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在上架之前
许久以来，一直觉得孩子的心理健康和教育成长是一个任重道远且难度很大的事情，尤其是原生家庭对孩子的影响颇为重要。
很多孩子在成长的过程中，会埋怨自己的父母不够理想，父母的一句话，一个眼神对孩子来说至关重要，也许父母并未留意，生活的重担已将他们压得麻木或冷漠，很多人并没有意识到，对孩子的一顿打骂和羞辱可能会让他们记恨终生，甚至会留下一生的阴影。
而当我们渐渐成长，有了自己的孩子，很多人在潜意识里都有一种“绝不能让我的孩子再走我的老路”这种心态，所以他们刻意的把自己成长过程中留下的遗憾加倍的弥补在孩子身上。
殊不知没有一种教育方式是完美的，每个孩子有自己的性格，再先进的教育方式和所谓的科学管理都不可能适合所有孩子。
《铃子》汇集了众多小伙伴的经历，其中也包括作者自己少年时期的感受，本书并没有什么所谓的正确理论方向，目的只是陈述和探讨怎样引导青春期的孩子渡过这一敏感而重要的时期，关注孩子的心理健康，少些遗憾，少些伤痕。
感谢大家长久以来的关注和支持，笔芯。
第一章 铃子的猫咪
铃子十三岁那年，第一次有了属于自己的宠物，那是一只刚满月的猫咪，小小的，淡淡的黄色，浅浅的花纹，细声细气的叫着，铃子一下子就喜欢上了，把它抱在怀里，稚嫩的脸蛋在它背上蹭来蹭去，轻声的唤着它。
猫咪是奶奶从隔壁张阿姨家抱回来的，她家的黄色老猫一次生了五只小猫，老猫已经太老了，小猫发育的不好，才生下来就死了两只，张阿姨挑了只最健康也是最好看的让奶奶带走，因为奶奶总是帮她家的孩子套棉袄棉裤，也算是礼尚往来了。
“奶奶，这猫得喂它什么啊？可不可以用菜汤泡馒头给它吃？它的牙齿好小啊！”铃子兴奋的问来问去，这是她的第一只宠物，也是她从小梦寐以求但一直没得到的东西。
“它可不能吃那个，就跟小孩一样，它的牙齿还没自己嚼东西的能力呢？”奶奶笑了，这丫头，瞧这高兴劲儿！
“那怎么办？要不还送回张阿姨家吃它妈妈的奶吧！”铃子可不希望它饿死。
“小猫满了月就不用再吃奶了，再说了，那只老猫也没啥可喂的，就要灯枯油尽了！奶奶有办法，你小时候奶奶就是这么把你喂大的……”
奶奶一边说一边将一小块馒头放进嘴里嚼了起来，嚼烂之后递到小猫嘴边，小猫歪着头拚命的吃着，狼吞虎咽的几口便吃光了，接着冲奶奶喵喵叫着，意思是还要吃。
“奶奶您可真厉害！小波也是您喂大的吧？”铃子问。
“小波还真没这样喂过，你弟弟是赶上好时候了，从小就奶粉米粉不断，你妈妈说了，要科学育儿。”奶奶又嚼了一块馒头，小猫贪婪的吃着。
小波是铃子的弟弟，正上小学一年级，是铃子妈妈偷偷生的，现在计划生育，奶奶倒没有什么老观念，常常说只要铃子一个孩子也挺好，铃子妈妈自己不服气，竟然走关系弄了个头胎残疾症，非说铃子智商低下，符合生二胎的规定。
邻居们就是知道是假的也没人举报，这也难怪，铃子从小学习都是最后一名，妈妈是小学老师，还得过优秀教师奖呢，可惜就是教不好自己的孩子，铃子上课时从来不说话，也不调皮捣蛋，可铃子就是不想学习，上课时老是走神儿，除了爱看故事书，语文学的还可以，其它的基本都考不及格。
对于这个孩子，铃子的妈妈季学英可以说的已经放弃了，眼不见心不烦，厌恶到了极点，她常常寻思，自己上辈子一定是造了什么孽，才会生下这么一个笨蛋孩子！
功夫不负有心人，在求爷爷告奶奶得到二胎许可证前，在躲躲藏藏中，季学英一举得男，那个高兴劲儿这辈子铃子是第一次见，生下儿子之前，季学英可以说是一直都不会笑，每天拉着一张脸，别说学校的学生们见了就怕，就连奶奶都背地里叫她老阴天。
有了小波以后，铃子就活成了一个影子，季学英就当她不存在一样，眼里只有小波一个人，同时被无视的当然还有奶奶，甚至包括铃子的爸爸李一白！
李一白在这个鲁南小县城的火车站上班，三班倒，工作不怎么累却很乏味，李一白是接了父亲的班才来铁路上班的，铃子的爷爷干了一辈子铁路，才退休一年便突然得了脑溢血去世了，从此奶奶便跟着铃子一家生活，奶奶没有收入，自然和铃子一样，被季学英当成了废物和累赘。
铃子给猫咪起名叫宝宝，每天放了学，铃子进门的第一件事就是喊着：“宝宝、宝宝！”
宝宝闻风而动，从屋里窜了出来，它已在两个月内长成了一个大小伙子了，活泼好动，从这屋窜到那屋，一会儿追着奶奶的毛线球，一会又扑向地板上晃动的影子，实在没事可做的时候，它就追求起自己的尾巴来，如此这般，乐此不疲。
那时正是冬季，晚上铃子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做作业，老式的铁路公房破破烂烂，一进门就是三个房间，也没有专门的客厅和餐厅，季学英常常报怨李一白没有本事，于是就让李一白把最小的北向那间做成了客厅，沙发对面是小小的电视柜，靠窗放了一张折叠餐桌，房间旮旯里支了一张小行军床，铃子的房间就安在了客厅里，另外两个南向的房间，一间是季学英夫妇住，另一间是奶奶带着小波住。
反正晚上也是不准看电视的，每天晚饭时，全家边吃边看新闻联播，吃完就关电视，季学英一向重视孩子的学习，只有周末才让两个孩子娱乐一下，当然，那几个小时的电视一向是小波霸占的，他几个台换着看动画片，铃子喜欢看的港片基本是不可能看到的，还好，她可以溜到隔壁张阿姨家蹭电视看，她的女儿刘丽丽是铃子的同学。
小波在妈妈房间做作业，季学英正不厌其烦的给儿子开小灶，你还别说，小波不仅长的白白胖胖让人喜欢，脑子也比铃子聪明许多，这让季学英心花怒放，对小波的关爱更是上了一个台阶，全部精力都放在了教育小波上。
铃子正在发呆，反正作业也是不会做的，那些代数几何，那些晃动的数字，铃子看了就头晕，明天也是要被罚站的一天，这对铃子来说已经是家常便饭了，上了初中，脱离了季学英的视线，季学英再也不会感到丢脸，反正家长会让李一白去开，让老师去羞辱他好了，说不定铃子脑子笨的基因都是他们老李家遗传的。
天气冷的很，老房子没有暖气，铃子的小房间只有一个小小的电热器，她已经冻得手脚冰凉了，宝宝蹭在脚边睡着了，还呼呼噜噜的，可爱极了。
铃子不禁母性大发，找来一块大手帕，做成个摇篮似的东西，把宝宝包在里面，像个婴儿一般，然后吊在自己的脖子上，低头就能看见它，那猫儿也时不时的睁开小眼睛看看她，然后心满意足放心的又睡了起来，铃子少女的心中满是温存，不禁想道：将来自己有了儿子，大概也就是如此的感觉吧。
第二章 你只配摆地摊
“李铃子！你在干什么？”门“砰”的一声被推开了，不用说，进来的是季学英。
铃子吓得浑身一哆嗦，下意识的用手挡住了包在手帕里的“宝宝”。
“进来怎么不敲门啊？”铃子定了定神，嘴里嘟囔着。
“干啥啥不行，犟嘴你倒是一套一套的！作业做完了吗？”季学英声音不大，但压迫感十足。
“快了。”铃子心里一阵慌乱，装模做样的在本子上写了几行字，一般情况下季学英不会刨根问底，顶多让她抓紧时间写完睡觉，接着就会出去。
“你脖子上是什么？”季学英并没有如常走开，狐疑的走了过来。
“没，没什么。”铃子心里打鼓般砰砰乱跳，看来今晚又要挨骂了。
“手拿开！”季学英把铃子捂在胸前的手扒拉开，手帕里的“宝宝”正睁着一双好看的琥珀色眼睛怯生生的盯着她。
“喵……”猫咪叫了一声，从手帕里伸出两只前爪，伸了个懒腰。
“李铃子！跟你说了多少次了，写作业时不准玩猫，不准玩猫！你把我的话当成耳旁风是吧？”季学英怒不可遏，一把抓住猫咪的爪子，强行将它从手帕里拽了出来，扔在了地上。
“宝宝！”铃子心里一痛，不会把它摔伤了吧？
“喵……”猫儿吓得一溜烟钻出了房门，朝奶奶房间里跑去。
“李铃子，我看你是越大越不像话！你看看你弟弟，年纪比你小这么多，早早的就完成了作业，还把我额外布置的十道题全做完了！你再看看你，怎么这么不让人省心？”
季学英越说越气，随手抓过铃子的作业本，上面歪歪扭扭的几行字，是刚才铃子抄的课本上的例题。
“一晚上你就写这么几个字？”季学英将作业本朝前翻去，每页都打着惨不忍睹的红色叉号，下面写着“按时完成作业！！！”大大的感叹号让季学英一下就读懂了老师的无奈。
“你还上什么学？不够丢人现眼的！回头让你爸在铁路货场给你找个活，干临时工去吧！”季学英气得浑身哆嗦。
“你说的什么气话？她才13岁，能干临时工吗？”李一白今天休班，听到季学英大呼小叫，慢吞吞的来到铃子房间门口，开始和稀泥。
铃子的性格脾气在某种程度上和李一白很像，性子慢，拘谨，就是被骂到脸上也是木讷的看着你一言不发，这也是季学英十分厌恶他们的原因之一。
“气死我了！都是随了你们老李家，三棍子拍不出一个屁！一天到晚就知道上班干活下班喝酒，我看就是喝酒喝多了，才生下你们这些智商低下的废物来！”
“嘿嘿，儿子不是挺聪明的吗？”李一白自知理亏，喝酒确实是他唯一的爱好，这不今天不上班，他和老伙计侯大勇从中午喝到傍晚，到现在脸还有些红扑扑的。
“儿子？你还好意思说儿子？要不是我强制你戒酒戒了半年，能生下这么聪明的儿子来？再说了，儿子的智商绝对随我！”季学英说着说着心里不免有些得意。
“都是季老师英明决断，铃子她从小脑子就笨你不是不知道，等她初中毕业，就让她招工上铁路上班，到时候我去找找我爸的徒弟，听说人家都升职做副段长了。”
李一白喝了点小酒，嘴巴也油滑了不少，大晚上的吵吵嚷嚷让邻居笑话，同时他也怕老娘跟着生气。
奶奶陈春燕其实早就生气了，她最听不惯季学英说李一白和铃子是喝酒喝多了生下来的废物这种论调，这不是直接打她的脸吗？
按说照着季学英以往的脾气应该就此打住了，可是今晚也不知道犯的什么邪，季学英心中的怒气就是平息不下来，她转过身继续朝着李一白呲起了牙。
“招工？铁路局是你家开的？说的像笑话一样，你爹都喝酒喝死了，人家副段长认不认这个酒鬼师傅还是个问题，再说了，招工不要考试的呀？你看看她那个死样子，每天的作业都不会做，要考零蛋吗？嘁！”
“季学英！老子忍你很久了，你说谁是酒鬼？”李一白陪笑的脸上一阵抽搐，他觉得浑身发紧，不由得攥紧了拳头。
“怎么？不是吗？你爹要不是天天喝酒能得脑溢血吗？”季学英并没有把他放在眼里，以她对李一白的了解，她才不会相信李一白会打人。
“你说谁是酒鬼？你说谁是酒鬼！”李一白只觉得血往脑子里冲，昨天上班的时候犯了个小错误，工长便是这样嘲笑他的，李一白清晰地记得，工长当时的表情和季学英一模一样！
“说你是是酒鬼！你们全家都是酒鬼！”季学英咄咄逼人。
李一白脑子一木，一拳便打了过去，季学英没有防备，一个趔趄倒在了铃子的房门上，随即摔进了房间里，滚落在沙发旁。
“李一白，你疯了吗？敢打老娘！”季学英仅仅愣了两秒钟便一骨碌爬了起来，发疯般的冲向了李一白，两个人扭打在一处。
“爸爸！妈妈！啊啊啊啊！”李小波吓得大哭起来，刚刚做完作业，本来正在收拾书包的他缩在阳台窗户下面，扯开嗓子嚎啕。
“老娘今天跟你拼了！”季学英披头散发，头发已经被李一白抓散了，头被扯着向后仰去，但这并不妨碍她伸出手将李一白抓了个满脸开花。
“别打了，我好好学习还不行吗？”铃子看到父母打架哭着哀求，她伸出手去拉开父母，她觉得都是自己的错，比起季学英，她更心疼父亲李一白。
平时都是季学英喋喋不休的辱骂李一白，李一白常常默不作声，实在听不下去了他就出去转转，打成这样还是第一次。
“都是你这个小贱人！你能好好学习？你有那个脑子吗？你长大只配摆地摊！”季学英啐了一口，突然她像想起了什么似的，转身走进了婆婆陈春燕的房间。
“我让你玩猫！今天我就给你扔了！”季学英一把便将蹲在床边的猫咪抓了起来，打开大门就往外走。
“不要啊妈妈！”铃子魂飞魄散，要是把“宝宝”扔了，不是要她的命吗！
第三章 我想去凤凰城
铃子一个箭步跑过去，死死的拉住了季学英的袖子。
“别扔宝宝！妈，我听你的话，以后好好学习……”铃子声泪俱下，苦苦哀求。
“不行！什么叫玩物丧志你懂不懂？本来你就没带脑子，家里有了这么个东西你就更没有心学习了！到时候再带坏了你弟弟！”季学英拉开门却呆住了，门口赫然站着几个邻居。
“季老师，有啥事好好说，别打孩子……”对门的张阿姨劝道，刚才家里大呼小叫，小波的哭声惊天动地，其中夹杂着季学英的吼声，大多都是骂铃子的，也难怪邻居们会误解季学英在打孩子。
“谁打……”季学英刚想解释却把后半句咽了回去，她理了理头发，总不能跟邻居说两口子打架吧。
“孩子们还小，有啥事得给他们讲道理，千万别动手，伤了母子感情可不好……”张阿姨拉了季学英的手，和颜悦色的劝。
“张姐，你是不知道我们家那个笨丫头，要是有你家丽丽一半的聪明，我也算是烧高香了……”季学英把猫扔回了屋里，她知道猫是张阿姨送的，总不能当着人家的面扔出去，这不是打人家的脸吗？何况张阿姨的老公是干部，她可不想平白无故得罪人。
“孩子嘛，不是这方面聪明就是那方面聪明，总有自己的长处，古话说得好，三分教七分等，你这个当老师的，道理你都明白，就是脾气太急了，呵呵。”张阿姨也不说破，笑着拍了拍季学英的手。
“唉！张姐，你说的太对了，我这个急脾气，一看她那个笨样子就气不打一处来，让大家见笑了，没事了，没事啦。”季学英强挤出一丝笑容，说什么也得维护好自己的形象，总不能让人背后说自己像个泼妇一样，传出去那怎么能行？
邻居们都散了，季学英关上了大门，李一白今天惹了大事心里有些后怕，已经悄悄的爬上床睡了，小波被陈春燕带着洗了洗脸也睡了，陈春燕心里有气，关上了房门。
那只该死的猫咪不知道跑到哪里藏了起来，季学英站在屋当中，像只泄了气的皮球，颓然坐在过道的小马扎上，不争气的男人和榆木脑袋的闺女，还有那个吃闲饭的老婆婆，除了儿子，这个家没有任何让她满意的地方。
季学英坐了很久，长叹了一声起身回了卧室，路过铃子的房间季学英撇了一眼，依旧是老样子，那个头发稀黄身形瘦俏的丫头正呆坐在桌前，两眼无神的不知道在想什么。
不可救药了。
季学英心里一阵嫌恶，关上了房门。
铃子的眼神开始活泛起来，只有这个时候世界才是属于她一个人的。
“宝宝……”铃子蹑手蹑脚的关上了房门，从被窝里悄悄的把猫咪抱了出来。
“小可怜，刚才吓坏了吧？”铃子用耳语跟猫咪说话。
“宝宝”正睡得香甜，呼噜呼噜的，整个身体都随着呼噜声震颤着，铃子把猫抱在怀里，感觉很惬意。
什么二元一次方程？什么平方开方？通通见鬼去吧！铃子把数学课本合上，作业本也装进了书包，这也太难了，根本学不会！
铃子从小数学就不好，十以内的算术还可以，再往后脑子就一团浆糊了，特别是到了五六年级，也不知道是什么人，居然出这样的题目，一个池子里一边放水一边排水，问几个小时能把水池接满？
这不是吃饱了撑的吗？地球上的水资源很充足吗？简直是赤裸裸的浪费！
感谢九年义务教育，不然以铃子的成绩，恐怕没有一所中学会要她，即便是这样，她还是不可避免的成为了班里最不受老师待见的孩子，成绩拖班里的后腿不说，老师布置的各种事情她都反应迟钝，不管是批评还是表扬，铃子总是一脸木讷，常年睡不醒的样子让老师十分头疼。
铃子哈了哈右手，左手抱着猫咪好暖和，右手拿着笔几乎冻僵了，好不容易做完了英语作业，幸亏只是抄些例句，不然稍有难度她也是不会的。
就这样吧，等着明天数学课被罚站，铃子将书包收拾好，抱着猫咪钻进了被窝。
“长大以后你只配摆地摊！”季学英的话回荡在耳边。
“摆地摊怎么了？”铃子有些不服气。
奶奶带着铃子和小波去县城西边赶过几回大集，一个又一个的地摊，商品琳琅满目，各种各样的发卡和彩色的头绳让铃子目不暇给，小波的视线却被各种小吃摊吸引着。
“奶奶，我要吃烤地瓜！”“奶奶，我要吃炸鸡排炸鸡柳！”小波兴奋的大喊大叫，指着各种小吃要陈春燕买。
铃子知道奶奶兜里没有多少钱，那是季学英给的买菜钱里省下的，陈春燕小心翼翼的慢慢积攒着，不能让季学英看出来，那将是一场灾难。
所以赶集的时候铃子只是在各种小摊面前贪婪的看着，从来不要任何东西，她心疼奶奶。
“小波啊，妈妈给的钱不多，只能买一种吃的，你想好了再告诉奶奶。”陈春燕紧紧的攥着小波的手，生怕他乱跑。
“奶奶，这些摆小摊的是不是家里特别有钱？摊子上有这么多东西。”铃子问。
“傻孩子，特别有钱就不摆小摊了，”陈春燕笑，“古话说的好，卖盐的喝淡汤，你看那些卖炸鸡柳的，谁舍得自己吃一块鸡柳了？要不是生活所迫，谁会愿意风吹日晒的出来摆摊呢？”
“姐姐，给你一块！”小波从奶奶刚买的那袋鸡柳里“慷慨”的用竹签扎了一块鸡柳，递到了铃子面前。
“小波真乖！”陈春燕笑了，这孩子自己没有白教，要是指着季学英，小波早晚得跟她一个德行。
“我弟弟真好，给奶奶也吃一块吧！”铃子开心的将鸡柳放进了嘴里，小波赶紧用竹签又扎了一块递进了陈春燕嘴里。
“哎哟喂，我孙子真孝顺，奶奶开心死了！”陈春燕眉开眼笑的吃了。
“奶奶，到底这些摊位上的东西从哪里来的？”铃子问。
“这些都是人家从凤凰城批发市场批发来的，低价买来高价卖出去，赚个中间差价，用来养家糊口。”陈春燕笑。
凤凰城是离县城八十公里远的地级市，铃子从来没有去过，奶奶也没有去过，但小波跟着妈妈去过，回来嘚瑟了很久。
“我长大了也要去凤凰城。”铃子抱着猫咪浑身暖洋洋的，一边想一边睡着了。
第四章 上梁不正下梁歪
“铃子！铃子！赶快起床了，起晚了你妈又要骂你。”铃子是被奶奶轻轻拍醒的。
陈春燕天不亮就打开了炉门，熬上了小米粥，上面热了几个花卷，还给小波蒸了一个鸡蛋。
虽然已经是九十年代末了，偏僻的小县城还没有燃气管道，家里只有一个煤气罐，一般是舍不得用的，平时铃子。陈春燕做饭依然用蜂窝煤炉子。
“奶奶，天还没亮呢，让我再睡一会儿。”铃子闭着眼睛，嘴里嘟囔着。
“今天阴天，时间已经不早了，起晚了厕所你都抢不上，你爸你妈今天都上班，赶紧起来吧，省得挨骂。”
铃子揉了揉眼睛坐了起来，小北屋里寒冷刺骨，她打了个哆嗦。
“赶紧穿上棉袄，奶奶在炉子边上给你烤热乎了。”陈春燕将棉袄递的过来，铃子赶紧披上，立马感到浑身暖呼呼的。
洗刷完毕，季学英也起来了，目不斜视的钻进了厕所，陈春燕赶紧给铃子盛了一碗小米粥，拿了一个花卷，桌上摆了两碟小咸菜。
“赶紧吃，下面有个荷包蛋……”陈春燕小声对铃子说。
小米粥的热气在小小的房间里氤氲，空气中也弥漫着暖暖的甜甜的气息，铃子用手捧着碗，浑身都热乎了。
等季学英坐在饭桌前的时候，铃子已经将荷包蛋和小米粥全部吃完，正慢吞吞的吃着花卷。
“一天到晚就知道吃，吃这么多一点肉也不长，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是后妈，成天虐待你呢。”
季学英厌烦的看了铃子一眼，这孩子看起来哪儿哪儿都不顺眼，脸倒是洗干净了，头发却胡乱的扎着，像一把干草一般，低眉骚眼的样子带着一副倒霉相。
“一大早就是一副丧气相，你看看人家对门刘丽丽，同样是孩子，一大早起来就背英语，我还没起床呢就听到墙那边的声音了。”季学英烦躁的用勺子搅拌着滚烫的小米粥。
“铃子吃完了就赶紧让开，小波起来了，你爸也没地方坐。”陈春燕给小波用温水洗好了脸，让他坐在了季学英旁边。
铃子赶紧将最后一块花卷塞进了嘴里，顺手捏了一根辣疙瘩咸菜丝，是非之地不可久留，她明白奶奶的用意。
“我去喊刘丽丽上学了。”铃子背起书包打开了门。
“嘁！成天跟人家混在一起，好地方一点都不学，人家刘丽丽是学习委员，你看看人家那孩子是怎么养的？唉！”季学英皱着眉摇头。
“妈妈，我也要当学习委员，老师说了今年期末考试谁的成绩好，下学期谁就当学习委员。”小波乖巧的说，季学英已经帮他剥好了鸡蛋，放进了小米粥里。
“小波真争气，妈妈支持你，咱们好好学，妈妈和你一起努力，你一定会考出好成绩的。”季学英眉眼都带着笑，这孩子真没白生。
李一白胡子拉碴的坐在了饭桌旁，这让季学英刚刚到来的好心情荡然无存。
不知道有多久没洗澡了，李一白头发油嗒嗒的，胡子也不刮，没精打采的坐在饭桌前，表情竟然和铃子一副模样。
“丧气！”季学英暗自叹了口气，都怪自己当时眼瞎，贪图李一白有个铁饭碗的工作，没想到这么多年了他依旧混的啥也不是，连带着孩子也不争气。
这么多年吵也吵了骂也骂了，季学英早就认清了形势，李一白和铃子一样，都是属于不可救药的那种，没必要再浪费精力和时间，还不如把希望寄托在儿子身上。
等到季学英带着小波吃完上学去了，陈春燕才坐在饭桌上，和儿子唠起了家常。
“一白啊，你看你也快四十岁的人了，成天也不收拾收拾自己，难怪季学英看不上你，咱就不能把酒戒了吗？”陈春燕看着儿子也是不住的叹气。
“娘，怎么你也嫌弃我？”李一白不满的嘟囔着，不管是在单位还是在家里，李一白感觉自己是食物链的最底层了，铃子虽然也招人厌弃，可还有奶奶疼爱她，可自己呢？
“娘不是嫌弃你，人活着就要有个精气神，最起码你要给孩子做个榜样，活出个人样来，你瞧瞧你这一天到晚的垂头丧气的，到底是为了啥呀？”陈春燕看着眼前的早饭，却没有一点胃口。
“我到点该上班了，这一天到晚上班都累死人，上哪有精神去？”李一白不想和老太太啰嗦，起身穿上了铁路棉制服，开门走了。
“唉！一家人不像一家人，这日子过的……”陈春燕叹了口气，盛了一碗小米粥，却发现粥已经冷了。
“刘丽丽，就把你数学作业给我看一看呗，我保证只需要五分钟就能抄完。”上学路上，铃子苦哀求着刘丽丽，这是她唯一能够躲避罚站的机会了。
“不行，我妈说了，这是害你。”刘丽丽快步向前走去，她是学习委员，每天要早点去学校收作业。
“求你了！就抄这一次好不好？我实在是不会做。”铃子还不死心，刘丽丽平时对她挺照顾的，能帮她的尽量帮她，还帮她辅导过几次，无奈铃子数学底子就差，收效甚微，后来就不了了之了。
“铃子，咱们现在才上初一，二元一次方程这些是最简单的了，你脑子其实并不笨，你就是太习惯依赖别人了，我妈说了，你要有自信才行！”刘丽丽也替铃子着急。
“行行行！我保证下次一定独立思考，今天你就先借我抄一次吧？啊？你就眼睁睁的看着我罚站吗？”铃子可怜巴巴的看着刘丽丽。
“唉！你说你……总是从明天开始，你就不能战胜自己的惰性吗？”刘丽丽拗不过她的哀求，从书包里掏出了数学作业，“赶快写吧，幸好昨晚的作业不多，就一张纸。”
铃子如获大赦般的接过作业，趴在路边的石凳上开始狂抄，仅仅三分钟便完工了。
“刘丽丽你真好，又救了我一次！”铃子高兴的小脸泛红，刘丽丽无奈的摇了摇头，两个人朝学校走去。
“李铃子，你上来把这道题做一做！”数学课上，王老师威严的声音把正在打瞌睡的铃子吓得睡意全无。
“我怎么会知道这题怎么做？”铃子哆哆嗦嗦地站在黑板前暗自思衬。
“这是昨晚的作业，你不会吗？”王老师不无嘲讽的在她身后说道。
“啊？早知道早上抄作业的时候仔细看看了……”铃子后悔的抓心挠肝。
讲台下面哄堂大笑，学生们知道今天又有好戏看了。
第五章 又是任嘲的一天
铃子心里一惊，难道……抄作业的事被发现了？
“昨晚你的作业做得不错啊？怎么一夜之间就不会了？”王老师笑嘻嘻的，可是铃子却感到后背一阵阵发凉。
铃子不敢说话，拿着粉笔的手举在半空中，又颓然垂下，站在黑板前低着头不知所措。
“李铃子，你转过来面向大家！”王老师陡然收起了笑容，提高了音量。
“同学们，我说过多少遍了，不会做不要紧，但绝对不能抄袭！我说过没有？”
“说过！”学生们稀稀拉拉的回答，只有李强回答的最响亮干脆。
王老师满意地看了李强一眼，“很好！今天早上有同学在上学路上亲眼目睹了李铃子同学趴在路边的石凳上抄作业，被抄的这个同学我就不点名了，但我知道你是谁！”
王老师有意无意的将眼神飘了过去，刘丽丽赶紧低下了头，心里怦怦直跳。
“过去我常说同学们应该互相帮助，这个互相帮助，不是说让你把作业借给她抄，而是让你拿出你的爱心和时间，耐心地帮她辅导，让她的成绩慢慢的提上去……”王老师接着说道，铃子心里浮出一丝暖意，老师也是为了自己好啊。
“但是！同学们注意了，我说但是！有些人就像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不可救药！你就不要再浪费自己的精力了，让她在粪坑里呆着吧！那些学习好的同学，你拽不上她来，别再自己也掉到粪坑里了！”
学生们再次哄堂大笑，李强甚至夸张地用手捂着鼻子附和老师：“哎呀，好臭啊！”逗得周围的同学前仰后合。
“好了，话不多说，别耽误大家的时间，咱们今天讲新课，李铃子，你站到门口去！”王老师看都不看铃子，转身擦起了黑板。
县中学的教学楼已经用了一二十年了，还是那种老式的两层楼，露天的走廊，楼梯在两侧，铃子的教室在二楼的尽头，教室的门外便是走廊和楼梯，她默默地站在了门口的拐角处，这里有一面墙，勉强可以挡一下凛冽的北风。
铃子已经习惯了，自从上了初中，这半年她没少站在这里，比起在教室里受同学们的奚落，铃子更喜欢一个人站在这个拐角处，最起码可以让思绪放马由缰，没有任何人打扰。
在这里，铃子可以去逛凤凰城，听说那里很繁华，市区里车水马龙，两边的店铺闪闪发光，像电视剧里演的一样。
在这里，铃子还可以尽情的抱着“宝宝”玩耍，在奶奶的痒痒挠上拴上毛线球，逗着猫上蹿下跳，好不欢喜。
铃子咧开嘴开心地笑了。
“在门口罚站很开心吗？”一个威严的男声在耳边响起，铃子吓了一跳，恋恋不舍地告别了猫咪，抬头看去，一个高大的身影站在面前。
“校，校长……”铃子怯生生的。
“你这个孩子，看样子也不像是惹事的，怎么老在门口罚站？”校长虽然脸上没有笑容，但声音明显的缓和了很多，眼前这个黄毛小丫头，胆子好像很小。
“我……学习不好。”铃子有些难堪，不敢抬头。
“学习不好可以加把劲赶上去，你小小年纪可不能自暴自弃啊，改天让老师把你家长叫来，应该让他们想办法帮你把功课补一补，多和老师交流，一起帮你。”陈校长和颜悦色的笑了。
“别！”铃子吓得魂飞魄散，几近哀求：“我脑子笨，真的！从小我妈就说我笨，补课也白搭，校长求你了，千万别叫家长，我爸会打死我的……”
“你这孩子，你要是信不过老师，我亲自和你爸爸谈谈，我保证他不会打你，你太小了，没有外力的帮助，不可能自己把成绩提上去，要相信我们。”
“我妈妈就是老师，她都教不好我……”铃子小声嘟囔着，校长怔了怔，一时语塞。
“陈校长，电话！”楼下有人仰着头喊道。
“来了！”陈校长抬腿下楼，走了两步回头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李铃子。”铃子还想再说点什么，却见校长点了点头，若有所思地下楼去了。
铃子无力的靠在墙上，上一次被叫家长是一个月前，那时候期中考试刚刚结束，铃子毫无悬念的成为了班里倒数第一。
铃子至今还忘不了那晚李一白从学校回去，喝到酩酊大醉才回家，进门就踢了铃子两脚，他瞪着血红的眼睛吼道：“下回再让老子去学校受气，我就揍死你！丢人现眼的东西！”
那是铃子第一次被父亲打骂，她缩在墙角抖成一团，却没有一滴眼泪。
上小学的时候铃子成绩也是垫底，因为季学英的关系，老师们不好意思让季学英来参加家长会，甚至默许李铃子的家长可以不来，这让季学英松了口气。
但这并不耽误铃子挨揍，季学英最喜欢用手掐铃子的大腿，而且专挑里侧的嫩肉掐，这样留下的痕迹外面看不出来。
每次的期中期末考试后铃子都要过这一关，每次都大哭小叫的结束战斗，以至于铃子都有了考试综合症，卷子一发下来，铃子眼前晃动的不是考题，而是季学英满嘴的污言秽语和那只稳准狠的手。
慢慢地铃子习惯了这一切，要是季学英不打她，她就会担心后面还有更大的惩罚，而每次挨打的时候，李一白都像没事人一样，装着没看见，躲到自己房间去了，完全不看铃子投来求助的眼神。
只有奶奶，只有奶奶每次都出来救她，强行把她从季学英的手下拖出来，带到自己的房间去，甚至不惜和季学英发生争吵。
季学英几次扬言要把陈春燕赶回农村去，当然只是扬言，真要把陈春燕赶回老家，一家人下班放学回家，上哪吃热乎饭去？
“世界上哪有真正的笨人，只要你努力了，早晚有一天你会发现你的过人之处。”这是每次挨打之后奶奶安慰她的话。
“唉！我的过人之处在哪呢？”铃子心里一片黯然。
下课铃声响了，走廊里霎时热闹起来，孩子们嬉笑打闹着从教室里出来，铃子知道，下一场嘲讽游戏即将开始了。
第六章 先定一个小目标
“哎哎哎！大家快让开！茅坑的石头来了！”铃子看着王老师的背影消失在走廊那头，这才敢一步步的挪进教室，果然不出所料，刚走到门口，李强便大呼小叫，对着同学们挤眉弄眼。
铃子有些难堪，但她不敢怼回去，毕竟是老师说过的话，而且李强人高马壮，铃子可不敢惹他。
铃子垂下眼皮默默的朝自己座位走去，下节课是语文课，是她最喜欢的朱老师，朱老师人长得文文静静，对铃子说话也和气，虽然铃子的语文成绩也不太好，但毕竟每次都能及格，而且有一次朱老师还夸她作文写的好呢。
“哎？我叫你一声茅坑的石头，你敢不敢答应？”李强猛得窜了过来，挡在了铃子的前面。
真是惹不起也躲不起啊！
铃子想赶紧从另一侧绕过去，没想到李强得寸进尺地从座位中间跨过去，再一次挡住了她的去路，有几个调皮的男生一块起哄，铃子急得都快哭了。
“李强！你别太欺负人了！”刘丽丽实在是忍无可忍，一把推开了李强。
“哟，我说是谁这么厉害呢？原来是我们的刘大学习委员，老师说她是茅坑的石头，又不是我说的！”李强有些不悦。
“你为什么拦着人家？你这不是明摆着欺负人吗？”刘丽丽一点也不让步。
“刘丽丽，你别蹬鼻子上脸！别当我不知道，给她抄作业的就是你！今天早上我全看见了！”李强故意大声嚷嚷，一些同学开始交头接耳的议论。
“看见又怎么样？告诉你，从今天开始，我要按老师说的方式，好好帮着辅导李铃子的功课，我就不信，她学习成绩提高不了！”刘丽丽胀红了脸，不服气地大声说道。
“老师说了，你小心自己也掉进粪坑里！哼！”李强悻悻的让开了通道，铃子脸通红，眼睛里擒满泪水，她实在没想到会把刘丽丽也拉进这滩浑水里。
“铃子，今天晚上咱们一起做作业吧，你不会的地方尽管问我。”刘丽丽掏出纸巾递给了铃子，铃子拼命的点头，眼泪簌簌的往下掉。
这一天过得格外快，铃子心情好极了，不像往日那么度日如年，剩下的每节课她都认真的在听，特别是今天的语文课，朱老师用她那好听的声音读着朱自清的《春》。
“盼望着，盼望着，东风来了，春天的脚步近了。一切都像刚睡醒的样子，欣欣然张开了眼。山朗润起来了，水涨起来了，太阳的脸红起来了。”
朱老师的声音真好听，课文里的意境太美了，铃子用手托着腮听得入迷了，冬天实在是太难熬了，春天快点到来吧。
可是下面这句话铃子就不理解了，什么叫“像母亲的手抚摸着你”？春天的风铃子知道，吹在脸上暖暖柔柔的，舒服极了，季学英的手是用来掐人的，掐在身上钻心的疼，春风怎么会是这种感觉？
尽管不能完全理解，但铃子还是盼望着春天的到来，就像课文里说的：“春天像刚落地的娃娃，从头到脚都是新的，它生长着。春天像小姑娘，花枝招展的，笑着，走着。春天像健壮的青年，有铁一般的胳膊和腰脚，领着我们上前去。”
铃子也想变成一个新的自己，在春天的风里笑着走着，胳膊和腰脚都变得坚强有力，从此不再受欺负，也没有人再去轻视自己。
放了学，两个孩子有说有笑的回了家，陈春燕还没做好饭，铃子把作业从书包里掏出来，和奶奶说了一声，就去了刘丽丽家，“宝宝”在一旁喵喵的撒娇，铃子都没有时间理它，刘丽丽说了要趁热打铁，铃子信她。
张阿姨两口子都还没有下班，刘丽丽将米放进电饭锅里蒸上，见铃子来了，两个人在书房里写起了作业。
“刘丽丽，没想到你还会做饭呢。”铃子有些意外。
“我又没有你那种好福气，有奶奶在身边照顾，爸妈都很忙，我提前把米饭做上，等我妈回来炒两个菜就能吃饭了。”刘丽丽笑。
铃子不禁想到自己在家里就算闲着，也从来没有帮奶奶剥过一根葱，洗过一次碗，心里不免有些惭愧，妈妈说得对，刘丽丽不是一方面优秀，自己要好好向她学习。
晚饭前的时间很短，刘丽丽提议先把容易的会做的作业做完，等吃完晚饭有了大把的时间，专攻代数和几何，铃子赶紧点头。
语文是没有问题的，铃子学着刘丽丽的样子，尽量把字写得工整些，刘丽丽说了，作业写得工整是对老师的尊重。
英语作业对铃子来说语法有难度，单词抄写是没问题的，刘丽丽稍微讲了讲，铃子听了一知半解，心里又有些沮丧。
“铃子，英语是咱们刚开始学的，不像是数学，你落下的太多不容易补，你每天早晨起来背十分钟单词，晚上睡觉前把英语书从第一课开始慢慢看，别一遇到困难就往后缩。”刘丽丽鼓励她。
“是不是每天早晨你都大声的朗读英语？我妈说天天早上都能听到你的声音。”铃子问。
“是不是我声音太大了，吵到阿姨睡觉了？”刘丽丽赶紧问，爸爸教她这样学英语，效果还真不错，至于会打扰到邻居这件事情，她还从来没想到过。
“没有没有！”铃子赶紧摆手，“我妈天天夸你呢，让我向你学习。”
“你妈对你要求是挺严的，不过也是为了你好，就是厉害了点。”刘丽丽吐了吐舌头，季学英还是挺让人害怕的。
“唉！谁让我学习不好呢。”铃子叹了口气。
“你别着急，先定一个小目标，期末考试的时候别再垫底了，那咱俩就算成功了。”刘丽丽笑。
铃子点点头，在刘丽丽的帮助下写完了英语作业，张阿姨两口子也下班回来了。
铃子和叔叔阿姨打了招呼，估计奶奶的饭也做好了，季学英回来凑不齐人吃饭又要骂人，铃子赶紧告辞回家。
进了家，奶奶正往饭桌上端饭呢，铃子赶紧把作业放下，洗了手帮着奶奶拿碗筷，季学英正好推门进来，看到这一幕微微有些发愣。
“骂一顿还是管点用的，这死丫头懂点事了。”季学英心里暗自想。
第七章 万事开头难
吃完晚饭，铃子想帮奶奶刷碗，却被陈春燕赶出了厨房，“你不是要去对门做数学作业吗？别在这里瞎耽误时间，奶奶不用你帮忙。”
铃子讨了个没趣，心里却很开心，她真盼着自己赶紧长大，刘丽丽说了，只有长大才能做更多的事情，铃子觉得她说的对。
张阿姨看铃子来了，赶紧给她削了一个苹果，“快吃吧铃子，上丽丽那屋一起做作业去。”
张阿姨真和气啊，铃子道了谢接过苹果进了刘丽丽的房间，“刘丽丽你真幸福啊，你妈妈真好！”铃子由衷地说。
“我妈妈对我太好了，有时候我都有点受不了。”刘丽丽不好意思的笑了。
“你就是身在福中不知福，你要是受不了，跟我换换吧。”铃子心想，我可不嫌弃对我好的妈妈。
话不多说，两个人开始做数学作业，没多久刘丽丽就熟练地做完了所有的题目，而铃子五道题只做了半道，还没有把握对不对。
“你这个脑袋瓜里都是装的什么呀？”刘丽丽在讲了第三遍以后无奈的说。
“我妈早就说过我没长脑子。”铃子叹了口气，刘丽丽已经很细致很耐心的辅导她了，可是铃子脑子里还是一团浆糊，好像明白了，仔细想想还是不明白。
“那你只好把题目记住，再把答案背下来了，这些你总会吧？”刘丽丽把自己的作业本推了过来。
“我一定能背下来，我觉得我记忆力还是可以的，就是不会做数学题，你说奇怪吧？”铃子咧开嘴笑了，赶紧先抄下来，回家再背。
那一晚，铃子钻进被窝里背数学题，一直背到睡着，等第二天奶奶喊她起床的时候，手里还抓着数学作业本。
刘丽丽说了早上背英语单词是效率最高的，铃子赶紧爬起来洗漱完毕，等奶奶端饭的间隙开始背单词。
做什么事情都怕用心，短短十分钟的时间，铃子已经把昨天刚学的五个单词背得滚瓜烂熟，她心情好极了，照这样下去，她有信心期末考试超过班里的打架大王张浩浩，到时候让他做倒数第一吧。
说来奇怪，越是顺利好运气也跟着来了，这天早上季学英破天荒的没有臭骂铃子，还让奶奶以后早上也给铃子蒸一个鸡蛋，还说省得她长得像豆芽菜一样，在外面丢人。
听起来明明还是骂人，可是季学英脸上却带着一丝笑意，不像是责怪倒像是嗔怪一般，铃子知道这种待遇只有小波经常享用。
“都吃都吃！反正咱家有的是鸡蛋，别看现在是寒冬腊月，母鸡们还是很卖力下蛋的。”陈春燕脸上堆着笑，“不是我吹牛，奶奶喂鸡那可是个好手！”
“喵呜！”猫咪也趁机凑了过来，铃子将手中的包子皮揪了一块扔在地上，“宝宝”大口的吃了起来，铃子把剩下的包子塞进了嘴里，摸了摸猫咪，准备上学去。
“天气预报说今天有雪，戴上厚围脖，别到时候冻感冒了，我还得花钱带你看病。”季学英扯着嗓子喊了一句。
“知道了。”铃子翻箱倒柜的找围脖，终于在门后面的挂钩上找到了，这是奶奶给她织的，铃子带上在镜子前照了又照，满意的出门去了。
“刘丽丽告诉你，我昨晚把五道题全背下来了，今天就算是王老师再考我，我也不怕了！”铃子笑嘻嘻的，刘丽丽第一次发现，铃子笑起来很好看。
“铃子，你这个围脖很衬你的肤色，显得可好看了。”刘丽丽伸手摸了摸铃子的围脖。
“这是我奶奶织的，在集上买的毛线，我挑的颜色，是不是很好看？我妈说了，今天有雪让我穿暖和点，戴上这个厚围脖，省得感冒了。”铃子心情好话也多了起来。
“你妈这不是挺关心你的吗？”刘丽丽有些惊讶。
“我也很意外，她很少这样的。”铃子用手捋了捋围脖，说实话，她觉得季学英今天太反常了。
“其实你妈这样挺好的，一般不管你，不像我妈，对我过分的关心了，尤其是关心我的学习情况，搞得我压力好大。”刘丽丽嘟囔着。
“你学习那么好，怕什么？”铃子满不在乎。
“怕成绩掉下去呀！我怕让我妈失望。”刘丽丽叹了口气，铃子觉得她有点饱汉子不知道饿汉子饥，要是自己学习成绩这么好，那还不得天天开心的要命。
两人一路说，一路到了学校，第一节课是英语，老师照例要点名让同学默写单词，铃子第一次高高的举起了手，可是老师就像看不到她似的，一连点了四个同学，就是不叫铃子，这让她很泄气。
“李铃子！你上来默写苹果的英文单词。”
终于，老师点到了铃子。
“噫嘻……”下面有人发出了嘘声。
铃子装着没听见，拿起粉笔在黑板上写下了Apple，这个单词早晨背了十几遍，她有把握写对。
“很好，这几个同学写的都不错，李铃子最后一个字母写错了，应该是Apple你写成了Applo，下次要注意，严谨一些。”英语老师平时挺严厉的，今天倒是说话挺和气。
铃子满脸通红，自己太大意了，雄心勃勃的上去，这下丢人了。
“噫嘻，我就知道她写不对，还逞能上去默写单词，看把她能的！”
“嘻嘻，就是。”旁边有人小声附和。
不用说铃子也知道说话的是李强，这小子嘴最贱了。
“李强，不要随便贬低同学，李铃子今天勇气可嘉，我倒是觉得值得鼓励和表扬，这有可能是她手误，下次注意就好了，毕竟谁都会犯错误，同学们你们说对不对？”
老师瞪了李强一眼，然后开始讲新课了，铃子半天抬不起头来，觉得心里很沮丧。
“刘丽丽你说我是不是废了？早上明明背的很熟练，怎么一上去写就把单词写错了？”课间操休息的时候，铃子靠在楼梯上向刘丽丽倒苦水。
“万事开头难，我都没想到你敢举手上去默写单词，真是让我刮目相看呀！下次写完检查一下，多上去几次你就没那么紧张了。”刘丽丽拍了拍铃子，以示安慰。
“嗯，你看，下雪了！真的下雪了！”铃子用手指着天空，零星的白色雪花正慢悠悠的从天空飘了下来。
第八章 期末考试的日子到了
日子一旦忙碌起来，就过得飞快，转眼间就到了期末考试的日子，铃子有些紧张，这一个月以来，铃子每天早起背单词，睡觉前背数学题，总觉得时间不够用，忙得不亦乐乎，连“宝宝”都被冷落了。
考试那天，奶奶专门去街上买了油条回来，还煮了两个鸡蛋，让铃子吃一根油条，两个鸡蛋，寓意能考一百分。
铃子哭笑不得：“奶奶，人家现在满分都是一百二十分了，小学生满分才一百分呢！”
“你能考一百我就算是烧高香了，我不得朝南朝北的磕头？一百二十分？那是对门张姐期待的。”季学英用筷子夹起一根油条，卷进煎饼里咔咔的吃起来。
“也是啊。”铃子有些失神，以自己的成绩，语数外绝对考不到一百分，这应该是板上钉钉的事了。
食不知味的吃完了油条和鸡蛋，铃子检查了自己的文具，三角板量角器圆规都带了，那些需要画图的几何题会不会做就不知道了。
这学期第一门考的就是数学，校长说早上脑子清醒，对考数学有利，铃子心想，再清醒有什么用，该不会的还是不会，她暗自叹了口气，开始阅卷。
这世界上是谁发明了代数和几何这种东西？每一个填空题都是一道小小的计算题，选择题难度更大，最可怕的是后面的几道大题，简直比登天还难！
铃子好不容易做出了几道填空和选择，一多半都没有把握做对，刘丽丽说了，没有把握做对就说明至少90%是错的，人生真是艰难，背了这么多道题，一换数字就完全不认得了。
还是看看大题吧，一道题就二十分，能做对一道也好啊，令人发指的是还有附加题，像刘丽丽这种学霸，每次是连附加题都能做出来的，铃子简直对她顶礼膜拜了。
扫了一遍，三道大题没有一道会的，铃子像泄了气的皮球一样坐在座位上发呆。
“看一遍觉得不会，你就再看第二遍，有些题看着看着你就想起来了，千万别灰心！”这是考试前刘丽丽嘱咐她的，铃子打起精神来，又开始打量那三道大题。
“同学们时间已经过了一半了，这次的数学题并不难，只要大家平时多关注课本上的例题，应该都能做出来。”监考老师高声说道。
“例题？”铃子挠了挠头，怎么哪道题都长得不像例题啊？
铃子死死地盯着卷子，自己感觉到卷子都快烧着了，突然，她发现第二道题不就是和书上的例题几乎一样吗？只不过把数字换了换。
铃子快速的在脑子里过了一遍当时背下的题目，然后把它写在草稿纸上，再将考试题里的数字替换到例题上，哎呀！成功了！
铃子欣喜若狂的把草稿纸上的解题方法小心的抄在了考试卷上，没错，答案就是5，她又检查了两遍，确认自己没有算错，太好了！20分到手。
胜利的喜悦鼓舞了铃子，她把第一道大题也做出来了，最后一道实在是太难了，还有附加题，想都不用想，连刘丽丽这种人也不是每次都能做出附加题的，还是把精力放在前面的填空和选择题上，老师刚才提醒了，离考试结束还有15分钟。
人在精神上有了动力，往往能创造出巨大的能量，等到收卷的时候，铃子又做出了几道小题，虽然还是一半没有把握，但毕竟还是有收获的。
“刘丽丽，大题，第一道答案是不是12？第二道是5吗？”考试一结束，铃子就迫不及待地拉着刘丽丽的手问。
“对啊！你做出来了？”刘丽丽也很高兴，这次考试，不能说能考满分，但最后的附加题她做出来了，至少应该是118+20，万一幸运些，能考满分就更好了！
“那我这40分稳拿了！”铃子高兴地跳了起来。
刘丽丽知道，这区区的40分对铃子来说，也是至关重要的，要知道期中考试的时候，铃子数学只考了32分，位居全年级倒数第一。
“我妈说努力是没有白费的，现在你相信了吧？”刘丽丽打心眼儿里为铃子高兴，这也是自己共同努力的结果。
“昂！刘丽丽，下午的英语我也要好好考，中午吃完饭，我要再把单词复习一遍。”铃子心情好极了。
两人高高兴兴的往家走，还没进家门便听到了季学英和陈春燕的争吵声。
“大中午的吃的哪门子饺子？还没到过年呢，咱家是捡元宝了吗？”季学英尖利的声音在门外就听到了，刘丽丽吓得吐了吐舌头，赶紧回自己家了，铃子站在门外呆呆的听着。
“孩子不是考试吗？以前在老家的时候都说吃饺子是有数的，不能吃面条和稀饭，那样脑子里就糊涂了。”陈春燕声音不紧不慢的。
“你孙子前几天考试，你怎么不吃饺子？”季学英奚落，还有这样的老太太，居然重女轻男？
“咱铃子最近用功的很，你又不是没看到，再说我又没去割肉又没多花钱，自家养的鸡蛋，包个素馅的饺子瞧你心疼的！好像不是自己的亲闺女一样。”陈春燕一边包饺子一边一边回怼。
“你就惯着她吧，用功是用功，有啥作用还不一定呢！”季学英气哼哼的，这老太太现在越来越不像话了，在家吃闲饭还这么理直气壮的。
铃子掏出钥匙，故意在锁边咔嚓咔嚓搅动半天，这才打开门锁进了家门。
“铃子回来了？考得咋样啊？”陈春燕换上一副笑脸问，奶奶比铃子自己还在意成绩呢。
“还行吧，成绩还得一个星期才出来呢。”铃子赶紧钻进屋里，她可不想听到季学英的奚落。
“切！听见了吧？自己心里都没有数，还能考出什么好成绩？咱小波考完数学就跟我说能得一百分，你看成绩下来99，和他估计的差不多。”季学英撇了撇嘴。
“没啥事你去辅导小波做作业吧，饺子一会就好，别唠叨了，孩子下午还要考别的呢。”陈春燕厌烦的看了季学英一眼，还是当老师的呢，这都什么人呢！
铃子捂着嘴偷偷笑了，她打开书包掏出英语书看了起来。
第九章 来吧来吧，相约九八
英语比预想的要难，语法题做的糊里糊涂，好在单词记得牢，该得的分都得了，有几道小有难度的题目居然也蒙对了，及格应该是没有问题，铃子心里有了把握。
第二天的语文和历史是铃子稍微拿手些的，考得比较顺利，特别是语文，作文题目是《十年后的我》题材不限，铃子写的是首诗，字里行间全是对未来的渴望，她不知道能得多少分，自己觉得还不错。
地理也是让铃子头疼的科目，她经常记不住那些省的省会名字，还有它们所在的地理位置，对铃子来说，连自己家门口的地级市凤凰城都没有去过，从出生就在县城里待着，哪里都没有去过，她觉得世界好大，大的有些让人害怕。
zz更让她背得头晕眼花，那些枯燥的理论让她一度怀疑人生，可是为了考出好成绩，铃子一直背到了下半夜，简直太拼了！
三天的考试结束了，铃子从来没像这次考试这么紧张，以前对于自己垫底的事已经认命了，所以从来不知道紧张，自从有了希望，反倒有了压力，现在她终于理解了为啥刘丽丽学习这么好，却总喊着压力山大。
不管怎么样就要放暑假了，到底是个孩子，铃子天天抱着“宝宝”呆在刘丽丽家，两个人一起看电视，对着那些时装模特品头论足，讨论衣服款式，虽然谁也没有那个条件打扮。
刘丽丽家庭条件不错，张阿姨在火车站工作，干的是文员的活，玲子感觉比爸爸李一白的工作体面一些，听说工资也高，刘叔叔在县委工作，听说是个科长，说起话来总是气宇轩昂，人倒和气的很。
刘丽丽家就她一个孩子，按说张阿姨有的是闲钱把她打扮的漂漂亮亮的，可不知道为什么，刘丽丽却一年四季穿着校服，除了过年的时候张阿姨会给她买件新的羽绒服，平时穿的都是老气横秋的旧衣服，刘丽丽说都是张阿姨穿过的，这让铃子匪夷所思。
铃子倒是不穿季学英的旧衣服，季学英人高马壮，铃子又瘦又小根本穿不了她的旧衣服，季学英总是在大集上给铃子买衣服，十块八块的那种。
初一刚开学的时候，那时候还没有发校服，别的女孩子都穿的花枝招展的，生怕被别人比下去。
特别是班里的蒋莹莹，穿的是当时最时髦的乔其纱衣服，上面是淡黄色的，带着木耳边的上衣，下面是一条橙红色的纱质长裙，一头乌黑的长马尾，配着姣好的白净脸蛋，简直就是一朵绽放的郁金香。
铃子低头看看自己身上穿的，一件白色带着绿色波浪竖条纹的衬衣，下面一条蓝色的铁路制服裤子，用刘强的话来说，简直就是一个瘦瘦的西瓜。
同学们被他的比喻逗得哈哈大笑，都说铃子像个西瓜太惟妙惟肖了，而且还是个没长开的西瓜。
铃子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她自己也觉得不好看，可季学英说这是刚给她买的新衣服，价值十块钱呢，一个学生就要把心思放在学习上，比吃比穿可不是学生应该干的事情。
铃子暗地里撇嘴，小波也是学生，为什么妈妈要在大楼里给他买衣服？还是那种成套的运动服，听说100多块钱呢，可好看了。
“唉！咱俩只能在电视上过过眼瘾了，”刘丽丽叹了口气，“冬天还好，起码过年能穿上新衣服，不像是夏天，我妈说放暑假在家里又不出门，给我穿的都是她穿旧的铁路制服。”
“你就知足吧，我比你还惨，我夏天冬天都穿铁路制服，我妈说了，冬天在家不出门穿我奶奶套的花布棉袄就行。”铃子也叹了口气。
“我觉得你今年考试考得不错，你妈没说要给你奖励吗？”刘丽丽问。
“她压根就没问过我考得怎么样，我弟考的不错，语文98，数学99，我妈要奖励他一套电动玩具呢。”铃子就盼着少挨一点骂就行了，奖励这种事情，她连想也不敢想，何况成绩还没出来呢。
“你妈也太偏心眼了吧！就你弟那成绩，小学一年级我都是考双百好嘛？”刘丽丽不屑一顾。
“反正比我强，我一年级数学也就是及格而已。”铃子用手抚摸着猫咪，“宝宝”正呼噜呼噜的睡觉，有时候人还不如猫，除了吃就是睡，惬意的不得了。
“唉，也不知道今年我能不能拿到第一，邱晨晨太厉害了，十回有八回我都败给他，要当第一也太难了。”刘丽丽也有自己的烦心事。
“第二名也很好了，我的最高目标就是别垫底，这人和人的差距怎么这么大？”铃子安慰她。
两个姑娘在互相安慰中等来了期末考试的成绩，刘丽丽这次真的考了第一，数学成绩也得了满分外加附加题的二十分，据说这个成绩也是当年的全年级最高成绩，张阿姨高兴坏了，逢人便夸自己的女儿。
铃子数学考了80分，这是从三年级以来的最高成绩了，虽然季学英嘴巴撇的跟裤腰似的，挑剔说满分120分考80分还属于不及格，但季学英脸上隐藏不住的笑意还是暴露了她的高兴。
语文居然考了一百分，尤其是作文老师只扣了两分，发卷子的时候还专门表扬了铃子，说开学的时候要当做范文讲解。
历史83英语68政治61，这三文破天荒的都及格了，只有地理考了42分，铃子觉得自己没有用到功夫，再努力一点点说不定也及格了。
全班45个人，铃子考了第36名，简直就是惊人的进步了，陈春燕高兴的跟什么似的，一个劲的说那天早上自己油条买的好，果然有一门功课考了100分。
“奶奶最好了！都是奶奶的功劳。”铃子自己是最高兴的，这个名次她已经很满意了，她决定下学期要更加努力，争取每门都能及格，特别是数学，一定要考到90分以上才能算及格。
这个年过得分外开心，季学英太阳打西边出来给铃子在大楼买了一件粉红色的羽绒服，据说花了一两百，铃子穿上在镜子前照来照去，舍不得脱下来。
除夕那天一家人挤在铃子的小屋里看春晚，那英和王菲一起唱着那首脍炙人口的歌：“来吧来吧，相约九八，来吧来吧，相约1998……”
铃子靠在自己的小床上，“宝宝”卧在她的腿上打呼噜，她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渴望着春天的到来。
第十章 宝宝病了
春天来了，宝宝却病了，飞快的消瘦起来，小小的县城没有宠物医院，楼上的陈医生凭感觉给它打了针，陈春燕怕猫有传染病，把它放在了纸箱里。
中午铃子放了学，却没有看见宝宝，季学英说：“那猫死掉了，正好，省得我担心影响你的学习！”
铃子放声大哭起来，两顿没有吃饭，陈春燕看在眼里，欲言又止。
半夜里铃子睡不着，总听着是宝宝在叫，她想自己大概是想它想疯了吧。
迷迷糊糊到了天亮，铃子上学的时候，路过放杂物的小屋，那是李一白在房山头上自己搭的一个小木屋，里面一半放了杂物，另一半当成了鸡窝。
铃子真真切切的听到了宝宝的叫声，她不顾一切的打开门，她的宝宝，就在里面哀哀的叫着。
铃子猛地把猫抱在怀里，眼泪扑簌扑簌的掉了下来，那一刻，她真的恨着季学英。
宝宝慢慢地好起来，又恢复了往日的活泼，铃子开心极了，季学英没有对她解释什么，铃子也没有追问，她觉得自己长大了一截。
说来也怪，张阿姨的老猫从年前就不见了，刘丽丽说可能跟着别的猫跑了，也有可能年纪太大了倒毙在什么地方，说这话的时候刘丽丽冷静的不得了，铃子觉得挺纳闷的，养了这么多年的猫，怎么一点感情也没有。
就这样过了两个星期，宝宝的病又犯了，这一次，季学英非常用心，要亲自带宝宝去兽医站瞧瞧，铃子有些狐疑，但又没有什么办法阻拦，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季学英把猫装在纸箱里带走了。
回来后季学英对铃子说宝宝让人家留下了，要观察观察，铃子有点怀疑但没说什么，这一次连陈春燕也帮着季学英说话，铃子更没有理由说什么了。
几天后，果然传来了宝宝丢失的消息，铃子冷笑了一下说道：“我早就知道了，那天晚上你就把它扔了吧！”
季学英勃然大怒：“李铃子你现在半点礼貌也没有，说什么你你你的！”
“哼！”铃子一扭头回了自己房间，砰的一声把门关上了。
从那天起，铃子不和季学英说话了，只到有一天，后面楼上的刘婶送来了宝宝，原来宝宝被抛弃了以后，自己用了十几天的工夫竟寻了回来，只是走错了楼，跑到了刘婶的家去了。
幸好大家都知道那是铃子的心肝宝宝，就把它送了回来，宝宝又脏又瘦，叫声都是嘶哑的，铃子紧紧的搂住猫咪，没有掉眼泪，倒是陈春燕的眼睛红了起来，她没说什么就出去了。
陈春燕给宝宝准备的伙食是一条不小的鱼和一杯牛奶，那算是奶奶的歉意吧。
“铃子，奶奶……”陈春燕眼巴巴的看着铃子，想解释些什么。
“奶奶，你不用解释了，我知道你是被逼无奈，是季学英逼你撒谎的是吧。”
“你这孩子，别直呼其名多不礼貌，你妈也是为了你好，奶奶知道你喜欢猫，可是再怎么喜欢它也是一个畜类，再说也是怕猫把病过给你跟小波嘛。”陈春燕费力地解释着。
“奶奶你别说了，主要是怕小波被传染上病吧。”铃子冷笑了一声。
“净胡说，小波很少逗猫，还不都是你整天抱着，你妈虽然脾气不好，还是疼你的。”
“切！”铃子把头扭到了一边。
陈春燕叹了口气。
可是宝宝却没再好起来，它再也不是那个干净的惹人爱怜的小东西了，整天懒懒的样子，脏兮兮的，铃子看在眼里，疼在心里，可是她无能为力，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宝宝一天天的衰弱下去。
趁季学英和陈春燕不在的时候，铃子依然抱着它，搂着它，甚至偷偷的亲它，可是宝宝却很冷淡的样子，大概知道自己不受人欢迎，整天躲起来，不让人发现，连铃子也找不到它。
终于有一个星期天，季学英领来了一位婶婶，据说可以救宝宝，她会给猫治病，但要把它带走，到农村去，季学英已经准备好了大套说辞，要是铃子敢反抗，季学英准备揍她一顿！
出乎意料的是，铃子并没说什么，默默地找着宝宝，终于从一堆蜂窝煤后面找到了它，它还是静静的看着铃子，眼神哀怨。
铃子心都碎了，她知道这就是决别了，但是竟然没有泪水，她静静的给它擦了擦小脏脸，然后递给了季学英，出门去了。
那一天，铃子在铁路边坐了很久，远处的田野上各种各样的野花盛开着，春天的风暖暖的，可铃子感觉不到一丝一毫的温馨，她的心冰凉冰凉的，就像宝宝那冰凉的小爪子一样。
“宝宝，也许不久以后你就能见到你妈妈了……”铃子胡思乱想着，眼泪不知不觉的流了下来。
以后的日子，是季学英不断传来的好消息，宝宝开始能吃了，开始胖了，好很多了，铃子一点高兴不起来，她只是在等那个最后的结局，她知道，季学英最后传来的消息是什么。
她知道，知道……
心照不宣的，再也没有人提起过宝宝，铃子像没事人一样上学放学，就算是在刘丽丽面前，铃子也不再提起宝宝，只是她比以前更爱发呆了，学习也没有年前那么积极主动，成绩再一次的下滑。
十年以后，也许我会变成美丽的女孩
长发飘飘，笑容动人
十年以后，也许我会成为辛劳的工人
流淌汗水，创造价值
十年以后，也许我会当上有钱的老板
投资公益，造福社会
可是不管怎么变化
我还是我
那个热爱生活热爱故乡
热爱家人的我
长大以后的我
想要一幢宽敞明亮的房子
房子里住着我的家人
我的爱人
还有我的“宝宝”
哦，千万不要误会
那是一只可爱的猫咪
十年，它见证我成长的历程
十年，它看我一步一个脚印
十年，它伴着我一路成长
十年，它看我从孱弱的幼苗长成参天大树
十年以后
我依然
拥有更多的梦想！
铃子看着窗外，那棵大杨树上的鸟儿蹦来蹦去，那首诗一点一点浮在脑海中，她忍不住苦苦的笑了。
“啪！”
一截粉笔头飞了过来，正打在铃子的额头上，把她吓了一跳。
“李铃子！站起来！”又是该死的数学课，铃子慢吞吞地站了起来。
第十一章 我没有抄袭
“李铃子，上课的时候你不听讲，望着窗外傻笑什么？是不是又在做白日梦当上了有钱的老板？”王老师嘲讽的笑了。
“哈哈哈哈哈哈！”学生们哄堂大笑，尤其是李强，这学期刚开学的时候，语文老师把铃子的作文当成范文在班里朗诵，当时李强他们就不屑一顾，平时就没少讽刺铃子，现在有老师撑腰更是嚣张了。
“李老板您看您喝点什么？”李强高声叫嚣着。
“李强，注意课堂纪律！”刘丽丽厉声喝道。
“你又不是数学课代表，关你什么事？”李强满不在乎。
“上学期期末考试你居然考了80分，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是抄的。”王老师轻蔑地看了铃子一眼。
“老师，我没有抄，我是自己做的！”铃子猛地站了起来，涨红了脸大声争辩着。
“你脸红什么？做了亏心事还怕别人说吗？”
“我没有抄袭！我就是没有抄袭！”铃子差点哭出来，天知道她为了这80分付出了多少努力，无凭无据的，王老师怎么能这样随口污蔑人呢？
“嗷…呜…”李强居然发出了像狗叫一样的哄声，“怪不得进步这么多，原来是抄的呀！”
“李强你胡说八道什么！铃子从来不抄袭，上学期我帮她辅导作业我心里清楚，她的成绩是一点一点赶上来的！”刘丽丽气得将自己的铅笔盒丢了过去，险些砸中了李强。
“你敢打我？！”李强作势要扑过去打刘丽丽，被别的同学拉住了，课堂上乱成了一团。
“李铃子，你看看你把课堂搅成什么样子了？既然不想听我的课你出去站着！”
“有没有搞错？是我搅了课堂纪律吗？”铃子莫名其妙，感觉自己太难了，但她还是默默的走出了教室，站到了老地方。
“当一个差等生太不幸了！付出这么多努力，好不容易有一点进步居然被老师说成抄袭的，真是没有天理了！”
铃子越想越气，真的想从楼上一跃而下，她往下看了看，离地面并不高，万一摔不死变成瘸子怎么办？
算了，好死不如赖活着，反正自己也是一条贱命，看来这辈子也没什么希望了。
铃子靠在墙上胡思乱想，她一会儿想起生死未卜的宝宝，一会儿又想从来没去过的凤凰城，想来想去觉得心里一片迷茫，就像刚才突然刮起的一阵沙尘，差点迷了眼睛。
“李铃子，怎么又罚站了？听朱老师说你进步很大呀，今天怎么……”
“陈校长……”铃子怯生生的回答，两只手不知道放在哪里才好。
“到我办公室来，咱们谈谈。”陈校长和气的很，笑着对铃子说，铃子本来有些害怕，一颗心慢慢放下来，跟着校长下了楼。
“坐吧，你的情况朱老师都告诉我了，说说今天的事吧。”
“我……我最近又退步了……”铃子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
“哦？怎么？思想上又懒惰了？”陈校长笑：“小同学，学习是一件持久的事情，不能一时心血来潮学一学就算了，要持之以恒的努力，才能学出好成绩。”
“我错了，校长！”铃子点了点头，“不过期末考试我真的没抄，我是自己考的，刘丽丽可以帮我作证，我真的努力过……我的脑子实在是太笨了！”
“我相信你，朱老师也相信你！她说你的脑子并不笨，也可能数学对你来说太难了，不过别的功课你完全可以通过努力取得好成绩，你说呢？”
“嗯，我最怕别人冤枉我……”铃子鼻子一酸，眼泪流了出来。
“别哭了，快擦擦眼泪！”陈校长拿出一沓抽纸递给铃子，“咱们国家有一个著名的运动员叫李宁，你知道吗？”
“嗯。”铃子擦着眼泪，不知道自己的学习成绩和李宁有什么关系？
“在一次奥运会比赛中，李宁在体操比赛上得了满分，有记者问他为什么能做到这么完美，你猜他说什么？”
铃子摇了摇头。
“他说啊，很多裁判对中国的运动员有偏见，有的人故意给我们打低分，所以我拼命的练习就是要做到完美，做到极致，让他们没有机会，没有理由给我们打低分！”
陈校长说的时候两眼闪闪发光，铃子情不自禁地被感染了，她好像懂了陈校长说的意思，拼命的点头。
“其实你一点都不笨，你看我只不过说了说别的事，你就明白了道理，对不对？”陈校长笑着看铃子。
铃子有些不好意思，“谢谢陈校长，不过我真的很笨，和李宁没法比，但我会好好努力的。”
“好，下课铃已经响了，你回教室上课吧，要记住什么时候都不能太脆弱，坚强一点，我相信你一定会战胜自己的！”
铃子心潮澎湃，她说不出话，深深地给校长鞠了一个躬，跑出了办公室。
“哟，李老板回来了！”李强满脸不怀好意的凑了过来。
铃子不想理他，转身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下节课是英语，她可不想浪费时间和李强这种人纠缠，白白坏了好心情，影响学习。
“傲气什么！出去罚个站还牛起来了？”李强和几个坏小子在一旁起哄。
铃子的同位出去了，刘丽丽趁机坐了过来，“铃子，你没事吧？”
“没事，刚才遇见校长了，给我说了好多鼓励的话，我激动死了！”铃子两眼发光的看着刘丽丽。
“真的？！那你有没有把你受冤枉的事告诉他？王老师也太过分了！”
“我没告状，晚上回家再给你细聊，陈校长鼓励我来着，刘丽丽，我最近学习情绪不高是错的，我还是得努力呀！”
“太好了！真为你高兴！今晚咱们一起做作业。”刘丽丽激动地拍着铃子的胳膊。
“喂，你俩聊够了没有？刘丽丽下次你跟老师说你俩坐同位好了！”铃子的同位回来了，看到自己的座位被占了，满脸不高兴。
刘丽丽吐了吐舌头冲铃子摆摆手回了自己座位，这时上课铃也响了，英语老师走进了教室。
放学的时候，两个姑娘一边走一边聊，铃子把陈校长的话跟刘丽丽说了一遍，刘丽丽大叫道：“铃子，陈校长对你也太好了吧！我都嫉妒了！”
“去你的吧！”铃子笑，没想到心里还有点儿小得意呢。
第十二章 狡猾的老狐狸
铃子重新对学习产生了热情，自从宝宝被送走之后，她对季学英一直爱理不理，自从早晚加紧补习功课，更是一天连一句话都不想说了，对此，季学英也是无可奈何。
“孩子长大了，以后跟她说话都得注意着点，别像小时候那样说骂就骂了。”铃子去刘丽丽家做作业了，陈春燕赶紧劝季学英。
“你以为我想理她？不跟我说话正好，眼不见心不烦！”季学英在家里和学校强势惯了，学生和同事没有一个不怕他的，所以即便季学英觉得心里不舒服，也不可能向铃子低头的。
季学英一扭头回了自己房间，辅导小波做作业了，陈春燕叹了口气，拿起了针线活。
“铃子，下学期就是初二了，是初中最重要的一年，以前落下的功课得赶紧补上来，不然到了初二进度一加快你又跟不上了。”张阿姨看到铃子来了，倒了两杯果汁送进了刘丽丽的房间。
“张阿姨，我知道了，一想到初二还要增加物理我的头就好疼啊。”铃子愁眉苦脸。
“傻孩子，别愁，新开的一门课不是正好吗，从头开始学，不需要以前的基础，上课的时候你可要认真听讲，阿姨觉得你一定行！”
张阿姨还是那么和蔼可亲，铃子心想，自己怎么没有摊上这么一个妈？刘丽丽真是太幸福了。
“我觉得我真不是学数理化的料。”张阿姨离开后，铃子小声的对刘丽丽说。
“那有什么办法，该学的你也得学呀！初中又不分文理科，不行你就拼了吧，嘻嘻。”
“唉！我要是你有你那个头脑就好了。”
“我也犯愁，只不过没办法，我爸妈挥舞着爱的鞭子在后面敲打我，我不前进不行啊。”刘丽丽也叹了口气。
“你这话让我妈听见准保又是一顿臭骂，‘爹妈不是为了你们好吗？你是为我们学的吗！’”铃子模仿季学英的口吻简直惟妙惟肖，两个姑娘悄悄地笑了起来。
“对门这孩子成天到咱家来写作业，时间长了也不是办法，眼瞅着初二关键时期到了，别耽误咱家丽丽的学习！”刘丽丽的爸爸刘文亮小声的嘟囔。
“嘘！小点声，让人家听见了不好。”张娟小声说。
“你说她妈是当老师的，怎么孩子学习成绩这么差？还让别人家的孩子辅导功课，也不知道这家人是怎么想的？”刘文亮有些不屑。
“一言难尽！有些话也不好跟人家明说，不过这季老师一家人也忒不自觉了。”张娟叹了口气。
“改天我得找个机会跟她爸爸聊聊，这样下去可不行。”刘文亮越说越生气。
“跟她爸爸说有什么用？你不知道他们家是季老师做主？”张娟赶紧摆手。
“你去跟她妈说说，我找她爸，咱们双管齐下，我还就不信了，这家人也太不识相了！”刘文亮气得直哼哼。
“我还是先跟闺女打个预防针，两个人好的一个头，别到时候闺女生咱俩的气，正是青春期叛逆的时候，凡事得谨慎。”张娟有些犹豫。
“哪这么多事？咱们小时候吃不上喝不上的，大人们天天疲于生计，谁管过咱们心理健不健康？现在的孩子就是享福享多了！”刘文亮不禁提高了声音。
“嘘！”张娟赶紧递过一个苹果，塞上他的嘴。
“老刘你别看你是科长，在这方面你还真是落伍，就是因为现在生活好了，孩子的心理问题才显现出来了，出问题的也有很多，不得不防啊。”张娟若有所思。
“快拉倒吧！要是不好好读书，把她们赶去出苦力，摆地摊、搬砖、下地种田，你看看她们还有没有心理问题。”刘文亮一边吃苹果嘴也没闲着。
“反正这事还得从长计议，你可千万别乱说话，听到没有？”张娟生怕刘文亮惹出麻烦，特别是刘丽丽这边，搞不好孩子会怨恨他们的。
“就你想的多，我出去抽根烟。”刘文亮把苹果核一丢，拿着烟和打火机出门了。
等不到下楼，刘文亮便点燃了香烟，贪婪地吸了两口，哼着小曲往楼下走。
五月的天气煞是舒服，刘文亮在楼下的空地上一边抽烟，一边往楼上看。
这栋老式的铁路公房有些年头了，只有四层，这一片有五六栋这样的房子，连个围墙都没有，楼房不远处隔着一片小树林，那边就是老百姓的民房。
刘丽丽和铃子住在二楼，从楼下望去，两家的灯光截然不同，铃子家是那种昏黄的老式灯泡，季学英只在自己屋里安了吸顶节能灯，到了晚上越开越亮，另外配备了护眼台灯，让小波写作业的时候用。
刘文亮又将目光看向自己家，灯光璀璨，透过白色的纱帘，35寸的大彩电正一闪一闪的，张娟又在看她最喜欢的韩剧了。
看来自己选择住在这里是太英明了，刘文亮不仅为自己的机智点赞，其实他早就在县委家属院分到了新房，但他没有搬过去住，依然住在这个破旧的铁路公房里。
这是张娟单位分的房子，为此很多人都不理解，就连张娟也不明白刘文亮图的什么？
直到那年的中秋节，张娟在楼下遇到了季学英，季学英羡慕地对张娟说：“张姐，你家刘科长的朋友真多，你看这一天天的，净往楼上搬东西了。”
张娟恍然大悟，突然明白了刘文亮的用心，她迟疑了一下，摇摇头笑了：“哎呀，其实没啥意思，朋友多了就是这样，你上我这里走动，我再上你那里走动，这些东西转了一圈又都回去了。”
季学英意味深长的笑了，张娟有些心虚，赶紧钻进了自己家里。
“老刘，以后要不要避讳避讳邻居们，今天季学英话里有话呢，幸好我给圆过去了。”张娟有些担心。
“怕什么？我还看见学生家长来找她呢，提着两盒烧鸡，切！”刘文亮一点都不慌张，“现在你知道我为什么不搬到新房子去了吧？”
“你个狡猾的老家伙！”张娟笑了。
刘文亮眯着眼睛笑了，他将最后一口烟吞进肚里，烟屁股随地一扔，准备上楼。
“哎呀，刘科长，又下楼抽烟呀？”李一白晚上单位学习才回来，走到楼下便看到了刘文亮。
“老李啊，正说好几天没看到你了，想找你聊天儿呢。”刘文亮赶紧拉住了李一白。
第十三章 孤单的滋味
“找我聊天？”李一白有些莫名其妙，虽然住对门，但这位刘科长常年两眼朝天，平常进进出出，刘文亮下巴上就跟有个钩子一样，挂在天上低不了头，让李一白担心他别再得了颈椎病。
张娟是李一白的同事，人看起来很和气，但李一白还是能感觉到她身上传递的莫名优越感，所以除非人家主动叫他，不然李一白绝对不会和他们套近乎的。
“你看咱们的孩子一样大，两个丫头要好的很，同进同出一起上学，你家铃子真是个好孩子，天天在我家做作业，特别有礼貌，我和张娟可喜欢她了。”刘文亮开始绕圈子。
“你家丽丽学习好，多亏她带着铃子补习，我家铃子叛逆的很，都不跟我们说话了，就听你家丽丽的，我和老季感激的不得了，等孩子们放了暑假，我请客咱们去吃烧烤！”李一白没有多少文化，一开口就是实在话。
“哎呀老李，没外人，你这么客气干嘛？”刘文亮打了个哈哈，接着说道：“这两个孩子这么要好，要是高中分开了，还真不适应呢。”
李一白微微愣了一下，转眼就明白了，“也是啊，我家铃子死活是考不上高中的，我和她妈早就商量好了，让她招工去铁路上班，你家丽丽不一样，那以后是要考大学的呀！”
“说远了说远了，还是让她们好好学习吧，眼看着就初二了，时间也很紧迫啊！”刘文亮叹了口气，转身朝楼上走去。
李一白在楼下愣了几分钟，才走进了楼道里。
铃子已经回来了，在自己房间里整理书包，准备再看一会书就睡觉。
李一白看儿子已经去睡觉了，便跟季学英捣鼓刚才遇到刘文亮的事情。
“这个贪货！他是不是嫌铃子耽误他闺女学习了？”季学英不满的嚷嚷，“瞧这拐弯抹角的，累不累啊？”
铃子隐约的听到一句半句，仿佛跟自己有关系，她悄悄地把耳朵贴在门上，全神贯注地听着。
“这个老刘心眼可真多，一开始我还以为他夸铃子，越听越不对劲，敢情是提醒咱们，别耽误了人家考重点高中。”李一白正在泡脚，低声说道。
“那是，人家在官场中混了很多年，跟老油条似的，那手腕，啧啧……”季学英咂着嘴。
“那怎么跟铃子说啊，这孩子刚刚知道努力，这不是打击她的积极性吗？”李一白倒是没指望铃子能学出个什么道道来，顺顺当当的拿到初中毕业证就行。
“管他呢！咱就装着不知道，他刘文亮还能直接跟咱说不让铃子上门？还有他那个老婆张娟，一天到晚假惺惺的，不就想显摆她会教育孩子吗？就让铃子上她家写作业，看他们还能把孩子轰出来？”季学英慢悠悠地说。
“你这人可真够坏的！”李一白偷偷的笑了，这事也就是季学英能做的出来，李一白可抹不下这张脸。
铃子慢慢地退回桌边，眼睛里浮出一丝雾气，她呆坐了一会儿，也没心情看书了，关上灯悄悄的睡了。
第二天放学的时候，铃子正巧轮到值日，她让刘丽丽先回去，不用等自己打扫卫生了，到处尘土飞扬的，不如回家写作业。
“怎么了？平时不都央求我等你的吗？”刘丽丽其实是想先回去的，今天的作业有点多，尤其是语文老师还布置了一篇作文，这让刘丽丽有些犯愁。
“今天作业多呀，我不是怕耽误你的时间吗？”铃子笑嘻嘻的。
“那我先回去写作文了，你知道我最怕写作文的，不像你那么拿手，我写的东西干巴巴的。”刘丽丽做了个鬼脸。
“今晚我就不去你家了，我也要写作文，朱老师不是说了吗，这次的作文要选优秀的出来参加市里的作文大赛，我想好好的构思一下。”铃子早就想好了理由。
“哟，可以呀！铃子你好好写一定能获奖的，至少能入围吧！那我就先走了，晚上数学你要有不会的可以随时过来找我。”刘丽丽没有多想，甩着浓密的马尾辫走了。
铃子长长的吁了一口气，开始拖地，扫地的同学已经早扫完了，擦桌子的也已经离开了教室，只剩下了她一个人。
孤单的滋味好难受呀，铃子一边拖地一边掉眼泪，在这个世界上除了奶奶，就是刘丽丽对她最好了，现在连她也要失去了吗？
“刘叔叔说的也对，自己学习不好，怎么补也就那么回事，还是别耽误刘丽丽考高中了，既然早晚有一天会走上不同的道路，早点道别也是件好事。”铃子越想越伤感，干脆扔了拖把，趴在桌子上放声痛哭。
“怎么了李铃子？是不是李强又欺负你了？”下班路过的朱老师听见哭声进来查看，铃子哭得这么伤心，倒把老师吓了一跳！
“老师，没有……”铃子没想到会被老师看到，有些不好意思，擦了擦眼泪站了起来。
“没关系，有事你跟我说，我是班主任，谁欺负你，我批评他！”朱老师是班主任，对铃子虽然谈不上喜欢但也不讨厌，这个眉清目秀的女孩子作文写的不错，就是成绩不行，这让她有些无奈。
“老师，我真的没事，就是我的猫死了，我有些伤心……”铃子已经把眼泪擦干了，她可不想让老师觉得自己是个麻烦。
“你这孩子还真是多愁善感，”朱老师松了口气，“今天的作文要好好写，既然你和你的小猫感情深厚，我们的作文题目不是我喜欢的什么什么吗？你也可以写写你的猫咪，有真情实感的东西写出来才会打动人。”
“我知道了，老师。”铃子乖巧地目送老师离开，揉了揉鼻子，开始继续拖地，一边拖地一边构思好了作文的框架，幸亏老师提醒，她才有信心把这篇作文写好。
学校离家并不远，铃子平时和刘丽丽一路走一路聊天，一会儿看看路边的小花，一会儿又停下来打打闹闹，总要半个小时才能回到家。
今天只剩下了一个人，心里还揣着心事，书包里还有厚厚的一摞作业没做，铃子不由得加快了脚步，十几分钟就回到了家里。
第十四章 宝宝的祭文
陈春燕正在家里蒸包子，这几天小波有些便秘，这小子平常不爱吃蔬菜水果，就喜欢吃肉，陈春燕为了能让他吃点菜，把菠菜烫了剁碎和粉条肉末做成馅子，包在包子里让他吃。
“奶奶，包子还没有蒸好啊？”小波听说是肉包子，早就急不可耐了。
“马上就好了！还有十分钟就下屉，等会儿你姐姐放学一起吃。”陈春燕宠溺的望着孙子，这孩子从小胃口就好，只要有肉吃饭都不用喂，倒是好养活。
正说着话铃子开门进来了，“姐姐回来了！姐姐回来了！”小波兴奋地跳了起来，“奶奶，快点！吃包子！”
“小祖宗，包子还差五分钟呢，作业做完了吗？”陈春燕哭笑不得，这孩子太贪吃了。
“奶奶，我洗洗手帮你整桌子。”铃子把书包放下，挽起袖子进了卫生间。
“不用，我已经整好了，今天吃包子，喝豆面糊糊，碗筷我都放好了。”陈春燕盯着铃子的脸，好像哭过的样子。
“哦，”铃子顺便洗了把脸，哭过的脸因为打扫卫生弄得脏兮兮的，别再让奶奶看出点什么来。
“奶奶，五分钟已经到了，可以起锅了吧？”小波盯着墙上的石英钟，迫不及待地催着陈春燕。
“你这个小馋猫！起锅起锅！”陈春燕打开锅盖，厨房里顿时烟雾弥漫，小波蹦蹦跳跳地来到铃子的房间，铃子正在往碗里盛豆面糊糊。
“包子来喽！”奶奶一手一个端着两盘包子走了进来，“小波，小心烫，晾晾再吃。”
铃子拿了一个小盘子，夹了两个包子放进去，“这个是你的，放在小盘里凉的快。”小波喜笑颜开的接了过来。
“铃子，把这盘包子送到对门去，丽丽最喜欢吃我包的包子了。”陈春燕又端了两盘过来，让铃子给陈丽丽送一盘去。
“我不去。”铃子小脸一沉，一反常态。
“你这孩子咋了？平常不都抢着去送吗？”陈春燕有些纳闷，两个丫头好的跟一个人似的，这是闹别扭了吗？
“人家有钱什么吃不到，谁稀罕吃你的包子？”铃子小声嘟囔。
“吵架了？是不是在学校里哭了？”陈春燕笑。
“我才没有。”铃子低下头嘟囔了一句不再吭声。
“你不去我去，我帮你们当个和事佬……”陈春燕笑着端起包子准备出门。
“奶奶！你别乱说话……”铃子噌地一下站起来，拉住了陈春燕。
“我悄悄的告诉你，是这么回事……”铃子把那晚听到的告诉了奶奶，陈春燕有点不相信，“你张阿姨不是那样的人吧？”
“谁知道呢？我听我爸跟我妈说的，刘丽丽他爸专门找我爸说的。”铃子失魂落魄的，她从来没像现在这么沮丧过，她恨自己脑子笨，她也相信，刘丽丽对这一切并不知情。
“嘀咕什么呢？”季学英在学校开年级组长会，回来的有点晚，一进门就看见铃子拉着陈春燕小声的说着什么。
“没啥，我蒸了包子，正要给对门送点去。”陈春燕冲铃子使了个眼色，铃子一溜烟钻进了自己房间，开始吃晚饭。
“送什么送？！以后少跟他们家来往。”季学英一听就炸窝了。
“人家孩子没少帮铃子补课，送几个包子有啥？就算她家大人真那么想，孩子肯定没那个意思，这是给孩子吃的。”陈春燕端着包子依然要出门。
“你可真是老糊涂了！这不是上赶着让人家瞧不起吗？”陈春燕气得堵着门不让陈春燕出去，“有个不争气的闺女就够受的了，还有个老糊涂上赶着巴结人家，还让不让人活了？”
“瞧瞧你这是说的啥话？都是邻居，常想想人家帮咱的时候，人家为了自己的孩子这么想也是情理之中，你这不是和自己过不去吗？”陈春燕无奈放下了包子，没再坚持。
“切！那还不是自己不争气，我的脸面早就丢尽了！”季学英气哼哼地换了鞋，洗洗手坐下开始吃晚饭。
“我以后会让你们刮目相看的。”铃子突然说道。
“别吹牛皮了，跟你爹一样窝囊废！”季学英没有好气，咬牙切齿的吃着包子。
“不信就算了。”铃子好像在自言自语，眼神却暗自使着劲，狠狠的盯着一个地方。
“我等你打我的脸。”季学英吃完饭碗一推，带着小波回屋写作业了，陈春燕赶紧收拾桌子，好腾出空来让铃子写作业。
“奶奶我帮你刷碗。”铃子伸手要帮陈春燕，却被她推开：“赶紧写你的作业，把成绩赶上去比啥都强，你爸去凤凰城集训了，就咱几个人没几个碗，奶奶不用你帮。”
“还是奶奶疼我。”铃子小声撒起了娇，陈春燕笑笑走了，还帮铃子带上了房门。
还是把精力放在拿手的事情上吧，铃子开始写作文，名字就叫《我最喜欢的猫咪叫宝宝》。
铃子用大量篇幅描绘了宝宝的美貌，举了几个宝宝乖巧可爱和活泼动人的事例，还有自己对它无与伦比的喜爱。
特别是写了宝宝生病以后，自己内心的那份心痛和无奈，写着写着铃子的眼泪便簌簌掉下来，一度无法提笔，索性哭个够。
作文的最后写道：“为什么那些美好的东西都会转瞬即逝呢？我拼命的想抓住它们，想把它们紧紧的握在手中，却感觉自己是那样的无力。”
“宝宝永远的离开了我，但我永远不会忘记它曾经带给我的快乐，我感激这份快乐，因为它教会了我要珍惜当下，也教会了我要勇敢面对一切。”
“哦，我最喜欢的猫咪，宝宝！”
铃子长叹一声，合上了作文本，终于写出了心里话，算是给自己一个交代吧，这下心里好受多了。
铃子莫名的想起了贾宝玉写给晴雯和黛玉的祭文，虽然看不太懂，但意思大致是一样的吧，写出来，哭过了，心里就放下了。
书架上那几本简装《红楼梦》铃子已经偷偷看过三遍了，季学英说过，小孩子不可以看那个，可铃子偏偏不听，一放假就偷偷摸出一本，藏在枕头下，一个人的时候细细的看，看完就发呆。
这件事情谁都不知道，除了奶奶。
第十五章 作文获奖了
朱老师对铃子的作文大加赞赏，还当成范文让语文课代表在讲台上朗读，这件事情本来应该铃子亲自做的，可她死活不上台，说自己念自己写的东西会不好意思。
语文课代表是孙晓霞，其实她心里是不服气的，作为语文课代表，最佳作文居然让李铃子得去了，而且她的综合成绩曾经是班里倒数第一，这对孙晓霞来说无异于奇耻大辱。
所以朱老师提议让她来朗诵范文时，孙晓霞一下就同意了，她倒要看看，这个李铃子有什么三头六臂？上次作文那首诗孙晓霞也是不屑一顾的。
“我真的好想再一次抚摸它那毛茸茸的小脑袋，也好想再一次和它一起玩它最爱的毛球游戏，可是最终我什么都没能做，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它离我远去……”
不知道怎么回事，孙晓霞鼻子一酸，眼泪掉了下来，一时间差点不能继续，讲台下面几个女同学也开始啜泣，尤其是刘丽丽，已经哭得不行了。
刘丽丽没想到铃子对宝宝的感情这么深厚，她想起自家养了十年的老猫，有朝一日从她眼皮底下消失不见，自己竟然有些无动于衷，对比之下，刘丽丽觉得自己有些冷酷无情。
铃子也没想到会有如此情景，一时间茫然无措，她只是把自己内心最深处的情感释放了出来，朱老师说的没错，发自内心的东西真的可以打动别人。
“李铃子同学的作文是不是很感人？”朱老师声音也微微有些哽咽，“我决定推荐这篇作文参加全市中学生作文大赛，这是我迄今为止见过的最真情意切的作文了。”
下面掌声雷动，就连李强也拼命地鼓掌，不得不说，铃子的作文写得太好了，那种赤裸裸的真情打动了每一位同学。
铃子脸有点红了，被全班同学用羡慕和钦佩的眼光看着，这还是第一次呢。
日子一天天过着，铃子的数学成绩依然很差，难度越来越大，不是靠背例题就能解决的。
眼看着一个月以后期末考试又要来了，铃子如临大限，难道说又要回到倒数第一的位置？
陈校长说不能轻易放弃，铃子不是赌气不去刘丽丽家，而是刘丽丽再怎么帮她辅导，数学依然一窍不通，铃子不愿意浪费刘丽丽的时间，更何况没有任何的效果。
可能脑子里忘了安装通往数学大门的钥匙，还是把精力放在自己可以控制的科目上吧。
地理历史zz这三门只能靠死记硬背了，铃子每天早晚不停的背题，心里那个小小的执拗鬼说了，我就不信我是垫底的命。
至于英语，别的同学都在老师的推荐下买了新出的辅导材料，包括一套录音磁带，里面有句型语法的详细辅导材料。
铃子不敢开口让季学英买，一个勉强及格的人有什么资格乱花钱呢？用季学英的话来说，别糟蹋东西了！
好在刘丽丽答应借给她听，这让铃子感激不尽，虽然不能保证有多少效果，但及格应该是没有问题的，这一点铃子有自信。
端午那天，天气好的不像话，天蓝的跟画一样，天上没有一丝云彩，让人没来由的心情愉快。
就像有心灵感应一样，语文课的时候，朱老师宣布了一个好消息，铃子的作文《我最喜欢的猫咪叫宝宝》获得了凤凰城首届中学生作文大赛的一等奖，这也开了学校在市里获奖的先河。
铃子自然很激动，她声音有些颤抖：“多谢朱老师对我的指点，其实我写的很多地方并不完美，甚至还有一些语句上的错误，谢谢老师帮我指出来……”
参赛之前，朱老师帮着铃子将作文改了几遍，力求完美才上报参赛，铃子更加意识到朱老师的水平真不是盖的，不然怎么能当老师呢？
朱老师看起来比铃子还要开心，她笑眯眯地宣布，凤凰城电视台为了这次作文大赛还专门筹备了一个节目，最迟下周就要来学校采访铃子，顺便拍摄班里上课的情景。
“会不会把我们都拍上去啊？”李强第一个蹦了起来。
“李强，注意课堂纪律！”孙晓霞心里酸溜溜的，把火都发在了李强身上。
“那是肯定的，等拍摄那天，我希望同学们都穿上干净的校服，给全市人民一个好印象，顺便展示一下我们湖县中学良好的精神风貌。”朱老师笑。
“老师，拍电视的时候你一定要提问我呀！”李强又扯开嗓门喊开了。
“说的跟真的似的，好像提问你，你答上来一样！”孙晓霞撇了撇嘴，顺便瞟了铃子一眼。
同学们哄堂大笑，铃子敏感的听出了孙晓霞话中有话，她有些局促不安，要是人家知道得一等奖的人是个学渣，那不是太丢人了吗？
这问题困扰着铃子一整天，就连刘丽丽兴高采烈的在放学路上要请她吃糖葫芦庆祝一下，她都提不起兴致。
“铃子，你到底咋了？这么高兴的事情，你怎么还闷闷不乐的？”刘丽丽有些不明白。
“心烦。”
“哎呀，别心烦了！把这个糖葫芦吃下去包你开心。”刘丽丽把糖葫芦递了过来。
“唉！”铃子咬了一口糖葫芦，甜甜的，里面却全是酸涩，“刘丽丽，你说人家要是发现我是个学渣，不得笑掉大牙吗？”
“闹了半天你就是担心这个呀？哈哈！”刘丽丽笑。
“你还笑……”
“我爸说过，门门会不如一门精，这道理不用我给你讲了吧？能把文章写到你这种水平，再过几年你还得了？说不定以后成了有名的作家，而我们都是穷打工的，还不如你呢。”刘丽丽真是太会安慰人了，铃子心里松快了一半。
“那个我倒没想过，我想当老板挣大钱，到时候让我奶奶过上好日子，省得她老受我妈的气，我妈说我们都是废物累赘。”铃子最后一个糖葫芦塞进嘴里，手上黏黏的，刘丽丽赶紧将纸巾递了过来。
“别管怎么说，你妈要是知道你得了奖，说不定一高兴，奖励你点什么。”刘丽丽继续转移话题。
“拉倒吧，她不揍我就算是好的，还不如我爸，上次期末考试我进步了，过年的时候我爸还奖了我一个大红包呢，里面是一百块钱，我妈直瞪他！”铃子不禁笑了。
第十六章 我不是弱智
自从得知记者要来家里采访，季学英就乐得没合上嘴，一连几天亲自动手，帮着陈春燕把家里打扫的锃亮，还给铃子在百货大楼里买了一条新裙子，这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采访那天，铃子紧张的不得了，陈校长和朱老师一直陪着她，陈校长还语重心长的告诉铃子，“不要有什么顾虑，把你的情况实事求是的讲一下，没有人能十全十美，我要告诉他们，你和别的学生一样优秀！”
铃子拼了命的点头，陈校长真好，一下就打开了她的心结，心里也没有那么紧张了。
结束了学校的采访，铃子和老师带着记者来到家中，季学英专门请了假等在家里，让铃子意外的是，小波居然也没有上学。
拍摄了铃子在小饭桌学习的镜头，记者们开始采访季学英，让她谈谈对孩子的教育。
真不愧是当老师的，季学英面对镜头一点也不紧张，侃侃而谈。
“铃子这孩子其实和别的孩子不一样，她三岁了还不会说话，我带她去医院检查过，医生说是智商低下……”季学英还露出了一丝难过的表情。
铃子震惊了！
自己什么时候去过医院测过智商？奶奶明明说过，季学英是为了要生儿子，才找熟人开的假证明。
季学英却马上调整了语调：“在婆婆的逼迫下，我要了第二个孩子，虽然儿子特别聪明，但我从来没放弃过铃子。”
镜头转向了怒目而视的陈春燕和低头看书的小波，还有怅然若失的铃子。
“铃子能有今天的成绩，也算是我的心血没有白费……”季学英用手抹了抹眼角，铃子再也听不下去了，夺门而出。
“你们看看，这孩子就是这样，情绪也不稳定……你们不知道，我为了教她付出了多少努力！”季学英捂着脸哭了起来。
铃子在铁轨旁又坐了一下午，自己怎么摊上这么一个妈！
奶奶说过，季学英从小就不喜欢她，铃子小时候又瘦又小，头发黄黄的，细细的小眼睛，眼泡肿肿的，季学英看了就烦，很少抱她。
三岁不会说话是真的，季学英很少和她交流，李一白本身就不爱说话，奶奶说过，其实铃子小时候什么都懂，奶奶和她说话的时候，铃子马上就能明白，还是很聪明的。
铃子自己清楚的记得，四五岁的时候季学英曾经教过她一些东西，铃子一时没学会，季学英便大发脾气，指着铃子大骂，说她是笨蛋，智商低下。
铃子吓得哇哇大哭，陈春燕心疼孙女，还经常和季学英吵架。
也许是经常被季学英嫌弃，铃子一点自信也没有，在幼儿园里常常躲在角落，和谁都不说话，老师问她问题，铃子心里害怕说错，便说不会，慢慢的，大家都说她是笨蛋。
再往后，再往后连铃子自己也觉得自己是个笨蛋了。
“铃子！”有人喊她，铃子这才发现天已经傍黑了。
是刘丽丽。
“我就知道你在这里，”刘丽丽索性也一屁股坐在铁路边的石头上，“怎么，又跟你妈吵架了？”
“没有，懒得理她。”铃子拔了一根草，在手里玩耍。
“我听你奶奶说了，你妈怎么这样啊？真怀疑是不是你亲妈。”刘丽丽也忿忿不平。
“刘丽丽，要是咱俩幼儿园就在一起上学就好了。”铃子苦笑了一下，刘丽丽小时候上的是县委幼儿园，铃子上的是铁路幼儿园，小学才同校。
“李铃子，你打起精神来！你得发自内心的自信才行，不管别人说什么，你都得相信，你不比别人差，知道不知道？”刘丽丽给了她一拳。
“嗯。”铃子叹了口气，“走吧，一会我奶奶该担心我了。”
“算你有良心，你奶奶早就担心了！”刘丽丽笑着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土，挽着铃子往家走。
“也许下星期，全市人民都知道我是弱智了……”铃子心里还是很沮丧。
“明天我找朱老师说说，看她能不能想办法解决，别难过了，吃完晚饭去我家写作业吧？”刘丽丽到现在还不知道铃子为啥不和她一起学习了。
“我不去了，你说的对，我也不能老依赖别人，万一以后你上了重点高中，我要么去了别的高中要么根本考不上高中，早晚不得分开？”铃子心里不舍，紧紧的揽着刘丽丽。
“切！不在一起上学了就不来往了？”刘丽丽给了她一拳。
“我怕耽误你学习。”
“你啥时候这么多事了？”
“嘿嘿。”
两个姑娘打打闹闹有说有笑的回到了家，铃子心情好多了，但她还是不想搭理季学英，一句话没说的吃完了饭，关上门开始做作业。
不知道刘丽丽是怎么跟老师说的，总之朱老师看到铃子后悄悄对她说：“别担心我帮你解决了。”然后笑着走了。
铃子心里的石头落了地，朱老师是她信任的人，就是不知道是怎么解决的，过了两天又遇到了陈校长，陈校长也说让她放心，专心学习，铃子觉得幸福极了，毕竟有这么多人关心自己，还是要好好努力才行。
到了月底，电视台要播铃子的采访了，铃子全家早早的守在电视机旁，铃子心里很紧张，不知道记者们会怎么剪辑，季学英说的那些话会不会播出来。
“小波，你告诉你同学们没有？妈妈跟记者说了，多拍点你的镜头，要认真看哦。”季学英笑眯眯地用手抚摸着小波的头发。
“妈妈，我真的能上电视吗？我早就跟同学说了，他们都说我吹牛！”小波好像也很紧张，不安地用小手抠着桌子。
“他们那是嫉妒你！”季学英不屑地撇了撇嘴，将小波揽着靠在沙发里。
铃子靠在自己的床上，垂着眼皮，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陈春燕也坐在床上，心情复杂，她时刻准备着安抚铃子，真不知道会播出什么样的内容，陈春燕暗暗叹了口气。
“各位观众晚上好，凤凰城全市中学生作文大赛已经结束，大赛产生一等奖一名二等奖两名优胜奖十名，从今晚开始，我台将陆续播出获奖学生的专题采访。”
主持人开始逐一介绍获奖者了，铃子眼神中掠过一丝紧张，她死死地盯着电视屏幕，屏住了呼吸。
第十七章 心里偷着乐
采访镜头里，一个眉清目秀的少女，穿着和大家一样的校服，连声音都是柔柔弱弱的：“其实我是一个很笨的人，总是学不好数学，别的功课也不好，但是我真的很喜欢写作文，喜欢看书，没事喜欢胡思乱想。”
“你怎么里面不穿上我给你买的新裙子？”季学英一脸嫌弃，铃子全神贯注地盯着屏幕，没有理她。
“李铃子这个学生对我而言是很优秀的，虽然我们提倡全面发展，但是每个孩子有每个孩子的特点，李铃子理科成绩一般，但是她擅长写作，每个学生都有自己的闪光点，我们学校都要大力扶持！”
这个是李校长的采访，铃子并没有亲眼看到，没想到他把自己夸的这么好，铃子就快哭出来了。
“小波小波，你就快出来了！”季学英看儿子坐在那里扭来扭去，生怕儿子失去耐心，赶紧安抚。
“怎么还没到我呀？”小波确实有些无聊了。
“铃子是一个很勤奋的学生，她是我的好朋友，我们每天在一起做作业，上一次期末考试，她的名次前进了整整九名呢！”说话的是刘丽丽。
“我之所以能够进步，都是我的好朋友一直在帮助我，我想我们是一辈子的朋友。”铃子有些害羞，脸红红的。
“啰不啰嗦？烦死了！不赶紧让家长说几句吗？”季学英小声嘟囔。
“最后我们采访了李铃子的班主任，也是她的语文老师朱老师，朱老师，您好！”主持人将话筒递给了朱老师。
“什么？最后？”季学英有些不可思议的看了看铃子，又看了看电视屏幕，她怀疑自己听错了。
“李铃子这个学生很有天赋，自从她来到我们这个班，我就留意到她的作文写的很好，这次大赛我一直在鼓励她，坚持自己的内心，把灵魂深处的感悟写出来……”朱老师在电视上显得格外漂亮，铃子嘴角不由得跟着划出了上扬的弧度。
“这次我们的采访非常圆满，再一次感谢李铃子同学和她的老师同学们，希望李铃子同学在今后的学习中继续取得佳绩！观众朋友们再见！”
“什么狗屁东西！家长采访为什么不放？凭什么把我们剪掉？让那些无关的人叭叭叭叭的！明天我打电话找电视台去！”季学英气得连遥控都扔了，拉着小波就走出了房间。
铃子捂着嘴偷偷的笑了，陈春燕也会心的一笑，拍了拍铃子的手，带上门回自己房间了。
铃子把头蒙在毛巾被里，偷偷的笑了，比起自己能上电视，季学英脸上的失望与失落更让她开心。
“你是没看到昨天晚上我妈那脸，黑的跟锅底一样，哈哈哈！”第二天一早上学的时候，铃子跟刘丽丽学这事的时候笑得前仰后合。
“完全可以想象，哈哈！昨晚我妈还问呢，不是那天来家里采访了吗？怎么没看到铃子她妈？”刘丽丽也笑。
“我妈还说了，幸亏你妈没上电视，不然还有别人说话的份儿？总共25分钟的节目，她自己能说20分钟。”
“哈哈哈！张阿姨真是一针见血，你不知道那天我妈说了多久，我觉得至少得有半小时。”
“你说你妈真能打电话去找电视台吗？”刘丽丽有些担心。
“谁知道呢？找了人家也不可能再重放了，电视台是闹着玩的吗？”铃子认真地分析着。
“我觉得也是，你妈只能自认倒霉了，谁让她那样说你，真没见过这样的妈！算了，别想了，总之这件事情解决了，朱老师对你真好，这事办的漂亮。”
“嗯，昨晚我把刚学的古文背的可熟练了，我可不能让朱老师失望。”
“你早这样就对了，其实你一点都不笨，别听你妈瞎说，自信点！”
“嗯。”
两个姑娘蹦蹦跳跳地走向学校，铃子不知道，季学英即将在学校迎来一场风暴。
自从得知节目即将播出的时间之后，季学英就在学校里宣扬开了，只要她认识的人通通都通知了个遍，生怕别人不知道她要上电视了。
学校的同事有不少和她关系不好的，季学英上不上电视人家根本不关心，本来也没打算看，当时就有人撇嘴，背地里说难听的话。
“你们说季学英有什么可嘚瑟的？她家闺女得了奖，又不是她本人得奖，人家电视台又不是专门采访她，切！”
“你不想看就别看了呗，别在背后乱议论，季学英听到还不削了你，呵呵呵！”
“能的她吧！我还非得看看，她上了电视是什么熊样？哈哈哈！”
“哈哈哈！你真是没事找抽型，我听说人要是长得好看，上了电视都变得不那么好看了，要是平常就满脸横肉，那上了电视……”
“哈哈哈！你不要这么真相好吗？”
所以这天季学英走进办公室的时候，马上就有人过来看笑话了。
“哎呀！季老师，昨晚我在电视前等了很久也没看到你呀？你不是说电视台要来采访你吗？怎么只有你女儿在学校的采访啊？”
“对呀，昨晚的电视我也看了，季老师，你女儿不像你说的那么笨呀，说话也伶牙俐齿的，人家可是全市中学生作文第一名，是不是你在家里辅导了呀？”
“你别乱说话，季老师教的是数学，作文肯定不是她辅导的，是吧，季老师？”
季学英心里那个气呀，可是又没有办法发泄，只能挤出个笑脸来应付同事，“哎呀！孩子得奖当然得让孩子多露露脸了，电视台打电话跟我征求意见的时候，我主动要求把我的采访删减了算了。”
“不对呀，你女儿的采访也不算多，学校的老师同学还有校长的采访时间也不短，按说电视台应该让你这个当妈的露露脸的，太不给面子了吧，呵呵呵。”另一个同事又来神助攻。
“肯定是你说话不好听，我听说电视台录节目要求的可多了，长得平头整脸的都遭嫌弃，难不成是嫌你的形象不行？”
“你说谁形象不行？你也不撒泡尿照照镜子，你长得还不如我呢！埋汰谁呀？”季学英忍无可忍开始发飙。
“你行怎么没上电视啊？还提前到处通知，让我们看你接受采访，可笑！恼羞成怒什么呀？”这个叫张慧的女同事一向和季学英不和，趁机笑话了个够。
“混蛋！”季学英怒不可遏地冲了过去，一掌就打在了张慧的脸上！
第十八章 有本事一辈子别回来
季学英受到了停职写检查的处分，因为她把张慧的脸抓烂了，还摔坏了办公室的暖瓶，至于桌上的办公用品，那就损失无数了。
同样遭受灭顶打击的还有小波，几天前他就到处吹牛说自己要上电视了，一上午的时间他都在同学的嘲笑中度过，期间还偷偷躲进厕所里哭过。
因为要期末考试了，这一段时间铃子中午基本都不回家，和刘丽丽在学校的食堂里打饭吃，吃完饭在学校的桌子上趴一会。
中午的午休时间长，短暂的休息后要么刘丽丽给铃子讲讲数学题，要么两个人各自复习功课，铃子充满了斗志，要保持住上学期的名次，不能再掉下去。
到了下午放学，铃子刚回到家，便感觉到了家里气氛诡异，季学英眼睛瞪得跟铃铛一样，坐在铃子屋里，还没到吃晚饭的点，她这是唱的哪一出啊？
小波也没向往常一样，在厨房门口缠着奶奶要东西吃，闷在自己屋里不知道在干什么。
铃子洗了手，想帮陈春燕干点什么，陈春燕却鬼鬼祟祟的把铃子拉进厨房。
“说话小心点，你妈发疯了……”陈春燕压低声音在铃子耳边耳语。
“为啥呀？”铃子仅仅做了个口型，陈春燕就明白了。
“上电视的事……”
“李铃子，你给我过来！”季学英在客厅一声怒喝，铃子吓得浑身一哆嗦。
“快去，别惹她，装傻！”陈春燕小声叮嘱。
“是不是你？”季学英盯着铃子。
“啥？”铃子两眼直愣愣的看着季学英，她一下就明白怎么回事了。
“你少装傻！我是看明白了，这些年你都是装傻，和你爹一样，背地里干坏事！”
“不是你说我智商低下的吗？医生都诊断了……”铃子忍不住出口相讥。
“你看你看！肯定是你！那天采访我的时候你就气跑了，心里恨死我了是吧？存心整我让我出洋相是吧？”季学英噌的一下站了起来。
“不知道你说啥。”铃子觉得奶奶说的对，还是装傻为上策。
“你不知道？肯定是你找了记者，把我和小波的采访删掉了，你还敢不承认？你看看小波，都成什么样了？眼睛都哭肿了！”季学英声嘶力竭，两只手把桌子拍得啪啪响。
铃子心里有点触动，想起小波有些不忍，但她依旧没吭声。
“装死是不是？那你就是默认了？你个没良心的死丫头！你翅膀根还没长硬就六亲不认了！”季学英越说越气，站起来准备动手。
“我上哪儿能找到记者去？你俩自己吹牛皮吹漏气，赖我头上不好笑吗？”铃子可不想白白吃亏，开始辩解。
“你个死丫头还嘴硬！”季学英说着就扑了过来！
铃子撒腿往外跑，一头撞在刚进门的李一白身上。
“咋啦？”李一白刚下白班，外面天热的跟蒸笼似的，李一白想赶紧回家洗个澡歇着，没想到一进门却看到这一幕。
“咋啦咋啦！你一天到晚除了上班喝酒啥都不关心，你闺女就快反天了！”季学英不知从哪里抄起了一个痒痒挠，站在父女二人面前张牙舞爪。
“哎呀，这个上电视的事情，和孩子有什么关系吗？铃子妈你这是朝孩子撒气吧！”陈春燕在厨房里实在看不下去，冲出来护着铃子。
“哟呵！看看！你们一家人还真齐心，敢情我和小波是外人是吧？我跟你们说，这事要是和这小兔崽子没关系，我把头揪下来给你们！”
季学英一把拽过铃子，举起痒痒挠就要打，陈春燕赶紧往回拉铃子，李一白趁机抓住了季学英的痒痒挠，一时间狭小的过道里挤成了一锅粥。
“奶奶！妈妈！爸爸！啊啊啊啊……”小波还是头一次见到这种家庭混战，吓得大哭起来。
“不过了！”季学英撒开了痒痒挠，李一白正全力的争夺，没想到季学英撒了手，人一下被闪到了一边。
季学英两只眼睛喷出火来，这一家老的少的，这不是要反天吗？她愤怒的抬起脚，使出了全身力气，一脚便将陈春燕踹倒在地！
“奶奶！”铃子一时吓呆了，过了几秒才反应过来，挣脱不了季学英，便张嘴朝着季学英的手腕咬去！
季学英手上吃痛撒开了死死抓着铃子的手，铃子赶紧将陈春燕从地上扶了起来，这一脚踹的确实厉害，正踹在陈春燕的右边肋骨上，她捂着右肋半天爬不起来。
“你是混蛋！凭什么打我奶奶！”铃子不顾一切的大叫，“殴打老人是要遭雷劈的，季学英你这个人渣！”
“还不都是因为你！你还敢咬我？你这个畜生！你才遭雷劈！”季学英一掌扇了过来，结结实实的打在了铃子的脸上。
“我跟你拼了！”铃子捂着立刻红肿起来的脸，一头撞向季学英，两个人撕打在一起！
“这个家没法呆了！”李一白被眼前的一幕震惊了，他的第一反应就是逃走，逃得远远的，永远都不回来。
“一白，我右边肋叉疼的厉害，喘气都疼……”陈春燕捂着右肋，头上有豆大的汗珠滚了下来。
“妈，你别慌，我带你去医院。”李一白收了收神，进屋翻箱倒柜拿了几百块钱，扶着陈春燕坐上自行车，心急火燎的朝医院蹬去。
铃子到底身板瘦小，渐渐体力不支，心里还惦记着奶奶，没几分钟便败下阵来，头发也被季学英抓散了，脸上好几条血印子，她顾不得还嘴季学英发疯般的辱骂，匆匆逃出门去。
门口早就聚集了里三层外三层的邻居，本来就是下班的点，大家都顾不得吃晚饭，凑在门口看热闹。
“铃子。”是刘丽丽。
铃子披头散发，一边脸红肿不堪，另一边全是血道子，她像看见亲人一般，扁了扁嘴，哭了起来。
“别哭，快到我家来我给你收拾收拾。”刘丽丽拽着铃子的手，从看热闹的邻居中把她拉进了家里。
“有本事一辈子别回来！”季学英冲着铃子的背影大吼。
“我说季老师，你怎么打孩子打的这么凶？都是大姑娘了，有啥不能讲道理的？”
“就是啊，铃子这孩子最近挺出息，昨天晚上还上电视介绍经验来着，你这是咋了呀？”几个邻居七嘴八舌的劝。
不劝还好，季学英一听上电视又炸了窝，“都给我滚！”她怒吼一声关上了房门。
第十九章 如烟往事
“嘶……”铃子疼的直咧嘴，1998年那个夏天的晚上，刘丽丽帮她往脸上涂药膏，那种疼痛的感觉一直延续到今天，想起来就疼。
“老婆，又回想从前了吧？”顾晟将一杯美式冰咖递了过来。
“老顾，你现在是我肚子里的蛔虫吗？”铃子笑了，她将电脑里的文件保存好，用手揉了揉太阳穴，站了起来。
“我们在一起多少年了？十年？你的一举一动我了如指掌，你是写言情小说的，又不是写回忆录，到底年少时你经历过什么？让陷入回忆的你眼睛里全是痛苦。”
顾晟端着自己手里的那杯，靠在书房写字台旁边的窗框上，这个三十八岁的男人身材魁梧，宽阔的肩膀让人顿生安全感。
“往事如烟，一阵风便吹散了，多少还留点余味吧，不提也罢。”铃子端起杯子一点点的慢慢品尝。
“顾子豪已经睡了，这小子今天跟我学游泳累坏了，刚才你搞创作的时候，他就洗洗睡了。”顾晟将手中的咖啡一饮而尽，走过来环住了她。
“还是你有办法，这臭小子现在是青春期，我说的他根本不听，放了暑假作业也不好好写，成天玩游戏。”铃子将杯子放下，摇了摇头。
“他这个年龄的孩子很难管理，所以就要尽情的消耗他的体力，这两年顺其自然，过了这个劲就好管了。”顾晟不经意的用手拨了拨铃子的长发。
“过两年不就晚了吗？他现在是初二，正是最关键的时期……”铃子有些着急，却被一个热吻堵上了嘴巴。
窗外月色静谧，望着身边熟睡的顾晟，铃子却怎么也睡不着，也许是那杯咖啡的作用，铃子脑子里就跟过电影似的，前尘往事一起涌上心头。
干脆起身下床，虽然是盛夏，但房间里却凉爽舒适，中央空调打在了26度，铃子所到之处，墙角的夜灯悄然亮起，走过之后又熄灭了。
一路来到儿子的卧室，这小子正撅着腚睡得香呢，铃子将蚕丝夏凉被的一角搭在顾子豪的肚子上，心里叹了口气，自己小时候不敢想象的幸福生活现在都拥有了，为什么还是没有满足感呢？
人心不足蛇吞象，也许是自己太贪心了吧，铃子摇头暗笑，离开了儿子的房间。
偌大的三层别墅，一楼是起居室和保姆房，照顾诺儿的张姐此刻应该已经熟睡了，女儿今年六岁半了，过了夏天该上一年级了。
诺儿的卧室在二楼的最里面，这孩子随了顾晟，小小年纪性子沉稳，出生那年正是铃子事业鼎盛时期，可以说从小是在蜜罐里泡大的，举手投足完全是贵族大小姐范儿，是顾晟的掌上明珠。
看来今晚又要失眠了，铃子信步来到三楼，这里是她的工作室兼书房，生意有顾晟打理，铃子这两年专心致志地写作，倒也落得清闲。
《少年游》这本书仅仅写了个开头，铃子便陷入回忆里不能自拔，自从十八岁生日之前的那一天她悄悄离开了家，再也没有回去过，已经整整十七年了。
刘丽丽她还好吗？现在也已经结婚成家了吧？小波呢？也快到而立之年了，现在干什么工作？也娶媳妇了吧？
父母？铃子一想到这个称呼，头便疼了起来，不，她不愿意想起他们，生而为人，他们既不是合格的儿女，也不是合格的父母，自己绝对不能走他们的老路。
天上的宝宝和奶奶还在看着她吧？奶奶要是还在该多好啊！一想起奶奶慈爱的脸庞，铃子的心就痛了起来，她恨自己为什么没能早点长大，看着突然病倒的奶奶束手无策，眼睁睁的错失了抢救的机会……
“奶奶，您老人家能看到我吗？我现在过得很好，很幸福，我不是笨蛋，真的不是！您说对了，我找到了自己的路，可惜我没能孝敬您……”
铃子举起手里的半杯红酒，站在书房的窗边，对着夜空举了举杯。
凤凰城的夜色真美呀，隔窗远眺，门口的盘龙河清澈宽阔，一架架大桥跨河而过，桥上灯光璀璨，像玉带上镶嵌的五彩发卡，河对面是凤凰城的主城区，高楼林立，霓虹闪烁，真的可以称之为不夜城。
铃子用了十年的时间，从摆地摊开始，做到今天成为凤凰城知名的批发女王，她终于在这偌大的城市里站稳了脚跟，真不容易啊！
二十岁那年怀了孕，铃子本能的想拒绝这个孩子，她犹豫了很久，好不容易下了决心，在手术室门口等待手术的时候，子豪轻轻地踹了她一脚，铃子的心一下子就化了。
她想起宝宝和奶奶，那些被轻易放弃的生命，肚子里是自己的孩子啊，怎么能说放弃就放弃呢？
铃子告诉自己，绝不能让孩子再走自己的老路，然而那几年流离失所，铃子为了躲避胡劲，子豪的亲生父亲，生下子豪后，她整整一年都没有出门工作，在家里坐吃山空，专心的照顾子豪。
后来听一起摆过地摊的王姐说，胡劲南方的家族生意因为一场大火破产了，以后都不会再来凤凰城了，铃子这才将儿子交给房东大婶照顾，重新开始工作。
为了从小培养好子豪，铃子一边摆地摊赚钱，一边想给子豪最好的教育，公立幼儿园进不去，铃子就央求房东大婶，她的女儿开了一个私人双语幼儿园，铃子多交了一份赞助费，才把两岁多的儿子送进了幼儿园。
幸好子豪挺聪明，识字算术样样名列前茅，铃子心里开心，大约子豪是随了胡劲吧，不像自己小时候，因为笨连自己的亲妈都嫌弃。
可是新的问题又来了，子豪聪明归聪明，可是脾气性格却很不合群，不是把这个小朋友打哭了，就是弄坏了那个小朋友的东西，让铃子十分头疼。
老师说，这孩子也许是单亲家庭儿童经常遇见的情况，从小缺失父爱，母亲又忙于工作，所以造成他性格孤僻喜怒无常的性格。
铃子这才意识到年轻的自己犯下了怎样的错误，子豪那年才四岁，老师说现在纠正还来得及，铃子开始考虑给他找一个爸爸。
“妈妈！呜呜呜……”楼下传来了诺儿的梦呓声，怕不是做了噩梦吧？铃子关了楼上的灯，快步来到女儿的房间。
第二十章 我想拥有和你的未来
“怎么了诺儿？”铃子伸手触摸，打开了女儿房间的壁灯，灯光柔和温馨，不会刺伤孩子的眼睛，这是顾晟选的全智能家装。
“妈妈！我怕……”诺儿扑倒铃子怀里，哼哼唧唧的撒娇。
“我的小宝贝，都是要成小学生的人啦，说好的勇敢呢？”铃子抱着女儿，温柔的安慰。
诺儿刚刚分床，一个多月的时间，分分合合，到现在还经常半夜醒来喊着叫妈妈，铃子每天都睡不踏实，诺儿一喊她准能清醒，连顾晟都很惊奇，“你是怎么做到的，我一点都听不见。”
“可能是心灵感应吧，诺儿要是睡不踏实我能感觉到。”铃子笑。
铃子想起自己小时候，本来一直跟着奶奶睡，后来有了小波，李一白在客厅的角落里支了一张小床，让铃子自己睡在那里，那一年铃子也不到七岁。
铃子至今还记得每次半夜醒来，小北屋里漆黑一片，那个年代没有夜灯，就算有季学英也不容许浪费电，破旧的铁路小区里一个路灯也没有，屋里和窗外全是黑的。
铃子不敢跑去找季学英和李一白，唯一的一次她哭着跑进了父母的房间，却被季学英一脚踢下了床，还骂她哭丧星。
铃子抽泣着摸到了奶奶的房间，奶奶是最疼她的，刚要把她抱上床，李一白循着声音过来了，一把提起铃子，把她扔回了自己的小床，还扬言吵醒了小波，就要揍她。
那些日子，铃子总是缩成一团，把自己裹在被子里，紧紧地贴着床里侧的墙壁，仿佛钻到墙里去才能安全。
那些暗夜里的抽泣，无助的盯着窗口盼着天明的日子，铃子不想让自己的孩子重蹈覆辙，子豪小时候铃子总是搂着他睡，看着孩子胖嘟嘟的小脸蛋，睡得那么安然，铃子一颗心都要化了。
后来认识了顾晟，结婚以后顾晟劝她，孩子七岁之前必须分床，否则对他的心理健康不利，对此铃子颇有微词，还一度质疑顾晟藏了私心，和他大吵了一架。
顾晟是个性格沉稳的人，所谓的吵架常常是铃子一个人大喊大叫，顾晟很少回击，等铃子冷静下来两个人再次协商，生意上如此，生活上亦如此。
铃子常常感激他的大度包容，顾晟给她报了家长训练营，还经常给她下载有关教育的知识讲座，终于有一天铃子认识到顾晟是对的，自己有些矫枉过正了。
子豪上学之前终于和父母分床了，顾晟怕他害怕，专门给他安了夜灯，半夜惊醒的时候孩子不至于害怕，那时候条件还不行，一家人住的是小两室，总共两个卧室紧紧挨着，子豪半夜醒来喊妈妈，铃子几乎两秒钟就能到达儿子的房间。
“妈妈，我要勇敢，可是，我还是有点害怕……”诺儿抽泣着，眼泪汪汪的看着铃子。
“来，妈妈陪你躺一会，等你睡着了我再走好不好？”
“好！”诺儿高兴的重新躺下，“妈妈，我想听个故事。”
“好，诺儿把眼睛闭上，妈妈给你讲个小红帽的故事……”铃子伸出手去慢慢地拍着诺儿。
尽管现在条件好的不得了，各种有声有色的视频软件占据了儿童的早教市场，但对于孩子来说，父母亲口讲出的故事远远胜于软件，那故事带着温度。
“小红帽是不是很勇敢？”铃子柔声问道，没有回答，铃子睁开眼睛一看，诺儿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睡着了，浓密的睫毛投射在娇嫩的脸蛋上，像两排小刷子一样。
“可爱！”铃子宠溺的笑了，她悄悄地下床，给女儿盖好小被子，这是顾晟刚刚给她买的，薄薄的粉色蚕丝被上绣着白雪公主的图案，诺儿特别喜欢。
“对诺儿不能太宠爱了，你不觉得她太娇气了吗？”顾晟曾经提出过异议。
“女孩子要富养，就得宠着点。”铃子不以为然，有了诺儿以后，她就想把全世界最好的都给女儿，用以补偿自己年少时受到的亏欠。
“物质上可以富养，可是在教育上还是应该让她吃点苦，不然她太娇气了，长大以后离开父母怎么办？”顾晟总是那么耐心的和铃子讲道理。
“我不管，我就是想让她娇滴滴。”铃子知道自己说不过他，开始胡搅蛮缠。
“你呀，其实已经知道自己错了对不对？”顾晟宠溺地将她揽进怀里，“我早就发现了，你是在想弥补自己曾经被亏欠的，虽然你没跟我细细说过，但这些年你从来没提起过自己的父母和家人，我已经猜到了。”
“你是狐狸吗？你是妖怪吗？不，你是我肚子里的蛔虫！”铃子愣了愣，随即开始耍无赖。
“你恶不恶心？蛔虫要把你一点点吃掉！”顾晟作势张开大嘴，吓得铃子一阵尖叫。
“虽然子豪不是我的亲生儿子，但是我觉得这孩子挺能吃苦的，尤其是前几年跟着我们到处游荡，那时候真艰苦啊。”顾晟靠在床头感慨，铃子依偎过去，这也是她觉得亏欠子豪的原因。
“我常常感到很矛盾，觉得亏欠儿子，但是他现在这么叛逆我又不能不管，我怕他一蹶不振，玩物丧志，要是跟我一样，初中毕业就辍学了，那可怎么得了？”铃子叹了口气。
“当父母不容易，做一个成功的父母更不容易，你现在体会到了吧？”顾晟在她小巧的鼻尖上亲了一下。
“是啊，做父母太难了！”
“还在恨你的父母吗？”顾晟趁机进了谗言。
“别跟我提他们好吗？”铃子身子有些发僵，声音也冷了下来。
“有些伤疤不能揭，我懂，有些事情闷在心里不讲出来也是一种痛苦，我一直在等你开口，也许说出来是一种解脱，人总要和自己和解，不是吗？”顾晟搂紧了她。
“嗯。”铃子认识顾晟十年了，除了偶尔流露出对自己原生家庭的憎恶，还有对顾晟和父母关系的和谐表示羡慕外，没有说过自己的过往，包括子豪的亲生父亲是谁。
好在顾晟一直在说，他不在乎铃子的过去，他想拥有的是和她的未来。
如此这般，真好。
第二十一章 胡搅蛮缠的青春期
顾晟去批发市场了，铃子起来的时候，日常钟点工高婶已经做好了早餐，孩子们可能还没起床，现在是暑假，顾子豪天天睡懒觉，前些日子玩游戏一玩玩到大半夜，第二天能睡到中午。
“我小时候家里只有一个电视机，行时根本不让看……”有时铃子刚说个开头，就会被儿子不耐烦的打断。
“妈你累不累？你都说了八百遍了，只能星期六星期天才能看，还被你弟弟占着，你只能去邻居家看电视……”顾子豪有一百句等着她，铃子有时一点办法也没有。
还是顾晟有办法，明天下午陪着他学游泳，把这小子累的每天晚上早早就睡了，也没有精力玩游戏了，睡得早醒得就早，早上九点基本就能坐在餐桌前吃早饭，然后用两个小时的时间写暑假作业。
现在已经九点了，铃子下楼一看，顾子豪还没出现在餐厅，诺儿倒是乖乖的坐在椅子上，照顾诺儿的张姐正在帮她盛饭。
“妈妈！”诺儿张开手臂撒娇，面前摆着已经泡好的牛奶麦片，张姐正在往烤好的吐司上涂果酱，旁边的碟子里煎蛋火腿都已摆好，果盘里放满了进口的香蕉和红提，旁边还有切好的火龙果和剔了核的车厘子。
“诺儿乖，跟着张姐好好吃饭，不准挑食哦。”铃子并没有像往常一样坐下，陪着女儿吃饭，她要上楼看看，顾子豪是不是又在玩游戏。
铃子抬脚上楼，果然不出所料，顾子豪正坐在床上捧着手提电脑厮杀正酣，连铃子走进卧室都没发现。
“大家都在等你吃早饭，我是怎么给你约法三章的？手提电脑让你自己保管，不是在做完当天的暑假作业之后才能玩吗？明年就中考了，你能不能有点自制力？”铃子不禁火冒三丈。
“妈，请你以后进来时敲门。”顾子豪跟没听见似的，依然我行我素。
“你又没关门！”铃子顿时又升起了那种无力感。
“关不关门是我的事，敲不敲门是你的问题！”顾子豪大概也知道接下来铃子又要发飙了，“啪”的一声合上了电脑，起身下床，走进了卫生间开始洗漱。
铃子差点一口气没上来，这孩子太让人上头了，小时候家里条件不好，子豪还挺听话懂事的，学习成绩也不错，在班里保持着中上的水平。
子豪四岁的时候生活里多了一个顾晟，原本铃子有些担心子豪不能接受顾晟，没想到他俩还挺合得来，这让她松了一口气。
尤其是子豪从小是单亲家庭，性格也比较懦弱，自从有了顾晟这个爸爸，胆子也变大了，人也开朗了，关键是顾晟对子豪比亲儿子还亲，顾子豪也是张嘴闭嘴的爸爸喊着，铃子觉得自己太幸运了。
怎么一进入青春期就变成这样了？铃子一管他就发飙，从通情达理变成胡搅蛮缠，从无理取闹又升级为软硬不吃油盐不进，铃子的头一个有两个大。
铃子真想把他的手机电脑没收，可是她怕……
她问自己怕什么？怕顾子豪会暴跳如雷吗？还是怕他……再次离家出走？
去年的寒假，顾子豪已经跑出去过一回了，就是因为铃子收缴了他的手机和电脑，顾子豪在家里又摔又砸，连他自己最视为珍宝的那个围棋比赛的获奖奖杯也摔了！
随后他跑出了家门，一连三天没回来，可把铃子急坏了！
顾晟一边安慰铃子，一边通过各种关系寻找顾子豪，超过24小时后就报了警，所有的同学朋友都问过了，顾子豪并没有去找他们。
“难道是我错了？”铃子呆坐在沙发上喃喃自语，外面冰天雪地，也不知道顾子豪身上装了多少钱，他是一时激动跑出去的，万一出什么意外……
铃子不敢再想下去了，她真怕儿子走自己的老路，想当年要不是自己一时冲动，又怎么会认识胡劲，几次三番的被他欺骗，还生下了子豪……
可是自己当年已经十八岁成年了，所作所为都是咎由自取，怪不得别人，而顾子豪才刚刚十四岁，万一碰见人贩子怎么办？还有传说中盗取器官的……
铃子越想越怕，彻夜不眠，顾晟没办法劝她，只能由她去了，当务之急还是要赶紧找到顾子豪才行。
除夕之夜，一家人愁云密布，这年显然是过不下去了，顾晟的父母一边劝解铃子，一边发动亲戚朋友帮着寻找顾子豪，看铃子魂不守舍的，阿姨们也放假了，就把诺儿接走照顾，好让他们两口子一门心思的寻找儿子。
门铃响了，估计是诺儿的奶奶派人送饺子来了，顾晟看了一眼发呆的铃子，叹了口气走进了院子。
栅栏外的铁门外，一个叫花子冻得瑟瑟发抖，身上衣服脏的看不出颜色来，头上戴着一顶破帽子，外面裹着一个围脖，只露着两个眼睛。
“唉！几家欢喜几家愁，这大过年的无家可归也真是可悲。”顾晟掏出钱包抽了两百块钱递过去，让那人好歹找个住的地方也好。
“爸，年夜饭做好了吗？”那人突然说道。
“顾子豪！顾子豪你这个臭小子啊！你妈都快急疯了！赶紧给我进来，吃饱喝足让我揍你一顿！”
顾晟又气又笑，他紧紧搂住了顾子豪，再也没有比这更好的新年礼物了，这孩子不傻，还知道回来。
“坐在这里干嘛？又想什么招收拾我？”顾子豪用干毛巾擦着头发走出了卫生间，十四岁的少年，几乎一米八的个头，马上就赶上顾晟高了，一张稚嫩又帅气的脸，脸上却挂着玩世不恭。
“你怎么把妈妈想的这么坏？妈妈都是为了你好。”铃子叹了口气，“赶紧下楼吃饭吧。”
顾子豪写了一眼自己床上的手提电脑，还在原来的位置，他松了口气，跟在铃子后面慢腾腾地下了楼。
“哥哥大懒虫睡懒觉。”诺儿已经吃完了饭，正用吸管慢条斯理的喝着果汁。
“小丫头片子！”顾子豪宠溺的看了妹妹一眼，不管怎么说兄妹感情是很好的，诺儿要是有什么事，顾子豪看着比自己的事情还重。
“吃完饭赶紧做作业，电脑交给我保管行不行？”铃子趁机说。
“当然不行！你这是不相信我？”顾子豪立马皱起了眉，饭也不吃了。
第二十二章 世界上最难的事
“我只是征求你的意见，你要是能管理好自己的时间，谁有功夫管你？”铃子只好采取怀柔政策。
“你能不能别整天监视我？写好你的小说得了！”顾子豪又拿起了刀叉，开始吃一块现烤的牛肉。
“我们各自干好各自的事情，谁想管你？不过既然作为你的监护人，我是有权过问你的事情的。”
铃子经过一年的斗智斗勇，加上顾晟在背后出谋划策，对付儿子已经有了一套完整的体系，臭小子还能翻出天去？
“少拿这套吓唬我，等我过了十六岁，我就能在外面找到工作，再也不花你的钱了，省得寄人篱下！”
铃子再一次差点背过气去，这是什么话？还寄人篱下？这混蛋小子到底知不知道什么叫寄人篱下？
出去打工？呵呵，出去试试呗，上一次不是出去过吗？差点沦为叫花子，不还是自己回来了？
可她不敢将这些说出口，这小子现在就是一桶炸药，只要有点小火花就会“砰”的一声爆炸，还是不要刺激他为好。
“谁要去打工啊？我这边正缺人呢，工资开的高高的，要不要来？”顾晟一边笑一边走了进来。
“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外面是很热吧？”铃子让高婶拿了些冰镇果汁，递给了顾晟。
“外面这天跟下了火似的，真是受不了，昨天搬货的小黄中暑了，今天打电话来说不干了，本来就缺人这一下麻烦了。”顾晟接过果汁喝了一口，哇！真是沁人心脾。
“刚才谁说要去打工的？肥水不流外人田，我开双倍的工资，顾子豪……”顾晟把头转过来看着顾子豪。
“那个……我吃饱了，上楼做作业了。”顾子豪一溜烟儿的上了楼，顾晟忍不住偷偷笑了。
“你这个老狐狸！”铃子也笑，低声夸道。
“这个世界上最难的事情就是做父母了，任重道远啊，幸亏咱们就两个孩子，要是跟以前老一辈人那样，生十个八个的那可怎么得了？”顾晟故意做出夸张的表情，铃子知道他是在调侃自己用力过猛。
“过去的人比咱们活得粗糙，心理承受能力也强，记得我奶奶说过，她家兄妹八个，爹妈在土里刨食，哪有功夫管孩子？都是老大看着老二，老二管着老三，不知不觉也就长大了。”
铃子记得小时候最喜欢听奶奶讲老故事了，特别是奶奶小时候的故事。
那时候好像还没有小波，夏天的时候奶奶带着铃子睡，奶奶不会讲童话故事，便用手摇着蒲扇，在厚厚的棉布蚊帐里给铃子讲以前的事情。
“奶奶小时候可没你幸福，家里孩子多，别说蚊帐了，就连个床也没有啊！”陈春燕一下又一下的摇着蒲扇，微风吹着小铃子，舒服极了。
“奶奶，那你在哪里睡觉呀？”铃子在黑暗里睁着亮晶晶的眼睛，有奶奶搂着，夜有多黑都不害怕。
“就在地上铺个草垫子，奶奶就跟哥哥姐姐弟弟妹妹挤在一起，记得那年我跟你一样也是五岁，草垫子上跳蚤虱子多的不得了，咬得我浑身痒痒，睡不着觉。”陈春燕叹了口气，过去那日子真不是人过的。
“什么是跳蚤虱子？是草原上的狮子吗？”铃子没有见过这些，她只在电视上看过草原上的狮子，非洲雄狮。
“就是小虫子，比小米粒还小，专门喝人的血，比蚊子还可怕。”
“奶奶我怕！我们家有没有吸血的虫子？”铃子缩进了奶奶怀里。
“我们家没有，放心吧我的乖孙女，现在多好，我们睡在床上有干净的床单，奶奶怎么能让虫子咬铃子呢？”陈春燕笑了。
“那奶奶你小时候爸爸妈妈也不搂你吗？”铃子又提出了新的问题。
“爸爸妈妈都很累，干了一天的活，还要搂着小弟弟，不停的有孩子出生，父母亲只能搂着要吃奶的孩子，剩下的都扔在地上的草垫子上，自生自灭，唉！我下面的几好个孩子都夭折了！”
“什么是夭折？”
“就是没长大就死了，要么病死了，要么掉进水塘里淹死了，过去的孩子不值钱，就算是这样，父母也没有时间伤心，还有好几个孩子要养大，父母的腰都累弯了。”陈春燕在黑暗里擦了擦潮湿的眼角。
“奶奶你哭了吗？”铃子小小年纪便心思细腻敏感，这让陈春燕很暖心，紧紧的把铃子搂在怀里。
“养孩子是这个世界上最困难的事，等孩子长大了，父母也就老了，当年我嫁给你爷爷，曾经想以后把我的爹娘从山里接出来享福，可是还没等到那一天，爹娘就不在了。”陈春燕的眼角又一次湿润了。
“奶奶你别难过，等我长大了好好孝敬你。”铃子一咕噜爬起来，轻轻的拍着陈春燕的胳膊。
“哎哟，奶奶这是修了什么福啊？我们铃子真懂事。”陈春燕笑了，“快躺下睡觉吧。”
奶奶不停地摇晃着蒲扇，铃子终于熬不过困意，慢慢的睡着了。
“奶奶你最终还是没有等到我的承诺……”铃子痛苦的闭上了眼睛。
“过去的事情就不要老想了，生老病死也是人生常态，你今天过得这么幸福，找了这么帅的老公，奶奶她老人家就算在天上看到也会很高兴的。”
“老顾，你现在不仅是我肚子里的蛔虫，脸皮还超级厚！”铃子扑哧一声被逗笑了。
“那是，我是谁呀？我可是选修过心理学的艺术时尚总监。”顾晟嬉皮笑脸的凑过来。
“还总监呢？你自己封的呀！”铃子用手刮了刮顾晟的脸皮。
“我自己不能封吗？我真的干过时尚总监，没认识你之前，我在广州的一家小服装公司就是时尚总监，不然你以为我这看货的能力从哪里来的？”顾晟得意坐在铃子身边，翘起了二郎腿。
“好汉不提当年勇，你现在就是个批发市场的小老板。”铃子笑。
“小老板怎么了？再说咱家的公司小吗？以你李铃子的名号，在批发市场跺一跺脚，整个凤凰城服装界都得晃三晃！”顾晟又开始云山雾罩。
“快拉倒吧！我都退居二线了，脚底板磨破皮也晃不起来了。”
“不不不，我接着帮你跺，你全力做你的兼职作家吧。”顾晟看铃子正在揉肩膀，赶紧站到她身后开始帮她按起肩来。
第二十三章 库存压力
“今年环境不好，库存量怎么样？”铃子突然想起自家的生意，这半年一直是顾晟打理，铃子的全部心思都放在儿子身上，无暇过问。
“库存不小，夏初就下了秋冬的订单，资金流也不宽裕，今天我就想跟你商量这事来着。”顾晟重新回到对面坐下。
“往年这时候也应该做促销了，从明天开始通知拿货量大的老客户，全部一折处理。”铃子寻思了一下，果断说道。
“一折？你是不是疯了？往年处理库存的时候最低也是两折呀！”顾晟有些吃惊，这不是纯赔吗？
“老顾你在服装业也不是呆了一年两年了，所谓的利润就是手里的库存，不管卖多少钱，卖出去才是利润，卖不出去就是一堆破布。”铃子有自己的打算。
“我知道，所以每年季末的时候都要低价处理库存，今年年景不是很好，现在才是盛夏，早些开始行动我是明白的，可是价格这么低我就有点……”
“有点肉痛是不是？”铃子笑。
“那是肯定的，服装业的生意越来越不好做，幸亏几年前你就开始和网络销售挂钩，一件代发和直播卖货也紧跟其后，但今年生意真的不好，就算按往年的两折处理，我们也没有多少赚头。”
“就是因为这样才要先下手为强，赚的少总比赔钱强，等到各家都开始疯狂处理库存的时候，恐怕你想出手也难了。”铃子今天在网上浏览各类信息，知道情况不妙，心里早就有了主意。
“你说的有道理，壮士断腕以全质，老婆，有时我真佩服你这份魄力，在这方面我就有些优柔寡断了。”顾晟摇了摇头。
“可是我在儿子面前什么力也没有，这个小崽子真让我束手无策。”铃子叹了口气。
“这叫关心则乱，你在商场上的杀伐决断，一到子豪这里就用不上了，有点投鼠忌器的感觉对不对？”顾晟又开始揶揄。
“去去去！不准嘲笑我。”铃子自己也笑：“自从有了上次的经历，我真害怕他一时冲动，走了我的老路……”
“你这不也过得很好吗？别人有的你都有了，别人没有的你也有了。”顾晟看了一眼女儿，诺儿正坐在客厅宽大的沙发上看一本漫画书，这孩子真是乖巧，没事就捧着书看，看够了才跑来黏着他。
“可你知道我走了多少弯路啊，如果当年我能跟父母好好交流，能顺利的上高中的话……”铃子想想这些年吃的苦，心里满满都是遗憾。
“往事不堪回首，再后悔也不可以重来了，现在我有点理解你了，不过没事，顾子豪交给我来管理，你可不准心疼。”顾晟转身走向客厅，前世的小情人已经开始朝这边张望了。
“喂！这是你说的哟，我就不管了。”铃子笑笑朝楼上走去，自己的连载小说今天还没有开始写呢，要抓紧时间了，不然读者又要催更。
打开网站浏览器，无数条留言扑面而来，铃子早就料到了，果然不能懈怠，不然你的读者也不会放过你。
【大大，说好的加更呢？】
【风铃大大，你说的万更什么时候开始？】
【真的好想知道男主穿越到胡图国到底有没有找到女主？】
铃子无奈的笑笑，翻出大纲开始构思今天的剧情。
“叮叮！”提示有邮件来了。
铃子双击打开邮箱，一共三封邮件，在楼下吃饭的时候已经有两封邮件了，铃子仔细一看，一封编辑的，一封出版社的，还有一封是批发上游服装厂家的。
编辑的邮件不用看，不是催稿就是约稿，出版社的邮件应该是让她核对排版的事情，这两封应该不很紧急，铃子先打开了服装厂家的邮件。
“尊敬的老板您好，由于受天气和原材料上涨的影响，本厂计划生产的528个款式，其中包括您之前预定的253款中的65个款式，因为各种原因将取消生产，现将表格传送给您，望仔细核对，产生的货款差额将在秋季首批货款中冲减，见谅！”
“唉！这几十个款式中，偏偏就有十几款是我看好的，当时订单数量很大，恐怕这老板也是遇到了资金短缺，今年注定是不顺利的一年。”铃子叹了口气，关闭了邮件。
人家不生产了有什么办法呢？除了取消订单，没有别的办法，铃子又打开了出版社的邮件。
“尊敬的作家风铃女士您好，您的作品《趟过家乡河流的女孩》现已排版完毕，现将链接附上，请核对确认，近日将印刷发行，晓峰。”
晓峰是前浪出版社的编辑，经常一口一个铃姐的喊着，这孩子不过二十四五，办事麻利得很，比那个恒时出版社的资深老编辑远山好相处多了。
原稿已经修改过几遍，铃子大致看看排版，和约定的差不多没有问题，请的是凤凰城文联的于主席作序，于主席是老作家了，他的文章优美隽永，话语铿锵有力，对铃子这样的后起之秀非常赏识，常在各种文联会议上夸奖铃子。
审核完毕将确认邮件发了回去，铃子这才打开网站编辑的邮件，果不其然是铃子曾经咨询过的一个网站编辑。
“风铃姐姐您好，最近我们网站提高了作者的福利待遇，你要是有新稿考虑一下到我们网站发表呗，我给您申请最高福利待遇。”
“切！”铃子并没打算回复他，前两年铃子刚开始写小说的时候曾经去过这家有点名气的网站，当时接受作者咨询的就是这个叫梅兰的编辑。
铃子将两万字大纲发到梅兰的邮箱，过了很久也没有回信，铃子忍不住又联系了梅兰，问她稿件是不是能通过审核，梅兰还是没有回答。
第二天铃子却赫然在梅兰的说说上看到了这么一段话：有些小作者以为将作品大纲发到编辑的邮箱里就是进了保险箱，现在我再重申一下，一周没有得到编辑主动联系的就是没有通过审核，不要再来催问了。
铃子感到脸上火辣辣的，初中数学王老师那鄙视的眼神在电脑屏幕上浮现了出来，很多年都没有见过他了，他的眼神却让铃子终身难忘。
第二十四章 会骗人的爸爸
不过写了六七本小说，铃子自己感觉也没怎么出名，突然收到梅兰扔来的橄榄枝，着实让人感到意外。
“说得再天花乱坠我也不会去的，如果没有意外，还是跟着洋芋老大，毕竟他是第一个赏识我的人。”铃子已经拿定了主意，婉拒了梅兰，刚在电脑上敲了一行存稿，手机响了。
“您好于主席，有什么指示？刚才又看了一遍您给我写的序，写的太好了，正在这里感动呢。”铃子笑。
“你这个丫头，净说漂亮话，上次我都答应电视台的孙台长对你做一个专访，结果你死活不同意，搞得我很没面子，人家都求着我联系上电视宣传自己，你这丫头到底是怎么想的？”于主席看来是兴师问罪来了。
“那个……确实不太方便，您知道我的，不是那种喜欢张扬的人。”铃子确实感到很内疚，当时本来想答应的，听说还要到家乡去采访，铃子立马打消了这个念头，强硬的拒绝了电视专访的邀请。
“你这个鬼丫头，算了，我不强人所难，你肯定有你的理由，这样吧，你欠我一个人情，最近文联有个会议，和基层的一些作者做一次交流，传授一下写作经验，这次你不能再拒绝我了吧？”
于主席是个和气的老头，铃子其实并不怕他，听他这么说赶紧答应下来，这次是真的没有理由拒绝了。
“对了，带着闺女来，我超级喜欢听她叫我爷爷，哈哈哈！”
“好的于主席，我一定到，准备好你家的甜葡萄，诺儿喜欢吃，哈哈。”
上一次见面的时候还是去年夏天，铃子领着诺儿去文联拿作协的会员证，正碰到于主席带了家里结的葡萄给大伙分食，诺儿一个劲儿的说好吃，小嘴巴都被葡萄皮染成了紫红色，把老头给逗笑了。
“没问题，这次我多带点，让小可爱吃个够，哈哈哈！”老头爽朗的笑了。
挂了电话眼看又中午了，铃子一百个字都没写出来，她叹了口气，看来还得晚上创作，白天分神的事情太多了。
得下楼跟顾晟聊聊厂家缩减款式的事情，铃子合上电脑，离开了书房。
路过顾子豪房间，这个熊孩子居然关上了房门，这回想监视他都不能了，铃子不想招人烦，犹豫了几秒钟，扭头走了。
“爸爸，我不敢。”起居室里传来诺儿的撒娇声。
“怕什么，有爸爸呢，快来没事！”顾晟一边拍手一边鼓励，不知道这爷俩又在玩什么把戏？
“那你一定把我接住！”诺儿咯咯笑，铃子走下最后一级台阶，看到诺儿站在沙发扶手上面，准备往下跳。
“哎！”铃子刚要制止，诺儿已经一跃而下，顾晟突然把伸出的双臂缩了回去，诺儿一下子站立不稳摔在了地毯上。
“啊啊啊！呜呜呜！坏爸爸！骗人的坏爸爸！”诺儿摔痛了，趴在地上呜呜哭。
“老顾！你看把孩子吓的！”铃子赶紧走过去抱起了诺儿，“让妈妈看看，摔到哪里了？”
“呜呜呜……爸爸大坏蛋！”诺儿并没有摔坏哪里，只是吓了一跳，哭个没完。
“对不起对不起！爸爸错了，来，诺儿，爸爸告诉你为什么。”顾晟嬉皮笑脸的走过来，诺儿把头埋在铃子怀里，不理他。
“老顾你现在怎么像个老顽童？女孩子本来就娇气，你干嘛要骗她？摔坏了怎么得了？”铃子嗔怪的瞪了他一眼。
“我早就看好了，这么矮的距离根本摔不坏，顶多摔个屁股墩儿，哈哈！”顾晟笑，诺儿又扁起了嘴。
“诺儿，咱们就给爸爸一次机会，听他狡辩好不好？”铃子笑着帮女儿擦眼泪。
“嗯，爸爸坏。”诺儿乖巧的点了点头，这还记上仇了，铃子把她抱到沙发上，跟顾晟面对面。
“诺儿，你是不是觉得爸爸骗了你？”顾晟走得近一些，蹲在诺儿面前看着她。
“昂，坏爸爸！”诺儿满脸委屈。
“爸爸今天就是要教给你这个道理，不要相信任何人，你看，刚才爸爸让你站在沙发扶手上往下跳，你轻易的相信了我，结果怎么样？”
“摔倒了……”诺儿又开始眼泪啪嚓的。
“对，虽然摔得不痛，但是刚才我要是让你站在沙发靠背上面往下跳呢？你会不会也相信我呢？”顾晟又问。
“嗯……会！”诺儿看了看又高又大的沙发靠背，眼睛里闪烁出一丝后怕。
“对，你轻易相信了我，我让你站在更高的地方往下跳，要是我骗了你，会有什么后果？”顾晟循循善诱。
“那我就……摔死啦！啊啊啊！妈妈！我害怕！”诺儿惊恐地想象着那一幕，突然大哭起来。
“诺儿不怕，爸爸就是打个比方，他是在教给你道理。”铃子已经明白了顾晟的用意，帮着顾晟一起教育诺儿。
“我们诺儿是最聪明的姑娘，今天的事情说明了一个道理，那就是不要轻易相信任何人，哪怕是爸爸。”
顾晟宠溺的摸了摸诺儿柔顺的头发，诺儿这次没有抗拒，眨着黑亮的眼睛想事情。
“还有一个道理，诺儿自己能不能想清楚？”铃子问。
“嗯，想不清楚。”诺儿低头用手拽着裙子上的花边。
“那就是做什么事情都要动脑筋，不要人云亦云，别人说什么你就信什么，你心里要有自己的想法，做一件事情有没有危险，会不会冒险，有什么后果都要想清楚，知道吗？”
“嗯，我刚才想了，要是爸爸真的让我从高处往下跳，我坚决不跳。”诺儿认真的说道。
“为什么呀？”顾晟饶有兴趣。
“因为我怕爸爸是个笨蛋，万一接不住我怎么办？”诺儿自己笑了起来，完全忘了刚才的恐惧。
“小坏蛋，看我不咯吱你！”顾晟笑着扑过去，父女二人又闹成一团。
铃子摇头笑了笑，顾晟这个家伙还真有一套，自己早就在网上看过这个别人教育孩子的故事，可是从来没有想过要在自己的孩子身上试试，顾晟就做到了，看来将顾子豪交给他管理，应该比自己更有成效。
第二十五章 就算给我帮忙
“老顾，今天广州那边来邮件了，我们年初订的那些秋冬款删减了不少，说是定金冲到首批货款里，一会儿你去我邮箱看看，有十好几个款都是咱们看好的，太可惜了。”
高婶的午饭准时做好了，一家人坐在一起，心里事多天又热，铃子没有什么胃口，挑了一些凉粉慢慢吃着。
“今年上游都这样，秋冬估计也好不到哪去，这样看来还是个事，批发市场那边，和你设想的一样，一折以后出货很快，毕竟下游会增加一些利润，我们也减轻了压力。”顾晟一边吃一边看着顾子豪。
这小子完全没有任何心事，正是长身体的时候，食欲旺盛，一碗米饭拌着杭椒牛柳，外加一份盐焗鸡，吃的津津有味。
“儿子吃饱点，午睡以后跟我去游泳？”顾晟拍了拍顾子豪日渐宽阔的肩膀。
“啊？又去游泳啊？我都学会了，今天别去了，外面这么热。”顾子豪开始耍无赖，上午做了一会作业，下午在空调房里玩游戏多惬意，他才不想去游泳呢，又热又累。
“不想游泳也行，以后咱们隔天去一次。”顾晟正嚼着一块捞汁秋葵。
“行。”顾子豪心里一阵高兴，隔天去也比天天去强，看来今天下午可以尽兴的玩游戏了。
“不过下午你帮我个忙吧，跟我一起去店里，你也知道咱家的员工最近离职了不少，人手不够用啊。”顾晟愁眉苦脸的，顾子豪愣了一下，不知道怎么拒绝。
“不用你出苦力，放心吧！”顾晟先给顾子豪吃了个定心丸，“你就坐在空调房里帮我核对数量，工作很简单，没事的时候还能玩游戏，这种工作我不放心让外人干，你懂的，儿子？”
“那……行吧。”顾子豪本来想拒绝，不过想着顾晟平时没少帮他打掩护，不然铃子早就收拾他了，再说还能玩游戏，总比在家里听铃子嘟囔强，顾子豪果断答应了。
“真的能玩游戏吗？”看铃子剥完虾去洗手了，顾子豪赶紧小声的问顾晟。
“那肯定，你爸我也喜欢玩游戏，经常你妈管得严，我不敢在家里玩，省得她说上梁不正下梁歪，我在公司的电脑上装了好多游戏……”顾晟冲顾子豪挤了挤眼睛，小声的说。
到底还是男人理解男人，顾子豪彻底松了口气，开始吃第二碗饭，高婶炒的菜确实好吃，连小诺儿都吃了一小碗米饭，今天中午的秘制叉烧和茄汁冬瓜是她的最爱。
“不准带你的手提电脑，既然要去给爸爸帮忙，就别想着偷偷玩游戏。”果然铃子回来开始各种规定。
“我说我要带了吗？切！”顾子豪心里有些生气，怎么摊上这么一个妈，就不能跟顾晟学学，看看人家多理解孩子，顾子豪翻了个白眼，吃饭的好心情都被影响了。
“我说你说要带了吗？我就是提醒你而已，你这孩子怎么一说话就开始抬杠？”铃子显然也有些生气，顾晟太宠他了，游了半个月的泳，说不去就不去了。
“好了，不准跟妈妈顶嘴，有话好好说，吃完饭赶紧休息一下，两点钟我们出发。”顾晟在铃子面前还是维护她的，这让铃子很满意。
“知道了。”顾子豪也不傻，他可不想节外生枝，到时候万一铃子脾气上来了，非让顾晟带他去游泳岂不是鸡飞蛋打。
可是等跟着顾晟到了公司，顾子豪才发现跟他想的不一样，顾晟让他先帮着核对数量，说是一会就能干完，可是顾子豪看着堆积如山的衣服，怎么想都是个坑。
顾晟曾经说过君子一言驷马难追，顾子豪可不想被老爸说成言而无信的小人，自己答应的事情，含着泪也得做完，虽然心里有些不情愿，顾子豪还是开始做事了。
“儿子真棒！没想到你干得这么快，眼看做完一半了，快来喝点饮料，”顾晟拿来了两瓶脉动，顾子豪最喜欢喝青柠口味了，顾晟知道。
顾子豪本来累得腰酸腿痛，满头大汗，顾晟这么一夸，心里还颇有点成就感，到底是个孩子，顾子豪将手里的饮料一饮而尽，准备把剩下的一半也赶紧做完。
“顾总，老刘晕倒了！”门外有人喊，顾晟赶紧跑了出去，顾子豪犹豫了一下也跟了过去。
“快点快点！抬到屋里来！顾子豪去冰柜里拿两瓶矿泉水，小张去弄个湿毛巾！”顾晟指挥着两个人把老刘抬进了办公室。
“这天也太tm热了！老刘到底是上年纪了，其实今天活没有昨天多，不到半个小时就装完车发走了。”小张手里提着一个湿毛巾，头上全是汗。
“赶紧给他敷在头上，顾子豪把仓库那个小电扇拿出来，对着老刘吹。”
顾晟看老刘已经睁开了眼睛，赶紧把矿泉水拧开递到他嘴边，“老刘你感觉怎么样？要不要去医院？先喝一点水，慢慢喝，喝几口，一会儿再喝几口。”
“没事……就是有点头晕。”老刘挣扎着坐了起来，顾晟赶紧让他靠在沙发扶手上。
“刘叔太会过了，中午就吃了一个干煎饼，我们出去买盒饭要给他带一盒，他死活不要。”小张嘟囔。
“老刘，今年咱不是刚涨过工资吗？你不至于这么会过吧？”顾晟叹了口气，“咱家的工资在这个市场里可是头一份，你家里很困难吗？有什么燃眉之急你跟我讲，千万别苛待自己，身体垮了不是闹着玩的。”
“谢谢顾总，温饱还是能达到的，就是孩子不争气，这不还没初中毕业就闹着要辍学，我是又急又气呀！”
“儿孙自有儿孙福，刘叔净瞎操心！”小张在旁边不屑一顾，“你看我不也是初中毕业吗？每个月老板给我发三四千块钱，我吃香的喝辣的过得多好。”
“从前我也是这么想的，那时候我还没成家，我到处给人家打零工，那时候工资低，才一两千块钱，我就很知足，一个人足够花了。”
老刘坐起来用手扶着头，又喝了几口水，接着说道：“后来成家以后就不一样了，一家人全指着我一个人，我就是累死也顶多混个温饱，我不想孩子再走我的老路啊！”
小张沉默了，顾子豪坐在顾晟的老板桌后面若有所思。
第二十六章 我爸有钱
“老刘，你也别想太多了，让孩子在社会上吃点苦头他就明白了。”顾晟劝，眼睛有意无意的瞟了一眼顾子豪。
“等他吃了苦头不就晚了吗？我是吃够了没有文化的苦，现在年纪一把只能出苦力，再过几年就怕出苦力也没人要了，毕竟年纪大了。”老刘捶胸顿足。
“可是现在他理解不了也没办法，也许在社会上摔几跤，他才能认识到自己的短视，网上不是有个段子吗？说等到你被社会毒打之后，你才会发现世界上最轻松的事情就是读书了。”顾晟摇了摇头。
“老板你太会讲道理了，我真该让我儿子听听你说的话。”老刘钦佩的望着顾晟，顾晟却无奈的笑了。
“天下的孩子都一样，我儿子也整天沉迷于网络游戏，今天是我硬拽来给我帮忙的，是不是顾子豪？”顾晟看着儿子。
“昂，不过我和他儿子不一样，我爸有钱！”顾子豪得意地晃晃头。
“唉！这孩子说的有道理，都怪我这个当爹的没本事……”老刘叹了口气，感觉好多了，便请了假回家去了。
“唉！你这孩子怎么能这么说话呢？”顾晟有些不快。
“怎么了？我说的没错呀！”顾子豪开始在电脑上寻找游戏。
“你说的是没错，可是你有没有想过要是我和你妈妈的公司破产了怎么办？家里没有钱了怎么办？”
“别吓唬我，怎么可能？”
“儿子我真没吓唬你，来，我给你看看咱们家的财务状况。”顾晟搬了把椅子坐在顾子豪旁边，开始用鼠标点击桌面上的报表。
“你看这是咱家现在的库存状况，占用资金581万，这只是夏装，这两天我和你妈就是为了处理库存急的上火呢，大家看看我们在银行的贷款情况，截止到这个月底我们欠银行1358万，这还没算利息。”
“1358万减581万，我们欠银行777万？”顾子豪数学不错，一下就算出了正确的数字。
“不是这样算的儿子，库存占用581万，是指我们进货的时候花的钱，当时是三折进货，现在是在一折甩货，就算全部卖出去，也卖不到200万，所以现在你知道我们家有多危急了吧？”
“那怎么办？”顾子豪有些着急了，他想起电视剧中演的豪门破产，房子也被银行收走了，一家人流离失所苦不堪言，他依稀记得小时候到处搬家的事情，他可再也不想过那种日子了。
“我和你妈正在想办法，所以你看成年人的世界没有那么容易，你以为你长大了就可以什么都不在乎吗？那是因为在你的身后有我和你妈，如果我们家的生意破产了，你还能依靠谁？”顾晟紧紧的盯着顾子豪的眼睛。
顾子豪不敢和他对视，躲闪着将视线垂了下去，“那……那那我就出去打工，帮你们还债。”他仿佛做了一个勇敢的决定。
“打工？你看看老刘，还有比你大几岁的小张，他们能挣几个钱？如果靠你每个月卖苦力挣的三四千块钱来还账的话，欠银行的1000多万要还多久？你算过吗？”
“250年？！天哪！到死也还不完！”顾子豪把计算器扔在一边，捂上了眼睛。
“顾子豪，所以现在你还是个孩子，说话办事没有想过自己身上的责任，尤其是对你自己负责任，你才14岁，可以说人生刚刚开始，如果天天沉迷于网络游戏，你长大了怎么办？一事无成吗？现在你靠的是父母，如果哪天父母倒下了，你能依靠谁？”
顾子豪低着头默不作声，其实心里慌的一批，这些问题他真的没想过，这些年父母生意做得顺利，生活品质优越没得说，顾子豪过的是无忧无虑的日子，除了上学就是玩游戏，成绩不上不下，他觉得自己已经不错了。
“天不早了，也没什么生意，我们收拾收拾回家吧，你妈妈一会等急了。”顾晟懂得适可而止，不然顾子豪一会儿又得生出厌烦情绪来。
“吃饭还早着呢？咱们去长泰广场逛一圈吧，我好像记得我妈快过生日了。”顾子豪突然想起什么似的。
“算你小子有良心，你知道你妈是哪天过生日吗？”顾晟笑。
“忘了，反正是夏天最热的时候。”顾子豪挠了挠头，从小都是父母给他过生日，给父母过生日，在他的记忆里只是跟着大吃一顿，至于哪一天还真没有记住。
“瞧你，光记得吃了吧，你妈是大暑那天的生日，你小子记好喽。”
“大暑，哦。”顾子豪兀自点着头，帮顾晟关闭了电脑，父子二人开车来到凤凰城最豪华气派的长泰广场，开始挑选礼物。
“送点什么好呢？”顾子豪东瞅瞅西看看，一时拿不定主意。
“我看不如把你的手提电脑送给她，她保准高兴。”顾晟调侃。
“那可不行，我妈的电脑比我高级多了，她才不稀罕我的呢，”顾子豪其实想说的是，“没了电脑我怎么玩游戏？”
“哎呀，好了，我保证以后少玩游戏还不行吗？”顾子豪顶不住顾晟的目光，“其实玩多了也没意思，就是玩儿习惯了，一时还戒不掉……”
“我相信你一定可以控制住自己，等开学以后，电脑能不能交给我保管？周六周日的我还给你，就当放松一下，偶尔玩一天也未尝不可。”顾晟提出了合理化建议。
“那……那行吧，我相信你比我妈讲道理，我妈有时候不可理喻！”
“不准这样说你妈，你妈比谁都对你好，只是方法问题，她自己小时候没有上好学，就盼着你能成才。”顾晟拍了拍儿子的肩膀，这小子明年就得超过自己了。
“你说我妈都喜欢什么呀？去年我给她买的口红，她嫌太红一直都没抹过，前年我给她买个项链，她居然嫌弃戴上像暴发户，就扔在抽屉里，我妈这人真是扫兴。”顾子豪摇摇脑袋，一筹莫展。
“那说明啊，你不了解你妈妈，买礼物也买不到她心里去，你看我买的东西，她从来都很喜欢。”顾晟开始吹嘘。
“得了吧，你给她买的LV她背地里说像老太太提的，早用原包装纸包好了，放在衣橱的最里面。”顾子豪无情的拆穿了他，并报以哈哈大笑。
“嘿，你这个臭小子，敢笑话你爹！”顾晟扑过去用手架住了顾子豪，父子二人一路打打闹闹，上了二楼。
第二十七章 大小两个仙女
一周以后就是开会的日子，铃子带了诺儿和张姐，开着车早早的来到了市区。
离开会的时间还有几小时，铃子打算去自己常去的那一家造型会所，给诺儿剪个头发，顾晟答应一会儿来接女儿回家，然后自己去开会。
“唉呀李总，您是好久没来我们会所了，今年这天也是太热，大家都不想出门了。”设计总监 Jessica昨天接到了铃子的预约，早早的就恭候在前台。
“ Jessica你好，最近确实很少出门，我感觉自己已经有一个月没出门了。”铃子笑。
“哎哟，我的小公主，好久不见喽！” Jessica蹲下拉着诺儿的手轻轻地晃了几下，诺儿则非常礼貌的叫了声姐姐好，神态淡定自然，不像别的孩子一样，出门往大人身后躲。
“下午我有一个会，帮我洗下头，盘一个花式丸子头，别的都不用弄，给诺儿修一下头发，主要是刘海。”铃子用手拉着诺儿，母女俩朝包间走去。
等顾晟来的时候，铃子正带着张姐和诺儿在海星餐厅的包间里等他。
“哇，一大一小两个仙女，你们好！”顾晟夸张的将女儿举了起来，诺儿今天穿了一个简单的无袖棉质连衣裙，丝缎般柔顺的齐肩秀发刚被打理过，衬着娇嫩的苹果脸，顾晟忍不住在她的脸蛋上左右开弓。
诺儿被逗的咯咯笑，铃子在座位上看着父女二人微笑，诺儿真是太幸福了，从小有父母的疼爱，如公主一般的长大，真是太好了！
“我们的大仙女今天颇有公主范，让我想起了罗马假日里的公主。”顾晟将女儿交给张姐，坐在了铃子旁边。
“怎么样？还行吗？”铃子发量不多，所以这些年一直都是微烫的发型，这样显得蓬松一些，平时都是披着的，走的是熟女路线。
现在天气热，就让发型师给盘了一个花式的丸子头，倒显得俏皮可爱，完全看不出已经35岁了。
“我们家仙女眉清目秀清纯可爱，说你25岁也有人相信，我发誓绝对没有奉承之意。”顾晟一本正经的拍马屁，把铃子逗笑了。
“人人都喜欢奉承，我也不能免俗，从小都说我是黄毛丫头，头发又稀又黄，眼睛细细的，我妈常说我……”铃子突然打住，季学英常说她是丧门星，这妈当的简直了！
“饿死了，让我看看都有什么好吃的。”顾晟自然知道铃子想到的不是什么好事，赶紧转移话题。
“我点了你最喜欢吃的海草凉粉，你尝尝看有没有海边做的地道？”铃子贴心的把那盘海草凉粉放到了顾晟面前，“还有你最喜欢吃的蚵仔煎。”
顾晟一向喜欢吃海鲜，铃子自己却受不了海鲜的腥味，除了清蒸鱼和虾类，鱿鱼扇贝什么的她一概不吃。
“在海鲜餐厅你就吃这个？”顾晟指了指铃子面前的那一小份虾仁意面。
“你看不起虾仁？虾仁也是海鲜啊，”铃子指了指面前的紫菜鸡蛋汤，“这个也算海鲜，不过我是给你点的，嘻嘻。”
“没关系，全是我的，我能把它们都吃光，你信不信？”顾晟夸张的捏起一个扇贝，将贝肉和上面的粉丝一起吸进嘴里，“太鲜了！”顾晟满脸陶醉。
“你可以去开吃播了。”铃子被逗的哈哈笑。
炎炎夏日，总有那么多悠闲的时光，一家人慢悠悠的吃完午饭，离会议还有一个多小时的时间，铃子准备带诺儿跟于主席见个面，这老头是真心喜欢孩子。
文联的会议室在二楼，铃子先去签了到，领了参会的资料文件，下面一些基层的会员已经陆陆续续的到了，在会议室里三三两两的凑在一起聊天，今年又有好多新会员，铃子扫了一眼大多是陌生的面孔。
二楼走廊的尽头是于主席的办公室，铃子看了看时间，午休时间已经过了，于主席应该早就来了吧？
正想着一个人从办公室里走了出来，不是别人，正是文联主席于光正。
“于主席您好！”铃子笑着打招呼。
“爷爷好！”诺儿落落大方的样子特别可爱，把老头高兴的不行。
“嗳！乖！我要是有你这么个孙女就好喽，呵呵呵！快进来，看爷爷给你带什么好吃的了？”于主席忙不迭的把母女二人让进办公室。
“哎呀，小诺儿最喜欢吃的葡萄爷爷给你带来了，这边有洗好的，快来尝尝。”老头乐颠颠的把葡萄端了过来。
“谢谢爷爷！”诺儿也不客气，趴在茶几上就开始吃葡萄，她吃的很仔细，一点一点把葡萄皮扒了，小心的放在铃子给她铺好的抽纸上。
“看看，这孩子一看就是讲究人。”于光正笑眯眯的看着，打心眼里欢喜着。
“于主席，发言稿我准备好了，您要不要看看？”
“不用看不用看，以你的水平给他们讲讲课绰绰有余，”老头赶紧摆手，“今年咱们文联吸收了很多基层的文学爱好者，有下面县里的，也有市里各大机关、企业的文学骨干。”
“那人家的水平也不差，我能讲好吗？”铃子突然有些后悔了，不应该轻易答应于主席的邀请。
“哎呀，铃子你就别谦虚了，你写的书我都看过，有言情题材也有都市题材，还有成功励志的现实题材，文笔好故事也精彩，你这么年纪轻轻的怎么会有这么深的阅历？老朽十分佩服啊！”于光正竖起了大拇指。
“于主席这么夸我，我都有点不好意思了。”铃子赶紧摇头。
“问题是你的主业不是作家，而是一个成功的企业家，真是让人感慨呀！优秀的人真是全方位的优秀，所以叫你来给他们讲讲课，主要也是讲讲文学和生活之间的联系，我觉得你一定能讲好！呵呵呵！”
“是不是啊？小诺儿？”于光正笑眯眯的看着诺儿，眼神里既有羡慕也有宠溺，于光正的独子定居美国了，老两口可谓是空巢老人，又不愿意根据美国生活，所以平时也是寂寞的很。
“是的，爷爷！”诺儿甜甜的回答。
“你这孩子什么都不懂，就说是的？”铃子哭笑不得。
“可是我觉得爷爷说的都是对的呀！”诺儿歪了歪小脑袋，逗得于光正哈哈大笑！
第二十八章 猝不及防的重逢
眼看就到会议时间了，铃子把诺儿送到了顾晟的车上，“这是于主席给的葡萄，诺儿专享。”铃子笑了笑，把一小篮葡萄递了上去。
“遵命！”顾晟搞笑地敬了个礼，带着张姐和诺儿走了，铃子一只手遮着强烈的阳光，快步走进了文联的办公大楼。
“今天我们很荣幸的请来了我市知名作家风铃女士，给大家讲讲文学作品和生活之间的联系，大家欢迎！”
主持人简短的介绍之后，铃子在掌声中给大家鞠了一躬，准备发言，在台下几十双眼睛的注视下，铃子的心莫名的慌乱了一丢丢。
近几年来，由于事业上的成功，不管是商业聚会还是文联的活动，铃子大大小小也参加过几十次了，她不禁嘲笑自己，怎么骨子里还是那个拘谨羞怯的女孩。
“大家好，我是风铃……”
“原来她就是风铃啊，这么年轻，之前我还以为是个男的呢，嘻嘻。”
“还挺时尚漂亮的，我看过她的书，有些文风挺老练苍凉的，真没想到是个年轻姑娘。”
后排有人交头接耳的议论，引起了一个穿职业套装女人的反感：“你们不是来听课的吗？要议论出去议论，影响别人都听不清了！”
“略略略！”说话的两个人也是年轻女孩，互相扮了个鬼脸不再吭声。
“艺术来源于生活而高于生活，不要轻视自己身边的鸡毛蒜皮，鸡零狗碎，我想真正的艺术就来自这个充满烟火气的世界，谢谢大家！这些都是我自己的片面见解，有什么不足之处，我们大家可以会后一起讨论。”
铃子轻吁了一口气，结束了自己的发言，台下响起了热烈的掌声，尤其是坐在后排的那个穿白色丝质衬衣的女人，几乎都是热泪盈眶了。
“今天的会议到此就结束了，老头子我在多啰嗦几句，风铃是这几年我看着成长起来的，她的文风隽永，在她的书里你能找到对家乡的热爱，还有对生活的赤诚，我希望我们这些基层的文艺工作者，不管不管是专职的也好，兼职的也罢，都能坚持笔耕不辍，都能写出更好的作品来！”
于主席最后总结了几句，主持人宣布会议结束，提议想跟铃子合影的，还有想跟于主席合影的，可以自发的上台，话音未落，立马就有几位激动地窜上台去，白色衬衣的女人犹豫了一下，也快步向主席台走去。
“李铃子！哎呀，两年不见，你都成大作家了！”一个四十岁左右的男人站在铃子面前，看铃子一脸懵懂，开始做自我介绍：“我是王根水，你还记得吧？前年我们一起在文联学习班上过课呢！”
“哦，我想起来了，王老师你还好吧？”铃子笑，这个王根水当年是狠狠嘲笑过自己的，还说什么好好卖你的衣服得了，作家不是什么人都能当的……
“哎呀，我真是小瞧你了，当年你说你要写出让人难忘的小说来，我还笑话你来着，哈哈哈！”这个王根水倒是爽快人，一点不避讳自己被打脸的事实。
“王老师是要跟我合影吗？”铃子已经看到旁边几个人脸上露出厌恶的表情，王根水实在是太啰嗦了。
“好好好，合影合影！”王根水赶紧掏出手机，自拍了一张和铃子的合影，把位子让出来点头哈腰的去了。
最后走过来的是一位穿白衬衣黑裤子的女人，看样子不过三十出头，画着淡妆十分干练，模样却有些眼熟。
“您好！”铃子对她莫名有些好感，但这个女人直勾勾的眼神有些瘆人，铃子被她上下打量的有些不自在，这两年是有些人很崇拜自己，但面前的这个女人眼神里分明并不是崇拜。
“铃子！李铃子……你真的是李玲子？”面前的这个女人嘴唇微微颤抖，眼睛里却饱含着泪花。
“您是……”铃子楞了，也许是刚才王根水说出了自己的真名，可眼前这位……
“我是刘丽丽，刘丽丽呀！铃子我可见着你了！”女人摇了摇胸前的卡片，上面赫然写着：市教育局，刘丽丽。
“刘丽丽……刘丽丽真的是你啊！我说怎么看着这么眼熟？你化了妆我都不认识了。”铃子一下子抱住了刘丽丽，两个人又哭又笑。
于主席他们彻底懵了，老头挥了挥手，无关人等全都撤了，只留下姐妹两个在台上互相抹眼泪。
“铃子你这些年去哪里了？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你知道我有多想你吗？我恨我自己当时那么懦弱，如果不是我，可能你就去上高中了，这些年我一直活在愧疚里……”刘丽丽泣不成声，抱着铃子不撒手。
“没有没有，真的不是因为你，再说了那件事情是我自愿的，都跟你说了好多遍了，你这傻丫头！”铃子抹了一把眼泪，幸好现在会议室一个人也没有，不然妆全脱了，太尴尬了。
“我不管，我真是太想你了！我有时候做梦都会梦见你，醒过来出一身汗眼泪把枕头都打湿了，你这个傻瓜，你去哪里了？没想到你成了作家，我真是太高兴了！”刘丽丽语无伦次，还是抱着铃子不撒手。
“傻瓜，我现在过得很好，我们找个地方聊天去，咱俩在这里又哭又笑，不知道会吓坏多少人。”铃子先冷静下来，拍了拍刘丽丽的后背。
“好！今天我们都不回家，我要和你去开房，我们彻夜长谈！”刘丽丽跟个孩子似的，铃子哑然失笑。
“好！就听你的，开房去！”铃子今天开了辆奔驰越野，又一次把刘丽丽惊呆了。
“你别告诉我这车是写书赚来的，不然我会辞职不干，跟你学写书的。”刘丽丽坐在副驾驶上，看着娇小玲珑的铃子驾驭着庞然大物。
“当然不是！写书哪里赚得了这么多？我是摆地摊赚来的，哈哈！”铃子也笑，本来顾晟是要给她买辆甲壳虫的，Mini也很适合她，可是铃子偏偏选了这辆庞然大物，让顾晟刮目相看。
“铃子，你跟小时候不一样了。”刘丽丽突然说了这么一句。
“是吗？是变好了还是变坏了？”铃子笑。
“真好！我好喜欢现在的你，真的！”刘丽丽眼睛里又飒出了泪花。
第二十九章 遥远的往事
“刘丽丽你不用请假吗？”凤凰城最高档的酒店都市假日的高级包房里，铃子笑嘻嘻的对刘丽丽说，五分钟之前，她刚跟顾晟请了假，视频里，刘丽丽和顾晟打了招呼。
“祝你们好基友今晚愉快！”顾晟坏笑着关掉了视频通话。
“你老公真好！”刘丽丽由衷的感慨。
“所以你呢？要不要请假？孩子有人带吗？”铃子初步判定了一下，就算大学一毕业就结婚，刘丽丽的孩子也不会超过十岁，可她并没有着急跟家里请假，这丫头的心也够大的。
“我一直没结婚，所以不用跟谁请假。”刘丽丽把包一扔，撂倒在宽阔的大床上。
“什么？为什么？你这个高材生眼光也未免太高了吧，我记得你可不是独身主义哦。”铃子把自己撂在刘丽丽旁边。
“唉！一言难尽，”刘丽丽叹了口气，“这样不也挺好吗？自由自在的。”
“这些年你到底发生了什么？”
“这些年你到底发生了什么？”
两个人异口同声的说道，随即哈哈大笑了。
“你离家出走的那一年我记得我上高三，刚刚高考完对不对？”刘丽丽先发制人。
“应该是吧，我记得那一天是我十八岁生日的前一天，天也是这么热。”铃子叹了口气，“日子过得好快，转眼十几年了。”
“那时候你家还没安电脑，你连个Q也没有，又没有手机，你爸妈报警后汽车站和火车站都没有找到你离开本地的监控，你是遁地而去吗？”刘丽丽至今也想不明白铃子当年是怎么离开县城的。
“哈哈，我是搭乘别人的汽车走的。”铃子有一些赫然，毕竟不是一件光彩的事情。
“你居然有同伙？那时候有私家汽车的可不是一般人啊，我怎么不知道你有这样的朋友？”
“偶然认识的，是我求他带我离开的，再不离开我就要疯了！”铃子一直在逃避这段回忆，她没有告诉过任何人，她很后悔。
“我知道是奶奶意外亡故你才这么做的，对不对？”刘丽丽拉住了铃子的手。
“嗯，奶奶实在是走的太冤了，我恨他们！”铃子不由得攥紧了拳头，事情过去了这么多年，她依然不能原谅父母。
“唉，奶奶那么好一个人，真的是……”刘丽丽不免跟着有些伤怀。
那是2003年的夏天，正是一年之中最热的时候，铃子在火车站的小超市做临时工待业已经两年多了，自从错失了铁路最后一批招工以后，铃子的日子举步维艰。
“没用的东西！高中你都能考上，怎么招工考试就变成废物了？以后你要怎么办？难道让爹娘养你一辈子？”季学英整天在家里摔碟子打碗，铃子心里压抑极了。
“早知道还不如让她去上高中呢。”李一白除了唉声叹气就是怨天尤人。
“呵呵！上高中？就她那个成绩你以为她能考上大学？再说了，她考上的是什么高中？全县城最垃圾的高中！你看人家对门刘丽丽，人家考上的是县一中，重点高中！”
铃子实在是听不下去了，拉开门便走了出去，要不是待业当临时工还有几百块钱的工资，她在这个家里一天都存活不下去。
“是啊，怪谁呢？还不是怪自己当时没有坚持，就算是最烂的高中也应该去上啊！”
铃子走在路上唉声叹气，还不是老爹李一白打保票说很快就会招工，以铃子的成绩绝对没问题，再加上自己确实没有自信，没有自信能在三年后考上大学，白白的扔掉了上高中的机会。
刘丽丽考上了重点高中，而铃子却撕掉了普通高中的录取通知书，开始在铁路上待业了。
办了铁路子女待业证，16岁的铃子开始在火车站候车室里的小超市里卖货，一卖就是一年多。
第二年的秋天，铁路终于要招工了，李一白兴奋地上蹿下跳，还去找了爷爷当年的徒弟，人家现在已经升职去了省会济南，成大领导了。
李一白拎着两坛豆豉和两提酒来到济南机关大院，一见面，人家便皱起了眉，东西一点没收，只是告诉李一白让孩子好好复习考试，别的什么都没说。
季学英当时就悻悻的说，没收礼就办不成事，只能指望这个死丫头自己了。
铃子自然是好好复习的，书本刚放下一年捡起来还不难，季学英破天荒的还给她请了家教，听说本县的铁路子女中只收一个女工人，季学英张牙舞爪的威胁铃子，考不上就让她上街要饭。
“你看你妈这话说的，考不上接着干临时工就是了，怎么也比上街要饭强。”陈春燕背地里嘟囔，不过几年的功夫，老太太的背也驼了，头发变成了花白。
“我一定能考上的。”铃子都打听过了，附近的铁路子女只有六个报考的女生，除了两个年纪大的，剩下的学习成绩全都不行，学习好的都在准备考大学，谁会想当个铁路工人啊！
功夫不负有心人，能有个正式的职业是铃子最大的心愿，她把全部的精力都用在了复习功课上，就连上班卖货的时候也趴在柜台里写呀算呀，被旅客骂是那几个月的常事。
自己的努力加上家教的帮助，铃子惊喜的发现自己最为头疼的三角函数都弄懂了不少，她还曾经开玩笑似的和刘丽丽说，看来人逼到份上啥都能学会。
终于到了考试这一天，招工考试其实非常简单，只考语文数学和zz，除了数学铃子有些担心以外，另外两门她是有把握的。
数学卷子出乎意料的简单，简单的让铃子不敢相信，这简直比单元考试很简单，铃子按耐住一颗兴奋的心，认真的做着每一道题，直到考试结束的铃声响起才恋恋不舍的把卷子交了上去。
再往后就是漫长的等待，铃子在候车室卖货的时候，经常看着走来走去的工作人员，她不禁憧憬着几个月以后自己也会成为他们中的一员。
“喂！铃子，又想什么好事呢？”一个人敲了敲柜台，把铃子从美梦中惊醒。
“石老五，你吓我一跳！”铃子有些不高兴。
“哎，你这小丫头你得叫我哥哥才对，石老五是你叫的吗？”来人是火车站上的男职工石涛，人称石老五。
第三十章 惨遭顶替
铃子懒得理他，这小子成天吊儿郎当的，最近经常围着铃子打转，铃子知道，他想跟自己处对象。
“给哥拿包烟。”石老五没话找话。
“喏，五块！”铃子知道他每次都是买五块的将军，直接将烟扔在柜台上。
“怎么样？听说你参加招工考试了？以后咱兄妹俩就是同事了，要不今晚哥哥先请你吃顿饭庆祝一下？”石老五掏出五块钱拍在柜台上嬉皮笑脸。
“不去！还不知道考上没有？”铃子将钱反复看了两遍，放进了钱箱里。
“哥哥相信你一定能考上！”石老五笑眯眯地盯着她，这小丫头短短一年时间突然长开了似的，眉眼也变得好看了，身体也像含苞欲放的花一样，远远就能闻见芬芳。
“石老五，你又偷着抽烟，小心站长罚你钱！”远处另一个铁路工人朝这边走来。
“不跟你说了，等你好消息！”石老五把烟掐了，一溜烟跑了。
“讨厌！”铃子用手扇了扇烟味，“谁想跟你做同事？”
“李铃子！招工作名单下来了，你知道吗？”一个二十岁出头的女孩跑过来兴冲冲的说。
“真的？”铃子恨不得马上跑去火车站门口看张贴的告示，可她还没下班，不敢离开岗位，急得团团转。
“急啥呀？又没你！”这个叫王娟的女孩撇了撇嘴。
“啊？没我？”铃子的心猛地一沉，“那咱们六个谁考上了？你考上了吗？”
“哎呀，这样的好事哪能轮得上我呀！我妈说了，让我死了心赶紧找对象嫁了得了。”王娟算是年纪大的，已经二十二岁了，考试考得一塌糊涂，本来也没报什么希望。
“那谁考上了，你快告诉我呀！”十七岁的铃子急得脸都白了。
“咳！我悄悄告诉你，你可别乱传，咱们六个人就属你考的分数最高，但是名单上不是你，听说是高副段长的亲戚，从别的地方来的，占了咱们的名额。”王娟神秘兮兮的小声说道。
“什么？那不合理呀！她是外地的，凭什么占咱们的名额？”铃子当场震惊了，等接班的一来，铃子撒腿就往火车站外面跑，她就想看看王娟说的到底是不是真的。
红色的录取名单贴在火车站的外墙上，铃子仔仔细细将十个人的名字看了几遍，没有自己，确实没有自己。
唯一一个后面写着括号女的名字，铃子记住了，她叫丁玉。
这天晚上，铃子家气压无比的低，没人说话，季学英已经爆发过了，她叫嚣着要去济南告状，可是李一白的一番话让她彻底没了脾气。
“我都打听过了，丁玉是高副段长的外甥女，高副段长姐夫丁兆民是济南知名上市公司的老总，也不知道怎么想的，非把女儿安置在铁路上班，你去告也没用，人家之前早就安排好了，丁玉的户口提前几个月就安在了高副段长的名下，还办理了正式的过继手续。”
“他奶奶的！真是打的一手好算盘！”季学英忍不住骂道。
“只能吃个哑巴亏了，听说这是最后一次招工，以后都是直接从大中院校直接分配，铃子可怎么办哟！”李一白叹了口气，心里后悔，当年没让铃子读高中，这下鸡飞蛋打了。
“我就说这个小妮子带着丧气相，煮熟的鸭子都能飞了！”季学英气得把筷子一摔，离开了饭桌。
“这能怪我吗？”铃子忍不住哭了起来。
“好了好了，吃饭的时候别哭会伤胃口的。”陈春燕连忙相劝。
“我说老姐你真是够倒霉的。”小波一边说一边将一块鸡肉塞进了嘴里，这小子营养足个头窜得很快，刚上六年级就一米七多的个子了。
“我长大了可不当什么工人，我得考大学，以后留在大城市工作，妈妈说了，小城市净搞不正之风！”小波丝毫不顾忌铃子的感受，一边大快朵颐一边尽情评论，把铃子一颗心踩的稀碎。
“行了，快点吃你的吧，吃完做作业去！”陈春燕使劲的瞪他，小波这才赶紧吃完最后一口离开了饭桌。
“我出去散散步。”铃子一口饭也吃不下去，起身离开了家。
此时已是初冬，天黑的早，火车站附近本来就荒无人烟，铃子一个人走在铁轨旁的小路上，冷风嗖嗖的刮着，她那颗凉透了的心仿佛结了冰似的，麻木又凄凉。
前面就是铃子的根据地了，每次心情不好的时候，她都一个人静静的坐在大树下的那个石墩上，有时一坐就是几个小时，坐的累了心也静了，起身回家继续惨淡的人生。
树叶已经掉落大半，石墩上都是飘落的黄叶，铃子用手扫了扫坐了下来。
石墩真冷，但更冷的是铃子那颗少女的敏感之心，季学英刚才发飙的时候说了，一个初中毕业生，不可能找到正式的工作了，错失了这次机会，只能挑个好人家嫁了，从此也了了她的心事。
“这是想把我处理了吗？”铃子心里一片暗淡。
“难道我天生就是一个等着处理的次品？”
远处一列货车慢腾腾的开了过来，火车头的灯光好亮啊，铃子忍不住用手挡住了眼睛。
“活着还有什么意义？”一个念头突然从她脑子里钻了出来，铃子慢慢地站了起来，两只脚不由自主的向铁轨走去。
“喂！干什么呢？！”耳旁一个声音大吼一声，铃子还没有反应过来，便被人一把抱住，拖下了路基。
“你叫什么名字？家住在哪里？”一个男人粗壮的大手把铃子从地上拽了起来。
“我……我就住在铁路小区。”铃子脑子有点懵，完全不记得发生了什么。
一束强光照在了她的脸上，“你……你不是李一白家的姑娘吗？”很显然这个人认出了铃子。
“我……是。”铃子在黑暗中看不清这人是谁，她用手挡着那人的手电，“别照我的眼睛。”
“老齐！咋回事？”
“哟，老齐可以啊，老光棍也学会泡妞了，哈哈哈！”不知道从哪里冒出两个人来，嘻嘻哈哈的开着低俗的玩笑。
“别乱说话，这小姑娘刚才差点让火车轧了，我给她拖下来的！”叫老齐的人关上了手电筒。
“还拖……哪个脱啊？”两个后来的人挤眉弄眼，声音十分猥琐。
“别理他们，来，我送你回家！”老齐一把拉住了铃子的手。
第三十一章 流言四起
第二天一早，整个火车站片区流言四起，说的有鼻子有眼的，都说铃子和火车站的老光棍老齐好上了，有人亲眼看见他们在铁轨边的小树林里拥抱。
令人恼怒的是，一夜之间老齐居然闭口不提救了铃子的事情，任流言蜚语满天飞。
“你这个小贱人！家里的脸都让你丢尽了！你说你找谁不行，你非要找老齐，天下男人都死绝了吗？”季学英狠狠的揍了铃子一顿。
“我没有，我真的没有！”铃子浑身是嘴也说不清，因为那晚回来的时候，一路上碰见了好几个人，都看到老齐拉着铃子的手，铃子意识到这个问题强行把手抽出来的时候，又正好被张阿姨看到了。
“别人的眼都瞎吗？就差给你拍下录像来了，你还满嘴狡辩，真是女大不中留，干啥啥不行，找对象你倒积极！”季学英气得浑身哆嗦。
“我真的没有……那天我差点被火车撞了，是齐叔叔救了我，他说他要送我回来，我也没想别的……”铃子哭得鼻涕一把泪一把。
“女大不中留！得赶紧给你说个婆家，省得给我惹是生非。”季学英将信将疑。
“铃子她妈，铃子才十七，你张罗的哪门子对象？”陈春燕忍不住插嘴。
“你一个老太太懂什么？这都满城风雨了，再不给她张罗对象，名声坏了就没人要了！”
从那天开始，铃子陷入了噩梦般的生活，几乎每天都要听季学英嘚啵嘚啵嘚，她感觉季学英在自己身上插了一只草标，随时可以贱卖处理。
更要命的是，石老五居然和老齐打架了，众目睽睽下，石老五说老齐动了他的女人，老齐却将错就错，得意洋洋的承认了，两个人扭打在一起，打了个你死我活。
事情的结果就是铃子的名声彻底臭了，正经男青年都躲着她，几个不三不四的倒是靠过来，想趁机占点便宜。
石老五和老齐打架的事情遭到了上级处理，每人待岗三个月，扣了一笔奖金。
让人无语的是，站长居然把李一白叫去熊了一顿，非说他教女无方，搞得天下大乱，再这样下去，就不让铃子在小超市里工作了。
李一白心里本来就窝火，这一下就更憋屈了，回到家一连摔了三个碗，还狠狠的扇了铃子一个耳光。
“奶奶，我不想活了……”铃子捂着半边红肿的脸，倒在陈春燕怀里喃喃自语，“为什么我活得这么难？”
“傻孩子，快别说傻话，日子久了，大家自然知道你是什么样的人，在这个世界上还是好人多，只不过你不小心遇到了几个坏蛋，古人说的好，苦尽才能甘来，相信奶奶，乖……”
陈春燕吓得心里怦怦跳，她没有更好的办法安慰铃子，只有紧紧地将她搂在怀里，自己却也老泪纵横。
可是这个世界并没有因为铃子绝望而变得好起来，身边的人变本加厉对她指指点点，铃子常常绝望的想，自己还没有去过凤凰城呢，临死总要去看一看的。
年关将至的时候，铃子没有和任何人打招呼，揣着刚发的六百块钱工资登上了开往凤凰城的火车。
凤凰城可真繁华呀，一下火车铃子便分不清东南西北了，火车站门口各式出租车和小巴车争着把她往车上拉，铃子捂紧了包包里的钱，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警察叔叔，我想去批发市场，怎么走啊？”铃子一眼看到一个巡逻的警察走了过来，赶紧上前询问。
“小姑娘，你看那边有个公交站，你可以坐2路车去，快过年了，小心小偷啊。”这警察四十多岁，笑眯眯的让铃子一下感觉安全了。
公交车上人挤人，除了刚下火车的，都是一站一站上来的人，很少有人下车，警察叔叔说2路车的终点就是批发市场，难道他们是都去批发市场的？
晃悠了好久，铃子感觉自己都要晕车了，这辈子也没有坐过这么久的公交车，车上关着车窗简直令人窒息。
“这就是传说中的凤凰城批发市场啊！”铃子刚一下车就看到了巨大的元宝雕塑，“到底是全国十大批发市场之一，真气派！”
批发市场太大了，铃子在里面走着走着就迷了路，这边是服装批发市场，那边是日用品批发市场，听人说还有毛线批发市场、文化用品批发市场、鞋帽批发市场等等等等。
“我的天哪，这一圈转下来，三天三夜也不够啊。”铃子累得两腿发酸，她给奶奶买了一顶崭新的毛线帽，给小波买了新的手套，想给自己买点什么，一时还拿不定主意。
“把钱都花光，顶多回去挨顿臭揍，有什么了不起的。”铃子心一横，突然发现什么都不怕了。
路过服装批发市场，铃子看中了一件白色的羽绒服，中长款，帽子边上还沿着灰色的貉子毛，太好看了！
快过年了，都是前来采购年货的，店铺前面围着里三层外三层的人，铃子用手紧紧的拽着自己的包，准备挤过去问问价钱。
突然！铃子发现一个小偷正把手伸向了一个男人的裤兜，铃子有些胆怯，小偷眼看就要得手了，铃子不管不顾的大喊一声：“有小偷！”
所有人都回头看着铃子，那个男人也猛然回过了头，摸了摸自己的裤兜，钱包已经被拽出来一半了，小偷狠狠的瞪了铃子一眼，撒腿就跑。
“谢谢你，小妹妹。”男人像是南方来的，说话软软糯糯的，样子很亲切。
“没……没事。”铃子紧张的前后左右看了一眼，常听奶奶讲小偷报复人的事，铃子一次走出家门便惹了事，身边没有半分依靠，怎么能不害怕？
“别怕，你跟着我，一会儿你要去哪里，我把你送过去。”男人个子高高的，看起来不到30岁，铃子一下子就对他产生了信任。
“我看上了那件羽绒服……”铃子指了指模特身上穿的衣服。
“这件啊，你别从这里买了，我送你一件，就当感谢你刚才仗义之举。”男人笑眯眯的。
“啊？不不不，我带了钱来的，刚才的事情是应该的，我不要你的东西。”铃子连忙摆手，转身要走。
第三十二章 初相遇
“小妹妹，你真是个规矩人，实话告诉你，其实我是来进货的批发商，这款羽绒服刚才我进了不少货，如果你要付钱的话，就给我批发价吧，能省不少钱，这样总行了吧？”
男人伸手拦住了铃子，不紧不慢的跟她说话，声音暖暖的，铃子听了以后心里很舒服。
“那，那好吧，谢谢你。”毕竟身上没有多少钱，能省则省，铃子同意了男子的提议。
“对了，我叫胡劲，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李铃子。”铃子也不知道羽绒服到底多少钱，胡劲告诉她批发价一百她就信了，从包里摸出了一百元递给了胡劲。
“老板，先给我一个S码，一会儿从我的货里减掉。”胡劲打量了铃子一眼便做出了判断，铃子有些吃惊，胡劲怎么知道自己的尺码的。
“拎好。”胡劲将衣服递给铃子，“你从哪来？我送你回去吧，省得你遇见那帮坏蛋。”
“不用了，我，我还想烫个头发……”铃子从小到大头发都稀稀的，看到电视里的女明星最近流行的是麦穗头，铃子也想烫一个。
“嚯，没想到你还挺时髦，学校允许烫头吗？”胡劲以为她还是个学生。
“我早就不上学了，我继续上的话，今年应该高考了……”铃子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么信任胡劲，把老底兜了个干净。
“吹牛的吧？你看起来不像是有十八岁。”胡劲狐疑的看着她。
“夏天就到十八了。”铃子羞涩的笑了。
“我知道一家美发店，要不要我推荐？”胡劲笑，这姑娘穿着土气，但掩盖不住一股清纯之气，不像是市里的女孩。
“嗯。”铃子拼命的点头，第一次进城她不敢乱进美发店，万一被宰了怎么办？
“老板娘忙不忙？”胡劲领着铃子进了步行街上一家中档理发店。
“哟，胡老板好久不见，去哪里发财了？”一个烫着爆炸头的高个子艳丽女人，穿一件紧裹在身上的皮裙，烈焰红唇，十分妖娆。
“年前来进个货，顺便带我妹妹做个头发。”胡劲朝前推了推铃子。
“哟，亲妹妹还是干妹妹？”老板娘不怀好意的冲胡劲挤了挤眼。
“我想烫个麦穗。”铃子鼓起勇气大声说道。
“哟，挺时髦啊，妹妹。”老板娘立马准备了药水和电夹子，找了个帅气的男造型师在铃子头上操作起来。
铃子被药水熏的睁不开眼睛，只听见胡劲和老板娘在一旁热络的聊天，谈的都是进货出货挣钱的事情。
没想到烫个头要花这么久的时间，铃子没有手表，戴上电热帽等待的时候她偷偷看了一眼墙上的石英钟，妈呀！都快下午两点了。
回去的火车是下午三点半的，到家四点半，铃子今天不用去超市上班，就怕赶不上今天的火车回家，夜不归宿这件事情对她来说就像是天方夜谭。
“那个……还要多久才能烫好啊？”铃子有些着急，从火车站坐公交车到这里要大半个小时呢，这么算起来，必须要一个小时内将头发做好才行。
“怎么了？是不是饿了？都两点了，我买点饭给你吃。”胡劲看了看手表，抬腿朝店外走去。
“哎！不用……我是怕误了回去的火车。”铃子小声说。
“那不怕，实在不行我开车送你回去！”胡劲笑了笑，摆摆手潇洒的出门去了。
“小妹妹手段可以呀，搭上大老板了。”老板娘笑着过来掀开铃子的电热帽，用手拽了两根头发，看看弹性已经可以了，叫学徒过来领着铃子去洗头。
铃子闭着眼睛洗头，耳边却不断传来老板娘和造型师的议论，她觉得心里憋的难受，什么叫搭上大老板了？我李铃子会是那样的人吗！
“胡老板的口味变了，这么土的妞他也能看上。”老板娘吃吃笑。
“男人就图个新鲜你懂不懂？亏老板娘你还是久经沙场呢！”造型师笑声猥琐。
“你俩别在这里瞎说八道，人家还是个孩子呢！”胡劲提着两盒盒饭回来了，“这丫头刚才在市场里挽救了我的钱包，不然被小偷偷去了！”
“我就说嘛，咱们胡老板什么时候眼光这么差了，咯咯咯！”老板娘笑得花枝乱颤，铃子攥紧了拳头，真想揍她一顿，我很差吗？
不过也许她说的没错，我确实不咋样，铃子的心转眼又满是自卑了。
“瞧你这话说的，多伤人自尊哪！”胡劲笑：“我妹妹还小，打扮打扮也是个美人。”
“洗好了，起来吧。”铃子被人从后面一推，从洗头台上坐了起来。
“过来我给你整整，你哥哥说了一定要把你打扮的美美的。”老板娘扶着铃子的肩，把她按在椅子上坐好，围上了红色的围裙。
“妹妹正是女人最好的年纪，俗话说的好，十八的姑娘一朵花，打扮打扮立刻就不一样了！”老板娘从镜子里左看右看，对自己的作品很是满意。
铃子也在悄悄的打量着自己，齐肩的麦穗头，显得发量多了不少，漂染成了栗色，显得面色白皙，时髦极了。
“妈呀！回家会不会挨揍？”铃子脸上有些发烫，她不敢再看自己，“老板娘多少钱？”她现在只想赶上那班回家的火车。
“收什么钱呀？你哥哥已经已经付过了！”老板娘笑嘻嘻的，冲胡劲挤了挤眼。
“还有点时间把饭吃了再走，我一会儿开车送你去火车站，保证晚不了。”胡劲拍了拍发廊的沙发，铃子不由自主的走了过去。
已经快三点了，肚子都饿得咕咕叫了，铃子打开盒饭一看还挺丰盛，西红柿炒鸡蛋，土豆丝还有红烧肉，肚子叫得更欢了，铃子狼吞虎咽起来，没出五分钟就将饭吃完了。
吃完抬头一看，胡劲也在埋头苦吃，铃子忍不住笑了，因为胡劲脸上粘了两个饭粒，和他刚才温文尔雅的形象完全不搭，有些滑稽。
“别傻笑了！赶紧走！”胡劲吃完照了照镜子，自己也笑了。
两个人风驰电掣地开车来到火车站，离火车开车还有十分钟，铃子一溜小跑往检票口跑去，“再见，胡劲！”她笑着挥了挥手，另一只手里紧紧抓着装羽绒服的手提袋。
第三十三章 蜕变
“我的天哪！原来那天你发生了这么多事情，你居然没有告诉我！”刘丽丽给了铃子一拳。
“我到现在还记得在楼梯上遇见你的时候，你整个人都在闪闪发亮，新烫的头发漂亮极了，让我羡慕的要死！”刘丽丽觉得那一幕就在眼前，她记得太清楚了。
“对，我只告诉你，我去凤凰城了！”铃子笑着滚到了一边，“那一天对我来说太难忘了，我从来没有这么开心过，我是想告诉你一切来着，结果我妈跟着上来了，把我揪回了家。”
“对对！我担心你妈会揍你，还在你家门外站了好久呢。”
“结果她并没有揍我，甚至有些发愣，说了一句女大不中留就没再理我。”铃子笑了笑。
“我知道了！你是不是跟那个人走的？赶紧告诉我！你是不是和他恋爱了？”刘丽丽急的晃铃子，“那个人不是你老公吧？是不是他？”
“不是。”铃子笑，“你难道不困的吗？都半夜十二点多了，我们没吃晚饭一直在聊天，你没发现吗？”
“是吗？没吃晚饭？好像是这么回事啊，走！下楼我请你吃宵夜，就在这附近有家很好的烧烤摊，我们还可以喝一杯！”
刘丽丽兴冲冲的拉着铃子下了楼，在这条街的拐角果然有一家小小的烧烤店，望过去烟雾缭绕，烤肉的香味远远飘了过来。
“小桶扎啤，一斤羊肉串外加十串鸡心十串鸡胗，半打生蚝，烤茄子烤韭菜烤鸡爪各来一点！”
“刘丽丽你疯了吗？咱们俩吃不完的。”铃子赶紧阻拦。
“我很饿，今晚我们一醉方休！”刘丽丽兴致勃勃，“你知道吗？这些年我都没有喝醉过，因为没有人陪我喝！”
“好好，今晚我陪你。”铃子找了两个杯子用茶壶的热水烫过，又将餐具拆开摆在了刘丽丽面前。
“来，为了我们的重逢干杯！”刘丽丽将杯子里的酒一饮而尽，随即又满上。
“慢慢喝，我们的烤肉还没上来呢。”铃子怕她很快醉了，自己可扛不动她。
“刘丽丽你跟以前也不一样了，以前你多老实听话呀，现在变豪放了。”铃子笑。
“你才豪放呢！你十八岁的时候就豪放了，而我一直不知道，我一直循规蹈矩，你知道吗？我都快憋死了！”刘丽丽将杯子里的酒又一次送进了嘴里。
“怎么会呢？你从小就是父母的掌上明珠，学习好性格也好，我一直觉得你是天之骄女，常常幻想如果我也像你一样就好了。”铃子举起杯子碰了碰刘丽丽的，慢慢地喝了下去。
“天之骄女？呵呵呵，”刘丽丽兀自笑了起来，“你是没尝过被父母的爱逼疯的感觉，就是那种什么都为了你好，什么都为了你计划好了，你不可以偏离轨道的那种人生，我他妈过得够够的！”刘丽丽突然情绪激动，声音也提高了八度。
旁边桌上的人被吓了一跳，纷纷往这边看过来，随即又哈哈一笑又将头转了回去，半夜喝多了说醉话的，他们司空见惯了。
“可我当年是多么羡慕这种带着压力的爱啊，我常常想要是把我换成你，这种幸福的日子，过上一天也是美美的。”铃子又喝了一杯，喃喃自语道。
“每个人都是生在福中不知福，永远没有满足的时候……”刘丽丽已经不知道喝了几杯，肉串也吃了大半，开始傻笑。
“喝的差不多了，我已经饱了，我们回去吧，趁你还没有醉倒，不然我可扶不动你。”铃子看了看已经见了底的啤酒桶，将刘丽丽拽了起来。
“好！我们回去彻夜长谈，一直到天亮！”刘丽丽走路有些歪斜，好在神智还算清醒，铃子一路扶着她，好歹顺利回到了房间。
已经凌晨两点了，刘丽丽倒在床上便响起了鼾声，铃子用凉水洗了洗脸，脸上的热度退下去了，脑子也跟着清醒起来。
看来今天要断更了，存稿昨天就用光了，铃子盯着手机发呆，一点睡意也没有，思绪又飘回了那个冬天。
铃子在羽绒服袋子里发现了一张名片，上面写着：瑞安商贸胡劲，后面是一串数字，铃子知道那是手机号，她看到刘丽丽的爸爸有一个手机，成天粘在耳朵上打电话。
在手提袋最下面，铃子发现了一百块钱，很显然，那是铃子给胡劲的衣服钱，他不知道什么时候悄悄的放进了袋子里。
这个胡劲人真好，发廊老板娘说他是大老板，还说他根本不是来进货的，而是来送货的，胡劲是南方人，每年他都要亲自来凤凰城几次，把南方的货带过来，再把北方的货带回去。
老板娘还说胡劲家世代经商，经验老道的很，经常亲自跑到凤凰城来挑选南下的货品，人又长得温文尔雅，完全不像一个奸商，这个是老板娘的原话。
说不定这个羽绒服就是他带来的，根本不是他要进货，南方进什么羽绒服？铃子拍拍脑袋觉得自己很傻。
铃子把名片好好的收藏起来，她怕这张小纸片丢了，还专门找个本子把电话号码抄了下来，以防不测。
仿佛有了什么力量撑腰一般，铃子整个人都变了，当她画了淡妆穿着白羽绒服去上班的时候，火车站上的几个小青年都看呆了。
“我去！这小黄毛丫头开窍了啊，一打扮还真挺好看。”
“怎么？你动心思了？”
“好是好，我一想到被老齐那个老家伙沾过了，我就有点犯膈应……”
铃子听了这些议论，也只是冷笑，这些混蛋好像自己能跟他们沾上关系似的，简直滑稽。
至于老齐和石老五，铃子连看都懒得看他们一眼，每天上班下班都昂首挺胸的，像只身形矫捷的小鹿，一眨眼便将背影留给了他们。
大年初一不用上班，小小的县城反正也没有几个人出门，候车室的小超市暂时关闭，铃子一大早给奶奶拜了年，人便不见了，气得季学英起来直骂养了个孽畜，眼里完全没有父母。
铃子打扮的漂漂亮亮的，准备好了硬币，来到县城中心的公用电话亭，犹豫了一会儿，最后她咬了咬好看的嘴唇，下了决心似的给胡劲打了电话。
第三十四章 下次再见面吧
“喂？你好。”听筒里传来胡劲软糯的声音，好像刚刚起床，带着些慵懒的气息。
“喂，是我，过年好胡劲！”铃子的心砰砰直跳，连声音也颤抖了。
“谢谢你送我的衣服，我穿上可合适了，嗯……”铃子一时不知道再说点什么。
“你是？”听得出来胡劲那边有些疑惑，铃子心里一阵委屈，怎么他不记得我了？
铃子想干脆挂掉电话，这简直太尴尬了，听筒里却再次传来胡劲的声音，“哦，我想起来了，是你啊，李玲子！”
“你还记得我的名字？”铃子激动的脸腾地一下红了，“太好了！”
“傻丫头，过年好啊！”胡劲笑了，“我还得多谢你帮了我呢，我的钱包里不仅有钱，还有很多卡片，还有身份证驾驶证，要是丢了，说不定连年都过不好了。”
“那……那是我应该做的。”铃子笨嘴拙舌的，她想抽自己两个嘴巴。
“等开了春我还去进货，到时候你请我吃饭好不好？”胡劲笑起来好温柔。
“好！可是不知道你什么时候来，我也没有手机，我是用公用电话打的电话。”铃子有些着急。
“不出意外的话，我会在三月一号去你那里，到时候你还打我这个电话。”好像有人叫胡劲吃早饭，胡劲笑着和铃子道了别。
铃子挂了电话又呆呆的站了半天，大年初一的清早路上没有几个人，直到远处传来鞭炮声铃子才恍若从梦中醒过来，她满心都是甜蜜，感觉人生充满了希望。
“大年初一就浪出去了！一个大姑娘没羞没臊的！”一进门就是季学英的怒吼。
“大过年的，少骂两句吧，”陈春燕劝，“孩子大了。”
“就是大了才得管，等到浪出事就晚了！”季学英气哼哼的。
“妈，过年好！爸过年好！”铃子并不恼怒，虽然有些扫兴，但不影响她的好心情，那些不愉快的事情都已经不重要了。
“饺子煮好了，洗洗手快吃饭吧！”陈春燕赶紧把饺子端了上来。
“我去给对门的刘叔叔和张阿姨拜个年。”铃子抬腿要出门，她迫不及待的想把好心情分享给刘丽丽。
“别去了，人家不在家！你也好意思和人家混在一起，也不看看自己什么身份，人家马上就是大学生了，以后少去他们家，白白给人家做陪衬，你不嫌丢人，我还嫌丢人呢！”季学英善于往人家心里扎刀子，这天赋简直了。
“前两天你连着加班，对门回老家过年了，刘丽丽还来找过你呢，奶奶老了记性差忘了告诉你。”陈春燕一脸歉意。
“这有什么，奶奶看您说的，吃饭吧。”铃子挤出一个笑来，顺手接过了陈春燕手里的蒜泥。
一家五口挤在小方桌上吃早饭，季学英絮絮叨叨的开始说谁家谁家的侄子，听说快复员了，要来火车站开车，到时候是正式工作，还说人家找对象不挑剔，有没有工作都行，长得顺眼就行。
铃子一声不吭，吃完饺子去厨房刷盘子，就跟什么都没听到似的。
“你们看看！这东西现在成什么样了？我跟她说了半天，她连个屁都不放！这是翅膀根硬了吗？！”季学英把筷子啪的一声拍在桌子上。
铃子站在厨房里，把水龙头放到最大，大到足以盖住季学英的咆哮声，不听不听，王八念经，她突然笑了，甚至笑出了声。
“李铃子！有本事你就一辈子呆在厨房别出来！”季学英的怒吼声还是传进了耳朵，铃子呆了一下，关上水龙头走了出来。
“告诉你季学英，我现在还未成年，你要是再跟我提找对象的事，我就去告你！你说的那些张三李四王二麻子，我通通不感兴趣，包括他们嘴里谣传的老齐、石老五，还有这个那个都跟我没关系，我最后一次告诉你，我不找对象！”
铃子说完摔门而去，留下一家人面面相觑，季学英过了好几十秒才醒过神来：“那她天天打扮的那么浪干什么？”
铃子还是来到老地方，大过年的一个人也没有，偶尔通过一列货车，轰轰隆隆的慢慢开向远方，铃子的心也跟着飘远了。
南方是什么样子？铃子没有概念，是不是刘丽丽家电脑里看到的那些图片的样子？
刘丽丽家前两年就装了一台电脑，铃子就去过一次，那天是星期天，也是刘丽丽的生日，铃子用自己挣来的工资买了一个漂亮的八音盒，这是小县城里能买到的最好看的八音盒了。
刘丽丽很喜欢，连忙让铃子坐在电脑桌旁，刘丽丽正在查找资料，铃子在旁边看着电脑上五颜六色的图片，十分新奇。
“这上面想看什么就能看到什么吗？”铃子问。
“昂，你想查什么就能查什么，有不会的问题就可以问，各种网站都有，还可以看电影呢。”刘丽丽查到了自己想要查的东西，拿笔抄了下来。
“那以后就不用看电视了，在电脑上看不就得了。”铃子十分羡慕，要是自己家里也有一台就好了。
“早晚你家也得买，不为别的就为你弟做作业，你妈肯定也得买。”刘丽丽摆弄着那个漂亮的八音盒说。
“那倒是，不过你这么一说就没我啥事了，我弟的东西我从来摸不着。”铃子叹了口气，要是自己能挣到钱，买一个属于自己的电脑多好啊。
“丽丽，快带铃子出来吃蛋糕。”张阿姨笑眯眯的站在门口喊。
“走，尝尝我的生日蛋糕！”刘丽丽拉着铃子的手来到客厅，张阿姨和刘叔叔已经插好了蜡烛，就等刘丽丽过来吹蜡烛了。
“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大家一起唱起了生日歌，刘丽丽吹灭了蜡烛，铃子和刘丽丽一家人一起鼓掌以示祝贺。
“我们丽丽又长大了一岁，不知道许的什么愿啊？让爸爸猜猜，肯定是考一个好大学吧！”刘文亮笑眯眯的。
“嗯，不告诉你们。”刘丽丽撒起了娇。
“孩子大了，有自己的秘密了，铃子，快来，这块大的给你。”张阿姨将一块蛋糕递给了铃子。
“谢谢张阿姨。”铃子接过来吃了一口，“真好吃。”
“丽丽吃完蛋糕赶紧做作业吧，马上就上高二了，功课很紧张，就算生日也不能懈怠。”
刘文亮一边吃一边说，铃子马上觉得蛋糕不香了，她三口两口的把蛋糕吃完，告辞回家了，从那以后他她再也没去过刘丽丽家。
第三十五章 来日方长
铃子睁开眼睛的时候，发现刘丽丽已经醒了，正坐在床头凝视着她。
“醒了？梦见什么了？嘴里嘟嘟囔囔的。”刘丽丽笑。
“昨晚太激动了，你喝多了酒很快睡着了，我半夜都没睡着，天蒙蒙亮才迷糊着，几点了？你今天不需要上班吗？”铃子揉揉眼睛坐了起来。
“你是真睡糊涂了，今天是周末上什么班？”刘丽丽伸了个懒腰，“喝点酒睡得太好了，我一觉睡到了九点，看你睡得香我没敢打扰，忍着咕咕叫的肚子到现在，你看看都快中午了。”
“我的妈呀，我睡得太死了！”铃子一咕噜爬起来，冲进了卫生间。
半个小时以后，一个精神抖擞的精致女郎出现在刘丽丽面前，“走吧，我们去吃饭，吃完饭我要去看望张阿姨，你昨晚不是说你妈跟你在一起生活吗？”
“我昨晚说了吗？”刘丽丽有些吃惊。
“说了呀，你喝多酒的时候说的，还一肚子抱怨呢，说张阿姨天天监视你，三十多岁了一点自由都没有。”铃子笑。
“看来酒不能多喝，言多必失啊。”刘丽丽无奈的笑了笑，“走吧，我请你喝早茶。”
“都中午了还早茶，你以为是在南方？”铃子给顾晟发了条语音，说是和发小没呆够，晚上才能回去。
“啧啧，看看你多自由，想几点回去就几点回去，孩子也不用管，这算是请假吗？”刘丽丽一脸羡慕。
“别提孩子了，老大不让管，老二不用我管，我这个妈当的，外人看很羡慕，其实内心还蛮焦虑的。”铃子摇头苦笑。
退了房，两个人来到凤凰城最热闹的商圈，刘丽丽指着一家叫状元楼的粤菜馆说：“就是这里了，不知道你吃没吃过？”
“老顾带我来过一次，味道不错。”铃子笑。
“那就它了。”刘丽丽看来是熟客了，一进门就直奔二楼靠北窗的位置，这里风景最好能看到北面人工湖两岸的风景，大热天的又晒不着。
“行啊，看来你是常客。”铃子比较宅，除了必要的应酬和商务谈判，最近几年一直宅在家，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除非顾晟拉着她，不然她能连续一个月不出门。
“唉，昨天光听你的故事了，还没跟你说我的情况呢。”刘丽丽叹了口气，点了几样招牌粤菜，开始倾诉。
“也许你觉得跟你常年挨骂相比，我过得是天堂般的日子，的确，在物质上我确实比你幸福，可是我父母给我套的精神枷锁不亚于你。”刘丽丽把一碟豉汁凤爪推到铃子面前，她知道铃子最喜欢啃凤爪了。
“哦，我的最爱！”铃子两眼放光，立马用筷子夹了一块塞进了嘴里，“我到现在还记得在你家吃过的虎皮凤爪，那味道简直了！”
“喜欢你就多吃点！”刘丽丽的目光简直可以用宠溺来形容。
“继续讲你的事，为什么小时候你没有告诉过我？”铃子边啃凤爪边说。
“小时候我只是觉得有些压抑，并没有完全意识到这种桎梏，直到那年你离开家，这在当时算是一件大事了。”刘丽丽回忆着。
“嗯，其实后来想想也有些害怕，但更多的是一种释放，一种挣脱牢笼的感觉。”铃子说。
“对！就是那种感觉！挣脱牢笼！”刘丽丽有些激动：“当时我很震惊，也很担心你的安全，但是我的第一感觉就是你解放了。”
“很抱歉，也没能为你考上大学祝贺，我也是一时悲愤，想我奶奶白白枉死，这个家我一天也待不下去了！”铃子拿筷子的手微微颤抖着。
“我理解，我当然理解，如果是我也不可能原谅他们，你走了以后，我更加孤单了，你不知道，当时为了报高考志愿，我父母对我施加了多大的压力，什么都要他们做主，就连学什么专业我都没有权利选择。”刘丽丽满脸悲愤。
“那后来呢？你后来去了哪所大学？”
“我高考那年政策有些特殊，当时我收到了两所大学的通知书，一所是父母为我选的离家近的，说实话，这所大学排名靠前，是比较理想的，但是专业我不喜欢，于是我选择了离家最远的广州一所大学。”
“难怪你对粤菜这么熟悉，我可算明白了。”铃子哈哈大笑。
“你不知道当时我斗争的多激烈，我甚至站在了咱们住的三层楼楼顶，如果他们不让我去广州上学，我就跳下去！”
“天哪！你也太厉害了吧！”铃子吃惊的捂住了嘴。
“所以我斗争胜利了，我父母气疯了，但是没有办法，眼睁睁的看着我拉着皮箱登上了火车，那一刻我就和你想的一样，解放了！彻底解放了！”刘丽丽得意的笑了。
“那你去广州上大学，学的是你喜欢的专业吗？别一时赌气毁了自己的前程。”
“必须是呀，当然想离他们远远的也是原因之一，你还说我，难道你不是一时赌气才离家出走的吗？”刘丽丽笑。
“唉！年轻的时候一时冲动，有时想想也有些后悔，可是没有后悔药吃，只能继续往前走。”铃子神色有些黯然。
“你是不是觉得我妈脾气挺好，很多时候特别羡慕我？”刘丽丽将最后一勺姜汁撞奶放进嘴里，一脸享受。
“当然了，所以我觉得你和父母闹得那么僵，有些不理解。”铃子夹起一块萝卜糕，再不下手就让刘丽丽吃光了。
“从小我妈便跟我说，你要好好学习，别像妈妈一样当一个小文员，我爸经常说，丽丽呀，你可得争口气呀，爸爸单位里的同事孩子都很出息，你可别给爸爸丢脸哪！”刘丽丽摇了摇头。
“难怪你那么努力，原来真的背负了很多。”铃子真没想到刘丽丽看似光鲜亮丽的生活背后，竟然也隐藏着不为人知的苦恼。
“那你……”铃子刚想问刘丽丽为什么到现在没结婚，刘丽丽的电话却响了。
“妈，我知道了，我一会儿就回去，我还要领一个朋友去看你，嗯，好。”
刘丽丽挂了电话，叹了口气。
“是张阿姨吧？你一夜没回去，让她担心了吧？刘叔叔身体还好吗？”
“说来话长，我爸现在还在监狱里，一会儿到了我家你装着不知道，别提这事。”
“啊？”铃子又一次的震惊了。
第三十六章 桎梏
“我毕业后一直留在广州，我不想回来，我爸我妈几次南下，软硬兼施，到我工作的地方找领导，前后谈了两个男朋友也被搅散了！”刘丽丽无奈的望着天空，“现在你会不会觉得我比你还惨？”
“真没想到他们是这样的人，对你的控制欲也太强了，真的还不如我爸我妈不管我呢。”
“那几年我简直精神要崩溃，第二个男朋友和我分手后，我当着他俩的面吞了一瓶安眠药，这才把他们吓走，我出院后他们承诺说再也不来干扰我的生活。”
“你可真是个狠人！”铃子想起了自己十七岁那年在铁轨边被老齐救了的事，为什么有些父母非要和儿女水火不容到如此地步？
“我还以为你一直单身是因为苏健呢。”铃子又说。
“苏健？哈哈！怎么会？那都是小时候的事情了，我到现在还内疚连累了你，你后来没去上高中，是不是因为这件事情？”刘丽丽突然正色道。
“那倒不是，苏健从始至终也没有正眼看过我，我怎么可能因为他不去上高中，都怪我爸坑了我，非说铁路招工有我一个，为了能考上，我还努力了好几个月，连数学都进步了。”铃子苦苦一笑。
“那件事情我知道，本来你是考上的，后来被人家顶替了，这世界太不公平。”刘丽丽喝完了杯子里的奶茶，“走吧，一会我妈又得来第二遍电话。”
刘丽丽家住在人工湖的另一侧，沿着人工湖畔的洁净马路，树荫婆娑下，大奔奔不慌不忙的向前驶去。
“挺会挑地方啊，闹中取静，我都想搬来和你做邻居了。”铃子羡慕的说。
“要不要早上打个太极拳？晚上一起跳个广场舞？”刘丽丽调侃。
“去你的！我是说真的，以前我怎么没发现这里这么好？”
“好什么呀，住在这里可以让人心静下来，更快的变成一个老太太。”刘丽丽自嘲。
“瞧你悲观的，是不是刘叔叔出事以后你才回来的？”铃子按刘丽丽指挥的方向，找到一个停车位，将车缓缓的停下。
“是啊，我都回来八年了，我爸还没出来，听说也快了，本来我是不想回来的，有一天晚上我妈跟我视频，财产都充公了，她又搬回了咱们小时候住的那栋楼里，灯光昏暗，我妈满头白发，当时我的眼泪就止不住了。”刘丽丽有些哽咽，铃子揽住了她的肩膀。
“我在广州的时候上了在职研究生，学的是教育学，没想到派上了用场，就在凤凰城考了公务员，用我这些年的积蓄买了这套房子，面积不大，足够我们母女二人生活了。”
“挺好，人嘛，总要和生活和解，和自己和解。”铃子安慰道。
“是啊，其实就是妥协，你呢？不打算回去看看父母吗？”
“再说吧，我还没有做好准备。”铃子显然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
“到了。”刘丽丽用手在指纹锁上按了一下，打开了房门。
“妈，你看看谁来看你了！”刘丽丽声音一下变得欢快起来。
“谁呀？”一个满头白发的老太太从沙发上站了起来。
“张阿姨是我呀！铃子！”铃子把在路上买的补品放在了茶几上。
“铃子？铃子！我的天哪，你从哪里冒出来的？”张娟显然没有想到会是铃子，有些激动。
张娟算来不过六十岁出头，十几年没见怎么就老成这样了？铃子心生感慨，不知道自己的父母是不是也老了。
“孩子，快过来坐下，让阿姨好好看看你！”张娟颤颤巍巍的，完全是个老太太的状态，她拉着铃子的手，一起坐在沙发上。
“哎呀，你要不说是你，走在大街上我也不敢认了，长大了变漂亮了，成家了吧？”
“嗯，有两个孩子了。”铃子握着老太太的手，张娟的手跟鸡爪子一样，枯瘦无肉。
“看看，还是你妈妈有福气，都有两个外孙子了。”张娟抬眼看向刘丽丽，想要抱怨什么却又把话咽了回去。
“张阿姨，您身体还好吧？”铃子赶紧岔开了话题，“以前年纪小，也没留意您喜欢吃什么，就买了点阿胶和石斛茶，给您补补身体。”
“哎哟孩子，看你还乱花钱，阿姨这身体补不补的都没什么用了，日子过得不顺心，还不如早点……”
“妈！看你又来了！”刘丽丽厌烦的呵斥了一声，张娟马上闭了嘴，像霜打的茄子一般不吭声了。
“阿姨别不开心了，丽丽现在守在您身边，这不挺好的吗？我从当年离开家到现在，一次都没回去过呢。”铃子不知道怎么安慰张娟，只好把自己不愿说的事情说了出来。
“你没回去过？你们这些狠心的孩子啊……”张娟重重的拍了拍铃子的手，“你们就是不了解当父母的苦心，怎么能跟父母像仇人一样呢？”
“阿姨，有些事情……不像您想的那么简单。”铃子有些无语，她用眼角的余光已经暼到刘丽丽再向她使眼色，让她赶紧离开，省得听张娟啰嗦。
“唉！当爹妈的都是罪人。”张娟感叹了一声，无奈又伤感。
“那，阿姨您先休息，我先回去了，昨晚和丽丽两个人聊了一夜，到现在还没回家呢。”铃子站了起来，准备告辞。
“看看你们这两个丫头，现在好了，又在一起了，改天带孩子过来玩，让阿姨也高兴高兴。”张娟拉着铃子的手不撒开，看样子真是舍不得她走。
“妈，你拉人家这么紧，让人家怎么走啊？”刘丽丽佯嗔，赶紧把铃子的手拽出来，“我去送送铃子。”
“张阿姨再见！好好保重身体，改天再来看望您。”铃子微微欠身，离开了张丽丽家。
“是不是挺可怕的？”刘丽丽把她到小区门口。
“还好了，就是阿姨老的厉害，这些年过得也不开心吧。”
“等你走了，她得嘟囔好久，又得说我不找对象不结婚，甚至还会说……算了，回去开慢点，改天我去你家看看两个宝贝。”刘丽丽挥了挥手，目送铃子开着车远去。
“你看看你！混的还不如个差等生！”刘丽丽耳边仿佛已经听到了张娟的咆哮。
“呵呵，一切都是假象！”刘丽丽冷笑了一声，硬着头皮回了家。
第三十七章 冰冻三尺
“妈妈！”还没走进家门，铃子在院子里就看到诺儿趴在二楼的护栏上，冲她挥着手。
“宝贝，妈妈回来了！小心点别趴在护栏上。”铃子赶紧进了门，诺儿跟小鸟似的从楼梯上飞了下来。
“妈妈，昨晚你去哪儿了？怎么没回来？”诺儿赖在铃子身上撒娇。
“妈妈昨天开会的时候遇到了小时候的好朋友，晚一起聊天儿来着，诺儿想妈妈了？”
“昂，可想可想了！我还把爷爷给的葡萄给你留了一半呢。”
“诺儿真乖！么么哒！”铃子在诺儿脸上使劲儿亲了两口，小丫头幸福的咯咯笑。
“哥哥呢？”铃子往楼上看了一眼，“有没有乖乖写作业？”
“昂，哥哥把电脑给爸爸保管了。”诺儿是个小人精，什么事情都知道。
“真的假的？哥哥这么棒？”铃子有些不敢相信，顾晟用了什么招数，把这小子收拾的服服帖帖。
“真的真的！我偷偷看了，哥哥今天一直在做作业，还说以后要考清华北大呢。”诺儿神灵活现的给铃子学舌，可爱的模样把铃子逗笑了。
“大作家回来了？”顾晟不知从哪里嬉皮笑脸的冒了出来。
“咦？你从哪里出来的？”铃子光和女儿说话了，一没留神顾晟便站在了眼前。
“自从你和好基友见面以后，就对我视而不见了，我当然是从花园里过来的。”顾晟扬了扬眉，铃子仿佛闻到了一股酸溜溜的味道。
“怎么，某人好像吃醋了呀？”铃子笑嘻嘻。
“不行，你必须好好交代，你这个好朋友到底姓甚名谁？家住在哪里？能让你抛夫弃女夜不归宿。”顾晟昨天是看到视频里的刘丽丽的，他故意装作吃醋，只是好奇刘丽丽到底是谁？
“老顾啊，老顾，你也有今天，嘻嘻，我要是不告诉你，你是不是很难受？”铃子故意卖关子，能让顾晟吃醋是件很开心的事情。
“哎呀，我难受！我太难受了！”顾晟居然耍起了无赖，捂着胸口倒在客厅的波斯地毯上。
“爸爸耍赖皮！躺在地上不好看！”铃子正哭笑不得，诺儿这个神助攻直接出手了。
“哈哈哈，看看闺女都笑话你了，还不赶紧起来，我告诉你刘丽丽是谁。”
“我写完了一个星期的暑假作业，哈哈哈，奥利给！”顾晟还没爬起来，顾子豪从楼梯上冲了下来。
“咦？老爸你为什么躺在地上？”顾子豪有些莫名其妙。
“那个……老爸年纪大了，刚才摔倒了。”顾晟有些尴尬。
“唉，年岁不饶人，老爸你以后小心点，这才多大年纪就摔倒了？”顾子豪伸手将顾晟拽了起来。
“老爸，你可千万不能破产，不然你要是像老张一样当装卸工，你这身体也是赚不到钱的，你得等我大学毕业后再退休，到时候我养你。”顾子豪突然一本正经的看着顾晟，眼神里全是担忧。
“那好，那我就再苦苦支撑几年，等你考上大学就好了，我和你妈等着享清福。”顾晟暗地朝目瞪口呆的铃子使了个眼色。
“对，对啊，怎么着我们也得把你和诺儿养育成人再退休，再苦再累也得支撑着，子豪只要你能安心学习，以后有个好前程，爸妈也就放心了。”铃子赶紧补充。
“唉，成年人的世界太苦了，要是不长大就好了。”刚才还在踌躇满志，顾子豪突然又有些丧气。
“成年人的世界并不苦，而是有了责任，学会对自己和别人负责才是真正的长大，成年人的世界乐趣多了去了，比如爸妈看着你和诺儿一天天长大就是最大的乐趣。”铃子怕他打退堂鼓，赶紧鼓励。
“除了养育孩子，你们就没有别的乐趣吗？那岂不是很无聊？”顾子豪的问题还真多。
“怎么可能？妈妈写书不是自己的乐趣吗？这是妈妈从小的爱好，就算有了你们，还要辛苦的做生意，妈妈不还是依然幸福的写着？”铃子笑，教育孩子比做数学题还难。
“哦，那倒也是，我从小的爱好是什么呢？”顾子豪若有所思。
“别思考人生了，赶紧吃晚饭了，听说高婶今晚做了你们最喜欢的可乐排骨，还有酱爆小龙虾，快去洗手，准备吃饭。”顾晟趁机结束了话题。
等到晚上两个孩子都睡了，顾晟还在听铃子讲刘丽丽的事，“原来你们俩认识这么久了。”
“嗯，可以说我们一生下来就认识了。”铃子笑，虽然和刘丽丽熟起来已经是上学以后的事，但算起来熟识也将近三十年了。
“想想真是可怕，人生能有几个三十年呀？”铃子不由得感慨。
“可是你们分开了十几年没有联系，见面没有生疏感吗？”顾晟问。
“好像没有，昨晚我们去喝扎啤吃烧烤了，哈哈！刘丽丽还喝醉了，今天午饭过后我把她送回家，还看望了她妈妈张阿姨，没想到张阿姨已经老成这样了，满头白发。”铃子有些伤感，她靠在顾晟怀里，有种熟悉的安全感。
“你真的不想自己的父母吗？”顾晟试探着问。
铃子没有说话，因为她自己也不知道答案。
“如果不是奶奶因为他们的冷漠无视，应该还活着吧，至少要回去看看小波……”铃子听着顾晟轻轻的响起了鼾声，自言自语道。
那个让人窒息的夏天仿佛又回到了眼前。
在铃子的记忆里，没有哪个夏天像那个夏天一样酷热难耐，就算是之后居住的南方，也没有那样难熬的热天。
每天三十八九度的高温，县城马路上的柏油都融化了，旁边村子里的老狗趴在树下不停的伸着舌头，植物全都晒蔫儿了，无精打采的耷拉着头。
铃子从家走到火车站候车室，短短一百多米的路程，就像踩在一块发热的铁板上，她感觉自己好像随时能化成一团黏糊糊的液体，融化在路面上。
陈春燕已经胸闷了一段时间了，以全家人对医学的无知，都认为是天太热了的缘故，陈春燕也只有时不时的拿出李一白单位上发的人丹含上两粒，稍有缓解便继续做家务。
直到有一天，铃子中午下班回家，发现陈春燕靠在厨房门口，痛苦的捂着胸口喘息！
第三十八章 殇逝
铃子见状赶紧将奶奶搀扶到房间的床上躺下。
“奶奶，你怎么了？”铃子满脸是汗焦急的问。
“心口疼的厉害……哎哟！”陈春燕满脸痛苦，用手揪着胸口，明显和往日不同，铃子撒腿就往门口的铁路卫生所跑。
大门解锁，陈医生去哪里了？难不成中午回家吃饭了？
铃子又赶紧回到自己家住的那栋楼，陈医生住在三楼，铃子心急火燎的把门敲开，陈医生的家属马阿姨说陈医生没在家，他们去给沿线的铁路职工普及健康知识了。
“这可怎么办啊？”铃子回到家中，这时她发现季学英领着小波也回来了，她是带着小波去同事家预习新课的，过了夏天小波就该上中学了，同事的丈夫是中学老师，在家开了一个预习班，给了季学英一些优惠。
“妈，奶奶病了，赶紧送医院吧！”铃子像看到了救星一样。
“没事上什么医院，你奶奶身体不是很好吗？”季学英一看午饭没有做好，心生不快，眉头皱了起来。
“我看今天病的挺厉害，前几天不是一直说胸闷来着。”铃子心里急的百抓无挠，李一白是白班，绝对不能离岗的，不然铃子早就去车站找他了。
“奶奶，喝点水吧。”小波还算有良心，赶紧给奶奶倒了一杯凉开水。
“谢谢我的乖孙，奶奶喝不下，心口痛得要死。”陈春燕大口喘息着，嘴唇有些发紫。
“这样下去不行，得赶紧把奶奶送医院！”铃子急得大吼一声。
“咱家没权没势，又没有汽车，怎么送医院啊？你有本事你去送吧！”季学英一脸嫌弃，“砰”的一声关上了卧室的门，换衣服去了。
“小波，你在这里守着奶奶，姐姐去找人！”铃子本想上对门找张阿姨，可是她突然想起高考结束后，张阿姨两口子领着刘丽丽旅游去了，家里没人。
天哪！这个怎么办呀？
突然，铃子想起候车室外新安了一个公用电话，“打120！我怎么这么笨！”
铃子撒腿就往火车站跑，掏出准备好的硬币准备塞进去，却发现公用电话亭上写着“紧急电话110 119 120可以直接拨打”。
“我真笨！白白耽误了这么多时间！”铃子恨不得想打自己两个嘴巴。
“喂？120吗？我奶奶病了心口痛，喘不上气来，对，地址是……”铃子从来没有口齿这么伶俐过，放下电话她又赶紧朝家里跑去，头发像水洗过似的贴在脸上，衣服都被汗湿透了，紧紧的贴在后背上，她却一点没有感觉到。
救护车很快嘶吼着来到了铁路小区，铃子派小波去门口引路，季学英拍着手的骂：“老不死的，折腾一个孩子干什么？”
铃子就像没听见一样，用一块干毛巾小心擦拭着陈春燕满脸的汗。
等医生抬着担架进来的时候，陈春燕已经失去了意识，脸色灰白，身子软的跟面条一样。
“奶奶，你可要坚持住啊，医生已经来了！”铃子忍不住痛哭起来，跟着救护车一起前往医院。
晚六点，李一白下了班赶到了医院，抢救室外面的走廊上，铃子孤零零的一个人坐在长椅上发呆，脸上的泪水伴着汗水已经干了。
“铃子，你奶奶呢？”李一白也是满脸的汗。
“走了……”铃子喃喃自语。
“走……走了？”李一白一时没有回过神来。
“医生说是心梗，要是早送了半小时可能还有救……爸，你为什么不早点回家？”铃子眼泪簌簌的流了下来。
“我知道会出事吗？你又不是不知道，我那个工作不能离人！”李一白脸上并没有流露出太多的悲伤，反而有些不快。
“可是奶奶不舒服很久了，你休息的时候为什么不带她去看病？啊？为什么！”铃子突然情绪激动起来，冲着李一白大喊大叫。
“你不是也没带她看病吗？你现在也挣钱了，你奶奶从小把你看大，你为什么没带她去？”李一白反唇相讥。
“吵什么！吵什么？！这里是医院，陈春燕家属来了吗？把抢救费和尸体存放费交一下吧，明天你们找车把人拉殡仪馆里去！”一个医生皱着眉头出来呵斥道，递过来几张单子。
李一白气哼哼地接过单子交费去了，铃子颓然坐在长椅上，在酷热的天气里感到浑身冰凉，没有一丝温度。
等李一白回来的时候，铃子已经不见了，“死丫头！”李一白低声骂了一句，骑上自行车往家走。
“胡劲，我奶奶去世了……呜呜呜……”此刻，铃子正抱着公用电话痛哭流涕。
“别哭别哭，节哀顺变，过几天我要去你那边进货，顺路去看你好不好？”胡劲声音还是那么温柔，让人听了心里暖暖的。
“都是我不好，我还把自己当成小孩子，就算他们都不管，我也应该带奶奶去看病的，我好后悔啊，呜呜呜……”铃子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将满腹的哀伤倾泻了出来。
“这不能怪你，你还是个未成年的孩子呢，听话，快别哭了，啊？”
“还有几天我就十八岁了，我不是个孩子了，我想离开这个地方，去哪里都行，真的，胡劲你带我走吧？”铃子胡言乱语道。
“快别乱说，你要是走了，你父母该有多着急，听话，快回家去，过几天我就去找你。”胡劲又劝了半天，铃子这才恋恋不舍的挂上了电话。
“他们会着急？呵呵！”铃子在心里冷笑了一声，刚才在医院，李一白刚进来的时候分明说，“你妈带着小波在家里午休，我下班的时候他们刚刚起来，我先过来看看。”
这个冷酷的世界啊！
铃子回到家的时候，季学英刚下好了凉面条，正对小波说：“小波啊，以后咱们娘俩可没有现成饭吃了，你奶奶走的可真不是时候，好歹等你考上大学再走啊！”
小波懵懵懂懂的，还不知道生死的界限，茫然的点了点头，铃子突然间想笑，而且她惊奇的发现真的笑出了声。
笑声越来越大，甚至有些歇斯底里，季学英震惊了几秒，张嘴便骂：“你个疯丫头，笑什么？不孝的东西，你奶奶都死了，你笑什么？告诉你，以后做饭的事情由你来做！小波以后是要考大学的，一日三餐必须有保证，听到没有！”
第三十九章 没有留恋了
“好，包在我身上！”铃子面无表情的说了一句，拿着换洗衣服钻进了卫生间。
洗掉了满身的汗渍和泪痕，铃子焕然一新的走出来，家里只剩下小波在沙发上看电视，李一白和季学英出去挨家挨户报丧去了，平时迎来送往的这下终于可以回收了。
铃子将季学英给自己留的那碗面条倒进了下水道，收拾好桌子开始刷碗。
到了秋天，小波就满十二岁了，这个年龄没心没肺真是让人羡慕，铃子坐在自己的床上看着他，这孩子正看着动画片咧嘴傻笑。
“没心没肺的也好，和你妈一样，呵呵。”铃子在心里感慨了一声，默默的整理自己的东西。
上了两年多的班，每个月六百块钱，季学英勒令铃子每月上交三百，说是给她攒着嫁妆钱，平时买个衣服化妆品的，有时给奶奶买些小零食，奶奶总是舍不得吃留给小波，如此下来，铃子手里根本剩不下什么钱。
“五百七十六块七毛八。”铃子数了数自己的钱，“能抵挡一阵子，要是能顺利的找到工作就好了。”她把钱卷成一卷塞进了钱包里。
“两套内衣，一条牛仔裤，一条短裙，再加一条连衣裙吧，还有两件自己喜欢的短袖小衫，可惜过年的时候胡劲送的那件羽绒服带不走了。”铃子将这些衣服塞进了一个环保袋里，这样不显眼，不知道的以为要去逛街呢。
“好了，没有什么可留恋的了。”铃子脸朝墙躺在床上，她比任何时候都盼望着胡劲的到来。
自打过完年，铃子和胡劲又见过两次面，一次是三月，一次是六月。
为了这两次见面，铃子想尽办法和别人换班，偷偷的溜去凤凰城，第二次去的时候，铃子拎了一篮县城集上买来的春杏，黄澄澄的，放进嘴里一咬又香又甜。
胡劲很喜欢吃，还说这里的春杏和南方的不是一种味道。
“那你带着回去路上吃，胡劲我觉得你很厉害，做生意要很好的头脑，我小时候还想长大了以后摆地摊呢，后来我觉得自己数学一塌糊涂，恐怕做生意也得赔钱。”
铃子总是有很多话要跟胡劲说，可是每次见面只有几个小时的时间，有时候胡劲忙得很，铃子就跟在他身边看，等他闲下来两个人一起吃饭的时候再聊天。
即便是这样，几个月一次的见面是铃子最开心的时候，和胡劲在一起可以让她忘记一切。
三天后是奶奶的葬礼，铃子在坟地上哭得死去活来，这一走不知道何年何月才能再来看望奶奶，前来吊唁的亲朋好友无不动容，都说铃子和奶奶感情太深了。
按照老家的习惯，长子打幡摔瓦罐，长孙要陪在一侧，可是小波有些害怕，一个劲的往后缩，引来老家亲戚的不快。
“我说小波他娘，你得好好教育孩子，长孙得站的板正的，十几岁的人了，你奶奶这么疼你，有啥可怕的？”老家的一个爷叔开始发话。
“是的是的，满一旬就不是孩子了，小波靠前站挨着你爹近一些。”另外一个老头也随声附和。
“妈妈……”小波用求助的眼神看着季学英。
“小波不怕，别理他们，一群农村人！”季学英有意无意的将嗓门放大了。
“你！一白你看看你娶的什么媳妇？”
“就是，怎么说话呢？简直是目无尊长！”
“不是看着你娘今天下葬，咱今天得好好说道说道！”
亲戚们你一言我一语，李一白一声也不敢吱，默默的做着自己该做的事。
季学英翻了翻白眼，好汉不吃眼前亏，老家的亲戚多，真惹急了也不好办，所以季学英也没再吭声。
好歹举行完了葬礼，李一白和叔伯几个兄弟准备招待亲戚吃饭，季学英却领着小波走向了旁边的公路。
“小波他娘，你去哪？你得来招呼亲戚们！”管事的爷叔高声喊道，哪有主家主妇跑路走人的？
季学英就跟没听见似的，拉着小波的手一溜小跑，转眼拐上了大路，跳上一个路过的中巴，扬长而去。
“唉！一白啊一白，你这媳妇真够受的！你也太不像个男人了！”亲戚们开始奚落李一白，李一白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半句话也说不出来。
陈春燕活着的时候就常常念叨，说是以后要和铃子的爷爷葬在一起，那时候铃子还觉得这是一件很遥远的事情，没想到奶奶才六十多岁就离开了，真的回到了老家和爷爷永远在一起了。
那天的流水席是铃子和爸爸一起主事的，毕竟主妇不在，长女是可以替代的，那一刻，铃子感觉自己真的长大成人了。
回去的公交车上，铃子一声不吭默默的盯着窗外，李一白叹了口气，开口说道：“铃子，我知道你心里不舒服，人这辈子就这样，早走晚走都要走，也许这就是你奶奶的命吧。”
铃子没有吭声。
李一白接着说道：“就算是咱们及时的把她送去医院，也不见得……唉，这日子过得成天吵吵嚷嚷的，她人家早点走了也是件好事。”
铃子转过头来怒视着李一白，“也是件好事？对你们是件好事吧？少了一个累赘，反正她老人家对你们也没多少用了，哼！”
“别说这些了，等开了学小波该上初中了，家里也不能没有人操持，小超市的活你就别干了，专心在家里洗衣服做饭，过两年爸爸帮你物色一个可靠的青年，包你满意就是。”
“呵呵，终于把实话说出来了，当年你不让我上高中，不是说保证能让我参加工作吗？你保证过的事情我还真不敢信！”铃子冷笑。
“那不是意外吗！谁也没想到会有这种事情，该找的人我也赊着老脸去找了，你的命不好有什么办法？”李一白不由得提高了声音，公交车上的人都扭头朝这边看来。
“别在外面丢人现眼了，想让我接替奶奶的工作，在家里当老妈子，休想！”铃子斩钉截铁的说道。
“你这个孩子怎么这么不懂事呢？你学习不好，就算上了高中也考不上大学，小波就不一样了，他脑袋比你聪明，又是家里的儿子，以后是要光宗耀祖的，你这个当姐姐的不扶持他，你还想干什么？”李一白彻底拉下脸来。
第四十章 防不胜防
一直到家，铃子没有再说一个字，她觉得已经没有再交流的必要了。
“李铃子！你想反天是不是？！”刚一进家门发生的一幕却让她惊呆了。
“你说你想上哪去？”季学英跟个疯狗一般扑了过来，一把薅住了铃子的衣领。
“想去海边散散心，不行吗？”铃子看到自己的小包袱被抖散在床上，分明是已经暴露了。
“我告诉你，你要是敢跑，我就打断你的腿！”季学英一脸穷凶极恶。
“我要是真想跑，你还真拦不住，你信不信我报警说你囚禁未成年人？”铃子冷笑。
“你！你个孽畜！”季学英上来就是一个嘴巴子，“让你为这个家做点贡献就这么难？你的良心让狗吃了？白养你这么大！”
“妈，别打姐姐了……”小波在身后拉住了季学英的手。
“我的儿，你太善良了！你这个狼心狗肺的姐姐，让她为你做几顿饭，她都不愿意，亏你还护着她！”季学英怜爱的摸了摸小波的头。
“要想我在家里安心呆着也行，但你们必须答应我一个条件。”铃子觉得硬杠不是个办法，怎么也得稳住他们，才能趁机抽身。
“你有什么资格提条件？”季学英不屑一顾，脸上的横肉抖了几抖。
“也不能逼她逼的太狠了，万一出点什么事，咱们不得更让别人戳脊梁骨……”李一白在身后小声的说。
“我季学英行得正走得端，我怕什么？你娘是自己生病死的，是她自己命不好，我怕什么戳脊梁骨？”
“想让我在家里洗衣服做饭也行，但是我必须在小超市里工作，我还这么小就在家里做家务，传出去以后也不好找对象，我可以早上把中午饭准备出来，中午一下班就赶紧回来炒菜，我保证耽误不了小波放学回来吃饭。”
铃子说的很平静，脸上也看不出什么破绽，季学英愣了一下，随即瞪圆了眼睛审视地望着铃子：“你可别骗我？”
“我骗你干啥？我能上哪去，我谁都不认识！本来我就想上海边散散心，奶奶突然间走了，我真的很难过……”铃子说着说着突然鼻子一酸哭了起来，季学英眼神抖了一下，没再说什么出去了。
“姐姐别哭了，等以后我上了大学，工作了，挣了钱给你买新衣服。”小波将门后面的干净毛巾递给了铃子。
“小波你真好，姐姐一定伺候好你，你要好好学习，为咱家争口气。”铃子哭得更厉害了。
第二天一早，铃子五点半就起床给全家做饭，烧了绿豆汤，又将昨晚的剩馒头切成片裹上鸡蛋液用油煎了出来，这是小波最爱吃的。
咸菜疙瘩是奶奶活着的时候腌好的，另一个坛子是咸鸭蛋，铃子将咸菜切好，咸鸭蛋煮熟每个对半切开，奶奶说这样吃起来比较省。
上午季学英要带小波去上预习班，铃子是下午班的工作，等季学英中午回来的时候，铃子已经将午饭准备好了，蒸的葱油花卷，炒了酸辣土豆丝和西红柿炒蛋。
“我已经吃过了，我去上班了。”铃子空着两个手朝火车站走去，季学英盯着她的背影看了很久，又去衣橱里翻了翻铃子的衣服，都还在，这才放心的坐下吃午饭。
这样的日子又过了两天，季学英渐渐放松了警惕，放暑假不上班，铃子上下午班的日子要到晚上七点才能下班，季学英主动的承担了做晚饭的工作，对铃子的态度比以前大为改观。
“李铃子，明天就是你的生日了，十八岁也算是成人了，明天中午你爸不上班，我们一起去县城的小饭店搓一顿，庆祝一下。”铃子下晚班回来的时候，季学英笑眯眯的说道。
“太阳从西边出来了吗？”铃子愣了一下，这明显不是季学英的风格啊。
“不用了吧？在家里吃顿面条就可以了，怪浪费钱的。”铃子淡淡的说道。
“十八的闺女一朵花，怎么也得好好庆祝一下，等过了这一天，你就是大人了，妈妈最近打听了好几个靠谱的年轻人，到时候咱们挨个去相一相，总有合适的。”
“我还小呢，过几年再考虑吧。”铃子在心里呵呵了。
“小什么小？你看后面楼老赵的闺女，就是不急不慢的，挑了这么多年了，眼看三十了还没嫁出去，那不是砸手里了吗！”季学英急火火的说。
“好吧，妈你要几张照片来看看，口说无凭，有些人说的怪好，实际上啥也不是。”铃子装着有些感兴趣了。
“那还用说！我早就盘算好了，必须得有照片，还得知根知底，要是到时候连个彩礼都拿不出来，长得再好有个屁用！”季学英兴奋的手舞足蹈。
“还是妈有经验，我听你的。”铃子笑了。
是夜，季学英翻来覆去睡不着，拉着李一白嘟囔：“我总觉得这小丫头有诈，平日里哪有这么听话，向来跟我对着干，找对象这事我还得盯紧了，别哪天和别人暗地里勾搭，到时候后悔就晚了！”
“你想太多了，一个小丫头能有什么花招？有合适的先让她谈着，赶紧定亲，一过二十就结婚，咱俩也了了心头一件大事。”李一白上了一天的班，闭着眼睛应付。
“老李你可算说对一回，这死丫头绝对不是省油的灯，明天吃完生日宴，我就得拉着她去相亲！”
耳边已经响起了李一白的鼾声，季学英翻来覆去想事情，直到半夜才人困马乏的睡着。
这一觉就睡到了大天亮，季学英睁开眼看着窗外明晃晃的光亮，隔着薄薄的窗帘都能感觉到外面的炎热。
今天小波不用去上预习课，好歹也睡个懒觉，所以季学英并不急着起床，昨晚应该嘱咐铃子今早别做早饭了，晚点儿起留着肚子中午大吃一顿。
季学英使劲嗅了嗅鼻子，并没有闻到早饭的味道，这死丫头是不是和自己想到一起去了，听说中午要下馆子，早上也睡懒觉了？
季学英打着哈欠走向卫生间，路过铃子的房间，门是关着的，这懒货果然没起，季学英踢踢踏踏的进了卫生间。
慢吞吞的上完厕所，季学英准备刷牙洗脸，拿起牙缸的一刹那隐约感觉有些不对劲。
铃子天天用的那管洗面奶不见了！
季学英心里怦怦跳，猛跑几步一掌推开铃子的房门。
铃子不见了！
第四十一章 夜奔
铃子是夜里两点上了胡劲的车，一路朝南方奔去的。
“喂，我不是拐带未成年少女吧，那可是重罪。”胡劲有些无可奈何，自从昨天铃子打电话给他，苦苦哀求救自己一命，胡劲就一直沉浸在纠结中。
“如果你不救我，我就死路一条了，这就是我最后一次和你通电话，他们逼我相亲嫁人，让我在家当老妈子，我这一辈子就完了！我只能去死了！”
最终，胡劲还是答应了铃子，按她说的时间和地点，将汽车停在火车站东边的铁路涵洞下面，直到凌晨两点，一个瘦小的身影才仓皇的朝这边奔来，胡劲发动了汽车朝县城东南方驶去。
“我已经成年了，这是我自愿的，今天是我的生日，现在已经过零点了。”铃子笑着流下了眼泪。
终于等到这一天了，逃出了牢笼！
“你确认你不会后悔？”胡劲一手掌着方向盘，一手拽了两张纸巾递给铃子。
“不！我不后悔！”瘦小的少女眼神坚定，到让胡劲怔了一怔。
“好吧，以后你后悔的时候不要埋怨我没有劝过你。”胡劲笑了笑。
“我不愿意这么早就嫁人，更不想在家里当老妈子，我已经错过一次了，没有继续上学，现在不想再错第二次，我觉得只要我努力工作，人生一定会变得更美好的！”
铃子眼睛里闪着光，她扭头看着胡劲：“我能跟你学做生意吗？”
“做生意？”胡劲愣了一下，“你真的想学？”
“嗯。”
“那很简单，我们家在南方世代经商，我安排你在我家的店铺学习怎么样？你可别嫌我开的工资低呀。”胡劲笑了。
“不要工资也行，只要管吃管住，饿不死就行！”铃子的声音充满了稚气。
“你这要求也太低了，好好学，以后前途无量。”
“是，师傅！”铃子兴奋的满脸通红，夜色中胡劲的汽车越开越远，从一个省穿越到另一个省。
接近天亮的时候，铃子支撑不住睡着了，在梦里依稀觉得汽车晃动着，如摇篮一般，铃子睡得安心坦然，唇角不由自主的浮现出一丝甜美的微笑。
一个又软又暖的物件贴了过来，铃子本能地回应着，神志慢慢清醒，一个成熟的男人脸庞紧紧的贴着自己。
“啊？！”铃子心里一惊，睁大了眼睛。
“老婆，醒了？不好意思，我老婆是睡美人，我忍不住亲了你，把你弄醒了。”顾晟笑着捏了捏铃子的脸蛋，“不过现在已经快中午了，咱是不是该起来吃午饭了？”
“我怎么睡了这么久？”铃子有一种恍然如隔世的感觉，明明刚才还在车里，一眨眼却过了十几年。
“昨晚肯定睡得晚吧？是不是又趁我睡着了偷偷去写作了？”顾晟贴心的将浴室水温调好，赶紧洗洗清醒一下。
“说来惭愧，我已经好几天没更新了，断更七天我的读者们要骂我了。”铃子笑，“我可是个有责任感的作者。”
“今天顾子豪一大早起来又跟着我去批发市场了，这回是他主动要跟我去的，说是要帮我料理一些杂物，让我专心致志的经营，别破产了，哈哈！”
“这孩子从小跟着我吃了不少苦，可能对那种流离失所的回忆太重了，唉，这都怪我。”铃子有些失神。
“别自责了，谁在年轻的时候没走过弯路呢？我还不是一样，当时父母给我安排的路好好的，我偏要自己出去闯荡，几年下来一无所成，现在想想要是在商业局坐办公室，也是个不错的选择。”顾晟苦笑。
“公公婆婆已经是天下最好的父母了，最起码尊重你的选择，在你最需要帮助的时候及时伸出援手，对我和子豪也是无条件的接纳，说实话，我对你都羡慕嫉妒恨了。”铃子将身体浸在浴缸里，每一个毛孔都透着舒服。
“那倒是，我父母真是无条件的支持我，这一点很多父母都做不到，虽然我也没有做出什么成绩，但是我打心眼里感激父母，让我的生活无拘无束。”顾晟贪婪的盯着铃子。
“喂！色狼赶紧出去！”铃子吃吃笑，用一块素色毛巾遮盖住自己。
“老婆，你这么欲拒还迎的，我真想轻薄你……”某人居然慢慢的走了进来。
“快滚出去，孩子们一会儿进来了！”铃子显然有些慌乱。
“好吧，我先下去等你，一会就开饭了。”顾晟坏笑着走了，铃子松了口气。
“这男人真是……越来越油腻了，当年可不是这样，那时候还是个清爽的大男孩呢。”铃子冲着回忆笑了起来。
一顿饭没吃完，铃子接到了商会的秦老板电话。
“李老板，你现在是神隐，想跟你讨教些经验也见不到人，去了几次，只看到你家顾老板忙里忙外。”
“秦哥说笑了，您是商会的老前辈了，应该是我跟您讨经验才对，有什么事您直接吩咐一声，我让老顾给您帮忙去。”
最近常跟回忆打交道，铃子突然对自己是的老板身份有些不适应，十几年前那个瘦弱的黄毛丫头怎么也不会想到自己也有今天。
“不不不，最近的形势我是越来越跟不上了，老喽！”秦老板五十多岁，按说也是老生意精了，如今唉声叹气的，不知道是因为什么事情。
“秦哥这是遇见什么难事了？”铃子放下筷子，走到会客室坐下，这里比较安静，适合聊正事。
“哎呀，半个月前听说你那边已经处理库存了，当时他们告诉我你是一折出货，我还笑话你现在不务正业，光当作家去了，生意怎么能当儿戏呢？”
“呵呵，秦哥你说的没错，我确实纠结了很久，但今年形势不一样，我这边库存很多，我觉得这种情况下如果单纯考虑到保证利润，下一步的秋冬情况又不明朗，很容易走入困顿，所以只能抛弃利润保本了。”
铃子说的是实话，虽然商会规定，季末打折可以根据各家的情况自行安排，按往年的惯例一般都是二折出货，今年生意不好做，很多家也都降到了一八折，甚至一五折的也有。
像铃子这样一折出清的今年还是头一份，很多人在背后议论纷纷，有说她想转行的，也有说她家经营不善要倒闭的，总之说什么的都有。
第四十二章 少年游之四海为家
“我现在才知道你的高明，还有十几天秋装就要来了，我这里的库存还有很多，这样下去连秋装的货款都凑不齐，唉！”老秦叹了口气。
“咱们批发市场的老板们现在库存都是什么情况？”铃子关心的是这个问题。
“像我这样的情况不少，听说有那么几家连三成都没处理出去，都快愁瞎眼了！”
“实话跟您说，尽管我一折出货，现在也还有两三成的库存，今年确实是灾年，得想个办法了。”铃子皱起了眉头。
“能有啥办法呀？下游的小老板们现在也没有钱拿秋装，就算是现在一折，恐怕也出不了多少货。”老秦愁得直嘬牙花子，天热上火，他牙疼好几天了。
“别愁，明天我去商会一趟，咱们跟马会长好好合计一下，我寻思着能不能办个清货大会？直接面对消费者，不要顾及成本了，夏装绝不能压货这是老规矩了，最好能做到一件不留。”
铃子以前在商场做过专柜，每到季末商场都要组织各品牌搞一次大型活动，可以有效的处理库存，她觉得这招也可以用在批发市场。
“清货大会？以前没办过，能行吗？”老秦有些疑惑。
“明天去商会细谈吧，我觉得有可行性。”铃子笑了，看来今天又写不成小说了，得赶出个详细的策划书来。
“你喜欢喝的冬瓜薏米汤都已经凉了，我让高婶去给你热了，怎么，老秦有啥重要的事？”顾晟已经吃完了饭走了进来。
“说各家各户的库存都很多，愁瞎眼了，唉！今年的日子不好过呀。”铃子一边说一边往餐厅走。
“妈，今天上午我去给老爸帮忙，结果差点好心办了坏事。”顾子豪正坐在餐桌边吃葡萄。
“怎么了？”高婶给铃子端来了热好的冬瓜汤，铃子一边喝一边问。
“我把一个重要的表格不小心删掉了。”顾子豪有些不好意思。
“恢复不就完了？有啥大惊小怪的？”铃子并没有在意。
“问题是我当时没有发现，还清空了回收站。”顾子豪挠了挠后脑勺。
“啊？不是库存表吧？”铃子吃惊地抬起了头。
“还真让你说对了，就是库存表！”顾晟笑眯眯的坐在儿子身边。
“你还笑？！明天我要去商会讨论处理库存的问题，库存表都没了，到时候怎么参加活动？到时候要一件件数吗？”铃子有些着急。
“爸，你看我妈又着急，我刚才不是说了吗？差点好心办了坏事，还写小说呢，阅读理解是怎么学的？”顾子豪翻了一个白眼。
“那就是挽救回来了呗？”铃子松了口气继续喝汤。
“你觉得我能有这本事吗？”顾子豪开始故弄玄虚。
“那到底找回来没有？”铃子脑子嗡嗡的，这孩子太不省心了。
“答案是肯定的！不过不是我找回来的。”顾子豪嬉皮笑脸，顾晟趁机揪了揪他的耳朵。
“快别卖关子了，一会儿你妈又着急。”
“文件是老张的儿子帮着找回来的，上回不是跟你说过了吗？老张说他儿子跟我一样，不好好学习，天天玩游戏，这不今天老张把儿子也带去当临时工，说是让他受受社会的毒打……”顾子豪开始滔滔不绝。
“你还好意思说自己不务正业？这可是你自己承认的。”铃子笑。
“我说话的时候别打断我，人家老张的儿子比我厉害，看我和我爸在那里着急，上来三下五除二就把文件找回来了，你说同样是玩游戏捣鼓电脑，人和人的差别怎么这么大呢？”顾子豪把手一摊，做了一个搞笑的表情。
“切，你才知道你不行？整天横横的，谁都管不了你，现在你知道你跟人家的差别了吧？”铃子把碗一推，“今天都别打扰我，我有个重要的东西要写。”
“听张姐的话，宝贝！一会乖乖睡午觉。”铃子临走之前亲了亲诺儿，诺儿已经习惯了这种状态，潇洒的摆了摆手，继续摆弄手里的乐高玩具。
写完策划书已经是下午了，铃子站起来舒展了一下身体，还没老呢就浑身僵硬，这还了得，趁着这时候家里静悄悄的都在午睡，铃子准备做几组瑜伽，毕竟身体是革命的本钱。
拖出瑜伽垫，盘腿坐上去，上一次去馆里学瑜伽应该还是一个月之前，回到家里也没做过几次，下次再去估计又要被教练数落。
屏气凝神，铃子彻底将自己放空，在宽敞又安静的书房里尽情舒展自己。
摒除杂念，轻轻的呼吸，几组动作做下来，铃子感觉到身体轻盈，疲惫感一扫而光。
内心平静而自足，这种感觉太好了，铃子慢慢睁开眼睛，重新落回凡世。
生意要打理，孩子要教育，小说还得继续写，上次写的三天请假条今天已经到期了，再拖下去别说读者要骂娘，自己的思路也断开了。
“生活还得继续，该做的一样也逃不掉。”铃子摇头笑笑，重新坐到书桌旁。
顾子豪比前一段时间稳定了很多，这是件好事，都是顾晟对功劳，他比自己有耐心。
看来有些事情急不得，自己小时候张阿姨不是说了吗，教育孩子方面要三分教七分等，怎么轮到自己教育孩子的时候就忘了呢？
铃子突然之间想起了季学英，不知道当年自己离开家以后，她有没有真正着急过？还是少了一个累赘一身轻松，顶多就是感觉丢人现眼吧，铃子想。
算了，还是继续写自己那本《少年游之四海为家》吧，上次写到少年重生后发现自己穿越到了一个架空年代，酷爱文学的他利用自己的一身才气拔得头筹，当了状元。
接下来的设定是皇帝要将女儿许配给他，可是他在赶考路上认识了身手不凡的貌美女侠，两人私定了终身。
如果写状元郎新婚之夜仓皇逃走会不会被人骂？
应该不会吧，不畏强权，敢于反抗包办婚姻不是一件好事吗？何况有武功高强的女侠保护，断然会虎口脱险顺利逃走，男主角从此和女侠浪迹天涯，四海为家。
读者应该想不到女侠就是公主吧？哈哈！铃子不禁为自己的巧妙设计拍手叫好。
就这么写！
铃子八爪鱼般的在电脑上敲起字来，灵感爆发中几万字一气呵成，一蹴而就。
第四十三章 清货大会
晚饭是一小碗燕麦粥，外加几样水果，顾晟给铃子送到了书房，为了不打扰她创作，悄悄放下，又悄悄的出去了。
半个下午加晚上，疯狂存稿几万字也没谁了，铃子根本不知道写到了几点，疲倦袭来倒在书房里的小床上就睡着了。
这一觉睡醒已是日上三竿，铃子是被自己定好的闹钟惊醒的，约好上午十点去商会的，现在已经九点了。
用行军打仗般的速度收拾好了自己，铃子抓起餐桌上的一块吐司和车钥匙，蜻蜓点水般的在女儿脸上亲了一下，匆匆出门去了。
等红灯的时候吃完了吐司，幸亏车上有几瓶矿泉水，不然会被噎死吧，铃子在下一个红灯的时候涂了些口红，整个人一下子精神了。
在路上吃早饭是铃子的老传统，想当年刚开始搞批发的时候子豪才三岁，早上匆匆忙忙把他送进托儿所，铃子常常在路边买一个烧饼，一边蹬三轮一边吃烧饼。
到了批发市场饼也吃完了，喝一口自己带的瓶装水，早饭就解决了，所以她的胃一直不好，也是当时落下的毛病。
为了生活没有什么不能忍的，现在条件已经好太多了，铃子常常心怀满足。
这个时间段已经过去早高峰了，铃子一路顺利的来到了商会，还好，还差五分钟十点。
“马会长，秦哥，不好意思，路上有些堵车，差点来晚了。”铃子怎么好意思说自己是起晚了，只好编了个瞎话。
“不晚不晚，我也才来，正跟马会长说你提的清货大会的事呢。”老秦笑眯眯的，人称笑面虎不是盖的。
“昨天我写了一个策划，两位前辈看看还有什么遗漏的，咱们整合整合，弄一个完善的方案，争取让大家把夏装的库存清光，一件不留最好。”铃子从包里掏出了策划书递了过去。
马会长将桌上刚打印好的几张纸拿了过来：“这几天我统计了一下咱们批发市场主要商户的库存情况，李老板，你先看一下，咱们尽量把规模搞大一点，有利于把货清光。”
铃子接过来一看，库存积压情况远远超乎了她的想象，清货大会迫在眉睫。
“哟，我们大作家来了？”顾晟热的满头汗，大步流星走了进来，“还是屋里凉快，刚才我把咱家那个区域的商户库存情况统计出来了，我可是挨家挨户调查的，最新的一手资料。”
“好好，顾老板辛苦了，你们夫妻二人真是批发城的主心骨，真是夫唱妇随呀！”马会长伸出拇指点赞。
“哪里哪里，我们是批发城的一份子，大家的事也是我们的事，之前光考虑到自家库存积压的厉害，没想到家家户户日子都不好过，唉，咱都是一个整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你说是不是马会长？”
铃子笑着看顾晟，到底是读过大学的人，这话说的真是滴水不漏。
“那是那是，咱们今天必须把库存统计出来，我已经派几个工作人员去市场了，一人负责一个区域，明天我就把申请递上去，获得批准以后，商会出资在电视台打广告，按李老板的策划，咱来个全城总动员，往外大量走货为主，散户咱也不能放弃。“
”马会长说的对，毕竟咱们最终的销售对象是老百姓，宣传不到位，老百姓还不知道衣服这么便宜，要是都知道了，我们批发城会被挤爆的！”老秦都有些摩拳擦掌了。
“对，还要抓紧制作一些 pop，由商户自己填写打几折，挂在醒目的位置，顾客来了一看就能知道价格，尽量搞得简明扼要，这时候就不要弄那么复杂了，来个直接全场一折或者是十块钱一件，有利于清仓。”铃子补充。
“我还想到了一件事情，就是有一些商户认识不到大量压货的危害，舍不得赔本甩卖，还得对他们进行宣传和耐心协调，不然到了秋冬说不定就做不下去了。”顾晟以前在广州上游厂家工作的时候，经常听老板讲那些倾家荡产的人是怎么一步步破产的，所以深有体会。
“还是人多力量大呀，我马上让人出一个文件，把行动步骤写一下，咱们各负其责，一定要让大家把损失减到最大程度。”马会长和工作人员制定具体步骤去了，铃子和顾晟也回到了自家的店铺。
“刚才我差点说漏嘴了，我差点说成大作家才起来？哈哈！”顾晟故意调侃铃子。
“你这个坏蛋，不准败坏我的形象。”铃子娇嗔着锤打了顾晟几下，“你不知道人家写到下半夜，要不是闹钟我到现在也起不来，这下好了，攒出了几万字的存稿，又可以偷几天懒了。”
“昨天下午到半夜你写了几万字？哇！厉害了！”顾晟吃惊的瞪大了眼睛，“今天中午咱不回家吃饭了，反正家里有高婶张姐她们照顾孩子，我请客给你好好补补脑子。”
“去你的！你这是在内涵我脑子不好使吧。”铃子又举起了小拳头。
“你以为呢？本来就不好使，这下劳累过度又消耗不少……”顾晟故意逗她。
“你这个坏蛋，赶紧让我看看咱家的库存，到处让人操心，我这脑子早晚得耗光！”铃子笑嘻嘻的坐在电脑旁，她知道顾晟是故意调侃，今天中午要狠狠宰他一顿才是。
“没想到咱们这么低的价格处理了一段时间，库存还不少，这几张表我大致加了一下，还有三万万多件，咱们定的秋装，最早的过渡款下周就来了吧？”铃子忧心忡忡的盯着电脑上的报表。
“是啊，你打算以什么价格出手？”顾晟问。
“一律十块怎么样？”
“你疯了吗？ T恤可以，十块也就合到一折，快赶上夜市上的文化衫价格了，可是这些牛仔裤成本是几十块，岂不是赔惨了？而且牛仔裤这种东西明年还能卖……”
“顾晟你是不是服装设计专业出身的？这样的话你也能说得出来？”铃子斜眼看着顾晟。
“我……我这不是心疼吗！这也赔的太惨了……”顾晟小声嘟囔。
“顾客是最精明的，你不要以为明年能卖出二十块钱去，他们会说今年实行的是直筒阔腿裤，你这货一看就是去年的窄脚裤，今年的猫须不是这样，去年才时兴这种破洞的……各种各样的借口拒绝买你的裤子，除非你十块钱一条卖给他们，既然如此，为什么不现在就处理掉呢？”
第四十四章 生意场也是战场
“好吧，就当我没说，每到这个时候我就特别佩服你，能够干脆利索的做决断，不像我优柔寡断的，所以我做生意不如你。”顾晟叹了口气。
“可你是业内专家呀，科班出身，对面料和款式以及服装的走向比我在行多了，”铃子笑着站起来，“我是从摆地摊做起的，有时候不狠点就会吃大亏，我是一路吃着亏走过来的，所以必须干脆利索做决断。”
“那你的意思是我们是珠联璧合强强联手喽？”顾晟真是打蛇随杆上，嬉皮笑脸的凑过来。
“那必须是，现在我们谈谈中午吃什么吧。”铃子斜眼看着顾晟。
“我从你眼睛里看见了好几把小刀子，都磨得快快的，还闪着寒光，看来今天我被宰无疑了。”顾晟左右看看没人，快速的在铃子脸上亲了一口。
“讨厌！”铃子笑着捶打顾晟。
两个人抬腿准备去商业街吃饭，却听见一群人吵吵嚷嚷的往这边来了。
“在这呢！李铃子在这边呢，大家快来呀！”
“别让她跑了，今天非让她说清楚不行！”
铃子惊愕，回头一看，是商户齐水根带着七八个人气势汹汹的朝这边跑来。
“怎么回事？”顾晟凭直觉感觉不是好事，下意识的将铃子挡在身后。
“李铃子！今天你给大伙说说清楚，你家财大气粗，你愿意赔钱你自己赔去，凭什么拉着我们一起下水？”齐水根一脸凶相。
“就是，你愿意白送我们都不管，凭啥拉着大家一起往水里扔钱？”说话的是另一个商户徐天天。
“今天商会的人来做动员，让大家低价处理库存，说是你挑的头，你们就别装了！”几个跟随而来的人也跟着大声嚷嚷道。
“处理库存不对吗？你们希望自己家的库存放到明年继续卖？”顾晟简直无语了，这些人的脑回路到底是什么构造？
“我们就是放在家里卖不出去，也不能赔钱卖！”齐水根怒吼道。
“就是，做生意就是为了赚钱，赔钱的生意图的什么？”
“这件事也是商会的几个元老过来找我商量，大家合计出来的办法，你们不愿意参加没关系，不是自愿吗？”铃子有些不解，不想参加可以不参加呀，好来找她闹什么呢？
“你说的倒轻松，你们在那边卖十块八块一件，我们不参加的还能有生意做吗？”徐天天是个四十多岁的妇女，膀阔腰圆，只见她拍着双手满地的蹦，“我的个亲娘啊，这日子没法过了！”
“废话少说，你得赔偿我们的损失！”一个尖嘴猴腮的商户趁机提出无理要求。
“你是来搞笑的吧？碰瓷是吗？”顾晟怒了！
“怎么着？要不是你们提出这损招，我们能遭受损失吗？”齐水根阴着脸低吼，带着几个人一步步的逼了过来。
“齐水根，你少来这一套！本来家家户户都不卖货，你想把自己的损失嫁祸在我们身上，门儿都没有！”顾晟才不会怕他们几个。
“放屁！揍他小子！”尖嘴猴腮大吼一声扑了过来。
“你们干什么！打人犯法！”铃子尖叫一声，她拼命的拉扯着尖嘴猴腮，无奈几个男人把她挤到一边，徐天天趁机拉扯住铃子的手，还伸手抓住了她的头发。
“松手，你这个泼妇！”铃子拼命的用手抵挡着徐天天，无奈身材瘦小，根本不是五大三粗徐天天的对手。
铃子被徐天天按在了地上，她无力反抗，只能用手护着头和脸，任其撕扯。
“你给我死开！”正在绝望之时，突然一个男人一声怒吼，铃子觉得头上一松，徐天天撒开了手。
“老张！”铃子披头散发，她理了理头发才发现是老张出手救了她。
“老张你这个狗腿子！告诉你，你没有好下场！”徐天天被老张推出老远，差点摔倒在地，她自知不是老张的对手，只敢在不远处跳着脚的骂。
“有多远滚多远！老子已经报警了！”老张伸手扶起了铃子，这时警报声由远及近的传来，一辆警车疾驰而来停在商铺门口，五六名警察跳了下来。
“住手！你们是干什么的？怎么随便打人！”带队的警察一眼发现打人打的最凶的就是尖嘴猴腮，上去就给他戴上了手铐。
“警察同志冤枉啊，是他们仗势欺人，挤得我们没有活路了！”尖嘴猴腮开始狡辩。
“我们只看到你打人，至于什么原因，到警察局里说清楚吧！”
“老顾！”铃子赶紧扑过去将顾晟扶了起来，只见他嘴角也破了，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的，膝盖上也摔破了皮。
“警察同志，这几个人全都动手了，他们都是泼皮无赖，自己做生意赔了钱，想赖到别人头上！”老张大叫道。
“怎么回事？”众人抬头一看，原来是马会长老秦他们听说这边出事了，匆匆的赶了过来。
“马会长，他们……”铃子心里委屈极了，还没说出几个字，眼泪就先流了下来。
不用说也能看出怎么回事，铃子和顾晟一个披头散发，一个满身是伤，更何况齐水根是批发市场有名的破落户，平时就很难管理，有便宜他抢着占，为大伙出力的事，他第一个缩回去。
“走，把这几个人都铐上带走，在市场里打架斗殴寻衅滋事，我们批发市场派出所绝不能允许这种事发生。”警察同志严肃地说。
“还有那个胖娘们！看把我们李总打的。”铃子还没说什么，老张倒是睚呲必报，用手一指徐天天，一个也不能放过。
徐天天嚎啕着被一起带走了，剩下两三个没动手的人吓得谁也不敢吱声。
“你们到底想干什么？李总和顾总大热天的，为了大家能够顺利的把家里的库存处理掉，绞尽脑汁的想办法，难道你们真的觉得放在家里就不赔钱了吗？”马会长义愤填膺，这帮人真是太不让人省心了。
“其实……其实我们没什么意见，就是齐水根说趁机讹一笔，把损失的钱捞回来，我们才跟着想占点便宜的……”有个胆小的商户说出了实话。
“真是混账！这个齐水根以后不准在这里做生意了，一粒老鼠屎坏了一锅汤，那个打人的瘦猴子是谁？我怎么没见过？”马会长气的声音都颤抖了。
“好像是起齐水根家的亲戚……”
这下铃子全明白了。
第四十五章 婆婆来了
“李总顾总，这事是我没有安排好，让你们夫妇二人受委屈了。”马会长满脸歉意。
“这是意外，哪里都有老鼠屎，谁能想到呢？”铃子不好意思的用手梳了梳头，这形象也没谁了。
“老秦，赶紧找人把顾总送医院检查一下，别打出内伤来，那可不得了。”马会长又赶紧吩咐去医院的事。
“不用了不用了，都是些皮外伤，我年轻身体还硬绑着呢。”顾晟嘬了嘬嘴角，吐了一口带血的唾沫。
“都快四十的人了，别逞强了，还是去医院检查一下吧。”铃子心疼坏了，“我开车带你去。”
“真的不用，去市场卫生室涂点药水就行。”顾晟站起来活动了一下胳膊腿，感觉没什么大问题。
涂了药水，铃子再三确认顾晟没有大碍，这才开车带他回去，一路上俩人感慨万分。
“做生意这么多年，经历了不少风风雨雨，挨打还第一次。”顾晟自嘲。
“咱俩怎么没一点提防意识？”铃子到现在还在自责，但凡刚才圆滑一些，先把这些人糊弄走，顾晟也不至于被打成这样。
“谁知道这小子下手这么狠，那几个人是跟着凑热闹的，平时低头不见抬头见的，也就是做个样子，倒还好对付，就是齐水根那个瘦猴子亲戚，尼玛是打手出身吧？”顾晟一激动咧了嘴角，疼得直吸气。
“幸亏我还练过跆拳道，不然非给他打骨折了不行。”顾晟看看自己，胳膊上几块青紫，膝盖擦掉了一块皮。
“我觉得咱们还得上医院拍拍片子，不然我不放心，万一有骨裂呢？”铃子想调转车头去医院，被顾晟拦住了。
“一看你就没常识，骨头要是有事，我早不能动了，赶紧回家让我歇歇就好了，都是皮外伤。”
“让高婶给你熬点骨头汤补补，大热天的，这叫什么事啊？”铃子感觉比自己挨了打还疼。
一进门，两个人傻眼了。
原来顾晟的父母来了，正和诺儿在客厅玩儿呢。
“爸，妈！你们来了。”铃子看了看顾晟少皮无毛的样子，这下坏了，刚才在路上还说不要告诉爷爷奶奶，以免他们担心，结果怕什么来什么，这下躲不过去了。
“顾晟，你这是怎么弄的？”果然，老太太跟火烫了似的从沙发上跳了起来，几步来到儿子面前左右端详。
“啧啧，一看就是打架了，咋回事啊？”爷爷倒是坐的稳当，到底是法院院长出身，遇事不慌不忙。
“别提了，刚才在店里遇到一群无赖，跟他们打了一架，没事都是皮外伤。”顾晟嬉皮笑脸想蒙混过关。
“你这孩子，从小没听说跟谁打过架，这眼瞅着四十岁了，火气见长了。”老太太看了看没有大碍也放心了，笑着调侃。
“真的是有人出来滋事，拦都拦不住的那种，好在家里的工人报了警，商会会长也过来调停，现在没事了，那几个打人的都拘留了。”铃子脸上也有一道抓痕，那是徐天天弄伤的。
“连你也打了？”这下老太太不愿意了，“这都什么人连女人也下得去手？家里有没有芦荟膏，赶紧抹上，留了疤就不好了。”
“一个女商户，泼得很，我也没想到她能对我下手。”铃子放下包，照了照镜子，“您是没看到当时我那个狼狈的样子，头发也被她抓乱了。”
“真是无法无天！”顾晟的母亲退休前是医生，特别冷静的那种，铃子还没见过婆婆这么激动过。
“我带顾晟上楼换换衣服，浑身都是土，今晚您二老在这里吃晚饭吧，我让高婶多做几个菜，熬上一锅骨头汤，给顾晟补补。”
“好，你们去吧，我们在楼下陪诺儿。”见两个人上了楼，老两口同时叹了口气，“做生意挣钱是挣钱，可是竞争也大，你看，都动开手了。”
这边楼下老两口嘀咕，那边小两口在楼上也小声商议起来。
“你妈看你这样子不得心疼坏了？会不会在心里埋怨我呀？”铃子心里虚虚的。
“埋怨你什么呀？又不是你把我打成这样的？”某人一边换衣服，一边满不在乎。
“当年可是我把你拉下水的，跟你合伙做生意，最后还……”铃子突然顿住了。
“最后还把我私自占有了！”顾晟坏笑起来。
“去去去！明明是你先追求我的，我还纠结了很久呢。”铃子脸红了。
“我不管，反正是你先色诱我的，还派你那个可爱的儿子当帮凶，不许抵赖。”顾晟拿了块干净的小方巾，小心清理了脸上的汗和泥，一不小心碰到伤口，疼的呲牙咧嘴。
“我帮你弄吧？”铃子看他笨手笨脚的样子真心好笑，“你这个不讲理的家伙，明明你是想走曲线救国的路线，先收买了子豪，还偷偷让他叫你爸爸，别以为我不知道，哼！”
“那又咋了？子豪跟我是一伙的，可谓是神助攻，真不愧是我儿子，略略略！”
“看你跟个老顽童似的，弄好赶紧下楼吧，一会儿爸妈等咱们吃晚饭了，好不容易来一回，还碰到咱们跟人家打架，让他们老两口担心。”铃子这边也整理好了自己。
“中午本来要下馆子的，结果不但没吃成饭，还挨了顿打，饿死我了。”顾晟摸着干瘪的肚子抱怨。
“刚才上楼前我不是跟高婶说了吗？让她把冰箱里的大棒骨拿出来炖点汤给你，这会功夫应该差不多了。”
铃子一边说一边搀着顾晟下楼，顾晟的腿被瘦猴踢了两脚，大腿上一片青紫，幸好他肌肉发达才没有伤到骨头，不过走起路来稍微有点瘸。
高婶正和张姐忙着布置餐桌，看来晚饭就快好了，铃子和顾晟坐下来陪父母聊天。
“铃子，妈最近在家里没事一直看你的小说呢，你那本《批发城罗曼史》写的真好，不仅写了有趣的恋情，还写出了咱们凤凰城的批发城这些年的变迁史，难怪文联的领导这么看重你，要是哪天拍成电视剧就更好了，妈到时候可以跟邻居们吹嘘，这是我儿媳妇写的！哈哈！”
“妈，我也想呢，就是不知道有没有这个机会。”铃子经常被婆婆夸，和婆婆相处起来完全没有隔阂。
“哎呀，我儿子有福气，娶了个才貌双全的儿媳妇，咱们铃子不光有经商的才能，书也写得这么好，你妈常常看着看着就感动的掉眼泪呢！”顾爸爸也竖起了大拇指。
第四十六章 不一般的老太太
“你看，我爸妈现在完全无视我这个儿子了，铃子你的地位与日俱增，我太没有存在感了。”顾晟又开始搞笑了。
“少来，爸妈疼我，你还吃开醋了？”铃子笑。
顾妈妈把诺儿抱在怀里，左亲右亲亲不够，“我呀，从年轻的时候就喜欢女孩，当年怀着顾晟的时候，我婆婆就盼着生个男孩，我不是当医生嘛，偷偷告诉你们，我利用职务之便让妇产科的医生帮我查了，当时人家告诉我是个女孩，可把我高兴坏了！”
“妈，你怎么能这样呢？不是有明文规定不准查胎儿性别吗？不行我得检举你去。”顾晟向来没大没小的，跟父母的关系像朋友一样，开玩笑那是家常便饭。
“检举去吧！快四十年了，看谁理你，哼！”老太太理了理花白的卷发，憋着笑说。
“妈这发型太有派头了，就跟老一代那个影星叫什么来着？对，秦怡，那气质也像，我妈年轻的时候肯定也是大美女！”顾晟开始插科打诨，逗得全家都笑了。
“你妈年轻的时候那叫一个直率，回家就跟你奶奶说怀的是个女孩，还得意的唱起了歌，可把你奶奶气坏了！”顾爸爸笑。
“那时候工资低，商店里也没有那么多可买的东西，我就买了白色的棉布找人帮我做，做了两条小裙子，还有个同事帮我在裙子上绣了五颜六色的花，别提多漂亮了！”顾妈妈眼神里闪出神往的光来，仿佛又回到了过去。
“妈，那后来……”铃子很好奇，“那些裙子给顾晟穿了没有？”
“别提了，生下来医生告诉我是个男孩，我心里那个生气呀，你奶奶倒是在产房外乐开了花！当时我就把裙子送给同事了，我们娘俩还没出院呢，想着到家里把裙子拿跑了。”顾妈妈一拍大腿，脸上全是遗憾。
“哈哈哈！妈，难怪你这么喜欢诺儿。”铃子哈哈大笑，婆婆曾经告诉她，第一次见面，婆婆就喜欢上铃子了。
“在我的想象中，我的女儿长得就是你这般模样，所以不管邻居和熟人怎么看，我都告诉他们，你和顾晟是天生一对！事实证明顾晟没有看错人，我老太太也没看错。”
“谢谢妈，相反当时我是很纠结的，但第一次顾晟带我回家，咱家那种和谐的气氛，温馨的感觉，让我找到了久违的温暖，您二老也让我体会到了从未体会过的父母之爱，所以我迫不及待的答应了顾晟，我真的打心眼里想成为这个家的一员！”
铃子眼睛里闪着泪花，这些话是她一直想说的，全是肺腑之言。
“哎呀妈呀，你们俩这是在演言情剧吗？饭都端上来了，咱们开造吧！”顾晟一向善于缓和气氛，他是懂铃子的，她有不堪回首的往事，他不想让她太过伤感。
“讨厌啦，人家说的都是真心话！”铃子暗地里掐了他一把。
“哎哟！妈她掐我！”
“掐的好！使劲掐！”这老太太，还真不护犊子，“走，铃子咱别理他，他就是想破坏咱们母女的关系，吃醋了！”
“哼！老爸你被孤立了！”诺儿左边拉着奶奶的手，右边拉着妈妈，拽拽的样子让人忍俊不禁。
“唉！咱们家绝对是母系氏族，爸，还是咱俩相依为命吧，对了，我还有儿子，儿子是站在我这一边的！”顾晟突然抓到了救命稻草一般，“顾子豪，快下来吃饭了！”
“来啦！”一个飓风少年闪电般的从楼上冲了下来，“我刚才把暑假作业全部做完了！哦耶！”
“爷爷？奶奶！”顾子豪突然发现了爷爷，有些不好意思。
“傻小子，快洗洗手吃饭。”老头乐呵呵的看着孙子，一个多月没见，这小子又长高了。
“好嘞！”又是一阵风刮了过去，转眼又刮了回来。
“咱铃子有福气，儿女双全，奶奶看着也开心。”老太太看着一天一个样的孩子们，打心眼里高兴。
“爸，来喝点汤，我知道您喜欢清淡的，专门叫高婶做了丝瓜鸡蛋汤，您尝尝。”铃子细心的给老爷子用小碗盛汤端了过来。
“妈，您也来一碗吧，我知道您一向反对喝肉汤的。”铃子给婆婆也盛了一碗丝瓜汤。
“我是做医生的，肉汤这个东西，年轻的时候喝喝不要紧，里面其实没有什么营养的东西，反而油脂和嘌呤很高，对我们这种老年人是非常不利的。”
“是吗？我看南方人都很喜欢煲汤，尤其是广州那边，可是人家都很瘦啊。”顾晟一向不听话，对老太太的话置若罔闻，一口便将腿骨汤喝了下去。
“你没发现人家那是清汤吗？都是隔水微火慢煲出来的，不像我们北方人，大火滚开，小火焖炖，所以我们的汤是浓厚的，白白的，对不对？”
“那倒真是，南方人煲的汤真的很清，我还是喜欢北方的浓汤。”顾晟又给自己盛了一碗。
“过了四十岁以后就不要再喝了，不然得了痛风，可别说我没告诉过你。”
顾妈妈也不管他，这孩子从小就这样，总要自己摔了跤才能知道什么叫痛，用老太太的话说，走了弯路，他自己自然会找到正确的路的，老是听别人的经验，做人就会缩手缩脚，不敢去闯了。
“妈，您真是个哲学家！”铃子钦佩的望着婆婆，“干脆您二老搬来和我们一起住吧，这样大家有个照应，我还想趁机多听听您讲的道理呢。”
“孩子，我知道你们的用心良苦，可是，你妈和别的老太太不一样，别的老太太退休以后喜欢做的事，我一样都不喜欢。”
老太太接着说：“现在我和你爸在家里练练书法，有时候打打太极拳，日子过得很安逸，你们有你们的生活，我们也不太老，我们也有自己的生活，想你们了我们就过来看看，你们有时间也可以回去看看我们，离得又不远，千万别被电视台那种敬老孝老的鸡汤给毒害了，放心吧，哈哈哈！”
“妈，我懂您了，您确实不是一般的老太太！”
“那当然，不然也不会遇到你这个不一般的儿媳妇，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这就是缘分，哈哈！”
“妈妈奶奶，怎么感觉你们在说相声一样？”顾子豪用公勺挖了一点山药泥放进诺儿的碗里。
第四十七章 想过转行吗？
“我大孙子都会照顾妹妹了，真是长大了。”老爷子欣喜的发现顾子豪跟以前不一样了。
“举手之劳，举手之劳。”顾子豪居然咬文嚼字起来，铃子被逗笑了，差点儿呛到。
“你笑啥？这时候不应该好好表扬吗？对吧儿子，老爸看好你哦。”顾晟端起汤碗举了举，要不是今天受了伤，这种团聚的时刻怎么能不喝两杯呢？
“对，我爸说的对！干杯！”顾子豪端起了自己的可乐冲着顾晟举了举。
“你们这两个沆瀣一气的家伙，你们这才是孤立我呢。”铃子酸溜溜的，都说是父子情深，所言不虚。
“对了，今天你们为什么被人打啊？”老爷子终于忍不住，孩子们不是爱惹事的人，这明显是被人欺负了。
“啊！老爸你被人打了？”顾子豪吃惊的跳了起来，“难怪我看着你怪怪的，你嘴巴那里是不是破了？我还以为你是啃骨头啃的呢？”
“老妈你没事吧？”顾子豪又看向铃子，“到底是谁干的？我跟他们拼了！”
“快坐下，小孩子不要管大人的事，没有多大的事，就是因为商会要搞一次清理库存的活动，有人不理解，里面还夹杂着一些存心不良的人，所以就动了手。”铃子说得轻描淡写。
“坏人都被警察抓走了，估计今晚要在拘留所里度过了。”顾晟笑了笑，顾子豪这才安稳的坐下来。
“今天你们上楼换衣服的时候，我跟你爸也探讨过了，现在生意不好做，网络售货又这么发达，你们有没有想过改行的事？”老太太犹豫了一下，还是说了出来。
“我们不是想干涉你们的生活，就是想探讨一下，你们的事业和生活由你们做主，要是有什么困难尽管跟爸妈说，毕竟都是一家人，安安稳稳平平安安的就好。”老爷子怕铃子有想法，赶紧解释。
“爸，妈，我懂你们的意思，说实话，最近两年我还真萌生过这种念头，只是还没有找到方向，今天的事情对我们来说也是一个警醒，我们会好好考虑的。”铃子说的是实话，在这个行业久了，铃子确实产生了疲惫感。
“老爸，今天我把全部的作业都做完了，今晚可不可以玩会游戏？从明天开始我要预习新课，我想好了，以后我还是要上大学，跟你一样！”顾子豪听不懂大人在说什么，吃饱了饭就想上楼。
“可以，我儿子长大了，有自己的想法了，这是件好事，老爸支持你！电脑就在老爸房间的书桌上，你自己去拿吧。”
“好嘞！爷爷奶奶，我先上楼去了！”这小子一阵风似的刮上楼了，铃子无奈的笑了笑。
“顾晟最爱惯孩子了。”铃子抱怨。
“孩子嘛，管理起来要有张有弛，铃子你有时候对孩子太严厉了，当他有进步的时候一定要鼓励才行，这回我要站在顾晟这边了。”婆婆笑着拍了拍铃子的手，铃子想想也对，笑了笑没再说什么。
送走了二老时间已经不早了，铃子知道顾子豪拿到了久别的电脑，一定会忘情厮杀的，还是别招人烦，干好自己的事情得了。
婆婆这把年纪尚且有这种觉悟，能做到和儿女互不干涉打扰，生活分开，有事的时候再彼此照应，这完全颠覆了铃子对老年人的认知。
“老顾，我弄点热水帮你热敷一下吧，我看你大腿上青紫挺厉害的。”
“笨蛋，你知不知道24小时之内不能热敷的，要冷敷才行？”
“不准叫我笨蛋，虽然我确实很笨，嘻嘻，”铃子这些年对笨蛋这个称呼还是有阴影，不过她知道顾晟没有恶意，“你这家伙不就是跟婆婆耳濡目染才比我常识多的嘛，五十步笑一百步合适吗？”
“行啊，现在不生闷气还知道还击了，有进步啊老婆。”顾晟嬉皮笑脸，“记得咱们刚认识那会儿，跟你开玩笑你会生闷气，搞得我很纠结，后来我发现了你有几个点不能触碰，现在好了，你脸皮变厚了，哈哈！”
“那还不是近墨者黑，被你强行折磨适应了，我以前是挺玻璃心的，可能是小时候阴影太重，现在我想明白了，人总要正视自己的缺点，或者是说缺陷，何必自己折磨自己呢？特别是对你这样的坏蛋，明明知道人家怕被别人说笨蛋，为什么还要故意说我？”
“老婆，我错了，没想到你还没忘了秋后算账。”顾晟一瘸一拐的翻箱倒柜，终于找到了一瓶红花油。
“想要找什么让我来，瞧你那个费劲，来，我来帮你擦。”铃子接过红花油，熟练的替顾晟擦拭。
“这东西是我放的，我怕你找不到，哎呀被人伺候的感觉太好了！”
“你是不是傻？我宁愿不被人伺候也不想被打，你这脑回路简直了！”铃子嗤之以鼻。
“总比被人打了还得自己擦药好受吧？”顾晟无意中的一席话，让铃子怔了一怔，停下了手里的动作。
“擦完了？喂！怎么又发呆了？”顾晟望着铃子呆呆的出神，心想这家伙不知道又想起什么来了。
“哦，以前在南方打工的时候，手上腿上经常被碰的青一块紫一块，那时候我常常自己擦药……”铃子苦笑了一下，看看擦得差不多了就收起了药水，顾晟的心一下揪紧了。
“宝宝真可怜，以后我保证不会再让你吃一点苦！”顾晟一把抱住了铃子，紧紧把她搂在怀里。
“嗯，你不一直是这样做的吗，我觉得自己真的很幸福，这是我以前做梦都不敢想的。”铃子轻轻闭上了眼睛，顾晟的怀抱太舒服了，她有时真怕是一场美梦，醒了就什么都没有了。
“傻瓜，我会一直一直对你好的，这是我对你的承诺，所以女儿的小名叫诺儿，记得吗？”顾晟柔声道。
“嗯，这是老天眷顾我，让我苦尽甘来遇到了你……”铃子环着顾晟的腰，紧紧的不放手。
“什么老天，不准你这样讲，你之所以遇到我，是你自己的努力和勇敢深深的吸引了我，没有任何外力，完全是因为你自己的原因，明白吗？是你的优秀征服了我！”
“嗯，我就是谦虚一下下……”铃子吃吃笑。
“好你个小坏蛋……”
窗外夜色渐浓，月亮害羞地躲进了云里，院子里的蛐蛐开始唱歌了，秋天快来了。
第四十八章 熟悉的身影
库存形势严峻，商会和市场管理层的决策也加快了步伐，三天之内清货大会活动就落了地。
齐水根和徐天天等人由于寻衅滋事打人被治安拘留七天，就是想参加活动也参加不成了，大家无不拍手称快，尤其是老刘，逢人便说这个消息，生怕还有人不知道。
清除库存本身就是一件好事，商户们都积极的做着准备工作，备货的备货，带红边的pop上写满了全场一折全场十元各色字样，电视台也提前三天循环播出举办大会的通知，驻各大网站的本市论坛还有一些知名公众号也对这次大会进行了宣传。
立秋的前一天，清货大会顺利进行，一大早从全市五个区域以及下属的七个县城赶来的群众水泄不通的挤满了整个批发城，简直就是一场盛会。
“哎呀，他大婶子，你怎么也来了？”
“这不都说衣服便宜了吗？俺孩子还不让来，说是再便宜也没有啥宝上便宜，俺不死心，那个啥宝上看得见摸不着的，哪有亲自来挑选放心？”
“可不是吗？俺家儿媳妇也不让俺来，俺拽着俺孙女来的，乃看看，这么好的小短袖才十块钱一件，俺才不信网上比这还便宜？”
“奶奶别聊天了，咱赶紧抢货吧，还真比网上便宜！”农村大婶身后跟着十六七岁的丫头都急了，好货不等人，遇见个熟人聊个没完。
铃子今天是全副武装来的，家里的员工虽然都上阵了，多一个人多出一份力，快立秋了，但秋老虎还在，太阳依旧火辣辣的照在身上，铃子喷了半瓶子的防晒喷雾，头戴一顶大沿遮阳帽，不停的指挥着。
“李总，怎么样？生意还好吧？”这个老秦不在自己家忙活，瞎转悠什么？
“挺好，秦总还有时间出来转悠？是不是您家人手很富裕？有多余的借我两个人呗。”铃子开着玩笑。
“用不着我，儿子儿媳全都来了，我是总指挥，哈哈！”老秦哈哈笑。
“刚才会长叫你去接受采访，你怎么不去呀？你就不怕人说，你光忙自己家生意不管商会的事？”老秦皮笑肉不笑的半开玩笑。
“秦哥又来吓唬我，我哪敢呀？其实今天我忙的汗流浃背的，妆都脱了，我怕有损自己形象，你可别告诉别人，省得他们笑话我！”铃子也半真不假的回应着。
“哈哈哈，你们女人呐，我算是看明白了，就连李总你这样的女强人也是很在意自己容貌的嘛，哈哈哈！”老秦笑着走了，铃子冲他后背送他一个白眼。
“老秦又过来刺探什么？这个老狐狸。”顾晟打开一箱货，让工人赶紧挂起来，擦了擦头上的汗问道。
“无非就是想看看咱家卖货卖的怎么样，这家伙在我背后没说过几次好话，尤其是在马会长面前，净打小报告。”
铃子想起刚才拒绝了会长的邀请，又没法告诉他真实的原因，要是老秦在背后说坏话，指不定会长怎么想，算了，随他去吧。
这种人员杂乱的时候，她确实不想上电视抛头露面，万一……
哪有这么巧？铃子眯起眼睛看了看人声鼎沸的市场，密密麻麻全是人，那么大的市场少说也得上万人吧，季学英不可能这么巧出现在这里。
铃子想想也是可笑，明明当年自己是被逼无奈才离开家的，十几年过去了，怎么反而像做贼一样心虚？
“进屋歇歇吧，外面太晒了！”顾晟怕她晒伤了，递给她一瓶矿泉水，指了指屋里，顾子豪这小子说是要来帮忙，站在外面半小时就受不了了，正在屋里吹空调呢。
“行，我让这小子出来干点活，这时候不锻炼，什么时候锻炼？”铃子一边喝水，一边往屋里走。
“这家好！全场十块！燕子你快来看看！”一个熟悉的声音传入了耳朵，铃子本能的浑身一颤，她不敢回头，快步走进了办公室。
“天哪！就是怕什么来什么！”铃子不敢回头确认，关紧了推拉门心还在砰砰乱跳。
“妈，你怎么了？”正在玩手机的顾子豪看铃子脸色难看地走进来，以为她中暑了，不然就是责怪自己在里面玩手机？
铃子好像没听见儿子说话，两眼直勾勾的走到沙发旁坐下，机械的喝着手里的水。
顾子豪有些心虚，连忙把手机放进了办公桌的抽屉里，“那，那我出去给我爸帮忙。”
臭小子一溜烟的跑了出去，铃子心乱如麻，心想忘了嘱咐他几句，又不敢追出去，便站起来悄悄躲在门后朝外张望。
外面不是季学英又是谁？就算是隔了十几年的时光，铃子还是一眼认出了季学英，头发有些白了，但没有张阿姨白的厉害，比以前胖了一些，脸上的横肉更多了，铃子不敢多看，赶紧回到了沙发上。
可是她身边的那个姑娘是谁？季学英叫她燕子，总不会是又生的孩子吧？看这姑娘二十五六岁的样子，算算年纪不可能是自己的妹妹，刘丽丽也没提过这个人啊。
批发城几百个摊位，跟铃子一样下狠心处理库存的也有几家，都挂了全场十元的标记，怎么季学英偏偏就到自家的店铺来了呢。
老天爷呀，真是躲也躲不开，铃子捂着自己的太阳穴，头已经隐隐约约的痛了起来。
刘丽丽曾经说过，铃子离开家之后，季学英两口子只是报了警，并没有大肆张罗着去找人，以至于很多邻居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直到警察上火车站回访这件事情，同事和邻居才知道他家的女儿离家出走了。
“季老师，听说你家铃子……”张娟是第一个上门询问的人，她身后跟着焦急等消息的刘丽丽。
“哦，别听他们瞎说，我家铃子就是出去打工了。”季学英不咸不淡的，直接把门关上了。
以后不管谁问起铃子，季学英和李一白异口同声都说铃子出门打工了，再后来绝口不再提铃子的名字，大家都明白他们嫌弃铃子丢人现眼，就当没生过这个孩子算了。
“后来我家就搬离了铁路小区，我也去上大学了，从那以后几乎没有见过你妈和你爸。”这是刘丽丽的原话。
第四十九章 亲情难续
铃子抬头看了看自己的办公室，这是在自家展厅一角用玻璃移门隔出来的一块空间，地方不大，只有一张宽大的老板桌和一条长沙发，是和大客户谈话的地方。
办公室外面是展厅，批发城里寸土寸金，铃子家算是大的，也不到200平方，衣服按色系和风格挂在不同区域，中间是收银台，展厅的楼上是仓库，货最多的时候，楼上的仓库都装不下。
此时所有的员工都在外面的空地上甩卖衣服，顾晟和顾子豪兼顾里面和外面，也有个把老顾客凑热闹来拿货，这时就需要领进屋里来接待，因为他们拿的量大，不像门外的散客挑挑拣拣后只买一两件。
铃子把目光锁定挂在墙上的营业执照上，李铃子三个字赫然映入眼帘。
我的天呀！万一季学英非要进来选衣服，岂不是露馅了，这个念头一冒出来，铃子汗都下来了，她三步并成两步走，从办公室窜进展厅，一把就将营业执照抓在了手里。
“哟，你们里面还有好多衣服啊！我得进去看看去！”像是沿着铃子的预感走向一般，季学英发现了展厅里有人影晃动，拉着那个叫燕子的女孩就往展厅里走。
“阿姨，展厅里的衣服我们都挂出来了，您不用进去，在外面选就行。”顾晟伸手拦住了她，里面没有营业员，所有人都在外面的摊位上忙碌着。
“我才不信呢，你们肯定把好看的都藏起来了！”季学英向来不信邪，越拦越往里走。
铃子吓得一头钻进了办公室，还把里面的帘子拉上了，她站在玻璃门前，悄悄的插上了门。
顾晟感觉有些奇怪，铃子明明进去休息了，按照以往的情况，她听到有人要进展厅一定会出来接待的，怎么一点动静也没有？
“顾子豪，进去看看你妈妈，让她接待一下顾客。”顾晟手头有点忙，他支使顾子豪跟着季学英她们一起走进了展厅。
“妈，有顾客来了！”顾子豪跟在季学英身后寸步不离，刚才老张叔叔说了，每次搞大型活动都会有很多小偷出现，让他把眼睛擦亮点，看好自家的东西。
铃子不敢回答，只能躲在办公室里偷偷的听外面的动静，她拨通了顾晟的电话，想让他来救场，可是外面的人太多了，顾晟忙得不可开交，根本听不到电话响，铃子颓然的放弃了。
但愿季学英没有感兴趣的衣服，赶紧离开吧！铃子几乎要跪地祈祷了。
“妈！你睡着了吗？”顾子豪又喊了一声，办公室里没有任何回应，顾子豪朝办公室看了一眼，居然还拉上了窗帘，这让他越发感觉奇怪了。
“燕子，这家还挺便宜的，你多买几件，明年就不用买了。”季学英把展厅里的衣服挨个摸了一遍。
“妈，便宜归便宜，明年就不一定时兴了，给小波买两件T恤就行了，我不想多买，刚才我看中的那件牛仔裤，你非说有洞不好看，结果一犹豫让人家抢走了。”听得出来燕子有些不高兴。
“我说你们现在的年轻人也太不会过了，我也就是不能穿，要是有我能穿的，我非买上十件八件的不行，好几年都不用买衣服了。”季学英根本不管燕子的情绪，兀自嘟囔。
“谁能跟你老太太比呀，不讲究。”
“我说你这孩子怎么这么不懂事呢？那钱是大风刮来的呀，小波挣点钱容易吗？当火车司机多辛苦啊，你每年都买最新款，多少钱够你败的？”季学英一听就火了。
“妈，你这是什么意思啊？感情只有您儿子挣钱，我就不挣钱吗？”
“你挣钱？你挣多少钱呀？我儿子一个月8000多，你挣几千？说来我听听？”季学英嗤之以鼻。
“我是没他挣的多，我3000多也够我买衣服穿了，小波都不嫌弃我，你凭什么管我？”燕子越说越气，转身想走，本来今天就不想来的，这种处理的便宜货她才看不上呢。
“挣3000多了不起啊，还不如我这个退休的老师，以后不要孩子吗？不得存点钱吗？都结婚的人了，还一天到晚打扮的妖妖吊吊的像什么样子？！”季学英气得满脸横肉直抖。
“我愿意，你管不着！”燕子甩开季学英转身就往门外走。
顾子豪跟在这俩人后面不知道干什么好，这俩女人根本不是来买衣服的，是来吵架的，他又一次把目光投向办公室，一眼却看到铃子正掀开窗帘的一条缝往外面窥探。
“妈……”顾子豪张了张嘴，铃子赶紧把食指放在嘴边，做了一个“嘘”的动作，顾子豪多聪明一个孩子，一下子就领悟了，他伸出手做了一个ok，继续跟在俩人身后看热闹。
“燕子你别走！你等等我！”季学英甩开肥硕的腰胯，连忙跟出门去。
顾子豪耸了耸肩，两手一摊，目送她们远去，然后来到办公室门口，“妈，这下你可以出来了吧？那俩人已经走了。”
铃子这才把门打开，“确认走远了？”她小声问道。
“走远了，两个神经病！你认识她们呀？”顾子豪审视的看着铃子。
“啊，昂！有点儿面熟，我怕她们跟我讲价……”铃子编了一个自己都不相信的理由。
“都十块钱了还讲什么价？”顾子豪显然没有意识到这个理由并不合理，有些愤愤然。
“你爸在外面忙得怎么样了？”铃子伸出头朝外张望。
“人山人海，我爸嗓子都喊哑了。”
“那还不赶紧给他拿两瓶水出去！”铃子急了，季学英真是瞎耽误工夫，还好自己机智，差点被她发现了，如果认出了自己，后果不堪设想。
铃子拿了两瓶水，小心翼翼的出了门，前后左右看了一圈，已经没有了季学英的身影，这才放心来到了顾晟身边。
“怎么样？歇够了吗？”顾晟笑，他以为铃子是因为怕晒黑了才躲进屋里的。
“昂，你进去凉快一会儿，我在这里盯着。”铃子把水递给顾晟。
“那行，还真有点热，让顾子豪在这里帮你，他刚才也进去凉快半天了。”
“凉快什么呀？刚才那两个女人在咱家店里吵架，我都被他们吵得火冒三丈了！”顾子豪大声抱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