001. 光杆楼主,根骨奇差 夜深微寒,山岚寂静。孤冷的山间,满月的光华淡淡映着千藏楼,聚拢出点点灵气。但没有人气儿的灵气,总显得有些瘆人。 偌大的千藏楼伏于寂静黑暗,只剩一处亮着光。紧闭的房门里不时传出“咕咕”的声响。 原来,是红月倾太饿了。 此时她盘腿坐在地上,地上画着阵法,阵法四周点着蜡烛。一只刺猬站在不远处的桌子上,爪里举着一张画了鬼脸的纸符,扔到了红月倾所在的阵法内。那张纸符悬在空中,立在了红月倾面前。 刺猬幽幽问:“汝……看到什么了?” “汝什么汝!”红月倾努力凝神,皱着眉仔细辨认,“就,一张白纸……” 话音刚落,这张纸“轰”地燃起,变成一个大火球。 纸张燃尽,火光散去,红月倾被熏得满脸灰,唯有眨巴眨巴的眼睛说明她没事。 就地躺下,四仰八叉,她嚷嚷道:“啊!不干了不干了!我现在又饿又困,让我休息一下……”红月倾已经连着练了三天三夜,期间就喝了点米汤,以她的食量来说,这绝对算酷刑了。 “别任性,我们来试下一个。”刺猬拿着笔在一个本子上涂涂画画。那本子上记载了很多修习灵识的方法,奈何现在一行行都被划掉排除了。刺猬不禁感叹:“如今清气炽盛,很多寻常人都能修炼出灵力。你堂堂千藏楼主,精通命理玄学,用了这么多法子都没练出一点灵力,真是奇了怪了!这得多差的根骨啊!” 红月倾赖在地上不起来,她揉了揉脸,“都说不练了!我这油皮都快被炸成大干皮了!” 刺猬额上直冒青筋,它一边拍桌子一边吼道:“你以为本大爷愿意这样不眠不休陪你修炼?你现在是这千藏楼之主啊!五年闭关期马上就到了,到时候千藏楼重新开张,你没有灵力我们就没有生意,没有生意就意味着穷!还想不想去山下买烧鸡肘子鳌鲜鱼?” 红月倾被它说得吞了吞口水,她坐起来,满脸委屈:“我能怎么办?我也很绝望啊!都练了快五年了,一点进展都没有!你说师父当初为什么要把楼主之位传给我呢?还要把千藏楼的人全部遣散,命我闭关不得下山,太奇怪了吧?” 千藏楼位于乐泽山上,是专门解决奇闻诡事的地方,不管来此委托的是人还是妖,都一视同仁。因为业务能力强,态度好,千百年来广受好评。然而五年前,上一任千藏楼主红霄染突然遣散千藏楼众人,闭关谢客,成了江湖上一段秘闻。 红月倾正叹气,便见屋外忽然有光亮乍起,明明是深夜,片刻间便明亮如白昼,仿佛夜幕被人强行扯开了一角。 对视一眼,红月倾和刺猬推开房门,看到不远处的空中,幻象一般的蜃景绽于夜空。 “蜃景异象?怎么会在夜里出现?”红月倾满心疑惑。 “夜里怎么了?” “师父和我说,蜃景是光的幻象,既然是光,又怎会在晚上出现?” “也许是宝物现世?不如我去看看,兴许还能沾点修为之光!”刺猬跃跃欲试,一副馋哭了的样子。 红月倾摇头:“修行之人若是只顾外在奇景异象,神通力法,而忘了向内修行,便是本末倒置!” 刺猬丝毫不为她这套高级说辞迷惑,绷着鄙视的脸说:“所以,这就是你没有灵力的原因?快别给自己找理由了。” 红月倾理直气壮:“这是师父原话,所以我没有灵力,她也从没放弃我!” “她放不放弃你已经不重要了,本大爷是快放弃你了。”说完,刺猬跳上屋檐,盯着蜃景看了看,忽然道,“你有没有觉得,那蜃景有点眼熟?” 红月倾本来还想反驳几句,听到这话,也认真观察起来。 蜃景慢慢变得清晰,远处山峦起伏,仙气萦绕,一棵巨树高耸入云,隐隐发出青绿色的亮光。在旁人眼里,这绝对是一出清灵仙境,但随着景致越发清楚,红月倾愣在原地。 身体不自觉轻颤,她盯着空中的蜃景,不可置信:“和五年前的一样?” 看到红月倾的样子,刺猬有些担心:“你别冲动啊,现在不是下山的时候!” “那什么时候才是?”红月倾克制着心底复杂的情绪,却忍不住语速加快,“五年前出现了同样的蜃景,结果师兄下山未归就此失踪,师父重伤去世,临死前遣散千藏楼众人,独留我一人闭关,而我明明和他们一同下山,却忘记了当天发生了何事!” “你师父临终嘱咐你,五年闭关期满方可下山,你要违背她的意思吗?” “顾不了这么多了!她对我而言是师父,也像娘亲。如今相同的蜃景异象出现,这是我唯一的线索,如若错过,恐怕再难有机会查明。我一定要弄清楚当年发生了何事!”说着,红月倾返身回屋,开始收拾行囊。她没有灵力,所以法器就显得尤为重要。揣上龙骨伞,拿好夜明珠和罗盘,片刻都没有犹豫。 刺猬叹了口气,跳上红月倾的肩膀:“算了,反正练了这么久一点灵力也没有,就不急于这一时了。” 红月倾点头,甚至有点庆幸:“没错,若是境界突破的紧要关头,我可能还会迟疑。好在眼下一点进展都没有,提前下山也不心疼。” “你可真想得开。” 夜色被蜃景异象的光照亮,省了她点火把的力气。一人一刺就着光亮下山,走着走着,却回到了千藏楼的大门前。 怎么又回来了? 两人都愣了一下,有些摸不着头脑。 刺猬看看她:“几年不下山,连路都不认识了?” “怎么可能?我可是从小在这里长大的!再说了,你不也跟我一起,看到我走错路了?” “好像没有。”刺猬纳闷,“再来。” 转身离开,下山。 然而没过多久,他们又回到了原地。 “鬼打墙?” “这里还是闭关结界的范围,哪来的鬼!难道是师父为了不让我下山,布下的迷阵?”红月倾一边思考,一边喃喃自语,“可为什么呢?是这次闭关还有其他深意,所以她不放心,才要困住我?” 红月倾没有停留:“我们走后山的小路试试。” 踏上后山小路,红月倾仔细观察着周围,不多时便顺利来到下山必经的桥上:“这次没问题,看来只是大路不能走。” “等等,你听这什么声音?”刺猬忽然紧张兮兮,弄得红月倾也跟着紧张起来,“什么?” 仔细去听,桥对面有窸窸窣窣的撞击声传来,不时还夹杂着小猪一样哼哼唧唧的声音。 “没、没事,咱们现在还在结界里,不会有危险的,先过去看……” 话没说完,声音就随着紧张的屏息消失不见。此时,红月倾和刺猬站在桥上,脚下是幽暗深渊,而桥对面,一只猲狙叼着半副人骨,和红月倾打了个照面。 猲狙身形似狼,头部赤红,眼睛如鼠,刚才听到的撞击声,应该就是它拖动人骨时发出的声音。 猲狙虽然个头不大,却是食人野兽。小时候,红月倾经历过一场灾荒,那一次,父母死了,她一个人流落街头。为了找食物,她进入山林,可连树皮都被人扒没了,她找了很久,直到天黑才发现迷了路。饿得头晕眼花时,她还被猲狙袭击。当时,是红霄染救了她,把她带回了千藏楼。那之后,她对猲狙有着强烈的恐惧。可眼下,她却在闭关结界里看到了它。 红月倾只觉得头皮发麻,不敢动弹。她甚至来不及思考为什么猲狙会在此处。但她已经不再是当年无力反抗的小女孩了,强压恐惧让自己镇定,她伸手握住龙骨伞。 刺猬站在她肩膀上,却是向后看的,它在红月倾耳边小声说道:“别怕,猲狙而已,你对付前面那只,后面的交给本大爷。” 听了这话,红月倾心里的恐惧非但没有消散,反而更加浓烈:“你是说,我身后还一只?” 刺猬来不及回答,猲狙已经动身,本能的驱使下,红月倾掏出龙骨伞往前冲。 然而猲狙的目标似乎不是红月倾,而是桥头的绳子。 放下嘴里那半副人骨,猲狙锋利的牙齿咬住绳子,三两下便弄断了一根。 桥身摇晃,红月倾不敢轻举妄动,一手抓着桥上的绳子,一手拿着龙骨伞:“它要把桥弄断,快往后撤!” “不行!后面那只猲狙在呼唤同伴!” 红月倾往后看,不远处树影幢幢,猲狙虽然退开了桥边位置,但它身后有许多眼睛潜伏在黑暗里。 当机立断,红月倾转回来,硬着头皮往前冲,祈祷着一定要在绳子断裂前冲过去。 然而,马上要通过时,桥上木板的缝隙间忽然伸出一只手,抓住了她的脚踝。那手冰凉刺骨,触之生寒,红月倾向前栽倒,整个人摔在桥上。绳索断裂,桥面倾斜,她无处着力,掉下山崖。 猲狙好像有些错愕,但红月倾已然顾不上它的表情。 寂静的山间,只留下她的尖叫声。 . 蜃景现于空中,亮得耀眼,许多已经睡下的人见到如此异象,纷纷出门叩拜。 人群中,一辆马车正火速朝着乐泽山赶路。 马车里,书童急得直出汗:“少爷,乐泽山很危险,咱们一定要现在去吗?” 少爷一脸悠闲:“那是自然,乐泽山上视野最好,我要好好观察,把天上的蜃景画出来。” “但是乐泽山上还有千藏楼啊,自从他们闭门谢客,山路就变得诡异起来,很多常上山的人都找不到路,有的甚至失踪了,我们……”书童的话被车夫打断,“少爷,要进山了,马车不行,咱们要走上去。” “嗯,我们走。” 三人下了马车,一路走上山,车夫面无表情地走着,但时刻关注着少爷和周围的路。书童胆小,吓得一直念叨,但也说不好在念叨什么。 “少爷,这里阴气森森的,我们快点回去吧,要是被老爷知道……” 少爷忽然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三人停下脚步,警惕起来。 “阴气我倒是没感觉,但你们有没有听到女人的尖叫声?” 002. 预设命运,死亡倒数 红月倾收起龙骨伞,脱下湿透的红色外衣,打了个寒颤。秋日里的夜晚,冷意不容小觑。 一旁,刺猬骂骂咧咧捡树枝准备生火:“要不是本大爷修为被废,几只猲狙也敢来挡路?” “好汉不提当年勇。”红月倾挤了挤衣服上的水。 “我又不是好汉,我是刺猬,我就是要说!” “你开心就好。” 刚才,红月倾和刺猬从桥上掉下来,坠下山崖。好在危急时刻,红月倾撑开了龙骨伞,这才平安落下,掉进河里。 刺猬摆好树枝,口吐火星,生起了火,红月倾坐在火堆旁,身体慢慢暖起来。 “结界里为什么会有猲狙?太诡异了。”稍微放松下来,脑子里就开始胡思乱想,红月倾问刺猬,“这几年我闭关,都是你负责食物,在山里没遇到过猲狙吗?” “没有,要是遇见过,也不至于像今天这么狼狈。”刺猬看向红月倾,“你师父应该知道你害怕猲狙?” “嗯,知道。” “那看来,真的是你师父不想让你提前离开。” 红月倾一愣:“你什么意思?难不成是师父弄来的猲狙?” 刺猬冷静分析:“不然还有其他可能吗?有谁能在红霄染眼皮子底下搞这些?这只能是她安排的。闭关结界范围巨大,可为什么要如此大费周章?她甚至临死前还遣散了千藏楼众人,怎么看都不对劲啊!休息一下咱们马上离开,这里不能久留。” “不可能!”红月倾心里无法接受,她对师父无条件信任。她来到千藏楼一共十二年,不相信师父会害她。可她此时说不出什么反驳的话,因为她也不知道要怎么解释今天的事情,“一定是结界出了问题,所以才有异兽闯进来。” “既然咱们要离开结界范围下山,去支撑结界的地方看看也许会有线索。” 红月倾脑海里被各种杂乱的想法占据,根本等不下去,她把刺猬放回肩膀,站起身,将火熄灭:“我们现在就走。” 可是刚走出几步,红月倾又停下了。 “怎么了?” “那个……结界点在哪?” 刺猬叹气:“也是,你没灵力,啥也看不着。” “所以我才需要你啊!”红月倾又气又无奈。 刺猬好像觉得这句话很受用,面上带着笑意,抬爪指了指:“那边。” 红月倾闷声朝着指向走去,心里有些发慌。 很快,他们就来到了一个结界点。 “一口井?”红月倾有些不确定,朝井里看了看,里面幽黑一片,什么都看不出。 刺猬从红月倾肩膀跳下来,站在井口:“就是这里。” 红月倾围着井四处看了看,然后朝着远处直直走去。果然,没走几步,井又出现在眼前:“看来是没错,破坏这个结界点,我们就能离开了。” 话是这么说,但要下到井里面,她心里还是有些紧张。 红月倾扔下一块石头,听着声音,井下似乎不深。她站上井口:“我下去看看,你留在这。” “能行么?还是我去吧。”刺猬问。 “那就交给你了!”红月倾正等这句话呢。 刺猬有种被坑的感觉,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害怕就直说,逞什么能啊!” 红月倾掏出夜明珠:“给,不过可别一馋嘴吃了啊!我知道你惦记这夜明珠好久了。” 刺猬擦了擦口水:“放心吧,我是那种人吗?” “你是哪种人我不知道,反正你不是人是真的。”红月倾嘴上吐槽,心里还是有些担心,“小心点啊。” 刺猬拿着夜明珠,一跃跳入井中。这夜明珠效果非常好,随着刺猬落地,井下的样子也跃入眼中。 刺猬把夜明珠放到井底,照亮了底部石刻的符咒纹样。 红月倾为了看得更清楚,整个人趴到井口,半个身子往下探:“我看看要怎么破……” 正看着,红月倾却觉得不太对劲。 见红月倾半天没有反应,井里的刺猬问道:“怎么了?看出什么了?” “不对,这不是结界……茨离,快出来!”红月倾不敢相信,心里生出的寒意比刚刚落水时还要刺骨。 忽然,红月倾听到了落叶翻动的声音。 “小心!”井里传来刺猬的惊呼。 此时,红月倾人站在井外,半个身子探入井里,她微微侧身回头,看到黑影在她身后蠕动。密密麻麻的树藤缠住她的脚踝,红月倾整个人被提起,往井里按去。 红月倾连忙扒住井口,让自己不至于跌入井里:“茨离!” “我这边动不了!”井下,刺猬也被树藤困住,“可恶,该死的树藤!” 井中的树藤见红月倾还在挣扎,便缠住了她的手腕。红月倾被树藤包裹,心里更多的却是难过。 刚刚,她在井底看到的根本不是结界点的符咒纹样,而是灭却元神的阵法。 这不是师父为她准备的闭关结界,而是要杀死她,让她神形俱灭的“天破苍元阵”。 树藤越缠越紧,红月倾被裹在里面,慢慢失去了力气,手上也再无力支撑。密密麻麻的藤蔓遮住了光,眼前只剩下黑暗。 师父,你为什么要杀我呢? 为什么? …… 刷—— 红月倾听到了挥剑的声音。 眼前的黑暗破开了一角,她被一只手拉住了。 “夜明珠的味道果然不错,几棵小破藤也敢拦本大爷!”随着刺猬的声音,井里传来火光。 见此情景,那人迅速把红月倾拉了上来。 井里的火焰吞噬了妖异的树藤,刺猬窜出来,周身有灵力裹挟:“小红,你没事吧!” 刺猬一上来,便看到这里多了三个人,衣着华贵的男子单手持剑,站在红月倾身边,远处两个看着则像仆人,一个面无表情提着纸灯,另一个书童模样躲在远处腿发软。 “你们是什么人?”刺猬警惕问道。 面无表情那个说道:“我们只是路过此地,见有人投井,少爷才出手相救。” “你才投井,你见过求生欲这么强的投井?”刺猬龇牙咧嘴。 “茨离!”红月倾连忙打断了它。 救了红月倾那人开口问道:“你没事吧?” 红月倾也不知道自己该如何回应,虽然得救了,可心里却像被刀刺中,怎么都说不出“没事”二字。 “多谢公子相救。”红月倾道了谢,想站起来,却觉得使不上力气。 刺猬跳到红月倾肩膀上:“你怎么了?受伤了?” 红月倾摇头:“没有。” “姑娘为何深夜出现在这里?”那人扶着红月倾站起来,似是对她很感兴趣。 红月倾没有回答,反问道:“那你呢?为何深夜来乐泽山?” 那人笑了笑,指着天空:“为了画这蜃景,我需要找个好地点,看个清楚。” “这里很危险,你还是去别的地方吧。” 听了这话,书童连忙称是:“没错,这里太危险了,少爷,我们走吧!” 那人没理会书童,继续问红月倾:“那井里有什么?” 红月倾一愣。 “井里的灵气很不寻常,一开始只是若隐若现,我还以为感觉错了,直到刚才我确认,这里有很厉害的东西。” “对啊,你刚说这里不是结界点?那是什么?”刺猬也很好奇。 “嗯,确实是很厉害的东西。”红月倾忽然笑了,笑得绝望又受伤,“井里是天破苍元阵的阵眼之一。” 刺猬倒吸一口冷气,身上的刺都炸起来了:“天破苍元阵?快、快跑!” 听到有危险,面无表情的那个仆人似是紧张起来,连忙护在他家少爷身边。 刺猬像是反应过来什么:“等一下,如果这里不是结界,那……” 你师父这是要杀你啊! 后半句,刺猬没说出口,硬生生咽了回去。 红月倾看向救了自己的那位少爷:“公子救命之恩,红月倾谨记,若有机会,以后一定报答。只是此处确实危险,你既然能来到这里,就应该知道怎么离开。” 那人点点头:“嗯,知道。” 红月倾把刺猬放到那人怀里:“快走吧!” 刺猬一怔:“把本大爷给别人是几个意思?” 红月倾走向井边:“五年之期很快就到了,如果放任不管会很危险。” “你又没有灵力,去送死也无济于事,快回来!”刺猬刚要跳下去,便看到四周的树影开始扭动起来。那树藤还没死。 不只是树藤,黑暗里,还藏了许多其他东西。四周像有无数双眼睛紧盯一般,冰冷的杀意源源不断,隐隐还有血的味道传来。 挥剑斩断周围的树藤,那位少爷好像并不紧张自己的处境:“你急着送死的样子,分明没有以后要报答我的意思啊。” “整座山都在咒术的范围内,而它们只针对我一人。”红月倾看到井里的阵眼时便知道了。 她逃不掉。 “可你满脸写着不想死,我没办法当看不见。” 003. 蜃景异象,迷雾重重 红月倾微怔。 她确实不想死。 就算敬爱的师父要杀死自己,她难过,绝望,可依旧不想死。她选择留下来其实也有赌气的成分。五年之期未到,也许五年期满,一切都是一场误会。她还是不死心,不信师父要杀她,所以她想赌一把,亲眼看看五年之约到来时,她是生还是死。 刺猬一跃而起,炽热的火焰从嘴里喷出,烧光了想缠住红月倾的树藤。 “我把你的夜明珠吞了。” “我知道。” “你还没骂我呢!”刺猬也不看她,只是待在她肩膀上,“反正本大爷不走!” “少爷……”书童的声音在颤抖,他站在少爷身边,手里拿着匕首,但显然没有战斗经验,只是在强撑。 面无表情的仆人以手里纸灯的火为武器,一副看准时机就要拼命护主的架势。 一脸冷静的少爷显得有些高深莫测,他站在红月倾面前,淡定地伸出手:“一起逃走吧。” 红月倾心里升起一丝暖意,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信任眼前陌生的男子,也许是因为他长得好看,也许是因为她现在一片混乱。不自觉的,她伸手想握住他的手,却忽然被对方一把抓住! 对方的表情骤然变化,他抓着红月倾的手腕,眼中闪过一丝怒意:“你怎么会有这个?” 红月倾的手腕内侧,赫然写着一个“红”字,这是千藏楼主的证明,也是她从师父那里继承的“红印”。 手上力道加重,他怒道:“你是千藏楼的人?” 红月倾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她忍着手腕上的疼痛,认真道:“千藏楼主——红月倾。” “五年前,你是不是在……” 话没说完,一道鲜红的树藤刺了过来,速度极快。 “小心!”红月倾推了他一把,手腕红印的地方被树藤刺穿。 心脏骤紧,呼吸一窒,红月倾眼前模糊,向前栽倒。明明只是刺中了手腕,她却感觉心脏被人捏住一般。体温好像在被树藤一点点吸走,冷意弥漫。 仿佛落入幽暗的水中,她渐渐沉没,听不见一点声音。 黑暗中,她好像看到了师父,还有她最爱的师兄。 千藏楼如同往日那般热闹,然后,师兄说要下山。她忽然很紧张,拉着师兄哭哭啼啼:“师兄,你不能去!”她知道师兄这一走,就再没回来。 师兄摸摸她的头:“别担心,我很快就会回来。” “不行,师兄!” 师兄越来越远,她追上去,却够不到他。 “师兄!” “嘭!”红月倾撞上一道门。 揉揉鼻尖,她向后退了几步去看,是千藏楼祠堂的大门。 推开大门,红月倾看到一片银白色的虚空,空中悬浮着无数卷轴。 虚空中,一个写着“红”的卷轴飘过来:“宿主,你终于来了。” 红月倾下意识警惕:“寄生妖怪?” “不是!”卷轴有些生气,“我是你的红印!” “红印?”红月倾看看手腕上的“红”字,此刻,它正散发着光芒,和卷轴上的“红”交相呼应。 红印解释说:“我是万能的红印,是历任千藏楼主几千年来积累下的知识和术法,千藏楼的最高机密。知道为什么继承红印就等于继承了楼主之位吗?就是因为红印里包含了千年传承,你的经历会被红印记录,红印也会把先代们的知识术法提供给你使用。叫我知识的殿堂,术法的始祖也不为过,所以……” “那你也知道师父的事了?”红月倾有些激动。 “你是说红霄染?” “嗯,我想知道她为什么要杀我?五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 远处,虚空里那些浮空的卷轴亮起一点光芒,那光移动着,像在寻找什么。 红印微微迟疑,然后说道:“红霄染把这段封印了,我也不知道。” 红月倾心里一沉,有些失望:“连万能的红印,知识的殿堂,术法的始祖也不知道吗……” 红印有些尴尬:“这是红霄染自己的选择,我们也是保持尊重的原则。你要是问我术法方面的事情,那肯定没问题!” 红月倾问道:“那你能让我拥有灵力吗?我修炼了很久都不得其法。” 红印一脸自信:“那是自然,拥有本红印,你会是灵力最强的那个崽!” 话音刚落,红月倾身上便被强大的灵气萦绕,这是红月倾离灵气最近的一次,因力量而带来的轻盈感让她身心愉悦,而后,那灵气便慢慢消散了。 嗯?什么情况? 红月倾有点茫然,她好像洗了一个灵气充沛的澡,然后就出浴准备休息了。 红印自己也惊了。它把灵气灌输进去,却无事发生? 再来! 红月倾好像又洗了一个灵气充沛的澡,除了身体舒展,有点犯困,身体依旧没有丝毫变化。 “那个……还没好吗?”红月倾小心翼翼地询问,像是不敢打扰全神贯注的对方。 红印也很着急:“你等下,别催!” “哦。”红月倾安静等着。 此时,红印心里有些乱:“我靠,灵力无法激活?这个体质也太垃圾差了吧,我要是红霄染我也想弄死你哦!”心里虽然这样想,但看着一脸茫然的红月倾,它什么都没说。 刚做了保证就被打脸,红印也不能承认自己不行,于是说道:“获得灵力是一个漫长的过程,若是一次给你强大的力量,你的身体会无法承受,所以,你要按我的要求一点点完成任务才行。” “原来如此。”红月倾若有所思,觉得这话很有道理。 “总之,我先送你的意识回去。抓着我。” 红月倾依言握住了卷轴。 四周的景物消失,她置身于一片银白虚空,听到有人在呼唤自己。 “小红!” “红月倾!” 红月倾猛地睁开眼。 “你终于醒了,要吓死我啊!”刺猬的声音率先传入耳中,红月倾有些迷茫。她抬起手腕看了看,被刺穿的地方已经复原,红印完好无损。 只是梦吗? 刚想了一下,红月倾脑海里便响起一个声音:“本红印不是梦,你可以随时和我沟通。” “原来如此……” 刺猬没明白,问道:“什么原来如此?” “没什么。” 梦境只是师兄那一小段,要死的部分依然被师父安排得明明白白。可是眼前的景致,却已然不是乐泽山。 “这是哪?”红月倾观察一番,看到了不远处的主仆三人组。 “你终于醒了,这下能证明不是我害她了吧!”那位少爷语气很不友好。 “发生了什么?”红月倾问刺猬。 刺猬说道:“你被树藤刺伤昏迷后,四周忽然出现了血色雾气。等雾气消散,我们就到了这个地方。” 少爷冷哼一声:“你这刺猬可真够凶的。一言不合就突刺!” 看到对方手上的伤,红月倾便知道肯定是茨离干的。她也不说话,抱着自家刺猬装傻。 远处,一棵参天巨树高耸入云,枝叶上还散发着点点青绿色的光芒。 “那树像不像蜃景里的那个?”红月倾问。 一旁,那位少爷凑过来:“我也这么认为,我们应该是进入到蜃景里了。” “进入蜃景里?”红月倾被这个说法吓了一跳。 刺猬一脸嫌弃,看着那位少爷:“你能不能躲远点?” “不能。”少爷看向红月倾,“我有话问你。” “你问吧。” 少爷严肃起来:“五年前,蜃景也出现过一次。那时你是不是去过鄢城?” “去过。” 少爷不自觉握拳:“那天,你杀了一个人。” “我不知道。” “不知道?”他用剑抵在她胸口,“这样也不知道?” “别得寸进尺啊!”刺猬炸刺。 红月倾示意刺猬没事,然后说道:“五年前,天空出现蜃景异象,和我们现在看到的一样。那一次,鄢城传来消息,说有个少年遭到妖魔袭击,我师兄奉命下山,却在第二天传来求救信。我和师……师父红霄染一起下山,前往鄢城。那之后的事情我就不记得了。” “不记得?” “嗯,我只记得醒来的时候,我已经回到了千藏楼里,所有人都被遣散,只剩我和茨离。师父重伤,临死前把红印交给了我,命我在结界里闭关五年。” “原来千藏楼闭门谢客的事情因此而来。”少爷似乎在思考什么,“这么说,不是你?” 红月倾把对方的剑挡开:“现在能告诉我,你是谁了吗?” 他收了剑:“我叫颜璟生,当年在鄢城遇袭的人就是我,求助人是我母亲。” 红月倾一愣:“师兄是为了救你才下山?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 颜璟生皱眉,神情凝重:“和你一样,我也不记得了。只记得一个手腕有‘红’字的人杀了我母亲。” “这不可能!”话刚说出来,红月倾自己也不确定了,现在想想,她好像从来都不了解自己的师父。 颜璟生皱眉思考,他望向远处的巨树:“也许,当年的事情和这蜃景有关。” 红月倾也这样觉得:“五年前的事确实蹊跷,同一个蜃景出现定有什么原因。如今我们一起走出困局才是上策,你觉得呢?” “正有此意。但这不代表我相信你的话。”颜璟生还是没有完全打消疑虑。 “这话反过来也一样,我怎么知道你说的是真是假?”红月倾刚说完,红印便给出了肯定的回答,颜璟生说的是真的。 “呃……”打脸来得太快,红月倾有点尴尬,一时忘了要说什么。 颜璟生似是认同了她的说法,表示等离开后可以一同去鄢城,查明此事。 红月倾不再纠结于此:“既然这样,我们现在就走吧,去巨树那里看看。” 队伍变成四人一刺,颜璟生也给红月倾介绍了他这边的阵容。面无表情的那个名叫朱为,胆小如鼠的书童名叫王束,两人从小跟着颜璟生,都是忠心耿耿。 “少爷,咱们走了半天,怎么好像一点也没靠近啊?”书童一副力竭的样子,擦了擦额头的汗。 “也许是因为我们在蜃景中。”颜璟生心里也拿不准。 “蜃景本是因光产生的虚像幻影,要说进到了蜃景里,我还是觉得有些离奇。”红月倾心里还是更倾向于师父教她的理论。 “那你觉得我们是在哪里?” 红月倾摇头:“我也不知道。但如果师父说的没错,那么,也许我们进入到了什么别的地方,或者我们在乐泽山看到的根本不是蜃景。” 颜璟生问:“那你怎么知道我们不是集体中了幻术?” 红月倾笑了笑,没说话,因为她刚问了红印。但具体是怎么回事,红印却拒绝回答。 “弄清这里的事情并且顺利离开,便是我给你的一个试炼任务。” 红月倾觉得这个任务有点废话,因为就算红印不说,她也会这么做。难不成要一直待在这鬼地方?而且她严重怀疑其实红印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但没好意思直说。 看着远处的巨树,青色幽光显得有些诡异,她似乎在哪里看过那种光。 正想着,四周开始有雾气弥漫,也不知是雾气突然出现,还是他们走进了一片雾气萦绕的地方。 “起雾了?”刺猬站在红月倾的肩膀上,它有些紧张地拉住她的衣领,“小心点,之前就是因为雾气,我们才来到这……” 话没说完,刺猬的声音忽然消失,红月倾心里一紧:“茨离?” 雾气骤然变化,浓得伸手不见五指。其他三人明明就在不远处,此刻却全然看不到。她摸向肩膀,茨离不见了,神不知鬼不觉。 “茨离!”红月倾又叫了一声,却没有任何回应。 忽然,一只手伸过来,抓住了红月倾的手臂。 004. 知名鬼村,现场揭秘 红月倾下意识想要挣脱,却被对方强硬拉过去:“嘘。” “颜璟生?”两人站得很近才勉强能看到对方。 颜璟生拉着她的手,警惕四周:“雾里不知道有什么,王束和朱为都不见了,抓着我别松手。” “嗯。” 紧张的环境里,有人在身边总是安心一些,被他这样握着,她心里忽然生出奇怪的感觉,安心又温暖,莫名的信任再次涌上心头,连她自己都觉得奇怪。 这时,浓重的雾气里出现青绿色的光芒,和巨树上那幽光很相似。 “这光出现得也太可疑了。”颜璟生看着那光,一脸嫌弃。 “就算可疑也要过去看看。”眼下他们无法分辨方向,只能朝着光亮处走去。 红月倾拿出龙骨伞,颜璟生手里握着剑,两人牵着手,缓缓向光的方向走去。 迷雾之后,是一片凌乱的坟地,青绿色的火光萦绕着一棵血红色的树。树上无花无叶却结有果实。树下,是众多白骨遍布四散。直到这时,红月倾终于意识到,那青绿色的光是坟地里常见的鬼火。 继续向前走去,他们看到一个四五岁模样的男童坐在血红色的树上。 男童向他们递出一个果实:“若用你自己的命,来换回重要人的性命,你愿意吗?”天真的笑容配合阴森的语气,说不出的违和。 “不换,人死不能复生。”红月倾认真回答。 男童笑了笑,像是听到了有趣的回答:“若是人死不能复生,你们现在就不会站在这里了。” 没什么吓人的字眼,但红月倾听了,心里却一阵恶寒。 “你这话什么意思?”颜璟生皱眉,他并没把男童的话放在心上,只是警惕这其中有什么陷阱。 男童没有正面回答,笑嘻嘻说:“以命易命不是复活,是交易。” 红月倾正要开口询问。 “少爷!”远处传来呼喊,循声望去,似是有火光在靠近。 两人回过神,发现血树和男童消失了,一切都好像一场幻觉。 朱为和王束跟着附近的村民赶来,刺猬也在其中。村民手里举着火把,看到颜璟生有些惊喜。一个壮汉连忙道:“落大师,您终于来了!村子里又有两个人失踪了,您快和我们看看去吧!” 落大师? 颜璟生没有说出心中的疑问,顺着壮汉的话说:“又失踪了?怎么回事?” 壮汉说道:“北面那宅子的门又开了。” 像是听到了什么恐怖的话,其他村民连忙拉了壮汉一下。 村民里,一位老人说道:“既然落大师来了,大家回村说话吧。” 几人跟着村民前行,路上,红月倾四下张望,参天巨树已经不见踪影。他们原本是朝着巨树的方向前进的,此刻巨树却不见了。 红月倾问村民:“请问,此地是何处?” 老人说道:“这里是骊隐山,我们的村子就在不远的地方。” 红月倾表面不露声色,其实心里吓了一跳,骊隐山是有名的鬼山,村子也是有名的鬼村,曾经逃出来的人全都隐姓埋名,生怕别人知道自己从那里来。 颜璟生见她若有所思,低声问:“怎么了?” 红月倾摇摇头,没说话。 来到村子,此时夜已深,村子里十分安静,地上随处可见白色的纸钱,像是刚办过一场浩大的丧事。 老人带他们来到一处房子落脚,还让人送来了饭菜。 像是不敢在夜里过多停留,村民没说几句话就集体告辞,红月倾嘱咐他们夜里不要出来走动,对方讪讪道:“不用各位嘱咐,我们也会如此。” 折腾了大半天连惊带吓,几人也都饿了,红月倾更是饥肠辘辘,毫不客气吃了起来。 “朱为,你们怎么会和这些村民在一起?”颜璟生询问。 朱为回答:“在大雾里,周围一个人都没有,我跑了很久,直到大雾消散,才看到不远处有村子,王束和刺猬也在附近。村民看到我们几个过来询问情况,听说有人在雾里走散了好像很惊恐,然后叫了几个人和我们上山寻找。” “还好有村民帮忙,不过,他们为什么叫少爷落大师?”王束有些疑惑,但似又想到什么,看向颜璟生。 “也许是把你认作什么人了?”红月倾没明白他们几人奇怪的眼神是为何。 颜璟生道:“我母亲姓落。但就是不知,他们口中的‘落’,究竟是哪个字。” 红月倾若有所思:“原来是这样,也许,这里真的和五年前的事情有所关联。” 红月倾看向朱为:“你们从雾里出来的时候,看到那棵参天巨树了吗?” 朱为和王束对视一眼,摇头:“没看到。” “巨树消失了,但我们知道这个地方叫骊隐山。”颜璟生心里整理着杂乱的线索,“明天去问问村民这里的事情,然后再进山看看。” 红月倾压低声音:“我劝你们不要太相信这些村民。” “此话怎讲?”颜璟生看向她。 “骊隐山是有名的鬼山,不知道你们听过没有?” 主仆三人组摇头,王束更是脸色惨白:“那外面……” “应该不是鬼,有活人的气息。”红月倾看向刺猬,也得到了肯定。 “骊隐山后来改了名字,叫乐悦山。”红月倾说完,颜璟生第一个反应过来,“那不是乐泽山附近的……” 红月倾点头。 王束脸色惨白:“我听说过!乐悦山的夜晚,不死的阴灵会引诱活人。据说乐悦山上没有活物,连虫鸣都听不到,但草木却生长极为茂盛。以前饥荒的时候曾有人去那里觅食,结果没有一个活着出来。有胆子大的白天进山,出来后变得疯疯癫癫,没多久就死了。” “可咱们在山里的时候,看到过鸟,也听到了虫鸣。”朱为说道。 “没错,所以我认为,咱们现在所处的,是异变前的骊隐山。” “异变前?” 红月倾点头:“骊隐山这个名字,是我在千藏楼的古籍里看到的。根据当时的记载,村子里发生了瘟疫,死了很多人。但如果只是瘟疫,不至于成为鬼村。之后我去请教了师父,而这竟然和乐泽山也有关系。千藏楼之所以建在乐泽山,就是为了阻挡乐悦山的阴气。” “乐悦山到底发生了什么?”颜璟生心里升起不好的预感。 “时间间隔太远,师父也没详说,只告诉我,大概几千年前,骊隐山原本是清修佳地,灵气充沛,后因战乱破了格局。骊隐山有一棵鬼树,名叫‘结生’,它食人性命结果,也能救人性命复活。为了寻那棵树,曾死过很多人,骊隐山的邪气也越来越重。初代楼主红敛为了阻止邪气扩散,在附近的乐泽山修建千藏楼,以灵气阵法镇压,算是颇有成效。然而鬼树的传说还在。之后,也曾有权贵寻过那树,他们请了许多修士法师,当然也请到了我们千藏楼这里,但当时的楼主拒绝了,并且警告过他们不要进入骊隐山。他们自然是不会听的,结果毫无意外,全军覆没。当时的楼主曾进山看过,只用‘阴邪入骨,无间门开’八个字形容。大概就是阴邪之气强盛,宛若无间地狱的大门开启一般。那次之后,千藏楼更是严禁弟子靠近骊隐山。当初的权贵似是出了怪事,挂在树上满门死绝,不久后,骊隐山改名乐悦山,鬼树的传说也慢慢消失了。” “这鬼树太可怕了,一定不要遇到才好。”王束小声嘀咕。 颜璟生看向红月倾:“你刚说的鬼树,像不像我们在山上遇到的那个?” “少爷?您遇到了?” 005. 灵气覆灭,鬼树结生 颜璟生把遇到的男童和树告诉了其他人,王束吓得要哭了:“现在怎么办?我们要怎么离开这里?” 红月倾站起来:“夜深人静,月黑风高,村里人都不敢出门,我们去探查一番如何?” “你看起来很有兴致?”颜璟生笑问,但没有反对,也跟着站了起来。 “总要弄清楚的,不然我们怕是无法离开这里。” 村子里一片寂静,半点声响都没有,几人小心离开,尽力把脚步放轻。 月亮遮蔽,这浓重的夜色里一点光亮都没有,红月倾有点想念她的夜明珠。 刺猬爪中举着一小团火焰,几人很快在村子里逛了一圈,最后停在了村子北面一间荒废的宅院前。这样略显贵气的宅院出现在一个小破村里,显得有点格格不入。还好,此时宅院散发着鬼宅一般的气息,和村子的整体气质融为一体。 红月倾自然不会放过调查线索的机会,但刺猬拦住了她:“这里有不好的气息。” “我没灵力都感觉这里不太妙。”她看向颜璟生,“不过越是危险,越有可能是问题所在。要不要进去看看?” 颜璟生还没回答,宅院的大门忽然开了。陈旧的大门发出吱呀声,在安静的夜里被放大出来,听着有些瘆人。 王束吓得已经不说话了,朱为依然面无表情护在颜璟生身边。 “这是邀请我们进去?”红月倾有些好奇。以往都是师兄师姐给她讲下山后经历的恐怖事件,但她因为没有灵力,一次都没遇见过。这还是她第一次经历灵异,好奇甚至压过恐惧开始占据上风,“去看看吧!” “你可别因为好奇就作死啊!”刺猬提醒。 “这不有你了吗,怕什么!”她挑了刺猬最爱听的话来说。 刺猬还就真吃她这一套:“也是,有本大爷在,进去看看也无妨。” 几人刚走进去,便闻到一股奇香,混杂着血腥味,说不出的难受。 “这什么味道?不会有毒吧?“红月倾问刺猬。 刺猬还没回答,脑海里,红印先给出答案:“没有毒,是结生树的气味。” “结生树在里面?”红月倾一不小心说出了口。 “就是你之前说的结生鬼树?”颜璟生问。 “嗯,应该是,大家小心一点。” 越往里走,湿冷血腥的感觉就越是浓重,仿佛人行走在血形成的雾气里一般。 远处忽然人影一闪,颜璟生喝道:“谁!” 那人影似乎犹豫了一下,最终走了出来。 是一个小孩。 男孩七八岁大,走到几人面前:“落大师,你们不能进去!” 颜璟生继续开始假扮这个不知名的落大师:“你知道些什么?” “他们上次没和您说实话,这里直到两个月前还有人住的。”男孩声音里带着犹豫和恐惧,红月倾蹲下,摸了摸男孩的头,“能和我们说说,这里发生了什么吗?” 男孩看着红月倾,慢慢冷静下来,讲述起这间宅子里的事。 这间宅院的主人姓穆,外姓人,为了躲避战乱搬来此处,家境殷实。半年前,这家的男主人因病去世,只留下孤儿寡母。因为举目无亲,村里人在男主人去世后,也对他们母子多多“关照”,搜刮了不少财物走。这还不算完,他们拿了东西,还打起了人的主意。 村民合计一番,决定把母子二人卖了。 母子一番挣扎,也没能逃过厄运,被村民关了起来,等买家来付钱提人。 当天夜里,买家来了,却发现母子二人逃了。村民急忙去追,最终却在山里找到了他们的尸体,他们失足跌落山崖,死了。 村民很生气,到手的买卖没了,因为没交出人让对方白跑一趟,还赔了一笔,很是不爽。 村里找人准备把母子二人的尸体埋了,然而对方嫌麻烦,背着二人的尸体,随便找了个树洞塞了进去。 然而这一塞,却塞出了骊隐山的噩梦。 转天一早,村民发现昨天负责埋尸体的那个人,死在了村口的大树上,身体被树藤缠绕,刺穿,诡异无比。联想起昨天让他连忙埋人的事,村民连忙进山寻找,却找不到那母子二人的尸体和那棵埋人的树了。 村民把村口那棵树连上面的人一同烧掉了,希望事情就此了却。然而他们的愿望只能是愿望。 第二天,又有人死了,而这次的人死在了村里的大树上,和之前的人死状一样,仿佛死亡的脚步迈进了村子里,一点点挪动,没人知道下一个死的会是谁。 第三天,第四天,接连有人死亡,而最后死亡的人,出现了穆家宅院里的树上。这时,村民确认,杀人的鬼树,就是这家母子化身的,他们为复仇而来。 村民很惊恐,他们请来了法师,也就是落大师,大师说这里阴邪之气很重,他只能先将宅院封印,然后请同门一起,带法器来解决,而他不在的这段时间,嘱咐大家不要夜里出来。 一开始,大师的封印确实有用,那之后确实没有再死人了。可是又过了三天,怪事发生了。 夜里,村民闻到非常好闻的香气,像是花木,又像药香,很是特别。村民出来探看,发现香味是从宅院里传出的,而宅院的门被打开了,落大师的封印纸被破坏了。 村民吓坏了,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并且他们发现,有村民失踪了。 那一晚,村民聚集在一起,熬过了漫长一夜。男孩的娘亲身体不好,那一夜受了风寒,一病不起。 “那晚之后,我偷偷进来祭拜了。”男孩说。 “你一个人?”红月倾有些惊讶。 男孩点头,眼泪却在眼里打转:“其实,穆家经常关照村民,我和结生是好朋友。知道他和他娘要被卖掉,我也不想的!” 结生。 听到这个名字,红月倾恍然。 千藏楼里曾经记载过的结生鬼树,就是他的这个朋友。这个失去父亲,被村民“吃绝户”,差点被卖掉,死后被塞进树里的孩子。 “那天,结生和他娘要被卖的时候,是你把他们放走的?”红月倾柔声问。 “嗯,我只是……我不想看他们被卖掉,我没想过这会害死他们!”男孩泣不成声。 红月倾伸手摸了摸男孩的头:“不是你的错。” 男孩冷静了一下,继续说:“我进来后,看到宅院里有一棵红色的树,上面结了很多果子。结生坐在树上,问我要不要吃果子。我有点怕没敢接,但结生说我们是好朋友,他不会害我的。我放心了,至少结生不会害我的家人,于是我拿着果子很开心地回家了。” “那那个果子呢?”红月倾心里生出不好的预感。 “我回家后,娘病得更重了,家里没有吃的,我就把果子给娘吃了。” “你……”红月倾心惊,结生树说的以命易命,是用自己的命换亲近之人的命,如果这孩子的娘吃了果子,那他就应该已经……死了。 006. 结生之果,一落须臾 血气浓重的荒废宅院里传来脚步声,紧接着,是压低声音的交谈。 “他们应该已经进来了吧?” “时间差不多了,四个人就是四个果子。” “好饿……” “很快就好了。” 听到声音,颜璟生等人警惕起来。男孩用手一指,示意他们先躲起来,然后离开了。 几人依言躲到不远处的屋内,四周的异香消失了。屋子里燃着灯,可在外面的时候,他们丝毫没有注意到,外面的人也好像看不到这里的光亮。 屋子中央,宽大的坐榻上盘腿坐着一个人,那人器宇轩昂,穿着道袍仙风道骨,除去脸色略显苍白,他长得和颜璟生几乎一模一样。 颜璟生自己也吓了一跳,随即反应过来,这应该就是被认错的落大师。 落大师闭着眼睛,也不知是生是死,红月倾犹豫片刻,走上前打算一探鼻息。她靠近,抬手,对方忽然睁开了眼,气氛微微尴尬:“落大师?” 落大师点头。 王束在一旁忍不住道:“少爷和落大师真的很像啊。不过那些村民果然在骗人,他们口口声声说等落大师,要我们过来,可大师不就在这里!” 落大师说道:“他们确实不知道我在此处。或者说,他们不记得了。” “不记得?”颜璟生问 “嗯,吃过结生果的人,会失去那前后的记忆。他们应该是想骗你们进来,献祭给结生树,获取果子。” 信息量有点大,红月倾心里着实震惊。 吃了结生果的人,会失去那前后的记忆。 五年前,颜璟生和红月倾都曾失忆,而她和颜璟生见到的结生说,如果人死不能复生,他们现在就不会站在这里。这话听起来像是在说他俩死过一次,实际上是在暗示,他们吃过结生果。可他们为什么要吃结生果?五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 显然颜璟生和红月倾想到一起了,两人对视一眼,但没有说话。现在不是思考这事的时候。 红月倾问:“落大师,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落大师没打算隐瞒,将他所知的一切,告诉了他们。 如同他们了解到的那样,村民吃绝户,还要卖掉结生母子,二人逃跑却跌落山下摔死,被塞进树洞里,化身结生树。 结生树的死亡报复开始后,村民找到了落大师,希望他能降妖除魔。然而落大师了解后得知,这母子二人着实凄惨,怨念极深,一时无法处置,于是只能暂时封住宅院大门,请求师父出面。临走前,他留了一样封印石在此处,中和这里的阴气,却不曾想,这是祸事的开端。 封印石红色外表十分坚硬,驱邪镇魔有奇效,然而落大师不知,这其实是栾树生长的基石,而栾树,便是传说中的神药化身。 这骊隐山原本就是灵气充沛的宝地,因为战乱破了风水,而栾树就曾生长在此处。灵气被破,栾树枯死,母子二人的尸体,就恰巧被塞进了这栾树的树洞内。 结生母子的遭遇,让他们在怨邪中与树木融为一体,红石又是栾树的精元所在,于是,以命易命的结生树就此而来。吃下结生树果实的人,可以吸取别人的性命,而村子里的人,因为刚才的小男孩,发现了这个秘密。 “我和师父一起到村子的时候,发现这里到处都是血。我以为是封印出了问题,可……” 落大师欲言又止,王束一时没反应过来,问道:“村子里怎么了?” 颜璟生回答道:“大概,是村民发现果子可以救命,为了争抢,最后互相残杀。” 男孩把果子拿给病重的母亲,母亲痊愈,孩子却死了。人们觉得蹊跷,便做了尝试,发现了果子的神奇之处,开始了疯狂的行为。 王束吓得倒吸一口冷气,没敢再开口。 落大师平复了一下心绪,又说:“嗯,他们骗我和师父进来,等我们了解到情况,他们已经动手了,师父也……我受了重伤,被师父护在此处,但也时日无多。” “我知道,你们并非此世之人,我会送你们回去,但你们要带着那块红石离开这里。”落大师递出一封信,“然后,把这封信交给我在山下的同门。” 颜璟生接过信,问道:“拿走红石,才算真正封印结生树的力量吗?”红月倾问,千藏楼的书里也没能记载详细的封印之法,她不敢确定。 落大师摇了摇头:“结生树的力量太过强大,已然无法封印,这样做只能让它不再结果,仅此而已。” “没有果子,就不会引来抢夺,也算是将危害降低了。”颜璟生说着,心里生出一股悲凉。这树最危险的地方,竟是勾起人类的私欲,进而导致杀戮。 “信中我已写了封印结生树的方法,请务必交给我的同门。” “一定带到。”颜璟生把信贴身收好,然后问,“请问落大师名讳?” “落须臾。” 颜璟生一愣,他母亲姓落,非常少见的姓氏,小时候他见到母亲和一个陌生人在书房聊什么,他在门外听过这个名字,而落家好像一直有什么秘密,但母亲却只字未提过。 “现在的问题,是我们如何拿到那块红石。”红月倾看向落大师,“按您的说法,红石应该在结生树的根部,埋在土里。” 落大师肯定了红月倾的说法,而后,他拿出一把匕首,割破了自己的手臂,滴入碗中。 “落大师,你……” “清血对结生树颇有抑制,你们会需要的。”落大师的血流得很慢,像是身体里已经没有多少血一样,加上他惨白的脸色,众人多少能猜到这人一定做多许多尝试。 “清血?” “终身食素之人的血。”红月倾解释。 听完这话,主仆三人组都愣住了。 “怎么了?” 颜璟生低声道:“我母亲就是如此,而且她也姓落。” 这时,落大师把碗递过去,红月倾连忙给他包扎。 落大师道:“结生树的果子被摘掉后,会陷入短暂的沉睡。你们以清血抑制,就能拿到红石。” “这么说,今夜还会有人吃下结生果,夺去他人性命?” “不会了,这里还活着的人都吃过结生果。而第二次吃结生果的人,会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