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衬衣上背叛的发丝 1.衬衣上背叛的发丝 颜妤在客厅里收拾丈夫的皮箱。麦迪每次出差回来都是由颜妤收拾皮箱,这已经成了习惯。 麦迪在卫生间里洗澡。刚刚出差回来,一路风尘,到家后自然要好好洗浴一番,洗出一番清爽,洗掉一身疲劳。秋夜来的早,刚吃过晚饭天就黑透了。 颜妤将壁灯打开,奶黄色的灯光给这个小家庭涂满温馨。铝合金窗户密封性能好,房间里一片静谧。厨房里飘来刚刚吃过的炸薯片和煎黄鱼香味儿。卫生间里的热水器流出一种温馨。在这种浓郁的家庭气氛中替刚刚归来的丈夫收拾旅行皮箱,最能体味到为人之妻的甜蜜和骄傲,对女人来说真是一种享受。 皮箱里都是些旅行用品,牙具、电动剃须刀、半导体收音机、口杯、几块飞机上发的口香糖、手纸、几本《旅行指南》和《交通时刻表》之类的书,一些*单据,电子计算器,还有几件换洗的衬衣……颜妤将这些东西一一从皮箱里拿出来,放到家里应该放的位置上。 当她拿起皮箱里的衬衣时,发现衣服洗得干干净净,在叠得板板整整的白衬衣上挺显眼地落着一道黑迹。颜妤以为是黑灰,不太在意地用手去拂,没拂掉,又仔细一看,才发现是一根黑线;她用纤细如葱的手指将黑线捏起来,举到眼前慢慢掠开,原来是一根又黑又长的头发。 颜妤一时愣了。 这么长的头发肯定是女人的。 一只发情的母兽在属于自己的领地里发现了同性的足迹和气味——这就是那一刻颜妤的感觉。 这得仔细研究研究——颜妤想。 颜妤打开台灯,将那根长头发放到台灯下仔细看,那根头发发质柔软,有弹性,闪着青春的光泽,没有焦裂和开岔的痕迹。只有年轻女人才能有这么好的头发,而且一定经常用什么潘婷奥妮皂角海飞丝之类挺讲究的洗发膏冲洗,也许经常到美发店做局油打摩斯什么的。那头发好像微微烫过,发稍像小蛇般打着几道弯儿,弯弯曲曲地似乎勾画出一张年轻漂亮的女人的脸儿。 丈夫皮箱里出现了一根女人的长头发,这说明了什么?颜妤是个极细心、极有心计的女人。一根女人长头发的发现,使她马上形成一组逻辑推理: 丈夫出差到深圳——深圳是个开放地区——对于年富力强的男人来说,两个月独身的日子也不好过——于是出现了女人头发——在丈夫的衬衣上——在什么情况下才能把女人的头发弄到男人的衬衣上? 这组逻辑推理的结果使颜妤感到闹心了。 她颓坐在真羊皮转角沙发上,刚才那种惬意的情绪一扫而光。 卫生间里的热水器仍然“哗哗”地流着,但那声音在颜妤听来不再温馨了。她感觉麦迪在洗去一身的肮脏。他能洗出一身清白吗? 颜妤不愿再往下想,她不敢往下想,但她又不能不往下想。 这根女人的头发,使颜妤联想起近些时期丈夫的异常表现:他去深圳的时候总是一个人,好歹也算一家大公司的总经理呀,总经理出门也应该有几个人跟随着,起码得跟个跑腿学舌的勒表打格的买票叫车的陪酒替喝的吧?他不带,他说一个人方便,什么方便?没有第二双眼睛瞅着,没有第二张嘴巴说着,当然什么都方便。 而且,他去深圳的次数越来越频,住在深圳的时间越来越长。起先每一次最多半个月,后来一个月,两个月,现在一去就是三个月! 三个月呀,深圳那边真的有那么多业务要谈? 三个月呀!对颜妤来说,青灯孤影,寂莫难捱,日子不是日子,家不是家的,女人也有点儿不是女人啦! 三个月呀,这种“距离美”由于距离太远了变得不但不美,反倒有点儿不妙。 哪儿有点不对劲儿? 颜妤想:当然,丈夫是去做买卖,专门在深圳特区做香港和东南亚一些国家和地区的山货生意。生意做的相当成功,财源滚滚而来。 “跑买卖,跑买卖,不跑没有买卖。”这当然是丈夫现成的理由,但是……那根女人的长头发如何解释?跑买卖总不能把女人的长头发跑到自己皮箱里的衬衣上吧? 只能有一个结论:丈夫在深圳那边有相好的女人了。 是萍水相逢的小姐? 还是情深意笃的情人? 颜妤是这样怀疑的。 颜妤不明白,丈夫为啥要这样做?他还对啥不满意? 家嘛?这可算一流的家庭了,三室两厅,家用电器、高级装修……在整座城市中像这样的家也算一流的了,当然都是丈夫挣的钱。 那么,是对自己的妻子不满意了? 颜妤走到穿衣镜前看自己。30岁的女人正是女人最成熟的时候,像熟透的草莓,躯体的每一个部位都散发着萆莓般甜美娇嫩的韵味儿。 从镜子里看,即使现在她穿着宽松的睡衣,那种成熟女人挡不住的风韵也从睡衣里流溢出来。再加上她的挺直的高鼻梁,有几分西方女人的典雅,肉嘴唇又有东方女性的温柔,十足的一个小家碧玉般的美人。 7年前,颜妤就是靠自己的魅力插足麦迪的家庭,和麦迪有了婚外之情,把麦迪从那个叫美馨的女人身边夺过来的…… 难道,是因为我不生育?颜妤想。 这是颜妤生活中的惟一遗憾,和麦迪一起那么多年没开怀。夫妻俩到医院检查过,是颜妤的毛病,治疗了很久一直没见效。眼看着年龄一年比一年大了,怕这一辈子那肚子是“不长苗苗的盐碱地”了。但丈夫从没埋怨过她,他总是宽慰她,他甚至说:“我就愿意生活在两个人的世界里,永远,永远……” 当然,说这些话时她和他结婚才两年,正处在甜甜蜜蜜的时期。现在,当男女之间的一切新鲜感都过去之后,当激动的爱情变得越来越平静之后,当丈夫人近中年思子之心越来越强烈之后,当可能有另外一个更年轻更漂亮的女人出现在他的生活中之后,难保他对此不再介意,也就难保他不会因此而有外遇了。 也许那女人比我年轻比我漂亮?——既使遇到年轻漂亮女人,你也不该有非份之想!世界上漂亮女人多的是,难道你还能见一个爱一个不成? 颜妤意识到自己面临的苦恼了:她搞不清在丈夫的生活中,倒底有没有另外—个女人存在? 卫生间的门开了。 麦迪围着浴巾笑嘻嘻走出来,刚刚洗浴过的他容光焕发,向愣在镜子前的她招了一下手,然后走进卧室,钻到床埔被子里,又将浴巾甩了出来…… “颜妤,快来呀!” 颜妤知道丈夫喊她的意思,要是在以往她早就应声来到床上,和他一起享受久别胜新婚的快乐。 但是,现在她犹豫了一下,在刚刚从丈夫的皮箱里发现了那根女人的头发之后,她的心里乱极了,根本没有做那种事情的兴趣。那根细长的女人头发在止不住地飘来荡去,把她整个大脑都飘得满满酌,她想把丈夫从床上叫起来,问那根在皮箱里发现的女人头发的事。但还是忍住没问,他肯定会编出很多理由回答她:可能是洗衣妇的疏忽呀、或者是服务小姐收拾房间时不小心呀…… 道理上都说的过去,但很难使颜妤悬起的那颗心放下。洗衣妇的头发怎么那样巧就落到他的衬衣上?服务小姐收拾房间时还收拾客人的皮箱吗? 丈夫也许还会说:颜妤,那是你的头发,不、不……丈夫不会那样傻,颜妤想:我是短发,头发的颜妤色比发现的那根头发浅,没有烫弯。 唉,那根闹心的女人头发。 第二章 相遇是缘 2.相遇是缘 颜妤决定暂时不问了,在没有足够的证据前,她不想轻举妄动,那样会把问题搞糟的。颜妤还不想在没把问题搞清楚之前就把夫妻感情弄僵。 “打草惊蛇?” 颜妤的脑海里一下子闪出这样一个词,这是什么意思?颜妤知道这是个贬义词,只有互相对立的人才用贬义词。难道那根女人长头发的出现,将会使自己和丈夫走到对立面吗? “千里之堤,溃于蚁穴”,颜妤感到一种恐惧和茫然。 颜妤找了一本书,将那根女人的头发夹起来。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把这根头发保留起来,是为了今后作为证据?还是要在有可能的情况下继续研究一下?无论如何,颜妤都相信这根长头发仅仅是事情的开始。 那么,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这是一种什么感觉呢?颜妤揣摸着。 打一个不一定恰当的比方吧,颜妤想:因为丈夫在深圳呆的时间越来越长,深圳比在东北的时间长,就好像深圳那边那个女人是妻子,而我这个真正的妻子倒成了情人。 麦迪的感觉一定是这样的。 外面的秋雨已经停了,紧一阵慢一阵的秋风又开始在窗外徘徊。几栋住宅楼之间成了巨大的共鸣箱,任秋风在这共鸣箱皆打着口哨,响着呜咽。时而有一两片落地的树叶被风卷起来,像一只夜晚看不见一切的麻雀一样,“啪”地一下贴在窗户上。秋风正在将夏目的最后一丝气息彻底吹灭了。 颜妤还没睡,她还在经受那根女人长发带给她的折磨。她明白,自己要摆脱这种折磨,最好的办法就是尽快证实丈夫生活中是不是真的有个女人存在。 她明天就开始着手去证实那个女人的存在。 颜妤相信自己会有办法的。 因为她自己就经历和体验过这种插足别人家庭的事情,她有经验,她可以从一个过来人的角度去发现那个可能存在的女人。 就像最了解罪犯心理的往往是罪犯一样,颜妤之所以对可能存在的第三者这样敏感,实在是因为颜妤本人就曾经是一个第三者。7年前,是她插足了美馨的家庭,才把麦迪夺到自己手里的……。 24岁对一个姑娘来说,已经是一个不小的年龄了,因为在这个年龄上如果还不处对象或者处不上对象,将有跨进老姑娘行列的危险。因为安照一般的婚配习惯,24岁的姑娘应该找二十六、七岁的小伙子做对象,但在当今时代的小伙子能挨到二十六、七岁还没有对象的实在不多了,像样一点儿的更是凤毛麟角了。而一旦跨进老姑娘的行列,就很可能预示着这一生做女人的失败——因为等着你的命运或者是给再婚的男人填房,或者是做一辈子老处女。 7年前,颜妤正处在这个危险的年龄段上。 这倒不是因为颜妤不漂亮——不,她实在是很漂亮,漂亮的她的身后始终有一群男性追随者,未婚的,已婚的,年轻的,不年轻的……她一律骄傲地把他们叫做”苍蝇”。她接受他们的宴请,陪同他们跳舞,随他们游玩,她也接受他们赠送的一些可以接受的礼物,仅此而已。 她把这些”苍蝇”视为她的朋友,没有和他们其中的任何一个男人真正建立恋爱关系,因为这些“苍蝇”们没有一个达到了颜妤择偶标准的。其实,也并不是她的眼光太高——不,她的条件只有一个,而且这条件是她在18岁时就宣称过的:一定要找一个英俊的白马王子,像法国的电影明星阿兰?德龙,或者日本的电影明星山浦友和。 她同时宣称:如果一旦遇到自己意想中的白马王子,将不顾一切地去追求,哪怕他已经属于别的女人了也要抢到自己手里。 遗憾的是,中国人的种族遗传因子决定了中国出现不了阿兰?德龙那样高鼻梁蓝眼睛的美男子,而山浦友和虽然是黄种人但在日本也是千万里挑一。所以,颜妤理想中的那位白马王子始终没在她的生活中出现。岁月却无情地流逝,转眼间就将颜妤从18岁带到了24岁的危险年轻段。 颜妤并不灰心,她耐心地等待着自己意想中的白马上子出现。她并不因为年龄的增长降低标准。 老天不负她,就在颜妤23岁的那年夏天,她遇到了麦迪。 那是朋友的一次聚会,那个朋友请了颜妤,请了另外一些朋友,同时请了麦迪和美馨。 颜妤先到的。 还没有开饭,一些女朋友在厨房里忙活。另外一些男朋友更愿意围在沙发上,聚在年轻漂亮的颜妤的周围,让她给看手相。让这样一位年轻漂亮的姑娘拉着自己的手,说着一些与自己的生活有关的事情,无疑是一种享受。 那时颜妤刚刚学会看手相,是从一本《手相大全》上学来的。反正饭前闲着没事,就给那些男朋友看手相消磨时间。看了第一个人,不往好说,尽说些“盲人骑瞎马,夜半临深池”之类的话,气得那个男朋友脸色都灰了…… 又看了一个,专往好地方说,尽说些走桃花运,这一生有多少漂亮女人追求之类的话,美的那个男朋友差点出了鼻涕泡…… 就在这时,麦迪来了。 麦迪是和美馨一起来的。在主人和新到的客人寒喧的时候,颜妤只偶尔看了一眼,就愣住了。 她只觉得眼前一亮。 长成大姑娘的颜妤在自己的生活圈子里还没有见过像麦迪这样英俊的男人,麦迪那年28岁,正是男人一生中最辉煌的时候。他是高个儿,而且挺拔,他穿的一身笔挺的深蓝色西服更加衬托了他的高大挺拔。 他的方脸儿很白净而且满溢着年轻英武的朝气,黑头发浓发稍自然地在额前打了几个潇洒的弯儿。他的眼睛非常明亮,跳动着聪明和温情的光芒,他的眼睫毛也很奇特,男人没有像他那样长长的眼睫毛的,高高地挑起一种潇洒。 他的鼻子坚挺着,鼻粱像山梁一样耸立。还有那整齐的牙齿,在微笑中闪着洁白耀眼的光。颜妤就那样定定地看着麦迪,她仿佛在哪见过这个男人?是在心里,她给自己塑造的白马王子就是这样,她盼望遇到的白马王子就是这样。那一刻,颜妤感觉眼前突然升起了一轮耀眼的太阳…… 直到被她看手相的人抖动着手喊她,颜妤才从那种忘我的凝视中清醒过来,自觉心如撞鹿,脸色绯红发烧,再低下头看手相的时候已经心不在焉,语无伦次了。 长这么大,颜妤第一次在男人面前有如此慌乱的感觉。她心里明白这种感觉说明了什么? 过了一会儿,颜妤听到有人在喊麦迪过来看手相了。 她感觉他过来了,围在人群外。虽然他没说啥,但她仍然强烈地感觉到他的存在。如果说,人本身就是一个磁场的话,那么麦迪就是一个巨大的磁场,时时刻刻向她发射着一种感人的强磁波。 她不看他,也不给他看手相。 直到把所有的人都看完了,才抓过他的手。 他的手很宽厚,肉感很强,是粉红色的,像女人的手。 “男人有一双女人的手是福相。”她先说了这么一句。这不是恭维,相书上就是这样写的。 那时候主人的饭菜已经准备好了,别人都去帮忙摆桌子上盘子去了,沙发周围只有颜妤和麦迪。她借拉他的手的机会将自己和他拉得近一些,她感到他身体的辐射力。 她看他的手,并且用自己的手指温柔地划着他的手心。她开始说他的手相,她说话的声音很轻,也很温柔,好像在和他谈心。 “你有福相,顺着我的手指看,你的生命线很长,几乎走到了手掌的尽头,而且在主线中没有其他水线,这证明你不会有什么大病,从手相上看,如果不发生意外,你长命是没有问题的……你的事业线也很顺,处于直线上升,一直上升,没有曲折,也没有间断,不论是为官还是经商,你都会做出一番成绩的……”这几句她说的是真话,是看着麦迪的掌纹按照相书上说的。 但是,接下来的就是她自己的话了。 “……你是一个很重感情的男人,一旦产生感情就非常投入……你的感情线有些复杂,女人在你的生活中起决定性的作用……现在你还没走桃花运,但你以后也许总是在走桃花运,也许很多女人会注意你,女人将是影响你生活的主要因素,在你一生的生活中怕不止一个女人……” 为什么要这样说,颜妤想:也许是一种试探? 第三章 第三者 3.第三者 麦迪好像被颜妤大胆的话说得有些尴尬,他要把手抽回去,并极力替自己辩解:“我就一个女人……” “别认真,看手相就是一种娱乐。” 颜妤笑了,她知道自己的笑魇很迷人。她还使劲握住他的手,没让他抽走。 “现在你就一个女人,我说的是你的一生……”颜妤继续说:“你看你的感情线,就是我手指的这条线,曲曲折折,从走向看就不那么明确,不那么专一,中间还开出几个岔,让我再看看,一、二、三……听我说,你一生中起码要经历三个女人……当然,也包括你的妻子。和你一起来的是你的妻子吗?” “对。” “她叫什么?” “美馨。” “美馨更像你的姐姐……”颜妤说。这已经超出了看手相的范围。 连颜妤自己也听出话里有点儿挑拨的意思,而且有些恶毒。为什么要这样说?难道颜妤是个不会说话的女人吗? 她听到他的一声轻轻的叹息。 他为什么叹息?这种叹息说明了什么?难道他和那个女人之间有什么难言之隐?在那一瞬间,颜妤甚至为麦迪发出的那一声叹息感到高兴。男人的叹息本身就是女人可以利用的空隙。 房间里的人们仍然在忙活上菜,饭桌上渐渐堆起了五颜妤六色。没人注意这边两个人之间发生的变化,即使有人偶尔看上一眼,只会以为是“业余吉普赛女郎”和一个虔诚的信徒正在讨论未来的命运。 颜妤抬头看了麦迪一眼,又匆匆低下了眼睑。 “知道我看你的感觉吗?”她问。 “不知道。” “你像太阳一样,让人想看,又不敢多看……” “那你看吧,我闭上眼睛。”他真的闭上了眼睛。 颜妤开始看麦迪,这是一种近距离的凝视。她看到他脸腮上刚刚刮过的青胡茬子,看到他嘴唇的丰满与湿润,也看到他紧闭的眼皮不安地颤抖着。可是,就在她真的看他的时候,他突然睁开了眼睛,四目相对,这次她没有回避,她定睛地看着他,她在他的瞳仁中看到了自己:一个满脸绯红的姑娘。 他也开始近距离地凝视她。她感到他的目光在自己的脸上抚摸,那样直露,那样火热,那样焦渴。 他说:“知道吗?你很漂亮。” 她骄傲地点点头。”我还年轻。” “认识你我感到意外。” “也许我还会做出让你更感到意外的事来。” “我喜欢意外。” “希望你到时候别太吃惊了。” “你叫什么名字?” “颜妤。” “我叫麦迪。” “我知道,这名字挺甜的。” “你怎么知道我的名?” “听刚才那几个人叫的。” “美馨!”麦迪突然回头喊自己的妻子,”你过来一下。” 正在擦高脚杯的美馨应声走了过来。 “请你给我妻子看看手相。”麦迪对颜妤说。 “我的命肯定好,因为上帝赐给我一个好丈夫。”美馨说。美馨的声音和她本人的形象一样苍老,听到这苍老的声音,颜妤就莫名其妙地替麦迪感到悲哀。 美馨坐在颜妤身边,伸出自己的手。 “错了,是那只。”颜妤的态度一下子冷了下来。“男左女右。” 美馨赶紧伸出另一只手。 颜妤捏着这只手的指尖儿,她的感觉很不好。因为美馨的手非常干燥,干燥得有些地方产生了裂口,没一点儿光滑和细腻,根本不像女人的手,倒像是做重体力工作的男人的手。 看着美馨的手颜妤就想:美馨的年龄明显比麦迪大,长得虽然端庄,但在女人堆里形象属于一般,和英俊潇洒的麦迪简直是天壤之别,麦迪怎么会娶美馨为妻?以前人们形容丑夫俊妻时经常用”一朵鲜花插在牛屎上”这个词。那么,现在应该用什么词来形容麦迪和美馨的不般配? 在那一瞬间,颜妤在心里产生一种非常奇妙的感情,即替麦迪惋惜——这样一个英俊的男人怎么找了一个那么一般的女人做妻子?同时又为自己遗憾:为什么自己没有早几年遇到麦迪? 于是,她有点儿心乱如麻。 这时,有人喊开饭了。 整个晚饭颜妤都没吃好,她在心里盘算着如何把麦迪夺到自己手里。 颜妤已经爱上了麦迪,她虽然已经知道麦迪有了妻子,但是,她还是要把麦迪掠夺过来:做为女人她并不觉得这样做有什么不道德。颜妤是那种自己怎么想就怎么做的女人,她认为人是一种生命,掠夺是所有生命的的最原始的本能,不管是最高级的生命还是最低级的生命都是靠掠夺其他物种的生命存活的。人也是这样,人与人之间的爱情也是这样。 那以后又过了几天,颜妤果然做出了一件让麦迪感到意外的事。 那天,麦迪下午下了班往家走,当时他和美馨住在一片新建的小区里,到那片小区去要经过一片城市绿化地。那片绿化地是利用一座立体交叉桥的空间,绿化地里有一片小树林,小树林里种的全是小白杨,娇嫩挺拔的小白杨在城市楼房的空间里摇出一片碧绿。树林间用水泥预制块铺着几条甬道,甬道间种着茸茸的苜蓿草,还有一些矢车菊和扫帚梅,甬道切割着绿化地并通向四面八方。 麦迪顺着甬道走进,却意外地在小树林里遇见了颜妤。 当时她站在那条穿过树林的甬道中间,那是到麦迪家的必经之路。颜妤穿着一件白色连衣裙,那裙子好像是纱的,很薄。当时在她的背后是一轮西下的夕阳,紫红色的阳光从她的裙子间透过来,衬托出裙子里的三片暗影。小树林里没有人,只有背后高大的立体交叉桥上飞驰而过的各种车辆和附近一棵树上啾啁的小鸟。 她一只手叉腰站在那里,笑迷迷地看着他。 “哎,你怎么在这儿?”他惊讶。 “等你。”她娇媚。 …… 于是一切都从这一天开始了,没有男人能够抵御颜妤这样美女的主动投怀送抱。 时间流逝,这样两个人的感情发展到了冬天。 皑皑的白雪和干枯的树干,还有白雪和树干上挂着的城市污染。只是背后立体交叉桥上依然车流如梭。 颜妤和麦迪对面站着。 一个焦急不安。 另一个镇定自若。 “颜妤,我不能没有你。” 麦迪几乎是在向她哀求。 她看着他,只对他说了一句话。 那句话给了他绝望也给了他最后的希望。 她说:“我不能容忍在你的生活中还有另外一个女人存在,等剩下你一个人的时候再到那个去偶们经常在一起的小屋里见我。” 那意思是再明白不过了,她要他和美馨离婚。 半年后,又是夏天了。 麦迪和美馨的问题因为美馨的突然事故死亡而解决了。 麦迪和颜妤又见面了,但不是在那个郊区小屋,而是在麦迪的家里。 颜妤的目的达到了,她成了麦迪的第二任妻子。 他们如糖似蜜生活了7年,他们的家庭和和睦睦,他们的夫妻感情很好,颜妤一直自信自己对麦迪的魅力,她相信他们的二人世界会成为一种永恒。 谁想,一根女人的长头发出现了,这预示着在这永恒的二人世界里插进来一个第三者。 那根女人的长头发好像一条极其细微的裂痕,虽然细微,却足以发展成夫妻之间感情的大裂变。 颜妤自己大胆地做第三者插足了美馨的家庭,她现在却不能允许别的第三者插足她的家庭。 颜妤做过第三者害过美馨,却没想到自己也做了第三者插足的受害者。 这个时候,颜妤深深的体会到了被第三者伤害的心痛,她开始后悔当初对美馨的伤害。七年前的那个时候,美馨的心一定也很痛,自己是那么无情的、狠狠的、义无反顾的伤害了那个女人。 而此时,颜妤可以体会得到美馨当时不能言喻的那种刻骨铭心的痛…… 她开始深深的后悔。 她嫁给了麦迪之后才发现当妻子不容易,一个女人要为一个男人付出的东西太多了。 她现在开始对美馨产生了内疚,结婚后的几年里,她看了太多身边出现第三者的例子,并且开始检讨自己,同时也有些担心丈夫身边会出现第三者。 现在,当真正出现了第三者之后,她终于明白了当时美馨的感受,和深切地觉得对不起美馨 如果时光能倒退回七年前,她还会那么做吗? 第四章 老小姐秘书 4.老小姐秘书 麦迪走进自己的办公室,看了看叶曼咪已经放在办公桌上的日程单。 叶曼咪是麦迪的秘书,她是个老小姐,47岁了还没结婚,公司里的人私下里都叫她叶大姑娘.公司里不缺漂亮年轻的姑娘,很多人不明白为什么麦迪要选这个又丑又老的叶曼咪做秘书,叶曼咪开始自己也不懂,后来有一次她在偷听麦迪电话时,才解开了自己的疑惑。 偷听? 是的!偷听。 叶曼咪有偷窥症,这件事全公司上下没人知道。 “哦,刚从深圳回来,看来今天我得先去局里开会了……”麦迪说,从语气里听得出他对开会并不感兴趣。 “是的,你必须去开会。”叶曼咪肯定地说。 “一个单位的领导好像总是开会,真要命!”麦迪抱怨。 “这不奇怪,你开会回来以后不是也召集我们开会吗?”叶曼咪反问。 “对对,”麦迪苦笑一下。 “被别人找去开会,找别人来开会,听别人的会,让别人听自己的会,领导人好像生命的一生都泡在会里了……” “中国只有会议能解决问题。”叶曼咪说。 “其实会议根本解决不了什么问题,问题都是在会议之前或者会议之后解决的,会议只是一种形式,通过这种形式让你知道一种决定和让你知道如何贯彻这种决定……”麦迪很愿意和自己的女秘书探讨问题。 叶曼咪知道自己为什么能成为麦迪聊天的好对象,因为麦迪做为男人同男人聊天容易感到枯燥,同女人聊天容易受到非议,而她在他面前不能使他感到她是一个女人,只是一个很好的聊天的中性对象,和她一起聊天即不会感枯燥,又不能引起非议。 “你得走了。”叶曼咪看看表,提醒麦迪。 “叶小姐,还有几件事你办一下……” 总经理交代几件事后就走了 叶曼咪坐在自己的办公桌前,用电脑敲打一份文件。 过了一会儿,里间的外部电话响了。 叶曼咪起身去接,还没走到电话机前,震铃就停止了。 这人真不成心打电话,叶曼咪想:就响了这么几下就不要了。 叶曼咪回到自己办公室继续工作。 又过了一会儿,有人推门走进来了。 事先没有敲门,这使叶曼咪有点恼火,她讨厌不敲门就随便进来的人,她认为那是对她职务的不尊重。但是,当她抬起头来看见进来的是总经理的夫人颜妤时,还是将恼火压了下去,很有礼貌地站了起来。 “欢迎你,夫人。” 叶曼咪问候着,语言不热烈,脸上仍然保持着那种修女般的严肃。 “叶姐,你快坐,我到银行办事,顺路来看看麦迪。“颜妤很客气地对叶曼咪说。总经理夫人今天穿了一件新式羊皮风衣,是那种高级的羊皮,像绸一样薄,一样贴身。 “麦经理没在,他到局里开会去了。” “哦,好好,我没啥要紧事,随便走走。” “请便。”叶曼咪说 颜妤在叶曼咪的办公室里走动着。又来到里间的总经理办公室。 叶曼咪也毫无表情地跟了进来。 总经理夫人漫不经心地在总经理办公室转悠着,这看看,那瞧瞧,好像没有什么固定的目的,又好像碍于叶曼咪在场。 叶曼咪就那样不卑不亢地瞅着颜妤,她在履行自己秘书的职责,她认为自己在办公室里的职责同颜妤在家里的职责一样神圣不可侵犯。另外,在叶曼咪眼里总经理夫人很漂亮。而丑陋的女人对漂亮的女人有一种天生的敌视情绪。 就在这时,外间办公室的电话晌了,叶曼咪接电话去了。 这就给总经理办公室内造成了一种空间。 第五章 谁是情人 5.谁是情人 颜妤回到了家里。 颜妤刚刚完成了自己行动计划的一部分,而且事情办得相当顺利,她心中好生得意。 虽然还是上午上班时间,但颜妤还是回家了。她的工作不用守住8个小时。另外,现在即使是再重要的事情,也没有在丈夫的皮箱里发现了一根女人的长头发重要。丈夫和孩子是女人生活的全部,做为没有孩子的颜妤来说,丈夫就是她的全部。 进了家门,脱了大衣,她来到了电话机旁。 颜妤家的电话是那种带无绳电话机的程控电话,乳白色的,像一块经过粗打细磨认真雕刻的玉石。 她开始打电话。她已经在麦迪的办公室里抄到了永泰贸易公司在深圳的那些关系单位的电话号码,她要给那些单位打电话,想证实那个女人的存在。 她的基本思路是这样的:先给麦迪在深圳的所有关系单位打电话,确定有几家有年轻的女人,然后再逐一核查,寻找一下和那根女人头发有关的线索。 颜妤先拨了一组电话号码。 “您好,这里是海岛贸易公司……” 是一个女孩儿的声音,甜甜的好像通过电话线轻盈飘来的甜甜的海风,颜妤没说什么,就放下了电话。她不用说话,让那个接电话的小姐莫名其妙去吧。她只要证实永泰贸易公司在深圳的这家客户有年轻的公关小姐就行了。她在那张电话号码表“海岛贸易公司”前面画了一个记号。 颜妤又拨了一组电话号码。 “这里是南亚仓库,请问你找谁?” 还是一个女孩儿的声音,清纯而坦然,坦然得让她联想起宽宽敞敞的仓库。颜妤又放下了电话。然后,在南亚仓库的名字前头画了一个记号。 再拨一组电话号码。 “这里是赵总经理办公室,我是他的秘书,他出去办事去了,有事您请讲。” 仍然是一个女孩儿接电话,声音庄重典雅。颜妤犹豫了一下,我能讲什么?她又一次放下了电话。 颜妤终于明白了,这个办法不行,因为深圳那地方所有的公司都雇佣了一些年轻漂亮的女孩儿做接待工作或者秘书工作,如果按照正常的电话打,首先接电话的肯定都是女人,听声音都很年轻,凭想象她们都很漂亮,仅仅通过电话是无法辨认也无法排除的。 再说,也许那女人有部私人电话,丈夫是不会把那部私人电话号码留在办公室老板台玻璃板下的。 如果那女人真的是丈夫的情人,丈夫是不会用笔去记那女人的电话号码的,他会用心去记。在这方面颜妤自己就有体会,当年她和麦迪是情人时,她就把麦迪的电话号码记在心里,从来不忘。 看来,这个办法不行。 颜妤放弃了用电话来证实那个女人存在的尝试。 那么,还能用什么办法来证实那个女人的存在呢? 颜妤想去问丈夫公司里的同事,又觉得这样不妥,既显得自己的气度太小,又会影响丈夫的威信。 何况,像这种事情哪个同事会知道,又有哪个知道的同事会对她直言不讳?在这种事情上,最后知道的是妻子。 当然更不能直接了当去问丈夫。从和丈夫组成家庭以来,颜妤还从来没怀疑过丈夫。贸然去问,丈夫不但不会对她说,还会刺伤丈夫的自尊心。也会让丈夫觉得妻子太没有自信心了。 在这根女人头发出现之前,颜妤一直对自己的家庭地位充满信心。 看来,还得另想办法。 早晨6点,颜妤照例来到“月亮城”舞厅。 颜妤是从去年开始到舞厅来的。不过,不是晚上,而是早晨,舞厅现在早晨也开,对外宣称是“晨练”。 既然是晨练,就是为了锻炼,颜妤是怕自己发胖才来舞厅晨练的。保持优美的体形对一个女人来说是相当重要的。 麦迪支持颜妤晨练,但是他不来,他更愿意多睡一会儿早觉。 舞厅里灯光闪闪,好像早晨天边还没有完全退去的星星。 星光中回荡着一支慢三步舞曲,优美的舞曲涌动着舞厅里的人们,形成了一个和早晨宁静的气氛很不相应的骚动。来晨练的大多是30岁以上的男人和女人,甚至还有白发苍苍的老者。早场的舞厅是中老年人的世界,晚场舞厅才是青年人的世界。 颜妤让自己的目光适应一下舞厅里昏暗的光线,然后开始寻找。她在找那个男人。果然,她看见那个神秘的男人仍然孤零零一个人坐在舞池后侧的看台上。 说他是个神秘的男人是因为他的举止有些奇怪,这是整个舞厅里的男人们和女人们一致公认的。他每天早晨都来舞场,来了却从不请女人跳舞,就那样双手一抱,端坐在舞厅后侧有些高起的看台上,远远地看着别的男人女人们跳舞,一直到散场时离开。 如果他就这样来了三天两天,也就罢了;如果他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人们也就不奇怪了;但是,他天天如此,风雨不误,而且这样已经三个月了,这种奇怪的举动和持之以恒的精神更增加了他的神秘度。 颜妤曾经在散场时见过这个神秘的男人,他个子很高,长得虽然没有麦迪那样英俊,但也很帅,方脸宽额,高鼻大眼,只是脸上有一种淡淡的忧郁。他大约有三十七八岁左右,收拾得干净利索,也有一种让人放心的气质。 在舞厅里这样的男人是女人们的理想舞伴,很多女人包括颜妤都曾经希望过得到他的青睐。但是,他一直没有给任何女人这种荣耀。后来曾经有几个大方的、自信心很强而且舞姿颇佳的女人实在按捺不住了,主动去请他跳舞,都被他回绝了,这种潇洒的回绝就更显示出一种男人的清高和孤傲。 第六章 魅力男人 6.魅力男人 男人的清高与孤傲本身就是一种独特的魅力。于是,对这个神秘男人的各种议论和猜测自然随着旋转的舞步产生了: 这个神秘的男人是谁? 他到舞厅里来到底是为了什么? 为什么来了不跳舞就那样坐着? 是来欣赏别人跳舞的吗? 这不太对劲,因为交际舞是一种群众自娱性的活动,是以群众亲自参与为基本特点的,不是芭蕾舞那种观赏性的舞蹈。观赏芭蕾舞是正常的,但极少有人观赏交际舞。即使是为了欣赏,也没有必要起大早来,而且持久不断,风雨不误。 是来监视自己的妻子的吗? 舞厅里经常有这种情况,妻子愿意跳舞,丈夫不愿意跳舞,妻子非要来跳,丈夫又不放心,为了解决这个矛盾,丈夫就随着妻子来到舞厅,不跳舞,远远地监视着,以防发生“意外”。但是,他好像不是这种情况,因为如果是的话,他就应该和自己的妻子一起来一起走,实际上他总是一个人来一个人走——正应了那句话“天马行空,独来独往”。 刚到舞厅里来的人也有的以为他是舞厅管理人员,不少舞厅里也确实有这样的管理人员,他们或坐在一侧,或拿着手电巡视,随时制止吸烟的人和随时处理发生的意外事件。但是,老舞客们都知道,”月亮城”舞厅的管理人员只有两个,一个把门收票的老倪,另外一个是放音乐的老齐。 或者,他在寻找什么吗? 比如说,寻找一种寄托,一种意念,一种感觉,一种境界,或者在寻找意中人? 他的神秘使舞厅里的男人女人们联想到了电影里的佐罗。干脆有人给他起了外号,说他是舞厅里的”佐罗“。 颜妤当然也很注意他,除了别人议论的那些外,她有自己特殊的感觉,她感到只要自己在舞场上出现,那个神秘男人的目光便始终追随着她,虽然舞厅里的光线很暗,虽然他和她始终没有接近过,无法确定他的目光是否真的追随她,但颜妤能明显地感觉到——并不是颜妤自作多情,她相信自己的直觉,那是女人的一种直觉,在受到男人注视时,这种直觉更敏感,更准确。 这样时间长了,颜妤不知为什么心里就渐渐地产生了一种愿望,想和那个神秘的男人跳舞,想结识他,想走进他内心神秘的世界。 所以,今天进了舞厅后,颜妤有意识地绕场一周,走到看台下,坐在他面前的第一排椅子上。 那时候几乎所有的人都进场了,那里只一前一后坐着她和他。 她感到身后注视的目光。 颜妤想:瞧,我都主动把自己送上门了,你应请我,你还等什么? 有声音了,是站起来时带动椅子的声音,是向她走来的脚步声。她感到心跳。 “可以请你跳一曲吗?” 他站在她的面前,高高的像一座塔。他向她伸出了手。他的声音很深沉,有厚度,胸腔共鸣很好。但是,颜妤从他好听的声音里听出一种浦沉的忧郁。 你终于站出来了! 颜妤也站起来,她有些激动,她为自己的激动而奇怪,自己已经不是纯情少女了,遇到这样的事情也不少了,为什么还要激动? 是神秘的力量,神秘使女人激动。 他的个子真高,她站在他面前只到他的胸口。他一只手轻轻地揽住她的腰,一只手握着她的手。她感觉他的手很大,很宽,男性味儿很足,却很凉,轻轻地被他握着,让她感到一种心的悸动。他拥着她走进舞池,加入了旋转的人流。她被他拥着,感觉自己简直就是一个孩子,她感觉到他胸脯的宽厚。 神秘的男人开始进场跳舞了! 整个舞厅的人们马上都发现了这一奇迹,纷纷向这边注视。接着他们又发现,那个神秘的男人请的舞伴是颜妤。 颜妤感觉到一种荣幸,因为这个清高孤傲的男人所请的第一个舞伴是自己。这说明自己有超过舞厅里所有女人的魅力。颜妤用心地和他跳着。 应该说,他是一个很好的舞伴。 他跳得很好,带得很轻,距离适中,手势明显。不像有些男人那样搂得紧紧的,肚皮挨着肚皮,手在女人的背后乱摸乱蹭,尽想占女人的便宜。 他口气清新,没有烟气,酒气,口臭。不像有些男人和他们跳舞时直想戴口罩或者防毒面具。 他沉默不语,不像有些男人和舞伴一搭上手就滔滔不绝:问姓名呀,问年龄呀,问工作单位呀,问家在哪住呀…… 他不说不问,倒使颜妤对他更感兴趣了。 女人就像一头小母鹿,当男人追她的时候就拼命向前跑,躲避男人的追赶;当男人不追她的时候,她就站在那里,回过头来,睁着美丽的大眼睛奇怪地想:他为什么不追呀? 她想知道他叫什么名字、在哪工作?为什么只和她一个人跳舞? 她终于忍住没问。 女人,不论在什么情况下都应该矜持一点儿。 一支曲子结束了,他没有离开她,而是站在她的附近。这说明他不想离开她,下支曲子他还想请她跳。有几个跃跃欲试的女人也磨蹭到他身边,明显是想得到下一支舞曲的荣幸,可是他对她们不屑一顾。 果然,又一支曲子响起时,他又请了她。 她和他就这样默默地跳了一早晨。颜妤感觉良好。 散场时,他很有礼貌地帮助她穿上风衣。他和她一起走出舞厅。在人流如梭的马路上,他和她分手了。 分手前他说:“希望明天别见不到你。” 一句话他用了两个否定词——否定之否定是肯定,是一种强调了的肯定。 “明天见。” 颜妤挥手和他告别。 走在上班的路上,颜妤就想:看来,这个神秘的男人不仅请我跳了舞,他还希望今后也能见到我?是什么使他对我感兴趣?我们之间有什么必然的联系吗? 是不是那根在丈夫皮箱里发现的女人的长头发? 不不,不是,女人的长头发来自深圳,而他是本地人。 那根头发是女人的,而他是男人。 颜妤发现自己被那根女人的长头发搞的神经过敏了。 不想了,上班去。 颜妤踏看满地的落叶来到单位。 颜妤的工作单位是一家外贸公司,她的职务是统计员,每月月底和月初有点数字统计工作,一两天就完成的事,其余的时间几乎无事可做,可以说是个清闲自在的差事。 这是麦迪给颜妤找的好差事,麦迪和外贸公司的徐经理是朋友,有权的丈夫互相给对方妻子安排好工作,这在当今是常事。也有些朋友劝颜妤别上班了,反正家里有钱,不如在家当阔太太。 但是,颜妤想上班,麦迪也支持颜妤上班。他说:“女人有个工作干好,在家里闲呆着会使女人变得愚蠢起来……” 班上照旧没事,颜妤在办公桌前坐了一会儿,喝了一杯早茶,看完当天的《晨报》,和办公室里的女同事们唠了一会儿天气服装首饰美容孩子丈夫买菜……之后,就来到公司徐经理办公室。 徐经理有三十三、四岁,中等个儿,微胖,已经开始谢顶了,几根细黄的头发勉强掩盖着额头。但他气色很好,脸色红润,额头光洁,倒有一种老板的风度。 颜妤走进他的办公室时,他正在看一份文件。见颜妤进来,徐经理放下文件,用手向老板台斜对面的椅子上一指。因为是朋友关系,逢年过节两家经常走动,所以,在没有外人的时候,徐经理对颜妤就像自己家里人一样。 “徐总,最近有出差的机会吗?”颜妤问。 “怎么,在家待腻了,想出去走走?” “对。” “有一个机会,是到北京的,北京一家公司想通过我们和朝鲜做一笔粮食生意,我们也准备派人去签意向书……” “有去深圳的机会吗?” “深圳?没有……哎,你家麦迪常常去深圳,让他领你去不是更好吗?我给假就是了。”徐经理说。 “我不和他一起去。” “怎么?俩口子闹别扭了?” “没有。”颜妤赶紧掩饰。 “我不想主上他们单位的人说三道四。” “嗬,想得挺周全。” “当然,为人之妻嘛。” “好吧,现在深圳没事,我给你想着点,有去深圳的机会我安排你。” 又说了几句别的话,颜妤退出了徐经理办公室。 第七章 哦,女人! 7.哦,女人! 颜妤想亲自到深圳去一趟,到丈夫常去办事的那些公司里走走。她会从众多的女人中认出那个女人。虽然她并不知道那个女人是谁叫什么名字,但颜妤相信自己的直觉,她的直觉在很多场合成全了她。 但是,现在看来这个计划马上不能实施,她去不成深圳,单位没有出差机会。硬性要去深圳,又会引起丈夫的猜疑。颜妤几乎无计可施了。 颜妤回到自己办公室,坐了一会儿,但是坐不住,眼前仍然闪现那根女人的长头发。她不愿意在办公室继续呆下去,向同事打了个招呼,到街上整理发型去了。 颜妤常去的是一家“美你发廊”。那家发廊不大,但美发师的手艺很好。 走进“美你”时,发现美发的女人很多,看来要等一会儿。颜妤坐在椅子上,闲得无聊,顺手拿起椅子上放着的一本美发杂志。杂志上用彩色照片刊登着各种颜妤色和各种发型的头发:黑发、灰发、青发、白发、黄发……烫发、卷发、长发、短发……,各种颜妤色和各种发型的头发在颜妤眼前晃动着,渐渐地都变成了长长的头发,这些天来,她脑海中闪现的总是那根女人的头发。 就在这时,颜妤心里忽然产生了一种灵感——她找到了解开那根女人长头发之谜的办法——既然从自己这一方去查找那个女人走进了死胡同,那么,试着从那个女人的角度去思考问题,也许会找到一种答案? 前提是那个女人是存在的——因为那根长头发证实了那个女人存在——而且和麦迪有关系。 那么,头发一定是在麦迪临离开深圳前,在那个女人家收拾东西时掉到皮箱里的衬衣上的——当然,是那个女人为麦迪收拾东西时掉进去的。 这里又有两种可能:无意的或故意的。 如果那根头发是那女人无意间掉到麦迪皮箱里去的,说明那女人认为麦迪在东北没有妻子。不然,那女人会仔细检查皮箱,并把所有可能暴露自己存在痕迹的东西全部拣出来——当然也包括那根头发。女人,总是细心的。 这样说来,那根长头发不是那女人无意间掉到麦迪的皮箱里去的。 那么,就是那女人故意将自己的长头发放到麦迪皮箱里的了?如何证实那根长发是那女人故意放的呢?她想到一个办法。 颜妤发型也不做了,急忙打“的土”回家。 到家以后风衣也没脱,就先找出那本夹着头发的书,拿出那根长头发;又在丈夫的书柜里翻找,找出丈夫的集邮盒,从盒子里找出一面放大镜,然后,把那根长发放在放大镜下仔细观看。 放大镜下的那根头发一下子变大变粗了,颜妤顺着发稍向下看,她发现发根处连着一个白点,是几近透明体的,那是头发拔出来时从发根带出的头皮肌肉组织。这证明那根头发不是自然断裂的,而是人为拔出来的。 事情更清楚了。 只有自然断裂的头发才会无意掉到皮箱里。 而人为拔出来的头发肯定是故意放到皮箱里的。 颜妤的猜想被证实了:头发是那女人故意放进皮箱里的。 那么这种故意向麦迪的皮箱里放自己的长头发的行为又说明了什么? 说明了一个阴谋。 那个女人已经怀疑到麦迪在东北还有个女人,只是麦迪没有告诉那女人。于是,那女人就故意在皮箱里放了这根长发进行试探,那女人知道,所有的女人都是细心和敏感的,如果麦迪在东北有女人的话是一定能发现这根长头发的。 这么说,皮箱里的那根长发,是深圳那边的那个女人放出的一个“试探气球”。 好精明的女人呀! 颜妤瘫坐在沙发上。 那时候是上午10点多钟,房间里暖气烧得很热,一片明亮的阳光照进房间,窗户上的冰霜开始悄悄地消融。隔壁邻居家的电话在响。楼下有人用洪亮的嗓子喊着“豆——佛(腐) 颜妤陷入了沉思。 面对如此精明的女人我该怎么办?颜妤想。 既然那个女人从深圳向我这里放了个”试探气球”,那么,我再放个“证实气球”到深圳去好不好? 不管那女人是故意的还是无意的,这样做都会向那个女人证实我的存在,让那女人达到她的目的。 想到这儿,颜妤就不得不往深处想了: 那女人要证实麦迪在东北有没有女人的目的是什么? 她想证实什么? 这种证实说明了什么? 那女人要证实麦迪在东北有没有女人是因为麦迪没有对她说自己在东北有女人,而麦迪没对那女人说自己在东北有女人是因为他不能说自己在东北有女人,如果麦迪和那女人只是情人关系或者一般的萍水相逢关系,他就没必要隐瞒自己在东北还有一个女人了,麦迪隐瞒自己在东北有个女人是因为麦迪和那个女人的关系也是和我同样的关系。 这种推理使颜妤得出一个更闹心的结论:麦迪和那女人很可能是夫妻关系。 但是,颜妤又想:这样一来,麦迪不是重婚了吗?这可是比丈夫有了外遇更加严重的现实。 外遇只涉及到道德。而重婚涉及到法律。 想到这儿,颜妤又不相信自己的推理了。 因为丈夫是精明的,他可能有外遇,但他绝对不会干出重婚这样的傻事——违法的事情他不会干。 颜妤在心里自我安慰:也许事情并不像我想象的那样严重。 有一点颜妤心里明白:不管是哪种情况,她都不能回避。她是一个现实的女人,她知道解决矛盾的最好办法就是充分暴露矛盾。 那么,就用那个女人的办法,让矛盾充分暴露吧,让事情从深圳那边冒头也许不是一件坏事。 过了些日子,麦迪又到深圳谈生意去了。 临走前,是颜妤为麦迪装的旅行皮箱。她照常在皮箱里装进了牙具、剃须刀、口杯、手纸和一些旅行用书之类,还在换洗的衬衣间放了一根自己的头发——是那种短一些的浅黄色头发。 丈夫走了之后颜妤就开始企盼,盼自己放出的这个“证实气球”能给她来回音。 麦迪登上了去深圳的飞机。 他已经是飞机上的常客了,空中小姐微笑着和他打着招呼。他在机舱的前部找到自己的位置,坐下来。在他的身边是一男一女两个年轻人,看着装听说话好像是香港人。这几年香港经常有一些青年人到大陆的大城市来观光旅游,这两个年轻人也许就是这种情况。麦迪注意到两个年轻人在争论,话题好像是世界上什么最快。 男的说:“飞机最快。” 女的说:“不对,火箭最快。” 男的说;“也不对,电最快。” 女的说:“还不对,声音最快。” 男的说:“不对不对,光最快……” 这时麦迪插话说:“你们说得都不对,在这个世界上速度最快的是人的思维。你想到哪儿,噌!到了。” 青年男女一愣,随即都说“对、对、对。“ 人的思维最快,麦迪是有体会的。 就是现在,当飞机刚刚离开机场地面,还没有达到一万米水平飞行的时候,麦迪的思维已经到了深圳,到了一个女人身边。 哦,女人! 第八章 诱惑 8.诱惑 对于男人来说,还有什么能比女人更影响他的生活? 7年前,颜妤曾经给麦迪看过手相,说他这一生要经过三个女人,当时他并没在意,谁知却被颜妤言中。 做为男人,麦迪原来以为有一个女人就足够了,所以,和美馨结婚以后他曾经满足过,虽然美馨比他的年龄大一些,虽然美馨的相貌一般和他不很般配,但他并没有什么非份之想,一心一意地和她过日子。 后来麦迪意外地遇到了颜妤,颜妤年轻漂亮,胜过美馨十倍,风风火火的颜妤在几天之内就把他俘虏了。为了颜妤麦迪抛弃了美馨,颜妤是麦迪生活中的第二个女人。和颜妤结婚之后,麦迪也以为自己的艳福到此为止了,不会再有女人出现在他的生活中了。可是,他没想到,在和第二个女人结婚7年之后,他又遇见了第三个女人姗姗。 啊,姗姗,这只可爱的小鸟是怎样落到自己这棵梧桐树上来的呢? 麦迪的心思一下子来到了一年前的那个夏天。 那是麦迪第一次到深圳,和深圳益达贸易公司谈一笔生意。 和麦迪一起去的还有公司业务部经理。 下了飞机,看见广场上很多举着接机牌的人,其中有一位小姐举着写着“麦迪”名字的接站牌子。 麦迪和业务部经理向小姐走去。 “我们是从东北永泰贸易公司来的,这是我们路总经理。我是业务部经理。”业务部经理向那位小姐自我介绍。 “欢迎你们到来,我是益达公司公关部的姗姗,公司派我来接待你们。” 那个姗姗的女孩说着,她的声音很甜脆,让麦迪马上联想起在哈尔滨华梅西餐厅里吃过的苹果馅饼儿。姗姗说着,还像日本人那样向两位客人鞠了一躬。 当时,麦迪看着姗姗就觉得自己眼前仿佛掠过一阵清爽的海风。 姗姗比颜妤年轻,那年才21岁。什么叫”豆蔻年华”?那就叫豆蔻年华,21呀,那是女人最漂亮、最性感的年龄,好像用什么办法也掩饰不住女人在这个时候从身体内溢出的青春的朝气和魅力。 姗姗是个高个女孩儿,浑身上下长得极丰满,身前身后都是鼓鼓溜溜的,唯独腰部细细的,好像一把就能掐过来似的。她有那种好看的丹凤眼,眼睛中流露出纯情的目光。她的鼻子很娇媚,微微翘着翘起一种浪漫。她的嘴唇非常丰满,而且非常鲜艳,这种丰满和鲜艳并不是靠唇膏带来的,完全是由天然的生命和青春造就的。 她的头发浓黑而飘逸,让人联想起电视里做的什么洗发香波的广告。也许是深圳天热,也许是年轻姑娘的穿衣所好,姗姗穿短裤,不穿弹力长袜子,*着光洁的大腿和纤细的小脚,使麦迪忍不住多扫了几眼。 “给你添麻烦了。”麦迪客气地说。 “不客气。”姗姗接着对业务部经理说出一件意外的事情。“因为你们乘机不能开电话,所以我们公司刚刚接到你们公司的电话,说你母亲突然病重,让你马上回去。” 业务部经理是个孝子,一听这事儿,脸色都变了。 “现在还有班机吗?” “有,再过两个小时起飞,机票我们都为你准备好了。” 姗姗递上机票。 “太谢谢了,路总,那我……” “你就不用到市里了,在机场再等两小时回去吧,深圳的事我自己办。”做为总经理麦迪为业务部经理开了绿灯。 结果,接站的”公爵”轿车只把麦迪一个人拉到了宾馆。 一位名人说过:生活中偶然的一件小事儿,往往就可以改变整个历史的进程。对于个人也是一样。 业务部经理因事突然离去,就决定了麦迪第一次的深圳之行要发生一些业务部经理在时不可能发生的事情——而那些事情彻底改了麦迪今后的命运。 姗姗已经在宾馆为麦迪安排好了房间,她把麦迪领到房间。因为他是第一次到深圳来,姗姗交给他深圳市地图,告诉他宾馆的电话的使用方法,帮他调试好空调,安排宴会……直到益达公司的经理们前来接风宴请,她做的事情足以证明她是一个合格的公关小姐,一切都安排的特别周到,特别得体。 接下来的那些日子里,姗姗的接待工作做得很出色。 每天早晨麦迪洗漱完了后,她就在餐厅给麦迪打个电话请他下来吃早餐;然后她把”的士”叫到宾馆门前,陪他到公司办事;中午陪同麦迪从公司回到宾馆,陪他吃年饭;下午再陪他去公司;晚饭后有时陪他逛逛夜市,在他休息前才很有礼貌地离开。有时麦迪的思维都产生了错觉,好像姗姗不是对方派来的接待人员,而是他自己带来的秘书。 是的,麦迪把姗姗当做了自己的秘书。 或者在心里把她当做了自己的小妹妹。 在那些日子里,麦迪也隐隐约约察觉出姗姗对自己的一种特殊的关注和关怀;双方开始会谈时,姗姗总是用目光注视着他,等他注视她的时候,她又将自己的目光避开了。有时候只有他俩在一起的时候,她会忽然莫名其妙地脸红,一副公关小姐不应该有的手足无措的样子。 有一天他回到宾馆时,发现自己换下来的衬衣已经被洗干净晾在阳台上了,这不是宾馆的服务范围,肯定是姗姗干的。特别是有一天晚上临离开时,姗姗的表现使麦迪感到她的关心已经超出了公务交往的程度。 当时她已经向他告别,要走出房间门时又回来了。她迟疑着好像要说什么事儿,但是又不好张口。 “姗姗,有什么事吗?你说吧。”麦迪问道。 “这家宾馆……有时候半夜有小姐给单独住宿的客人打电话,”一向灵牙俐齿的姗姗忽然口吃起来,红着脸说:”都不是什么好事,路总你要……” 麦迪点点头。他明白姗姗说的意思了。 同时,他心里也明白了:姗姗在替他担心,姗姗的这种担心不仅仅是从益达贸易公司的角度对客人的关怀,还是一种女人对男人的特殊爱护。 当天晚上果然遇到了这种事情。 大约11点半的时候,麦迪刚迷迷糊糊睡着,身边的电话就口向了。 他接了电话。 “933房间吗?”一位小姐在电话里问。 “对。”麦迪睡意朦胧地回答。 “你好,我是美容院的。”小姐在电话里说:”请问,先生,您需要小姐为您提供按摩服务吗?” 麦迪感到心跳,这是他有生以来第一次接到这样的色情电话,他知道这种“按摩服务”的深层次内容,当时他的觉一下子就醒了,既感到紧张,也感到兴奋。 他沉默了几秒钟,对方在等他的回答。 “不要。” 终于他还是拒绝了。 放下电话麦迪想:自己为什么拒绝?好像是凭着一种本能。一种做男人的防护意识。他并不想在自己出差的时候弄出嫖娼丑闻。 第三天晚上仍然那个时候来了那种电话。 这次麦迪没有马上放下电话。他在考虑如何回答和处理这个电话。说心里话他有些动摇了。因为这次来深圳是他一个人,平时工作时还能分散注意力,不去想那些男人的事情。到了晚上连个陪着唠嗑的人都没有,寂寞得很。另外,一个人外出也少了约束,少了制约,使他有时难免不想入非非。 特别在这种夜深人静的时候,当只有他一个人躺在宽大的双人床上时,他感到一种男人的需要,这种需要又很强烈,他多想有个女人能躺在自己的身边……这种半夜来的电话仿佛知道独身男客人的此时此刻的心境。 他知道这种电话能满足他的需要,他准备多和小姐唠几句,起码他想知道这个电话所包含的进一步内容。 “对不起,我没有经过这种事情。”麦迪说:“小姐,你说的按摩是什么意思?” “只要进了您的房间,随先生您的便。”小姐这样回答。 “服务时间多长?” “也随您的便,如果需要可以陪您一夜。” “费用……” “按摩费每小时150元,小姐的小费另算。” “什么样的人?” “您可以挑选,我们先派上去一个,不满意我们再换。” 麦迪又沉默了几秒钟。 第九章 为另外一个女人保持贞节 10.为另外一个女人保持贞节 麦迪开始感到了诱惑。他看看自己的房间,窗帘低垂,床头灯莹莹。只要他对电话里的小姐说一声“要”,5分钟内就会有一位小姐款款地走进他的房间。 在这样一个难眠之夜如果有一位小姐陪着,将是一件多么惬意的事呀! 但是,麦迪还是拒绝了。 “谢谢您的好意,我很累。”他又加了一句:“请你以后再不要打扰我了,不然,我要举报了。”放下电话,麦迪长出一口气,他好像感到很轻松。他认真地想自己刚才为什么能够拒绝诱惑,是因为自己有洁身自好的本能吗?是因为自己知道这种行为犯法吗?还是因为不想做出对妻子颜妤不忠的事? 不不,都不是,麦迪非常清楚地回想起自己在拒绝那个色情电话诱惑那一瞬间想起的是姗姗,想起姗姗的神态,想起姗姗前几天临离开时对他的叮咛,对他的告诫。 这就奇怪了,在拒绝女人诱惑的时候不是想到自己的妻子而是另外一个女人。自己在为另外一个女人保持贞节。 为什么会这样?难道自己爱上了比自己小个几岁的姗姗? 麦迪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难道自己还会有第三次爱吗? 从那天起,再也没有半夜电话的打扰了。 接下来的日子里一切顺利。 双方经过15天的合作和努力,终于签定了合同。由于生意谈得很顺利,对方总经理在麦迪启程的前一天晚上,在一家饭店设宴招待麦迪。 姗姗仍然陪同。 宴席很丰盛,东西南北的山珍海味摆了一桌。 宴会进行得很愉快,宾主双方互相敬酒,直至微有醉意。 姗姗也喝了不少酒。 宴会结束后,仍然是姗姗送麦迪回宾馆。 来到房间后,麦迪对姗姗说: “姗姗,这些天你也挺辛苦的,你回去早点儿休息吧。” 姗姗说:“如果你不累,我想再坐一会儿,因为你明天就要走了。” 这话正中麦迪的意思,他也真想再让姗姗坐一会儿。 “我们到阳台吧,那里凉快。”他建议。 “好吧。” 两个人来到了阳台上,那里有两把藤椅。他们相对而坐。 阳台正好面对着大海,黑夜中大海变得更加海天一色了,看不见海的波涛,只能听见海的涛声。那声音喧闹了一天仿佛也累了,变成了海的呢喃细言,一阵一阵地拍打着海岸。夜晚的海风也变成了黛蓝色的,从海面上徐徐飘来,带来了海的鲜腥和海的凉爽,让人总是联想到不断吞吐着红肉的海螺和泛着泡沫的螃蟹。宾馆楼下的椰子树被海风吹摇,巨大的树叶发出”哗哗啦啦”的响声。 “路总,你对海有什么感觉?”姗姗问。 “我在东北不常见到海,见到海感到新鲜。” “我在海的面前感到孤独……”姗姗的声音由甜脆变得低沉了,而且麦迪听出她的声音第一次有点儿伤感。 姗姗继续说:”我爸爸妈妈都去世了,就剩下我一个人,孤独地活着。为了挣钱,我从广州郊区来到了深圳。一个人活着真不容易,特别在深圳这地方,现代生活节奏快,消费水平高,凡事都讲究效率,一切都得拼命干才行,不然就没法像样地生活。 对于一个女孩子就更难,你得干好自己的工作,你得处好和老板和同事的关系,你得提防着来自男人的骚扰,你还得恰到好处地发挥女人的优势……我真是活得好累,真想靠在一个男人的肩膀上好好休息休息……” “你没结婚?” “没有。” “也没找对象?” “没有。” “你好像21岁了,这个年龄也该考虑这个问题了。” 姗姗没有马上回答。楼下夜总会不断传来缠绵的乐曲,附近另外一个阳台有一把吉他在叮咚。海边的夜生活仿佛是在安静中开始的。 姗姗沉默了一会儿说:“我和一般的女孩儿不一样,我不想找南方的男人,我想找一个东北的男人。另外,我也不想找年轻小伙子,而想找一个中年男人。” “为什么这样想?” “东北的男人健壮,有男人的韵味,有男人的阳刚之气,南方人把你们东北的男人称为东北虎,其实正是对你们东北男人的一种夸奖。做为女人,我喜欢健壮的男人。 至于我不愿意找年轻小伙儿,是因为我不喜欢年轻小伙那种毛头毛脑的劲头,缺少深沉,我更喜欢中年男人的成熟,那种成熟可以弥补我的幼稚,让我放心地把自己托付给他……唉,可惜,我没有机会,没有缘份。” 姗姗长叹了一口气,好像要叹出她的遗憾,也好像要叹出她的哀怨。 麦迪却感到一种激动,因为姗姗这话的针对性太强,好像就是对他说的,好像姗姗理想中的男人就是他麦迪。或者不如说这是姗姗对他的一种暗示。 麦迪不知道自己应该如何对待姗姗的这种暗示,是接受她的暗示?还是装做不明白?如果不是那天两个人都喝了酒,麦迪也许会选择后一种处理办法。 但是,偏偏两个人那天都喝多了酒,都处在那种难以抑制的兴奋中,这就又给麦迪造成了一次生活中的偶然,就像刚下飞机时业务部经理就因为母亲病重回去了一样。现在这个生活中的偶然将继续改变着麦迪的命运。 后来发生的事情是麦迪将椅子向姗姗挪近了一些。 “姗姗,如果你真的感到累了,就在我肩上靠靠吧……” 他说。 他感到自己的声音在发颤。 一切就在自然而然中发生了…… 那一夜,麦迪有了他生命中的第三个女人——姗姗。 第十章 求婚 10.求婚 麦迪坐的位置是14号A,挨近舷窗。他透过舷窗,看见了银白色的巨大机翼,看见白色的云团已经翻滚到了机翼下了,从云隙间可以看到深秋的大地已经彻底失去了绿色,呈现出一种由五花八门的颜妤色组合成的褐色。 还有一大片一大片的金色,那是成熟的稻田。他生活着的那座庞大的城市在飞机下开始逐渐收缩,变成大模盘,变成小模型,变成火柴盒,然后和大地混为一体,在视野中渐渐消失了。 随着地理的变化,麦迪的心理也马上发生了一系列奇妙的变化—— 他生活的那座城市好像消失了。 颜妤那个家也随着这座城市消失了。 他在颜妤那个家的身份也消失了。 现在,他的家在深圳。 他的身份是深圳这个家的男主人。 男主人要回家了。 人真是奇妙的动物,一转眼就变了一个身份,人这一生中能拥有多少身份? 时间和空间的存在,可以使一个人变成两个人。 人的身份不一样了,心思当然就不一样了。 麦迪现在已经不想颜妤这个家的事了,而是想姗姗那个家的事了。 事先他已经给姗姗打了电话,姗姗知道他今天坐哪个班次飞机回深圳来。那么,姗姗现在会干什么? 麦迪闭上眼睛想象着: 姗姗一定请一天假,先到美容店去收拾自己,让她那本来就光彩照人的脸蛋儿更光彩照人,让她那本来就如飞雪瀑布的黑发更加飞雪瀑布。姗姗说过,和男人结合后的女人更应该注意自己的形象,不能因为已经属于某一个男人了就对自己的形象掉以轻心。她始终要给自己心爱的男人最佳的形象。 接着,姗姗一定会跑好几个市场和码头,买他愿意吃的新鲜的扇贝和蟹黄,还有海螺和籽虾,还有一些南方的蔬菜瓜果,回家洗净切好,等他一进家门就大显身手,摆一桌五颜妤六色。姗姗说过,男人生命力强盛的主要特征是两项:食欲和性?欲。所以,男人保持旺盛的食欲和保持旺盛的性?欲一样重要。 然后,姗姗一定会开始准备洗澡水,换新枕巾、床单和被罩,当然还会把晚上房事时用的卫生纸压在枕头底下,准备在分别多日后把自己年轻丰满的身子投入他的怀抱。姗姗说过,只有被他压在身下时才能体会到自己是女人;只有在他的怀抱里,她才睡得安稳。 姗姗一定会到机场去接他,顶着南方秋天的烈曰,或者冒着南方秋天的淫雨,就那样痴情地等在机场,哪怕飞机晚点到本世纪末。姗姗说过,他每次回来她都要去接,坐飞机要接,坐火车汽车要接,即使他骑自行车回来她也要去接。哦,可爱的姗姗。让人心里一想就发疼的姗姗。 因为有了姗姗,麦迪在深圳已经有了一个从形式到内容都很完整的家了。 他在深圳租了一套房子,购买了全套家具和过日子的锅碗瓢盆,还有全套的家用电器。可以说,只要东北那个家里有的,深圳这个家就有。好在麦迪有钱,另外支付一个家的开支他能承受得了。在深圳的日子里,他和姗姗就在那套房子里生活。 邻居们都以为他们是一对新婚夫妇,他们一起出入那套房子,上班的时间两人一起走,晚上回来一起做饭。到星期天或者节假日,他和她也一起到海滨或者公园里去痛痛快快玩儿一天。在深圳的目子他过得很幸福。姗姗的青春和活力,使他感到自己也年轻了许多。每一次到深圳来他都仿佛自己过了一次蜜月。当然,他离开深圳的那些日子里,姗姗还生活在那套房子里,专心而又痴情地等着他的再一次归来。 麦迪也曾经内疚过,感到自己这样做对颜妤是不公平的。但是后来他从两个方面为自己找到了心理平衡的理由;第一,男人长期在外也需要解决*的问题,不论从生理卫生的角度还是从心理卫生的角度看,找一个固定健康的性伙伴不是比乱来强吗? 第二,他和姗姗的感情存在并不是以破坏现有家庭存在为前提的,他爱姗姗也爱颜妤,他在深圳和姗姗生活并不想破坏已经有的家庭生活。如果他能将事情处理得好一些,不让颜妤知道姗姗的存在,他和颜妤之间就不存在不公平了。 麦迪自信以自己的聪明会处理好两个女人和两个家的关系的。 人永远会为自己不合理的存在制造各种心理平衡的理由。 有时麦迪也会扪心自问;我这样做是不是有些堕落? 但是,他又在心里自我安慰,如果我堕落也是从颜妤那时开始的,是颜妤的勾引使我堕落,责任在颜妤而不在我。 麦迪自己也时常疑惑,世界上真的有很多事情以惊人的相似再现。 当年他和美馨是夫妻时又和颜妤偷情。 现在他和颜妤是夫妻时又和姗姗偷情。 当年他和颜妤租了一间房子过了一段偷情的生活。 现在他和姗姗也租了一间房子过上偷情的生活。 不不,现在和过去不一样,过去他和颜妤是偷情,现在他和姗姗不是偷情,而是正儿八经的夫妻生活——因为他们已经结婚了。 是姗姗提出要和麦迪结婚的,这是麦迪所始料不及的。 那是在他和她又一次*之后,她像以往那样依偎在他的怀里,享受着那种刻骨铭心之后的眷恋。姗姗说过,女人在*前的感受是缠绵,在*中的感受是激动,在*后只有依靠在男人的怀里更能体验到一种温馨。那时是下午3点多,麦迪和姗姗*从来不考虑时间因素,什么时候想做就什么时候做。下午的阳光被挡在百叶窗之外,外面一阵阵凉爽的海风从百叶片缝中吹进来,给房间吹进海的腥气和湿润。 “麦迪,这么长时间了,你对我什么印象?”怀里的姗姗突然问了麦迪一个奇怪的问题。 “当然好啦,你是个好姑娘,世界上最好最好的好姑娘。”麦迪亲吻着姗姗光洁的额头说。 “那你为什么不娶这位世界上最好最好的好姑娘做你的妻子呢?” 麦迪一下语塞。他万万没想到姗姗会突然提出这个问题。 姗姗指点着麦迪的鼻子说:“麦迪,你看,我爱你,你也爱我,我们有了从身到心的爱,我们的爱也经过了时间的考验,一切都应该水到渠成,为什么我们现在还不去履行法律手续呢?” 麦迪仍然没有说话。但他的大脑在紧张地思考如何应付这突如其来的事变。 “麦迪,我不想总这样下去,我要和你结婚,好吗?我们现在就结婚。”姗姗的声音里已经带着恳求。 这是一个深圳姑娘特殊的爱情方式,女人向男人求婚。 第十一章 小三要做大 11.小三要做大 麦迪把手从姗姗的脖子上抽出来,赤身裸体地坐起来,点燃一支烟。他要使自己镇静一下,当时麦迪吃惊不小,他一直担心的事情终于发生了。 不是麦迪不爱姗姗,如果他是一个没结婚的男人面对姗姗的求婚一定会高兴得蹦八个高。但是麦迪不行,麦迪已经结婚了,麦迪有家,他有妻子,他从来没想过要离开那个家,离开妻子。 他那时才后悔当初没有把真情告诉姗姗,一言之差,终于导致今天的差之千里。 “我们现在这样不也很好吗?为什么非要履行结婚那种形式呢?”麦迪尽量用委婉的语气说。 姗姗也坐起来,那对挺实可爱的小*在她胸前颤抖着。她好像很吃惊,为麦迪以这种方式拒绝她的求婚。 “不,我们现在这叫什么?叫情人,知道吗?我不想总是这样当你的情人,情人再好没有一辈子的情人。情人之间的关系不受法律保护,得不到社会的承认,情人总有一天要散的,你不能对我这样不负责任……” 她声音大了起来,看来她真的生气了,麦迪这么长时间了还是第一次见到姗姗生气。她的声音里透着一种委屈,她的眼睛里闪着泪花。 “结婚是一种形式,那是一种神圣的形式,是相爱的男人和女人都必须履行的形式,因为结婚本身是一种责任,是男女双方都必须履行的责任。男人女人相爱的目的是什么,是结婚。相爱的男人女人必须结婚。 “结婚是每个女人的归宿,我把自己的处女献给你并不想总当你的情人,我不是那种现代性开放的女人,我就想有个家,有自己的丈夫,过平静的家庭生活……” 麦迪看着大声喊叫的姗姗,仿佛不认识这个年轻漂亮的姑娘似的。是的,他爱她,他和她睡过觉,他占有了她的身子,他和她一起生活。但是,这么长时间了,他为什么没有了解她的心呢?看来,姗姗并不像他开始想象的那样是个纯粹现代的姑娘,姗姗是个外表现代但内心很传统的姑娘。外表的现代并不能掩盖内心的传统。在姗姗身上,内心的传统战胜了外表的开放。 “以前你怎么不提结婚的事?”他问。其实他是在寻找阻止姗姗进攻的武器。 “我想我们以前算是试婚,经过这一段后我觉得很适合你。” 试婚? 是的,现在年轻人都兴这个,两个人没结婚前在一起同居,彼此觉得适应了再正式登记结婚。 这又有点儿现代了。 为什么传统和现代在姗姗这个年轻姑娘身上总有一种奇怪的碰撞和一种奇妙的结合? 麦迪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我不一定适合你,我年纪大了些,你应该找个更年轻的。” 其实他是在推辞。 “不,我觉得你很合适,”姗姗说:“年纪大点儿成熟,让女人感到放心。我以前对你说过,我不愿意找毛头小伙子。” “你和我的工作不好调动,长期两地分居……”他还在找理由。 “我们可以先两地生活着,工作调动的事以后慢慢办,只要你心里有我,只要我们是夫妻,只要我们能终生相守。” 姗姗把自己又偎在他的怀里,变得像波斯猫一般温柔。“娶我吧,麦迪。”她把他的手拉到自己身上。 “我会给你生个儿子的,你摸摸我的腹部,软软的厚厚的,你摸摸我的屁股,宽宽的大大的,人家都说这样的女人能生儿子,生一个胖儿子……” 第十二章 痴情 12.痴情 儿子?姗姗说的话多少有点儿打动了麦迪的心。麦迪想要个儿子,或者女孩儿也行。可是,结婚7年了,颜妤没给他生,是颜妤的毛病,颜妤再好没有孩子,一个男人没有孩子,不仅终生——连下一辈子都会感到遗憾。但是,姗姗会生的,她年轻,跟她一上床他就知道她是那种生育能力很强的女人。 唉唉,姗姗真是痴情的女人。 男人,有时爱痴情的女人,有时怕痴情的女人。 现在,麦迪就感到姗姗的这种痴情有些可怕。 因为姗姗的这种痴情会改变他的生活。而他不想改变自己的生活,他不想破坏原来的家庭。 在那一刻,麦迪本来想把事情的真相告诉姗姗。但是,他没办法开口了,因为当初姗姗问他在东北有没有家时,他回答说是没有。现在如果再说有家,就说明他当初卑鄙地欺骗了姗姗。 就姗姗现在的痴情程度看,她是承受不了这种欺骗的打击的。 掩盖欺骗的惟一办法只能是继续欺骗。 “好吧。”麦迪说:“让我考虑考虑,选择个适当的时间和方式来举行我们的婚礼。” 当时麦迪没有别的办法,他只能敷衍着,拖一天是一天了。 从那以后,姗姗又对麦迪提出过好几次结婚的要求,麦迪都找各种理由推辞了:什么现在工作忙呀,下次来再说呀,要经过那边的领导批准呀,经济状况暂时不允许呀……表面上看这些理由都说得过去,但仔细想想又都站不住脚。 拖过初一,拖不过十五,姗姗终于开始对麦迪的敷衍产生怀疑了。 那是在麦迪又一次到深圳住了两个月,要离开深圳的前一天晚上,晚饭后麦迪和姗姗一起来到海边散步,这已经成了两个人共同生活的习惯,晚饭后让海滩金黄色的海沙轻柔地摩擦着脚心,让湿润的晚风吹拂着脸庞,让大海舒缓的涛声灌进耳鼓,那种惬意、那种放松和那种辽阔真是人间的一大享受。 一个老人从对面走来。 他们在海边散步时经常遇见这个老人。老人有70了?或者80了?他们没问过。老人满头银发,如堆积的白雪;有一张被太阳和海风久久抚摸而变得黑红油亮的脸膛,还有一副健壮如同公牛一样的身体,步履非常矫健。因为经常见面,麦迪和姗姗对老人的印象很深,而且总是打招呼,他们曾经共同认为这老人像作家海明威笔下《老人与海》中的那个老人。 “你们好,年轻人。”老人打着招呼o “您好。”麦迪微笑着回答着老人的问候,在这么美好的黄昏中散步,谁都会有一个好心情。 “你们两口子这样晚饭后散步真让人羡慕……”老人说:“我也曾经和我的妻子一起这样散步,我们这样散步有40年了……后来她走了,是去年走的,现在只剩下我一个人散步了。” “是呀,迟早谁都会离开这个世界的。”麦迪应酬着。“是呀,好好珍惜吧,年轻人。”老人说着走过去了。 麦迪注意到姗姗的脸色变得难看了。 “姗姗,你不舒服?我们休息一会儿。” “好吧。” 他们坐在温暖柔和的沙滩上。 那时候,夕阳刚刚和大海接吻,一半淹在海水里,一半仍然悬在天上,海水被坠入大海的夕阳烧得凝重起来,随着夕阳的渐渐沉没,从夕阳沉落点向海边呈现出一种从橙到红到紫到蓝到黑的扇形颜妤色,整个大海奸像一只巨大的、美丽斑澜的虎皮贝。姗姗愣愣地望着海水出神。她的脸腮上有两行清泪。 他揽过她,擦去她脸腮上的泪。 “姗姗你在想什么?” “那个老人的话。” “那老人……” “我在想当你离开我的时候,剩下我一个人怎么办?” “净说孩子话,我怎么会离开你。” “那你为什么还不和我结婚?” 又是结婚。麦迪无语。 姗姗从他怀里挣出来,转过脸来看他,目光中多了一种他所不熟悉的东西——那是一种冷冷的审视,看得他仿佛冰彻入骨。 “麦迪,我明白了,你欺骗了我。” 麦迪马上紧张了,难道姗姗知道了? “你在欺骗我,你根本就不想娶我。是吗?” 还好,她只是怀疑他不想娶她,没有怀疑他在东北已经有了一个家。 “如果我不和你结婚,你会怎么做?”麦迪像开玩笑一样说着,他想缓和一下紧张的气氛,也想试探一下姗姗的态度。 “我马上就投海自杀。” 姗姗说得很轻松,但麦迪相信她会这样做的。姗姗是那种外表温柔,其实内心里很刚烈的女人。 问题严重了。 第十三章 情何进退 13.情何进退 在刚和姗姗有那种关系时麦迪并没有想这些,他感觉只是一个意外的机会使他在深圳有了姗姗,有个可心的情人,使他在深圳的时间里不会感到寂寞。麦迪以为姗姗也和他一样只想找个情人,两个情人你需要我,我需要你,互相生活一段也好,等到姗姗厌烦了他或者大了一些想结婚的时候,他再帮助她找个对象,多贴点嫁妆像嫁自己的妹妹一样嫁出去就行了…… 但是,麦迪没想到姗姗动了真情,现在问题的性质发生了变化,姗姗不愿意离开他,姗姗不满足于现在的情人关系,姗姗以自己的生命为筹码给他出了一道难题,逼他必须和她结婚。 这就使麦迪进退两难了。 ——进,麦迪就得舍弃东北的那个家和颜妤,然后和姗姗结婚。 ——退,麦迪就得和姗姗说明真相,然后和她分手。 问题是麦迪既舍不得颜妤和东北那个家,也舍不得姗姗,舍不得自己在深圳这边经营了一年多的那个小窝。他也不想因为自己弄出一条人命。他知道自己不能再拖了,他必须在颜妤和姗姗之间做出选择了。 问题是如何选择? “你先回去,姗姗,让我考虑考虑……”他对姗姗说。 “好吧,今天晚上你必须给我一个明确的答复。” 姗姗先走了。 麦迪自己仍然坐在海滩上。 眼前的大海并不在乎人间发生的一切悲喜剧,因为那些悲戏剧对于大海来说就如同大海中的那些小虾米一样微不足道。海仍然在天水之间浩荡着。天色越来越暗,海水便仿佛凝结了,远远地在天边涌起一座高墙,向麦迪的心里压来。 麦迪继续想,选择似乎很多: 第一种选择是现在就和姗姗分手,像所有的有外遇的经理们那样,大大方方地给姗姗一笔青春损失费,帮助她安排好今后的生活,从此各奔东西,不再往来,以免在一起时间长了和姗姗的感情更深,给姗姗造成更大的痛苦…… 但是不行! 麦迪在心里想;姗姗不会干,姗姗不是为了钱才把自己的处女之身献给男人的女人,她是真心爱你的,她要的是你这个人而不是钱,如果用钱来解决问题,是对姗姗的侮辱,只会更伤姗姗的心,真的逼姗姗去投海了。看来,离开姗姗是不成的,不和姗姗结婚也是万万不成。 第二种选择是回东北去向颜妤说清楚这一切,和颜妤离婚,然后和姗姗结婚…… 这也不行,麦迪不想和颜妤离婚,因为颜妤也曾经为了爱他献出了自己的青春,结婚后颜妤对他对那个家忠心耿耿,他没有理由和颜妤离婚。再说,颜妤也不会同意离婚,因为颜妤始终也爱他。 而且,更重要的是麦迪不敢向颜妤提出离婚,因为颜妤手里掌握着他的一个重要秘密,那个秘密一旦暴露,足以使他毁灭一千次。如果他提出和颜妤离婚,反目为仇的颜妤就会将那个秘密公诸于世,他就将身败名裂,性命难保,还说得上什么结婚离婚?看来,离开颜妤是不成的,和颜妤离婚是万万不成的。 第三种选择是即不和颜妤离婚,还和姗姗结婚,就是人们所说的重婚……重婚!麦迪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这不是犯罪吗?中国现在实行一夫一妻制,中国的法律不允许重婚,即使在深圳特区也不行,按照法律规定,犯重婚罪是要被判两年以上有期徒刑的。看来,重婚也不成。 那一刻,麦迪的脑子里乱极了。 结婚。离婚。重婚……重婚。离婚。结婚。 这三个既不同又相连的概念在麦迪脑海里反复出现着,交织成一片梳不清、理还乱的矛盾之网。 麦迪在心里衡量着: 结婚涉及法律。 离婚涉及法律。 重婚更涉及法律。 而法律是无情的。 但是,法律也不是严丝无缝的,当年,麦迪在处理心芳问题上不就是钻了法律的空子而获得成功吗? 从这一点上看,也许在法律看来是不允许的事情,在现实当中偏偏就是行得通的。问题是如何钻法律的空子。 也许重婚就是解决他和姗姗和颜妤之间三角关系的最好办法。 因为只有重婚才能保证姗姗和颜妤两头利益的共同实现——不不,是保证颜妤、姗姗和他三者利益的共同实现。 麦迪甚至比较地想:现在一些土包子似的包工头、杀猪卖肉的个体户都三房四妾的,我一个堂堂国营贸易公司的总经理为什么不能有两个家?我比那些土包子包工头有头脑,有实力,我会把事情办得更好的。 如果安排好了是不会出事的。 第十四章 婚外有情 14.婚外有情 麦迪又安慰自己:你不用个自法律,法律现在忙得很,法律正瞪大眼睛在找经济犯罪和刑事犯罪,法律在忙着处理事关全局的大案要案,法律正忙着和国际法律接轨,法律没有时间来过问这些小小的民事纠纷。像这样家庭婚姻夫妻男女的鸡毛小事,只要民不举,官是不会纠的。 那么民会举吗? 不不,一般老百姓谁管这事?现代中国人的最大特点就是“只扫自家门前雪,不管他人瓦上霜。” “鸡犬相闻,老死不相往来”。一个单元对门住着都不知道谁是谁,4楼住的人死了好几天,3楼的人都不知道。和自己没有关系的事谁愿意多插嘴。 再说,东北和深圳相隔几千里,这生活的空间里有几千万几亿男人和女人,有几百万几千万人家,谁会注意到有个叫麦迪的男人和两个女人同时存在婚姻关系呢?除非颜妤和姗姗这两个女人中有一个告发。 但是,这种可能性极小极小,两个女人一南一北,互不相识,颜妤这一辈子也不会有机会到深圳来。姗姗也一辈子不会有机会到东北去。只要自己平施恩泽,谨慎小心,就不会出事。 退一步说,即使两个女人知道了重婚的事实,谁也不会去告发,哪个女人愿意家丑外扬。不是有不少女人被人强奸了也打掉牙齿往肚子里咽吗? 而且,为了孩子麦迪也要这样做。颜妤不生孩子,就全当自己养活了一只不下蛋的母鸡。再和姗姗结婚,让她给自己生个孩子,当然最好是儿子,这样一来,自己的继承人问题也解决了。 侥幸和慎重容易成为人性的天敌。 侥幸时常比慎重更有诱惑力。 一个大胆的重婚的决定就这样产生了。 从海边回到家里,麦迪对姗姗说:“我明天就回去,到单位开介绍信,你在这边准备一下,一下飞机我们就结婚。” 再一次到深圳时,麦迪果然开来一张单位的结婚介绍信。这并不是什么难事,盖有单位公章的空白介绍信他有一本,以前是为了出门办公事方便,现在办私事也方便了。 麦迪和姗姗在深圳结婚了。 他们是在街道办事处登记的。 婚礼是在教堂举行的,这也是姗姗的意见,姗姗说最近很多年轻人都兴这个。改革开放引进了西方的先进技术,也引进了西方的婚礼形式。年轻人开始讨厌中国传统的那种吃吃喝喝、闹闹哄哄、马拉松式的婚礼,他们说中国的那种传统的婚礼仪式没有西方教堂婚礼仪式神圣*的气氛。 麦迪身穿西服,姗姗身穿白纱婚礼服双双步入教堂。 在教堂举行的婚礼果然有一种*神圣的气氛,但是,麦迪的内心却闪烁着一种与这神圣*的气氛所不和谐的音律。当麦迪挽住姗姗的手来到圣像前宣誓的时候,当风琴奏起了神圣的婚礼进行曲的时时候,当他们开始交换戒指时,当牧师为他和她祝福的时候,麦迪抬不起头来,他看见了教堂正中的神像,十字架上的神像在流血,那血殷红殷红的,仿佛溢满了即使来临的灾难。 那时,麦迪的内心里充满了一种莫名其妙的恐惧。 他看着身边的姗姗,姗姗的脸上有一种幸福圣洁的光泽。 他知道自己欺骗了姗姗,这是在神圣的地方的欺骗。是对神灵的亵渎。 他的大脑中曾经闪过: 如果姗姗知道了这种欺骗会怎么样呢? 如果颜妤知道了这种欺骗会怎么办? 站在教堂上的麦迪忽然意识到自己这是在进行双重欺骗,而这种双重欺骗一旦被揭穿,他必然要受到双重的谴责,双重的报复,双重的灾难! 他有一种预感,正是这种预感使他恐惧。但他仍然侥幸地希望预感只是预感,相信预感不会变成现实……。 一阵向下俯冲的惯性使麦迪从自己的回忆中惊醒过来。飞机已经到达了深圳上空,透过舷窗可以看见海和大地之间那条弯弯曲曲的的连接线,可以看见深圳的建筑群以及深圳对面香港的繁华了。 飞机在寻找机场,准备降落。 机舱里响起空中小姐柔和如梦的声音: “深圳机场就要到了,飞机马上要降落了,请您系好安全带……” 姗姗眼看着那只银色的空中大鸟在跑道上停了下来。 她摘下太阳镜,以便看得更清楚一些。 她看到旅客们开始从飞机舷梯上下来,一个接一个的,鱼贯而行,像小时候看到的蚂蚁下蛋。 姗姗的心情便激动起来……不不,这样形容不准确,因为姗姗今天来机场迎接麦迪的心情和以往不一样。 如果以往姗姗的心情仅仅是激动的话,那么,姗姗现在起码又多了两种感情—— 一种是紧张,她在紧张地等待麦迪从东北可能给她带回来的一个秘密。 另一种是急不可待,她要急不可待地告诉麦迪另外一个秘密。 产生那两种新感情的原因是两个秘密,这两个秘密的性质完全不同,一个可以使她的家庭毁灭,另一个可以使她的家庭永生。 麦迪在机舱口出现了,虽然隔得远远的,但姗姗也能看出他高大的身影。虽然他不会看见她,但她仍然激动地招招手。 麦迪在出场口出现了。 远远地姗姗就看到麦迪比上次离开深圳的时候白净了些,这是东北寒冷天的结果,他总是生活在东北的冰雪和南方的烈日交替之间,在他们分别的这段时间里,东北的冰雪暂时战胜了南方的烈日。 姗姗飞跑着迎上去,即使在人多众广的场所,她也无所顾忌地把自己投入心爱的男人的怀抱。她紧紧地拥抱着麦迪,好像一松手他就会消失似的。现代人的表现形式又一次矛盾地出现在这个具有传统心理的女人的身上了。 “真想你。”她说。 “我也想你。”他说。 “我们回家。” “回家。” 到家了。 麦迪是这个家理所当然的男主人,没有客套和寒喧,直接脱得光光的,奔卫生间去了。姗姗早就预备好了洗澡水。姗姗是这个家的女主人,自然要为丈夫收拾皮箱。 接机。回家。洗澡。收拾皮箱。这一套程序和在东北那个家一模一样,只是女主人由换成了姗姗。 姗姗今天收拾丈夫皮箱时格外小心,因为她的心情和以往也不一样了,一打开皮箱,她的心就跳,就紧张,她既想发现那个秘密,又怕发现那个秘密。 是的,姗姗怀疑麦迪有问题,所以,在上次麦迪回东北时,她在麦迪的皮箱里放了一根自己的长头发做为“试探气球。” 姗姗怀疑麦迪在东北有隐情是从工作调动上引起的。 两个人结婚以后,解决长期两地分居问题就成了主要矛盾。虽然已经结婚了,但是,不能总是夫妻两地生活呀!还是应该早一点儿到一起生活。在这个问题上姗姗很大度, “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姗姗愿意调到东北去,或者麦迪调到深圳来,一切全看麦迪方便。 但是,麦迪口头上虽然答应了,行动上总是落实不了,不管往东北调或者往深圳调总是纸上谈兵,现实是麦迪仍然这样三月两月地飞来飞去,生活在东北和深圳两地。理由当然也有不少,没找到接收单位呀,工作没人接呀,机构改革人事冻结呀,跨省调动要时间打开更高层次的人事部门关系呀……等竹寸。 时间长了,姗姗自然产生了怀疑了。 但是,她只是怀疑麦迪不诚心为她办工作调转的事情,并没有想到麦迪在东北可能还有一个家。 第十五章 谁才是小三 15.谁才是小三 有一天,姗姗和一个女朋友闲聊,那女朋友给她讲了一个故事:说是一个大款在经常有业务来往的几个城市里都买了房子安了家,每个家里都有一个年轻漂亮的女人,而且都有合法结婚的手续,这位大款长期来往于这几个家之间,过着人不知鬼不觉的三妻四妾的生活。结果,一个妻子发现了真情,查到了所有妻子的电话号码,并且将真情告诉了所有的妻子,引起所有的妻子共同上法院告状,大款被判重婚罪进了监狱,几个妻子为争夺财产打得不可开交…… 听故事时姗姗心里“激灵”一下,妈呀,麦迪该不会是在东北也有个家吧?!以前,年轻的姗姗根本就没往这方面想,现在越想麦迪的行为蹊跷:麦迪一表人才,事业上又成功,生理上又没有毛病,哪能35了还不成家?没结婚前姗姗百般求婚他百般拖延,最后万不得已才同意结婚;现在工作调动又拖延了这么久,仍然没有一点儿进展,肯定也和这事儿有关。 因为工作一调动——不管是姗姗调到东北还是麦迪调到深圳,麦迪在东北的妻子和深圳的妻子就要到一个城市来,那么,事情暴露的概率就大多了。 姗姗有些后悔了,自己在和麦迪发展成那种亲密关系前为什么没调查一下?为什么轻信了他的话。 这也难怪,人在相爱的时候是智商最低的时候。 现在,女朋友的那个故事提醒了她。 姗姗要调查一下,她要证实麦迪在东北到底有没有家。 如果按照正常的办法,她可以打个电话给丈夫在东北的永泰贸易公司的人事部门,但是麦迪告诉过她不要给他的公司其他人打电话,他说公司的人事关系很复杂,有几个人和他不太和,总想把他从总经理的位置上挤下去,如果有女人从深圳给公司打电话会让人家说三道四,或者借题发挥。 姗姗当时相信了麦迪的话,她是个善良的女人,她希望自己的丈夫好,她不想因为自己的冒失给丈夫添任何麻烦。现在想想,也许这也是麦迪防备她调查的一种手段。 问题总是要解决的呀!怎么办? 女人自有女人解决问题的办法。于是,姗姗就在麦迪上次从深圳回东北时,在他皮箱里的白衬衣上放了一根自己的长头发,向东北麦迪可能存在的家和可能存在的妻子发出一种探索信号。 现在,丈夫从东北回来了,她发出的探索信号会有回音吗? ……姗姗在皮箱里找着,她找得很细致,她坚信东北那边的那个女人也会像她一样细心,能发现自己发出的试探信号。同时,姗姗也坚信那个女人会以适当的方式给她回答。她相信自己的感觉。姗姗拿出牙具,口杯,书本,电动剃须刀,手纸,衬衣……哦,她终于在衬衣上发现了。 那也是一根女人的头发,比自己的头发短,颜妤色有些发黄,但那是一种黑中带黄的自然黄,不是用化学药水染的。有这种自然黄头发的女人并不多,但个个都是漂亮女人。姗姗认真地观察那根头发,发稍打了一个勾,拈在手里像扑克牌的“J”。这是梳”荷叶”发型的女人才有的头发,姗姗断定那女人一定是瓜子儿脸,因为只有那种脸型的女人才留”荷叶”发型。 终于被证实了,麦迪在东北那边还有个女人,还有个家。 那一阵子,姗姗的心情既沉重又轻松。 沉重是因为她现在才明白自己被这个男人欺骗了。 轻松的是她认为事情搞清楚了总比继续被蒙在鼓里强。 姗姗想得更多的是现在怎么办? 拿着这根头发直接和麦迪谈? 不行,头发虽然是证据,但毕竟不是有力的证据,谈不好会打萆惊蛇,反而影响事情的进一步进展。她必须想办法让麦迪彻底痛快地承认,这就必须搞到足够的证据。而现在,一根头发还达不到这个目的。 头发只是线索,顺藤定能摸出瓜来。 麦迪从卫生间洗澡出来了,他当然不知道的一根头发已经跟随他从千里迢迢之外闯进了他在深圳的家,在这个家里埋下了一颗定时炸弹。他依然兴高采烈,像个孩子似地嚷嚷着饿了,要吃饭。 姗姗不露声色,仍然按照自己今天准备好的食谱将饭菜做好,摆满一桌海鲜新菜,五颜妤六色。 两人一起吃了姗姗准备的可口的晚饭。 该是上床的时候了,姗姗仍然不露声色,像平时一样,先铺好被褥,又在卫生间里将自己洗得干干净净,然后将自己脱光。在没上床之前,她还拿出了两小包饮料,用水冲了两杯,递给麦迪一杯,自己喝了一杯。 “什么东西?”麦迪躺在床上接过杯子问。 “兴奋剂。” “干什么用的?” “香港那边过来的,我的一个女朋友用过了,她向我介绍说和她老公一起用过,上床时帮助你更兴奋,飘飘然……”现在的姗姗已经是经过男人的成熟的女人了,说起床第之间的事大大方方的,不脸红。 “是吗?有这好东西,我也开开眼。” 麦迪将那杯兴奋剂一饮而进。 一个久别胜新婚的夜晚开始了。现在的姗姗已经不再是那个没有床上经验的处女了。年轻漂亮女人的一种天赋使她很快就掌握了男女房事的全部奥秘,而她的青春活力使那些奥秘生辉,这一点是半老徐娘所没法比的。 姗姗还以女人的聪明进一步发展了那些奥秘,改变了在床上总是女人被动的习惯,让男女之间的主动和被动交替进行,让麦迪更感到一种刻骨铭心的男人的享受。再加上服用了兴奋剂的作用,使本来就很兴奋的麦迪更加兴奋,而且这种兴奋持续的时间很长,更使麦迪飘然欲仙。 完事。 麦迪仰在一侧,仰出一个活脱脱的”大”字,长出一口气,说: “这是我最满足的一夜了。” 姗姗就想:哼,也许是最后一夜了。 第二天上午,麦迪去一家公司办事去了,姗姗来到楼下一家电话亭打电话,干这种事她不想用家里的电话。 姗姗知道只能用打电话的办法进行核实了,因为这个办法又快又准,以前没打电话是因为相信了麦迪的谎话。 那家电话亭里就一个老太太在看电话,老太太耳朵聋,但眼睛好使,听不见人家说话,但能看计时表,能收钱。在这家电话亭里打这种刺探隐私的电话是再合适不过的了。 姗姗先翻找深圳电话号码本,在《全国各地直拨区号》中找麦迪生活的东北那座城市的电话区号。 然后,她拨了区号加114。 那座城市邮电局查号台马上有了回答。 “这里是查号台,请讲……” 姗姗说了麦迪公司的名字。 稍停片刻。 “请记录……”电脑模拟的声音报告出了一组电话号码。 姗姗用笔将这组电话号码记下来。 重新拨了区号加这组号码,电话通了,是总机。 “请问你要哪里?” “请接麦迪办公室。” “请稍等。” 须臾。 一个女人接了电话,那女人的声音干涩苍老。 “你好。”那女人虽然是问好,但是声音冷冰冰的,让姗姗感到了电话线那一端北国的寒冷。 “请问,是麦迪总经理的办公室吗?” “对。” “您是……” “我是他的秘书叶曼咪。” “叶小姐您好。” “请问你是哪里?” “我是深圳海洋公司公关部的于小姐。”姗姗天生聪明,再加上这几年在公关岗位上的应变实践,即兴编一个故事还是不成问题的。 “我们公司感谢路总经理和我们合作多年,想借他这次来深圳出差的机会送给他一件礼物,同时,也要送给他太太一件礼物,是一只高级的发卡,哦,当然是那种镶有钻石的高级发卡……你知道,我们不想让路总经理事先知道,我们想给他一个意外的惊喜……为了使送的礼物更合适,所以,我们想通过你了解一下路太太的情况。” “你想知道关于路太太的什么情况?” “送发卡嘛当然要了解她的头发,她是什么发型?” “荷叶型。” “……头发的颜妤色?” “浅黑色的,但有些发黄。” “那应该配白色的发卡……她的脸型?” “长瓜子脸儿。” “应该选择窄一些的发卡……她的年纪?” “30” “她叫什么名字?我们想把夫人的名字刻在发卡上。” “颜妤。” “他们结婚几年了?” “这也要刻在发卡上?” “当然,以示对他们夫妻的……一种敬意。” “7年了。” “顺便问一句,他们孩子几岁了?” “他们没有孩子。” “他们计划生育?” “不,是夫人没生。” “……顺便说一句,我希望叶小姐不要把我今天打电话的事告诉路总经理的夫人,因为我刚才说过,我们想给路总经理和夫人个意外的惊喜……” “我不会说的。” “好,谢谢您。” “再见。” 第十六章 情难择 16.情难择 放下电话,姗姗长嘘一口气。 这是铁的事实了,麦迪在东北有家,他的妻子叫,他们已经结婚7年了。他们没有孩子。 姗姗知道:到了和麦迪摊牌的时候了。 问题是如何摊牌呢? 姗姗和老太太算了电话费,离开了电话亭。 姗姗没有马上回家,她来到教堂里。 这是姗姗和麦迪结婚的地方。 不是做礼拜的时候,教堂里没有人,空空荡荡的排椅更加显出挂在前面十字架上的圣像的寂寞。姗姗本来不信教,但她凭着自己善良的本性感受到教堂是神圣的地方,所以她才把和麦迪结婚的地方安排在教堂里,就是为了让麦迪感受到婚姻的神圣,让他感受到这种神圣对他的约束,从而对她对他们的家负责。 但是,姗姗没想到那时候他已经把神圣的婚姻当儿戏了。他在上帝面前撒谎,他已经有了婚姻有了家庭却又结婚又有了家庭,他会受到上帝的惩罚的。 姗姗来到前排的一个座位坐下,她双手合在胸前,双目紧闭,如果这时有人进来,一定认为是一个虔诚的信徒在忏悔。姗姗要在这神圣的地方认真想想那个神圣的难题——在终于发现了麦迪的骗局之后,她应该怎么办? ——她可以直接处理这个问题,和麦迪直率地谈,亮出自己掌握的证据,麦迪不得不承认,然后狠狠地打他一个嘴巴,出出这口恶气,和他大闹一场,然后离婚,分道扬镳…… 不不! 姗姗想:这样做不合适,麦迪犯的错误应该由他自己想办法弥补和赎过,为什么我要离婚,我和他也是合法的夫妻,离婚实际上是对我的一种惩罚,因为离婚后我将一无所有。为什么不让东北那个女人离婚,把麦迪让给我,让我继续过以往的生活呢?姗姗现在仍然爱麦迪,她深信麦迪也爱她,内心很传统的姗姗想:男人,哪有不犯错误的?犯了错误不要紧只要他改了就好,浪子回头金不换嘛! ——她可以到法院告他重婚罪,和东北那个女人一起去告,把这个亵渎神灵的家伙投进监狱,让他在里面蹲个三年两载,让他最后人财两空。 不不…… 姗姗想:这样做也不合适,把麦迪弄进去固然是对他的一种惩罚,但我将要跟他一起站在法庭上,还有东北那个女人,这起离奇的三角重婚案必然会引起新闻界的重视,记者会将我和他和她的照片还有我们三个人的丑闻登在报纸上,放在电视录像镜头里,我的名誉也要受到损害。 ——那就只有继续忍受了,继续让他这样欺骗自己,也继续欺骗,在双重欺骗中继续让两个家都存在?不不……这无论如何也不行,即使姗姗再传统,毕竟是现代女性,哪个现代女人能容忍丈夫三妻四妾? 教堂里响起有人走动的声音,姗姗睁开眼睛,见是一个老教士来到圣像前,哆哆嗦嗦地给圣像前的蜡烛点灯。那一排蜡烛点燃了,烛光摇曳,恍恍惚惚。姗姗不明白,教堂里大亮的天点什么蜡烛?是为了证明神灵的存在吗? 老教士点完蜡烛以后离开了。 姗姗闭上眼睛继续自己的思索: 要解决问题首先要弄清解决问题的前提。 那么,解决问题的前提是什么? 前提是我不想放弃麦迪。 那么,问题的实质是什么? 问题的实质是一个男人同时拥有两个女人,这就不合法不合情也不合理了。 但是,如果从这两个女人中减去一个女人,变成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不就合法合情合理了吗? 这就像一道“3一l二2”的小学生算数题一样简单。 但是,减去的这个“l”是谁? 是姗姗? 还是? 如果愿意放弃麦迪,那么事情就简单多了。 如果也像姗姗一样不愿意放弃哪? 那么,减去”l”的决定权就在麦迪手里了。 麦迪决定减去哪个“l”,取决于哪个女人在麦迪心里重要,或者说麦迪对哪个女人印象好。 站在被告席上的人还有选择权,这有些不合理。但又没有办法,因为在麦迪的生活中同时存在两个女人,他就有了选择余地;而在姗姗和这两个女人的生活中只存在一个男人,这就使她们没有了选择余地。 世界上的事物真是不可思议,本来姗姗有理的事情,现在反倒要考虑麦迪的好恶了。 接下来姗姗就又想: 那么,如何取得麦迪的好感,使自己战胜,最终被麦迪选择呢? 这要看男人在这种情况最喜欢什么?最讨厌什么? 最喜欢沉默。 最讨厌吵闹。 沉默会使男人感到女人的优点,惊喜地发现原来这个人身上还有一种难得的宽宏大度。 吵闹会使男人感到女人的弱点,遗憾地感觉原来这个女人还没脱去一种常见的小肚鸡肠。 如此看来,还是沉默好。就装做什么也不知道,就当什么事情也没发生,表面上仍然和麦迪一心一意过日子。这绝对不是窝窝囊囊地忍让,因为这种人为的沉默中有两种力量: 一方面,东北那边的女人不是也怀疑麦迪了吗?那就想办法再给她一个足够的证据,证实麦迪在深圳这边还有一个女人和一个家存在,那女人一旦证实了是不会善罢干休的,她会和麦迪闹,她这一闹,男人就烦,就会破坏麦迪以前对她的好印象,就会在选择中舍弃她,和她离婚。姗姗就占了上风。姗姗会在沉默中耐心等待,等待着堡垒从”敌人”的内部被攻破。 另一方面,姗姗会在沉默中加倍对麦迪体贴温柔,让麦迪感到自己好,让麦迪舍不得抛弃她,最终一心一意和她过日子。 当然,姗姗还有一个武器。就是那个秘密,只要将那个秘密告诉他就行了。本来昨天晚上就应该告诉他那个秘密,但是她没说。 她要在关键时刻告诉麦迪这个秘密。 而现在就是关键时刻了。姗姗想开了。她到教堂外的电话亭给麦迪打了电话。她知道今天上午麦迪在哪家公司谈生意。 “麦迪嘛,中年我们在街上吃饭好吗?”姗姗让自己的声音仍然保持以往的柔情。 “为什么?对方公司中年有安排。”麦迪说。 “我要告诉你一件重要的事情?” “什么重要事儿?晚上说不行吗?” “不行。” “那就现在电话里说吧。” “电话里不能说,见面再说。” “那么神秘。好吧,我把这边的推辞了。 “中年我们在哪见?” “你说吧,想吃粤菜?还是川菜?” “我就想吃面条。” “那不是太简单了……你说在哪吧?” 姗姗点了一家面馆。 “好吧,中年见。” 中午,他们在那家面馆见了面。 那家面馆店面不大,是一家夫妻店,有两排很窄但又很长的餐桌,餐桌两侧是对坐的小方凳,设施虽然简陋,但收拾得很干净。姗姗和麦迪找了一个地方坐下,麦迪拿过食谱。这家面馆经营的都是面条,而且中西合壁。中餐面条有大肉面、海鲜面、打卤面、油炒面、担担面……西餐面条有加州牛肉面,意大利通心粉…… 麦迪对姗姗说:”你想吃什么面?点吧。” “阳春面。” “最便宜的面条?再点几个菜吧。” 姗姗说;“不用了,吃不下,我现在讨厌油腻。”在等面的时候,麦迪迫不急待地问:“姗姗,什么秘密,快告诉我。” 姗姗微笑着说:”你猜。” “公司给你提薪了?” “不对。”姗姗摇头。 “你又弄到香港的什么药了?” “瞎说!” “那是什么事?你等等……你刚才说,你讨厌油腻……” 麦迪看着姗姗,忽然有所领悟。 “你……有了?” 他真聪明。 姗姗红着脸告诉麦迪说:“对,我怀孕了……已经三个月了,是你上次来深圳时留下的。” 她看到他明显地一愣。是惊,也有喜。他和没有孩子,他想要个孩子。 第十七章 女人就活一张脸 17.女人就活一张脸 姗姗不想放弃麦迪,有了孩子也是一个原因,孩子不能一出生就没有父亲,或者有一个罪犯的父亲。 姗姗知道有了孩子她就在麦迪的心目中占有了重要的位置,因为孩子是她和他共同生命的延续,是连结麦迪和她的血与肉的纽带。有了孩子,她在和的竞争中就占有了绝对的优势。 姗姗拿出一张医院的化验单给麦迪看。 “哦,我要做爸爸了!” 看过化验单后麦迪也很兴奋,他向姗姗靠近了一些,抚摸着姗姗的肚子说: “我们得给孩子起个名……慢着,我们还不知道是男孩儿还是女孩儿……但愿生孩子时你顺利……” 姗姗轻轻地把他的手打开,娇嗔地说:”生孩子是我的事了,这用不着你操心……但是,孩子生下来抚养就是我们两人的事了,你想让你的孩子一来到这个世界上就二天两头看不见爸爸吗?你想让我一个人又带孩子又上班吗?麦迪,为了我们的孩子,工作调动的事你得抓紧办了。” 姗姗在这种时候提出工作调动的事是出于两种目的:一是确实是为了孩子考虑,二是再给麦迪施加点儿压力。 “让我想想。你的工作单位还没有着落……” “实在不行工作我暂时不要了,先上东北去,反正你也养活得了我,孩子大点儿我再上班。”姗姗继续施加压力。 “房子还没有……” “给你三个月时间足够了吧?房子可以租嘛。” “好吧。” 麦迪终于答应了。 姗姗当然不能完全相信麦迪的许诺,男人的许诺在遇到感情的阻力时往往要打折扣。 聪明的姗姗要借的手再推麦迪一把,把麦迪彻底推到自己身边来。 当麦迪又一次离开深圳时,姗姗为他收拾东西。 姗姗在麦迪的皮箱里又给东北那个女人放进去了一件礼物。 姗姗知道,对于那个家庭来说,那是件爆炸性的礼物。 “时间到了,该起床了。时间到了,该起床了……” 床头的电子石英钟的录音报时声唤醒了。 伸手将报时开关闭了,然后懒洋洋地睁开眼睛。 东北冬天的早晨五点半钟时天还黑着,看不见外面但可以看见窗玻璃上的层层窗花,还可以听见凌晨在楼外吼叫着的北风。三室一厅的大房子里空荡荡的,就一个人,麦迪到深圳出差还没有回来。暖气烧得很热,“咕噜咕噜”的送水声仿佛送走了那个刚刚结束的梦幻。 刚才做了一个什么梦?她好像梦见一片斑澜的色彩,浩浩荡荡地像天上漫漫的云一样,一片洁白,一片蔚蓝,一片绛紫,一片草绿,一片柠黄,一片艳红…… 那些颜妤色没有固定的形状,像海水一样涌荡着,一会儿拉成丝,一会儿堆成团,一会儿经纬分明,一会儿浑沌不清,一会儿出现了,一会儿又消失了,有时也翻滚成一些像什么又不像什么的图案,一会儿又碎成“万花筒”似的彩色斑点……想:这梦是什么意思? 百思不得其解。 起来了,穿着睡衣来到卫生间收拾自己。 的梳洗简直就是一套复杂的程序。她先用温水洗面,温水可以使脸部的毛细血管扩张,排除和洗净毛孔中的灰尘和杂质;然后在手心里倒上些乳白色的大宝美容洗面奶,拍在脸上,用双手中间三个手指轻轻地按摩揉搓,从上到下,从左到右,顺时针15下,逆时针15下,这样做了3分钟,直到洗面奶几乎被搓干了,营养成分已经被完全吸收到皮肤里去; …… 总之,一切都是按照最精细的步骤完成,每一步都是那么的仔细,那么的重要。 最后一关是画唇线,先描出一种娇好的唇廓,然后再在唇线的范围内涂口红,使那唇廓娇好的唇饱满起来;再用毛刷从上到下轻轻刷那张脸,刷掉杂质和粉末,给整个脸定了妆。最后又梳头,用摩丝发胶固定发型…… 整个梳洗打扮用了足足半个小时。 在看来,女人活得就是一张脸。 30岁的女人,不化妆好像就出不了家门。 穿好衣服,走出家门。 城市还没有醒来,冬天的严寒使城市也变得贪睡了。很少有窗口亮着,楼房一座座黑手平地立在那里像一块块没有生命的积木。外面冰天雪地,寒星冷月仍然挂在天边,闪闪烁烁的,仿佛被早晨的严寒冻得直打哆嗦。地上是一层刚刚下过的晨霜,挂霜的冰雪格外涩,高跟鞋踩着冰雪,“咯吱咯吱”痛苦地扭口向,说不上是踩冰雪的高跟鞋痛苦还是被高跟鞋踩的冰雪痛舌。 在麦迪去深圳出差期间,每天早晨照样去“月亮城”舞厅“晨练”。 晨练虽然是跳舞,是一种娱乐活动,但毕竟要起早。春天、夏天和秋天起早不是难事,那时候天长,气候宜人。冬天还能坚持下来已经不容易了。一般“晨练”的人到了冬天就坚持不住了,就“猫冬”了,但是坚持下来了。这不仅仅是因为她明白一旦终止晨练会发胖,还因为舞厅里那个神奇的男人,那个神秘的男人已经用自己独特的方式悄悄地走进了的心里。 走进舞厅时,舞厅里正炸响着一支摇滚乐曲,这是给更年轻一些的男女们放的,每天早晨放一次,让那些年轻男女们过过“的士高”的瘾。那时舞厅里人不太多,让自己的眼睛稍稍适应了一下舞厅昏暗的灯光后,一眼就看见他仍然坐在后排那个老地方,他总是来得很早,但是不跳,一个人坐在那里,等着来再跳,他仍然只和她一个人跳。他没有把这种荣幸再分给舞厅里的第二个女人。 现在他和是固定舞伴了。 早晨的舞厅里这样的固定舞伴很多,或者是夫妻,或者是情人,或者是朋友,或者只是跳跳舞。说不上自己和他是什么关系?他们只是在舞厅里萍水相逢的一男一女,互相瞅着顺眼,在一起跳跳舞罢了。因为到现在为止,还不知道他是谁?叫什么名字?在哪工作? 走过去。 在她脱大衣的时候,他已经站了起来,走到她身边,帮她接过大衣。 “你来了?”打着招呼。 “来了。”他应着。 “今天的人好像不多?” “还没到上人的时候。” “跳舞吧。”她说。 “跳舞吧。”他说。 没有别的话,两人挽腰搭肩进入舞池。 那时候,舞厅里的舞曲已经由快四步节奏的摇滚舞曲转为慢四步,这是一种轻松的舞曲,也是一种可以跳很多花样的舞曲。但是,他带着她没有走探戈,也没有跳两快两慢,而是带着她走着一步一拍的逍遥步。在舞厅里只有常跳舞的老舞伴才在放慢四步舞曲的时候走这种步,为的是把用在动作上的精力省下来用在互相谈话上。舞厅里也有人把这种舞步称呼为”情人步”。 虽然他带着她走“情人步”,但是他们之间仍然没有说话。心里就感到奇怪:他带着她跳这种步为什么不说话?也许是为了体验一种恬静的心境?也许是他忧郁的性格选择了这种舞步?不管怎么说,是他怎么带她就怎么跳。 虽然没有话,但彼此间已经没有了刚刚认识时的那种陌生感,互相不再拘束,但也绝对没有那种熟悉后的放肆。他和她就像一对奇怪的老朋友,互相不涉及但又互相心照不宣。他仍然那样规规矩矩、不言不语地跳着舞,好像他永远那样本分。他和她这样认识已经快半年了,他们之间的关系没多大进展,基本上仍然停留在半年前的水平上。而且仿佛要永远停留在这个水平上。 时常想:这样的男人让女人放心。 放心是放心,放心大了又揪心。 揪心是因为感到一种冷漠。 第十八章 男防女攻 18.男防女攻 女人的魅力要在男人身上得到证实——而他恰恰没有给这种证实——虽然他请了她跳舞,虽然他给了她整个舞厅女人们都没有得到的殊荣,但是,仅此而已,他对她还是淡然处之。 他的这种淡然处之的态度,使心里开始悄悄地产生了一种自卑感:到底是什么原因使他对我这样一个还算漂亮的女人熟视无睹?难道他不在乎我吗?难道他瞧起不起我吗?瞧不起我为什么单请我一个人跳舞?难道我就这样缺乏魅力,使他连和我多说话的欲望都没有吗? 这种自卑感反过来又加重了她心中的那种神秘感,他到底是什么人?会如此心静如水,超凡脱俗? 女人总是这样,男人越进攻,女人越防卫;男人越防卫,女人却跃跃欲试。 从什么时候开始?已经在心里不满足于两个人之间现在的这种不前不后的状态了,她要改变这种状态,要打破这种僵局,但怎么改变怎么打破?究竟要改变成什么样?她不知道。反正两个人之间的关系要有一个新的突破。相信自己能够做到这一点,她只是在寻找突破点。 现在,跳着舞,仰起头来大胆地看着他。 他很高,她的脸只能达到他的胸部,而他的胸又很宽很厚,挡在她的面前好像挡着一堵墙。但正是那“墙”使她产生了丰富的联想,墙是很坚实的,如果女人将自己的头靠在这堵“墙”上是什么滋味儿?一定很舒坦,很安全,也很惬意。这种联想使感到脸红——除了麦迪以外,她还没有想过要靠在哪个男人的“墙”上。 这样想并不是想做什么,她只是这样想想。女人都是这样,她们是生活在想象的王国里的,她们的想象力很丰富,但是,她们想象后并不一定去做。 “请问你贵姓?”终于忍不住问了,以前她最讨厌男人在跳舞时间女人的名字,现在她自己主动问男人了。 “达,达到的达。”他回答。 “这个姓很少,我知道有一个达式常。” “那是电影演员。” “你叫什么名字?” “达卫平。” “达卫平?”重复着他的名字。“这个名字很有意思。” “很平常的名字,和我本人一样。”他谦虚地说。 “没见你请过别的女人跳舞?” “舞厅里的人很杂,不知根底……” “你知道我的情况吗?” “不知道。” “那你为什么请我跳舞?” “我……说不清。” 这是搪塞。 “想知道我的名字吗?” “想。”就这一个字,没再问。 自报了家门。 然后又说:“我这个姓是满清王族的姓。” 达卫平说:“看来,我是在和一位公主或者格格跳舞了?” 她笑了。 这是他到目前为止所说的第一句有点儿幽默意思的话,但是他却仍然不笑,脸上的肌肉绷得紧紧的,为什么总没见他笑过? 想对达卫平说:“你没有笑神经吗?” 想想不妥,和这种人是不能开这种玩笑的。 他带着她仍然跳着那种”情人步”,第一次领略到“情人步”的妙处——你完全不必考虑对方会在你不注意的时候突然改变步法,不用担心因为你反应迟钝而踩了对方的脚,甚至完全可以不去感觉对方身体的存在。你只需要按照音乐的节奏去追踪对方的灵魂就行了,你会在这种追踪中体验到跳舞中的另外一种更高层次的乐趣。 是的,现在就感觉到自己飘飘幽幽地好像移动的灵魂,她不明白是因为音乐的震动使自己的肉体和灵魂分离了?还是舞厅里的那种迷迷离离的气氛?还是因为达卫平带着她走这种“情人步”的缘故? “你好像很忧郁?”又是先说话了。 “忧郁自有忧郁的原因。” “什么原因?” “一个梦……” “梦?什么梦?能说给我听听吗?” “说不清。” 又是说不清。想起今天早晨自己刚刚起床前的那个一片色彩的梦……当时自己也没解开。是呀,人的一生有多少这样解不开的梦。 女人同情忧郁的男人。 开始同情这个忧郁的达卫平了。 “达卫平,你在哪个单位工作?” “我干个体。”。 “干什么?”又问。 “干点儿小买卖。” “具体说……” “我开了一家小钟表店。连卖带修。” “效益怎么样?” “可以吧。” “可以去你的店看看吗?” “可以吧。” 虽然同意了,可口气好像很勉强。 但是,心里还是涌上了一种暗暗的欢喜,因为这毕竟是她开始走进达卫平那个神秘世界的第一步。 达卫平带着在舞厅的中心里转悠,老跳舞的基本上都是在舞厅中心转悠,只有不常来的舞客才围绕着舞厅走大圈儿。上人的高峰时间到了,舞厅里的人开始多起来。舞厅的人多人少就像海水的潮起潮落一样,是偷偷地涨潮和偷偷地落潮的,当你发现潮涨潮落时,就已经被水包围了或者被水遗弃了。 “晚上你来过舞厅吗?”她问。 “来过一次。”他说。 “晚上什么样?” “和早晨不一样。” “什么不一样?” “都是一对一对的,情人……” “还有什么不一样?” “灯光太暗,几乎没有灯……” “呀,那怎么跳舞?” “根本不是跳舞,就一对一对搂着晃悠……”说着达卫平自己打住了话,好像再说下去会污染了什么。 便又在心里笑。 “你晚上也来跳了?”她问。 “没,看看就走了。” “为什么不跳?” “没有舞伴。” “可以随时在舞厅里请一个嘛!” “我说过,我不随便请人跳舞。除了你……” “如果我晚上来,你来吗?”这是什么意思?连自己也搞不清楚,好像是一种明确的挑战?又好像是一种变相的邀请? “你敢吗?”他反问,有点儿不相信,也有点儿激将的意思。 “为什么不敢?” 说着,自己的脸上先发烧了。 他低下头看她。 这是他第一次正面近距离看她,没有回避,也抬起头来看着他。她看到他的眼睛其实很明亮,很单纯,单纯中闪出一种,晾奇。是惊奇她的勇气?还是不相信她晚上真的敢出来试试? “好吧,我请你。”达卫平邀请得很庄重,好像美国总统在向德国宣战。 “今天晚上7点,我还在后排等你。” 点点头。 “我们试试……” 试试什么?试试晚上跳舞的感觉?还是一种别的什么尝试? 那一刻,居然有一种幸福感,好像被幸福弄得眩晕。因为她意识到晚上她和他一起来跳舞这件事本身就是她和他那种平平淡淡的关系的突破。噢,原来她苦苦寻找的突破点在这儿。 同时,又奇怪,达卫平为什么不问问她有没有丈夫?晚上你出来跳舞你丈夫会不会同意?家里能不能脱得开? 达卫平给的印象是,他好像并不关心她家里的一切,并不关心她有没有丈夫或者她丈夫对她的态度,他甚至连她家的情况都没有问。他为什么这样?是对她的家庭情况不关心?还是有其他别的什么原因? 散场后,先请达卫平在地摊上吃了大碗粥,还有咸鸭蛋和小咸菜。吃过饭后达卫平要算帐,说我请你,今后你再请我。 他没再和她争抢。 然后他领她去看了他的钟表店。 达卫平的钟表店铺开在一条不太繁华的小街,门市不大,门脸装修过,是用那种白色的华丽板,不算太高挡但也不俗气。门口的牌子也不大,木质的,做成一个大大的“飞亚达”手表模型,阴刻着:达氏钟表。 确实是小钟表店,进了门是一间大约十平方米的门市,两个铝合金柜台。一个柜台是卖新钟表的,柜台后的墙上挂着一些机械钟和石英钟,柜台里摆着一些机械手表和石英手表;另一个柜台是修理钟表的,柜台后的墙上挂着一些修理好的旧机械钟和石英钟,柜台里还有一些正在修理的机械表和石英表。两个女店员都很年轻,大约都是20多岁,一个卖表,一个修表。见达卫平领来了顾客,都非常有礼貌地站起来致意。 “这是我的朋友。”达卫平向两个姑娘介绍说。 “你叫什么名字?”问卖表的女店员。 “水萍。” 水萍是个胖子乎的姑娘,梳着小伙子一样的短头,露出白白的脖子。 “你叫什么名字?”又问修表的女店员。 “天心。” 天心是个高个儿姑娘,留着过肩的长发,一笑嘴角上就有两个迷人的小酒窝。 两个姑娘的名字都很美。 第十九章 心动之约 第二天,南华派罕见的下起了雨。 韩绮等人抱着顾雅的一些遗物,在后山之中为他立了一座坟,那座坟就在斩情所住的洞穴不远处,斩情也在一旁,在一片沉默中,它道:“这家伙小的时候我就认识他了,他和别的小孩儿不一样,机灵得紧,好像什么都不用旁人教就会了,别人都在学东西的时候,他就跑过来找我聊天。” “只不过他长大以后就没怎么来了,人也变了不少,脾气好了许多。”斩情轻叹一声,回头对韩绮道:“将他葬在这里也好,我闲得无事便能来找他聊聊了。” 韩绮没有开口,她也是后来才知道,昨天那些事情发生的时候,斩情悄悄跟着顾雅一道去了武穆堂,在与离恨那一战中,也是多亏有斩情出手才提前结束了战斗。韩绮将目光自那墓碑上收回来,低声道:“斩情,多谢你。” 斩情诧异看了韩绮一眼:“离恨的事情是因我而起,我自然得去帮忙。” “师父他……”韩绮似乎仍有话要说,斩情明白了她想说什么,很快便道:“之前在武穆堂里面对付离恨的时候,顾雅就已经中了离恨的恨心咒,无法可解,到最后仍会衰竭致死。他既然站出来解了紫云阵,那便是说他自己选择了另一种方式结束自己的性命。” 韩绮听到这里,终是闭了嘴。 不管如何,都是这样的结果,她心中纵然有许多不甘,但真正到了事情发生,还是必须一概接受下来,不管她是否愿意。 “该回去了。”韩绮对众人道,新的宗主应该也已经在辟风楼当中等着了。 关于这个新的宗主,韩绮也并不了解,只知道这人似乎是赤华真人的师兄,平日里没有人听说过他,是因为他一直在闭关不问世事,这一次他肯出来当这个宗主,所有师叔都觉得非常惊讶,看来应当是位了不得的人物。 听到韩绮的声音,慕容嘉第一个转过头来,长长吐了一口气,换上了笑容对韩绮应道:“走吧。” 韩绮看着慕容嘉脸上的笑容,却宁愿他不要笑,因为他笑得实在是有点难看,更像是在哭。而随着慕容嘉这一声,微生悦和灵簌也都跟着回应了韩绮,他们的眼眶都很红,还有些肿,看来也不知哭了多久了,韩绮轻轻拍了拍灵簌的肩膀,四人这才告别了斩情,一道往山下走去。 山风吹走了徘徊的雾,顾雅的坟前只余下一人。二师兄解海垂下双眸,轻轻低头,拜别了这位自小将他们带大的师父。 。 离开后山之后,众人便收拾心情往辟风楼而去。 辟风楼的外面还留着那一战的痕迹,地上有着被雷劈过的焦印,还有繁茂生长着的芙叶花。经过那片芙叶花海的时候,微生悦不禁问道:“是谁在这里种了花?” 韩绮还没开口,灵簌哽咽着道:“我听说师父跟那个周曦打的时候,最后化光消失,也许这花就是他最后留给我们的痕迹……” 微生悦身形一顿,咬着唇看着面前的花海,目光里面满是感伤。 韩绮:“……”在这种情况下她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说这东西是孤月澜要拿来做东西吃的。 一群人于是就这样望着花海沉默了许久,最后慕容嘉摇摇头道:“该走了,那位师叔该等急了。” 几人快步进了辟风楼当中,而楼中原本是顾雅坐的位置上面,这会儿已经坐了另一个人。 那人穿着淡色长袍,装扮十分随意,此时他正翘着脚侧坐在椅上,仰头认真看着辟风楼墙上一幅字画。 那个人韩绮认识,而且见过了不止一次。 “青璇?”纵然是韩绮,这个时候在这个地方看到这人,心中也是不解。 那人正是韩绮曾经在真武阁当中遇到,将神武镜给她的人。后来他们又在赤霄城的荒原当中相遇,匆匆一面之后韩绮便回到了南华派,她没有料到自己还会在这里遇上他。 青璇听到声音,回头对着韩绮一笑,笑里带着暖意。他翻身坐直了身子,打招呼道:“又见面了。” 这话自然是对韩绮说的,韩绮认真盯着他,觉得自见面起,这个叫青璇的人身上就有许多谜团,而且每见一次就多一些,她根本就无法弄清楚他的身份和目的。 就在韩绮沉默的时候,灵簌睁大眼睛问到:“你就是我们的新宗主?” 青璇“嗯”了一声,挑眉道:“怎么,不像?” 确实不像,不管怎么看都不像。 “来的不是一位师叔吗?可是你看起来比我们就大几岁的样子,怎么可能是师叔?”微生悦皱眉,不肯相信的道。 青璇笑出了声来,轻轻揉了微生悦的脑袋:“你不知道修道之人,特别是我这样修为高的人,都驻颜有术么?” 微生悦一惊,盯着青璇看了许久,终于动摇道:“你真的是……宗主?” 这句话问出来,青璇的神色倏地变得冷肃了起来,与方才那副慵懒模样判若两人,就连韩绮也是不由得皱眉,难道这人真的就是新来的宗主,赤华真人的师兄? 而看到青璇的神情,玄灵宗众人顿时也都认真了起来,毕恭毕敬的朝着青璇道:“宗主。” 青璇还没开口,辟风楼门外又是一人匆匆走了进来,大声喝道:“宗你娘的主,你们宗主在这儿!”他手里本拄着拐杖,这会儿走得急了竟一面走一面将手里的拐杖给朝着青璇扔了出去。青璇眼见拐杖袭来,连忙往后一缩,那拐杖便“咚”的一声砸到了旁边微生悦的头上。 微生悦:“……”怨念的看着青璇。 青璇似乎没有注意到微生悦的目光,他捡起拐杖又扔回给了那匆匆进来的人:“这里交给你,我先出去了。”也没等别人发出不满的声音,他便一溜烟出了辟风楼。 “……”玄灵宗众人用看疯子一样的眼神看着他的背影。 “咳。”后来这人轻咳了一声,众人这才又看了回来。 “我是你们的师叔唐昼,也是玄灵宗现在的宗主,顾雅不在了,今后便由我来教你们符法。”这人很快便将话说了个明白。众人看着这人,这次没有一个人怀疑他的身份。他穿着一件看起来很破旧的道袍,一头灰白的发也用一根木簪子簪着,全身上下到处都在告诉别人他就是个道士。 只不过这种装扮已经许久没人穿过了,因为现在许多江湖骗子就是这么穿的。 玄灵宗众人沉默片刻,再一次拜见了宗主。拜完之后微生悦才忍不住问道:“唐昼师叔,刚才那个冒充你的人是谁?” 唐昼瞥了辟风楼外面一眼,青璇早就跑得不见人影了,他哼了一声道:“那小子是我在路上捡到的,你们就当他是你们师弟吧。” 韩绮看了微生悦一眼,觉得南华派的师叔们似乎都有随便捡人回来的习惯。 唐昼当然不知道微生悦也是被赤华捡回来的,他只是瞥了众人一眼,这便让大家各自回去休息了,等第二天一早再来辟风楼外面的广场修行。 不过那天之后,韩绮便没有再见到青璇,也不知道他究竟去了哪里。不过韩绮也没有心思去太过关注青璇,因为她很快便开始跟唐昼学起了符法。 比之从前的顾雅,唐昼显得要不负责任许多。几天下来,众人便摸清楚了这位师叔的性子。他的修为很高,至于究竟有多高,别人也看不出来。他教众人符咒的时候也很随意,和顾雅的耐心教授不同,唐昼只会将要讲的符咒给画下来,让其他人照着写,写不出来他也不会管,他只是坐在一旁喝酒。 几天的时间,他就已经喝光了玄灵宗地窖里面的所有酒。唐昼喝完了酒性子就更古怪了起来,让每个人抄符咒一千遍,不抄完便不能走。于是众人商议之下,决定让二师兄解海下山去买些酒回来安抚唐昼的情绪。 解海:“……”到了这种时候总有人能够想起他来。 送走了解海之后,众人才松了一口,各自回各自的住处,准备迎接明天的修行,接着应付唐昼那个脾气古怪的老头。 韩绮刚一回到屋子,就听见了孤月澜的声音:“你回来了!” “嗯。”韩绮点了点头,将今日发生的事情简短的告诉了孤月澜。她这段日子都没有将神武镜带在身上,修行符咒要应付一个唐昼已经很是不便,要再应付一个满脑子都是为什么的孤月澜就更麻烦了。 孤月澜也没有反对,每天就安静地等着韩绮回来,然后与韩绮聊天,帮她修炼那本混沌书上面所记载的内容。 混沌书上面记载的修行方式确实是韩绮从未接触过的,对于韩绮来说也的确有效,经过这些天的修炼,韩绮已经恢复了从前三成的灵力,若是接着练下去,应当很快便能够恢复以往的实力。 只是那书上许多东西都是韩绮从前从未接触过的,所以也有许多不甚明白的地方,韩绮会询问孤月澜,这时候孤月澜都会为韩绮一一解答。 又弄清楚的一个问题,韩绮将书合上,忽的又想起了自己在辟风楼前面翻开书页所使用的符咒,她忍不住问道:“这上面的符咒都是你写上去的,你能告诉我它们的用处吗?” “嗯。”孤月澜点头,开始解释起来,这些符咒也都是些五行术,类似于周曦之前所用出来的火符,只是随着写符的人力量不同,符咒的力量也会不同。说到了第十多道符咒的时候,孤月澜停了下来。 韩绮问到:“怎么了?” 孤月澜微微一怔,摇头道:“这些符咒不是我写的。”见韩绮面露疑惑,孤月澜又接着道:“不是我写的,可是好像是我的笔迹。” 一念之间,孤月澜就明白了过来,“这是我……后来补上去的?” “应该是。”韩绮点头,动作微微一顿,忽的想起了这本书最后一页上那一片干涸的血迹。 孤月澜见她神色有异,便道:“韩绮?” 韩绮问:“后面这些符咒你知道有什么作用吗?” “不知道,我还没学会……”孤月澜摇头。 韩绮沉吟片刻,随意打开一页,将书朝着门外翻了过去:“试一试就知道了。”她说完这话便催动了符咒。 第二十章 贴面之舞 20.贴面之舞 达卫平将自己的手从她的手里抽出来,抓住她的两只手,放在他的脖子上。然后将他自己的两只手搂住了她的腰。他个子太高,她要翘点儿脚才能将他的脖子围过来。 这样一来他们贴得更近了,胸脯和腹部已经完全贴在一起了,脸部虽然没敢像年轻人那样贴在一起,但偶尔也有摩擦的时候,只是旋即离开。就那样半吊在他的胸前,像吊在他胸前的一只小花篮。 “什么感觉?”他问。 “紧张……” “再跳一会儿就不紧张了。” 果然,第一曲搂得有些不自然。 第二曲就互相放松多了。 第三曲已经完全融和了,好像互相都是对方身体的一部分。 慢慢地体验到跳贴面舞的那种感觉了,那是一种亲昵感,使男女之间的距离一下子消失了,彼此不再感到陌生,仿佛马上成了老朋友。 但是,这又不是一般的亲呢感,因为一般男女之间亲呢应该在背人的地方进行,而这种亲昵是在众目睽睽之下,这需要勇气,而这种勇气的产生本身又将男女两人的关系推进了一步。 他们就这样跳了一场舞,时间过得很快。 已经开始播放最后一个曲子《拉德斯基进行曲》了。 “我好像没跳够。”说。 “我们可以接着跳。” “舞厅要清场的。” “不在这儿。” “在哪?” “在哪都行,只要有音乐,有你有我。” 他说得对。想:真的是在哪都行,比如说到我家或者到他店里。 马上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这么晚了,两个人单独在一起跳贴面舞?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呢? 这种想法本身就够大胆的了,一是在以前自己连想都不敢想,现在却面临着实践的可能了。 散场了。 和达卫平一起走出舞厅。在舞厅门前达卫平对说:“我送送你,天太黑,不安全。” 他好像突然间有了一种主动。 “好吧。” 没有拒绝达卫平,这是一个正当的理由。而且,也希望继续和达卫平在一起。她有一种余兴未尽的感觉。达卫平在“月亮城”舞厅前叫了一辆出租车,两个人都坐在车后座。这是那种红色小巧的“夏利”车,后座即使坐两个人也满满的,两个人的手都放在座位上,车一颠接触上了,谁都意识到了,但是谁也没有将自己的手挪开。 虽然在舞厅里他们的手已经握习惯了,但在舞厅外握手和在舞厅里握手绝对是两种性质。 出租车在马路上滑动起来,前后左右几乎全是出租车的车流。这几年城市建设中发展最快的怕就是出租车行业了,人们兜里有钱了,人们变得会享受了,于是,从早到晚几乎每条街道上都跑着红色的“夏利”和“丰田”。出租车司机按照的提示,将车开到了家楼下。 两个人下了车。 达卫平没有走的意思,也站在那里。 那时候夜风停了,茫茫的夜色中好像在下雪碴子,沙沙啦啦地落在地上,落在两个人的脸上。在他们身侧有几棵松树,松树对面是栋住宅楼的灯光,立体看上去,那雪,那树,那灯光仿佛构成了一幅圣诞之夜的画面。 “你家在几楼?”他问。 “4楼。” “楼梯很黑吗?” “很黑……有一次,一个坏男人晚上躲在楼道里,抢了3楼一个女邻居的项链儿……”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讲这个恐怖的故事,是希望他继续送她吗? “你家里人会下楼来接你吗?”达卫平问。 “家里没人,就我自己。” 说这话时,已经意识到自己究竟要干什么了。 “我送你上楼吧。”达卫平又一次体现了主动。 “谢谢。” 于是两个人开始上楼。没有说话,只听到轻轻的脚步声。感觉两个人脚步声都是那么轻,好像不约而同地提着气。为什么要这样?难道我们互相都意识到了什么? 达卫平把送上4楼,在楼梯过道里停住了。没有灯,楼道里很黑,摸着黑将门打开。然后打开了客厅里的灯。“进来坐一会儿吧。” 达卫平没有拒绝。 两人脱了鞋子,走进客厅。 客厅里暖气送得很热,洋溢着一种暖融融的气息,而且很静,和刚才喧闹的舞厅形成鲜明的对比。但是,的耳鼓里仿佛还回响着舞厅里的乐曲,她的血液里仿佛还流淌着舞厅里产生的那种激情。 请达卫平坐在沙发上,然后开始手脚麻利地尽地主之谊。她为达卫平洗了水果,削了一只”红富士”苹果,剥了一只蜜桔,为他沏了一杯茶。 “你的家好漂亮。”达卫平夸奖着。 “我丈夫是一家公司经理,挣了几个钱,所以有个像样一点儿的家。” “你丈夫……” “他出差到深圳去了,要好长时间回来。我们没有孩子,所以,他一出门家里就我一个人。” “哦。,你还想跳舞吗?”达卫平主动问。 “在这儿?” “对,我说过,在什么地方都行,有音乐吗?” “有。” 将放在墙角的音响打开,放了一支慢步舞曲。 “声音小一点儿。”他说。“还可以制造点儿灯光效果。” “有道理。” 将吸顶灯闭了,只留下粉红色的壁灯。 “请吧。” “我脱了大衣。” 也只穿毛衣。 两人开始跳舞。 虽然也是音乐,灯光,舞步,但心里明白这已经不是原来意义上的跳舞了。现在的跳舞不是刚才舞厅跳舞的继续,而是另一种更亲密关系的开始与前奏。 由于有了刚才在舞厅里跳过这种贴面舞的基础,两个人都自然放松多了。而且现在只有他和她两个人,完全没有了怕别人看见的顾虑。他和她拥抱得更紧,她的胸紧紧地顶着他的胸口。 开始他们还按照音乐的拍节走,渐渐地脚步越来越慢,越来越和音乐脱节,后来干脆就原地不动了。这就使跳舞变成了拥抱,事实上他们确实是在拥抱……音乐已经结束了,唱针在唱片上徒劳地空转着。 他的头慢慢低下来,他用自己的唇在她的额头上吻了一下,然后那唇又顺着她的额头、鼻梁向下寻找,她也迎了上他…… 麦迪又从深圳回来了。 和以往的每一次一样,回来后麦迪就直奔维生间洗澡,洗去一路的风尘仆仆。 他的皮箱就放在客厅里,上前打开了它。 让她吃惊的是,她这次居然在皮箱里翻到了一张照片! 那张照片是个女人的,她大约二十一、二岁年纪,穿着牛仔短衫短裤,露出光洁的大腿,有一种现代姑娘的奔放和妖媚,青春的风采从照片上的平面上流溢出来,使那张干燥的相片仿佛有了生命。注意到那姑娘是长发,发型是微烫的,发质正好和上次皮箱中发现的那根头发一样。 想:上次在丈夫皮箱里发现的长头发肯定就是这个年轻女人的。 这张彩色照片的出现,仿佛从一堵洁白坚硬的雪岩下突然涌出一股红色的岩浆,将原来那种对麦迪对自己对家庭的自信心在倾刻之间就冲击得土崩瓦解。 她心底徒然生出一种强烈的自卑感,原来一直以为自己很漂亮,现在和照片上的那个年轻漂亮女人相比,她第一次感到了自己的衰老和失色,那种年龄上的差异是任何人为的手段也掩饰不了的。在这张照片面前,第一次产生了一种惊恐和惶惑。 心烦意乱的不想再看那张玉照,她把照片翻扣过来,却不料看见了照片背后一行娟娟小字: 麦:怕你在路上寂寞,送一张照片,不知你能不能发现? 姗姗 那女人叫姗姗? 多么浪漫的名字,多么浪漫的小美人,多么浪漫的举动哇!想:遗憾的是丈夫没发现皮箱里的这张照片。否则他一定会把照片从皮箱里拿出来,撕成细末,扔到飞机卫生间的马桶里,让那姑娘粉身碎骨地泡在污汤秽水里,而不会让这张照片藏在皮箱里潜进他的家——目前麦迪大概还不想毁了自己的这个家。 丈夫这回可是粗心了——在那个女人身上粗心了。 这种粗心又说明了什么? 第二十一章 艳遇 21.艳遇 颜妤有过亲身体验:男人在向女人求爱时会变得相当细心,一旦占有了这个女人,男人又会变得相当粗心。 这么说,丈夫的粗心证明他已经占有了那个女人?! 对于一个女人来说,最大的耻辱与悲哀莫过于丈夫的背叛。 那一瞬间,被这耻辱与悲哀袭击着,仿佛觉得五雷轰顶,心中似翻江倒海。她已经失去了以往的温柔与理智,直奔卫生间而去,她要把正在洗澡的丈夫扯出来,先狠狠地给他一记耳光,然后把那张照片摔到他湿漉漉的脸上去,让他说明一切…… 然而,没这么做,她在卫生间门前站住了。 她是个有心计的女人,越是在关键时刻越能沉得住气。 她要进一步观察照片,找出更详细的证据。 又把丈夫集邮盒里的放大镜找出来,用放大镜重新察看照片。着重看照片上那座建筑物门前凝重的铜牌上的字。在放大镜下,她看出铜牌上刻的黑色魏碑字是“深圳益达贸易公司”。 以前曾经听麦迪回来说过在深圳的业务往来中有一家“益达贸易公司”。 颜妤想:既然姗姗是在这家益达贸易公司门前照的照片,那么这个姗姗也许就在“益达贸易公司”上班? 心里还有疑惑:既然姗姗想送给麦迪一张照片,为什么不当面送给他让他知道?反而要用一种暗藏的方式让他“发现”呢? 是年轻姑娘的一种浪漫,还是一种别有用心的举动? 按照的经验,既然姗姗同麦迪已经有了那种实质性的关系,就不应该这么浪漫了。如此看来,姗姗送给麦迪这张照片肯定另有打算。 什么打算? “醉翁之意不在酒”,颜妤想:也许姗姗放在皮箱里的这张照片不是为了给麦迪看的,而是给我看的。很可能与我上次在麦迪皮箱里放出去的“证实气球”有关。是姗姗对我那个“证实气球”的回报? 颜妤把那张照片也夹在夹头发的那本书里,然后独自坐在沙发上。她还得再理理自己的思路,等把各方面的情况都理清了再做决定也不迟。 设身处地的想,情况大概是这样的: ——深圳的那个姗姗同麦迪有了私情,但麦迪并没告诉姗姗他在东北还有妻子。姗姗有所怀疑,就在麦迪的皮箱里放了根长发以便试探。姗姗相信,如果麦迪有妻子的话,女人的细心会使麦迪的妻子发现那根女人头发的。 事实也正是如此,发现了丈夫皮箱里的女人长头发。当麦迪离开家回深圳时,又如法炮制给姗姗回敬了一根自己的头发,向姗姗证实了自己的存在。 于是,姗姗干脆在这次麦迪从深圳回来时再回敬一张自己照片,彻底向证实她的存在。让麦迪的家里发生点儿变故 这么说,姗姗的照片是给我的了! 颜妤想:终于证实了,丈夫在深圳果然有艳遇。 这一年来,他像一只多情的雄候鸟一样南方北方飞来飞去,哪方都有他的一个精心构筑的小巢,哪个小巢里都有一只痴情的雌鸟在等着他。瞧她的丈夫多辛苦,多会享受,多得意,又多令人作呕! 坐不住了。她从客厅来到阳台上,阳台是铝合金封闭的,双层窗户,安装了暖气,和房间里一样暖融融的,窗户玻璃上没有冰霜,透过窗户玻璃可以看见外面的万家灯火——每一个亮着灯光的窗口都是一个小巢,每个小巢里都有男人和女人。 在这座城市中有千千万万个小巢,其中有多少个小巢会遇到这样闹心的事儿呢? 颜妤将目光从窗户收回来,她想:管别人家什么事?还是想想在这种情况下,我该怎么办吧? 离婚吧,颜妤想:就说感情不合,到街道办事处去领回那蓝色的小本本,然后从这个家里搬出去,或者搬到别的城市里,从此各过各的日子……可是不成,这样做太便宜了姗姗,她占了我的丈夫又占了我的家,我这一离婚正好让她擎了个现成。也太便宜了麦迪,白白占了我7年的青春,23岁到30岁呀,这是一个女人的黄金时节。 那么偷偷离家出走?谁也不告诉,走到一个没人认识她的地方,隐名埋姓地生活下去,反正怎样也是一辈子。又有些不甘心,那些财产怎么办?这个家是她和麦迪共同的,那房子,那家俱,那些存款,都有她的一份,一文不要就都给了麦迪给了姗姗,难道她傻了不成? 忍受吧,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完全无视那个南方小巢的存在,任麦迪这样飞来飞去地寻欢作乐。做人难得糊涂,反正有房子住有工作干有饭吃有钱花……不成不成,咽不下这口气,她不能让麦迪用这种办法作贱她的人格,把她降到一个小妾一个情妇一个可有可无的看家婆的位置上。还没有贱得那么不值钱,做女人就要做个完完全全的女人……而且,麦迪的那个南方小巢既然存在,就不可能静止不动,事态肯定还在发展,一旦有一天他决定移居深圳了,还不一脚把她踹了? 想到这里,颜妤自然而然地想起了自己和达卫平,在麦迪不在家的时候自己不也是和另外一个男人有了那种关系?那么,是不是也可以把自己比做一只多情的雌鸟,丈夫在家时守着自己的小巢,丈夫不在家的时候,又将另一只雄鸟招进巢里 如果麦迪知道了自己和达卫平的事,他会怎么想? 这样看来,自己在上演着和丈夫一样的把戏。自己和丈夫一样虚伪,一样卑鄙,一样自私,一样庸俗。既然自己在这座城市里有了另外一个男人,为什么不能忍受丈夫在深圳还有另外一个女人? 人就是这样,不管男人女人,都不能允许有第三者存在,因为你爱一个人是为了满足你自己的需要,当你爱一个人的时侯就已经把你爱的人当做你自己的私有财产和个人专利用品了。 从这一点上看,爱是自私的,而第三者的出现其实是夺取了属于你自己的私有财产,这就恰恰侵犯了人的这种自私的利益。 这时,颜妤听到卫生间里有声音,是麦迪从卫生间里出来了。 “快来呀!”他在卧室里喊着,颜妤就能想象到麦迪已经将浴巾扔在一边,自己光光地钻进了被窝里。 以往听着这声音就激动,现在她反感透了。她仿佛感到麦迪不是在喊自己,而是在喊深圳那个姗姗。 “颜妤,快来,我已经挺不住了。” 麦迪躺在床上又喊了一嗓子,他品味着自己的喊声,连他自己都听得出自己的声音里有一种挑逗。刚刚洗完热水澡,浑身光滑得像泥鳅,每一个毛孔都张开着,每一根体毛都舒展着,每一个细胞都充满了欲望,自己摸着自己都觉得舒服极了。他在等着来,一会儿会脱得光光的钻进他的被窝里来,被他搂在怀里,那种惬意,那种得意,不是用语言所能表达的。 可是,颜妤仍然没进卧室来。 怎么回事?麦迪感到奇怪:每回他从深圳回来,都是和自己一样迫不急待,今天怎么这样磨磨蹭蹭的。 那时,卧室里的吸顶灯没亮,只有一盏壁灯亮着,发出一种粉红色的光,弥漫在卧室里,造成是一种柔和如梦、朦朦胧胧的效果。卧室的墙壁也是用粉红色的涂料喷涂而成的。粉红色的光属于暖光,这是麦迪在装修房子时挑选的颜妤色,他说在寒冷的东北,粉红色的光能给人一种温暖的感觉。 躺在床上享受着这温暖的粉色的光,麦迪就又想起深圳那个家,那个家的壁灯发出的是浅蓝色的光,卧室的墙壁也是浅蓝色的,像海水一样漫着那个家的卧室,浅蓝色是冷色,浅蓝色也是麦迪在装修那个家时挑选的,南方气温高,生活在浅蓝色的光里给人一种凉爽的感觉。 第二十二章 男人的骄傲 22.男人的骄傲 粉色和蓝色。 从有了姗姗那个家以后,麦迪就一直生活在这两种颜色的交换之中。有时,麦迪感觉自己就像一个客串的演员,在两个剧场轮流赶场演出,哪个剧场都必须到,哪场演出也不能出问题。 你拥有两个家,拥有两个属于你的女人,这说明你有生存能力,说明了你的社会价值——麦迪是这样想的。 这也是作为男人值得骄傲的事情。 只是麦迪感觉有些累。 终于到卧室来了。 但是,麦迪马上感到哪儿有些不对劲儿。妻子脸上常见的温柔没有了,小脸儿也冷冰冰的,她没有像往常那样脱光了衣服,就那样穿着长衣长裤站在床前,而且手里还拿着一本书。 “你不是要一边看书一边和我过久别之夜吧?”麦迪开着玩笑。 “书是给你看的。”颜妤冷着脸说。 “什么好书,非得现在看?” “就是要现在看。”颜妤强调。 睡觉前看的书?这使麦迪想起了在深圳时姗姗让他在上床前吃的那种兴奋剂的事。莫非……给他看的也是那种刺激男人兴奋的书?麦迪曾经在书摊儿上看见过这种书,只是没有买过。 看看,又不像是那么回事,因为颜妤的脸色板板的。 颜妤将那本书递给麦迪。 “你看我给你叠好的那一页。注意,轻点儿翻。” 麦迪接过书,按照颜妤的要求,轻轻翻到已经叠好的那一页。他发现那一页里夹着两样东西;一根女人长头发和一张女人照片。 麦迪心里一惊,因为这两样东西他都太熟悉了。照片是姗姗的,头发也是姗姗的——多少次他将姗姗的头揽在自己的怀里,嗅着发香,用手将那松软的长发撩起,让那长发像瀑布般飘洒下来…… 那一刻,麦迪有点儿懵了,他弄不清头发和照片是怎么到了颜妤的手里,难道这一切都是幻觉? 但是,当他看见了照片后面姗姗写的那行小字时,心里就明白了。 麦迪想:看来,照片是姗姗在我这次回东北时她背着我放在皮箱里的,她为什么要这样做,是一个年轻女人的浪漫吗?不不,这种行为简直就是姗姗自己向颜妤告密——告诉她和我有那种浪漫关系。 这么说,颜妤已经发现了我和姗姗的秘密。 麦迪不说话了,他的大脑在急速运转,考虑如何处理这意外的变故。那时,麦迪感觉自己仿佛正踩在一枚松发地雷上,明明知道已经踩雷了,但抬脚不是,不抬脚也不是,继续这样踩下去也不是。 “这是对方公司的一个公关小姐,对我很好,但是,我们没有关系……”麦迪为自己辩解,他尽量说得轻松一些。 但是,他看到在颜妤笑。那是一种冷笑,麦迪对的这种笑感到陌生。 “麦迪,让我们一起回想一下。”颜妤说:“你出差到别的城市都是两个人或者几个人一起去,但是一到深圳出差就成了你一个人去,为什么要一个人去?这样更方便些是吗?这是第一点让人疑惑的。 第二,以前你去深圳办事多则10天,少则一周,现在可好,一去就是一个月,有时候一个月也不回来,这次更长,你住了三个多月,你在深圳住的时间越来越长,没有什么心思是不会住这么长时间的。 第三,以前你从深圳回来时,皮箱里从来没有发现女人的东西,但是,现在开始有了。上次你从深圳回来,我在你的皮箱里发现了一根女人的长头发,就是你在书里看到的那根,这次,我干脆就看到了女人的照片,麦迪,面对这些事实,你还不想承认吗?” 麦迪没有马上说话。他第一次发现妻子的逻辑推理能力这样强,谁说女人善于形象思维不善于逻辑思维?在妻子的推理面前,他被逼到了死角,承认和姗姗有那种关系显然不行,但不承认又无法反驳事实。 “相信我,我真的没有事。”麦迪又一次重复自己的解释,但他自己都听出这种解释的苍白无力。 “你让我怎么相信你,就凭你这几句话?” “你要我发誓吗?” “不,那不好使。” “那你要我怎样?” “我要你答应我三个条件。” “什么样的条件?” 颜妤一字一句地说:“第一、你必须和那个叫姗姗的女人断绝往来,不管你们现在是什么关系。第二、今后你不准到深圳去,有业务派别的人去。第三、如果业务需要必须你亲自去的话,要由我陪同去。” 麦迪犹豫了。 他在心里掂量着提出的这三个条件:第一个条件无所谓,因为口头说断绝可以实际不断绝。但是第二个条件不行,不去深圳姗姗还不得急死?姗姗已经怀疑他了,如果他不去深圳就会被姗姗看成是要抛弃她,问题就会从那边冒出来。第三个条件也不行,一旦颜妤跟随他去深圳,就会发现他和姗姗不仅仅是情人关系,而且是夫妻关系,乱子就要闹得更大了。 麦迪从颜妤的话里听出,她现在还只是知道他和姗姗是情人,她还没想到他和姗姗已经是夫妻了。如果知道他是重婚的话,一定会气疯的。 似乎看出了麦迪的犹豫,她又给了他决定性的一击。 “如果你实在为难的话。”她看着他说;“我也不勉强,我自己会提出和你离婚的……但决不是协议离婚,我会到法院去,当然我对法官说的就不仅仅是你和我离婚的事了……你明白吗?” 麦迪感到头上在冒冷风。他当然明白话里的暗示,她手里有一件足以使他毁灭一万次的武器。 “你听我说……”麦迪说。 颜妤并不想听他说,她打断了他的话:“现在你不用说,我给你三天时间考虑。到时候你再对我说好了。” 颜妤从床上抱起自己的被子。 “在你没给我满意的答复前,我住客厅。” 把麦迪一个人丢在卧室里。 卧室里粉红色的光仍然浪漫,但麦迪的心情却沉重起来。久别之夜变成了审查之夜,这是麦迪万万没有想到的。 刚才,他还以为同时拥有两个女人是作为男人最值得骄傲的事情。那么,现在他的感觉恰恰相反,他认为同时拥有两个女人是最可怕的事情了。 “早上好。” “早上好。” “早上好。” “早上好。” 麦迪走进永泰贸易公司办公室。在穿过属下那间大办公室时,问候声便从那一张张办公桌后朝他飞来。麦迪欣赏这一声声的问候,不管它来自什么人之口,也不管发出这一声声问候的人是真心还是假意。因为这毕竟是在向他问候——他是这个小小王国里的君主,那一声声问候象征着权利和成功。麦迪边走边点头回答着属下们的问候,脸上仍然挂着大家所熟悉的微笑。 走进秘书办公室,微笑就挂不住了,仿佛是一副铅制的假面具,挂面具的绳子实在不堪重负地断了,挂着的笑脸就“呱哒”一下掉下来了。麦迪第一次感到,如果一个人的心情沉重时,挂在脸上的微笑也是那么沉重。 秘书叶曼咪已经到了,正在整理自己的办公桌,见麦迪进来了,就站起来想拦住他。 “总经理,有几件事……” 麦迪并没有理睬叶曼咪,也没有停住脚步,继续走进自己的办公室。 叶曼咪也跟了进来。 “总经理……” “今天上午我谁也不见,”麦迪冷冷地打断叶曼咪。 “什么事也不处理,有些事情我要自己理理头绪。” “可是,你走了好几个月,不少事等着你的意见呢。” “我说过了,今天上午不办公。”麦迪恶狠狠地。 老处女脸上出现了莫名其妙的表情,她奇怪一向和蔼可亲、平易近人的总经理为什么一下子变得冷若冰霜、不近人情了?但叶曼咪仍然固执地履行自己的职责。 “总经理,今天上午的会你应该参加,主管局召开的,通知各单位一把手必须到会,这是会议通知。” 麦迪看了一眼会议通知。烦人烦人,又是开会。但是,不开会不行呀,“只要你在位,你就得开会;你要不在位,也得去开会。”这么有道理的话是谁说的?好像是外贸公司的徐经理。 “好吧,你派车。” 叶曼咪出去安排车,随手将通向秘书室的门关上了。 第二十三章 情劫 “可惜,我不想见到你。”看着满地破碎的镜片,湛隐声音一沉,重新看向了韩绮。 韩绮没有理会湛隐,她双眸仍旧紧紧盯着那些神武镜的碎片,那镜框还在她的手中,她咬了牙,俯下身便去捡那些碎片。 若是拿回去真武阁找玄师叔修一修,也许还能够修好。韩绮在心里想着,只是看到那镜片里面什么也没有,她心中仍是不禁乱了起来。若是修不好怎么办,若是今后都见不到孤月澜又会如何? 她发现自己竟是没有想过这个问题的。 韩绮双手被那些碎片刺破也无所知觉,她将近前的碎片全部捡回来用布包包了起来,而就在她做这些动作的时候,湛隐什么也没有做,他只是看着韩绮,等到韩绮重新站起身来,他才道:“我记得你。” “什么?”韩绮自知自己绝不可能见过湛隐。 湛隐接着道:“在孤月澜房中的画像上。” 韩绮明白了过来。那副画一直挂在孤月澜赤霄城中,湛隐看到过那幅画像应当也是理所当然的,只是她不明白湛隐为何突然说起这件事情。 湛隐又道:“我明白了。” 这段一万年前后的因果,他应是看出来了。 所以下一刻,湛隐摊开了右手,手心几缕红色的光芒如有灵性般蹿动。韩绮听见他道:“抱歉,你必须死。” 韩绮没碰到过杀人之前还要先道个歉的神,只不过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因为这话说完,湛隐手中的赤芒便朝着韩绮直袭而来,韩绮站在原地无法挪动半步,竟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一道光落下,那是一种与方才完全不同的力量,那是一种死亡的气息。 上古六神各掌一方,湛隐之力量所代表的含义便是死亡。 韩绮看着那道代表着死亡的光芒即将落在自己身上,一时间神思却恍惚了起来,她突然想到了孤月澜,想到那个人在镜子那头浅浅笑着的模样。 一个念头在她的脑中一闪而过。 到底应该用什么来抗衡死亡的力量? 创造。 孤月澜所代表的,就是创造。 韩绮眸光微微闪烁,手上飞速的动了起来,将那本混沌书翻到了其中一页,对着那道红光举了起来! 霎时之间,蓝色的光自那书页中透出,地面再次震荡起来,随着这一阵动静,整个紫微门的土地中,绿芽纷纷生长而出,在刹那之间便开作了一片芙叶花海! 而那道原本应当落在韩绮身上的红光,却是落在了一簇新开的芙叶花上,那朵花晃了晃,轻轻落下了一片花瓣。 原本赤红如同炼狱一般的紫微门,这会儿竟是成了一片完全不同的景象。 “那是孤月澜留下的东西?”湛隐看着韩绮手中的书,不知为何竟是后退了半步。 韩绮没有回答他,她不认为自己有必要回答他。 湛隐一直未有表情的脸上,竟是多了一丝不耐:“他没对你说过,我最讨厌芙叶花?” 韩绮:“……”他压根没提过湛隐。 不过看起来韩绮的这番动作虽是解了暂时的危机,却引来了湛隐更大的杀机。就在此时,赤华真人也已经捂着胳膊到了韩绮的身旁,韩绮四下看去,这才发觉南华派与离恨带来的小妖已经斗得死伤惨重,而剑宗宗主纪文康虽是与离恨战作平手,但情况却也十分不利。 现今之际,退也无法,进也无法,他们一行人竟是困死在了这里。 也不知道湛隐究竟跟芙叶花有什么深仇大恨,他竟拂袖将自己身前的所有花统统烧尽,然后踏着星火再次到了韩绮与赤华真人的面前。赤华真人执剑迎敌,将韩绮护于身后,韩绮却没有乖乖呆在他的身后,反倒是自己走了出来。事到如今,她认为自己已无什么好怕的东西,若是当真避无可避,她也不愿让旁人来替自己争这一刻活着的时间。 “够了。”湛隐冰冷的一句话,算是将一切做了了结。 然后赤红色狂狼铺天盖地往韩绮和赤华真人而来,这一次,湛隐没有一点留手,那已经不是仅仅凭着一本混沌书就能够拦住的力量了。 在这般紧要关头,赤华真人仍是未曾退步,他浑身衣袍在这狂风当中纷飞撕裂,他左手扬剑挥落,在空中落下了一道道金色的剑意,那些剑意起初颜色很浅,但随着他的动作,却开始变得越来越深,如同刻在石中,刻在广袤天地之间无法消失的印记。赤华真人仍是一步跨到了韩绮的面前,韩绮在他身后看着那枯瘦背影,感觉到面前人的气息在逐渐的变得不同起来。那些他刻下的剑意开始有生命一般的在风中穿梭起来,渐渐变成了某种韩绮无法看懂的文字。 韩琦知道,他在悟道。 只是现在实在不是什么悟道的好时机,那道狂风开始变得越来越强,叫人窒息的力量阻止了他们的行动,赤华真人举剑在手,想要将剑抬起来,但他左手颤抖着,竟是无法再往上分毫!就在这时,一片芙叶花的花瓣随风落到了赤华真人的剑上,赤华真人便像是被人卸了所有力气一般,最终颓然倒地,鲜血自口中狂涌而出! 而赤华一旦倒下,那些乱风便统统往韩绮而来,韩绮指尖凝出剑意,一战之下却仍是无用,连赤华真人都无法抗衡,她纵然有巧劲,但根基却相差太远。 韩绮撑不住单膝跪在地上,喉中亦是涌出了一股腥甜。 窒息的感觉越来越强烈,韩绮微微闭目,心中清楚,这一劫恐怕躲不过了。 只是她仍是不甘。 手紧紧拽住了地面的一株芙叶花,韩绮抬头,重新睁开了眼睛。 然后她觉得自己看到了一片星光。 就在她的面前,在那些蓝色的芙叶花丛中,她看到了一只蝴蝶翩然而过,星光就跟在它的身后,渐渐的延伸开去,隔开了狂风,划出了一片静谧。而那些星光一点一点凝聚在一起,凝成了一个人的模样,然后它化出了浅色的衣袍,漆黑的长发,最后连容貌也清晰起来。 十多岁的少年样貌还没有长开,眉眼都还显得稚嫩,却精致得像玉琢一般,他站在韩绮的面前,纵然清瘦,脊背却挺得很直,将韩绮整个都护在了身后。 这是韩绮第一次真真切切的看到孤月澜,不是隔着朦胧的镜子,也没有多遥远的距离,他就在她的眼前。就在前一刻,她还以为自己这辈子都见不到孤月澜了。 “韩绮。”孤月澜忽的回过头,对着韩绮笑,那笑容似乎尽收了世间所有美好的东西,对于韩绮来说好看得不像话,他道:“我保护你。” “嗯。”韩绮轻轻应了一声,有几分欲言又止。 只是如今她也没有了再开口的机会,因为湛隐已经到了近前。湛隐上下看了孤月澜一眼,神情虽未变化,声音里却带了些诧异:“你以神武镜为媒介来到这边,你可知这样会折损多少修为?” “不知道,不过那没关系。”孤月澜眨眼道,“我是来打败你的。” 湛隐:“你认为现在的你能打败我?” 孤月澜亦是道:“现在的你也刚找到肉身,谁输谁赢谁也说不清楚。” 两人谁也没有再多说,几乎是同时便出了手。 这是一场谁都没有见过的战斗,没有刀光剑影,也不需要什么周旋,只有最纯粹的力量本身的碰撞,天地就像是被隔开成了两个世界,一边是炽烈的地狱,一边是幽蓝的静海,所有的一切都在震荡,紫微门的山门轰然之间崩塌下去,紫薇山的树木也在崩塌,地底龟裂,许多人挣扎着落入了深渊,只是这一切都不是结束。 所有人都在看那中央的二人,离恨与周曦目中满是不解,他们不明白那突然出现的少年究竟是何人,为什么能够与湛隐对抗。 而就在韩绮身旁的赤华真人目睹了所有的过程,他睁大了眼睛瞪着孤月澜,眼里满是不可置信。 谁都没有办法判断时间流逝的速度,狂风骤雨般的战斗或许只过了一瞬间,却又或许有一天一夜那么长久,只是突然之间,那些震荡便停了。 突然的平静让人难以回神,韩绮的目光一直落在孤月澜的身上,只是这会儿,她突然看到天际多了一道微光。 朝阳自远山升起,晨光在顷刻间洒满了整个大地。 站在中央的二人仍未有动作,却在接触到这晨光的刹那,湛隐身形一晃,目中的赤色竟是渐渐消退了下去,他依旧站在原处,却似呆滞没了灵魂一般,只是木偶一般僵直着。 谁也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情,众人紧张的屏着呼吸看着这一幕,不敢轻举妄动,直到孤月澜回过身朝韩绮走了过来。 “是我赢了。”孤月澜对韩绮笑道,他站在不远之处芙叶花海中,衣角处泛着星星点点的光芒,似乎即将化光消散而去。 他说得这般轻松,却谁也不能说清楚这其中有多少生死交锋,韩绮紧紧盯着他,想看看他是否受了什么伤。 韩绮还没开口,孤月澜便又道:“韩绮,我能不能……抱你一下?”他说这话的时候又变回了镜子里面那个胆小的少年,有些犹豫又小心地观察着韩绮的神色,生怕被韩绮一口拒绝。 只是下一刻,韩绮便拉过他的手将他往身前一带,然后紧紧地拥住了他。 第二十五章 爱之阴谋 25.爱之阴谋 麦迪又有些感慨:世界上的事情真是不可思议,7年前,为了达到和颜妤长期生活的目的,麦迪杀了美馨;现在,为了达到和姗姗长期生活的目的,颜妤又成了下一个牺牲者了。仿佛一切都是7年前的重复与再现。 唉唉,麦迪在心里承认,颜妤死得有些冤枉,有些可惜。但是没有办法,因为只有颜妤的死才能解决这场危机。一个人的死,可以换来他和姗姗两个人——不,加上马上要出生的孩子是三个人的新生。 其实,人类生存的原则就是这样残酷,从来都是用牺牲一些人的利益,来维护另外一些人的利益。 会议仍然在继续进行着,好像上级关于开展法制宣传的文件已经传达完了,下面是某局长在讲贯彻执行意见。这是会议的核心内容,仍然是那些套话:大标题套小标题,思想认识加上具体措施加上领导要求……第一、第二、第三……一是二是三是……参加会议的各位领导都在认真地记笔记。 麦迪也不得不掏出笔来装相,虽然他的笔也对着笔记本,其实他根本就没记,他的思维仍然沿着刚才的思路继续下去:谋杀的目标确定了,谋杀的手段是什么? 麦迪竭力回忆在小说里在电影里在电视里看到的一切谋杀手段。 用煤气泄露杀人?在某一个夜晚,趁睡熟之机,偷偷地将煤气管道的阀门打开,当然是开得小小的,让煤气慢慢地泄露出来,造成一个不易察觉的煤气泄露事故。现在是冬天,家里的门窗都是封闭的,煤气杀人效果会很好…… 但是不行,在这场人为的煤气事故中我怎么处理我自己?如果我在家,我无法避免和颜妤一起煤气中毒,如果我不在家,又由谁来打开煤气的阀门? 制造一起交通事故?在上班的路上,由我亲自开车尾随她之后,在一个人少的地方将撞倒,然后逃之夭夭……但是不行,上班走的都是人行道,汽车不可能开到人行道上去撞人。 再说了,现在马路上的车太拥挤,肇事后一下子也跑不了,被警察抓住肯定要麻烦。还有,如果一下子撞不死,岂不是倒露出了马脚? 雇佣一个职业杀手?将颜妤的照片和日常行动路线交给那个杀手,让他侍机行事,在早晨去晨练的路上用手枪或者匕首干掉她……但是不行,以前只是在电影里看到外国有职业杀手,中国哪有?即使有的话我也得通过中间人去找,这样一来,在实施阴谋中就多一个或者几个参与者,每多一个参与者就多一个知情者,就对自己今后的生活多一份危险。 那么,用7年前对付美馨的办法来解决问题?显然也不行,那个办法虽然成功,但是一个成功的阴谋不能重复使用。再说现在是冬天…… 思维没有结果,会议室里的那些“烟囱”们却越来越加紧喷放,空气浑浊不堪,被动吸烟使麦迪感到头疼在加剧。 麦迪将身后的铝合金窗户拉开一道小缝隙,窗外马上涌进一丝带着白雾的新鲜空气,那空气虽然寒冷,却让麦迪感到清新,深深地吸上一口,肺部清洁多了,呼吸畅通了,头脑也清醒了许多。 他透过窗户的那道缝隙向外看,远远地看见城市外围巍峨挺拔的滚马山,庞大的山体在上年的阳光下明晃晃地向人们证实着自己的存在,山上现在是黑白相间的两个世界,黑色的是一片片茂密的落叶松林,白色的是铺盖在树林间的皑皑白雪。 在那黑白世界中有一条宽宽的白色非常显眼,那片森林被砍伐了,形成一条白雪的宽带,那是新建的高山滑雪场,是这座城市的一个新的旅游景观。 看着滚马山的高山滑雪场,麦迪忽然心里一亮。 因为他想起有一次颜妤向他提起过,要到高山滑雪场去玩玩,麦迪已经答应了,但因为始终很忙,没有抽出时间。那么,现在是不是可以陪到滑雪场去一次,借滑雪场这个地方做做文童? 麦迪曾经陪同客人去过滚马山高山滑雪场。所以一想到这里,麦迪的大脑里马上涌现出高山滑雪场的一些场面:空中索道、白雪宾馆、休假村、森林问的”地窖子”和白茫茫的林海雪原…… 那里远离人群,地旷人稀,正是“做文章”的好地方。 麦迪有些兴奋了,思路是对头的,地点选择是合适的,他预感接下来一个奇妙的故事就要产生了。这个新故事好像和7年前的故事很相似,只是有些互相有联系的变化。 美馨是死于划船。 颜妤将死于滑雪。 要了美馨命的是水。 将要颜妤命的是雪。 当然,具体的谋杀细节还要仔细琢磨琢磨,麦迪相信自己的智商,他将把谋杀计划制定得天衣无缝。 当然,在去滑雪场前麦迪还要和颜妤谈谈,答应颜妤提出的三个条件,让她有一个愉快的心情同他一起去高山滑雪场,而且这种愉快的心情是为了顺利完成她自己的死亡。 麦迪的思考结束了。 会议也结束了。 从会议室里出来时,麦迪又感到滑稽,本来是法制教育的会议,自己却完成了一个犯罪阴谋的酝酿。 “麦迪,这车是越野车吗?” “对,前后加力的。你听听,发动机多有力。” “叫什么名?” “城市猎人。” “这名字起得好。” “也有说不好的。” “为什么?” “本来是越野车,应该起个和野外有关的名字,却叫什么‘城市猎人’。” “此话差矣!设计者为车起了这样一个名字,是让人联想到驾驶车的城市人像勇猛的猎人一样奔驰在野外。” “啧啧,想不到,女人也懂车?” “当然,你没见今年的挂历多是女人和名车吗?” “那是说女人应该享受名车。” “我在享受。” “你坐稳。” 麦迪说着,一脚将油门踩到底,“城市猎人”发出一阵低沉粗野的咆哮,像一头壮实凶猛的雪狮一样向前窜去,车头粗壮的镀珞保险杠将迎头飞来的雪块击的粉碎,黑色的、宽厚的车轮飞碾着山间的雪路,在车后溅起如雾如瀑般的雪沫。麦迪说不上自己为什么突然要来这么一下子,是为了讨颜妤欢心?还是用这种举动来掩饰自己内心的不平静? “要死,你慢点!!”坐在司机座旁的颜妤果然开心了,她嗔怪地打了麦迪一拳,赶紧把住前方把手。 “城市猎人”沿着郊区公路,向滚马山高山滑雪场方向驶去。 这是周五大周末的下年,麦迪按照自己经过周密思考后制定的计划,带着颜妤到高山滑雪场来度大礼拜。事先他已经和颜妤和好了,答应了颜妤提出的全部条件。夫妻之间由于那根女人头发和女人照片所引起的阴云已经消散,于是,表面上和和气气的夫妻登上了这条”死亡之路”。 麦迪驾驶的“城市猎人”是他借的,外出游玩不好用本单位的车。报纸上不是说现代人应该掌握四门学问吗——电脑,汽车驾驶,熟知法律,会一门外语。麦迪就会开车,也有驾驶执照,现在的经理厂长们都会这一手,为的就是业余时间用车方便。 今天颜妤兴致好像也很高,大概是终于解决了深圳那个女人问题,又实现了到高山滑雪场来游玩的愿望,一身的轻松加如意。她坐在车上脸上总是挂着微笑。她穿着一件墨绿色的羊皮大衣,是很精致的那种,薄得像布,手感如绸,一件七千多元,是麦迪给她买的,麦迪在给妻子买衣服方面从来都舍得花钱。 颜妤还围着一只白狐狸皮围脖,这也是狐狸皮中的精品,一黄,二红,三白,白狐狸能成精,是最上等的狐狸皮,女人围着就能装点出一种典雅与高贵。 麦迪开着车,他的目光在车窗外巡视着,到处是一片白茫茫的雪原,郊区的雪比城市里的雪白多了,那雪白晶莹,白得原始,自得有些发蓝有些耀眼。在麦迪的记忆里已经很长时间没见到这么白的雪了。 哦,久违了,白雪。 第二十六章 邂逅 “你一个掌门管这种事情做什么?”青璇咳完之后,连忙将面前被自己碰倒的药瓶给重新放好。 赤华真人神色也是分外严肃:“这可不是普通的儿女私情,对方可是孤月澜。”他一旦从这份惊讶里面缓过来,竟显得兴奋了起来,拉着韩绮道:“孤月澜是个什么样的人?我记得当年我的祖师爷也常常跟我提起他的故事,我们师兄弟几个可都是听着他的事情长大的,没想到我有生之年竟真的有幸见到真正的孤月澜。” 听了赤华真人的问话,韩绮认真的想了一下,然后给出了答案:“是个很吵的小鬼。” 赤华真人:“……啊?” “胆子很小,不太会说话,蠢得可怕。”韩绮将心里对孤月澜的印象全部说了出来。 赤华真人眨了眨眼睛,觉得这跟自己祖师爷口中的人差别有点大。 青璇好笑的看着赤华真人的反应,直到这会儿才将桌上的药品端起来道:“若是没什么事,我便先走了,明天我还要回四象塔一趟。” 只是他还没走出这绛云亭,便被韩绮给叫住了:“回四象塔?你是四象塔的人?” “算是。”青璇点头。 韩绮:“不知可否让我随你一起去四象塔?” 青璇看向韩绮,还没问出什么来,韩绮便自行解释道:“我有事要求四象塔的主人帮忙。”四象塔的主人,便是圣手钟天,韩绮这趟来找赤华真人,本就是要道别,然后往四象塔一趟。 听到韩绮的话,青璇眉目微展,也猜到了她的目的:“你想要修补神武镜?” “不错。” 听到神武镜三个字,赤华真人当即也道:“若是修好了神武镜,是否孤月澜就可能回来?”赤华真人对于孤月澜似乎十分执着,一听与他有关的事情便立即帮忙开口道:“青璇,你便带着韩绮一起去吧,你们二人在路上,你也好照顾照顾……”赤华真人目光正好落在韩绮的身上,韩绮这会儿正冷肃着眉眼,怎么看都不像什么需要照顾的样子。 赤华真人轻咳一声,改了口道:“她也好照顾你。” 青璇:“……” 反正就在青璇还没来得及拒绝的情况下,事情就这么决定了。 四象塔乃是圣手钟天所亲手修筑的一座宝塔,塔外四周设有重重机关阵法,若非四象塔的人带路,旁人根本无法找到其踪迹,韩绮先前原本打好了要硬闯的准备,却没想到正好遇上了青璇,如此一来事情便要方便了许多。 第二天一早,韩绮便起床收拾了东西,离开房间之时,她习惯性的往桌上一抓,手中所触却是空荡荡的一片,她才想起来神武镜早就不在桌上了。她收回眼底一瞬间的落寞,将神武镜的碎片带上便出门找到了青璇的住处。 青璇来到南华派这么多天,其实一直都住在玄灵宗里面,并且正好是微生悦房间的旁边,韩绮也是昨日才知道的。她刚到青璇的屋前,便看到微生悦脸色惨白的从自己房间里走了出来,似乎是要去打水洗漱,韩绮开口唤了他一声,他也呆呆愣愣的没有什么反应。 韩绮不解,直到片刻之后一架骷髅跟着微生悦走出房间,她才明白过来。玄灵宗能住的地方不多,青璇占了一间,便已经没有多的了,所以石玉要住也只能选择跟什么人挤一间屋子,看起来他是看上微生悦的屋子了。 石玉心情似乎不错,看到韩绮之后便打招呼道:“你来这里做什么?” 韩绮说明了自己与青璇的行程,石玉听罢沉吟片刻,忽的道:“我也要去。” 青璇刚从房间里面出来,听到这话不禁动作一顿。 石玉接着道:“我之前便一直在想我这副模样不是办法,也许钟天能够有办法替我打造一具身体。” 圣手钟天,确实不负圣手之名,所以韩绮在听了石玉这个异想天开的想法之后,竟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对。她点头道:“那我们便一道去吧。” 青璇:“……”好像从一开始就没人问过他的意见。 “你收拾好了?”见到了从房间里走出来的青璇,韩绮当即问到。 青璇“嗯”了一声,看了石玉一眼,他天天在玄灵宗里面呆着,自然也知道了石玉的事情,所以并无惊讶。他只是缓声对二人道:“钟天的脾气古怪,你们越是求他,他便越是不肯帮你们的忙,所以到时候你们去了四象塔,还得自己想办法说服他帮你们。” “我知道了。”韩绮点头,没有一点拖泥带水。 石玉端着这副骨架子咔嚓咔嚓的跑到了青璇的身旁,疑惑道:“之前紫微门的事情也是你告诉我的,现在四象塔你也能去,你到底是什么人?” 青璇柔柔笑到:“我是圣手钟天的弟子。” 他这话说得平平淡淡,却把石玉给吓了一跳,他用指骨戳了戳青璇道:“那你能做出我们想要的东西吗?你要能做我们都不必去找钟天了。” 青璇摇头:“我不会。”说得十分的理直气壮。 “那你跟着钟天到底学到了什么?”石玉扶额,青璇应道:“学的都是皮毛,没有办法帮上你们。”他说到这里,眸光微微闪烁,接着又道:“且你们的要求太难,纵然是钟天师父,也未必能够帮得上你们。” “不试试怎么会知道?”韩绮没有多说,只问到,“我们要如何去四象塔?” 青璇不知自何处拿出了几张风行符来,在手中晃了晃道:“这些符咒能直接带我们去塔外。”他这般说着,便已经催动了符咒,三人在一瞬之间离开了南华派,到了一处不知是处在何方的湖泊面前。 湖的中央有一座岛,岛上是一座参天巨塔,黑色的塔身插入云天,仰头看去只能叫人看出自身渺小。 这就是四象塔。 韩绮看着这座塔,低声问青璇道:“有机关么?” “没有。”青璇摇头,指着几人后方的一片树林道,“机关都在那边,我们现在直接到这里,已经避开所有机关了,只不过前面还有一处阵法,得靠你们自己来破。” 石玉问到:“什么阵?” “归因阵。”青璇脸上又浮现出了熟悉的笑意,他回头道,“不是什么可怕的阵法,只不过是让你们见一见过去,和自己说说话而已。等你们过了阵法,就能够穿过这座桥,到达四象塔了。” 韩绮听罢青璇的话,当先朝着桥头走去:“我知道了。” 说完这话她便抬步上了桥,四周原本是晴空万里,桥上风景正好,但不知为何韩绮刚一上桥,便见一阵白雾自她所站的地方弥漫开来,等到雾气散开,便已经不见了韩绮的踪影,整个桥上空空荡荡,连一片衣角也不曾看到。 “见鬼的阵法。”石玉嘟囔了一句,也跟着上了桥头,临走之际还回头对青璇说了一句:“我在那头等你们了。” 随之也不见了踪影。 青璇朝着那桥头,看着两个人消失的地方,脸上笑意很快的褪了下来。他不知自何处抽出一把看似陈旧的纸伞来,分明没有风雨,他却撑伞在手,缓步走上了桥。 刹那风过,青璇的身影也消失在了幽幽雾中。 。 韩绮记得自己分明是在桥上,可是等她踏出去的脚步落地之时,她便到了一处水榭中,旁边是宽阔的湖,湖中粉荷争相开放,点点露水润在其花叶上,解了些夏日的暑气。 这片湖与方才所见的湖不同,虽宽广却没有让人一眼无垠的感觉,只因四周饰物太过繁琐,四季的植物都分别种在其间,使这里不论在哪个季节都有景致可看。只是也因为这样,这里才显得狭窄,挤得人好似要喘不过气来。 韩绮记得这里,这是她曾经住过的地方,她还记得当初自己在这里的时候,那种每天都想要逃出去的心情,那实在不是什么愉快的回忆。 韩绮又往前走了几步,然后她在湖边一片荷花丛中看到了一个小女孩儿,那小女孩儿穿着粉色的裙子,正在凑近了闻一朵荷花的香味,她看起来不过六七岁,扎了两条小辫子,眉目依稀与韩绮有几分相似。 那不是相似,韩琦知道,因为那个小女孩儿就是她自己。她这才明白青璇方才说的话是什么意思,所谓归因,无非便是回归一切的因果罢了。每一个人进入四象塔都是有求于钟天,而既是有求,便须得交上本心,方得坦诚。 “你是我吗?”那正在捧着荷花的小姑娘看到了韩绮,睁大眼睛好奇的对她道。 韩绮看着她,觉得时间似乎从未走过,她一时恍惚的分不清现在站在这里的人是她,还是对面捧着花的小姑娘是她。 她走了这么多年,到底去了哪里,见到了什么,做了什么? 韩绮回过神来,对着那小姑娘摇头道:“我不是你。” 小姑娘眨了眨眼睛,踩着湖边的石头一蹦一跳到了韩绮的面前,发间还挂着几滴露珠她也浑然不觉,只道:“那你是谁?” “南华派玄灵宗三弟子,韩绮。” 小姑娘有些惊讶的睁大了眸子,拉住韩绮在水榭旁坐了下来,似乎有着许多话想说:“修炼好玩吗?会打很多妖怪吗?你现在是不是变得很厉害了?” “嗯。”这么多问题,韩绮只回答了一个字,她觉得一个字已经够了。 小姑娘有些着急又有些犹豫,她又问:“那你见到那个神仙哥哥了吗?” 第二十七章 如此缠绵 27.如此缠绵 “真是夜色可餐。”颜妤赞叹说。 小姐开始上菜了。 先是两盘汤,有些浅绿色的。 “罗宋汤。饭前汤,喝就行了。”麦迪说。 颜妤小心地尝了一口,好像在尝药。 “好喝吗?”他问。 “有点甜味儿。”她说。 接着,又上了面包和果酱。 “这个我见过。” 颜妤拿起一片面包,用刀子抹上一层果酱,大大地咬了一口。 小姐又上来一道菜。 这道菜看起来就很金贵,一只很大的船型盘子里只有小小的一滩,大概有一汤勺那么多,都是些红色的颗粒,每粒有维生素C药粒那么大,一粒是一粒的,被一种黏稠的调料黏和在一起,周围有一圈儿洋葱圈。 “这是什么?” “鱼籽酱。” “这就是有名的鱼籽酱?”颜妤兴奋起来。“我见很多外国小说里提过鱼籽酱,外国人好像都愿意吃这东西。” “摆在你面前的是黑龙江产的大马哈鱼籽。” “这是蒸的吗?” “不,这是生的。” “生的?就给这么一点点?” “这一点点儿就30元钱,一斤大马哈鱼籽原料就近200多元呢。”麦迪很内行。 “这道菜很不好加工,生鱼籽用盐揉,即要揉透揉去腥气,又不能揉碎了,要一粒是一粒的,就像你现在看到的这样。颜妤,你尝尝……” “不敢。” “怕什么?你不是吃过生鱼片吗?道理都是一样的。” 麦迪用餐刀尖挑了一点红色的鱼籽酱,抹在面包上,递给颜妤。 颜妤尝尝,那药粒大小的鱼籽入口就化了,有一种甜中带咸、香腻腻的滋味儿。 又上了一道炸牛排,麦迪就忙着教颜妤如何用刀切着吃。 “外国人为什么不在厨房里把食品切开再上桌?”颜妤边切边问。 “也许是为了保持动物在进食时一种原始的撕咬感,就像一只狼从一只羊的腿上撕下一块血淋淋的肉……” “说得多恶心人。” “事实就是这样,自己动手制造加工会感到饭菜更香。” 接着又上了一些鸡蛋火腿、炸干果、水果色拉之类的菜,颜妤吃得放松了。 饭后,麦迪又领颜妤来到舞厅。 麦迪陪着颜妤跳舞,他要让颜妤痛痛快快地玩一个晚上,他要用这种方式补偿一下自己心里的内疚。 他越是做得这样温情脉脉,就越能掩饰将要实施的残暴,越是不引起颜妤的怀疑,他的谋杀计划越能顺利实施。 偶尔一回头,麦迪看见警察汤和梅也在舞厅里跳舞。难道他们是我们的影子。 颜妤像一只温顺的小羊羔一样依偎在麦迪的怀里。 舞厅里放的舞曲是《爱情本是单程票》,一个女人的声音正在如歌如泣地诉说着一个远久的故事: 大千世界爱最好。 无人不想爱到老, 爱来爱去无踪影。 爱情本是单程票…… 麦迪听着这歌词,心里就想,好像这歌词是为他和颜妤写的。是呀,爱情本来就是单程票。男人和女人在开始爱的时候,无一不认为自己的爱最有魅力,最能天长地久,其实,那只是男人和女人在精神需要的利益一致时的一种良好的愿望。一旦男人和女人的这种精神利益不一致了,不平衡了,或者说白了你不需要我了我不需要你了,当初的良好愿望就成了可笑的包袱,而且彼此都急切地要甩掉这个包袱。 “我累了,想休息。” 正在跳舞的颜妤仰起脸来对麦迪说。 麦迪读懂了她的目光,她是说想上床。 “好吧,我们去房间。” “你会为我们安排总统套房吗?”颜妤说。 “这炕面是石板的。” “我知道是石板的。” “你发现了吗,石板的小火炕比席梦思好。” “好在哪?” “每来一下都很实。” “就你会体验……” “难道你没有感觉?” 完事。 颜妤马上睡去了。 她总是这样。她说女人在做这种事情上很累。 麦迪没有睡,身下小火炕热热的,烙得背后舒舒服服的。但是,他的心里却不舒服。他看着身边的颜妤,她仍然很漂亮,像他7年前第一次见到她一样。 麦迪不由感到一阵心疼。这个美丽的女人并不知道自己的恶运已经到了,仍然睡得很香,丰满的嘴唇动了动,好像想说什么?也许她在做一个美好的梦,梦中充满了五光个色的斑澜。 麦迪忘不了身边这个美丽的女人曾经给了他多少刻骨铬心的爱,并且以她的爱改变了他的生活。他自己也曾经那样强烈地爱过她,爱得很投入。现在,他仍然还爱她,但是,却要杀她。 做为凶手,此刻的麦迪也有自己的困惑:杀人一般应该是在仇恨的情况下才进行的。 但是,他杀她并不是因为他恨她,不,他和她之间并没仇恨。他要杀她完全是一种两个人之间利益关系的调整。 麦迪在心里对颜妤说着:心爱的女人呀,我即使杀了你也爱你,你死后我会牢牢地记着你的爱,在我们结婚的纪念日里,我会偷偷地纪念你的,把一杯清酒浇在地上以寄托我对你的思念……麦迪困惑了。 不是因为仇恨也杀人,而且还如此理智,如此缠绵地杀人,这恐怕是人类的一种堕落吧?! 外面,风在树林子里钻着,发出一阵阵的呼啸。 第二天,麦迪早早起来了。 其实他几乎一夜没睡,在心里反复思考着自己的谋杀计划,每一个细节每一个细节地过电影,几乎把每个细节都嚼烂了,咽在了肚子里。 颜妤还睡,每每夜晚有了房事,她早晨总要睡早觉。 麦迪在穿衣服的时候惊醒了颜妤。 “起来这么早?”颜妤说。 “我去看看城市猎人。”麦迪说。 “谁?” “那台越野车。” “哦。” “昨天忘了进库,停在外面一宿,别把水箱冻裂了。我去发动一下车。你再睡一会儿,一会我回来领你吃早饭,然后一起去滑雪场。” 麦迪对颜妤说着,穿上衣服走出小木房。 早晨的雪经过一夜严寒,变得坚硬而千涩。雪面上挂着一层霜,远远近近的树林子里也挂上了霜,使那些黑色的树干在一夜之间变成了银白色的了。太阳刚刚升起,沐浴在白色的雾中。阳光变得极其淡漠、遥远,没有一点儿暖和的意思。 麦迪来到了白雪宾馆门前,那辆”城市猎人”停在那里。麦迪打开车门,从工具箱里取出一把钳子。 他把钳子揣在兜里,关好车门,继续向前走,来到宾馆附近的空中索道乘降处。 这是一座大屋顶样式的亭子,灰色的立柱,桔红色的瓦,远远看去好像在雪地里开了一朵巨大的野百合。高山滑雪场像这样的乘降亭有三个,这算一个,山谷中有一个,对面山坡上有一个。 眼下这个亭子里有一个巨大的绞盘,带动一条长长的钢索。索道是呈”V”型的,从白雪宾馆这里的山头向下通向山谷那个乘降亭,再从山谷向上通向对面山坡的滑雪场。钢索上连带着五颜六色的坐椅,大约有多少个?309或者509? 现在,索道呈现停止运行状态,那些红色的坐椅都挂在空中,像一只只悬挂在烤炉上的烤鹅。 在亭子里靠近绞盘的地方还停靠着两只坐椅,都编着号码,一只是13号,另一只是14号。 麦迪的眼睛停在14号坐椅上。 这个号码好。他心想:14——谐音是”要死”。 他就是要颜妤在14号坐椅上死。 麦迪来到14号坐椅前。 这是那种钢管和青刚柞木条组合成的双人椅,有靠背,有踏板,两侧有扶手,中间有一条安全带——人坐上去以后将安全带从腰前拦过,卡到扶手的卡匣上。保证乘客在空中的安全主要靠安全带的作用。 麦迪左右看看没有人,就将14号坐椅上的安全带解开~这是那种卡式安全带。麦迪用钳子将坐斗安全带的卡子向外掰了一下。 他试验了一下,坐在坐椅里,卡好安全带,然后身体轻轻向前一扑,安全带没发生什么意外。当他又一次猛力向外一扑.时,安全带的卡子一下子就开了。 这就是麦迪筹划好了的谋杀颜妤的计划。 第二十八章 死亡之吻 28.死亡之吻 ——麦迪上次陪同客人到高山滑雪场来时坐过索道,他熟悉索道的功能。早晨坐坐椅的人不多,他可以和颜妤在众多坐椅中选择坐14号坐椅——那是死亡之椅。 当索道开始向下运行时,就会产生一种前倾力,但这个时候还不会发生什么,因为坐椅安全带虽然被破坏了,但是它的轻微作用还在。 随着索道的继续运行,中途要经过高大的索道支架,坐椅在攀过支架后再向下运行时,由于坡度变化大,将产生巨大的惯力,坐在14号坐椅里的他和她就会被惯性带动身子向前扑,失去效应的安全带卡子就会被他们挣开,脱离安全系统,将坐椅上的他和她从空中用到索道下面——那是几十米高的冰雪世界。 当然,他会装做从坐椅里被闪出来,但是因为他有思想准备一只手已经死死地抓住坐椅的扶手,在被弹出坐椅后吊在空中。也许他的手会被擦伤,也许他的肌肉组织会被拉伤,但是他的命会保住,他会就这样被吊在空中,一直坚持到索道运行的终点。 而颜妤因为没有思想准备就会一头栽进脚下的山谷里,脑袋就会撞击到冰雪下的青石上,一命呜呼。 整个谋杀过程非常简单,别人看来好像一起机械运行事故,两个受害者一死一伤,在每一处空中索道几乎都发生过这样的事故。事后,高山滑雪场保卫部门会做出事故的结论,还会发给麦迪一笔保险赔偿费。事情就这样结束了。 当然,麦迪要冒一定的风险。 但是,不冒风险就不可能成功——就像7年前麦迪在水库那场谋杀中也冒一定的风险一样。 麦迪又试验了一次,证实确实无误,才从14号坐椅上下来,将手里的钳子向山下抛去,一条优美的弧线之后,那件凶器永远消失在冰雪世界里了。 麦迪回到小木房时是8点。 颜妤已经醒了,但仍然赖在被窝里。 “起来吧,今天上午我们去滑雪场。”麦迪坐在颜妤身边,将自己的手伸进被窝里,打了她的屁股一下。 “不嘛……多热的小炕,人家要再躺一会儿。”颜妤撒娇地说。 这女人昨夜一定睡得很好,现在她的气色好极了,好像一朵刚开的睡莲。 “一夜之间,你更漂亮了。”麦迪不由自主地赞叹。 “你说过,男人的那东西是女人的保养液嘛。” 在那一瞬间,麦迪脑海中闪过一个念头;这样漂亮的女人是不应该让她消失的,是不是要取消自己的计划?现在取消还采得及,只要取消了计划颜妤就还能活下去。但又冷静一想,不行,颜妤活着媛媛的事就得败露,我就又夹在两个女人中间做不了人。我不杀她,自己就完了。 简单收拾了一下,麦迪领着颜妤到宾馆餐厅吃早茶。 在餐厅里,麦迪又看见那两团红色的火焰——汤和梅也在餐厅里吃早茶,一会儿他们也去滑雪吗? 但愿他们不要影响他今天谋杀计划的实施。 说是早茶,其实就是早饭。广东人把早饭叫做早茶,东北人感到挺时髦,也就跟着叫开了。 早茶很精致,三鲜煎饺,皮蛋粥,月亮酥,还有一些小点心和小菜。 吃过早茶,麦迪领着颜妤向索道走去。 “滑雪板在哪领?” “滑雪好学吗?” “会不会崴了脚脖子?” 颜妤兴致很高,像一只欢快的小松鼠。一路上问题提个不停。 8点25分,麦迪领着颜妤来到空中索道乘降亭。 索道已经运行起来,一个年轻人在看管索道传输机。 几乎没有人坐索道,坐椅都是空运转的。 一只坐椅慢慢靠过来了。 “麦迪,我们上去吧。”颜妤有些迫不急待了。 麦迪注意了一下,正经过眼前的是6号坐椅,不能上。 “借个火好吗?”麦迪掏出烟,故意和年轻的索道管理人搭话。 “可以。” “来一支?” “谢谢。” “今天的人好像不多?” “不,还没到时候呢,滑雪一般都在10点左右。” “这么说,我们是早的了?”麦迪眼睛留意着移动过来的坐椅号码:8号,9号……还不行。 宾馆方向好像有两个人在往乘降亭这里走,是两个年轻人,边走边嘻嘻哈哈地闹着。 “我们上这个坐椅吧。”颜妤又在一边催促了。 “别急,我抽了这支烟,上去风大……”麦迪仍然和管理人对话。 “小伙子,你干这工作开多少工资?” “一个月300元。” “也不多。” “可不是。”管理人抱怨着。“冷天雪地的,一站一天。” “没干点什么外活?搞点儿第二职业……”麦迪的眼睛仍然盯着坐斗。11号,12号……索道运行得好像很慢。 “下一个到了我们一定上了。”颜妤着急了。 “好好,我系系鞋带。” 麦迪弯腰系鞋带。他系得很慢,眼睛溜着正在运转的索道坐椅,见14号坐椅还没到,就把已经系好的鞋带又打开重系。 14号坐椅终于运行到了乘降亭了。 “好了,我们上去……”麦迪对颜妤说。 但是,就在这时,突然发生了一件意外的事情。 刚才从宾馆方向来的那两个年轻人已经来到了乘降亭,他们本来排在麦迪和颜妤的后面,但当14号坐椅转到时,两个年轻人却嘻嘻哈哈地挤过来,很不礼貌地抢上了第14号坐椅。 “哎,我们已经等半天了,你们还讲不讲个先来后到……” 麦迪喊了几声,甚至粗鲁地骂了一句,但是没有用,两个年轻人已经坐在14号坐椅上了,那个“死亡之椅”已经离开地面。而且,像是要故意气麦迪似的,两个年轻人在坐椅离开时给了麦迪一个飞吻。 妈的,你那是死亡之吻! 麦迪在心里咒骂着,但也无可奈何。他的计划被意外地打乱了,他不知道应该如何应付这个变故,不知道接下来将会发生什么? 15号坐椅过去了。 16号坐椅过来了。 “哎,麦迪,我们上16号吧。”颜妤说。 没办法,麦迪和颜妤上了16号,扣好了安全带。 16号坐椅带着麦迪和颜妤离开了地面,颤颤悠悠地向空中升去,渐渐地远离了乘降亭。那种悬空的感觉立刻包围上来,并且充满了身体的每一个细胞。风开始在脚下盘旋,低头向下望去,是几十米令人目眩的高度,白雪更加白茫茫地连成一片,森林仿佛也变小了。身边的颜妤一边害怕地紧紧拉着麦迪的胳膊,一边高兴地大呼小叫。 麦迪却没有心思,他的眼睛始终隔着15号坐椅盯着14号坐椅,密切注视着那两个年轻人的一举一动。 他被这意外的变化弄得手足无措,两个年轻人的突然出现完全打乱了他的谋杀计划。14号坐椅是“死亡之椅”,本来是给颜妤预备的,但是,却被那两个年轻人抢先占领了。 现在,如果不采取紧急措施停止索道的转动,今天要死去的将是那两个年轻人。这是麦迪所不愿意看到的,虽然他想杀人,但是,他并不想错杀人。 那两个年轻人虽然无礼,虽然刚才他在心里一千遍地以死来诅咒他们,但他不想让两个年轻人白白死去,因为他们的死丝毫无助于他自己问题的解决。 但是,麦迪没有办法停止索道的转动,因为他无法说出要求索道停止转动的理由。 “喂!麦迪,”颜妤在他身边大声地喊着:“还生那两个毛孩子的气呢?没必要,高兴高兴吧!” “高兴高兴……” 麦迪挤出一个笑来,但他高兴不起来,因为他看到前面马上就要经过一个高架支柱了,支柱挑起钢索所产生的坡度会使坐椅前倾度加大,导致坐椅里的人冲向前方。 死神已经临头,14号坐椅上的两个年轻人对此一无所知,在坐椅里仍然“嘻嘻哈哈”地打闹着。 麦迪的心已经提到嗓子眼了。 颜妤似乎也注意到了这些变化。 就在14号坐椅经过那个高架支柱的一瞬间,麦迪下意识喊了一声: “小心!” 但是,一切都晚了。 14号坐椅经过高架支柱时产生的前倾力已经将两个年轻人甩向前方,并且用他们自己身体的惯力将已经被麦迪“处理”过的安全带卡冲开了。 失去阻挡的两个年轻人像子弹一样从坐椅上射出去…… 颜妤喊叫一声,用双手捂住了眼睛。 但是,事情并没有到此完结,而且又发生了奇迹般的变化——两个年轻人的反应都很机敏,他们在身体被弹出的~瞬间,一下子抓住了坐斗下的铁管,双双被吊在空中——今天演这种“空中杂技”的本来应该是麦迪,现在却阴差阳错地换成了两个年轻人。 “救命啊!救命啊!” “救救我们……” 那两个年轻人喊着。 但是,谁也救不了他们,因为现在离下一个乘降亭太远,地面上的人无法接近他们。而且,也不能让索道的运转停止下来,因为那样只能延长两个年轻人被吊在空中的时间,消耗他们的体力,增加坠入山谷的危险。索道只能继续运行下去,惟一的希望是两个年轻人能坚持下来,就这样吊着跟随索道运转,一直到达索道终点。 “要坚持呀!”麦迪喊着。 “千万别松手哇!”颜妤也喊着。 坐在14号坐椅后16号坐椅上的两个人都很关心事态的发展,但两个人的动机不一样。 “眼睛不要往下看!” “不要乱动,互相配合一些!’, 来自16号坐椅不同目的的共同鼓励对两个年轻人坚持下去起了很大的作用。 两个年轻人终于坚持到了山谷的乘降亭,被等在那里的人们救了下来。 16号坐椅上的麦迪和颜妤也下来了。 “幸亏他们是年轻小伙子,”颜妤长嘘一口气,说:“要是我这样非掉下去摔死不可。想想真有点儿后怕。” 索道在继续运行,两团红色的火焰出现在索道上…… 第二十九章 男女不明关系 29.男女不明关系 警察汤和警察梅的关系很微妙。 两个人都是同一个警察学校毕业的,虽然不是一个年级的,但也算叔伯同学。一个28,一个25,都是大男大女,当时领导上分搭档时也考虑到了这一层关系,一般情况下分搭档都回避一男一女,但领导上却有意把他俩分在一起,为的就是给他们制造点儿方便条件,好早点儿解决个人问题。搭档了好几年,俩人好像对上像了,局里的人一致认为他们是一对恋人,并且找到了一些是恋人的证据,比如说:两个人都住局里的单身宿舍,门挨门,据说两个人经常互相住着,今个儿你到我宿舍住一宿,明个儿我到你宿舍住一宿。 有时候两个人一起在宿舍里做饭,喝着酒,在宿舍里弹着吉他呼天嚎地唱着歌。两个人的影集里也互相镶着对方的或者双方合影的照片,他们也经常一起出来度周末,就像今天到高山滑雪场来度周末一样……可是,奇怪的是他们就是不结婚。局里有人问什么时候吃你们的喜糖喝你们的喜酒哇,汤和梅就只是笑,并不回答。 于是,局里的人便纷纷苦笑着说:“现代派青年,不可思议……” 其实,两个人的问题在于汤。梅早就要求结婚了,但是汤始终没有答应。 汤是个极其敏感的年轻人。敏感是当警察的必备素质,但是,敏感却同时使人的心态过早地老化。 汤的心态就过早地老化了。 警察的工作性质决定了汤总是接触社会的阴暗面,汤每天看到的听到的想到的讲到的都是人类的丑恶现象:杀、死、偷、抢、毒、奸、淫、骗、赌……这使他更多地看到了人性的原始的一面,丑恶的一面,兽性的一面。 天长日久,量变必然促进质变,逐渐使他那颗本来应该火热的年轻之心变得冰冷了。他冷眼看人生,冷眼看人类,冷眼看世界。 或者说,他把人看透了。在汤看来,世界上的一切人际关系都是一种需要——动物生存的一种自我需要。这种需要才是人行动的根本动力,只要人感到自己需要了,就什么都会去干,就连人们一向称为最高尚的爱情也是如此。 汤接触的很多案件都是和男女爱情有关的,有因为你爱我我不爱你而产生谋杀的,有因为我爱你爱得太深太嫉妒而产生伤害的,有因为我即爱你又爱她还爱另一个她形成多角关系而产生混乱的,有因为爱得不到满足痛不欲生而自杀身亡的,有因为利用爱而进行诈骗活动而触犯法律的,有因为爱你又失去了你心理不平衡而对你所爱的人进行残酷毁容的…… 就在前几天,汤还刚刚处理了一起因为男女之爱产生的恶性案件:一个有妇之夫爱上了不是自己妻子的另外一个女人,爱得如痴如狂;那个女人也爱他,爱得山盟海誓。两个人经常在一起幽会,翻云覆雨,享受男女之间爱的欢乐。 但是,有一天,男的到女的住处去,却发现那女人同另外一个男人在一起,重复着自己和那个女人的故事。这个男人妒火中烧,到朋友处借了一支猎枪,闯进那个女人的住处,对着那一男一女的下体各开了一枪,构成了严重的伤害罪…… 太多了! 在汤看来,当男人女人互相说“我爱你”的时候,他们其实是在说“我需要你”。因为男女之爱的本质是爱的双方为了满足自我的精神需要,从这一点上看,高尚的爱情实际上是男人女人一种自私的利益——即精神利益。 因此,千百年来,古今中外所有的爱情故事,相恋,失恋,插足,分手,结婚,离婚乃至重婚,无一不是男女之间这种精神利益的不断组合和重新调整。 所以,当漂亮的女人梅走进他的生活并对他表示了自己的爱之后,他非常冷静地说出了一段让梅感到意外的话。 “我们可以交往,可以做男人和女人之间的一切事情,当然也包括上床,只要你我需要,但是我们不结婚,行吗?” “为什么?”当时梅奇怪地问。 “因为重要的是内容而不是形式。” “不能把内容和形式统一起来吗?” 于是,汤又说出了一套自己的“理论”: “那只是人们的良好愿望。人,是以独立体的形式存在的,各自有各自的需要,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相爱了,这只是两个人在爱的方面的共同需要。 “但除了爱以外,两个人还各自有各自的其它需要。不结婚而生活在一起,就可以既满足男女双方在爱方面的共同需要,又可以保留双方各自不同的其它需要。 “结婚了,就是既把两个人的共同需要绑在一起了,也把两个人不同需要绑在一起了。 “当两个人各自的不同需要超过两个人的共同需要时,结婚和家庭就是一副桎锆,男人女人就会为了挣脱这个桎锆而争斗,就会产生和当初良好愿望相反的不愉快的事甚至不人道的事……既然如此,何必当初呢?” 梅当时I京奇地瞪着美丽的大眼睛说:”奇谈怪论!” 汤说:“不,这是肺腑之言。” “好吧,但是我不放弃结婚的努力。” 爱汤的梅虽然没有接受汤的观点,但最后还是接受了汤的现实。 于是,两个人开始了一种特殊的男女之间的生活,似恋爱又胜过恋爱,似同居又不是同居,似试婚又不是试婚。 虽然这种特殊的男女之间的生活过得很好,但是,做为女人的梅始终希望能够早点儿结婚,有一个正式的家。 几乎所有的女人都希望结婚都希望有个家,为什么会这样?因为女人天生有一种不安全感,结婚成家会使她感到安全。 说起来,汤和梅两个人也真是一对儿。 汤细高个儿,但不失身体的结实与健壮,那种经过健身房推拉举压等34种器械锻炼出来的肌肉,一块一块地凸现在他身体的各个部位,是任何衣服也掩饰不住的。汤有一张白净的脸,剑一样笔直的鼻子,男人的嘴唇很少有像他那样红润的,本来是开枪动拳头的,却有几分书生气, 梅虽然算不上是鲜花嫩柳,但也是漂亮女人一个。她的主要特点是丰满,丰满的脸庞,丰满的身材,丰满的嘴唇,丰满的胸脯,女人一丰满就有女人味儿,警服警徽使这个女人自来带有一种柔中有刚的风韵。 在这个大周未来到之前,两个人在一起合计干点儿什么。 梅说:“伙计,这周得出去玩儿了。” 汤说:“行,家伙,玩儿什么吧?” 梅说:“冬天应该玩什么?” 汤说:“玩雪呗。” 梅说:“去滑雪场?” 汤说:“去滑雪场。” 于是,两个人就来了。 昨天晚上两个人也是在白雪宾馆西餐厅吃的饭,在小舞厅里跳舞,然后共同开了一个房间,亲亲热热地过了一宿。 今天早晨起来吃过早茶,汤和梅也准备去滑雪场,来到索道乘降亭,坐上坐椅刚刚启动,就看见了刚才发生的那一幕惊险镜头,也看见了在山谷乘降亭那里聚了一堆人。 “伙计,那边好像出事了。”梅总是这样叫汤。 “家伙,咱们得去看看。”汤说。 他们两个乘坐索道坐椅来到山谷乘降亭。 “我们是警察,请让开。” 汤一边说着一边分开围观的人群,挤进出事现场。 出事的两个年轻人已经被人们放在亭子里的长椅上,不知是哪个好心人将自己的大衣盖在那两个年轻人的身上。两个人看来已经累得精疲力尽了,长脱脱地躺着,完全没有刚才的那种嘻嘻哈哈的精神头儿。 “谁是管理人员?”汤问周围的人。 “我。”一个干瘦的中年人说。、 “出了什么事?” “这你得问他们。”管理人指着那两个年轻人说。 汤来到两个年轻人身边。 “我们是警察,到底出了什么事?” “坐椅的安全带出了问题,把我们甩出来了……”一个满脸粉刺的年轻人说。 “你们刚才坐的是哪号坐椅?: “好像是……14号。”粉刺脸不敢肯定。 “是14号。”另一个留着中分式头发的年轻人肯定地说。 汤抬起头,在索道上寻找14号坐椅,索道仍然在运行,现在经过山谷乘降亭的是43号坐椅,14号坐椅已经转到别的地方去了。 汤对管理人员说:“你和山上机房联系,等14号坐椅转到这儿时停车。” 管理人员用亭子里的电话和机房联系了一下。 又等了好一阵子,14号坐椅才又转了回来,管理人员对山上打了个手势,索道停止运行,14号坐椅正好停在眼前。 汤检查14号坐椅,他检查得很认真,为了看得仔细他几乎是趴在14号坐椅上的,那姿势使人联想起正在嗅昧儿的警犬。汤将14号坐椅前后看了一遍后,又将安全带卡子拿到眼前仔细看。又递给梅看。 梅看了一眼说:“卡子上有明显的硬器摩擦的痕迹,是用一种工具所为。伙计,用不用取指纹?” “不用。”汤说:“安全带卡子上的指纹肯定是那两个年轻人的。” “索道乘降点晚上有人值班吗?”汤又转过身来问管理人员。 “没有。” “为什么不安排值班的?” “谁会来偷坐椅吗?”那个管理人员想笑。 “这没有什么好笑的,”汤板着脸训斥管理人员。 “如果真的有值班的,也许今天就不会出这事了。” 那个管理人员的笑凝固了。 “领导没安排,关我什么事……”他嘟囔着。 汤没再理他,又对周围的人说:“刚才我看见14号坐椅后面的坐椅上还有两个人,是谁?” “是我们。” 看说话的那个男人,真巧,又是他——麦迪。在他身边是那个和他一起来的女人。昨天已经在来白雪宾馆的路上和他们遭遇了一次。汤的意识中马上闪现出一个意念:难道麦迪又和今天的事儿有关? 汤努力排除这个意念,他知道当警察的最怕先入为主,因为先人为主往往会影响自己对事情真相的客观判断。他知道自己的这种意念是因为7年前的水库溺水案件,他对7年前那个件的记忆太深了,虽然已经结案了,直到现在他仍然坚持自己的观点,认为那是一起谋杀案,认为麦迪是凶手。 “我们又打交道了。”汤说:“刚才好像你们是坐在15号坐椅的吧?” “不对。是16号。”麦迪答道。 “你对号码记得很清……” “这不奇怪。” “你们发现了什么吗?我的意思是说,你们和14号坐椅离得很近,你们发现什么反常现象了吗?” “我们什么也没发现。”麦迪说。 “你说得这么肯定,连想都没想。”汤又转过身去问那两个年轻人:”你们认识这个男人吗?’’ 两个年轻人摇摇头。 “以前见过面吗?” “没有。” “再认真想一想?”汤在进一步启发 两个年轻人想了想,互相看了看,一齐摇摇头。 汤的脸上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失望。汤对两个年轻人的问话与麦迪有关,如果麦迪和那两个年轻人认识或者有纠葛,麦迪就可能有作案动机。在汤的眼里,怎么看麦迪怎么像凶手的样子。 遗憾的是麦迪和那两个年轻人不认识。 汤又转过来对麦迪说:“为什么有你在的时候,总是出事故?” “你说得不准确,不应该用总字,有我在的时候出事,你看到这种事情加上这次一共才两次。”麦迪不卑不亢地回击。 周围的人都不明白两个人这段对话的含义,莫名其妙地看着两人。 “警察同志,还有什么要问的吗?”麦迪主动问汤。 “暂时没有了。” 麦迪说:“这事和我们无关,颜妤,我们走吧。” “等一等。”梅喊住了麦迪和颜妤。 “你们住在哪个房间?” “我们住哪与这件事有关吗?” “我们在继续调查中也许要找你们。” 麦迪告诉了梅他们住的地方。 麦迪和颜妤刚走,救护车就来了。同时,从车上下来几个人。 有四个人抬走了那阿个年轻人。 还有一个穿经济警察制服的男人和一个发胖的男人向汤和梅走来。 “我是滑雪场保卫科的,”穿经济警察制服的男人对汤说:“我们滑雪场马经理想跟你们谈谈。” 那位胖男人和汤握握手。汤感到马经理的手肉太厚,而且汗太多,湿漉漉的。握完后汤在自己的裤子上擦了擦。这使马经理有些尴尬。 “如果你们二位真是警察的话,”马经理字斟旬酌地说:“我首先感谢你们及时赶到现场,对我们的工作给予了及时的帮助……但是,我想和你们二位单独谈谈,到我的经理办公室好吗?” 汤皱皱眉头,他感到这位胖经理好像有什么难言之隐,他看了梅一眼,意思是征求梅的意见。 梅点点头。 “好吧,我们走。” 汤和梅跟着马经理来到设在白雪宾馆中的经理办公室。 经理办公室设计得别具匠心,好像为了和外面的冰雪世界相对应,房间通体是白色的,地面是一种透明色的大理石,好像结了一层厚厚的冰。 墙上印着一朵朵夸大了的六角雪花,非常清楚地向人们展示出结晶体的奥妙;在老板台的后面是几根雕塑的吊冰,上粗下尖仿佛悬挂着几把宝剑。 老板台也漆成白色的,好像上了一层霜。坐在这种格调的办公室里,让人从心里感到寒意。 沏茶递烟之后,马经理说: “有人说过这样的话:由于职业不同,所以人们看待问题和处理问题的方法就不同。你们二位懂我的意思吗?” 汤摇摇头。 梅干脆就回答“不懂。” 马经理并不气馁,他好像很有耐心。 “不知道你们听说过这样一件事儿没有……哦,在一座城市里,政府为了发展旅游业,投资很多建筑了一条空中索道。但是,刚刚开业运行不久,就出了一次事故,由于机械故障使索道在运行当中发生了抖动现象,使一个游客从索道上掉下来摔死了……消息当然很快就传出了。 “于是,从第二天起,没人再去花钱坐索道了,因为人们认为不安全……二位警察同志,你们明白我给你们讲这个故事的意思吗?” 汤当然明白,马经理怕这起事故传出去影响滑雪场的经济效益,想把这起事故压下来。现在这种事情见得多了,企业出了盗窃案不报,它影响精神文明和综合治理评比;基层派出所,出了案子不报,怕增加发案率影响破案率;个别领导者家里被盗也不报,怕破案后贼说出自己家里的不正当收入…… “你想让我们不声张?”汤说。 马经理点点头。“对对对,是这样的。” 接着他又摇摇头。 “但是,仅仅这样还不够,我要求你们干脆就不要追查下去,或者干脆不插手这件事。据我所知,你们是来滑雪场旅游的,那你们就尽兴玩儿吧,这件事就由我们滑雪场保卫部门处理……好吗?” “对不起,”汤说:“我们的职业不允许我们对看到的案件不管,而且,我告诉你,这起事故80%是一起谋杀案。” “你不要把事情说得那么严重。”保卫科长插话说。 “不是我说得严重,你也是做保卫工作的,你没看见14号坐椅安全带卡子上的磨损痕迹吗?那是硬器掰伤……” “你也可以当做自然磨损处理。”保卫科长说。 “这怎么行!”汤叫起来。 “虽然出了点儿事故,毕竟没有造成什么恶性后果嘛。” “两个年轻人的精神受到了刺激……” “两个年轻人的费用我们负责。” “那么凶手呢?凶手是谁?凶手要杀谁?这些问题谁回答?” “没有必要回答,也没有人要求回答。” “法律要求回答。” 气氛有些紧张。马经理出来打圆场。 “好了好了年轻人,如果你们觉得按照我们要求的那样做在你们上级那里不好交代,我和你们张副局长说,他是我的朋友。” 马经理说着,拿起老板台上的电话,拨了一个话,然后同对方哈哈哈哈……讲了一通,然后把电话朝汤一递: “张局长找你讲话。” 汤接了电话。 张副局长在电话里只说了一句话:“照马经理的意见办。” 放下电话,汤有些变脸了。“马经理,你这样做让我想起了什么?” “什么?” “你好像和这件案子有关……” 马经理的脸一下子白了。 “算啦!”梅出来制止了汤。 “既然马经理把我们局长都搬了出来,我们真的就不管这事了。告辞了。” 梅拉着汤走出经理办公室。 在走廊里梅不解地对汤说:“你为什么要强行管这事,今天你怪了,我们是休假的,不是执行公务的。” 汤说:“因为我感觉这个案子和麦迪有关……” 梅听汤已经不止一次地说起过7年前的案子。那好像是他的一块心病。 “有什么关系?” “我一时说不清……” “神经病。” 神经病,汤在心里重复着梅的话。 第三十章 小火炕上的温馨 30.小火炕上的温馨 是的,汤承认自己在7年前的水库事件问题上有些神经质,这一辈子他忘不了那件事,那是他人生中栽的第一个大跟头。 做为当时水库水上派出所的警察,他认为那起事故是谋杀,而分局来的人认为是事故,汤和分局来的领导大吵了一次,结果还是按事故处理,而且让他在派出所警察位置上连干了3年。 现在,汤又遇到了麦迪,好像遇到了冤家对头。汤凭着警察的直觉感到麦迪和14号坐椅发生的事故有关。他决定继续调查下去,当然是在暗中进行。 汤也说不上自己为什么这样执着。 是为了一种事业? 还是像他自己的“理论”所认定的那样:是为了满足一种人的自我需要? 整个一白天颜妤在麦迪的陪同下,在滑雪场玩得很开心。 晚上,白雪宾馆经理请麦迪和颜妤夫妻俩吃海鲜自助餐,共同进餐的还有副经理和其他几个客人。 晚餐进行的时间很长。菜一道一道地上,仿佛永远也上不完。男人们呼天喊地地喝酒,白酒啤酒,一杯接着一杯,仿佛肚子里永远也装不满。宴会没有结束,颜妤就先回来了,她推说自己玩了一天太累了,要早点儿休息。 回到小木房子里,颜妤脱了衣服上了炕。 小火炕仍然很热,但她却睡不着,翻来复去好像烙饼。 其实,颜妤从宴会上提前回来并不是因为太累了,而是因为她心里很乱。虽然一天来表面上她都是高高兴兴的,但其实她的内心里始终有一团乱麻,那是因为14号坐椅发生的事故引起的。 一天来,颜妤竭力掩饰了自己的心理状态,在没搞清问题之前她不想让别人看出什么——包括自己的丈夫麦迪。现在,她要一个人静静地呆着,好好理一理心中的那团乱麻了。 那团乱麻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形成的? 好像是在索道事故刚刚发生之后,开始时她并没在意,她只是被意外的事故吓坏了。但是,当她惊魂初定之后,心里便产生了一丝丝疑虑,那一丝丝疑虑交织纠缠在一起,将颜妤的心里塞得满满的。 颜妤终于感到今天发生的事情有些不对头。 哪儿不对劲? 她说不上来,但是,颜妤在自己的潜意识中感到好像什么时候在哪里见过或者听说过这种类似的场面? 那么,自己以前见过或者做过这种事情吗?颜妤想。 或者说,今天这种场面是某种场面的重复与再现吗? 她在自己记忆的库存里苦苦思索,始终没有想起来。 但是,她坚信自己的下意识是准确的。 有一点颜妤朦朦胧胧意识到,今天的事故虽然发生在那两个年轻人的身上,但是,颜妤感觉那事故跟她自己有关。 问题是她找不出证据。 灶坑里的劈柴仍然“噼噼啪啪”燃烧着,散发出一种苦味儿,那苦味儿淡淡的,好像很遥远很遥远。什么时候闻到过木柴燃烧时散发出来的苦味儿?好像是在小时候到乡下姥姥家,蹲在灶坑前帮助姥姥烧火做饭,姥姥家烧杏条,撅一把杏条塞在灶坑里,杏条稍子在燃烧,根部就”滋滋啦啦”冒沫,现在回忆起来,仍然感到一种温馨……小火炕烧得太热,再加上心火太盛,颜妤躺不住了。她起身穿好衣服,一个人来到外面。 今天晚上是个无风之夜,没有昨夜的严寒,空气中洋溢着一种雪的甜蜜和暖意。夜空中的星星仿佛比昨天的还多,还大,还近,月亮比昨天还圆,月光下的雪地变成了蓝色的,蓝得透彻,蓝得醒目,仿佛遍地撒满了细碎的蓝宝石。 周围小树林投出一片清晰的阴影,仿佛雪地里长出一片灰色的苔藓。颜妤在月光下走着,踩着月光,踩着蓝色的雪,呼吸着从雪中过滤出来的清新空气,头脑就变得清醒了。 清醒的颜妤仍然在理心中那团乱麻。 今天的索道事故发生后,颜妤也看过14号坐椅安全带的卡子,卡子上有硬器摩擦的痕迹。颜妤虽然不懂侦察学,但卡子上的痕迹太明显了,什么人都能看出那是用工具掰过的硬伤。 颜妤自然也看出来了。 谁掰安全带的卡子干什么?安全带的卡子要是失效了,是要出事故的,是会死人的。 如此看来,14号坐椅发生的是一起人为的事故,或者说是有人故意搞谋杀。 谋杀?! 颜妤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这可是发生在自己身边的谋杀! 那么,凶手要谋杀谁? 按照一般的逻辑推理:既然凶手将14号坐椅上安全带的卡子弄坏了,那么,凶手谋杀的对象就应该是乘座14号坐椅的人。 14号坐椅是死亡之椅。 14号坐椅上坐的是那两个年轻人,那么,凶手是要谋杀那两个年轻人吗? 如果凶手的谋杀对象是那两个年轻人,这起事故就和自己无关了。 颜妤感到心里一阵轻松。但是,这轻松并没有持续多长时间,紧接着颜妤的心又被突然而至的一种灵感攫住了。 不不!那两个年轻人只是临时抢先坐上了14号坐椅的,他们乘座14号坐椅只是一种偶然,一种意外,凶手是不会按照意外出现的情节去设计自己的谋杀计划的。或者说,凶手自己也不会想象到在执行谋杀计划中出现这种意外——有人抢先坐上了14号坐椅。 那么,应该乘座14号坐椅的人是谁?也就是说,如果那两个年轻人不突然出现的话,必然坐到14号坐椅上的人应该是谁? 颜妤顺着自己的思路推断下去: ——今天早晨我和麦迪到索道去的很早,当时索道乘降亭里没有别人,按照当时的情况推断,应该乘座14号坐椅的是我和麦迪。是那两个年轻人临时抢先一步坐了上去,代替我和麦迪受害。如果不是那两个年轻人突然出现并抢先上了14号坐椅的话,那么,被谋杀的应该是我和麦迪。 想到这,颜妤自己吓了一跳! 难道说有人想谋杀我和麦迪? 是不是自己有些太神经质?也许事情并不是这么回事儿,比如说:14号坐椅里的安全带卡子不是今天被破坏的,而是在以前的一个什么时候,而且破坏者的原因也和我们无关,我们只是在一个偶然的机会里碰到了…… 不对不对!颜妤在心里自我否定着,因为她在那团乱麻中还隐隐约约看到了一些完全相翩东西,只是她现在还没有来得及将线头抽出来。 那么,就接着向下梳理: 如果说凶手的谋杀对象是我和麦迪,那么,凶手是谁? 按照刚才的推理,凶手应该是知道被谋杀对象会乘座14号坐椅的人。 那么,谁知道我和麦迪会乘座14号坐椅呢? 这是个难解的题。 索道上那一长串坐椅好几十个,事先谁坐哪一个并不预约,也不买票不对号,滑雪者谁来到这里赶上哪个坐哪个,完全由乘坐者自己选择—— 且慢…… 乘座者自己选择? 颜妤心里忽然一亮,她好像看到了揭开了事故之谜的缝隙,找到了理清心中那团乱麻的线头。 乘座者就是知情者。 因为知情者可以选择14号坐椅。 那么,凶手就是乘座14号坐椅的人了。 当然不是那两个后来居上的年轻人,而是原来计划上14号坐椅的麦迪。 脚下的雪在发出“咯吱咯吱”的破碎声,像颜妤开始破碎的心,树林子里偶尔掠过一阵风,在颜妤的脚下吹起一团雪雾。由于心理发生了变化,颜妤觉得周围的夜色开始变得不那么美好了,甚至有些恐怖。在这种恐怖的气氛中,颜妤继续想: 将麦迪推理为凶手是有根据的,因为她联想起麦迪在索道乘降亭里的一系列反常表现: ——早饭后颜妤和麦迪一起来到索道乘降亭时,本来索道已经开始运转了,麦迪应该领我坐上去,而且不断有坐椅转到面前。开始来到的坐椅的号码好像是6号或者7号,反正是14号之前的。可是,麦迪没有马上乘坐,他借口和管理人对火点烟说话,错过了前几个坐椅。点完烟后本来应该乘坐了,那时候过来的好像是9号或者10号坐椅,麦迪又没有乘坐,他借口系鞋带,又拖延了一阵。他好像故意这样拖延时间,目的是在等待,等待什么?等待14号坐椅的到来,因为只有他知道14号坐椅中的秘密。 ——但是,就在这时,两个年轻人意外地出现了,他们后来者居上,很不礼貌地抢先上了14号坐椅,这就打破了麦迪原来的计划。 所以,引得麦迪大为恼火,几乎不顾自己的风度,冲着两个年轻人大声喊叫了起来。其实,早坐一个坐椅和晚坐一个坐椅关系并不大,如果是正常情况下,麦迪完全没有必要发那么大火的,发火,说明两个年轻人破坏了麦迪精心构思的谋杀计划,使他的阴谋夭折。 第三十一章 爱情坟墓 31.爱情坟墓 ——上了16号坐椅之后,颜妤注意到麦迪一直神色不安,他的眼睛始终死死地盯着前面14号坐椅上的两个年轻人,这不仅仅因为他的谋杀计划被两个年轻人破坏了,还因为他知道14号坐椅要出事——他也并不愿意让那两个年轻人白白送死,但是,他又没有办法阻止。 而且,颜妤还清楚地记得,就在两个年轻人出事的一瞬间,麦迪大喊了一声“当心!” 虽然表面上看那一声喊叫是正常的,但颜妤现在回忆起来,感觉麦迪的那一声喊叫绝对比事情发生提前一秒钟,或许半秒钟……这说明什么?这更说明麦迪事先知道14号坐椅的秘密。 如此看来,破坏了14号坐椅安全带卡子的凶手就是麦迪。 颜妤感到一种寒意正从脚下开始升起,顺着她的神经,顺着她的血液,顺着她的骨髓,蔓延到她的全身。她感觉自己正被一条巨蟒纠缠着,巨蟒在用力勒紧,勒紧,使她感到一阵窒息。 颜妤在痛苦中继续寻找麦迪可能是凶手的证据。 从时间上看,麦迪完全有破坏14号坐椅的机会。颜妤继续想:因为麦迪今天早晨比我早起来一会儿,他说去看看“城市猎人”,谁能保证他在这一段时间不是去破坏14号坐椅的安全带卡子? 还有一个问题:如果凶手是麦迪,那么他的谋杀对象是谁? 按照凶手的谋杀对象是乘座14号坐椅的人的逻辑推理,14号坐椅上只有两个人,既然麦迪已经是凶手了,麦迪不能自己谋杀自己——那么,谋杀对象只能是我! 但是,这里还有一个现象令人费解: 麦迪本人也在14号坐椅上,他破坏了安全带卡子,如果一旦出事,他不是要和我同归于尽吗? 因为他事先有思想准备,会在事故发生的一瞬间抓住坐椅,吊在空中,就像今天那两个年轻人那样。 而毫无思想准备的我将一头栽下几十丈深的山谷,撞得*进出。 即使我也侥幸像两个年轻人那样在事故发生的一瞬间抓住坐椅吊在空中,也没有体力一直坚持到终点,中途也会失手坠入深谷的。 那种寒意还在向颜妤的全身蔓延。 应该承认麦迪的聪明,他运用自己的聪明设计了一个很好的谋杀计划,如果他的阴谋得逞,谁也不会想到同坐在14号坐椅上的他是凶手,人们按照一般的逻辑推理会把同坐在14号坐椅上的他也当做受害者的。 这是麦迪谋杀我的手段。 颜妤想:那么,麦迪谋杀我的动机是什么? 是什么事情使他对我如此深恶痛绝,置于死地而后快呢? 颜妤马上想到了姗姗。麦迪的谋杀一定和深圳的姗姗的事有关,麦迪知道姗姗的事情已经败露,我向他提出那三个条件,他表面上接受了,其实他根本就不想接受。他并不想和我和好,还在继续自己的骗局——不,是在我和姗姗之间做出了选择,他选择了姗姗,舍弃了我。他在暗中计划了这个阴谋,他在用7年前对付美馨的办法对付我,他想让我成为第二个美馨。 想到这,颜妤又想起她的那种奇怪的感觉,事故刚发生时她总觉得好像在哪见过这场面或者自己经历过这种事?现在她想起来了,是7年前水库事件——在那次事件中麦迪谋杀了他的前妻美馨,现在他又来谋杀我,而且使用的手段是水库事件的翻版。他让谋杀者和被谋杀者同时遇难——这是麦迪式的构思方法。 那么,我现在该怎么办? 颜妤感到自己的心在那一瞬间彻底凉透了,她知道自己和麦迪之间的一切已经完全结束了,而且没有挽回的余地。 问题是怎样结束? 用什么方式结束? 从滑雪场回来以后,颜妤就病了。 她有些低烧,白天心神不定,晚间睡不稳觉,说梦话和大喊大叫,总是无端惊醒,浑身酸疼,冷汗淋漓。同一个时时刻刻想谋杀自己的凶手生活在一起,谁都会有这种感觉。 麦迪说可能是出事故那天受到了惊吓,也可能是出事故那天晚上她一个人在野外呆的时间太久受了风寒。 但颜妤知道自己其实是心病。 麦迪仍然很殷勤地尽一个丈夫的职责,他把公司的“马自达”轿车调来,陪颜妤到医院看了医生,又从医院陪她回家,服侍她躺下,为她找药,把水和药端到她的床前。但是,麦迪一离开,颜妤就偷偷地把药倒在厕所里了。 她不相信麦迪,她知道他的关心是表面的虚假的,她害怕这个凶手会借她生病的机会在药上做手脚,以完成他在滑雪场所未完成的谋杀计划。 麦迪又上班去了,颜妤一个人躺在家里。 家,仍然是原来的那个家,外表上看仍然温馨舒适。但是,颜妤对家的感觉已经完全不一样了,在她看来,这个家现在只剩下一个躯壳,内容已经没有了。 原来如果麦迪不在家的时候她不安心,只有麦迪在家里的时候她才安心;现在正好相反,麦迪在家时她不安心,麦迪在家时她心神不定,寝食不安,甚至提心吊胆,只有麦迪走了,剩下她一个人时,才安下心来。 颜妤便又明白了一个道理:如果是两个相爱的人,共同生活在一个屋檐下是一种幸福;如果是两个不爱的人共同生活在一个屋檐下简直是遭罪。 这是颜妤没想到的,人世间的变化为什么会这样快?原来两个恩恩爱爱的一男一女,现在竟然一下子变成了仇人。 于是,颜妤心里又涌上一阵悲哀:我爱麦迪,为了爱他当年我主动向他献身。结婚后这些年来,我为他操持着这个家,原指望这个家是我一生中永远的安乐窝,万万没想到他功成名就后就另结新欢,这个家这么快就变成了爱情的坟墓。早知这样,当初何必要付出那么大的代价成立这个家? 两行热泪默默地湿着枕巾。 颜妤擦擦泪,将目光转向窗外。 窗外灰蒙蒙的天空飘着雪花。今年冬天真是一个多雪的冬天,从入了冬以后雪就没断过,三天两头地下,小雪、大雪、清雪、雪碴子……变着花样地下。现在窗外好像正在下着鹅毛大雪,雪花真大,一片片像小时候在乡下姥姥家看见过的榆树钱儿,雪花飘飘洒洒,漫天飘舞,连成一片茫茫苍苍的雪网,遮住了冬日里的太阳,遮住了遥远的天空,遮住了这个房间里与外界的联系。 天会哭吗? 望着窗外这雪,颜妤就想起谁说过的一句话:“雨是夏天的眼泪,雪是冬天的眼泪。” 夏天的眼泪是有声的。 冬天的眼泪是无声的。 无声的眼泪更痛苦,就像颜妤现在的心。 人在痛苦的时候愿意想起幸福时的事情,颜妤想起以前麦迪对她说过的话:“一个男人心里只能装下一个女人,颜妤,我的里只有你。”唉,那都是过去的事了。现在丈夫心里又有了姗姗,颜妤知道自己已经被姗姗从麦迪的心里挤出去了。 在两个女人之间,麦迪已经做了选择,他选择了姗姗。姗姗更年轻,更漂亮,姗姗能给他生孩子,姗姗能给他更多的、更新的享受,能给他更美、更足的男人的欢乐,姗姗能让他合弃过去——包括他的家和他的妻子。 麦迪为了保证自己的选择,设计了一次对她的谋杀,虽然因为意外没有成功,但是,那次行动本身就证明了麦迪和姗姗之间的关系。 看来,麦迪和姗姗已经不是一般关系了,起码是情人,甚至是夫妻。 现在,颜妤一点儿也不怀疑麦迪会做出重婚的事情来。 一想到自己所爱的男人和另外一个女人也像夫妻一样生活,颜妤的心就发痛,就像被刀子割了一样流血。 原来颜妤还希望挽救这个家,挽救自己和麦迪的缘份,现在看来,两个人之间的缘份已经尽了。虽然她和他之间也曾经强烈地爱过,但是,那种爱已经消失了。爱这种精神上的感受,也像物质一样受到四维空间的限制,在一定的时间内爱存在,但是,一旦过了这段时间,爱就不存在了,就像空气一样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她不能怨男人,男人总是这样,他们在不断地寻找新的女人,在他们的眼睛里,女人,只要是新的就比旧的好。 说什么山盟海誓,天长地久?男人的山盟海誓和天长地久在更新的更漂亮的女人面前顷刻问便土崩瓦解了。 颜妤只能怨自己粗心,为什么没有注意到丈夫潜移默化的变化?为什么没有在夫妻感情好的时候想到防患于未然?她也.怨自己的命不好,她甚至认命了,7年前自己做了第三者,从美馨手里将麦迪夺了过来;现在,姗姗又做了第三者,从自己手里将麦迪夺了过去。一切全是一种报应。 那么,就离开他吧,和他分手——像歌中唱到的那样:“……该分手时说分手,不要说难忘记,让那岁月随风而去……” 问题是,颜妤不想就这么简单地分离。 因为她的思想感情刚刚经历了一次奇妙的转化: 世界上的任何物质都可以互相转化——比如说树木可以转化为煤炭,粮食可以转化为酒精,汽油可以转化为火,火力可以转化为电力……不但物质可以转化,而且由物质产生的精神也可以互相转化,强烈的爱可以转化为强烈的恨,虽然这是两个完全不同的精神概念,但一旦产生转化就比什么转化都快,都彻底。 是的,颜妤由爱麦迪转化为恨麦迪了。 因为麦迪不但抛弃了她的感情,而且还计划剥夺她的生命,他已经以自己的行为变成了她的仇人了。 所以,颜妤不仅要离开他,而且要报复他。 而且,颜妤必须尽快地报复。因为麦迪给她的时间也许不多了。在上次谋杀计划失败之后,麦迪一定又在构思新的谋杀计划,谁能保证他在今天中年下班回来时怀里揣着一瓶氢化钾?谁又能阻止他在某一个夜晚将沉睡中的我掐死在被窝里?颜妤必须在他的新谋杀计划形成并实施之前,完成自己的报复计划。 那么,用什么办法报复? 这是颜妤从滑雪场回来以后一直在想的一个问题。 当然不是一般的报复,而是想把他往死里整。颜妤这样想是从两个方面考虑:一方面是对麦迪的恨,你想让我死,我偏偏让你死。另一方面是对姗姗的恨,我得不到的东西,就毁灭了他,让你姗姗也别想得到。 最毒不过妇人心?! 女人的心是这样的:在受到爱护的时候她们充满柔情和善意,但在受到伤害的时候也会变得恶毒起来。 颜妤现在的心就变得恶毒了。 恶毒的颜妤已经找好了毁灭麦迪的武器——7年前美馨的死。 她知道那也是一次谋杀,谋杀美馨的凶手就是麦迪。警察对整个事件也进行了调查,当时因为没有足够的证据而当作一次意外的事故而结案。 但是,颜妤就是证据,她知道整个事件的全部经过,是麦迪事后在得意的时候亲自对她说的,只是当时她和麦迪的根本利益是一致的,所以没有站出来向法律检举证实。 现在,情况不一样了,现在她和麦迪的根本利益不一致了,而且成了冤家对头,她完全可以将那场谋杀的全部事实向警察告发。 虽然事情已经过去7年了,但是,仍然没有过法律追查的时效期,只要法律想要追究麦迪的刑事责任,麦迪是必死无疑。 第三十二章 一个忠诚的男人 32.一个忠诚的男人 颜妤选择美馨死亡案之谜做为毁灭麦迪的武器还有另外一种考虑:麦迪当时将真相告诉她是因为那时候他和她的根本利益一致。 现在,他们的根本利益已经不一致了,他们甚至成了仇人,在这种情况下,麦迪一定时时刻刻担心这个秘密被她这个知情者说出去,她现在已经成了麦迪在这个世界上最可怕的敌人,即使和麦迪分手了,即使她不报复他,他也会找机会杀人灭口的。 所以,用麦迪的这个致命弱点去攻击他,既可以报复麦迪,也可以保护自己,是一个一举两得的好办法。 颜妤继续想:那么,如何利用7年前的那个秘密实施自己的报复呢? 最简单的办法就是直接到公安局报案,让公安局把麦迪抓起来。 但是不行,这里还有一个重要的环节不能忽视。颜妤想:我是那起水库谋杀案的知情者,当时案发后我没有及时向公安机关报告,使麦迪逃脱了法网,已经犯下了包庇罪。 如果现在麦迪东窗事发,在他负法律责任受到法律制裁的同时,我必然也要受到牵连,也要负法律责任受到法律的制裁——知情不举——即使不判同谋罪,起码也判个包庇罪,也得尝尝几年铁窗的滋味儿。 不不,我可不想和他同归于尽。 那么,这件事就要做得神不知,鬼不觉,既不能让麦迪知道,不然他会为了保护自己加快谋杀我的步伐。也不能让公安局的人知道,不然我也得受到法律的制裁。 那么,怎么做? 看来,到公安局告发并不是目的,让麦迪死才是目的。如果上公安局告发,不管我以什么方式告发,公安局在抓起麦迪的同时,必然要追问有没有知情者,麦迪也许会将我递出来,我就要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所以,这件事最好不真的向公安局告发,而是以告发相威胁,用美馨那件事做砝码,向他的心理增加压力。颜妤知道麦迪的心理有时是很脆弱的,这种压力将最终导致他精神崩溃,自己选择一种方式去自杀。 颜妤是个有心计的女人,她要搞个像样的报复计划。她要让麦迪死得更巧妙,让他看起来像完全的自然死亡。或者她把自己的计划叫做心理谋杀, 是的,这是一种心理谋杀。 法律中还没有关于心理谋杀的条款。 搞心理谋杀可以钻法律的这个空子。 这就是颜妤报复麦迪的基本思路,当然,实施细节还要仔细捉摸。 颜妤在床上翻了个身,她觉得有点儿不得劲儿,也许是用脑过度,也许是暖气送得太热,颜妤感到有些燥闷,胸口憋得喘不过气来,想到外面走走。 她从床上起来,简单地收拾了一下自己,披上那件狐狸皮大衣,下楼来到外面散步。 在她家楼下的楼群之间有一块三角地带,建筑着一些街头小品:一个小花园和两个蘑菇式的凉亭,还有一只梅花鹿雕塑。颜妤就在这三角地带中倘徉。 纷纷扬扬的雪花变得大起来,像榆树钱般在颜妤身旁飞扬旋转,前面走过的脚印,马上就被飞扬的雪花盖住了——颜妤的思绪也随着雪花飞扬。她抿了抿呢大衣,用狐皮领子遮住了脸。 在这种雪天雪地中散步,使颜妤的头脑变得格外清醒。颜妤伸出一只手掌,让掌心向上去接飘飞的雪花,手掌在呢大衣里捂的发汗,在雪天中冒着袅袅的热气,一片硕大的雪花飘进颜妤的手掌中,悠然之间便融化了,消失得无影无踪。 麦迪的命运将像这片雪花一样。颜妤想。 那么,心理谋杀计划的细节应该是什么样呢? 首先,应该考虑用什么方式向麦迪施加心理压力——也就是说用什么办法通知他现在已经有人想旧案重提了。 有一点必须肯定,颜妤想:我不能面对面地和麦迪提7年前的那件事,一切都必须背靠背地进行。 用电话?这倒是很方便,现在街头到处都是电话亭,找一个自动管理式的电话亭,投两个硬币,然后像电影里演的那样,用手绢包着话筒,捏着鼻子压低声音开始向他讲述7年前那个故事? 不行不行,再怎么掩饰,电话里也能听出声音,起码能听出是男是女。麦迪也是一个聪明人,他会从声音里听出是我在讲话,一旦让他听出破绽,不但全部计划就都付之东流了,而且还会马上招来杀身之祸。 还是用信的形式好一些,用匿名信,不见面,也不会出漏洞。 颜妤继续想:当然由我亲自来写,因为像这种事是不能由别人代笔的,那样做会扩大知情者的范围。 字体必须改一下,不能让麦迪看出是我的字体。 用打字机打字比较好一些,街上到处是打字服务社,只要找一家交几元钱,然后让打字者按照我的口述打出来就行了。不行,因为这样一来,打字者必然就知道了匿名信的内容,如果碰巧打字者是麦迪的熟人,岂不是泄露了天机? 看来,只有我自己亲自来写。 不能用右手写。 用左手写?也不行,因为据说用左手写字和右手写字笔体虽然不一样,但是笔划基本是一样的。 用脚写?这并不是神话,颜妤以前曾经看过一个电视报导,某地农村一个双臂残疾的女人用双脚可以洗衣服,做饭甚至绣花。当时颜妤只是感到好奇,现在想,学学这个残疾女人用脚写字也许能行。 颜妤急忙又回到家里。 她找出一张纸,铺在地板上。又找了一支圆珠笔,脱了袜子,用右脚大姆指和二指之间夹住笔,试验写下一行字。 字体虽然潦草,但看得清楚意思。不足之处是字体太大了些。 又试了几遍。 这回行了,看着那封用脚写的信,颜妤心想:别说麦迪,就是公安局的技术人员也鉴别不出字是谁写的。 当然,这样的匿名信不能只写一封,要写两封,间隔着送到麦迪的手里,让他不断地接受打击,只有这样才能促使他的精神彻底崩溃。 接下来她又想:用什么信封呢? 不能用我们单位的制式信封,麦迪会认出来的。到大街上买一只邮电局指定印刷的那种普通信封就行了。 细节设计远远没有结束。 接下来一个难题是:以什么方式给麦迪送匿名信。 通过邮局去寄? 不行,信到了永泰贸易公司是先由秘书处理的,有时候公司的秘书也许会把匿名信当做公函拆看。 最好是找个人帮助送一下,谁合适? 颜妤自然而然地想到了达卫平。 那个有些抑郁的男人对我很好,和我有那种特殊的关系,看样子他为人也很老实,让他送匿名信是再合适不过的了,只是我要将匿名信封好,不让他知道匿名信的内容,让他只是起一个邮递员的作用。不让他知道麦迪的事不是对达卫平不信任,而是预防万一,因我在那个事件中毕竟还牵扯着我。 还有,匿名信要在我不在本市的时候送到,这一点很重要,因为我不在的时候收到匿名信,麦迪就会解除对我的怀疑。 我要争取在最近时期出一次差,到哪都行,只要能离开本市几天。 行了行了,对麦迪的报复计划就这样设计完了。颜妤认为天衣无缝。 颜妤高兴了,她甚至想:恐怕世界上最优秀的间谍也是女人吧。 第二天早晨起来,颜妤感觉自己的病好多了,浑身轻松。于是,她收拾了一下自己,照样去“月亮城”舞厅“晨练”。 来到舞厅里仍然在后排座椅那里找到达卫平。 仍然是只和达卫平跳舞。 “这几天你没来?”达卫平问。 “我病了。” “好了吗?” “好了。” “好了就好。” “这几天我没来你和谁跳舞?”颜妤问。 “谁也没跳。” “就那么坐着?” 达卫平点点头。 颜妤心里一阵感动。难得有对自己如此忠诚的男人。她的手握了握,身子向达卫平靠近了一些。现在,她比任何时候都需要男人的这种忠诚。 两个人不再说话了,只是跳舞。 散场前,颜妤对达卫平说,“一会儿到你那儿去好吗?” “你是说我的钟表店?” “对。” “你不上班了?” “晚去一会儿没什么?” “他又走了,就这么几天?” “不,他在家。” “在家你为什么来找我,你不是说,他在家的时候我们尽量……” “有特殊情况。” “有什么特殊情况?” “现在……不好说。” “知道了……你想要那事?” “不,现在不想,但也许以后会更多。” “你心里有事?” “对。” “什么事?” “到你那儿再说。” 达卫平没再说啥,这是他的长处,他从来都是该问的问,不该问的不问;该说的说,不该说的不说。也正是这一点使颜妤对他放心。 “晨练”结束后,达卫平和颜妤一起走出舞厅,他们一起在街头吃了碗粥,这回是达卫平请颜妤。然后,一起来到了“达氏钟表店” 小小钟表店里像以往一样,有生意但很安静,两个小姐在接待客人。 “我们可以到里屋去谈吗?”颜妤说。 “当然可以。” 两个人进了里面的小屋。 第三十三章 窥探一个男人的隐私 33.窥探一个男人的隐私 颜妤坐在床上,达卫平为颜妤冲了一杯茶,放在她面前。然后坐在颜妤对面的椅子上。颜妤面对面地看着达卫平,她发现他脸上的忧郁神情减少了,是什么原因?是因为他在保持了三十几年童贞之后终于尝到了男女之欢吗? 达卫平被看得不好意思。 “什么事?神秘兮兮的……”他说。 颜妤喝了一口茶,说:“其实没啥事,我明天要出差,到沈阳。大约要一周时间,临走前有点儿事求你帮我办办。” “尽管说。”颜妤从自己的手提袋里拿出两封信,两封信都封了口。 “你看见了,这是两封信,我要你把这两封信送给他。” “麦迪?” “你很聪明。” “这好办,我一会儿就办……” “不,不要当面交给他,也不要让他知道送信的人是谁?” “行。” “信要送到我家,最好从门缝里塞进去。” “行。” “还有,两封信不要一起送,第一封送去后,要间隔一两天再送第二封信。” “行。” “还有,我明天出门,你要在我走了以后再办……” “行。” “有什么问题吗?” “有。” “提吧。” “你为什么要这样做?有什么事同你丈夫不能好好谈话吗?为什么要用信的方式,而且还是偷偷摸摸的?” “这个我不想现在让你知道,以后我会在适当的时候告诉你的。” 达卫平不问了。 “该我知道的,你会让我知道的。”他说。 颜妤看着达卫平,她现在觉得这个男人越来越可爱了。她甚至想:当我和麦迪的事情解决之后,达卫平也许是个理想的生活伴侣。 我和达卫平之间有这种缘份吗? 缘份就像远在两个银河系中的两颗流星,本来各自在毫不相干的轨道上运行,却又在偶然的机遇里相撞了。 男人和女人之间的一切都是缘份。 颜妤继续想:如果没有麦迪对我的背叛,我就不会接纳达卫平;如果达卫平没走进我的生活,我也就不会如此果断地做出毁灭麦迪的决定。 那么,一切都随缘吧…… 颜妤从达氏钟表店走了以后,达卫平也走了。他去办一件事。 达氏钟表店里又恢复了那种平静而祥和的气氛。 这个时候没有客人,钟表店里好安静,永远充斥着一种滴滴哒哒的声音。 只有没有客人的时候,两个小姐妹才隔着柜台开始唠嗑。 卖钟表的水萍说:“哎,天心,你注没注意,老板这几天好像有些不大对劲。” 修钟表的天心说:“怎么不对劲?” “好像比以前话还少。“ “这倒也是……” “是不是被那个叫颜妤的女人给勾住了?” “不许你说达哥的坏话,达哥不是那种人。”天心总是把老板叫“达哥”,她感到这样叫亲切一些。 “一口一个达哥达哥,偏向了不是?”水萍逗天心。水萍已经有了对象,是一个卖服装的小伙子。两个人来往密切,虽然还没结婚,但好像经过了男女之间的事,所以说起话来挺放得开。 “哎呀你……” 天心的脸红了。 天心是那种很内向的女孩儿,清清秀秀的,平时话不多,有事都在肚子里装着。天心始终没有男朋友。有时有些调皮的小伙子借修表的机会来逗她,她也只是红红脸,既不答话,也不生气。女孩子自有自己的心事。 “水萍姐,现在没事,你替我看一会儿,我……我去给达哥收拾一下屋子。”天心对水萍说。 “去吧去吧,难为你的一片心。”水萍仍然逗天心。 “现在替人家收拾屋子,怕以后要为人家捂被窝了。” “哎呀,难听死了……” 天心嚷着从自己的柜台里出来,跑到对面柜台,轻轻地打了水萍一拳,然后红着脸进里屋去了。 里屋虽然他早晨起来已经收拾过了,但那是男人的收拾——大面上还看得过去,但只要仔细一看,就能看出很多不利索的地方。 天心开始干起来。她总是在他不在的时候帮助他收拾屋子。 做为达卫平钟表店的雇员,天心在雇佣合同上并没有帮助老板收拾房间这一条款,但她经常这样义务服务。是一种什么感情趋使她这样做?她说不上。好像是对他的一种尊敬?也好像是对他的一种爱戴? 天心也曾经听不少打王酌姐妹们说过,有一些男老板心术不正,对年轻漂亮的打工妹总是想方设法占便宜。但是,达卫平从来不这样,他对两个女店员没有任何一点点的邪念。他把她们当做小妹妹,他关心她们,他的关心是一种慈祥,是一种善意,让天心想到自己的爸爸和哥哥。 天心开始收拾屋子,独身男人干的活就是不行,被子叠成了麻花,床单也没铺平,窗台上已经落灰了,茶杯里还有昨天的残茶,暖气上的一双袜子已经干成鱼干了,还没有收拾起来。天心把袜子卷成一个团……放在哪? 天心的目光停留在床边五斗橱上,一般人的衬衣和袜子都放在这种五斗橱里的。 天心过去拉开最上面的一个抽屉,里面是一些帐本。 又拉开第二个抽屉,里面是一些烟和药片。 再拉开第三个抽屉,里面空空的,只有一张大照片,镶在一个大像框里。 天心把照片拿出来看。 照片上是一个女人,大约有20岁到30岁之间。那女人长得不算漂亮,在女人堆里算一般人,但五官也算端端正正的,有一种女人大大方方的气质。照片显然是多年前照的,因为已经有些褪色了。看来这照片达卫平经常看,因为是放在床头附近的,也因为那照片上没有灰。 这女人是谁? 没结婚的达卫平为什么保留女人的照片? 天心想。好像从来没见有这样一个女人到店里来过。这个女人和达卫平什么关系? 肯定不是一般关系,如果是一般关系他不会把照片放在身边。 显然已经是一个很旧的故事了,像这张照片一样。 那是一个什么样的故事呢? 达卫平的独身和这个故事有没有什么关系? 天心想把水萍喊进来让她一起看看这女人的照片,帮助她分析一下这个女人究竟是谁?但是,她没有这样做,因为她不想让任何人和她一起分享达卫平的秘密。 “天心,有人修表。” 水萍在外屋喊。 天心把照片放回五斗橱里,又把袜子放在第四个抽屉里,回到营业室。 她的脸上仍然很平静,但是她的心里却从此储藏了一个秘密。 叶曼咪又开始重复她那一套窥视的把戏了。 那时已经是晚饭以后了,叶曼咪一个人呆在自己的家里。她的家不大,是公司分给她的房子,一室一厅,收拾得和老处女本身一样洁净而刻板。 除了收电费水费煤气费的之外,叶曼咪的这个家平时从来没有人来,安静得如同地下洞穴,那是她自己的小天地,她可以在这里毫无顾忌地窥视她的上司麦迪的信件。 窥视麦迪的信件是叶曼咪一天中最重要的事情。 叶曼咪今天很兴奋,因为她收到了给麦迪来的三封信。 叶曼咪像往常那样坐在那张饭桌兼写字桌兼化妆台的小桌前,将房间里的其它灯闭了,惟独让桌上的台灯亮着,灯光是黄色的,由于有灯罩罩着灯光只局限在桌面上,这就在房间里造成了一种神秘的氛围,在这种氛围中窥视另外一个男人的内心世界,真是一种常人意想不到的享受。 叶曼咪支好湿雾美容器,加满水,接通电源,喇叭型的喷口中开始徐徐地有乳白色的湿雾喷出。叶曼咪让那徐徐喷出的热雾蒸着自己干黄的脸,同时,将三封今天收到的麦迪的信一一摆在面前。 一封是黄色信封。 一封是白色信封。 另一封是粉色信封。 先看哪封? 叶曼咪先拆开黄色信封的那一封信,这封信没有意思,是一封公涵,市里成立了一家企业家协会,要发展麦迪入会,而且是内定的理事。写给麦迪这类的信叶曼咪以前也拆过好几封,什么成立“关心下一代协会”呀,“门球协会”呀,“残疾人协会”呀,“红娘鹊桥联谊会”呀……无非都是从企业家兜里向外掏钞票。 又打开白色信封的那一封信,这封信更没有意思,是那种早已被人们玩厌了的“金锁链”游戏。这种信叶曼咪见麦迪也曾经收到过,都说是如果按照信上的要求给20个朋友写同样的信,就会在多少天后收到一笔巨款。 如果不按照信中的要求办,中断了“金锁链”,就会有灾难降到你的头上。净瞎扯!麦迪一封信也没写,不是照样当官发财?不是照样活得好好的? 接下来拆开的这封粉色信封的信也许有点儿意思,因为信封下面的落款是深圳,而且,叶曼咪从那信的隽秀字体上断定这是一个女人给麦迪来的信。 信是这样开头的,从信的开头上看,麦迪和这个女人的关系就不一般。虽然没有“亲爱的”之类的字样,但什么关系才能达到“日夜想念”—— 日夜想念的麦迪: ……你从深圳走后一切都顺利吧。虽然刚刚分别半个月,可是,我感到好像过了很长时间。真有度日如年的感觉,以前我虽然也有这种感觉。但是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强烈。好像我的心已经被你一起带到了东北…… 半个月?叶曼咪在心里算了一下,麦迪总经理从深圳回来正好是半个月左右。这么说,麦迪总经理上次去深圳时就是和这个女人在一起的。仅仅是在一起吗?还是住在一起生活在一起?以前麦迪总经理每次去深圳也一定是和那个女人在一起,因为那女人在信里写出了这层意思。 以前你不让我写信,说是怕有不好的影响。今天,我实在忍不住了,太想你了,就写几句话,也好寄托一下我的思念。 叶曼咪又想:麦迪不让她写信,为什么不让写信?如果是一个关系正常的女人给他写信有什么不好的影响?除非是:不正常的关系…… 家里都好,你不要挂念。上个月的水费、电费、煤气费和闭路电视费都交了,虽然煤气费涨价了。这个月的生活费足够了。因为我们公司这个月的奖金又增加了,再加上你走时留下的一笔钱,估计用两个月没有问题…… 家里?那个女人在和麦迪谈家?叶曼咪想:谁的家?她的家吗?她的家对他有什么意义?为什么她要告诉他她家里的一些家庭琐事?从那女人信的字里行间分析,好像在谈她和他的家?那么是不是他们俩的家?如果是说明了什么?就说明麦迪总经理在深圳还有一个家——当然不是完整的家,而是人们常说的”金屋藏娇”。叶曼咪还从这段话中看出写信的女人是个独身女人。 ……孩子也好,他在一天天地长大,我不知道他是男孩儿还是女孩儿,有朋友劝我去做B超。我没做,因为怕那种射线对孩子发育有影响。不过,我告诉你,孩子现在开始变得不老实了,经常在肚子里踢我,但是你不要担心,不疼,就是让人感到一种幸福,即将要做妈妈的幸福…… 孩子?那个女人怀孕了?她肚子里的孩子是谁的?是麦迪和那个女人的孩子吗?既然她和他谈孩子,那就肯定是她和他的孩子——问题严重了。 工作调动的事还望你抓紧进行。什么工作我不挑剔,什么工作都行。哪怕……只要能尽快地和你在一起…… 那女人要往东北调动工作,她要来到麦迪身边?还有那个没出出生的孩子。这行吗?叶曼咪忽然站在麦迪的角度上替他担心了:如果真的把深圳那个女人调到东北来,麦迪将如何处理和这个女人和自己妻子的关系? 我和孩子一起盼望你再一次的到来。 爱你的姗姗 这封短信到此就结束了。 原来那女人叫姗姗。 放下信,叶曼咪感到心在乱跳,难道这封信里说的事情都是真的吗?如果是真的话,那么,她的上司麦迪就是在深圳另有所爱。如果真是这样的话,她可就窥视到了麦迪真正的隐私。 而且,叶曼咪由这封信又联想到不久前发生的另外一个奇怪现象: 当时麦迪总经理出差到深圳去了,——个自称是深圳海洋贸易公司公关部的小姐给这边打来电话,说是由于麦迪同本公司的长期合作有贡献,他们想赠送给麦迪及其夫人一些礼物,特意打听一下麦迪夫人的情况,主要是打听麦迪夫人的头发颜色和家庭情况。 当时叶曼咪如实相告了。但是,事后她对这个电话的真实性有了怀疑,因为她发现永泰贸易公司在深圳的客户中没有海洋贸易公司,海洋贸易公司怎么会突然“感谢麦迪的长期合作”给麦迪赠送礼品? 叶曼咪曾经对那个电话困惑了很久。 现在看来,也许那个电话就是这个姗姗打来的,目的是为了找一个借口了解一下麦迪夫人的情况。 叶曼咪继续自己的联想。 根据窥视到的内容进行自由的联想,这也是叶曼咪满足自己窥视欲的一个重要部分。因为联想也是窥视别人心理的一种手段。 那么,姗姗了解麦迪夫人的情况干什么? 难道麦迪一直没向姗姗说过自己夫人的情况? 叶曼咪没有接触过男人,也不知道一个有妇之夫和一个独身女人之间如果有了那种关系后应该如何处理家庭关系,她按照自己的理解,觉得麦迪应该在事前或者事后将自己家里的情况如实告诉自己的情人。 但是,叶曼咪从海洋贸易公司来的那个电话和姗姗来的这封信推测,麦迪肯定没有对姗姗说家里的情况,或者说了也没说实话,不然姗姗不会采用那种办法进行暗中的调查。 这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一种欺骗——难道麦迪是用一种欺骗的手段将姗姗搞到手的? 事物都是双方面的,既然麦迪欺骗了深圳的姗姗,使她不知道麦迪在东北有家有妻子。那么,从另外一个角度讲:麦迪是不是也欺骗了自己的妻子颜妤,颜妤是不是也不知道深圳姗姗这件事? 肯定不知道。 因为麦迪是不会把自己在外面另有女人的事告诉妻子的。 第三十四章 出卖自己 34.出卖自己 这就使叶曼咪又想起另外一件和颜妤有关的事情来:有一天,颜妤独自一个人来到总经理办公室,抄走了所有与公司有联系的深圳客户的电话号码。【风云阅读网.】抄号码就是要打电话的,这说明颜妤肯定对麦迪也已经有肝怀疑,她像姗姗一样也在进行暗中的调查。 这么说,这是一种双重欺骗。 这种双重欺骗发展下去会得到什么结果? 没有接触过男人没有过男女感情经历的叶曼咪无论如何也想象不出这种双重的欺骗会产生什么结果。她只是有些莫名其妙,一个女人简简单单的,一个男人也简简单单的,为什么男人女人加在一起就使男女之间的感情世界变得很复杂了呢? 叶曼咪继续让美容器散发出的湿雾蒸着自己的黄脸,她闭着眼睛享受着,思考着。袅袅的湿雾如同她的思绪一样缭绕不断,渗进和滋润着她皮肤的每一个细胞,干黄的皮肤有了暂时的光泽和红润。 房间里的光线很暗淡,空间仿佛小了很多,但这并不影响老*思维的空间,生活的空间和思维的空间并不成正比,有时恰恰相反。在这小小的生活空间中,独自一个人思考,是叶曼咪生活的必然规律也是她的特殊享受。 叶曼咪现在思考的问题是,应该如何处理从这封信中窥视到的秘密呢? 叶曼咪知道这封信的重要,她第一次窥视到这样重要的一个秘密。这是一个男人生活中最大的**,这事关系到她的上司的名誉,关系到他家庭的存在,也关系到颜妤和姗姗这两个女人的幸福。 如果是另外一个人窥视到这个秘密,一定会很好地利用这个秘密。 ——如果是麦迪的政敌得知了这个秘密,会向上级纪律检查机关打小报告,以此将麦迪从总经理的位置上弄下来,由自己取而代之。 ——如果是一个贪得无厌的小人得到这个秘密,可以以此向麦迪威胁敲榨,让麦迪出钱赎回这封信,得到一笔数目可观的金钱。 ——如果是愿意惹事生非的小人得到这个秘密,可以麦迪路的妻子告密,让麦迪的后院起火,从中获得一种恶作剧后的*。 但是,叶曼咪什么也不做,叶曼咪只是看看,仅此而已,她不会运用这个秘密。她窥视的目的仅仅就是窥视行为本身,没有任何社会目的,而是为了自我精神享受。 所以,叶曼咪将自己的脸从蒸汽上挪开,将信封的胶口对上去,仍然用蒸汽将信封好。明天,她将像以往那些时候一样,把这封已经窥视过的信,不动声色地放在总经理的办公桌上。 那个秘密她不想对任何人说,她会永远深藏在自己的心里。 这就是老*叶曼咪。 但是,叶曼咪自己也没想到,后来她却把这秘密对警察说了。也正由于她的窥视怪癖,才给今后一件扑溯迷离的案件提供了惟一的破案线索。这是后话。 现在,叶曼咪关闭了美容器,她要睡觉了。 她先做了20分钟的“香功”。 又喝了一杯浓浓的牛奶和半盅蛇酒。 然后又用震动*器给自己*10分钟。 不做完这一切叶曼咪睡不着觉,她有严重的失眠症。 夜,对于甜情蜜意的男女来说也许太短了,但对于老*叶曼咪则永远是长的。 麦迪是早上回到家里的。 他是为了取一份文件,今天上午公司开会要用。 昨夜他一宿未归。 他是在一个只有他自己知道的地方过夜的。 如果颜妤在家他是不会这样做的,但是,颜妤昨天到沈阳出差去了。 麦迪对妻子的出差颇感惊奇:以前颜妤是从来不出差的,颜妤本人不愿意出差,她说过自己更愿意守在家里。单位领导徐经理知道麦迪经常跑买卖,家里需要人看家,所以一直很照顾她,这回怎么就派她出差了? 尽管如此,麦迪并不反对妻子出差。他虽然是个事业心很强并且在事业上已经取得成功的男人,但他并不反对妻子也做好自己的工作。虽然他挣的钱足够养活妻子的,但他还是支持妻子继续工作的想法。 他明白:对于一个活人来讲——特别是女人,有时候工作并不是一种谋生的手段,而是一种充实生活的手段——特别是自己常年跑外,家里有老人和孩子,与其让颜妤一个人孤零零呆在家里,真不如让她上上班解解闷。另外,工作着也可以不断提高女人的素养。 也许颜妤总在家里呆腻了想出去活动活动。麦迪想:只要相安无事,他倒希望颜妤在外面多呆几天。这样他就可以随心所欲地干自己的事儿了。 麦迪来到自己家楼前,上了4楼楼梯,走到家门口,要掏钥匙开门,却发现门缝里插着一封信。 昨天晚上麦迪9点钟前曾经回来过一次,看来信是昨天晚上9点以后送来的。 谁送的信? 麦迪想:是因为来送信我不在,敲门没敲开才塞到门缝里的?还是就想以这种方式将这封信送给我? 信里写着什么? 麦迪满怀狐疑地从门缝里将信拿出来,先看看信封,信封没有什么特别的,在所有的文具店里都可以买到的那种统一制作的信封。信封封着口,封面上没写字。是呀,直接从门缝儿中塞进来的信,是不用在信封上写什么字的。 麦迪有生以来第一次收到这样的信。 他明白,这种信是不适宜在门外看的。 麦迪打开门,进了家。 没脱鞋没脱大衣他就急忙打开信。 是一封匿名信,信的内容只有一行字: 麦迪:你是杀死美馨的凶手。快到公安局去自首。 一个湖边钓鱼目击者 短短的一封匿名信,却使麦迪脚底生出一股凉风,顺着脊梁而上,麻木了他的中枢神经,僵得他半天没动地方,手中竟然也冒出了津津冷汗。 班是不能上了。会议也不能开了。 麦迪给叶曼咪打了个电话,取消原定的会议,推辞说自己晚去一会儿,然后颓坐在沙发上,独自一个人捏着那封匿名信发愣。 这封短短的匿名信像神奇的阿拉伯咒语一样,一下子就打开了他记忆深处的一个秘库,那个秘库尘封网罩,深埋暗藏,因为在那个秘库中隐藏着一个绝对见不得人的秘密。现在秘库一旦被打开,封闭了7年的那些岁月,那些难以忘记的生活画面,又重新出现在他的眼前…… ……麦迪是个农村孩子,从小在农村土生土长。但是,也许因为他家乡那地方山清水秀水土好,使麦迪出息得溜光水滑,一表人才。而且,他天资聪颖,能说会写,村里人都说这小子像城里人。但是,遗憾的是麦迪是农民。 当时社会分工基本上是世袭制的。按照政策规定,城市人永远是城市人,农村人永远是农村人。国家机关干部或者国营企业工人的孩子可以接替自己的父母继续做国家机关干部或者国企业工人,而农民的儿子除了大学毕业或者当上了军官等特殊原因外,则注定永远接替自己的父母做农民。 所以,一表人才的麦迪长成了大小伙子,仍然改不了当农民的命运。 麦迪当然不甘心。 他想改变自己的命运。 那时候,能改变一个农民命运的不是别的,而是一个红色的户口本——城市居民户口本。 有了红色的户口本,就可以进城落户,在城市里分到公家的房子,在城市里生活。就可以凭着红卡片吃国家供应粮,可以安排到国营单位或国家机关做正式工作。一句话,就可以终生无忧无虑地捧着一只铁饭碗。 铁饭碗——在当时对农民的诱惑绝对不亚于现在一家大公司总经理的位置。 但是,那时候想弄到城市户口谈何容易呀! 那时候还没改革开放,不兴卖户口,也没有后门可走。红色的城市户口对一个普通的农村孩子来说,简直就像天边的月亮。 一个偶然的机会启发了麦迪。 村里的一个稍有姿色的姑娘,不愿意一辈子生活在农村,就托人在城市里找了个老光棍,嫁了过去,红色的城市户口随即到手了。那姑娘进城了,吃上了供应粮,被安排到一家工厂当了工人。 第三十五章 柔情蜜意 35.柔情蜜意 这种婚姻并不是爱情的产物,而是一种双方为满足自我需要的一种交易,男方需要媳妇,女方需要城市户口,于是就采了个等价交换。【最新章节阅读.】说白了,那姑娘在用出卖自己的办法来改变自己的命运。 但是,当麦迪听到这个消息后,当时心里一亮:对呀,农村的姑娘能以这种方式为自己找到出路,农村的小伙儿为什么不行? 城市里有一些找不到对象的大男,也一定有一些找不到对象的大女。 麦迪决定走“曲线进城”之路。 麦迪明白这是在出卖自己。当时他悲壮地想:出卖自己算什么?真正的男子汉大丈夫能屈能伸,为了事业为了前途吃苦受累赴汤蹈火都行,还怕嫁给一个城市姑娘吗?城市里的姑娘又不是吃人的老虎。 麦迪就托了那个先进城的姑娘为他找城市里的对象,结果很快就找到了。 这个城市大女就是美馨。 美馨大他两岁,那年已经26了。因为长相一般,又有些挑剔,所以一直没有合适的对象,婚事自然没有着落,姑娘到了26岁还没有婆家,就已经是不小的年龄了,是家里爸爸妈*一块心病。 相亲进行得非常顺利。 美馨一眼就看中了年轻英俊的麦迪。 麦迪也看中了美馨——不是因为美馨漂亮,而是因为美馨的爸爸是劳动局的一位科长,可以为麦迪办理城市户口和安排工作。 这是两种需要的结合,麦迪需要城市户口,美馨需要一个年轻英俊的男人。 现在听起来这故事有些不可思议,但在当时确实是那样,一个没有工作的,生活没有着落的男人,是没有权利在爱情上挑三拣四的。 女方家坚持早结婚,而且坚持先结婚后办户口和工作。意思很明白,怕先办了户口男方再变卦。 一个月的恋爱之后麦迪就和美馨结婚了。 麦迪的命运改变了,红色的城市户口有了,国营单位的正式工作有了,一个安稳的家庭有了。 但是,一个时代的悲剧注定要发生了。 麦迪决定铤而走险。 用消灭美馨的办法来摆脱美馨。 如果说当年他是为了城市户口牺牲了爱情的话,那么,现在他要为了爱情牺牲那个给了他城市户口的女人了。 于是,出现了7年前的那一幕…… 水库旅游区。 绿水如镜,青山倒映。 一对对情侣泛舟湖上,一叶叶小舟载满柔情蜜意。 一叶小舟渐渐远离舟群,向水库上游无人区划去。 舟上一男一女,男的划舟,女的戏水,痴男怨女们愿意独去一处,在更远的没有人的地方谈情说爱,或者做出更加亲昵的举动,这在水库旅游区已经是司空见惯的事,谁也没有注意那叶远去的小舟。 小舟划到了上游一处无人水面,这里四处是树林,只闻空山鸟语。 划船的男人左右看看,忽然身体向一侧倾去,他的体重一下子就压翻了小舟,男女二人双双落水。女的显然不会游泳,在水中上下挣扎,呛着水,离男的只有两臂之遥,她向男的伸手求救,只要男的伸出手臂拉女的一把,女的就会得救…… 男的显然会游泳,正因为会游泳他才始终与那女的保持一定的距离,女的向前他就向后,女的向后他就向前,并且他也做出不会游泳的样子,扑扑腾腾地乱击水。但是,他就是不伸手来拉那女的一把。 溺水的女人徒劳地挣扎了一会儿,终于绝望地沉入水中。 男的见左右无人,游到扣翻的小舟上,死狗一样趴在船底上,扯着嗓子嚎叫:救命啊,有人落水啦!…… 过了很长时间,又一只远游的小舟发现了这个男落水者,将他搭救上来。小舟的人又去水库救生部门报告,随后水库救生艇赶来,在男的指定的地方,在那几百米深的昏暗的水下世界,捞出了那个可怜女人的尸体…… 女的就是美馨。 男的就是麦迪。 那时候,他们刚刚结婚不久。他们给人们的外观印象是夫妻和和睦睦,他们到水库去游玩是为了共同度过一个星期天。人们都为小俩口遭此不测而惋惜,麦迪当然也为失去娇妻而痛哭不止,茶饭不思。 警察自然要对这起溺水死亡事件进行调查,也曾经怀疑过美馨的溺水死亡是麦迪蓄意谋杀,特别是刚刚从警校毕业的那个水上派出所小警察汤,更是一口咬定是麦迪对妻子进行了谋杀,那段时间麦迪提心吊胆,坐立不安。幸亏分局来的刑警和汤的意见不一致,经调查结果无法定案。 原因有三: ——麦迪和美馨夫妇感情很好,结婚以来一直和睦相处,没发生过争吵磨擦,没有在麦迪的生活中发现别的女人。麦迪没有杀妻动机。 ——麦迪本人也不会游泳,因为离扣翻的小舟近些,他自己免强攀上小舟留得活命已属万幸,没有能力再去救落水的妻子,这虽然有些遗憾,但不能算犯罪。 ——美馨已经被水溺死,荡荡水库根本就找不到麦迪害死美馨的物证。何况,又没有人证。在人证物证都没有的情况下,显然很难定麦迪犯罪。 另外,据水库管理人员说,这个水库很“馋”,每年夏天旅游季节几乎都出死亡事故,游泳淹死的、钓鱼淹死的、划船淹死的……这虽然是个不严密的说法,也说明了有水就有人下水,有人下水就有人溺水的简单道理。从这一点上看,美馨的死似乎不足为奇。 所以,美馨的死最后定为意外事故。 麦迪解脱了。 半年后,他和颜妤结婚了。 没有人怀疑麦迪和颜妤的婚事,年轻人丧妻再娶这是很正常的。因为谁也没有发现他和颜妤以前有过来往。 ……事情已经过去7年了,麦迪从来不愿意想起这件事。 没想到,事过7年之后,偏偏又有人提到了这件事,并且直接说明他就是凶手,还逼他到公安局自首。 麦迪从自己的回忆中清醒过来,他感觉自己已经被冷汗湿透了。那时候家里仍然很安静,只有那只硕大的玻璃鱼缸子里的循环器发出”哗啦哗啦”的响声。 麦迪的头仰靠在沙发上,他看到了天棚上的高级发泡壁纸,壁纸在他眼前画出一种类似迷宫般的图案。麦迪的大脑里也有一张类似的迷宫图案,他知道那个写匿名信的人就藏在迷宫里,他要在这迷宫中寻找,他要找到写这封匿名信的人。写匿名信的人到底是谁呢? 麦迪首先想到了现在的妻子颜妤。 麦迪认为,颜妤是7年前那个秘密的惟一知情者。 7年前水库的那起“溺水事件”风平浪静之后,麦迪曾经把这件事的详细经过告诉了颜妤,那时候他们已经有了那种暧昧关系,只是做得极其秘密,不为人知罢了。扫除了他们结婚的障碍,他还和颜妤偷偷地庆祝了一番。颜妤知道这件事的全部情节,难道写这封匿名信威胁他的会是颜妤? 难道真的是妻子检举丈夫? 麦迪感到一阵心惊肉跳。 但他很快否定了这种可能。 颜妤没有必要这样做,她还有什么不满足?生活富足,家里什么都有,夫妻从不红脸,工作也很顺心,她为啥会翻脸把自己的丈夫往公安局里推呢?另外,颜妤那样做还会连累她自己,她知情不举,法律起码追她个包庇罪。 是不是因为我和姗姗的事使颜妤产生了仇恨?麦迪想。 不对,我已经向颜妤解释了,并且答应了她提出的三个条件——起码口头上我答应了,这件事表面上好像已经结束了。 那么,是不是因为她发现了我对她的谋杀企图? 也不可能,高山滑雪场的谋杀计划虽然夭折了,但现场并没有留下我丝毫的痕迹,颜妤在当时也没有表露出丝毫的怀疑。 另外,从时间上看,匿名信也不可能是颜妤写的。 因为颜妤昨天上午已经出差了,是麦迪用公司的轿车送上站的,同她一起出差的还有公司里的几个同事。而麦迪昨天晚上9点前回家时还没发现匿名信,看来信是颜妤走后有人从门缝塞进来的,怎么可能是颜妤干的事儿呢? 为了把握起见,麦迪又去察看匿名信的字体。 字体看不出是谁写的,因为很明显匿名信的字是经过伪装的。 那么,到底是谁写了这封匿名信?难道7年前的那一天,真的在水库边上有一个钓鱼的目击者吗? 麦迪又仔细想了想当时的情景:水库上游四周群山环抱,山坡上都是浓密的树林,那是一些高大茂密的椴树、胡桃木、水曲柳和女儿木,一棵挨着一棵组成了原始森林般的树群,如果真有个把钓鱼人躲在林子里也不是不可能的。 因为躲在树林子里的人是暗处,而他和美馨是在明处,暗处的人能看到水面小船上的人,而水面小船的人却看不见林子里的人……于是,自己谋杀美馨的行为就被那个”钓鱼目击者”看见了。 不过,如果当时水库四周的树林子里真的存在那个“目击者”的话,看见翻船了为什么不出来救人?事后为什么不向警察报告?为什么不来找他麦迪威胁敲榨?为什么偏偏在7年后又跳了出来呢? 这个7年前的目击者在哪儿?是不是一直在寻找我?或者一直在跟随着我? 麦迪还想:这个目击者给我写匿名信的目的是什么? 是敲诈钱吗? 是的,我很有钱,找我做敲诈对象是一个明智之举。在很多电影和电视里见到过这样的情况,在现实生活中也时有大款被敲榨的事情发生。可是,匿名信中为什么不提钱的事?是要在下一封信中提出钱的要求?还是根本不是以钱为目的? 唉唉,想不起来想不起来。 麦迪在家里闷想了一上午,仍然是一无头绪,他只好把这件事先放下了。 下午,他上班了。 在办公室里,他关上了门,掏出打火机和那封匿名信,他想把匿名信烧了,记载着7年前谋杀美馨秘密的文字是不应该留下的。 “啪”,打火机燃烧了,冒出一股蓝色的火苗,麦迪把打火机慢慢向那封匿名信伸去……但是,他又关闭了打火机。不能烧!这封匿名信是找到匿名信作者的惟一线索,一烧线索就断了。 麦迪回身打开保险柜,把那封匿名信锁在保险柜里。 又过了两天,一切无事。 麦迪的心刚刚平静了点儿,却不料又接到了一封匿名信仍然是在家里的门缝里塞着。当时他从家里出来,一开门发现一张纸一样的东西从门缝里掉出来,原来是一封信。这么说,送匿名信的人知道他在家,胆子也太大了,简直就是明目张胆! 麦迪已经预感到那不是一封好信了。自从接到第一封匿名信后,麦迪一见到信封心就发慌,这几乎已经成了一种条件反射。 他好像没有勇气看,就那样把第二封信揣在兜里,来到了单位。 进了办公室,关上门,自己给自己倒了一杯水,喝下去,努力使自己镇定了一下子后,才看那第二封信。 信封还是那种在文具店里就能买到的普通信封。封面上仍然没写单位的名称和他的名字。信中的字体仍然是经过伪装无法辨认的——一切都和第一封信一样。 第二封匿名信的内容如下: 麦迪,你为什么还不到公安局自首?你别以为我不掌握你谋杀美馨的证据。 第一。你有作案动机,在去水库旅游前,你就已经有了外遇。和一个叫颜妤的女人暗渡陈仓,你要和美馨离婚,怕美馨不同意,你才制造了那起溺水谋杀案。 第二,你有作案的条件。你从小就会游泳,只是你后来才到市里来,别人不知道罢了,既然会游泳为什么不救美馨?因为这正是你的谋杀手段。 第三,有人证实你的犯罪行为。那条小船是你故意压翻的,这是我在岸边钓鱼时亲眼所见,必要时我可以出庭作证。 当然,也许你的妻子颜妤也会出庭作证,因为她肯定知道这件事。所以,我劝你放聪明点儿,赶快到公安局去自首。不然我会到公安局去报案,等到公安局找你上门时,一切就都晚了。 一个钓鱼目击者 第二封匿名信的内容和第一封匿名信一样,只是比第一封更详细一些。 如果说第一封匿名信只是像短短的咒语,唤出了麦迪可怕的记忆的话,那么第二封匿名信就是一只强大的钢手铁爪,以丝丝入扣的证据拨动了麦迪心中那根最弱的神经,抽走了他的精神支柱,使他再也不能自持,心里空落落的像个无底洞,自己的灵魂正顺着这个无底洞向看不见的深渊坠去、坠去。 匿名信上写的那三条证据,条条属实,条条是要害。如果那个目击者真的用这三条证据告到公安局,那么等待他麦迪的肯定是“杀人犯”的罪名,还有那冰凉的手拷,黑洞洞的枪口,还有脑后那灼热致命的一击! 不不!麦迪在心里喊着:我还年轻,我的事业正发达,我有的是钱,我还没享受够人生,我不想死! 麦迪锁死办公室的门,一个人在办公室里快速踱着步,一会儿快,一会儿慢,一会儿走,一会儿停,焦虑,绝望,愤懑,暴躁。平时儒雅的风度和坤士的气派统统不见了,像一头困狼般兜着圈子。 蓦然,脚步停住了。 要不,就按照匿名信上写的那样,到公安局去自首?坦白从宽,争取宽大处理。这样做可以免去一死,保住一条命,虽然是苟延残喘,但起码是活着。会判多少年?死缓?无期?起码得20年,啊啊,不干不干!大好的时光在那阴冷的铁窗后渡过,放出来时已经是风烛残年的老人,金钱、女人、事业、地位……一切能享受的东西都成了泡影儿,那种苟活还有什么意义? 第三十六章 石榴裙下的秘密 36.石榴裙下的秘密 麦迪又开始踱步。【全文字阅读.】 他走到窗前,从7层楼的窗口向下看。透过窗户上的霜花,可以看到街道上的人变成了蚂蚁,汽车变成了蟑螂,电线杆子变成了草棍儿。几个米的落差使麦迪感到晕晕平乎的,但正是这种晕晕乎乎的感觉,使窗外的无垠空间似乎产生了一种强烈的诱惑力,一种强烈的吸引力,悠悠地向下吸着他。那一刻他忽然冒出一个念头:其实人生很简单,只要跨出窗户一跳,就是烦恼人生万事休了。 麦迪拉开铝合金窗扇,一股辣辣的冷风袭面而来。 那阵从窗外袭来的冷风,又使麦迪清醒了。 不不,我不能死! 真的就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了吗? 没有,麦迪想:我还有一丝希望,我可以先找到写匿名信的人,和那个人谈判,给那个人钱或答应别的什么要求,堵住那个人的嘴。或者,干脆杀了那个人……不也可以化险为夷,转危为安吗? 麦迪从一个农民的儿子通过个人奋斗到这个程度也很不容易,只要有一丝希望,麦迪就要保护自己的既得利益。 麦迪关上窗子,坐回办公桌旁。 他从保险柜里把第一封匿名信也拿出来,把两封匿名信都重新看了一遍,然后开始启动他那聪明的脑筋,在茫茫的混沌中搜索这个写匿名信的人: 这两封匿名信都是有人送到我家的,这说明送信人——或许也是写信人——就在市区内,起码送信这一天在市区内。 这座城市有70万人口,麦迪在市内有很多他认识或认识他的人,要找到那个写匿名信的人,无疑是大海捞针。 最佳的途径,还是应该从对那桩7年前谋杀案的知情者当中去找。 麦迪让自己的大脑将所有可能知情的人都过滤了一遍,认为知情者只能是三种人: 一种可能是警察,也就是当年经手这个案子的警察,特别是那个警察汤。但是,警察给他写匿名信的可能性不大,一般情况讲,只要结了案,警察都不再追究。就是追究也要动用法律手段,而不是写匿名信这样的手段。 另一种可能是真的有一位目击者。 还有一种可能就是妻子颜妤。 目击者是无从查找的。 颜妤却仍然不能排除在怀疑圈之外。 能是自己的妻子颜妤干的这件事吗?似乎不太可能。因为在第二封匿名信中,作者两次提到了颜妤:一处是“你已经有了外遇,和一个叫颜妤的女人暗渡陈仓”,另一处是“也许你的妻子颜妤会出庭作证”。如果是颜妤写的匿名信,她会往自己的身上抹黑吗? 如果不是颜妤,又是谁呢? 麦迪再也找不到第二个知情者了。 这是自匿名信事件出现以来,麦迪第二次将怀疑的视线对准自己的妻子了。 果真有这种可能吗? 麦迪的视线盯在办公桌上。在那张棕黑色的宽大办公桌上,立着一帧用棕色相框镶着的照片,照片上是甜蜜的颜妤和幸福的他。那是他们7年前的结婚照。现代照相技术使颜妤那纯真妩媚的微笑成了永恒。 麦迪用手指轻轻*着照片上的颜妤,像真的*到了她微凉细腻的肌肤。麦迪从心眼里不愿意把自己的妻子划入被怀疑范围内,但他的理智又强烈地暗示他:写匿名信的就是自己的妻子! 妻子没有动机吗? 有——最能激发她的动机仍然是姗姗那件事儿。 哦,姗姗,麦迪想起那个可爱的女人。 姗姗和颜妤比完全有不同的风韵,她有朝气,她有特区姑娘的洒脱,她有现代女郎的风采。他和她在一起时就会年轻十几岁,一点儿也感觉不到年龄的差距。在姗姗的身边他简直就像面临了一座青春的火炉,理智、毅力、观念、尊严……统统都被烧化了,只剩下一堆烂泥似的**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 麦迪原来以为自己做得神不知鬼不觉,以为自己多处筑巢的美梦能够永久。谁知,姗姗的一张照片,就使事情*了。 也怨麦迪粗心了。每次麦迪从深圳回来之前,都非常注意检查自己,尽量不在自己的身上留下姗姗的痕迹、姗姗的物件、甚至姗姗的气味儿。他知道女人是非常细心的。任何一点儿蛛丝马迹,都会引起妻子的猜疑。 当然,有些事情是无法掩饰的,比如说时间,他在深圳呆的时间越来越长,那是因为他实在舍不得离开姗姗的小巢。他只能对颜妤撒谎说业务忙。颜妤从不说啥,但难保她真的会相信他的谎言。 但是,时间一长,自然就粗心。他没想到姗姗在上次他回来时背着他放进皮箱里一张照片。 他没发现这张照片却被颜妤发现了。 虽然自己以各种借口将这件事遮掩过去了,但是,难保颜妤不记在心上。 如果颜妤对这件事真的在心里耿耿于怀了的话,颜妤有可能是写匿名信的人了。 再说,颜妤具备写匿名信的条件。 匿名信的内容颜妤知道,字是颜妤用左手写的,至于投递嘛……也许颜妤根本就没去出差,虽然我送她上了车站,但在车开以前她又下车了。她以出差的名义,实则为投寄匿名信创造了条件。 对,也许颜妤根本就没走,她现在正躲在市里的一个什么地方。 麦迪这样猜测着。 因为他现在没有任何其他线索。 颜妤是他找到匿名信写作者的惟一线索。 麦迪下了决心,为了保住自己,要对颜妤这几天的行踪进行调查。 首先要做的就是,察看一下颜妤是不是真的出差了。 麦迪想:如果调查结果证实匿名信确实是颜妤所为的话,那么,他将加紧制定第二次对妻子的谋杀计划,争取在警察没有找到他7年前谋杀美馨的证据之前将颜妤这个惟一的知情者消灭掉。 麦迪还想:如果调查结果证明颜妤不是匿名信写作者的话,他真的就走投无路了。或者把话说白了,他只有死路一条。 问题是怎么死? 是被警察枪毙? 还是自杀? 那天上午,麦迪就弄到了颜妤出差在沈阳的住宿地点电话号码。 他在自己的办公室里给颜妤公司的徐经理打电话。 “徐经理吗?我是麦迪……” “麦总,你好吗?” “好好。” “你怎么有空给我打电话?” “随便聊聊……” 麦迪和徐经理是老朋友了,关系很好,麦迪因为颜妤在徐经理手底下工作的缘故,逢年过节没少到徐经理家走动,经济上的馈赠自然也少不了。在电话里打了几句哈哈之后,麦迪转入了正题。 “徐经理,我家里有点儿事儿要和颜妤商量,挺急的,但她的手机关机了,我不知怎么和她联系?你知道她住在哪儿吗……” “出差的人已经给我来了电话。”徐经理说:“颜妤和公司几个出差的住在白鹤宾馆8066房间。他们说事情办得很顺利,过几天就会回来,” “你亲自和颜妤通了电话?” “没有,是别人打的。” “知道她们住的地方的电话号码吗?” “知道。你等等,我查一下。”徐经理说了一个电话号码。“这是宾馆总机,打通后再转房间。” “好,谢谢你了……” “非常抱歉,本经理不应该派颜妤出差,你老兄刚从深圳回来,两口子应该热乎热乎……不过,这次是颜妤自己要求出差的。” “哈哈,没关系,老夫老妻了。” “再见。” “再见。” 同徐经理通过电话,麦迪马上给颜妤拨直拨长途电话。 一边拨号麦迪一边想徐经理方才说的话:“是颜妤要求出差的”。 怪了,颜妤从来都不愿出差,她更愿意呆在家里。这回怎么一反常态? 她的一反常态和那两封匿名信有没有关系? 也许这只是一种巧合? 拨完号,耳机中响起表示接通的蜂呜器声。 麦迪以前只想到现代化通讯工具会给做生意带来方便,却没想到还会为夫妻间互相刺探私情提供了方便。 只要电话通了而妻子又没去,那就说明她仍然在这座城市里,说明她有亲自送匿名信的可能。 “您好,我是白鹤宾馆总机。” 电话那一端传出服务小姐甜润的声音。 “请接8066房间。” 在等电话接通那一瞬间麦迪的心跳得很快,他似乎很怕,既怕接电话的是颜妤,那样的话,他的线索就断了;又怕接电话的不是颜妤,说颜妤不在,那样的话,写匿名信的人就真是颜妤了。他被那种矛盾心情搅得六神不定。 电话通了。 “喂,是谁呀?”是颜妤的声音。夫妻7年,那声音麦迪太熟了。 “哦……是我呀。” “有事儿吗?” “……”麦迪一时竟回答不上来。 他刚才想了很多很多,独独忘了编一个同颜妤通话的理由。说什么?总不能说:“我打电话是为了证实你出没出差?” “我……没啥事,就是想给你打个电话。”麦迪灵机一动,编下去:“走好几天了,怪想你的。” “瞎说。”颜妤的声音里带着娇嗔:“你上一趟深圳多少天咋不说想我喽。” “那不一样。颜妤,结婚后你是第一次离家出门嘛。” “这倒也是。” “玩儿得怎么样?” “很开心,故宫,北陵,太原街……都去了,还有五爱市场。” “几天回来?” “两三天吧。” “好吧,注意安全,我等你回来。再见。” 放下电话,麦迪才觉出额上渗出了一层冷汗。 不不,不仅仅是出冷汗,他简直就要虚脱了。他坐在办公室内的老板椅子上,坐都坐不住,要不是自己用两只手支撑着,身子一个劲儿不由自主地往下滑。 最可怕的事情终于还是发生了。 同颜妤通电话的结果证明:颜妤在沈阳,颜妤不可能给他送匿名信,写匿名信的人肯定不是妻子,而是另一个人。 这么说,真的有另外一个目击者存在了。 这个人是谁呢? 没有一点儿线索,偌大一个城市,上哪儿去找这个人? 找不到那个人就意味着只有死路一条。 这时,门开了,门缝中露出叶曼咪干黄的脸。 “总经理,有人要见你。” “不见不见不见!”麦迪气急败坏地喊着:“今天我谁也不见,什么电话也不接,你听到了吗?听到了吗?” 叶曼咪从来没有见过麦迪总经理发这么大的火,吓得脸更黄了,赶紧退回自己的办公室里。 麦迪挣扎着从椅子上站起来,他脱掉了外衣,打开领带,用毛巾擦了一下自己的冷汗。他不麦心束手就擒,他还是要寻找出路。他知道自己这样做是在做最后的挣扎,他知道自己完全是一种没有一点儿希望的没有任何作用的徒劳。但是他也要做,绝望中的挣扎是人的一种生存本能。 麦迪把自己所有的文件柜都打开,将以往个几年所有保留的信件和文件都找出来,希望那些文字能够帮助他引起一些回忆,在回忆中发现一点儿线索。 但是,没有线索。 麦迪又把所有保留的名片和通讯录都找出来,想从中找出一点儿线索,但是,仍然没有线索。 麦迪又开始回忆自己的简历,回忆每段简历中和自己有关的事和人,想从记忆中找出线索。 但是,他还是失败了。 麦迪还设想那个知情者不是本市的人,而是外地的人?这个人来到这座城市,投递完匿名信后就走了。 那就更找不到了。 整个一上午,麦迪折腾得精疲力尽,最终还是没能确认谁可能是目击者。 中午饭麦迪也没吃。 整个一下年,麦迪把自己锁在办公室里,仍然冥思苦想,一直到别人都下班了还没有结果。 那时,他的精神已经接近崩溃的边缘了。 完了,他找不到那个人!就没有办法解决这场危机,就意味着他的灭亡。麦迪想:那个目击者知道我,我却找不到那个目击者。我在明处人家在暗处,看来,想躲避厄运已经没有希望了! 窗外已经黑了,公司里的人也都已经走光了,外间办公室的叶曼咪也走了,麦迪这才神情恍惚地离开了办公室。 麦迪独身一人走在街上。路灯已经亮了起来,给马路罩上一砷桔红色的光。城市开始变得朦胧起来,但正是这种朦胧使城市开始焕发出一种夜的活力。夜总会、大酒店、歌舞厅、卡拉OK厅、KTV、台球厅……各种餐饮娱乐场所以霓虹灯的辉煌诱惑着过路的行人。这些地方都是总经理麦迪经常光顾的,但是今天他不想去,他想喝酒,而且是想在一家小酒店喝酒。 于是,麦迪就开始寻找小饭店。现在这种小饭店到处都是,他要找一个干净清静的。他在一条胡同口找到一家,名字很好听:快进来。 麦迪走进去,小饭店的店面不大,几个火车座,但收拾得挺干净。只有一对青年男女在吃饭。 见来了客人,一个少妇模样的老板娘迎上来。 “欢迎光临,快请坐。” 麦迪在一个座位上坐了下来。 老板娘递上食谱。 麦迪点了四个菜:炝拌牛百叶,炒羊血,溜豆腐和雷击黄瓜。 老板娘在记事本上记下菜谱,又问:“喝什么酒?” “有那种散装的老烧吗?” “有。” “来半斤。” 老板娘到厨房准备菜去了,麦迪一个人坐在那里等着。小饭店的窗户上有一支绿色的目光灯和一支粉色的目光灯,两支完全不同颜色的莹光交叉着,闪出一种小小的辉煌。 麦迪在这种小小的辉煌中好像看到了自己的过去:他从一个农村孩子挤进了城市里,靠着自己的聪明和勤奋,终于打下了属于自己这一块儿天下。其实,一个人的努力和成功不就是一个小小的辉煌吗? 然而,这种小小的辉煌现在就要熄灭了。 在没有成功的时候,麦迪是经常到这种小酒店喝酒的。那时候他没有钱,只能到这样的小酒店喝,也就是一盘炒白菜片或者一盘炒粉条再加二两酒,有时候是四两饺子二两酒,连饭带菜全都有,最简单的时候是一块烫热的大豆腐浇上酱油,喝得有滋有味儿。 后来成功了,有了更高级一些的应酬,麦迪出入的都是一些大宾馆大酒店,山珍海味,杯盘林立,虽然场面辉煌,但没有在小饭店喝酒体验到的那种生活的真实感。 每每在电视中看到有人在小饭店喝酒的镜头,那一口老烧抿下去,在口里憋足了,咽下去,再哈出一口长气,真是让人羡慕让人垂涎三尺。 现在,事隔多年,他又来到这种小饭店喝酒了。为什么又来了,是为了寻找一种回归吗?还是为自己小小的辉煌即将熄灭而举行葬礼? 酒菜上来了。 四个菜虽然盘子都不大,但做得挺仔细。老烧是用那种玻璃酒壶装着的,插在一个热水杯子里。 麦迪自己给自己倒上一盅老烧,一口进去,却不马上咽下,在舌头根儿处含几秒钟,再徐徐咽下,哈——马上就能强烈地感受到**辣的液体顺着口腔*食道*胃部*血液。于是,浑身的血液马上活动起来。 思维也活跃了。 活跃的思维仍然离不开那两封匿名信。 已经没有希望找到写匿名信的人了,由他自己来处理这件事的可能性是零,接下来只有两条路可走: 第一,按照匿名信作者的要求,到公安局自首。 第二,等着那个知情者到公安局告发,然后公安局来人将他抓走。 这两条路的结局都是一样的,那就是冰冷的铁镣和黑洞洞的枪口。 还有第三条路可走吗? 没有没有没有没有! 第三十七章 上帝的安排 37.上帝的安排 又一口老烧喝下去,悲愤与哀伤也一起涌了上来。【最新章节阅读.】 一切全完了,什么事业与成功,什么地位与金钱,什么家庭与幸福,前半生的一切努力在那两封匿名信面前全都付之东流了。自己前半生精心构筑的大厦将要彻底倒塌,而这一切都是因为女人。 唉。女人! 一盅酒下去。 唉,女人! 又一盅酒下去。 唉,女人! 再一盅酒下去。 这顿饭吃了多长时间麦迪记不住了,反正那两个年轻人已经走了,老板娘也开始给窗户上板了。 “我……该走了……”麦迪嘟囔着站起来。 “算……帐。” 他交了钱。 “开……一张发票。”他说。 老板娘收了钱给他开了一张发票。 以前麦迪到哪吃饭都要发票,回去报销,现在还有什么用处吗?这已经完全是一种习惯而不是理智了。 但他还是将发票揣到兜里了。 他摇摇晃晃地从饭店里走了出来。 出了饭店门口,脚下一滑,差点儿摔倒。 门口有一个卖烤地瓜的老头儿过来想扶他一把,被麦迪粗暴地推开了。 “这人喝多了”老头儿说。 麦迪扭秧歌一样向前走去。 像所有喝醉酒的人一样,他脚步蹒跚,但头脑还是清醒 的。 夜空中没有星星,好像是个阴暗的冬夜。也许要下雪了……下吧下吧,下雪好,雪能掩盖城市的污染,但是,雪能掩盖城市的罪恶吗?麦迪脚步蹒跚地走在马路上。 沿街的窗玻璃都上着霜,窗内的灯光像在一些晶莹的宝石中折射出来似的,变得闪闪烁烁,让人捉摸不定。街上行人匆匆、车辆匆匆,都是奔家去的。麦迪不想马上回家,他要在这寒冷的夜晚,在这寒冷的马路上走走,再一次去想想他的那些女人…… 世界上干嘛要有女人? 因为有男人。 世界上干嘛又要有男人? 因为有女人。 有一个男人就要有一个女人,有一个女人就要有一个男人。一个男人理所当然应该拥有一个女人,但不能同时拥有一个以上的女人。一个女人理所当然也应该拥有一个男人,但也不能同时拥有一个以上的男人。一个男人如果同时拥有一个以上的女人就会毁了这个男人。一个女人如果同时拥有一个以上的男人,也会毁了这个女人……这饶口令一样的哲理,不正是他麦迪的人生写照吗? 作为一个男人,上帝非常公平地给了他一个女人。那女人就是美馨。虽然美馨长得不算漂亮,虽然他和她是通过别人介绍认识的,互相之间缺少那种自我相识、自我恋爱所产生的激情,但毕竟互相之间挑不出什么毛病。 如果不是后来生活中出现了颜妤,他和美馨的日子也许会平平静静地过下去……他应该满足于这第一个女人。 但是,他又拥有了颜妤。是因为颜妤比美馨更漂亮吗?颜妤的确比美馨漂亮,麦迪7年前正是为颜妤的漂亮所倾倒,才干出那件“水库事件”的。 那时麦迪的想法是为了漂亮的颜妤不惜做出一切。他做了,他抛弃了不算漂亮的美馨,他得到了漂亮的颜妤,他应该满足于第二个女人了。 可是,他又遇到了第三个女人姗姗,而且他拥有了姗姗,他为了姗姗又要牺牲颜妤——这次牺牲得很彻底,没想到最后他牺牲了一切——包括牺牲他自己。 现在麦迪想想:自己这样做忒没有道理,你为女人牺牲得起吗? 世上漂亮的女人有的是,她们像树林里雨后的蘑菇,一茬接着一茬地长着,永远也不会枯竭,而且,每一茬都是那样鲜嫩,那样*。 每一个女人都有自己特殊的魅力与风采,作为一个男人,在你的周围永远走马灯般生活着好多好多漂亮的女人,既使你不遇到颜妤不遇到姗姗,你在过去、在现在、在将来也会碰到各种各样的比美馨漂亮的女人,你也一定会抛弃美馨去追求那女人的,就像你同美馨结婚后又追求颜妤、同颜妤结婚后又去追求姗姗一样。 你的这种追求到啥时候才算个头? 麦迪想:我害了那些女人,我真的是愧对那些女人。 那三个女人都是好女人。 她们都爱我,可是我都辜负了她们。 只到这个时候麦迪才明白:一个男人只有一个身子、一颗心。所以,这身和心只能属于一个女人,如果超过一个女人,而且有两个或者三个女人来共同分享你的身和心,你就必然要身裂心碎、身败名裂。 看来,麦迪想:问题还是出在男人身上,大概上帝在造人的时候在所有男人身上都安装了一种特殊的基因,这就是追求女人,因为只有这样才能完*类的不断繁衍和接替。这种基因决定了男人要不断地产生追求女人的**,只是有些人能够控制自己,有些人不能控制自己——比如像我。 麦迪在内心里深深地自责:我白长了一副男人英俊的面孔,但我缺少一个男人纯洁的忠诚和坦荡的胸怀。 麦迪此刻有一种想大喊大叫的**,他想对人行道上过往的男人们喊!想对坐在轿车里坐在出租车里的男人们喊!想对沿街楼房窗口里的那些男人们喊!想对整个城市里的男人们喊——系紧你们的裤*吧,男人们!不要对太多的女人有太多的奢望——不,是不要对第二个女人有一点儿奢望。满足上帝安排给你的女人吧,超过上帝给予你们的女人,那些女人们便都是深深的水井,跳进去就得淹死…… 麦迪是醉熏熏地回到自己家的,那时已经是年夜1l点多了。 打开门,鞋也没脱就走进了家。 那一刻,他觉得自己的心里正烧着一团火,那团火烧得很奇怪,烧得兴奋,烧得轻松,烧得愉悦,仿佛将他那些痛苦的思索和绝望统统烧成了灰烬。将他男5长满杂草的心地烧成一片灿烂,烧出一片辉煌,在那辉煌中出现了一个新鲜美好的世界,那个世界中有一座光芒四射的圣殿,那圣殿有些像教堂像古堡像城墙也有些像坟墓,他觉得自己正朝着圣殿走去,心情轻轻,脚步轻轻。此刻,他正在进行一桩极神圣、极伟大的壮举,他迫不及待盼着这一刻的到来。 麦迪扯过一本稿纸,涂下一些宇。 然后,转身推开房间通向阳台的门,来到阳台上。 黑蓝色的夜空正飘着雪花,真是一个多雪的冬天,大片大片的雪花像撒死人钱儿似的,撤得纷纷扬扬。这纷纷扬扬的雪花使麦迪那异常兴奋活跃的大脑更是浮想联翩……哦!雪花是那个世界派来迎接我的天使,我的旅行是伟大的,我是为了伟大的爱,为了那些可爱的女人们去死的。 他感到死而无憾。真正的男子汉都会为女人合弃一切,自古有纣王为了妲妃烽火戏诸侯,清顺治皇帝为了女人丢弃王位出家当了和尚,英国温莎公爵放弃王位去和一位美国寡妇结婚,法国皇帝拿破仑…… 皇帝国王尚且如此,何况我一介凡夫俗子? 死吧死吧死吧,自己不死,也得面对枪口。 他没有勇气面对枪口。 麦迪的手扶着阳台的栏杆,从阳台下掠过一阵风,那风使他感到自己轻飘飘的。他在心里鼓励着自己:跨过去吧,迎接你的将是永恒的辉煌! 永别了,美馨。 永别了,颜妤。 永别了,姗姗。 永别了,所有的女人。 麦迪跨过阳台,从5层楼的高度上栽下去,他觉得自己轻得像一片雪花…… 那是一个高高大大的罪犯,长得像美国黑人,露出一口白牙在向着汤笑,是那种狰狞的笑,果然,高大的犯罪开始向汤扑来……汤赶紧举枪,猛扣扳机,但是子弹一发也打不出去,好容易有一颗子弹出去了,还像小孩子的玩具手枪子弹那样在一米远的地方无力地落地了。汤赶紧拔出腰问的匕首,但是匕首也不好使,一使劲扎,就在罪犯的肚子上打弯儿,好像平时训练时用的橡皮匕首……高大的罪犯继续狰狞地笑着,从脚下的皮靴里拔出一支硕大的手枪,对准了汤, “咔吧咔吧“,子弹在汤的胸前炸开了…… 汤醒了。 公安局办公楼是那种老式的暖气,一送气就发出一种炸裂声,是这种暖气送气的“咔吧咔吧”声将值班的汤弄醒了。 原来是南柯一梦。 汤的心还在“嘭嘭”乱跳。 *!汤在心里骂了一句粗话。警察真不是人干的职业,连做梦都一身冷汗。 那时候汤睡在值班室的床上,身上只盖着一件值班人员共用的羊皮警察大衣。虽然已经醒了,他没有坐起来,就那样躺着看了一下表:早晨6点35分。 再有一个小时就*了。 还好,一夜无事。 汤伸了一下腰。窗外已经开始放亮了,比往常这个时辰要亮一些。因为昨夜一场大雪,在窗外留下了一片银白。有几片昨夜随风飞舞的大雪花贴在玻璃上,好像以前在哪曾经见过的民间剪纸。 *后干点儿什么? 汤想:回宿舍继续睡觉?好像没有这个必要了,昨天晚上睡得挺好,虽然做了一些莫名其妙的梦和惊心动魄的梦,但恶梦醒来是早晨。看书?那本日本推理还剩一半没看完,怪牵肠挂肚的。也许应该到健身房去,已经有3天没健身了,肚皮好像增长了半寸。不不,还是和梅一起去服装城吧,梅要我帮着挑选一件皮衣,要那种非洲水牛皮的,已经说好几次了,一直没有时间,唉,女人呀,都那么愿意逛商店买东西,而且,都那么愿意让男人陪着买东西…… 就在这时,电话铃晌了。 汤接电话,只听了一句,脸上残留的睡意便全没有了。 “请等一下。”汤拿过身边的值班记录本。 “说吧。” 汤飞快地在值班记录本上记了几行字。 “好,我马上就到。” 汤放下电话,又给车库打了电话。 “请值班车马上到办公楼前来……出现场。” 刚才是街道派出所报告,说在胜利住宅小区发现了一具尸体。 汤紧张行动起来,给值班的局长打电话报告情况,又调来值班的技术人员。3分钟后,汤已经坐在警车上向现场驶去了。 路很难走,厚厚的雪像棉花一样,因为时间太早还没有压出道眼儿,不是误车就是打滑。司机将警灯打开,又将警笛打开。 闪烁的红灯和呜叫的警笛使那雪变了红色的,使早晨清冷的空气变得尖利了。 “闭了。”汤命令道。 小司机看看汤,虽然不理解汤为什么不像别的警察出现场那样大造声势,但还是服从命令关闭了警灯和警笛。 作为警察的汤不喜欢警灯和警笛,这两样本来代表法律尊严的声和光,却往往让人想到罪恶。起码汤是这样想的,每每在街上遇到闪着警灯呜叫着警笛的警车,他都会意识到在这座城市里刚刚又发生了一起罪恶。人们见到的罪恶已经够多的了,何必还要让警灯和警笛再惊动还没有醒来的人们? 警车在默默地疾驶着。 出事现场胜利住宅小区的一栋楼后。 汤赶到那里时,派出所的警察已经用黄色警戒条将现场保护了起来。人们大都还没有起来,所以现场围观的人不多,只有几个男人,好像是发现尸体的当事人。还有一辆卖豆腐的手推车停在那里,袅袅地冒着热气。 已经到达现场的派出所阚所长迎了上来。汤认识他,都是警校毕业的。 “先看看尸体吧。”没有客气,直接*工作程序。 “好吧。” 尸体就卧在楼下,已经被先来的人从雪里扒了出来,尸体周围是一片白雪。尸体上还残留着一些雪。 汤看了一下尸体。 他惊奇地发现死者竟然是麦迪。 真是冤家路窄,在那一瞬间,汤的脑海里马上涌出一些疑问:麦迪活得好好的怎么会死?是谁杀了他?他的死和7年前的水库谋杀案有没有什么必然的联系?他仍然念念不忘7年前的那个案子。 “尸体是刚刚发现的,发现者是卖豆腐的年轻人。”阚所长向那边一指,说:“当事人还没走,你直接听他讲吧。” 阚所长向那个年轻人招手。 年轻人走过来。 “这是市局来的同志,你把发现尸体的经过再对他讲一遍。” 年轻人说:“行,我叫赵云鹏,原来是床单厂的工人,工厂倒闭了,开不出工资,我没活儿干了,就改行卖豆腐,每天早晨都是6点前到胜利小区来卖。今个儿早晨我推着手推车刚来,喊了一声豆——佛……” “你应该喊豆腐。”汤打断了年轻人的话。 “不,我们都喊豆佛。” “为什么喊豆佛?” “因为豆腐的腐字是闭口音,声音传不出。而佛字是开口音,传得远。” 汤感到惊讶,他没想到一个卖豆腐的年轻人竟然把歌唱家的发声法同卖豆腐的叫卖声联系起来,这个时代真的进步了。 汤点点头。“你接着说。” 第三十八章 女人花 38.女人花 年轻人又说:“……我一边喊着豆——佛,豆——佛,一边推着车向前走,忽然,我感到推不动了,车轮子底下有什么东西塞住了,一看,是个雪堆……但又一看不对,因为雪堆里露出了灰色的衣服,我还以为是谁的东西丢在这儿了,拉出一看才知道是个死人,妈呀,吓我一跳,赶紧喊了声死人啦死人啦……眼前这栋楼的几户人家被我喊醒了,这两个中年男人从楼上下来了,一个和我一起保护现场,另一个到附近派出所报警。【风云阅读网.】警察同志,就这么回事……” 卖豆腐的说的是实话,从现场勘察的情况看确实如此。 汤和随后赶来的技术部门的有关人员一起进行了现场勘察。 死者的伤口显然在头部,拨开头发发现头部破裂的伤口大约lO厘米长,从头部伤口里流出很多血迹和脑浆,已经冻结在地面上了,从表面上看,这是致命的伤口所在。死者身体其它部位没有伤口。 死者头部致命的伤口是硬伤,但不像是凶器击砸所为。而且,死者衣着整洁,没有撕打的痕迹。 从尸体所在的位置看,垂直线正好对着身后楼房的阳台,而且,从楼下看五楼阳台的门还开着,死者显然是从那个阳台坠楼而死,头部直接撞地,脑颅骨碎裂。 据卖豆腐的赵云鹏讲,发现尸体时附近完全被雪封盖,没有脚印,这说明死者遇难的时间是在昨天晚上。而且是正在下雪的时候,因为死者身下有雪。 据邻居提供说死者是住在五楼。 警察在死者身上找到身份证和工作证,证实了死者是市永泰贸易公司的总经理麦迪。 警察还在死者身上找到一些钞票,一张饭店的发票,还有一串钥匙。 警察们用其中的一把钥匙打开了5楼那个房间的门锁。警察们对房间进行搜查,发现房间通向阳台的门开着,门口积了一层雪。从阳台向下看,垂直点正好是尸体落地点。估计麦迪是从阳台栽下去死的。 房间里除了死者的足迹外,没有发现其他人的足迹。这证明死者坠楼时房间里没有别人,不是被他人推下楼去的。 警察们在写字台上发现一张遗书,被一只烟灰缸压着。遗书字迹不太工整,像酒后所为,遗书上只有一句话: 我告别了一个世界。到另一个更美好的世界旅行去了。 如果字迹鉴定是麦迪的笔迹的话,可以把这视为遗书。 现场勘察的初步结论是麦迪是坠楼自杀。 对这个初步结论汤有点儿那个,汤干公安工作也不是一天半天了,也明白这一切一切确实证明麦迪是自杀。但是,他心里总是感觉哪有点儿不得劲。具体是哪不对劲?他说不上来,但这种感觉很强烈。 现场勘察结束之后,汤和那些来现场勘察的人一起,把麦迪的尸体拉回局里准备进行尸体解剖。 汤回到局里,正好是上班的时候。 局机关的干警们都在外面扫雪。梅也在扫雪的人当中。梅今天穿了一件红羊皮夹克,在白色的世界里红得显眼。 汤来到梅眼前。 “喂,家伙。”他和她打着招呼。 “伙计,你换班了?” “没有。看来我还得工作下去。” “*的人没来?” “不,是出现场了。早晨6点半来的电话报案。” “够倒霉的了。” “不,我感到很幸运。” “为什么?”梅眼睛睁得老大。 “因为死者是麦迪。” “你的老对头?” “是他……哎,家伙,你能来一下吗?” “干嘛?” “到你宿舍……” “大白天……” “不是,你瞧你想哪去了?”汤说;”我想和你商量一下,对这个案子我有点儿想法,你是我的搭档。” 梅环顾左右。“都在扫雪,我走好吗?” 汤说所答非所问:”我在宿舍等你。” 10分钟后,汤和梅一起来到梅的宿舍。 梅的宿舍里设备很简单,一张单人床,一对夹着茶几的单人沙发,还有一张写字台和一只带大镜子的穿衣柜。女警察的宿舍毕竟也是女人的宿舍,处处可见女人的东西,暖气片上放着*之类的女人的小玩艺儿,茶几上有一堆红红绿绿的塑料发卷,床头还有一袋用绿色包装袋装着的卫生巾。 汤曾经对梅这种大大咧咧的习惯提出过忠告:“像这些女人的东西不要随便放在外面,让外人看了多不雅观……”梅蛮有理由地回答:“女人的房间就应该像女人的房间样,就像你们男人的房间要像男人的房间样一样。难道你想在我的房间里看到烟灰缸、剃须刀或者几个空酒瓶子?另外,伙计,除了你谁还来我的房间?” 现在,汤和梅就坐在那对沙发里,隔着茶几说话。这对搭档有个习惯,讨论案情时不愿意在办公室里,而愿意在宿舍里,或者在梅的宿舍,或者在汤的宿舍。反正两个单身男人和女人都是一个人一间宿舍,方便得很。 汤将现场勘察报告递给梅。 “你先看看这个。” 梅接过来看报告。 “伙计,麦迪是自杀。” 看过报告后梅说了这样一句话。 “他是自杀?” 汤重复着梅的话,但他的重复句中明显有一个问号。 “现场勘察已经有了初步结论,这是明摆着的事,你为什么还怀疑麦迪不是自杀?”梅又说。她把手伸到茶几下,随手拿出一只方便袋,袋里装着一些炒瓜子。在她的房间里永远可以随时找出各种各样的瓜子:白瓜子,黑瓜子,五香瓜子,傻子瓜子……此刻,她把瓜子往茶几上一倒。 “来吧,伙计,别闲着。” 梅抓了一把瓜子,又给汤抓了一把。 “还嗑?” “嗑吧,美容。” 汤就定定地看着梅,看得梅不好意思。 “伙计,干嘛这样看我?” “还美容呢,家伙,你看你左门牙上那个豁越来越大了。” 梅用舌头舔舔那牙。 “你注意没有,几乎所有漂亮女人某一个门牙上都有一个豁。” “好了,别讨论漂亮女人和牙了。我们还谈谈你的老对手麦迪吧,怎么,你怀疑他不是自杀?” 汤点点头。 “像他这种人是不会自杀的。” “可是,现场勘查报告已经初步证明他是自杀。” “我只是凭下意识感觉麦迪不是自杀。”汤将一个瓜子皮吐出来,说:“在现场看到麦迪死后的那张脸的一瞬间,我的大脑里突然闪出一种下意识。你知道,家伙,警察在刚刚接手案件时都会产生这种下意识,那种意识往往是一种职业的直觉,而这种直觉往往是正确的……那一瞬间你猜我想起了什么……” “我猜到了。” “是什么?” “7年前在水库发生的美馨溺水案。” 汤的脸上出现了失望的表情,倒不是因为自己以为神秘的想法被梅猜到了,而是因为梅在说那件事时表情里有明显的揶揄。 “你又要笑我发神经……”汤说。 “不,我理解,伙计,作为一个警察,最遗憾的就是自己认为案子应该是这样而结果却是那样。” 汤说:“你听我说,当时我自己也奇怪,为什么在看到麦迪自杀的时候我会想到7年前的那个案子?是因为麦迪的死会使那个案子永远成为疑案而遗憾?还是认为麦迪的死和那个案子有关联?也许麦迪的突然死亡是那个案子的继续?” “你的想象力真丰富。” “你在嘲笑我?” “不,我在欣赏你的执着。” 汤笑了。 “把固执说成执着,不是中国语言丰富,就是你的语言艺术高超。” “伙计,你怎么能把麦迪的死和7年前的那个案子联系在一起呢?” “我给你说说7年前的那个案子。” 梅也笑了。她的笑很好看,有一种女人的妩媚。 “伙计,你已经给我说过765遍了。”梅夸张地说。 “那我就再说第766遍。” 汤真的又开始讲了,那时候从窗外照进一缕阳光,正好照在汤的脸上,把汤那一脸的虔诚与懊恼展露无疑。梅不好扫他的兴,就听下去。 “……7年前我还是水库水上派出所的一个小警察。那时我还年轻,才20多岁,头发还全是黑的,不像现在已经生出丝丝白头发了。我永远忘不了那一天,是一个星期天,来水库旅游的人很多。天很晴,就像人们在书里所形容的万里无云,风和日丽,依我看那样的好天气是不应该死人的…… 但是,那天死人了。是上午大约11点来人报案的,说是有一只游艇翻了,艇上的一男一女落水。我赶紧赶到出事地点,那女人已经沉没了,男人原来是趴在已经倒扣翻的小艇上被先发现的人救了上来……我赶紧组织人进行打捞,因为水库是稳水,半小时后就把那女人打捞上来,她已经死了。咳,我永远也忘不了那女人的脸,她的脸被水泡得苍白,嘴张着,好像有多大的冤屈要喊出来。她的眼睛大大地睁着,好像在直盯盯地看着我……” “……多年以后我还是这种感觉,她一直在看着我。”梅学着汤的腔调说:“我都能背下来了,就像祥林嫂说我真傻我真傻一样……” 汤并不在乎梅的揶揄,继续顺着自己的思路说下去。 “……是的,多年以后我还是这种感觉,她一直在看着我……在看到那女人脸的一瞬间,我凭着警察的直觉,就感到这起溺水事件里有问题,什么问题我也说不上,我就是凭着警察的直觉……当地公安分局也来人了,开始他们和我一样认为这可能是一起谋杀案,是麦迪将小艇故意弄翻了,让不会水的美馨溺水而死。 “我们一起对麦迪进行询问,对现场进行比较调查,最后分局的同行认为谋杀证据不足,应该定为溺水事故。我不同意,和他们争,因为我有两处疑点……” “我知道,你该说到麦迪可能会游泳和那封检举的匿名信了,是吧,伙计。”梅又插话说。 “对,那是两个疑点,如果麦迪会游泳的话,见死不救,无疑是一种谋杀,但是,我们无法证实麦迪到底会不会游泳,虽然无法证实,但他确实存在着会游泳的可能……那封匿名信是我们在出事的第二天收到的,信中提到怀疑美馨溺水是麦迪的谋杀,但是,匿名信里没有提供任何证据,匿名信的作者和我们一样,只是怀疑……当然,那个写匿名信的人一直没站出来,我们也一直没找到那个匿名信作者,所以,这件事最终还是以事故结案了。7年了,这成了我的一块心病。” 汤结束了藏在他心里7年的那个故事,语调里无不有些遗憾。 “咔,”梅将一枚瓜子嗑开,没把仁吃下去,说:“伙计,说了半天,我还是听不出来7年前水库溺水案和麦迪死亡到底有什么联系?” 汤摇摇头,“我也说不上未,凭一个警察的直觉。家伙,我说你信不信?我感觉不仅7年前水库溺水案和麦迪的死有关,就是不久前我们在滑雪场遇到的那起坐椅安全带事故,和麦迪的死也许有联系。家伙,你还记得那件事吗?” “当然记得。” “我又要谈我的直觉了,家伙你别烦。在去高山滑雪场的路上我们不是和麦迪有过一次遭遇吗?那时候我就预感我们还会和麦迪打交道。 真的,后来空中索道出事时我也有一种预感,好像那起事故和麦迪也有联系,因为他当时在场,而且就坐在14坐椅的后面的16号坐椅上……” 梅把那枚瓜子仁吃下去。 “伙计,先把你的直觉放一放吧,我们要证据,如果你要真的怀疑麦迪不是自杀的话,那么,就要线索,找到麦迪不是自杀而是被谋杀的线索。伙计,你有这种线索吗?” 汤想了想说:“从目前情况看,线索有三点:第一,是在麦迪家发现的那纸遗书。据现场勘察看出遗书用纸是从麦迪家写字台上的那本稿纸上撕下来的,用从麦迪身上找到的派克金笔核对笔迹,也是那管派克笔所为,字体对照了一下,也是麦迪的笔迹……” 梅的脸上又露出那种妩媚的笑。 “伙计,你弄反了,这不是证明麦迪是被谋杀的证据的线索,而是恰恰是证明麦迪是自杀的证据。” “不,这里也有问题:比如说麦迪为什么要自杀?他的事业顺利,家庭很幸福,妻子很漂亮……家伙,你想想,一个一切都正常的男人会突然自杀吗?谁会认为跳楼好玩?或者死了还能复活,你说?” 梅不说话了,因为汤说得有道理。 “第二个线索是在死者身上发现的一家饭店的发票。就是这张……” 汤从手提兜里拿出那张发票,递给梅。 这是一张黄色的普通的饭店营业发票。上面写的时间是昨天,金额是54元。红色印章是”快进来酒店”。 “伙计,我从这张发票里看不出什么线索。”梅把发票还给汤。 汤收回发票。 “发票是看不出问题的,但是你要想出问题。家伙,像麦迪这样的大公司总经理都是出入大宾馆大饭店的,他们通常在那里都有伙食帐,吃过饭喝完酒不用付现金,签字就行,等到一定金额再一起算。 “而这一次,麦总经理怎么到这种小饭店来吃饭了?还是用现金结算。何况,时间是在昨天晚上,在他死亡前的那一天晚上。 “那么,这里也许就有问题了:他为什么要到这种小饭店吃饭?他在这里遇到谁了?他们干了些什么?这顿最后的晚餐和他的死有什么联系?” 梅不吱声了,因为她觉得汤越说越有道理。 “第三个线索是这串钥匙。”钥匙在汤的手里哗哗作响,他递给梅。 “这是在麦迪身上发现的。 第三十九章 婚姻无关同居 39.婚姻无关同居 梅接过那串钥匙,看到那是一串很平常的钥匙,有钢的,铝合金的,钢筋的。【最新章节阅读.】她数了数,大大小小一共7把。 梅说:“钥匙倒是线索,看看这串钥匙能打开什么地方?在打开的地方能发现什么?对吧,伙计。” “真聪明。” “近朱者赤嘛,”梅调侃着。 “哎,伙计,咱们什么时候结婚?” 汤一愣,“你这个话题转得太快了。” “你总不能让结婚成为我们之间永远的话题吧?” “结婚干什么?现在这样不是很好吗?伙计,少了你什么?从心到身?你说。”汤隔着茶几用手拍拍梅的脸蛋儿。 “少一个温馨的家。” “家有那么好?” “人总得有个家呀。” “家是什么?”汤自问,声音低沉下来。”家是一个城堡,一种沉重的、终生的责任。一个男人如果没有强烈的责任感是不应该成家的。” “难道你没有这种责任感吗?” 汤摇摇头—— “我不是没有责任感,我自认为是个责任感很强的男人。我只是看到的破裂的不成功的家庭太多了……美馨当初还有家呢,怎么样,按照你的说法,还不是暴死水下?麦迪还有一个家呢,现在还不是被杀身亡?” “麦迪是自杀!”梅为他纠正。 “是被杀!”汤忽然认真起来了。“我说过,麦迪不是自杀!” 梅也较上了劲儿:“伙计,你真想把麦迪往被杀上弄?” “咱们打一个赌怎么样?” “打什么赌?” “如果麦迪是自杀,你罚我一个月不许进你房间……” “不,是不许上床!” “行,如果麦迪不是自杀呢?” “我们就结婚!” “好吧。” “我赢定了!”梅说。“你说说,伙计,下一步我们怎么办?” 汤又抖了抖手里的那串钥匙。 “就从这串钥匙开始,你看到了,这串钥匙一共七把,我们已经用这串钥匙其中的一把打开麦迪家的门,我们再到他的办公室走一趟,看看这串钥匙中的其它六把还能打开什么锁……现在就办。哎,我说家伙,你能不能不用那颗有豁的门牙嗑瓜子,再嗑那颗牙,再就要报废了……” 永泰贸易公司接待汤和梅的是总经理麦迪的副手。 那是一位年老的副总经理,大概有57或者58了。反正他脑袋上的头发已经掉得一根也没有了,整个一个光光亮亮的圆球。但是,他的胡子却很浓,黑黑乎平地长满了一下巴。在副总经理专心地看汤递过去的搜查证时,梅附在汤的耳边小声说:“他的头发长错地方了……” 汤用胳膊肘拐了她一下。 副总经理看完了搜查证。 “请跟我来。” 汤和梅跟着副总经理向麦迪的总经理办公室走去。 在路过大办公室时,原来那些正在嘁嘁喳喳议论的职员们一齐停止讲话,向正路过的把位光头副总经理和两个雄纠纠的警察投来惊奇注视的目光,他们已经知道了他们的总经理死亡的消息,刚才一定在纷纷议论总经理死的事,两个警察的突然到来,自然把这种议论推向一个静止的*。 人,都能以自己的死来最后一次向其他人证实自己的存在。 汤和梅已经习惯这种议论和目光了。 他们在这些目光中穿过,来到总经理办公室。 麦迪的办公室是那种套间式的。外间正坐着一位又老又丑的女人。 “这是总经理……哦,是麦迪原来的女秘书叶曼咪小姐。”副总经理介绍说:“这是公安局的两位同志,是为了麦迪的意外来的,他们有搜查证,是在执行公务,叶小姐,请你配合一下。” “你们好。”叶曼咪冷冰着脸和两个警察握手。 汤握着叶曼咪鸡爪子般的手,心里就奇怪,英俊潇洒的总经理麦迪为什么起用这样一个丑陋的女人做自己的秘书?难道这里还有什么奥秘?麦迪的死和这位丑陋的女秘书有没有什么关系? 警察怀疑一切。 副总经理回过头又对汤和梅说:“抱歉了,我还有事,不能奉陪。” “你请便。” 副总经理离开了,好像他对这件事不感兴趣,或者是怕惹上麻烦。也许他是忙着策划如何接过总经理的权力? “你们要我做什么?”那位又老又丑的女秘书问。 “我们想搜查一下麦迪的办公室。” “请吧,里间是他的办公室。” 叶曼咪把汤和梅引进麦迪的办公室。 “我不妨碍你们的公务了。” 叶曼咪从总经理办公室退了出来。 她对这件事不感兴趣吗?还她也怕惹上麻烦? 只剩下汤和梅的时候,汤先看了一下麦迪的办公室。麦迪的办公室同一些公司经理的办公室几乎是一种模式,老板台,真皮沙发,铁皮卷柜,一只小小的保险柜,还有那只空荡荡的转椅,黑乎乎地好像掉了门牙的豁口。 汤先是把那串钥匙拿出来,来到连着总经理办公室和秘书办公室的门前,用那串钥匙逐个试验,终于有一把钥匙打开了门锁。 “好了,我们又排除了一把,在麦迪身上发现的那七把钥匙中有一把钥匙是开麦迪办公室门的。”汤说。 “我们再试试其它五把吧。”梅说。 “我们首先要找到锁。”汤说。 两个警察检查了麦迪的办公室,发现整个办公室有锁的只有三个地方:老板台最上面那个抽屉,卷柜的上层和小保险柜。 汤先用那串钥匙去对老板台最上面那个抽屉的锁,这把锁开得很顺利,因为抽屉的锁是那种小暗锁,用那串钥匙中的一把小钥匙一下子就打开了。 抽屉里装着一本麦迪自己记录的电话号码本,还有两本名片夹,里面夹满了名片,没有发现什么有价值的东西。 汤继续试着用另外一把钥匙打开了铁皮卷柜。 卷柜里都是些文件合同之类的东西。 汤又用一把大一些的钥匙打开了保险柜。 保险柜里的东西都是些股票、证券、现金和存折。同时, 在保险柜的一个小抽屉里发现了两封信。 还没有打开信来看,汤就说:“家伙,有戏了。” “你怎么知道,伙计,又是凭警察的直觉?” 汤将第一封信打开,发现这是一封匿名信。 第一封匿名信的内容很短,只有一句话: 麦迪:你是杀死美馨的凶手。快到公安局去自首。 一个湖边钓鱼目击者 汤感到一阵兴奋,我的感觉是对的,麦迪的死果然和7年前那起溺水事件有联系——7年了,你终于露尾巴了! 他没动声色,将第一封匿名信递给梅看,自己继续看第二封匿名信。第二封匿名信和第一封匿名信的内容一样,只是文字稍稍长一些: 麦迪,你为什么还不到公安局自首?你别以为我没有掌握你谋杀美馨的证据。 第一,你有作案动机,在去水库旅游前,你就已经有了外遇,和一个叫颜妤的女人暗渡陈仓,你要和美馨离婚,美馨不同意,你才制造了那起溺水谋杀案。第二,你有作案的条件。你从小在农村就会游泳,只是你后来才到市里来,别人不知道罢了,既然会游泳,翻船的时候你为什么不救美馨?因为这正是你的谋杀手段。 第三,有人证实你的犯罪行为——那就是我。那条小船是你故意压翻的,这是我在岸边钓鱼肘亲眼所见,必要时我可以出庭作证。 当然,也许你的妻子颜妤也会出庭作证,因为她肯定知道这件事。所以,我劝你放聪明点儿,赶快到公安局去自首。不然我会到公安局去报案,等到公安局找你上门时,一切就都晚了。 一个钓鱼目击者 看过两封匿名信,汤就高兴了。 他暂时停止了检查,坐在老板台后的转椅上。 “家伙,你也坐,咱俩讨论一下。” 梅坐在沙发上。 “这两封匿名信的发现,证实了我原来的两个感觉……’ “又是7年前的那个溺水案件?” “对,我原来……” “这可是第767遍了。”梅笑着说。 汤没有理睬她,继续说:“7年前我就感觉美馨不是事故死亡,而是被谋杀,但一直没有证据,也没有证人,所以才定为事故,现在,证人终于出来了,证人会证实我当年的感觉没错。” “证人?你是指写匿名信的这个人?” “对。” “这个人是谁?” “我们会找到的,虽然我们现在还不知道这个人是谁?”汤说:“我想:也许就是7年前给我们写匿名信检举麦迪的那个人。” 梅没说什么。 汤继续说:“现在,在麦迪死亡事件中,我怀疑他不是自杀,怀疑他的死仍然和7年前那件事有联系,果然被证实了,从这两封匿名信的内容看,有人亲眼看到了麦迪7年前谋杀美馨的过程,现在检举他,逼他到公安局去自首。” 梅这时说话了,她给他泼冷水。 “伙计,别高兴得太早,任何事物都有两个方面:这两封匿名信的出现,一方面揭开了麦迪7年前谋杀自己的妻子美馨的秘密,也许证实了7年前你对水库溺水案的结论,了却了7年来你耿耿于怀的心愿。 “另一方面,也说明麦迪是被这件事逼得走投无路,不得不以自杀解脱自己。可以说,我们从这两封匿名信中找到了麦迪自杀的动机,这从另外一个侧面更证实了麦迪是自杀而不是谋杀,否定了你认为麦迪不是自杀是谋杀的结论。” 汤一愣。 梅得意了,是呀,自信的麦迪没想到自己的发现竟然使自己原来的逻辑推理走向了死胡同。 梅说:“伙计,你怕是这个月上不了我的床了。” “不不!汤从老板台后的转椅上站起来。”家伙,你没明白我的意思,或者说我还没有把我的意思全部说完……从表面上看,事情的发展确实像你说的那样,麦迪7年前谋杀了自己的妻子,有人亲眼目睹了这一切。 7年后,这个目击者站出来揭发麦迪当年的谋杀,逼麦迪到公安局自首,麦迪没办法才自杀了。 但是,仔细分析一下,从匿名信里还可以看出三个深层次的问题:第一……” 汤向梅举起了一根手指头。 “……匿名信中提到了麦迪现在的妻子颜妤,这是一个重要发现,原来我们并没有把颜妤考虑到麦迪死亡事件中来,因为在麦迪死亡期间她恰巧到沈阳出差了,不占有作案时间和不具备作案条件。 “匿名信使我们明白了,颜妤在美馨死前就已经和麦迪有了那种关系,这就为我们提供了找到麦迪谋杀美馨动机的线索……对,当年麦迪就是因为有了颜妤这个新欢才谋杀美馨的。 “既然麦迪是为了得到颜妤而谋杀了美馨,他俩在美馨问题上的利益是一致的,那么,做为麦迪的情人,颜妤也就有可能知道麦迪的谋杀行为,或者说当年颜妤也许参与了整个谋杀过程——或者她只是后来知道了情况。 “从这一点上看她也是知情者,或者说知情者之一……这个发现也许可以为我们解开麦迪死亡之谜提供一些线索,家伙,我这样说并不是我怀疑匿名信是颜妤写的,不!因为按照正常的逻辑推理,不论当年也好,现在也好,颜妤和麦迪的利益是一致的,不可能用当年他和她共同的秘密去逼他自杀,我只是想说颜妤可能为我们提供线索。第二……” 汤又举起一根手指头。梅奇怪他说二的时候为什么还举一根手指头? “匿名信的作者也认识颜妤,起码知道颜妤这个人,知道颜妤和麦迪的关系——当然是以前那种不正当的关系。因为匿名信的作者在信中两次提到了颜妤。 “那么,这个写匿名信的人和颜妤是什么关系?如果颜妤从沈阳回来了,我们问问她,她会不会猜出写匿名信的人是谁?第三……” 汤仍然举起一根手指头,梅就想笑,他说到第八恐怕也是单一根手指吧。 “……写匿名信的知情者既然亲眼目睹了麦迪对美馨的谋杀,当年为什么不检举,要在事隔7年后才检举?是当年利益一致,现在不一致了?还是当年有顾虑,而现在终于良心发现了?这个写匿名信的知情者是谁?” “伙计,我们可以通过匿名信本身去查。” “这很难,家伙,你发现没有,匿名信的字体是经过伪装的,不好核对。而且,这两封匿名信不是从邮电局发出的,因为没有邮票和邮盖销章。是通过一种我们不知道的方式直接送到麦迪手里的。” “这么说,虽然有些新线索,伙计,但你还是很难证实麦迪不是自杀。” “别急,还有一个重要线索,”汤把手里的钥匙又亮了出来。 “七把钥匙我们开了五把锁,还剩下两把钥匙,我们却找不到要开的锁了。” 汤说的是实话,因为在麦迪的办公室里再没有锁了。那么,剩下的这两把钥匙是开哪儿的锁呢? 梅接过钥匙串,看那两把无锁可开的钥匙。 第四十章 美妇的疑惑 40.美妇的疑惑 那两把钥匙不一样,一把是黄铜制造的,好像已经用了很长时间,磨出了光亮。【风云阅读网.】另外一把很新,是那种白色的铝合金钥匙,在办公室的阳光下闪着光,单从钥匙上是看不出什么秘密的。 “也许这两把钥匙能开的锁不在办公室里?” “有这种可能。” 汤走到办公室的门口,对在外间的叶曼咪说:“请你来一下,叶小姐。” 叶曼咪仍然冷冰着脸进来了。 汤问叶曼咪:“麦迪还有别的办公室吗?” “没有,就这一间。” 梅问:“在别人的办公室里还会有属于麦迪的保险柜或者卷柜之类的东西吗?” “据我所知没有。” “你再想想?” “不用想,没有。” “伙计,也许这是两把废钥匙?”梅说。 汤摇摇头。 “家伙,你想想,麦迪会把两把没用的钥匙带在自己的身边吗?何况,还有一把是新钥匙。这两把钥匙必定有用,只是我们现在没找到这两把钥匙能打开的锁。也许这就是解开麦迪死亡之谜的钥匙。 “我断定,我们找到这两个钥匙能打开的锁,也就打开了疑问之锁。我想,我们应该和这位叶秘书谈谈了。” 汤开始问叶曼咪:“做为麦迪的秘书,你对麦迪的死有什么想法?” “很突然。”叶曼咪说。 “在这之前你发现麦迪有什么异常现象吗?” “……没有。”汤感到叶曼咪的这次回答中有一点点迟疑。 “最近有没有什么可疑的人找过麦迪?” “没有。” “他对你说没说过一些反常的话?” “没有。” “麦迪生活上有没有什么不检点的地方?” “对不起,我是他的工作秘书,不是生活秘书。” 汤感觉这位秘书不想说,对一个决定在警察面前守口如瓶的人,询问是不会有什么收获的,汤决定放弃询问。可是,这时候梅说话了。 “叶小姐,你哭过?” “没有……”叶曼咪有些不自然。 “你的眼圈红了。” “这个……毕竟是我的领导,朝夕相处……” “你不想主动对我们说点儿什么吗?” “不,我不想说。” “谢谢你的帮助。”汤说。 “不客气……如果可能,我想问问,甘总经理到底出什么事了?”叶曼咪问。 “你很关心这件事,是吗?”汤警惕地问。 “他毕竟是我的领导。” “很抱歉,我们现在无可奉告。”梅客气地回绝了。 “我们走吧。”汤说。 快要走出麦迪办公室时,汤又停住了脚步。 他转回身走到老板台前,拿起摆在老板台上的一帧麦迪和颜妤的彩色合影照片,转给梅看。 “你看,家伙,他和她都在笑。”汤对梅说。 “他们夫妻的感情一定很好。”梅说。 “这话7年前我就听说过,人们都说麦迪和美馨夫妻感情很好。” 汤轻轻地把那帧照片倒扣在老板台上。 在公安局工作多年,汤还是第一次到解剖室来。 解创室是公安局技术处下设的一个部门。整个技术处的办公地点不在公安局主楼里,而是在主楼后院西南角的一座孤零零的小二层楼里。 那位置很像医院的太平房,正因为如此,平时局里的人很少有人去,技术处对案件鉴定或者尸体解剖结果,往往都是通过报告单的形式送到主楼来。 汤也没去过解剖室,除了和其他人共同的原因外,还因为他所经手的案子没有涉及到尸体解剖的。 今天汤要到那座小楼里去了,因为他想早一儿点知道麦迪的尸体解剖结果,他等不及报告单出来了。当然,汤也拉上了梅——尽管梅不愿意到那里去。 “欢迎欢迎,我谨代表我们技术处的全体干警热烈欢迎我们本局最年轻最优秀最亲密无间的搭档到我们解剖室来。” 技术处副处长冯是个绕舌的男人,胖胖的,没有几根头发,一向很活泼,他以自己特有的语言方式迎接了汤和梅的到来。 那时候冯还穿着白色工作服,带着胶皮手套,几个男女技术员也在忙活。看样子是刚刚工作完。 汤和冯握握手,没有说啥,他知道对于语言器官非常发达的冯来说,最好的方法就是少对他说话——特别是少说没有用处的话,以免引起冯的条件反射,遭受那些废话练习的折磨。 汤看了一下解剖室,整个解剖室分几个房间,有几个门分别通向那些房间,他们现在所在的这个房间是休息室,真正解剖尸体的工作室在套间里,从那里飘出来的福尔马林气味儿仍然弥漫在整个解创室。 “冯处,”汤这样称呼着冯,因为局里的人都习惯于把某某处长称呼为“某处”。 “看来你们刚刚搞完尸体解剖?” “对对对对,想知道解创结果,是吗?” 汤点点头。 “好好好好,到底是年轻人,有一种雷厉风行的工作作风,我年轻的时候也像你们这样,说句实在话,如果本局上下都像你们一样,我相信破案率一定会有很大的提高……进工作室看看吗?” “我不看,看完了吃不下饭。”梅说。 “是嘛!”冯一副故作惊讶的样子。 “到底是女人,看看尸体你就吃不下饭了。嘿,这算什么?麦迪的尸体很新鲜,新鲜的就像六月的韭菜和顶花带刺的黄瓜。我们曾经经手过高度腐烂的尸体,那尸体是在山洞里发现的,烂得都已经发酵了,稀溜溜的,用手捧都捧不起来……” “我进去看看。”汤打断了冯的话。因为他看到梅的脸色已经很难看了。 “请吧。” 汤在冯的陪同下进了工作室。麦迪的尸体放在一个解剖台上,尸体上盖着白布,只露出双脚。解剖台是用浅蓝色的瓷砖镶嵌的,给人一种冰冷的感觉。有几丝血水顺着尸体的下方流下来。 汤把白布揭开,看到了麦迪那张没有生命的脸。直到现在汤的意识中还有一种错觉,麦迪好像没死,他还活着。但是,面对解剖台上麦迪的尸体,汤的这种错觉消失了。麦迪确实死了。 汤似乎为老对手的消失感到遗憾,因为这样一来他就没有机会当着麦迪的面证实他7年前的罪恶了。 “尸体打算怎么处理?”汤问。 “先冻在冰柜里,结案后火化。”冯说。 “家属来过了吗?” “还没有。” “冯处,我们出去说。这里……福尔马林昧儿太大。” “请吧请吧。” 两个人从工作室出来。 冯洗了手,脱下工作服。 “吸烟吗?”冯向汤亮出“红塔山”。 “不,谢谢。”汤说。 “我倒想来一支。”梅说。“去去昧儿。” “好好好好,”冯赶紧递烟,替梅点上火,嘴巴也不闲着。“果然中国现在是阴盛阳衰,体育比赛女队金牌比男队多,在家庭管理上是女的说了比男的算,喝酒男的造不过女的,打麻将男的赢不过女人,在吸烟的问题上也有充分的表现。 国家统计局应该认真地搞搞调查,就吸烟者的男女比例问题——我相信,中国现在的烟民女的不一定少于男的,也许是女多于男……” “冯处,我们还是谈谈尸体解创的情况吧。”汤怕冯说起来没完,赶紧转入正题。 “尸体解剖单还没填完,你要想知道,就得让我说话——我知道你们讨厌我的绕舌……我先和你们说说基本情况吧。”冯说:“死因很简单,我们检查了尸体的头部,就是头部撞击地面,不是用什么硬器击伤的。” “死亡时间哪?” “死亡时间大约是那天夜里11点。” “还有什么发现?你知道,我是要反常的发现。” “当然有,”冯吸了一口烟说:“我们解剖了死者的胃部,有一些发现……” 汤看了梅一眼,意思是说:你听昕,我说有问题吧。但是,冯的话题却转了。 “汤,你知道我这个人没有别的爱好,就爱喝酒并且经常喝醉,只要没有什么别的特殊情况,谁请我都到。我经常说的话是,我这个人喝酒的最大特点是自己把自己喝倒。 “我曾经给我的酒友们讲一个笑话,我说我愿意喝酒并且经常喝醉的主要原因是我想占小便宜,喝多了酒,保证在酒桌上不吐,坚持回家,把自行车在车棚里放好,锁好,把车上的东西拿下来,然后上楼,通过呕吐,把当天晚上吃的好饭好菜喝的好酒都吐出来,当然是用一个饭盆接着……” “不听不听!”梅打断了他的话,口叫道:“恶心人!” 汤只是笑。 汤也皱皱眉头,努力将一种恶心的反应压下去。有时汤也讨厌冯的绕舌,但冯的绕舌在没事瞎侃的时候也挺可爱的。冯以他的绕舌赢得了很多人的好感,因为这种绕舌让人感到平易近人。 冯大笑起来。 笑够了,又一本正经地对汤说:“我可不是瞎侃,也不是糟蹋我自己,给你们讲这个故事的意思,就是想说明我们的工作,想告诉你麦迪最后一顿饭吃的是什么?我们解刨了死者的骨部,从胃里残存的食物里,知道了死者最后吃的一顿饭是,炝拌牛百叶,炒羊血,豆腐和黄瓜……” “知道了,”汤打断冯的话,这些平时很有滋味儿的菜从刚刚解剖完尸体的冯的口里再说出来,就完全变了味儿,汤也有了一种呕吐感。 “冯处,你还是说说,死者最后一顿饭吃的什么和本案有什么关系?” “我们只提供现象,具体分析是你们侦察部门的事。” “好吧,接着说,还有什么发现?” “还有酒,有菜自然有酒,无酒不席嘛。在麦迪胃里发现的是两种酒,一种本地产的白酒。据我所知,现在本市的酒民们几乎都喝这种本地产的白酒,我也喝这种白酒,因为本地产的白酒可以保证不是酒精兑的,不上头……” 汤不得不又一次打断冯的话。“冯处,请你说说,还有一种什么酒?是啤酒,还是葡萄酒……” “不,不是正常的酒。”冯说:“我要告诉你的是我们在麦迪的胃里还发现了另一种酒,是外国酒。” “外国酒?” “是外国酒,外国酒的酿造方法和我们中国酒不一样,所以化学成分就不一样。”冯说起酒来比刚才还兴奋。 “当然,我们只是根据化学成分化验分析出来的,我们不会像我说的那样去尝的。” 汤对冯的这一发现感到吃惊。 “根据我们在麦迪身上发现的饭费发票来分析,麦迪的最后一顿晚饭是在一家小饭店吃的,小饭店里有外国酒吗?” “这还是你们侦察部门的事,我说过我们技术部门只管提供线索……哦,还有让你吃惊的发现呢。我相信我说了之后你会感到吃惊,就像报纸上说的人类在月球背后发现了一把秦朝时期的青铜剑……” “说吧!到底发现了什么?” “我们在死者的胃里还发现了一种药物成分……” “是毒药?剧毒?”! 正在干呕的梅听到这句话,也捂着嘴眼泪巴叉地过来了,看来她对冯提供的这条线索很感兴趣。 “不,是一种兴奋剂。” “兴奋剂?”汤好像有点儿失望。 梅说:“是不是酒精呢?酒精也是兴奋剂。” “不是不是。酒精是乙醇,乙醇是什么你们知道吧?乙醇是一种有机化合物,分子式是C250,是由含糖的物质发酵分馏出来的,我多余说这个,你们两个都是念过大书的人,这点儿常识肯定知道,还是说说我们的发现吧……我们在麦迪胃里发现的是除了乙醇外的另外一种兴奋剂。” 汤说:“你能不能说得更具体一点儿,是什么兴奋剂?” 冯摇摇头。 “对不起,起码现在还不行。” 这个绕舌的家伙,需要他说得详细一些的地方他却舌头短了。 “这种兴奋剂对人体的作用是什么?”汤又问。 “兴奋剂兴奋剂,就是通过刺激人的中枢神经,促进人兴奋。怎么对你们说呢,就像毒品一样……不不,我这样解释也不全对,我们在死者胃里发现的兴奋剂不是毒品,因为它对人的身体无害。” 汤转过身对梅说:“家伙,你看,又出来了一个疑点——兴奋剂。” 梅说:“我看不出兴奋剂对解释麦迪不是自杀有什么作用。” 汤说:“难道你真的看不出来?你学过逻辑学吗?” 梅说:“这和兴奋剂有什么关系?” 汤说:“逻辑学讲,肯定和否定是两个完全不同的概念,但这两个概念可以相联使用。肯定之肯定还是肯定,而否定之否定就是肯定。喝酒是兴奋,服用兴奋剂还是兴奋,那么,兴奋之兴奋是什么呢?” 梅想了想,没答上来,就反问:“伙计,你说兴奋之兴奋是什么?” 汤也没答上来。他只是在自己的思维中感到了一种朦胧的暗示,他说不上这种暗示的来源是什么?是生活?是冯的解剖结果?还是灵感?还是人们所说的上帝?但这种暗示往往对他解开疑案有帮助。 汤说:“我们还干什么?” 梅说:“我们还干什么?” 汤说:“从麦迪最后一天的行动去向开始,先调查那家快进来小饭店。” 第四十一章 刻骨铭心的爱在哪里 41.刻骨铭心的爱在哪里 汤和梅来到“快进来”小饭店。【无弹窗.】他们故意在晚上8点钟左右去,因为那样可以体验麦迪当时的心情。 一个少妇模样的老板娘迎上来。 “二位请坐,吃点儿……” “我们是警察。”汤说。 老板娘愣了。 “警察同志……我们这个小店可一贯是合法经营的。” 梅在一边说:“我们不是要找你们饭店的麻烦,我们是想向你调查几个问题。是关于一个男人的事情。” 老板娘松了一口气,这时,老板也从厨房出来了,那个男人扎着白围裙。看来,老板本人就是厨师。 “认识这个人吗?”汤向老板娘亮出麦迪的照片。 老板娘接过照片看看。 “这个人……昨天晚上好像在我们小店吃过饭……”她把照片递给丈夫。“你再看看,我别看马虎眼。” 老板接过照片看了看。 “就是那个人,自己一个人要了四个菜,吃了很长时间,在儿那喝闷酒,我们都关板了,他才想起来走。” 汤和梅交换了一下眼色,他们互相明白对方的意思:麦迪在这家小饭店里吃了自己“最后的晚餐”。 “你们有那天晚上那位男顾客吃饭的菜单吗?”汤问。 “有,因为要算帐,我们都记一份。” 老板娘找菜单去了。 梅问汤:“这有用吗?” “有用。和技术处尸体解剖结果对照一下。” “你怀疑技术处的解剖结果?” “不,如果菜单和在麦迪胃里发现的食物一样,就证明了麦迪那天晚上确实是在这家小饭店吃的最后一顿饭。” “有这种可能吗?” 汤还没回答,老板娘拿着菜单过来了。 “看过菜单再说吧。” 汤看那张油腻腻的菜单,是炝拌百叶、炒羊血、溜豆腐和黄瓜,还有半斤散装白酒。 菜单和技术处的尸体解剖结果完全一样,看来这家“快进来”饭店真是麦迪吃“最后的晚餐”的地方。 “是他一个人吃饭吗?”看过菜单汤又问。 “是一个人。”老板娘回答。 “你这里经营外国酒吗?” “什么?”老板娘好像没听清。 “外国酒,比如说人头马、威士忌什么的……” 老板娘这回听懂了,她笑了,这少妇一笑很好看。 “我这小店怎么会经营这个。” “他是几点走的?” “大约9点左右。” 汤回过头来对梅说:“他死时是11点,这里有2个小时时间差,扣除半个小时在路上,那一个半小时他在哪?” “呆在自己家里。”梅好像代替麦迪回答。“喝多了酒他不回家上哪?再说,麦迪不是在家里坠楼自杀的吗?” “是的是的,这是个简单的理由。”汤说:“在没有什么其他线索的情况下,我驳不倒你。” 汤转过脸来继续对老板娘询问。 “吃过饭以后他出门向哪个方向走了?” “这个……我不知道,因为我当时在收拾碗。” “当时饭店门外有谁?” “一个卖烤地瓜的老头儿。” “老头儿现在在门外吗?” “在。” “谢谢你们的合作。” 汤和梅一起来到馊店门外,夜晚的胡同口比白天还热闹,一个自发的夜市已经形成,卖羊肉串的、卖鸡汤豆腐串的、卖大碗儿面的、卖糖炒栗子的……炉火爆爆,吆喝阵阵。在饭店门口,果然有一个老头儿在卖烤地瓜。一只圆圆的铁桶烤炉里飘出袅袅的白雾和烤地瓜的香甜味。 汤一边走近烤地瓜老头儿一边对梅说:“家伙,你一定愿意吃地瓜?” “你怎么知道?” “一般女孩子都愿意吃甜食。” “你还挺了解女孩子的……” 汤这么说的时候,卖地瓜的老头儿眼睛色经紧紧盯着这两个主顾了。 汤对老头儿说:“来两个大一点儿的。” “来啦!”老头儿高兴了。 在老头儿称地瓜的时候,汤问;“老爷子,昨天晚上你也在这儿卖烤地瓜?” “昨天晚上?”卖烤地瓜的老头儿说:“当然当然,昨天晚上的昨天晚上我也在这儿卖地瓜,我姓王,人家都叫我地瓜王。8年了,我在这儿都卖八年烤地瓜了,光这小饭店的主人都换了四个了。” “你见过一个人吃饭后从饭店出来吗?” “见到的人多了,哪个吃饭的人都要从饭店出来。” “是这个人……”汤掏出麦迪的照片。 老头儿接过照片,离开烤炉,来到饭店的玻璃窗前,借着那一红一绿两只日光灯的光,眯着眼睛看照片。 “你们是警察?”看过照片老人警惕地问。 “算是吧。” “这个人我见过,他喝多了……走路脚下直打刺溜滑……我要扶他一把,他不用,嘴里还不干不净的……” “他向哪边走了?” “从这儿,一直向西,在路灯那里打了的士……” “奇怪,向西不是他家的方向。”梅说。 汤没表什么态,付了老头儿地瓜钱。 “走,我们打的去。” 汤和梅一起来到老头儿说的路灯下。那是一只莲花型路灯,灯杆上五只灯罩同时发出红绿黄蓝白五种颜色的光。汤和梅在那里站了一会儿,好像是要感受一下出事那天夜晚麦迪喝多了酒以后站在那里时的心情。 那时候,汤心里就想:从刚才的调查中发现那天晚上麦迪从“快进来”小饭店吃饭出来并没有回家,而是打”的士”向相反的地方去了。他去哪了?他去的那个地方和他在胃里发现的外国酒及兴奋剂有没有关系? 也许他是又去了一家大饭店或者夜总会,在那种场所才有外国酒的。那么是哪家大饭店呢? 这时,马路上过来一辆“的士”,汤挥手堵住,拉着梅上了车。 “到哪?”司机问。 “一直向西开。” “向西开到哪?” “让你在哪停你就在哪停。” 司机看了汤一眼,好像说这家伙有毛病吧。但还是将车向西开去。 “伙计,你是想看看麦迪那天晚上能到哪去,是吗?”梅说。 “你真聪明,但是,现在你别说话,注意车外,你看左边,我看右边,注意发现麦迪可能去的地点……司机,开慢点。” “的士”缓缓地行驶着。 车窗外马路两侧不断有大型的霓虹灯闪过。汤就想起在哪见过的一句妙语:霓虹灯是城市的眼睛。 长城大酒店。 玉皇宾馆。 神风夜总会。 不断有一些闪烁着霓虹灯的大型餐饮娱乐场所从车外闪过。这些餐饮服务场所都经营外国酒,麦迪都可能来,但是因为没有线索,没法查麦迪到底是上了哪家娱乐场所。 “的士”继续前行。 发财台球场。 爱美健身房。 的士高舞厅。 这些娱乐场所麦迪也可能来。汤又想:如果麦迪到这些地方来过,他要干什么?是会见一个朋友?还是有什么其它活动? 半个小时后,“的士”已经接近郊区了。 “司机,向回开吧。”汤说。 “不找了?”梅问。 汤没有回答。再向前开已经没有意义了。麦迪从小饭店出来到死两个小时,这里还要扣除他在某一个地方喝外国酒和服用兴奋剂的时间,他不可能走得再远了。再说,郊区已经没有那种能喝到外国酒的地方了。 在返回的路上汤不说话了。 他有些沮丧。 现在线索倒是很多,但这起案子更扑朔迷离了。 ——在麦迪办公室的保险柜里发现了两封匿名信,解开了麦迪自杀死亡的动机,但是,写信人是谁?怎样将匿名信送到麦迪手里的? ——在麦迪身上找到的那串钥匙,七把中有五把已经找到了锁,还有两把钥匙没有找到要开的锁,这两把锁在哪? ——从“快进来”饭店已经查明了麦迪死前那天晚上的基本活动,但是,从小饭店出来以后麦迪没有回家,那么,他去哪了? ——技术处已经在麦迪的胃里发现了兴奋剂和外国酒,这是很有价值的发现。但他是在哪里服用的这些东西? 汤仰天长叹:“麦迪也算个人物,连自己的死都这样扑朔迷离……。” 颜妤是被公司徐经理的电话追回来的。 当时她在沈阳白鹤宾馆的房间里。 徐经理在电话里只说了一句:快回来吧,你家出事了。 颜妤便明白了:计划成功了。 放下电话,颜妤心里没有喜庆,也没有悲哀,只是感觉到一种轻松,是呀,她不用再担心被人谋害了。但是,在这种轻松中还夹杂着另外一种感觉,好像是一种虚脱,浑身上下软绵绵的,腿上没劲。 一起出差的同事们事情还没有办完,互相商量了一下,留下两个人继续办事,派另一个人陪同颜妤回去。 在沈阳北站租了一辆”的士”。 “的士”延着哈大公路急驶着,车窗外公路两侧是雪的原野。 车行途中,颜妤心里很矛盾,既盼望着快点儿到家,又怕到家。因为她既想早点儿知道事情究竟是怎样发生的?又怕自己应付不了那种场面——虽然一切都是她自己亲自计划的,但计划毕竟是想象,事实她毕竟没有经历过。 她不知道警察插手没有,也不知道警察掌握了什么证据?毕竟是有些心虚。 那时,颜妤便对那句话有了深切的体验:没做亏心事,不怕鬼叫门。 到家时,出事现场已经收拾完了。 有几个同事在家里等着她。 直接用车把她拉到了公安局技术处。麦迪的尸体停放在那里。 在车上,颜妤从同事的嘴里知道了事情的发生经过。 颜妤在公安局技术处的冷藏室里见了丈夫最后一面。 那是一个巨大的冰柜,有一个一个的抽斗,其中一个抽斗正面挂着一只标签,标签上写着麦迪的名字。拉开抽斗,露出麦迪的上身。麦迪躺在那四四方方的、冰冷的匣子里,身上盖着白布单。 颜妤揭开白布单,又看见那张熟悉的脸:像以往一样英俊,只是没有了生气,而且眼眉和头上都结着白色的冰霜:好像一下子苍老了许多。 虽然睡得相当安祥,却由于脸色过于灰白而使人猜想到死者弊在心里的痛苦。 望着麦迪的脸,颜妤觉得过去的一切都宛然如梦:躺在水泥台上的他,就是自己曾经那么深深爱过的男人吗?过去7年*是怎么过的?难道自己在那7年就是同这个没有生命的男人共同创造过那么多有生命活力的故事吗?难道7年里自己就是同这具冰冷的死尸有过那么多个消魂动魄的夜晚吗?当年的那种刻骨铭心的爱在哪? 陪同颜妤一起来的同事都站在她的身后。 颜妤知道自己此时此刻应该哭,嚎啕大哭,捶胸顿足,鼻涕眼泪地哭,痛不欲生地哭……起码应该抽抽噎噎地掉些眼泪——这是做给别人看的,因为在别人眼里她和麦迪是一对恩爱夫妻,爱夫死了爱妻应该表现出一种痛不欲生。可是,颜妤硬是没有眼泪,甚至连眼窝都没湿。她为自己的冷酷和无情感到吃惊。平时里她是个多愁善感的女人,同事朋友家死了人她都会陪着掉眼泪。 而今天,她硬是一点儿也悲哀不起来。她自己心里明白这种冷酷与无情的根源在哪儿?女人可以原谅自己丈夫的赌博、偷窃、肮脏、愚蠢无能……惟独不能原谅丈夫的不忠。自从颜妤知道了丈夫的外遇后,她对丈夫的爱一下子就转成了恨,一种女人的刻骨铭心的恨。 抽斗关上了。 麦迪永远从颜妤的生活中消失了。是她亲手造成的这种消失。 现在,颜妤就不再想丈夫的事儿了。她要集中全部精力来对付警察了。她估计警察不会轻易做出”自杀”定论的。她也估计到了警察会找她,即使不怀疑她,按照正常的程序也应该询问她。 在走出技术处的小楼时,颜妤遇到了一个女警察。 那个女警察显然是在等她。 “我是警察梅,请你跟我来一下。”那个女警察说:”我们有些事情要问问你,是关于你丈夫麦迪死的事……” 颜妤知道早晚得和警察见面,但没想到这样快,看来警察急于找她——这急于本身也说明问题。颜妤把陪同一起来的同事打发走了,自己跟着那个女警察来到了公安局的主楼,来到3楼的一个办公室。 办公室里还有一个男警察在等着她,那男警察自我介绍说叫汤。 让坐。倒水。 虽然一男一女两个警察都很客气,但颜妤,心里还是感到有些发怵。 颜妤从来没有同警察打过交道,所以以前她没有注意过警察的神态。现在她才感觉到警察身上有一种威慑力量,他们的眼神也许是漫不经心的,但那种漫不经心绝对是为了迷惑麻痹对方,就像猎豹会在猎物面前打呵欠一样,一个呵欠还没打完猎豹就会一跃而起,把丧失警惕的猎物捕获在掌中。 第四十二章 恩爱 42.恩爱 颜妤端杯喝水,她要保持自己的镇静。【全文字阅读.】现在她必须镇静下来,既然她已经选择了那条路就必须走到底。她也知道对付警察的最好武器是细心,用女人的细心绕开警察设下的一张张网。 “颜妤,知道你丈夫麦迪是怎么死的吗?”汤开始提问。 梅在记录,“沙沙”笔响似蚕吃桑叶。 “听人说是从阳台上跳下去摔死的。” “是他自己跳下去的?” “是的。是自杀,有他自己的遗书为证。另外,我从沈阳回来以后,我们公司里的同事也是这样对我说的。 “你和麦迪是什么时候结婚的?” “7年前。” “婚后你们家庭生活幸福吗?” “很幸福。” “你丈夫生意上有什么麻烦吗?” “据我所知他们公司的效益很好。” “那么,你丈夫为什么要自杀?” “你的意思……是问我丈夫自杀的动机?” “你很聪明。” 颜妤没有马上回答。 她意识到这是警察张开的网,如果她回答说麦迪没有自杀的动机,接下来汤还会问没有动机为什么自杀?如果她回答说有麦迪有自杀的动机,汤也会追问动机是什么?这两个问题颜妤都不愿意答。她决定少给警察留下可以扩大的缺口。 “我觉得,”她字斟句酌地说:“我们生活得很顺利。” 这话没有肯定,也没有否定。 “我们?你把自己也考虑在麦迪的自杀动机之中了?” “当然,一个不贤惠的妻子会给丈夫添不少烦恼的。” “你是麦迪的原配发妻吗?” 颜妤心中“咯登”一下,汤开始问到正题了。这是一个敏感的话题,在这个问题上颜妤是不能隐瞒的,因为麦迪同前妻美馨结婚时经过法律登记,警察只要到结婚登记机关去一查就明白了。 “麦迪还有个前妻,叫美馨。” “麦迪是和美馨离婚的?” “不,美馨死了。” “怎么死的?” “结婚后麦迪告诉过我。美馨翻船淹死了。” “麦迪是怎么对你讲美馨翻船淹死的?” “他说是意外事故死亡。” “麦迪为什么没淹死?他会游泳吗?” 颜妤又缄缄不语了。 汤这一问好历害,她怎么答关系都很重大:如果她回答说麦迪会游泳,就会*出麦迪在翻船时故意不救美馨的真相,说明她当年就知道真相;如果她说麦迪不会游泳,从逻辑推理上又难以解释两人落水为什么只有一个人生还?而且,更重要的是,不管她如何回答,都很可能*她自己曾经是当年那起谋杀的知情者。那样一来,事情就更麻烦了,就是自己把自己往包庇罪上推。 “听说,好像扣翻的小船当时离他很近……”颜妤谨慎地说。 “听谁说的?” “麦迪本人,还有别人也这么结论,当时负责现场的水库派出所的警察好像也是这么说的……” “我就是当时水上派出所的警察。”汤说。 “是吗?”颜妤装做一副很吃惊的样子看着汤。其实她早就知道汤就是7年前水库水上派出所的警察,是在同麦迪一起去高山滑雪场的路上,和汤遭遇后听麦迪说的。她心想,我更得小心一些了。 汤对颜妤说:“不瞒你说,当时我就不同意意外事故的结论。现在,也有人不同意那个结论。” “谁?” 汤给梅使了个眼色,梅从公文包里取出两封信,递给颜妤。 颜妤接过来,还没看内容,仅从信封上一眼就认出那是自己写给麦迪的两封匿名信。她立刻觉得脑袋胀大。但是,表面*还保持镇静,接过那两封匿名信,她装作在看信,心里却在想着如何应付这个意外事件。 按照颜妤原来的想象,麦迪看过这两封匿名信后一定会立刻烧掉,因为保留有7年前那个秘密字样的匿名信对他是没有一点儿益处的。可是,不知出于什么原因偏偏死鬼麦迪保留了这两封匿名信,更不妙的是这两封匿名信又落到了警察手里,这就很可能为警察顺藤摸瓜找到她提供线索。 “这是两封匿名信。”颜妤看过后问。 “是两封匿名信。” “你们在哪弄到这两封匿名信的?” “在麦迪办公室的保险柜里。” “谁给他写的?” “我们也想问你这个问题。这个自称‘水库目击者’的人是谁?” “不会有什么目击者吧?”颜妤顺口而出。 一直记录的梅插话问:“你说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不会有目击者的逻辑推理,就是说当时出事的现场只有美馨和麦迪,而这两个人又都死了,那么这两封匿名信又是怎么出来的呢?你的意思是不是说,不会有目击者,但很可能有耳闻者吧?” 颜妤明知失言,只好极力辩解说:“我的意思是说,如果真有目击者的话,当时为什么不报告?而一直拖延了7年?” “那是因为这7年间麦迪没有触及这个写信人的利益。”梅说:“现在,这个人很可能由于什么事儿同麦迪产生了矛盾。所以才旧帐重提。” 颜妤感到梅的每一句话似乎都是针对自己说的。她开始冒冷汗了。 这时,汤替她解了围:“请你把两封匿名信的内容抄一遍。对不起,这是例行公事,请用左手……” 梅递上一张纸和一支笔。 颜妤欣然从命,她知道警察要核对笔迹,她不怕核对笔迹,让她用左手和右手抄都行,因为那两封匿名信她根本就不是用手写的。她是用脚趾夹笔写的。有一阵子她看电视上有个双臂残废人用脚写字,就好奇地照葫芦画瓢学了几下,这事连麦迪也不知道。 颜妤用左手将那两封匿外信抄了一遍,交给汤。 她看到汤的脸上掠过一丝失望的表情。 “让我们再换个话题。”汤说:“在你丈夫坠楼死亡这段时间,你正好到沈阳出差了,是吗?” “对,替公司办事儿。” “这是一种巧合吗?” “对不起,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或者说是一种双向选择:麦迪选择你不在家时去死;或者你的偶然出差为他的死创造了机会和条件。明白我的意思了?” “更糊涂了。”颜妤摇着头说。 其实颜妤心里一清二楚,警察对她正好在麦迪出事儿期间出差也表示怀疑。警察在寻找麦迪的死同她出差之间的某种必然联系,用这种必然联系将她内心深处隐藏的东西挖出来。但是她不怕,可以说,出差问题是颜妤内心中最坚固的一道防线。 汤没有进一步提示,又问:“你是几号出差几号回来的?” 颜妤说了日期。 “怎么能证实你一直是在沈阳。” “车票,宿费收据都可以证实……” “不!汤摇摇头。”票据只能证明你到过沈阳,并不能证明你一直呆在沈阳而没有中途返回本市……听说过时间差吗?” 颜妤故意皱了皱眉头,但她的心里却在笑。她笑警察汤已经走上了一条岔路,这条岔路将会把警察的调查引向死胡同。她现在要把警察再向死胡同里推一把。 “我当然明白什么是时间差,是在一些侦探中看到过这个词,你意思是说,我以出差为名到了沈阳,又利用一定的时间赶回本市,干完一些与本案有关的事,哦,譬如给麦迪送两封匿名信……然后再赶回沈阳,给人造成一种麦迪出事时我不在现场的假象,对嘛?警察同志。” 汤点点头:“你的智商很高。” “谢谢。” “谁能证实你在沈阳时一直没回来过呢?” “一起出差的三个同事。”颜妤很愿意回答这个问题,她很想看到警察们在自己的误区中乱撞。 “如果你们还要找证人的话,还可以查问一下白鹤宾馆总机服务小组,她可以证实麦迪曾经往我的房间里打过电话。” “我们会去查证的……” “还有,我们公司徐经理也可以为我证实。” “徐经理和你一起出差了?” “没有。” “那他怎么可以为你证实?” “如果在出差期间我回来了,总要告诉单位领导一声呀。” “假如你不想告诉他,他还会知道吗?” “这个……”颜妤意识到自己言多有失了。 但是她马上转守为攻,反问道:“你们怀疑我同麦迪的自杀有关系?怀疑做妻子的杀死了丈夫?” 汤说:“警察在结案前怀疑一切。” 颜妤没说话,但她的心里却在说:愿意怀疑你怀疑去吧,反正你也没有证据。 “我再问你一个问题。”汤说:“颜妤,你还记得,前些日子我们在高山滑雪场曾经见过面吗?” 颜妤点点头。 “好像是在路上,你要超车,麦迪压道……” “你的记忆力真好……当时麦迪对你说了什么?” 颜妤沉了一下,这又是警察张开的一张网。她掂量了一下汤的问话,能如实回答吗?麦迪当时对她说过:”这个警察就是当年处理美馨溺水案的水上派出所的警察”,如果她照实说麦迪当时说的话,就会*自己已经知道了麦迪谋杀美馨的事,这是她所忌讳的。所以,她没有照实回答。 “麦迪当时没说什么。” 汤并没有就这个问题深究,而是继续说下去。 “你还能不能记得第二天早晨索道14号坐椅出事故的事?” “当然能记住。” “出事故时你和麦迪好像在14号坐椅后面的16号坐椅?” “对。” “对于这起事故你有没有什么特殊的感觉?” 颜妤又沉默了。从表面上看,她好像在按照汤的提示回忆当时的“特殊感觉”,其实她心里明镜似的。因为在滑雪场出事故的当天晚*就已经思考过这个问题,正是这种思考才使她得出麦迪要谋杀她的结论,从而做出了报复麦迪的计划。这就是颜妤对索道事故的“特殊感觉”,但是,现在她却不能对警察直接说出自己的“特殊感觉”,不能说自己已经看出了那起事故是麦迪针对她而计划好的未遂谋杀,因为这样一来,警察就会进一步追问“麦迪为什么要杀你”?就会被警察发现她对麦迪的仇,找到她谋杀麦迪的动机。 “我没有什么特殊的感觉。”颜妤回答:“只是感到害怕,真的很害怕。” 她看到汤的脸上又掠过一丝失望。 “你还有什么要对我们说的吗?”汤问。 “没有了。” “请你在询问笔录上签字。”梅把几张写满了字的纸推给颜妤。 颜妤看了一遍询问笔录,然后签字。 梅又让她在签字处按手印,颜妤也照办了。望着那枚如桑枣般鲜红的手印,颜妤就知道询问就要结束了。那时颜妤已经看清了一个事实,和警察*的第一个回合她赢了。 颜妤心里有一种赌赢后的喜悦,她终于成功地对付了警察的盘问,她保住了自己,并且把警察引入了误区。 她在心里说:让他们在误区里折腾吧!麦迪是自杀的定义,无论是谁也无法彻底*。 从公安局出来,外面阳光很好,附近保险大厦上的钟声洪亮地响起,仿佛把阳光也震得颤抖起来。已经接近春节了,马路上人很多,车很多,各种卖年货的临时摊床也很多,卖对联的、卖鞭炮的、卖水果的、卖酒和点心的,人们突然变得更加忙碌起来。 一辆红色的“的士”从后面赶来停在她的身边,她挥挥手让“的士”走了。颜妤不想马上回家,她要在外面走走,刚才她让汤的烟味儿和梅的化妆品味儿熏得头疼——不,其实她是因为紧张头才疼的,她想让外面的凉风吹吹自己发热的头。冷静下来,再回味儿一下刚才回答警察的疑问有没有漏洞。 女人的精细还在于事后的咀嚼。 颜妤感至哇警察的嗅觉还是灵敏的,明明一个自杀的现场,硬是嗅出了谋杀的味道,而且一下子就把怀疑的矛头指向了她。这使颜妤感到心惊肉跳。颜妤不是法盲,她心里清楚,如果事情真的漏馅了,警察随时可以以三种罪名逮捕她: 第一,同谋罪。假如警察知道早在美馨死前她就同麦迪有暖昧关系的话,他们会推测出是她和麦迪共同合谋杀死美馨的,为的是达到做长久夫妻的目的。 那样的话,在法律上讲她就是麦迪的同谋,她就应当对当年美馨的死负法律责任。但是,颜妤对同谋罪并不担心,因为没人知道她在美馨死前就同麦迪有了那种暖昧关系,知道这种关系的当事人麦迪已经死了。麦迪在杀死美馨前也真的没和她商量过谋杀计划,只是在谋杀成功后才得意地告诉了她,当时还把她吓得够呛,是那股爱的*使她克服了恐惧。所以,颜妤自信自己构不成同谋罪。 第二,包庇罪。假如警察知道她是在7年前就知道了麦迪谋杀美馨这件事,而7年来一直没有检举,肯定给她定为包庇罪无疑。颜妤最担心的就是这一点,因为从事实上看这种罪名是成立的。 第四十三章 女人,温顺的一只猫 43.女人,温顺的一只猫 这样一来就有点惨了,自己写匿名信*自己,岂不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不过,颜妤认为自己做的天衣无缝,虽然警察已经在麦迪的保险柜里找到了那两封匿名信,但是警察不会查出匿名信是她写的。【风云阅读网.】 既使不幸被查出来了,她也会说自己对麦迪谋杀美馨只是一种猜测,麦迪已经死了,没人证实她当年知道那件事的。 再说7年前很多人不都是这么猜测的吗?包括当时是水库水上派出所的警察汤……猜测,不犯法。但是,这里还有一个关键问题:警察查不出写匿名信的人,也许能查到送匿名信的人。 如果一旦查到了达卫平身上,警察就会顺藤摸瓜找到写匿名信的她。但是,达卫平办事牢靠,警察不一定能找到他。 第三,杀人罪。如果警察能证实她确实谋杀了麦迪的话。但是,警察找不到谋杀证据,因为她搞的是心理谋杀,一种看不见,摸不着的东西。 无论怎么估计,这三种罪行似乎都安不到她的身上。 颜妤有些高兴了。 现在颜妤想回家了。那个家现在是她自己的了,虽然空荡一点儿,但是有了一种家的安全感。 她要兴致**地下厨房,好几天提心吊胆没好好吃饭了,她现在就想吃馄炖,她要给自己做一碗鲜滋美味的虾仁馄饨。家里的冰箱里什么都有,死鬼麦迪为她留下了一大笔遗产,为什么不好好享受享受? 颜妤心里又有些感慨:当年麦迪谋害美馨时只想到要与我结为百年之好,没想到才过了7年,我们就好不下去了,我就用这个秘密将麦迪置于死地。这是偶然的巧合还是命运的安排? 人哪!你们总是在挖掘陷阱去谋取猎物,岂不想想,有多少挖陷阱的人最后的下场是与猎物同归于尽? 颜妤继续向前走着,她发现自己已经不知不觉来到达卫平开钟表店的那一条街。要不要到达卫平的店里去坐坐?达卫平是完成她计划的有功之臣,应该对他表示表示亲热,或者给他一种奖励? 又一想,也许不去好些,谁知道警察是不是派了便衣跟在后面? 在这种特殊时期,还是谨慎一些好。 公安局的独身宿舍也在公安局的后院,是一座和技术处小楼成犄角之势的二层小楼。 夜已经很深了,除了院子里有一盏弧光灯亮着之外,所有的灯都闭了。偶尔从大院『]口警卫室那里传来一两声警犬的咆哮。 汤的8号宿舍里也早已经熄灯了,汤躺在床上,梅躺在他的身边。这一夜梅是睡在汤的宿舍里。汤的那张床比单人床还大一点比双人床还小一点,那原来是张单人床,后来梅经常来睡太挤了点儿,汤就找来一块长木板,在床边上帮了一条。 梅已经睡着了,这女人觉大。 汤睡不着,他有失眠的毛病,但是不重,有时犯,有时好。具体讲就是一有案子思考过多的时候就犯,没有案子一轻松的时候就好。汤从来不把失眠当做毛病,所以失眠的时候他不着急睡。在他看来,利用夜深人静的时候,躺在床上思考一下自己经手的案子也许是一件好事。 宿舍楼里很安静,走廊里的公用灯光隐隐约约地渗进房间来,制造出一个梦一样的环境。半夜的那遍气开始送了,宿舍也是气暖的,一送气就“咔吧咔吧”直晌,好像暖气片要炸裂一般。安静便被打破了。 汤就在这种环境中思考着自己今天的失败。 今天他本来对询问麦迪的妻子颜妤充满了希望,想在颜妤那里找到问题的突破口,没想到被那女人堵了个严实。汤后悔自己有些大意了,原来以为颜妤一个女人,没经过什么世面,一见警察非什么都说出来不可,其实不然。 看来颜妤对此早有思想准备。 有思想准备更说明有预谋。 汤凭着自己的直觉感郅颜妤在麦迪的死亡事件中一定有特殊的作用。 问题是什么作用? 是受害者? 是凶手? 是知情者? 还是帮凶? 有一点可以认定:从那两封匿名信提供的线索看,既然颜妤在美馨死前就已经和麦迪有了那种男女之间的关系,而麦迪谋杀美馨的动机又是为了和颜妤结婚,那么,颜妤做为当年那起奸杀事件的受益者,一定知道麦迪谋杀美馨的秘密——即使谋杀前不知道,那么谋杀后也会知道。 从这一点上看,颜妤肯定是7年前那起谋杀案的知情者,起码是知情者之一。 既然是7年前谋杀案的知情者,就有可能是匿名信的作者。 因为知情是写那两封匿名信的前提。 这就使颜妤有了写匿名信的可能。 虽然麦迪和颜妤是夫妻,虽然他们在共同对付美馨的问题上利益是一致的。 但是,汤永远记着这样一句话:“国家和国家之间,民族和民族之间,只有永恒的利益,没有永恒的友谊。” 朋友之间,夫妻之间,莫不是如此。 当初麦迪和颜妤的利益肯定是一致的,正因为如此,他们才共同生活了7年。但是,很难保证在这7年漫长的岁月中不发生什么意外的事情,也许正是这意外的事情导致了两个人的根本利益不一致了。 如果说利益一致的时候麦迪和颜妤是同盟军,那么利益不一致的时候——或者说根本利益发生冲突的时候——一他们就可能成为仇人。 那么,会不会存在导致麦迪和颜妤这对夫妻利益不一致的事情呢? 汤不知道,也不可能知道。 但是,他有自己的办法,他的办法就是对事物进行逻辑推理。 现在,汤就开始对麦迪和颜妤的关系进行逻辑推理: 逻辑推理的定义是:由一个或者几个已知的判断(前提)推出新判断(结论)的过程。 现在汤已知的条件是麦迪的死以及由麦迪导演的7年前的水库谋杀案。 推理的前提是:7年前水库事故是麦迪对美馨的谋杀事件,也就是说,麦迪是杀人犯。那么,从7年前的谋杀事件中能看出什么? 看出一种犯罪规律。 每个人都有自己思维的固定模式,做为警察汤知道罪犯也是这样。 罪犯在做案前设计情节和计划的时候,有自己的固定方式,不管每次的案情如何变化,作案对象是谁,总是万变不离其宗。 这就是人们所说的犯罪规律。 7年前,麦迪设计的水库谋杀案基本特点是:让凶手自己和被害者共同在受害现场,这样一来,当事故发生后,凶手和被害者一起就会被别人看成是意外事故中的受害者,其实是让没有思想准备的受害者真正受害,而凶手自己则因为有思想准备而死里逃生,同时也因为被人误认为是“受害者”而得以解脱凶手嫌疑。 这是一种比较高明的犯罪规律,它利用了人们“受害者不可能是凶手”的思维定势,使凶手在一开始的时候就逃脱人们的注意,虽然要冒点儿风险,但成功的可能性却很大。 前不久在高山滑雪场上发生的空中索道事故就是这类事件。 当时事故发生时汤正好在场,他本来想就这起事故进行调查,但被滑雪场经理阻止了。虽然他表面上接受了滑雪场经理停止调查的劝告,但他并没有停止在暗中的调查,他不是针对滑雪场而进行这种出力不讨好的努力的,他是针对麦迪的,他凭直觉仍然感到这起高山滑雪场索道事故也是麦迪捣的鬼,或者说是麦迪的另外一次阴谋。 在调查中,有人反映看见麦迪是那天早晨第一个到索道去的,那时候天刚亮,麦迪在索道乘降亭停留了一会儿。汤估计那段时间里麦迪完全有可能是在破坏14号坐椅的安全带的卡子。 汤在调查中也曾经找过那两个受害的年轻人,两个年轻人讲了他们当时抢先上了14号坐椅的情况。这就是说,如果那两个年轻人不突然抢上去,那么,乘坐14号坐椅的就是麦迪和颜妤。出事的也只能是麦迪和颜妤——当然,麦迪有思想准备,他会像那两个年轻人一样吊在坐椅上一直到终点,而颜妤则会坠下去丧命。 汤本来准备在一切调查结束之后,就高山滑雪场索道事故对麦迪实施刑事拘留,以此为突破口,再一次调查核实7年前的水库谋杀案。但是,麦迪的突然死亡使这一计划失去了实际意义。 但是,滑雪场索道事故调查结果对分析麦迪死亡事件却提供了帮助。 ……身边的梅发出一声模糊不清的梦呓,并且在翻身的时侯将自己的一只胳膊搭在汤的身上。汤将胳膊拿起来,想送回梅的被窝里,但是,他却借着月光发现了那只胳膊的魅力。胳膊颀长浑圆,洁白如玉,好像刚刚出水的洁白的荷藕,汤的目光顺着手、小臂、肘弯和大臂看上去,就看见了腋下的腋毛。汤在胳膊上轻轻地亲吻了一下,放在自己被窝里,就那样搂着。 汤让自己的思维集中了一下,继续自己刚才的推理: 现在,汤将7年前的水库溺水事故和滑雪场索道事故做了个比较: 这两起“事故”的基本情节是一样的。 也可以说,滑雪场事件是水库事件的翻版。 都是凶手和受害者在一起,就像一起事故。 这就是麦迪做为罪犯的犯罪规律。由此推理: 如果说7年前水库事件是麦迪为了谋杀美馨设计的,那么,由此是不是可以推断:滑雪场事件是为了谋杀颜妤设计的! 如果说在7年前水库事件中麦迪谋杀美馨的动机是因为有了颜妤,那么,由此是不是可以推断,滑雪场事件麦迪谋杀颜妤的动机是因为又有了另外一个女人? 有没有另外一个女人存在? 如果存在,那个女人是谁? 汤不得而知。 汤也意识到了,7年前的水库事故和高山滑雪场事故也有不同点:水库事件是已遂谋杀,而滑雪场事故是未遂谋杀。 那么,被谋杀对象会有什么感觉呢? 水库事故中的被谋杀对象美馨已经死了,她无法说自己的感受,也无法对自己的感受做出正当的反应了。 但是,在滑雪场事故中被谋杀的颜妤活着,经历了这么严重的事故,事后她能不好好想想吗? 会的会的——那么,颜妤会想什么? 她会想到麦迪早晨曾经自己单独出去了一会儿,她会想到是那两个年轻人抢占了应该由她和麦迪坐的14号坐椅,她会想到麦迪在索道上的表现。当然,她也可能看到了14号坐椅安全带的卡子是被一种硬器掰伤的。 这样一来,即使是再不懂得犯罪学的人也能看出索道事故其实是一种犯罪行为。颜妤也一定能看出来。 这样一来,颜妤就能够感觉到已经悬在自己头上的“达摩克利斯之剑”了。 由此她必然要进一步寻找在自己的头上悬挂“达摩克利斯之剑”的人。 是谁? 整个高山滑雪场当时没有一个和颜妤有任何关系的人,惟一一个人除外,这就是颜妤的丈夫麦迪。 这个“惟一”使颜妤别无选择。 这是一种凶手的选择。 颜妤开始怀疑麦迪了,她怀疑麦迪在进行一次和7年前水库事件一样的谋杀,她怀疑自己是麦迪的谋杀对象。 这样一来,颜妤和麦迪的利益关系就发生了一个决定性的逆转:颜妤从爱麦迪变成恨甘这一逆转的必然结果:颜妤从受害者变成了报复者。 即使从保护自己的目的出发,颜妤也会这样做的。 这就使颜妤具备了一种动机——对麦迪的报复动机。 如何报复? 用什么手段报复? 在什么程度上报复? 这就和接着在麦迪身上发生的事情有关了——麦迪接到两封匿名信,有人用7年前那件谋杀案威逼麦迪,让他到公安局自首,麦迪感到生活无望,畏罪跳楼自杀…… 难道写匿名信的真的是颜妤吗? 当然,这只是推理。 那么证据呢? 没有证据。 另外,还有一个更重要的现象设法解释:麦迪在“快进来”小饭店吃完最后的晚餐后,在死亡前那一个半小时他到底在噼? 他干了些什么? 他遇到了什么人? ……梅在汤被窝里的那只胳膊动了动,好像要拉汤,但是,汤还没反应过来梅已经钻进他的被窝里,另一条胳膊也伸过来,两只胳膊像两条亦裸的蛇一样紧紧地缠住汤。汤只好暂时中断了自己的思索,开始处理睡梦中也不安分的梅。他把梅的胳膊解开,放在被窝里,然后将梅整个搂过来,一只手轻轻地拍着她的后背。梅老实了,依偎在汤的怀里,像一只温顺的猫。 汤又可以继续思索了。 那么,麦迪生命结束前的最后一个半小时到底干什么去了呢? 有人说:警察都可以成为家,因为警察的想象力和家一样丰富。现在,汤就在展开自己想象的翅膀,猜测着麦迪生命的最后一个半小时在于什么? 有几种可能: ——麦迪在最后那一个半小时里找到了写匿名信的人,他是和写匿名信的人在一起度过人生最后时光的。麦迪是怎么找到写匿名信的人的?或许是一个意外的机会?或许是匿名信作者主动找麦迪?比如说匿名信的作者临时改了主意,不想让麦迪进公安局不想让麦迪死,而是想通过匿名信敲榨出一笔钱来,为了达到这个目的,匿名信的作者那天晚上始终跟踪在麦迪的后面,当麦迪从”快进来”小饭店出来上了出租车后,匿名信的作者也跟随在出租车后,在一个方便的地方拦住了麦迪,把他带到另外一个地方。两个人喝着外国酒和兴奋剂,就钱的问题进行讨价还价,结果谈判失败,匿名信的作者决定要亲自到公安局报案,麦迪感到绝望了,又不敢面对法律,只好跳楼自杀…… 第四十四章 丑女秘书 44.丑女秘书 ——麦迪最后那一个半小时里又到了另外一个地方,他是和另外一个关系密切的人在一起的。【全文字阅读.】或者是麦迪的一个老朋友,或者更可能是一个女人?麦迪除了自己的妻子以外,在这座城市里还有另外一个女人吗?反正麦迪是在那里和那个关系密切的人喝着外国酒和兴奋剂,向那个人讲述自己面临的困境,共同商量和寻找解决问题走出困境的办法。终于没有得出好的办法,沮丧之极的麦迪只好离开那里回家,跳楼解脱了……这种假设的可能性大一些。但是,上哪去找这个人以及这个人的家? ——当然,也有可能麦迪什么也没干,在那一个半小时里,麦迪只是坐车兜风,然后回家跳楼自杀了。哪种可能都有一定的可能性,但哪种可能都没有证据。 汤感到自己又面临了绝境: 一切线索好像都很重要,但是哪条线索也没办法突破。 难道7年前活案变死案的遗憾要在今天重演? 汤又翻了一个身,发出一声重重的叹息。 突破点在哪? 又停住了。 这是第几次了?好像是第7次了。 如果能把叶曼咪在公安局门前徘徊的脚印都显示在地面上,怕早就可以看出由密密麻麻的脚印组成的圈儿了。 每次都是走到公安局门口那棵挺拔青翠的南京柏树面前,叶曼咪就不由自主地停住了脚步,其实,只要再向前走两步,就到了门岗,只要和站岗的武警战士一说情况,进去找到那天去永泰贸易公司检查麦迪办公室的汤和梅,事情就结束了,叶曼咪作为一个公民的义务就尽到了,从此就不用再感到良心的不安和感情的内疚了。 叶曼咪在心里对自己说:你又不是去自首,你是在检举犯罪,怕什么? 但是,叶曼咪还是不敢多迈出那几步,她害怕,害怕自己那见不得人的怪癖被人知道,害怕自己从此再不好做人。 叶曼咪驻步望着近在咫尺的公安局办公楼。 公安局办公楼是一座伪满州国时的建筑,是古堡式的。从外观看,褐红色的屋顶交错起落。建筑物虽然不大,但挺有气派。屋顶上此时飞起一群鸽子,响着“嗡嗡”的鸽哨。公安局整个建筑物被大墙围绕着,大墙里面又是一排密密匝匝的白杨树,看不见院子里是什么样,在外人眼里这就更增加了它的神秘感。 那时是上午,外面的风很大,叶曼咪穿的大衣衣摆时时被风撩起,是那种东北冬天里干冷的风,当地人也叫“大烟泡”。 站在风里难受着尴尬着的叶曼咪想:不行,这样冷的天不能再耽误了,再耽误一会儿我既没有走进去的勇气,也没有呆在外面的勇气了。 叶曼咪又开始了第8次尝试。 像前7次那样,她先离开这里,装做在附近散步,放松一下紧张的心情,就当什么也没有,什么也没做,什么也不想,然后鼓足勇气,再折回身来,朝公安局大门走来……走近了,走近了,走近了,但是,眼看着就要走到大门口那棵挺拔青翠的南京柏树前了,她又迈不动步了。 一切又是前7次的重复。 唉,叶曼咪在心里唉叹:一个自我封闭已久的女人要走出自我封闭的小圈子,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但是,就在这时,僵局被打破了。 大门口岗楼里有个穿着橄榄绿军呢大衣的武装警察向叶曼咪走来。 “咔,咔,咔,咔……”军用皮鞋的铁钉敲打着坚硬的地面。 叶曼咪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呆在了那里。 “嚓!”武装警察先向叶曼咪敬了个军礼。 “大娘,你有事?”武装警察说话了。大概他已经注意到这个在公安局大门口徘徊半天的女人了。 叶曼咪心里一阵悲哀,那个武装警察也有小30岁了,却管我叫大娘。我真的就这么老?老得都让人分不出辈份? 叶曼咪还是点点头。 “是*的?” “不,是反映情况的。” “反映什么情况?” “和我们公司总经理麦迪自杀有关的情况。” “你要找谁?” “找汤和梅。” “请等一下。” 武装警察回到岗楼里向里面打电话去了。 叶曼咪仍然等在外面。她的心里轻松了一些。这一生她从来没和公安局打过交道。她心里想:人这一生谁也想不到自己和谁发生联系,就像我没想到要和麦迪有牵连一样。一切都是巧合,如果我不是在永泰贸易公司工作,如果不是麦迪总经理故意要安排一个丑女人当他的秘书,如果不是我有窥视癖,如果我和他的电话不是串联的,那么,这一生我真的不用和警察打交道了,就不会被牵扯进一件复杂的人命案里去了。但是,遗憾的是这些“如果”都是真的。 那个武装警察从岗楼里走了出来。 “大娘,你要找的人马上下来。” “谢谢你。”叶曼咪想了想说:“别再叫我大娘,我才46岁。” “啊啊……”那个武装警察惊讶地张张嘴,终于没有“啊”出什么来。 这时,叶曼咪看到那个叫梅的女警察从楼里出来了。 梅今天穿着警察服,是那种新式的呢制服,梅穿在身上腰是腰,肩是肩,胸是胸的,依旧的漂亮中有一种飒爽英姿的劲头。叶曼咪远远地欣赏着,心里就有一种说不出的羡慕。丑女人都是这样,她们往往比男人更欣赏漂亮女人,但她们的这种欣赏中往往掺杂着强烈的嫉妒。 “是叶小姐,你有事?”梅说。 “我要向你们反映一个重要情况。” “重要情况?” “是关于麦迪死的事……” “噢……快请上楼说。” 梅领着叶曼咪进了办公楼。 叶曼咪第一次进公安局,感到很好奇。她东张西望,发现公安机关和其他机关的办公楼里基本没有什么两样,一条长长的走廊和走廊两侧大大小小的办公室。只是走廊两侧各办公室门口挂的牌子有些不同。 其他机关每个门口前挂的牌子都明明白白地写着什么部门什么科室,而公安机关办公室门前挂的牌子除了几个门口写明什么科室外,其余的都挂着什么一科二科或者302、303的牌子。大概是为了保密的缘故吧。 叶曼咪想:这种地方不是什么人都能进来的。 梅将叶曼咪领到3楼的一间办公室。 这间办公室很大,有好几张办公桌,还有一些棕红色的木制卷柜和墨绿色的铁制卷柜,和其它办公室也没有什么两样,只是墙上那副标语挺扎眼,“坦白从宽,抗拒从严”,字都是黑色的,笔划很粗,给人一种沉重感。叶曼咪走进去,她看见警察汤坐在靠近窗户的一张办公桌前。 见叶曼咪进来,汤站起来。 “原来是你,叶小姐。请坐。” 叶曼咪忐忑不安地坐下了,虽然终于走进了公安局大门,但她仍然很紧张,她的两腿紧紧地并着,由于紧张她感到口发干。 “请叶小姐喝水。”梅把一杯水端到叶曼咪眼前。 叶曼咪喝了一口,口不干了,情绪仿佛也镇定些了。她看汤和梅,那一男一女两个警察也看着她。他们在等她讲话。 “是这样的,警察同志……” 叶曼咪开始讲自己来的目的,她讲得很费劲。 “……警察同志,我是麦迪的秘书,这你们知道。有一件事,那天你们去公司进行例行检查时,我就想对你们说了,但是,一直没有下决心,因为这件事不仅关系到麦迪,也关系到我个人的声誉……不不,你们别往别的方面想,我和麦迪没有别的关系,我们纯粹是工作关系……” 梅安慰她说:“叶小姐不用解释。” “……是的,不用解释,就我这个模样是不用解释的,麦迪不会看上我,没有男人能看上我。”叶曼咪继续说:“你们也许知道,我是一个独身的女人,一个老*。一个人生活是很乏味的,每天除了上班下班,生活在单位和家这两点一线外,我几乎没有一点儿业余文化生活,什么爱好也没有……一个人总得给自己找点儿生活的乐趣。 所以,所以,我就给自己想了个消谴解闷的办法……每天是我负责收发麦迪总经理的报纸和信件,不管是公务信件还是私人信件都是我负责收发,都是经我的手转给麦迪总经理的。因为有这个方便条件,我就,我就……” “你偷拆麦迪的信,是吗?”汤替叶曼咪说了这句话。 “是的是的,我偷拆麦迪的信。”叶曼咪很感激地看看汤,为了他善解人意地替她说了那句难于启齿的话。 “当天有麦迪的信件来了,我都压一天,晚上下班后,我把麦迪总经理当天的信件带回家,偷偷地拆开,看过后,再重新封上,第二天上班在麦迪总经理没到前再放在他的办公桌上,他一直没有察觉……事情还不止于此,我不但偷拆麦迪的信……我还……我还……” “你还窃听他的电话?”汤又替叶曼咪说出了她难启齿的词。 “你怎么知道?”叶曼咪惊奇。 “我只是猜,一个有窥视癖的人,偷听电话也能满足心理要求。”汤说。 叶曼咪的脸一下子红了,但她马上镇静下来了,她的**已经被揭开了,也就没有顾忌了,她的语言也就流畅了。 “……是的,我偷听麦迪的电话,因为办公楼内的电话是通过总机转的,我和麦迪的电话是串联的,有通过总机打来找麦迪的电话,总是先打到我那里,我请示麦迪,他不想接,我就说他不在;他要想接,我再把电话转给他,在他和别人通话的时候,只要我不放下电话,就仍然可以听到对方同麦迪在讲什么……” “那么,你偷听到了什么?”梅问。 “那是在麦迪自杀的前一天,内线打来一个电话,是一个男人,他说要找麦迪,我请示了麦迪,麦迪同意接,我就将电话转到了总经理办公室,但是我没放下电话,仍然偷听,我听到那个男人对麦迪说了一件非常可怕的事,当时我只是觉得终于窥视到了麦总经理的一个大秘密,挺有意思的,没往深处多想,麦迪死后我回想起这个电话,越想他的死也许和这个男人的电话有关,那天你们俩到公司来,我想对你们讲了,怕你们对我偷拆信件和偷听电话追究刑事责任,又怕自己的窥视癖被同事们知道了耻笑,所以迟迟没敢来……这几天,我的思想一直在激烈地斗争,来,还是不来,最终我还是觉得应该来,因为毕竟是人命关天的大事……” 说到这里,叶曼咪看了看两个警察,想知道警察对自己偷拆信件和窃听电话的反应。那两个警察好像并不注意她的这个怪癖,也许他们对那个神秘电话更感兴趣。 “那个男人在电话里对麦迪说了什么?”汤问。 叶曼咪没有说话,开始在自己的大衣兜里掏,先掏出一只牛皮纸信封,又从牛皮纸信封里掏出一个方方正正的纸包,打开纸包,才看出是一盘录音磁带。 她把录音带递给汤。 “我忘说了,我用的那台电话是带录音装置的,就像你办公桌上这一台。原来是为了业务电话录音方便,麦迪没想到为我窃听他的电话也提供了方便,我经常把窃听到的他的电话随手录下来,把磁带带回家再慢慢欣赏……我那天正好把那个男人给麦迪打的电话录了音,都在这里。你们自己听吧。” 汤接过磁带,放进办公桌上电话的录音装置里,揿动按键,一个男人和麦迪的对话出现了。 男人:“你是麦迪吗?” 麦迪:“是,你是谁?” 男人:“你别管我是谁!麦总经理,我想你已经接到那两封信了。你为什么还不到公安局去自首?我最后一次警告你。假如今天你还不去自首,明天一早我就去公安局告发你7年前谋害前妻的事儿……” 麦迪:“你倒底是谁?” 男人:“一个目击者。” 麦迪:“我们能见面谈谈吗?” 男人:“我不想见你。” 麦迪:“我可以给你钱。很多很多的钱……” 男人:“我对钱不感兴趣。” 麦迪:“你对什么感兴趣?” 男人:“你的命。” 麦迪:“你不要这样不讲理……喂,喂……” 录音到此结束了。 显然,是那男人先挂断了电话。 汤关闭了录音设置。 办公室里一时静场。 叶曼咪不安地看着两个警察,她不知道自己应该不应该向警察提供这种窃听来的录音带,她也不知道自己提供的这种证据会给麦迪给警察以及给自己带来什么后果?在那一瞬间,叶曼咪忽然想起自己在窃听这个电话的那天晚上,她一个人呆在家里,仍然是边做蒸汽美容边把电话录音放了一遍又一遍,她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不相信自己的顶头上司会做出那种事,不相信在生活中竟然还会有人打这种电话。 第四十五章 情人关系 45.情人关系 叶曼咪预感到这个男人打的匿名电话要给她带来麻烦,因为不论是麦迪,还是那个打匿名电话的男人,一旦知道她窃听了这个重要的电话,是不会饶过她的。【最新章节阅读.】 就像在很多电影和电视剧里看到的这类情节一样:为了争夺一个录有秘密的录音带而产生的一系列追杀堵截……叶曼咪曾经想把这盘磁带扔了烧了砸了或者消磁,但是最终她还是保留下来了,而且最后良心战胜了恐惧,她尽到了一个公民的义务。 半晌。 汤问叶曼咪:“你熟悉这个男人的声音吗?” 叶曼咪摇摇头。 “他的声音能不能让你想起麦迪的哪一位朋友或者是经常来往的人?” 叶曼咪还是摇摇头。 “这么说,这男人是个陌生人?” “对我来说……是这样的。”叶曼咪说着,心里便又痛苦地想,所有的男人对我来说都是陌生的。 “这个男人对麦迪来说也是陌生的。”梅插话说;“你没听麦迪在电话里两次问你是谁吗?” 汤又问叶曼咪:“你还能向我们提供类似的情况吗?我是说,你经常偷拆麦迪的信窃听他的电话,一定还会有感到奇怪的事?” 叶曼咪说:“当然有……不知道麦迪的死和这些事有没有关系?” “你说说看。” 汤向梅示意,梅拿出记录纸和笔开始做笔录。 叶曼咪说:”我还记得有一次我拆了他的信,那是在麦迪死前的二十几天。信是深圳的一个叫姗姗的女人写给麦迪的,从信的内容看,麦迪和那女人的关系很密切,姗姗在信的开头称麦迪为日夜想念的……从信中看,麦迪每次到了深圳都住那女人家。 “那女人在信中写了一些家庭琐事,口气像和自己的丈夫谈家常。那女人还在信里和麦迪讨论工作调动的事,看来她想调到我们这座城市来。 “那女人还在信里提到了自己肚子里的孩子……好像那孩子是她和麦迪共同的孩子……大概情况就是这些。” “你的意思是说,麦迪和那个女人……噢,和那个姗姗是情人关系?” “我感觉是这样。” “这封信你保留了吗?” “没有,麦迪的信我拆开了只是看,不保留,第二天要还给麦迪。” “你没复印?像电话磁带那样?” “没有。” “我们在搜查麦迪的家和办公室时没有发现这封信。” “看来他也不保留这类信。” “那个给麦迪写信的姗姗是深圳什么单位的?” “我记不住了,好像也是一家什么公司?” “你能记住地址吗?” 叶曼咪摇摇头。 她真的想不起来了,她窥视麦迪的生活只是为了给自己的生活增添点儿乐趣,完全没有任何社会目的或功利目的,所以看过就还给麦迪了,并不深究。早知道现在有用,当初她一定把姗姗的这封信拿到街上复印,那并不是什么费劲的事。 “请你想一想,在麦迪的生活中,还有什么反常现象?” 叶曼咪又认真地想了想。 “……还有,那是麦迪最后一次到深圳去,他还在深圳期间,有一天,深圳那边打过来一个长途电话,是一位小姐打来的……那小姐在电话里自称是深圳海洋贸易公司公关部的,说是海洋贸易公司为了表彰麦迪在双方合作中的贡献,准备送给麦迪夫妻礼物。那位小姐还详细地打听了麦迪的妻子颜妤的头发颜色以及年龄什么的,说是要送给她一只镶宝石的高级发卡,而且发卡上要刻颜妤的名字……” “就这些?” “就这些。” “互相贸易的双方赠送礼物,这不正常吗?” “一般来讲是正常的,是以下损害双方公司利益为前提的贿赂。但是,据我掌握,我们永泰贸易公司同深圳海洋贸易公司并没有业务往来关系。没有业务往来关系赠送礼物,这就不正常了。”叶曼咪说。 “你是说……” “也许这是一个谎言。” “为什么这样说?” “因为我没有看见那个小姐什么样?也无法核实她说的话到底是真是假。” “打长途电话是为了撒谎?” “我认为……” “你认为那位小姐撒谎是为了什么?” “好像要核对什么,大概是核对麦迪的妻子颜妤的情况吧。” “为什么要核对颜妤的情况?” 叶曼咪又一次摇摇头。 汤继续问道:“叶曼咪,既然你怀疑那个电话,当时为什么还要将颜妤的情况告诉那位小姐呢?” “我没有把握,怕事情一旦是真的,因为我不告诉人家,岂不是误事?” “你认为,那个打电话的小姐和给麦迪写信的姗姗之间有没有什么联系?” “你的意思是说,打电话的小姐就是姗姗?”叶曼咪反问。 “有这层意思。” “我不知道。如果我曾经听过姗姗的声音,或者我见过姗姗的相貌,可是,我只是看过姗姗的信……” “你还有什么要对我们说的?” 叶曼咪又想了想。 “这回没有了。” 刚刚说完,又马上说:“哎,还有一件事不知道对你们有没有用?” “你说吧。” “有一天,麦迪的妻子颜妤自己到公司来了,当时麦迪到局里开会去了,我在我的办公室接电话,我注意到她一个人在麦迪的办公室里的老板台上写什么东西,她呆了一会就走了。后来我打完电话到麦迪的办公室一看,颜妤刚才是在抄麦迪老板台上公司在深圳的有关单位电话号码。” “你怎么知道颜妤在抄电话号码?” “因为我检查了她的痕迹,发现她用了麦迪的稿纸,稿纸的上一页已经被她撕走了,稿纸的下一页可以看出她抄的电话号码的印迹……” “你认为颜妤自己来到麦迪的办公室抄电话号码的目的是什么?” “她好像要给深圳那边打电话。” “联系业务?” “不,她从不参与公司的业务,她好像要打听什么?” “打听什么?” 叶曼咪摇摇头。 “不知道,但是我想,这不正常。” “为什么?” “你们想想,警察同志,如果她是想正常地给公司在深圳的客户打电话,完全应该直接向麦迪要电话号码,而不必要这样偷偷摸摸地。” “叶小姐,你真聪明。”汤夸了一句,叶曼咪听不出这句话的真正含义。 叶曼咪讲出了自己要说的话,但她并没有感到轻松。 叶曼咪胆怯怯地说:“警察同志,我偷看了人家的信件,窃听了别人的电话,你们不会追究我吧?” 汤和梅交换了一下眼色。 “按照法律规定,”汤说:“偷拆私人信件和窃听别人电话都是犯法的,可是,你的情况特殊,你在关键时刻又向我们提供了破案的重要线索,可以说你是将功补过,只是你以后不要再干了。” “我一定一定……”汤看着叶曼咪。叶曼咪没有回避,她知道自己的脸很丑,但她自从把自己心里的丑说出来之后,就对自己脸的丑不在乎了。 “叶小姐,我再说一句题外的话,你不应该把自己封闭起来,应该接触人,特别是男人。这个世界有一个男人就有一个属于他的女人,有一个女人就有一个属于她的男人,按我的话去做,我相信你的……感觉会好的。” 叶曼咪感到汤说这番话时声音很柔和,脸上也完全没有了警察的严肃与刻板。她体验到警察也是人。 “谢谢你的开导。我走了。” “我送你下楼。”梅说。 叶曼咪走了。 她离开公安局大院。 在大门口,她认真看了看自己刚才徘徊的地方,心里就想笑,原来,世界上有不少事物在当时看来很严重很难办的,事后会感到很简单很可笑。 叶曼咪扬起自己的丑脸向前走去,是的,她仍然那么丑,可是,她对生活的信心和态度已经发生了变化。她的心里在想着汤刚才说的话。 是呀,我应该走出封闭,我应该多接触一些男人。 男人?! 瞧呀,马路上那么多男人,高的,矮的,胖的,瘦的,黑的,白的……我虽然丑一些,但终究有一个男人是属于我的。 梅下楼送叶曼咪去了。 汤一个人在办公室里。那时候他已经坐不住了,因为兴奋——一种警察所共有的发现新的有价值的新线索后的兴奋。他在办公室里踱着步子,踱得很,陕,不时搓搓自己的双手,仿佛让双手在摩擦中产生一种静电,将自己心里溢满的兴奋释放出一点儿。 那时候办公室里阳光已经蔓延开来,办公室里的一切都被阳光淹没,那阳光仿佛漫到了他的心里,使他的心里一片敞亮。 就在昨天,汤还为找不到突破性的线索而苦恼,还感到心底一片阴暗。今天叶曼咪的突然来访,一下子提供了那么多重要的线索,打破了不进不退的僵局,使汤喜出望外,不,也可以说是欣喜若狂,只是刚才当着叶曼咪的面不能表露。 汤从心里感谢这个丑陋的女人,要不是她,麦迪这个案子,怕真的走进绝境了。现在,汤大有“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的感觉。 “隔墙有耳”,汤忽然想起这样一个词。世人做事都觉得“神不知鬼不觉”,其实还是“要想人莫知,除非己莫为”。就拿麦迪来说吧,他可能想到了防备他的领导,防备他的副手甚至防备他的妻子,但他万万不会想到他的丑秘书叶曼咪会偷看他的信件而且还窃听他的电话。 现在,汤要理一理叶曼咪刚才提供的这些重要线索: ——叶曼咪交来的那盘录音带证明了在麦迪死亡事件中有一个神秘的男人,这是一个新的发现,或者说是突破性的发现。现在的问题是,打匿名电话的这个男人是不是写匿名信的那个人? 也许是,因为给麦迪打匿名电话的那个男人在电话里提到了那两封匿名信,这说明他知道两封匿名信的事。 也许不是,因为也有可能是另一个人写了匿名信,再由那个男人打电话继续向麦迪施加压力。 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了,那个打匿名电话的男人是7年前麦迪谋杀心芳的水库事件的知情者。 他是怎么知道那件事的? 这个知情的男人和麦迪是什么关系? 他为什么要威胁告发麦迪,把麦迪遁上了死路? 这个神秘的男人是谁? 他在哪? 麦迪死前的那个晚上从小饭店出来以后曾经失踪了一个半小时,那时他是不是和这个男人在一起?他们一起喝着外国酒和兴奋剂,讨论着如何解决互相之间的矛盾……可以这样推测吗。 ——叶曼咪回忆曾经拆看过深圳一个叫姗姗的女人给麦迪写的信,叶曼咪感觉麦迪和这女人不是一般关系。 汤相信叶曼咪的话,女人的感觉一般是准确的,那么,现在的问题是麦迪和深圳的姗姗到底是什么关系? 如果麦迪和姗姗是情人关系的话,那么,他和她有这种关系有多长时间了? 颜妤知不知道自己的丈夫和姗姗的这种关系? 姗姗在麦迪死亡事件扮演了什么角色? 姗姗现在在深圳的什么地方? ——叶曼咪还回亿前些日子和本公司没有业务关系的深圳海洋贸易公司的公关小姐打来一个神秘的电话,以赠送礼物的名义打听麦迪的妻子颜妤的事情,叶曼咪认为这不是正常的业务往来行为。 如果说海洋公司和麦迪的公司没有业务往来赠送礼物不正常的话,那么,那个打电话的公关小姐是不是冒充的? 谁会在深圳那边冒充海洋公司的公关小姐呢?会不会是姗姗? 如果是的话,姗姗为什么要这样干?姗姗打那个电话的目的是什么? 还有,是不是存在这种可能:麦迪在替永泰贸易公司做生意的同时,自己也在暗地里以公司的名义同海洋贸易公司做个人的生意?很多公办公司的经理们都这样假公济私——而永泰贸易公司里的人并不知道麦迪总经理也这样做?所以,当海洋贸易公司为了“感谢长期合作”向麦迪夫妇赠送礼物时,叶曼咪感到不正常。 ——叶曼咪反映麦迪的妻子颜妤曾经有一天到麦迪办公室抄公司在深圳的客户的电话号码,这是反常的表现。颜妤既然要给深圳打电话,为什么不直接向丈夫麦迪要电话号码?而是采取偷偷摸摸的方式去抄电话号码? 要电话号码就是要打电话。颜妤往深圳给谁打电话? 如果把姗姗冒充深圳海洋贸易公司的公关小姐往东北打电话和颜妤偷偷摸摸抄电话号码往深圳打电话的事联系起来看,是不是可以推测为深圳和东北的两个女人互相都有所怀疑,两个女人在互相寻找? 寻找什么? 当然是寻找对方的存在。 第四十六章 丰满 46.丰满 这样看来,颜妤和姗姗这两个女人互相之间并不知道对方的存在,将她们的命运联系在一起的麦迪对两个女人都隐瞒了彼此的存在?他在深圳和东北两个女人之间搞了一场别有用心的欺骗? 汤拿出一本稿纸,将刚才叶曼咪提供的新线索以及自己思索出来的几个疑问写下来。【风云阅读网.】这是他的习惯,“好记性不如烂笔头子”——这是他在警校学习时一个老师的格言。他已经听到梅上楼梯的声音了,丰满的身材使这女人的脚步很重,走起路来高跟鞋坚强有力地敲打着地面……汤看着稿纸上的那些字体,继续自己的推理。 如果把叶曼咪提供的这些新线索和以前已经掌握的线索联系起来看,会有什么新的结论呢? ——比如说:把给麦迪打匿名电话的男人和在麦迪的保险柜里发现的那两封匿名信联系起来看,是不是可以断定打匿名电话和写匿名信的都是那个男人? ——再比如说:把深圳神秘的姗姗和在麦迪身上发现的钥匙串中没有找到锁的那两把钥匙联系起来看,是不是可以认为那两把钥匙和姗姗有关?或者说是深圳姗姗家的钥匙?是麦迪到深圳时使用的? ——再比如说:把颜妤偷抄永泰贸易公司在深圳客户电话号码的事和姗姗冒充深圳海洋贸易公司往东北打电话的事联系起来看,是不是可以认为颜妤和姗姗这两个女人同时都发现了麦迪的欺骗行为? 由此而来又产生了另外一个问题: 麦迪是不是也知道两个女人都在怀疑他? 他想如何处理由于怀疑而产生的家庭危机? 汤又联想到了滑雪场未遂的谋杀事件。 从那个事件中汤已经推测出是麦迪想要效仿7年前的水库事件谋杀颜妤,而且,汤还推测出麦迪谋杀颜妤的动机是因为又有了另外一个女人。 现在看来,这个女人就是深圳的姗姗。在姗姗和颜妤这两个女人的对抗中,麦迪选择了姗姗,就如同在7年前在美馨和颜妤的对抗中麦迪选择了颜妤一样。麦迪是想以消灭颜妤为办法来解决自己面临的家庭危机。 当时由于两个年轻人的突然出现,麦迪的谋杀计划失败了。 虽然谋杀未遂,但是,颜妤发现了麦迪的阴谋,就像汤本人也发现了那个阴谋一样。 在这种情况下,颜妤是会报复的。报复的最好办法,就是用7年前麦迪谋杀美馨的秘密将他推向死亡! 汤感觉自己的大脑里过一道光亮: 姗姗的出现使麦迪有了谋杀颜妤的动机。 麦迪谋杀计划的败露又使颜妤有了谋杀麦迪的动机。 原来这是一起夫妻相互谋杀案! 但是,想想也不对,如果仅仅是夫妻相互谋杀案的话,那个给麦迪打匿名电话的男人算怎么回事? 难道颜妤没有对麦迪进行谋杀?或者是颜妤委托那个男人进行谋杀? 或者颜妤和那男人是同谋? 如果是这样的话,颜妤和那个男人是什么关系? 一个疑问揭开了,另一个疑问出现了,这是警察永远的苦恼和乐趣。 “我回来了。” 梅走进办公室后,来到汤对面的办公桌前,用一种得意的眼光看他。 “哎,”汤感到奇怪。“家伙,你怎么这样看我?” “伙计,我赢了。” “什么赢了?” “我们打的赌……” “关于麦迪是自杀还是他杀?” “对,叶曼咪刚才反映的那个男人和他打的匿名电话,伙计,更说明麦迪是自杀。”梅说。 “何以见得?” 梅信心十足地说:“你想,那个男人掌握了麦迪7年前谋杀自己的前妻美馨的秘密,先是写了两封匿名信给麦迪,逼他去公安局自首,然后又给麦迪打了一个匿名电话,继续施加压力,聪明的麦迪知道犯杀人罪会是什么下场,他感到生活没有希望了,他害怕法律的惩罚,所以才跳楼自杀……” “不,”汤打断梅的话。“叶曼咪反映的问题更说明麦迪是被谋杀,这是一种心理谋杀,家伙,听说过这个名词吗?” “心理谋杀?”梅重复着。 “用一种心理压力迫使谋杀对象自杀,这是一种现代社会的高级杀人手段,没有有形的谋杀工具,罪犯不用在谋杀现场,甚至可以不和谋杀对象接触,犯罪后可以不给警察留下任何痕迹。”梅没说什么,她在听。 汤继续说:“按照一般的逻辑推理,凶手——我们暂且把那个打匿名电话的男人当做凶手——他对麦迪的心理谋杀过程应该是这样的。” 汤继续说:“这个男人先写了两封匿名信,向麦迪提到了7年前的谋杀案,这是麦迪心中最敏感的话题,那男人在匿名信中逼着麦迪去公安局自首,不然他就要告发。匿名信送出去之后,他个自写信没把握,又用匿名电话的方式再一次向麦迪施加压力,直至麦迪的精神彻底崩溃,自己跳楼身亡。家伙,你能说这不是一种谋杀吗?” “伙计,这只是你的推测。”梅说。 “事实也是如此,你想想,既然那个男人已经掌握了麦迪7年前谋杀美馨的证据,为什么他本人不到公安局报告,为什么他不给公安局打电话举报?” “也许他要给麦迪一个自首的机会?争取宽大处理。” “不不……”汤摇摇头。”那个男人为什么要给麦迪这个机会?他是麦迪的亲属?或者是他的朋友?不不,都不是,你没从匿名电话录音里听出那个男人的声音吗?冷冰冰的,好像充满了仇恨。 那两封匿名信和那个匿名电话的根本目的都不是真正让麦迪到公安局自首,而真正的目的是给麦迪制造一种强大的心理压力,导致他自杀。” 梅又说:“从犯罪主体上看,麦迪还不是自己跳楼自杀的吗?并没有人拉他或者推他,这怎么能算他人谋杀?” “从目前中国的刑法条文上看是这样的。但是,我说过,心理谋杀是一种现代的杀人手段,不能用常规的法律条文来衡量。 虽然被害者是自己跳楼的,但是,在这之前,杀人罪犯已经有了谋杀的动机,而且,写匿名信和打匿名电话本身也是谋杀行动的一部分,如果没有罪犯的谋杀动机和那部分谋杀行动,也绝对不会导致麦迪的跳楼死亡…… 从这个意义上看,那个男人对麦迪进行的就是一种心理谋杀……当然,遗憾的是法律对心理谋杀还没有明确的条文规定,还有待于法学家的进一步研究。 家伙,我敢说,这件案子如果破了,也许是个轰动性刑事案件,不仅对我们两个打的赌有意义,对研究中国当代法学也有意义。瞧着吧,开庭那天热闹着哪!” “就算你说得对,伙计,我们到什么地方去找这个打匿名电话的男人?” “在录音带里。” “你的意思是听声音?” “对。我们再听一遍。” 汤又把那盘录音带放进电话的录音机里,重新放了三遍。 “听出什么没有?”汤问梅。 “听不出来。”梅皱着眉头说。“这个男人的声音没有特点,好像和别的男人说话没有什么两样。” “当然,像电影配音演员那样有特点的声音有几个?”汤说:“不过,和每个人的指纹不一样是一个道理,每个人说话的声音也不一样,虽然听起来都差不多,但是,如果用一种专门仪器进行测试,每个人说话的声音都有自己的特殊频率。” “伙计,你想搞声音鉴定?” “是这个意思。” 梅笑着说;“咱们这个城市一共70多万人口,起码有一半男人,我们还能一个一个去核对?” “当然不能,我们要尽量缩小范围,家伙,你去把门关上……” 梅将办公室的门关上。 “我再放一遍,”汤说。“家伙,不要再听那个男人的声音,注意听录音里的其他声音。也就是背景声音。” 汤再一次放录音,两个人静静地听。 “听到什么了?”汤问梅。 “好像在讲话的间隙里还有一种什么声音?”梅答。 “什么声?” “滴滴嗒嗒的,很轻。” “是下雨的声音吗?” “不,好像是一个滴水的山洞。” “不可能,山洞里哪能有电话。” “伙计,这声音是从哪来的?” “当然是打电话的地方,家伙。” “打电话是两个地方——接电话一端的麦迪办公室和那和打电话男人的地方,录音将这两个地方的声音都录进来了,这声音是电话哪一端的?” 汤想了想说:“肯定不是麦迪办公室的声音,我们去过他的办公室,很安静,没有这种声音。” “这么说,是那个打电话的男人所在地方的声音了?” “是。” “伙计,再放一遍。” 汤又放了一遍录音。 “是钟表声?”梅说。 “这么说,是一家钟表店?或者钟表修理店。”汤肯定地说。 “唉,全市的钟表店怕也有上百家。” “毕竟范围缩小了。我们找到所有的钟表店和钟表修理店,再对这些店里的男人一一核对声音,就能在大海中捞到这根针了。” 梅不说话了,又用那种奇怪的目光看汤。 “伙计,你猜我想干什么?” “干什么?” “想亲亲你那聪明的大脑门儿……” “达氏钟表店”这些天发生了两起让人感到不安的事情。 第一起是5天前,街道派出所的警察来进行登记,说是根据上级公安机关的命令,对钟表业进行普查,所有从业人员重新登记。接着就填了一大堆表,什么性别年龄籍贯民族文化程度什么的…… 第二起是3天前,又来了三个警察,带着一台录音机,说是执行公务,要达卫平对着录音机说几句话。 这两起事件使小小的“达氏钟表店”里开始酝酿着一种不安的气氛。 最不安的是天心。 姑娘凭着自己的敏感好像意识到了这不是一般的普查,或者说普查只是一种借口,警察在寻找什么? 她几次问达卫孚。 “达哥,他们要干什么?” “不是说普查吗?” “不会出事吧?” “出什么事?”他反问。 “不知道,达哥,只要和你没关系就行。”姑娘的话里透着一种殷切的关心和一种明显的温情。 达卫平笑了。 “没事,好好卖货吧。” 达卫平这样说着,他倒是为天心的一片真心所感动。他也一直感觉到了天心对他的特殊关心,他知道姑娘的心意,但是,他从没表示接受。他有自己的心事。他的心是一片冰冷的世界,不是用一般的温情可以使之冰消雪融的。 其实达卫平也感到不安,因为只有他自己心里明白:确实有事了。 他知道警察这样做为的是他打的那个匿名电话。那天下午他提前关门,在两个姑娘都走后,达卫平在店里给麦迪打了匿名电话。 这几天他一直注意着事态的发展,他在等着,他不准备自首,他知道自己在这起事件中的特殊身份,他既是局外人,又是局内人,所以他不着急也不害怕。他想:如果警察不怀疑他就算他侥幸。 如果警察怀疑他了,也逃不过这一关。’ 终于,店里又来了两个警察,是一男一女,介绍说市公安局的。男的叫汤,女的叫梅。还有街道派出所的一个小警察陪着。 一接触,达卫平就感到市公安局的这两个警察不同于街道派出所的警察,他们盯人的眼睛入木三分。 达卫平在自己的小里屋接待了这三位警察。 那个男警察问,女警察记录,街道派出所的小警察只是听。 “你叫达卫孚?” “是我。”达卫平平静地说。 “知道我们为什么找你吗?” “知道。” “为什么?” “为我给麦迪打电话的事。” 那男警察和女警察对视了一下。 “你倒挺开事。” “你们一普查一录音,我就明白了。”达卫平仍然平静地说:“我不知道你们是从哪儿知道我给麦迪打电话的,但我知道如果你们没有足够的证据也不会找我,既然找了我就是已经有了足够的证据,我再隐瞒已经没有必要了,不如我自己坦白承认。你们警察不是有一句话吗?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达卫平说得的实话,他确实是这样想的。他没有必要隐瞒,他不认为自己的行为是错误的。 汤又问:“7年前,麦迪谋杀美馨时你在场吗?” “不在。” “那你怎么知道麦迪对美馨是谋杀的?” “我从另外一个渠道知道的。” “什么渠道?” “两封信里。” “是写给麦迪的两封匿名信?” “是。看来你们警察对这两封信已经知道了。” 第四十七章 性感之唇 47.性感之唇 “那两封匿名信是你写的吗?” “不是。【无弹窗.】” “是谁写的?” “颜妤,我的一个女朋友。” “颜妤写的信怎么跑你手里了?” “是她让我转交给麦迪的。” “什么时候?” “在她上沈阳出差之前。她让我把信送到她家,不要让麦迪看见。她还要我把两封信分开送,间隔一两天,我照办了。” “你知道颜妤为什么这样做吗?” “不知道。” “你为什么要为颜妤办这事?你们俩是什么关系?” “我说过了,朋友关系。” “什么样的朋友关系?” “怎么说呢,”达卫平笑了。“比一般的朋友还要好一点儿的朋友关系。我想,这不违反法律吧?” 女警察梅接过话头,她的话里有点揶揄的味道。 “当然……不过,你出卖自己的女朋友倒挺干脆。” “难道你们警察不希望我竹简倒豆子?” 汤说:“这是两个概念……达卫平,我想再问你几个问题。” “请讲。” “你为什么要给麦迪打匿名电话?是颜妤委托你的吗?” “不是,她只委托我送匿名信。” “那你为什么要主动给麦迪打电话?” “因为我要尽一个公民的义务,发现了犯罪行为,就不能让他逍遥法外。”这话不算唱高调,听起来没有一点儿毛病。 “既然你想检举犯罪行为,为什么不到公安机关报告?” “我给麦迪一个自己挽救自己的机会,如果他去自首,法律对他也许从宽处理,也许他会拣条命。”这话也没有毛病,因为几乎公安机关的所有的打击犯罪活动都首先号召犯罪分子自首。 “你认识麦迪吗?” “没见过面。” “你知道颜妤为什么要给自己的丈夫写匿名信吗?” “不知道。” “你问过颜妤这个问题吗?” “没有。” “你知道你今天说的话都已经被我们记录在案了,这些话将发生法律效应。” “我知道。” “如果我们让你和颜妤对质,你还这样说吗?” “当然,我说的都是事实,对谁我都这样说。” “顺便再问一下,听说你还没结婚?” “是。” “为什么还不结婚?” “这是我个人的事,我想和本案无关。非要我回答吗?” “随便。” “在这个问题上我保持沉默。” “达卫平,你是个不简单的人。”那个男警察说。听不出他的话是褒是贬。“但是,对不起,你得和我们走,因为按照法律,我们有权对我们认为的与本案有关的嫌疑者进行36小时之内的拘留。这是拘留证。” 汤向达卫平出示了那张黑色字的证件。 “好吧,我跟你们走。” “请你在拘留证上签字。” 达卫平仍然很平静,他接过梅递过来的拘留证,奸像在接一张请柬;他平静地在那黑色证件上签字,好像在钟表店的财务发票上签字。因为这一切都在他的意料之中。 在从里屋出来之后,达卫平对两个姑娘说:“我跟他们去一下,几天回来,你们照料好店……” 两个姑娘愣了。 水萍在柜台后站起来。 而天心则从柜台后冲了上来,扑到达卫平怀里。 “不,你不能走,你们不能抓他……” 达卫平拍拍天心的脑袋,平静地对她说:“我说了,过几天我肯定回来。” 梅在身边说:“达卫平,你这人挺自信。” 达卫平说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 “因为我做了我想做的事……” 麦迪虽然已经死了,但是,颜妤的生活并没有平静。 麦迪的尸体仍然停放在公安局技术处的冰柜里,公安机关对麦迪的死迟迟不做出结论,警察汤和警察梅仍然在对麦迪死亡事件继续进行调查,对颜妤的嫌疑并没有解除,危险期并没有过去,这些天来,颜妤一直生活在恐惧之中。 一方面,颜妤凭着理智认为不可能出事,因为她觉得自己制定的计划天衣无缝,没有什么漏洞,这一点从第一次警察对她的询问中已经可以看出了。 在警察的第一次询问中她没有漏出破绽,匿名信的笔迹对不上,没有作案时间,惟一可能的知情者麦迪也死了。她已经看出警察的无可奈何。 另一方面,颜妤凭着下意识总觉得哪有点儿不对劲儿?是哪儿? 好像是达卫平? 达卫平会出事吗? 不不,达卫平不会出事。和达卫平认识这么长时间,颜妤认为达卫平为人很本分,很谨慎,办事一定很牢靠。正因为如此,颜妤才把送信的事交给他办。 再说了,在她和达卫平的交往中,除了早晨到“月亮城”舞厅跳舞,她和他互相做得都很谨慎,没有人知道在她的生活中还有这么个人,警察不会怀疑到他的身上。 虽然是这样想,但是,颜妤的那种不安仍然很强烈,强烈到使她的神经产生了错觉,好像总有一双眼睛在死死地盯着她,走在路上能感觉到那双眼睛,坐在办公室里能感觉到那双眼睛,就连做梦的时候也能梦见那双眼睛一那是警察汤的眼睛,”总是像睡豹一样眯缝着,但一旦睁开就射出一种穿透一切的锐光。颜妤知道自己的这种不安也许永远不会消失了,只要她还活着,只要她还有正常的思维,这种不安的感觉就将要伴随她一生。 颜妤想过逃跑,法律术语叫什么来?“畏罪潜逃”。把房子卖了,把麦迪留下的存款提出来,工作也不要了,跑到另外一个陌生的城市生活,谁也不认识谁,隐名埋姓地度过残生…… 但是不行,因为逃跑本身就更证实了自己有问题。 另外,如果警察真的掌握了她的证据,就是跑到天崖海角也会被抓回来的。 颜妤也想过自首,争取宽大处理。但那只是一闪而过的想法,她不能那么傻,没听说吗?“坦白从严,牢底坐穿。抗拒从宽,回家团圆。”她不能做那种傻事,她对麦迪所做的一切目的并不是想和麦迪同归于尽的。 颜妤更现实地想到了警察还会找她,她紧张而又不安地等着这一天。 这一天很快就来了。 当警察再一次传讯颜妤时,她开始感到事情似乎不妙。 因为这回警察把她传到了公安局。 是梅给颜妤打的电话。 梅在电话里只说:“请你到公安局来一趟。” 虽然梅非常客气地说了一个“请”,但颜妤仍然感到此去凶多吉少。 颜妤第一次到公安局来,走到大门口时她首先看到了高挂的蓝色的警徽,便感到心里沉甸甸的。奇怪呀,以前也常看见这蓝色的警徽,怎么就没有这沉甸甸的感觉?以前一看到蓝色就联想到海洋啊,天空啊,自由啊,现在看到这蓝色为什么就。联想到了囚服,联想到了监狱的大门?以前怎么就没有这种感觉?这就是做贼心虚? 走进楼里时,颜妤就不由自主地想:多少人都是走进去了就没出来,我是不是其中之一?我还能不能作为自由人从楼里走出来? 来到3楼那间办公室,看到审讯室墙上“坦白从宽,抗拒从严”的标语,颜妤就觉得那是给自己写的,两条腿就有些发软。 询问颜妤的仍然是汤,记录的仍然是梅。 汤说:“……颜妤,今天找你来,是想告诉你这几天我们调查的结果。我们调查了和你一同出差的三个男同事,他们都证实出差期间你没有回本市,起码他们保证白天是这样。我们还调查了和你同房间的那个鞍钢女推销员,她的证词同你说的一样,证明那些日子你没有离开过沈阳……我们还派人去了白鹤宾馆,查阅了总机值班记录,证实麦迪确定往你房间里打过电话,你也接了电话。 我们还调查了你们公司徐经理和你的左右邻居,他们都证实你出差期间没回来过。” 颜妤说:“我说过我与麦迪的死无关。” 说这话时颜妤仍然不放心,她明白警察把她找来绝对不是为了告诉她这个的,警察用这个开场也许是为了麻痹她的意志,以找到弄清真相的突破口。 颜妤在心里对自己说:你要始终保持着高度的警惕,小心地避开警察设下的一张张网。 “你真认为自己和麦迪的死无关?”汤又问。 “无关。” “不,”汤说:“你与麦迪的死有关,你对自己的丈夫搞了心理谋杀。” 颜妤心里一震,警察汤果然厉害,一下子就点到了要害之处,要不是自己已经有了心理准备,准被汤这一招给震住了。 “心理谋杀?”颜妤笑了,她必须装出一副天真无知的样子。 “我不明白,什么是心理谋杀?” 汤又说:“这是一种新型的犯罪行为。现代化科技的发展,现代社会结构的复杂化,现代人心理的封闭状态,都为产生这种谋杀手段创造了条件。凶手在进行这种谋杀时不再使用物质的杀人工具,而是使用精神凶器,巧妙地抓住谋杀对象的心理障碍,施加心理压力,最终将谋杀对象逼上自杀的绝路。” “但是,这从根本上讲还是自杀呀?” “这种自杀中包括了谋杀的因素。” “你的意思是说我……” “对,”梅这时说话了。 “我们怀疑你用心理谋杀的手段杀死了你的丈夫!” 颜妤吃惊地看着梅的嘴,梅的*很性感,擦了淡淡的口红的嘴宛如两片成熟的野百合,颜妤就想:那些“死呀”、“谋杀呀”、”犯罪呀”之类的词喜不该从这张小嘴中吐出来。 但是这张小嘴却极准确地说出了她是心理谋杀的凶手,她很佩服警察的洞察力,但她决不承认。 颜妤说:“我知道你们警察有句话,轻口供,重证据。那么,你说我对麦迪搞心理谋杀的证据是什么?” 颜妤问得非常自信,她知道心理是一种无形的东西,是一种精神而不是物质。法律重物证,比如说凶器是什么?致命伤在哪儿?现场有没有指纹、脚印?对这种一无所有的心理谋杀,法律将怎么样裁决? 警察并没有马上拿出证据,而是话题一转。 “你认识麦迪的女秘书吗?”汤问。 “你是说那个老*叶曼咪。” “对。” “我认识她。” 颜妤回答得非常干脆,因为做为总经理夫人她必然认识总经理秘书,另外,她想不出认识叶曼咪会给自己带来什么危险? 汤说:“叶曼咪昨天来找过我们。她告诉我们,她的办公室在麦迪经理办公室的外间。总经理办公室有两部电话,一部是外线直拨电话,另一部是内部电话。 内部电话是通过贸易大厦总机转的,是和秘书的电话串联的,每逢内部线来电话,总是叶曼咪先接,认为有必要请示后再转给麦迪,这一切是正常的。 但是,不正常的是叶曼咪有窃听癖,她那部电话又是带录音装置的,每回麦迪来了电话,她都窃听并录音。在麦迪自杀那天,碰巧她又窃听了一个电话……是一个男人打来的……” 汤好像故意停顿了一下,看看颜妤的反应。 颜妤没说什么,但她的心在跳,什么电话?哪个男人?在她的计划中好像没有什么电话?她好像已经意识到了什么,难道自己那种不安的预感被验证了?她仿佛看见一张巨大的网正在慢慢地张开,从上向下地朝她罩来。 汤继续说:“叶曼咪录下了这个电话。当时她并没觉出什么,但麦迪自杀后,她才觉出麦迪的死同这个电话可能有关,就把电话录音磁带交给了我们。虽然这样做很可能使她蒙上窃听癖的耻辱,可她感到人命关天……颜妤,你想听听这盘录音吗?” “随你便。” 颜妤给了警察一个无所谓的答复。其实她非常想听听到底是怎么回事,但她不能让警察看出她的关心。 汤向梅示意,梅便揿动身边录音机开关。 录音机中传出麦迪和一个男人的对话: 男人:“你是麦迪吗?” 麦迪:“是。你是谁?” 男人:“你别管我是谁?麦总经理,我想你已经接到了那两封信。你为什么还不到公安局去自首?我最后一次警告你,假如今吞你还不去自首,明天一早我就去公安局告发你7年前谋害前妻的事儿……” 麦迪:“你倒底是谁?” 男人:“一个目击者。” 麦迪:“我们能见面谈谈吗?” 男人:“我不想见你。” 麦迪:“我可以给你钱。很多很多的钱……” 男人:“我对钱不敢兴趣。” 麦迪:“你对什么感兴趣?” 舅人:“你的命。” 麦迪:“你不能这样不讲理……喂,喂……” 录音结束了。 汤和梅不说什么,都定定地看着颜妤。 第四十八章 苟合男女 48.苟合男女 颜妤表面上依然平静如水,但她的内心已经被这个电话录音搅乱了。【无弹窗.】她一下子就听出那男人是达卫平。 她想:简直有些莫名其妙,这个达卫平是怎么搞的?我并没有让他给麦迪打电话呀!我根本就没想让他知道7年前那件事,他怎么知道了,一定是他拆看了匿名信……接着她就在心里愤怒了。 这个该死的达卫孚,你自做主张,使我那天衣无缝的计划漏出了一个大洞,终要坏我的大事……她又在心里告诫自己,先别慌,先别慌,警察不一定知道达卫平,他们只是从叶曼咪那里得到了一盘有男人声音的录音带,单凭这个他们找不到达卫平。 “颜妤,你明白这个电话的含义吧。”汤问。 “我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颜妤说,她只能硬着头皮顶下去。 “你不会不明白,你只是装作不明白,你能听出电话里的男人是谁吗?” “听不出来。” “你应该能听出来,你们是朋友……当然,是那种关系密切的朋友。” 颜妤又一阵心慌:难道警察连我和达卫平的关系都知道了? “你们怀疑这个男人是心理谋杀者?” 颜妤想巧妙地转移话题。 “他不是,他只是在帮你的忙。” “帮我忙?他是谁?” 汤笑了。颜妤看出那是一种冷笑。 “看来你非得让我说出来了?” 颜妤没有说话,她不知道警察汤说的话是真是假,她听别人说过警察都有一种对付嫌疑者的能力,当他们要你说出什么他们所不知道而又急于知道的事情时,就使用敲山震虎的办法,不少心慌的人就这样被震出了实话,也许汤现在对她使用的就是这个办法,其实他们也许什么也不知道。 “你应该去问那个打电话的男人。如果你们能找到他的话。” 颜妤只能这样说,她在负隅顽抗。 “我们已经找到他了。” “什么?”颜妤这回再也掩饰不住自己的惊慌了,声音都有些打颤。“你们在哪儿……找到他的?” “那个打电话的男人在这盘录音带里。”汤说。 “这怎么可能?”颜妤说。 梅说:“你细听,在那个男人的讲话停顿间有一种什么声音?” 倒带。 重放录音。 颜妤果然在那男人讲话的停顿间隙听到一种极细微的声音,“哒哒嘀嘀”,像雨滴、像机械、像鸡啄米…… “听出这是什么声音了吗?” 颜妤摇摇头。她心里清楚这是达氏钟表店的声音,她太熟悉这声音了,但她只有顽抗下去。 汤说:“经过我们辩别,确定这是一种钟表群发出的机械声。这就是说,那个男人打电话的地方可能是钟表商店或者钟表修理店。” 颜妤已经看到那口可怕的陷阱了,那陷阱是她自己挖的,现在,她就要掉进自己挖的陷阱里了。 汤继续说:“我们对全市大小钟表店和钟表修理店进行了调查,逐一核对所有男人,录下他们的声音,然后同电话录音进行对比鉴别。结果,我们找到了一个同电话里的声音相同的男人……” 颜妤觉得脚下在塌陷。 汤拿起—份调查材料,读道:“达卫平,男,36岁,达氏个体钟表店经理人。未婚,独身一人居住。钟表店经营情况良好,经营收入可观。门市上雇佣两个年轻女雇员。门市部有电话一台。达卫平为人孤独,性情忧郁,无劣迹,无重大社会活动,无明显的业余爱好。 有时打麻将,但从不赌博;有时同谈生意的人喝酒,但喝得很有节制。近一个时期天天早晨去月亮城舞厅晨练,有一个较为固定的舞伴。 经调查,那舞伴正是最近自杀的永泰贸易公司总经理麦迪的妻子颜妤……” 颜妤已经听不清汤接下来读的是什么了,她觉得自己的灵魂已经轻飘飘地离开了自己的躯壳,被那张硕大的法网攫走了。她明白一切都完了,因为警察找到了达卫平,就可能已经掌握了所有证据。 但是,颜妤仍然侥幸,也许达卫平什么也没说,他不是和我有那种亲密关系吗?他会站在我一边保护我的利益的。 汤又问:“颜妤,你现在承不承认你认识达卫平?” 颜妤沉默。 其实这种沉默就是回答。 “说吧,在这场心理谋杀中,你和达卫平谁是主角?” “既然你们已经找到了达卫平,”颜妤说:“就应该让他承担给麦迪打匿名电话并搞心理谋杀的责任,而不是我。” “他只是执行者,只是送口信,打电话。你才是这场心理谋杀的策划者。”汤说得非常肯定。 “我怎么可能……” “你出差前把匿名信交给了达卫孚,让他投寄,让他给麦迪打电话,逼麦迪自杀,而你却不在现场。.是不是这么回事?” “不是。” ‘你敢和达卫平对质吗?” 颜妤没回答,她不敢和达卫平对质。她低下头,看着自己的手,她现在连见到达卫平的勇气都没有。 “颜妤,你看谁来了?” 颜妤在梅的提醒下抬起头,她发现从门外走进来的正是后来走进她生活中的那个男人——达卫平。 达卫平仍然那副忧郁、冷淡的样子,好像发生了这件事儿对他一点也没有影响。他坐到汤指定给他的位置上,对颜妤说: “警察找到我,颜妤,我没办法,其好把你托我投送那两封匿名信的事儿说了。对不起了……” “不!”颜妤跳起来。 “别对我说对不起,当初我交给你信时并没有让你看,我并不想让你知道那两封信的内容,我是封了信口的。” 达卫平仍然那样平静地说:“正因为你封了信口才引起我的兴趣。你想想,妻子有事要对丈夫说,不当面,却用给丈夫写信的方式,不直接去投送,却在出差时托另一个男人投送,而且还封了信口,这事让谁遇见不会引起兴趣呢f其实,我就是想看看,你们夫妻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好吧好吧,”颜妤有些气急败坏了。“就算你偷拆了我的信,也不应该给麦迪打那个电话呀,我并没有让你给他打电话呀!” “的确没让。但是,当我看了匿名信的内容以后,我觉得你做的是对的,你敢于同犯罪行为做斗争,敢于大义灭亲,而且还给了麦迪一个自首的机会,争取宽大处理,你对麦迪也算仁至义尽了。 我的心情和你一样,想让麦迪去公安局自首,给他一个自新的机会,我看到你的两封信没起作用,就又打了电话……我只是想帮你的忙。” “狗屁!”颜妤用一句粗话打断了达卫平的表白,他这是哪儿和哪儿呀!达卫平为什么要这样理解她写给麦迪的匿名信?是一种天性的憨厚?还是一种别有用心? “你帮了倒忙……”颜妤长叹一声。 达卫平仍然固执地说:“帮倒忙?颜妤你不能这么说,难道我打电话的意思不是和你匿名信的意思一样吗?他们警察有我的那个电话录音,你听听,那都是你的意思,没有半点儿是我加上的意思……” 颜妤已经不想再听达卫平说话了,她发现这个老实憨厚的男人已经完全和警察站在一个立场上了。颜妤心想:这个可恨的达卫平,他从表面看起来老实,其实他内心里好像蕴藏着一种对我的仇恨,当初在我和他*时就已经发现了他的那种仇恨,只是那时候没把这当回事儿。 他为什么把一切都说出来?为什么不能在这人命关天的生死关头帮助我隐瞒一切?啊啊,一切都坏在这个达卫平身上了,要不是他拆看了我写的那两封匿名信,要不是他自做主张地给麦迪打那个多余的电话,要不是……警察根本就找不到我的马脚。 颜妤感到愤懑,感到委屈,感到遗憾,感到绝望,她的眼泪流下来了。 女人的眼泪说明了一切。 第四十九章 非度蜜月 49.非度蜜月 梅看到了颜妤的变化,她从记录桌后站起来,走到颜妤面前,拍拍她的肩膀。【最新章节阅读.】颜妤擦了一把眼泪,抬起头,她看到梅那双好看的凤眼中射出一种复杂的光,那目光既能够洞穿一切,也包含着一种鼓励和安慰。 “说出来吧!”梅说:“颜妤,你一定还向我们隐瞒了什么?你丈夫做了什么?他一定强烈地伤了你的心,一个女人不被伤透心是不会干出像你做出的那种事儿。 说出来吧,那也许是你要除掉麦迪的动机,我说的对吧?” 颜妤点点头,她承认梅说的对。她愿意承认自己投写匿名信的过程,但她还是不愿意向警察,不愿意向任何人透露麦迪有了外遇的事儿。 做为一个女人,她有一个奇怪的错觉:丈夫有了外遇不但是丈夫的耻辱,更是做妻子的耻辱,是做妻子的没有本事拴住丈夫的心,是妻子没有魅力占领丈夫的整个感情世界……可是,现在她不说显然不行了,警察显然已经掌握了足够的线索,自己的同盟军达卫平也全部坦白交代了。 而且,就在这一瞬间,颜妤心中又产生了另外一种报复心理,反正她已经不行了,她要把姗姗咬出来,她要让姗姗也卷入这个事件中来,让那个夺取了她丈夫,侵占了她生活的姗姗也受受警察盘问的滋味儿吧。 也许,还该让那个姗姗尝尝蹲大狱的滋味儿。 颜妤开始讲姗姗,从麦迪自深圳回来她在皮箱里发现一根女人长发开始,讲到自己如何回赠了一根长发,讲姗姗如何又回赠一张照片,自己如何同麦迪彻底摊牌,麦迪如何口头答应但又如何暗地里策划对她进行滑雪场索道事故谋杀,谋杀失败她如何为了自卫要对麦迪进行谋杀等等…… 讲完了,颜妤问汤。“你们如何处置心理谋杀?” 汤回答了一句更让颜妤震惊的话。 “其实,麦迪的死不光是心理谋杀,还是药物谋杀!” 药物谋杀?! 汤的话无疑又如一声震雷,震得颜妤浑身一颤。她知道药物谋杀的分量,但她并没有对麦迪进行药物谋杀。 达卫平忧郁冷漠的脸上也出现了一种茫然。 汤继续说:“法医对麦迪的尸体进行过解剖化验,发现死者的胃里有一种药物成份,原来技术处化验证明只是兴奋剂一类的药物,最近技术处又进行了重新化验,发现那是一种类似迷幻剂类的兴奋剂,人服用这种兴奋剂后会产生一些奇怪的幻觉,做出一些超出常理的事儿来……” 颜妤问:“你是说,麦迪的死同服用迷幻剂有关?” 汤点点头:“根据法医推测,麦迪服用迷幻剂的时间大约在那天晚上10点钟左右,而他跳楼死亡时间大约在11点。这就是说,死者是先服用了迷幻剂,发作后跳楼身亡的。说的再明白些,死者跳楼身亡除了颜妤写的两封匿名信和达卫平打的匿名电话的心理压力作用外,还有一个重要的因素,就是迷幻剂的作用——迷幻剂起了推波助澜的作用。所以,麦迪的死亡其实是药物谋杀。” 颜妤问:“麦迪在哪儿服的迷幻剂呢?” 汤说:“我也正想问你这个问题。” 颜妤赶紧辩解:“你知道我一直出差在外。也许,他是在办公室里?或者,他回到家自己服用的?” 汤说:“我们检查过办公室和你家,都没发现装过迷幻剂的口杯。” 梅说:“这证明麦迪不是在办公室和家里服用的。” “你是说,麦迪是在另外一个地方服用的迷幻剂?” “是这意思。”汤说。 “啊,我明白了,”颜妤转向达卫平:“一定是你干的事儿,我托你投递两封信,你不但拆看,还私自决定打了电话。你一定又给麦迪偷投了迷幻剂……” 达卫平冷冷地说:“我没有。我为什么要给麦迪投放迷幻剂?我根本就不认识麦迪。颜妤,你想想,我见过你丈夫吗?” 颜妤无言,疑惑地看汤和梅。 梅说:“我们为达卫平作证,这事与他无关。我们调查了,那天晚上他打了一宿麻将,始终同另外三个人在一起。” 颜妤这回可有点儿糊涂了,她原来只想对麦迪进行一种心理谋杀,没想到事情竟发展到如此复杂的地步。她第一次发现自己的脑袋不够用,她两眼直勾勾地看着汤和梅,她不知道这两个警察还掌握了什么线索。 这时,梅从抽屉里拿出两把钥匙,递给颜妤。 “认识这两把钥匙吗?” 颜妤接过梅递给她的那两把钥匙,凑到眼前仔细端详:一把是铜制的,好像用了一段时间,有磨损的痕迹;还有一把是铝制钥匙,有厂名和商标,很新,但也是用过的,钥齿处有明显的摩擦痕迹。 颜妤说:“我不认得这把钥匙。从哪儿弄来的?” 梅说:“从你丈夫身上那串钥匙中摘下来的。那串钥匙他始终带在身上,跳楼时钥匙甩在尸体附近。” 颜妤又看那两把钥匙,说实在话她看不出来,因为以前她从来没注意过麦迪随身带的都有什么样的钥匙。 汤接过话头:“我们用麦迪的那串钥匙开了很多锁,办公室的、家里的、办公桌的、卷柜的、保险柜的,一共七把钥匙,有五把钥匙都能找到主,惟有你手里这两把钥匙没有开锁对象……” “两把多余的钥匙?”颜妤仍是不解。 汤说:“不是多余的钥匙,像麦迪那样精明的人,怎么会把两把多余的钥匙常年带在身上的?” 梅说:“这只能说明一个问题:我们还有两扇没有打开的门。” 呀!颜妤的脑海中突然闪过一道灵光。梅的话启发了她,使她一下子想到了深圳的姗姗。姗姗不会有一处住房?丈夫不是经常到深圳去和她同居吗?丈夫带着的这两把钥匙是不是和姗姗的住处有关? 颜妤把自己的想法和警察说了。 汤问:“你知道姗姗的工作单位吗?” 颜妤说:“不知道,但是,我见过姗姗的照片,照片后面的背景是一座现代建筑物,建筑物门前挂着一家公司的牌子,我看了,叫深圳益达贸易公司,既然姗姗在这家公司门前照了照片,也许她就在这家公司工作。” 说这话时颜妤感到一丝快意,因为她知道警察会根据她提供的线索马上派人去深圳找姗姗,姗姗也就不可避免地卷进这件丑闻当中来了。 “真得感谢麦迪,伙计,是他的死使我有机会去一次深圳。”梅拍着飞机上松软的坐椅”颇有些感慨地说道。 梅坐在一个靠近舷窗的位置上,一直望着窗外。那时候飞机已经升到水平飞行线了,大地变得遥远了,脚下只能看见一片皑皑白雪,还有围绕在飞机周围的几朵白云。感觉上飞机始终在一片白色的世界中飞行。因为周围全是白色,失去了颜色的对比,飞机好像飞得很慢,给人一种已经停止飞行的错觉,仿佛就那样高高地挂在空中。 “家伙,我们可不是去度蜜月的,这次深圳之行总得最后揭开麦迪死亡之谜,不然都对不起几千块的飞机票。”汤说。 汤坐在梅的身边,他不太注意窗外,因为他经常坐飞机,已经失去了那种第一次坐飞机的新鲜感。他半闭着眼睛,好像在休息,其实他在想着心事。 自从达卫平和颜妤*以后,整个案情关键的几个疑点已经揭开了。但是,还有两个疑点仍然云雾山中:一是麦迪死亡那天晚上从小饭店出来,一个半小时上哪去了?在哪喝的外国酒和兴奋剂?二是在麦迪身上发现的那串钥匙中还有两把没有锁可开,这两把钥匙到底起什么作用? 这两个没有揭开的疑点互相独立,又好像是互相联系的,是揭开麦迪之死的关键所在。根据颜妤交代的情况看,那两把钥匙很可能和深圳的姗姗有关,这就使汤和梅的深圳之行成为必然。 一时都不说话了。 飞机上很安静,机舱里回响着沉稳轻盈的马达声,还弥漫着一种淡雅的香水昧儿。空姐推着小车缓缓地走过来,向旅客们发口香糖。 “咦,有意思,飞机上还发糖。”梅说。 “嚼吧,”汤说:“刚才飞机升高时机舱压力发生变化,人的耳鼓膨胀,嚼口香糖有助于恢复耳鼓功能。” “你这一说我还真觉得耳朵堵得慌。” 梅把口香糖放进嘴里嚼。 “哎,还真灵。” 汤没有反应。 “伙计,你想什么?”梅又问。 “你没听人说过这样一句话吗?”汤说:“男人的心,除了想女人的时候,总是想着事业。” “想事业?我还以为你在体会呢。” “体会什么?”汤睁开眼睛。 “体会麦迪坐在飞机上,来往于深圳和东北两个女人之间的感受……” 汤没有说话,他又闭上了眼睛。心里却在想:又是男人女人,这个世界上多少矛盾都出在男人女人身上?本来是完全不同性别的两极,却要没死没活地往一起聚,男人和女人爱着累,不爱也累,似爱非爱还累,汤现在想想都累。 但是,偏偏这个世界就是由阴阳两极组成的,动物有公母,植物有雌雄,人有男女,天也分昼夜……由此产生矛盾,而这种矛盾又是永恒的。 汤和梅在深圳下了飞机。 机场已经有深圳公安局的一位同行在接机了。 那个警察个子很高很壮,30岁左右,不像是南方人,他举着一方牌子,上面有汤的名字。事先汤已经给深圳市公安局打过电话,请求配合,现在整个公安机关都在刑事侦察中加强配合,国内各地联合办案,国外和国际警察组织接轨。 汤和梅向接机者走去。 “我们就是从东北来的……”汤对接机者说。 “我姓方,欢迎你们到深圳来。”那个接机的警察自我介绍说。 “给你们添麻烦了。”梅说。 “公安是一家是一家。” “你的口音不像南方人。” “我也是东北来的。” “我们是老乡了……” 热情的方领着汤和梅来到一家宾馆住下。 休息一夜,第二天,汤和梅由方陪同,一起来到益达贸易公司。 益达贸易公司真的和姗姗照片上的背景一样,是建在海边的一家公司,乳白色的建筑物,背后是蓝色的大海,建筑物是深红色的屋顶,大门前一方黄色的锕牌子,上面凝重的黑体宇阴刻着:深圳益达贸易公司。 公司管人事的副总经理接待了他们。 说明来意后,汤把姗姗的照片拿了出来,就是颜妤交出来的那张照片。 “请看一下,贵公司有没有这样一个人?”汤向副总经理递上照片。 副经理接过照片,看了看。 “有这样一个人,叫姗姗。” “我们想见见她。” “对不起,她不在。” “今天休班?” “不,她已经辞职了。” 汤和梅都感到吃惊,他们互相看了一眼。他们千里迢迢从东北到深圳来找姗姗,找到了她的单位,她却辞职不在了。虽然警察的生活中经常遇到意外,但他们还是感到这个意外很难让人接受。 “姗姗什么时候辞职的?”汤问。 “大约半月前。” “到什么地方上班了?” “不知道啦。”副总经理笑了。用那种广东口音说:“深圳这地方不多打听别人的事情啦……” “有人知道她家住在哪吗?” “我可以帮你问问呀。” 副总经理出去了。 办公室里这三个人相对无言,因为他们都被这意外的变化弄得手足无措。 过了一会儿,汤对方说:“深圳这地方辞职不说明自己的新去处吗?” 方说:“不用,因为深圳是经济特区,不像东北和内地,用工政策比较宽松,每个企业都有用人自主权,职工也有选择职业的自主权,双向自由选择就业,用工和辞职都没档案什么的,也不用开介绍信……” “这么说,我们还很难通过劳动部门找到姗姗。” “是这样的。” 汤感到失望,看来事物就是有利必有一弊,原来计划经济的用工政策虽然缺乏活力,但有利于加强管理。 姗姗能到哪去? 梅在一边说:“没有关系,叶曼咪不是说姗姗怀孕了吗?我们估计她也许在家里休息,只要我们找到姗姗的家,就一定能找到姗姗。” 汤说:“还是女人心细。” 正说着,副总经理回来了,身后跟了一个女孩儿。 女孩儿有20岁左右,长得很有南方女孩儿的秀气劲,名字很好听,叫刘北光。 副总经理说:“北光知道姗姗的家。” 北光说:“我去过一次,是姗姗买了东西,我帮助送回去……” “麻烦你陪我们走一趟吧。”方说。 第五十章 寻找情人的踪迹 50.寻找情人的踪迹 几个人一起离开益达贸易公司,坐方开的车来到姗姗住的地方。【最新章节阅读.】 那是一片新开发的小区,和海靠得很近。附近有一些高大的棕榈树,宽大的叶子随着海风摇摆。姗姗家住的那栋楼是一座粉色的建筑物,被棕榈树包围着,透过棕榈树叶的缝隙远远看去,好像看着一些粉色的木棉花。 北光领着一行人走进那栋楼,拾阶而上,来到4楼门前。 “这就是姗姗家。”北光说。 方按按门铃,没有开门。 又敲敲门,也没有人开门。 “也许姗姗没在家?”梅说。 “或者发生了什么意外?” 汤看了梅一眼,虽然她说的话不吉利,但是在警察的生涯中这是经常遇到的:一个人不见了,警察找到这个人所在的地方,打开门发现是一具尸体……但愿我们打开门时不要发现姗姗的尸体。 “我们用那两把钥匙开这门,也许能打开。” 汤说着就掏出那两把钥匙,先用那把新的铝合金钥匙开门锁,没开开。又用那把铜钥匙开门锁,竟然打开了。 汤回头互相看看,每个人都面露喜色——进展顺利。 好像有人上楼梯。 拉开外面的门,里面还有一道门,好像是新安的。 汤非常有把握地说:“那把新钥匙一定能打开这个新门。” 说着就用那把新钥匙去看新门,试验了半天,竟然打不开。新钥匙打不开新门,这是怎么回事? 就在这时,身后有个女人在说话: “哎,你们为什么开我家的门……” 是一个年轻女人。满脸惊讶,一副遇到强盗的样子。 是姗姗吗? 回头看不是。 “我们是警察。”方亮出证件。 “有公务找姗姗。” 那女人的脸色缓和了。 “咳,吓我一跳,还以为遭小偷了呢……姗姗已经搬走了,房子我租下了,和我老公住在这儿。” 这又是一个意外。汤感到他正在失去最后一个找到姗姗的线索。 “知道她搬哪去了吗?” “不知道。” “什么时候搬走的?” “大概15天前。” 也就是说,姗姗在辞职的同时就搬走了。 汤问北光:”姗姗在深圳有亲人吗?爸爸妈妈?” “没有,她是一个人来的,从广州郊区。” 看来姗姗这条重要线索真的断了。 “我们可以进去看看吗?”汤对新家的女主人说。 “可以。”看得出女主人对警察还是很信任的。 女主人打开里面的新门。 “这新门是姗姗搬走后你们新安的吧?”在进门的时候汤问。 “外面是原来的门,里面我们是新安的门。请进吧。”女主人回答。 房间不算太大,但布局很合理,一个客厅,两间卧室。汤没看过姗姗的家当时布置的是什么样,但应该说新主人收拾得比较讲究,家具不多但很适用,墙壁上挂着字画,点缀出一种文化一种涵养。连着客厅有一个很大的阳台,面对着海。汤来到阳台上,先浏览着海,忽然一低头,他看到阳台一角上堆放着一些杂物。 这么好的阳台不应该堆放这些杂物。这和新主人布置房间的风格可是不一致。 “这是你们家的杂物?”汤问。 “哪呀!这是姗姗的,”女主人有些抱怨地说:“她说先放在这里,不拿了,我们也没有用,还占地方,又不雅观……” 汤愣住了,他感觉自己大脑里突然闪过一道意念?是什么意念?绝对是和女主人刚才的话和麦迪的死亡案有关的,绝对是一种突破性的灵感。 那一刻,汤不敢说话,也不敢动,就那样站在阳台上面对着那堆杂物,生怕一动那闪光的意念就没有了。他在努力捕捉着这种灵感,他知道自己现在的形象一定像中风了一样,或者被人施行了定身法。 汤忽然问方:“还有飞往东北的飞机吗?” “有。” “什么时间起飞?” “好像是晚上。你问这干什么?” “我们要马上回去。” 梅说:“你疯了,我们还没完成任务。” 汤叫道:“我们的任务是什么?不是找到姗姗吗?姗姗在哪?她把公司的工作辞了,她把租的房子退了,她独身一个人,肚子里又有孩子,她能搬到哪去?姗姗一定去了东北,一定找麦迪去了。姗姗只带了一些随身的东西,其他东西她带不了,就仍然放在这个家里的阳台上……另外,家伙,你想想,姗姗一定是在东北我们生活的那座城市里,因为我们剩下的那把钥匙就是她在东北那个新住处的,麦迪死前那失踪的一个半小时就是到姗姗那里去了。麦迪是在姗姗那里喝的外国酒,服了兴奋剂……” 夜晚降临的时候,汤和梅又登上了飞机。 汤和梅返回东北时乘座的飞机好像还是那种“麦道”型机,好像还是来时的那个位置,梅却没精打彩的。 “第一次来深圳,板凳还没坐热就走了,也没来得及转转,深圳的什么景色也没看见……伙计,没劲!” 汤仍然闭着眼睛。 “别唠叨了,家伙,看看窗外吧,飞机夜间起飞也是一大景观。” 梅向窗外看去。 夜晚的机场像一位华丽的贵夫人,浑身珠光宝气的——那是机场各种夜航灯。 飞机开始滑行了,跑道两侧星星点点的夜航灯一闪而过,开始还能看出一个一个的闪光点,逐渐光点模糊了,由光点变成光线,随着飞机速度的加快,终于拉成了一道道流光溢彩的光链。 飞机升空了,脚下看不见水的海,却看见了灯的海。 警车像一只蓝色的大蜥蜴一样,警笛不呜,警灯不亮,悄无声息地在胜利小区穿行,最后停在那栋9409号统建楼下。 那是一座点式楼,楼房的主体部分是直线型的,顶盖是硫璃瓦的,体现了一种现代建筑艺术和传统建筑风格的结合。这座楼奸像刚刚竣工。从窗户和阳台上挂的东西可以看出,有些楼层已经卖出住上了人,有一些还没有卖出去空着。 已经是中午了,正是吃午饭的时候,楼下很少有人走动。一个卖面食的小贩在远处叫卖着,声音里透着焦急和希望。 汤和梅从警车上下来了。 接着下来的还有颜妤。 他们今天要见一位神秘的客人,这个客人和麦迪身上的最后那把铝合金钥匙有关。 从麦迪身上发现的那串钥匙一共7把,那六把都找到了打开的锁,现在只剩下这一把铝合金钥匙没有找到用处了。 这把铝合金钥匙是“三菱”牌的。 汤和梅从深圳回来以后,就马不停蹄地对这把钥匙展开调查。 办法是最原始的——撤大网。 从大范围开始,逐个排除,逐渐缩小范围,最后确定目标。 警察们分成若干个小组,拿着那把钥匙的复制品,在全市所有卖五金的商店调查,最终在市五金公司找到了线索。 据五金公司销售科的业务人员回忆,这批“三菱”牌门锁是市五金公司直接从厂家进的货,货进来后没有上门市零售,通过推销员的作用直接将这批门锁全都转让给市房产开发公司了。 警察们又调查了房产开发公司,房产开发公司说这批“三菱”牌门锁全部用于胜利小区新建的统建楼上。 警察查找了购买统建楼商品房的住户名单,没有查到麦迪的名字,却意外地查到了姗姗的名字。 姗姗买的那套商品房是9409号楼2单元3楼6号。不用调查也就知道了,这一定是麦迪以姗姗的名义买的。 警察估计姗姗现在就住在那里。 今天,警察带着颜妤来,就是要她和姗姗直接接触。 汤领着梅和颜妤,拾阶登上了2单元3楼。 在6号门前,他们停住了脚步。 梅要敲门,被汤拦住了。 汤将惟一剩下的那把铝合金制钥匙伸进门锁内。门锁无声地转了两周,“啪”地一下房门被打开了。 他们三人走进房间。 这是一套三室一厅的住房,好像还没有完全装璜好,散发着一种装饰材料的气味儿,但收拾得干干净净。客厅里没有人,他们继续在房间里寻找,在那间宽大的卧室里,见到了一位躺在席梦思上的年轻女人。在女人身边床头柜上,摆着一帧彩色照片,照片上是幸福的麦迪和这位甜美的女人。 眼前的女人和照片上的女人也有所不同,因为她已经怀孕了。 她的腹部高高地隆起,已经没有漂亮女人那种诱人的“三围”了,脸上有几块褐色的蝴蝶斑,其中还有一块长在鼻梁上,但她仍然很美,而且脸上洋溢着一种女人要做母亲时的幸福与骄傲。 颜妤先叫起来:“就是她,我在我丈夫的皮箱里见过她的照片。” “我叫姗姗。”那姑娘缓缓地坐起来,她并不惊慌,仿佛知道他们是谁,也仿佛知道他们要来似的,更仿佛她是在等着他们的到来。她身上散发出的那种高雅的青春气息,令颜妤目瞪口呆。 “我们是公安局的。”汤说。 “我猜出来了,别人不会有这个家的钥匙。你们请坐,想知道什么,我会把一切都告诉你们的……也包括这位大姐。”姗姗是指颜妤。 姗姗从床上下地,穿上一双肥大的拖鞋,极有分寸地让座,倒水,然后她坐到沙发对面的床上,一切都做得从容不追。 “你知道麦迪已经死了吗?” “知道。”姗姗的眼睛开始有了亮晶晶的东西,但是她忍住了。 “从哪知道的?” “我给他公司打过电话,公司的人告诉我的。” “你去看过他吗?” “到哪?到公安局解剖室?我没去。” “为什么不去?” “我怕它把自己缠进去,也怕自己受不了那场面,对肚子里的孩子不好。” “你和麦迪到底是什么关系?”颜妤忍不住问,那神气横横的语气让人感觉颜妤远没有她的情敌那样有气度。 “你先告诉我你和麦迪是什么关系?”姗姗反问。 “我和麦迪是夫妻关系。”颜妤理直气壮地说。 “哦,你就是那个女人。”姗姗的口气里透着轻蔑。 “你和麦迪到底是什么莱系?” “我和你一样。” “什么,你们也是夫妻?” “你不相信?” 姗姗回身从床边的一个提包里拿出一个本,递给颜妤。 “看吧,这是结婚证书。” 颜妤看了半天,然后把结婚证书摔在床上。 “他重婚?!这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这是事实。”姗姗仍然很冷静地说:“麦迪是重婚。” 一直没说话的梅说:“知道麦迪有家室你还和他结婚?” 姗姗轻声叹了一口气。 “开始我并不知道,我问过麦迪,他没告诉我,他对我撒谎了。我也是不久前刚知道的。但是,唉,生米已经做成熟饭了。一个女人,已经以身相许对一个男人,还能有什么办法。” 汤说:“你详细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梅拿出一只小录音机,摆在姗姗面前。 姗姗看了一眼那只小录音机,她那双好看的凤眼中闪着亮晶晶的东西,不过,那已经不是泪花了,而是一种由于愤怒而从瞳仁深处进出的火花。 “……也许你们已经知道了,我是深圳益达贸易公司公关部的工作人员,在那个岗位上认识了麦迪。起初,我只是代表公司为联系业务的麦迪服务,渐渐地,我对他有了感情,他很有风度,事业上又很成功,对女孩子很知道体贴。 “我知道他比我大个几岁,但是我认为年龄夭一些的男人更成熟,成熟的男人可以集父之爱、丈夫之爱于一身,成熟的男人比起毛头小伙子要让我觉得有一和安全感……后来,我们有了那种关系,我们同居了。 “我们的同居只是在深圳,在麦迪去深圳办事时,我们就临时租套房子,过一段甜蜜蜜的小日子。我并不为没结婚就有*而感到难为情,把自己的身和心都完完全全地交给自己心爱的男人这没有错……” 说到这姗姗看了颜妤一眼,她知道作为女人,颜妤对她这番话一定反感。但是,她必须说,因为这就是她经历的生活。 “……当时我并不知道麦迪已经有了妻子,他对我说他是独身,他用一句什么人的名言为自己的独身做出了解释,那位名人说:‘一个真正的男人要先立业,后成家’。当然,他还有很多理由……” 姗姗苦笑了一下,她有意识地停顿了一下,她甚至看了一眼录音机转不转,在这期间她又递给汤一支烟,她也没忘了把颜妤跟前的茶杯友好地向前推了推。 “……虽然我和麦迪同居了,但是我还是盼着结婚。女人这一生最重要的事情就是结婚。结婚是一种法律程序,是一种神圣的仪式。 “我不像现在有些女孩儿那样,那些女孩儿干脆就宣布自己独身,以保持自身的自由交往。我不行,我虽然也算个现代女孩儿,但那种现代只是外表的,我的内心还是被传统意识占据着。 第五十一章 红颜幽怨 51.红颜幽怨 “我不愿意总做麦迪的情人,我要和麦迪结婚,我要做一个被法律被社会承认的妻子。【风云阅读网.】我的愿望被麦迪一而再、再而三地推托了,理由总是有的是:现在太忙,过一段再说,下一次来再认真讨论,究竟在哪边定居……等等。 “后来我以死相逼,他才答应和我结婚了。我们领了结婚证,在教堂举行了结婚仪式,我们是完全合法的夫妻……是合法夫妻!” 姗姗将最后一句话重复了一遍,好像是一种女人常见的唠叨,也好像是故意强调给颜妤听的。 “……结婚后,我们租了房子,有了一个稳定的家。而且还怀了孩子。但是我不满足于夫妻两地生活,我想调到东北来,或者让麦迪调到深圳去。 “当我把这个想法对他说了以后,他又是反复推诿,每一次推托都给我增加了一丝疑虑,一丝丝疑虑终于使我心中结成了一个疑团,不是怀疑他对我爱的程度,而是怀疑他在东北这座城市里已经有了家,已经有了一个妻子……” 颜妤忍不住又插话了:“所以你才偷偷在麦迪的皮箱里放了一根你的长发,你是为了试探?” “我是为了一种试探。”姗姗重复颜妤的话。“我接到了你的回答,大姐,你在他来深圳时的皮箱里也放了一根你的长发。” “你又在他回来的皮箱里放了一张照片,而他竟然没有发现。” “男人总是粗心的——在他们占有了女人之后。”姗姗的眼圈儿有些微红,她没有停下话头,仍然平心静气地讲下去:“然后,我又以深圳海洋贸易公司的名义,给麦迪的秘书打了一个电话,谎称海洋贸易公司要送麦迪夫妇礼物,打听到了麦迪妻子的年龄、长相、头发颜色,以此终于确定了麦迪是重婚……当时我很痛苦,但是我没声张,没对麦迪说,我对自己还是充满信心的,我的自信心不仅仅来自我自身的优越条件,还来自我的孩子,我们的孩子,我相信麦迪可能不看重他的女人,但是,他绝对想要他的孩子。 “于是,我在麦迪回东北的时侯在他的皮箱里放了一张我的照片,并在照片后面写上一行证明我们关系的小字。我知道那边的女人会发现这张照片,我知道这张照片就是炸弹,我希望那颗炸弹能把麦迪在东北的家炸翻,我的计划是让矛盾在麦迪东北的家这边激化……” “你的计划实现了……”颜妤又接过话茬。 梅想拦住,被汤制止了。 “让她们说。” 颜妤说:“麦迪最后还是选择了你,他为了和你生活,对我实行了谋杀,只是没成功。你知道他对我的谋杀吗?” 姗姗摇摇头。 “现在也不知道?” “不知道。” “那你为什么到东北来?” 姗姗不说话了。她站起来,挺着她的大肚子在房间里走动着,她并不怕自己的形象难看,她怕坐的时间太长了对肚子里的孩子不好。她也有故意在颜妤面前显示显示的意思,她怀里怀着麦迪的孩子,那是女人的骄傲,那只不下蛋的母鸡有什么资格和她争夺麦迪? 不不,其实她是在通过走动进行思考,思考如何回答刚才颜妤的提问——她知道,这也是那两个警察想知道的。 他们知道被欺骗的滋味儿吗? 他们知道等待的滋味儿吗? 他们知道被欺骗了又要等待但是又看不到希望的滋味儿吗? 不,他们不能知道,只有她一个人知道。 她在深圳挺着大肚子等待着,等待着麦迪实现对她的诺言。一天两天,一个月两个月……等待的结果仍然只有等待。 还有那等待中的欺骗。 不,她不等了。 她肚子里的孩子也不能等了。她不想让自己的孩子一生下来,就被别人指着说:这是没有爸爸的野孩子。 她不想再被麦迪继续欺骗了,她要自己来到丈夫身边,她要用自己的存在来逼麦迪马上实现他的诺言。 一个被激怒的女人是无所顾忌的。 工作辞了。 房子退了。 前程和*全都不顾了。 她挺着个大肚子,一个人来到东北这座城市里。她就是要在那个女人的眼皮底下生活,要和那个女人一争高低。 下了飞机她就给麦迪打电话。 “喂,我来了,就在你的身边。” 他吓坏了。 “……你你,我并没有同意你来,你你……你事先也不打招呼。” “我打什么招呼,自己的妻子来找自己的丈夫要和谁打招呼?” 她却从来没有过的坚强。 “你要干什么?”他问。 “不干什么,你马上买房子,我要和你一起过日子。” “我们好商量嘛……” “好,要商量我上你们单位商量。” “别别,你等着,我马上去接你。” 他真的马上赶到了机场。 他把她拉到一家宾馆住下,第二天就买了房子,买了家俱,买了生活用品。她搬进了这个家。 这房子不错,80多平方米,麦迪说县团级干部才有资格住这么大面积。可是麦迪买来现在她住了。他有钱,不但给她买了房子,还置了家俱,冰箱食品柜里还有足够的食品,他说孩子需要足够的营养;大衣柜里有四季服装,保险箱里麦迪还为她准备了足够一年的生活费。 可以说,这套房子里一应俱全,该有的东西都有了,就是缺少人,缺少能在这套房子里长久住下去的男主人。 她知道麦迪是在用缓兵之计,他以为给她一套宽敞的住室,漂亮的家俱,足够的生活费,像养活一只好看的金丝雀一样养活她就够了?他把她当成了什么人?一个叫花子?一个高级妓?女?或者是一辈子小妾?或者是一个找不到男人的*……从住进这个家那天起,他只是在白天抽空来看她,一到晚上他又推托有事啦,开会啦,值班啦,来客人陪打麻将了……他一次也没在这个家过夜。 她更加断定了他已经有了一个家,晚上他要呆在那个家里,呆在那个女人身旁,她知道他在拖延,拖延其实是一种选择,她不知道他最终会选择谁?是她?还是他的那个妻子?他没对她说过,她给他时间,因为她毕竟还爱他,她相信他最终会选中自己,因为她毕竟比他的那位妻子更年轻,毕竟怀着他的孩子……但是,她没想到他突然就死了,而且还是跳楼自杀。他最终还是以自己的死让她的等待落空了。 姗姗在踱步中将自己所想所做的一切都说出来了。 两个警察没有说啥,他俩好像今天就是为了听别人说而来的,而且,他们知道颜妤要说什么。也许这是警察的一种技巧,他们知道让两个情敌互相攻击是最好的询问办法,她们会在互相的攻击中将所有的情节一字不落地讲出来。 果然,颜妤冷冷一笑,又开始问姗姗。 “你比我可怜,因为麦迪欺骗你到最后。” “不,他最后把什么都告诉我了。” “他告诉你什么了?” “告诉了我你的一切,包括你知道美馨被害的那件事。”姗姗说。 颜妤愣了。 她张口结舌。 因为这是颜妤最害怕的问题。 这回轮到警察汤说话了。 “姗姗,麦迪死亡那天晚上到你家来过?” 汤问。 “来过。” “什么时间?” “晚上9点左右……” “讲讲详细情节。”汤说。 梅又把小录音机对准了姗姗。 姗姗的思维又回到那天晚上,那也是令她震惊的一个晚上。 那天晚上,麦迪不知道到哪儿去喝酒,晃晃荡荡地来到这个家。他很少在9点以后到这个家来,她当然感到意外。她把他扶进房间,帮他脱了衣服,虽然他已经喝多了酒,但仍然嚷着让她打开一瓶他在深圳时爱喝的法国人头马酒,她照办了。他默不作声地喝起来,一杯接着一杯,姗姗劝说也不听,他彻底喝醉了,正因为喝醉了,他的话才多起来,而且,话匣子一旦打开,就什么都一泄千里了: 他承认欺骗了她,承认在和她结婚之前确实还有个妻子,那个妻子不生孩子,他和那个妻子的爱情已经结束了…… 他说他在两个妻子中已经选择了她,为了这种选择他曾经实施过一个什么计划,但是计划失败了…… 他还说了一件7年前的事,他说他当时为了颜妤谋杀了美馨,他说颜妤事后知道他谋杀死美馨那件事…… 姗姗说到这儿,颜妤就反过来劲了,她打断姗姗的话。 “你胡说,麦迪已经死了,你这是借死人的嘴栽脏,你没有证据!” “我有。” 姗姗挺着大肚子走到一组矮柜前,把一盒磁带放到录音机里。 “我现在要放的,就是他当时说这些话时的录音……” 姗姗揿动电键,录音机中传出麦迪低沉绝望的声音: ……姗姗,还有一件事儿我要告诉你。7年前,我还有个妻子叫美馨。在我和美馨是夫妻的时候,颜妤就同我有了像你和我现在这种关系。为了达到和颜妤结婚的目的,我趁一次游湖时,弄翻了船,让我和美馨都落到水里,我会游泳,但我没救美馨。是我害了美馨。这件事我本以为过去了,没想到这几天又有人给我送了两封匿名信,还打了一次匿名电话,要到公安局去揭发我。姗姗,我怕是没有活路了…… 姗姗的插话:“颜妤知道这件事吗?” 麦迪的答话:“她知道。” “什么时候知道的?” “事后我就告诉她了,实际*知道所有的情节。” 录音到此结束。 颜妤再一次跳起来,对着警察汤和梅喊叫道:“不不,我不知道,这是麦迪临死要咬我一口!” 又转向姗姗。 “你这个阴险的女人,你为什么要问他那些话,为什么要录音?” 姗姗平静地回答:“为了证明你犯有包庇罪。” “他为什么要告诉你?为什么要告诉你呀?”颜妤的叫声中已经带了哭腔。 “因为他始终觉得那两封匿名信是你搞的。” “你接着讲下去,”汤对姗姗说。 “后来他又喝了好多酒……再后来他说口渴,耍喝饮料,我就给他倒了一杯可口可乐。当然,我给他在可口可乐里放了些兴奋剂。” 汤纠正姗姗:“不是兴奋剂,是迷幻剂。” 姗姗又纠正汤:“是迷幻剂,但又叫兴奋剂,深圳有人从香港弄来这些玩艺儿。我和麦迪在深圳时也用过,只是玩玩。这东西使人兴奋,我们上床前经常服用,也经常用这东西解酒。那天晚上是为了给他醒醒酒,我看他喝的太多了。” “后来呢?” “他喝完可口可乐就走了……再后来,我就听到了他自杀的消息。” 汤又问:“你不认为你对他的死负有一定的责任吗?” “也许有点责任,如果那天我能把他留在我这里过夜,也许就不会发生那种事了。可是,这又由不得我,他不肯……” “不!”颜妤又在歇斯底里地喊:“你有责任,你对麦迪搞了药物谋杀!” “药物谋杀?”姗姗莫名其妙。“麦迪不是自杀吗?” 这时候梅说:“姗姗,从女人的角度讲,你也应该对麦迪的死负责。原因有二:一是你不经过麦迪同意突然来到东北,这是你用自己的办法逼麦迪,给他增加了心理压力。二是麦迪的死是综合因素,颜妤的匿名信和达卫平的匿名电话都起作用,你也在他往死路上走的时候推了他一把。你给他服用的兴奋剂对他的死起到了推波助澜的作用……” 颜妤赶紧帮腔。“对对,她有谋杀麦迪的动机……” 姗姗说:“什么动机?” 颜妤说:“麦迪长期的欺骗必然使你产生仇恨……” 姗姗说:“我不认为自己应该负法律责任。” 汤又问姗姗:“麦迪出事后你为什么不走,为什么不躲起来?” 姗姗奇怪地一笑。 “我为什么要走,这不是我的家吗?不是麦迪为我买的房子吗?麦迪死了,虽然他有两个妻子,但一个妻子要因为包庇罪进监狱了,他没有别的亲人,难道不应该由我这个妻子代替他没出世的孩子出面来继承他的所有遗产吗……” “你个小狐狸精,竟然还打他的遗产主意……”颜妤这一次要扑上去和姗姗撕打,完全没有了以往的风度。但被梅拉开了。 “让法庭对你们做出公正的判决吧!” 法院终于正式开庭审理麦迪死亡案了。 因为这是一桩情节特殊的案件,司法机关的办案人员都没有接触过此类案件。案情中很多地方涉及到中国现代刑法所没有涉及到或者没有明确规定的边缘问题,很难用现有法律进行量刑。 所从,从公安局预审到检察院,从检察院向法院提起公诉这一系列法律诉讼程序用的时间比一般的刑事案件用的时间要长。 法院接手案件后,曾就审理方式也有过争议。有人认为可以公开审理,因为虽然案情特殊,但从案件的性质看仍然是属于一般的刑事案。也有人认为这案件中涉及个人**,不应该公开审理。 最后法庭征求达卫平、颜妤和姗姗三个被告的意见,出乎意料的是,这三个当事人竟然都同意公开审理。 开庭那天,来的人意想不到的多,可以容纳三百人的审判法庭里已经人满为患了,连过道上都站满了人。 报社、电台和电视台等新闻单位来了不少记者,因为社会上关于麦迪死亡案的小道消息已经炒得纷纷扬扬,捕风捉影,添油加醋,弄得越加神乎其神。新闻单位不能再无视此事了,要及时报导出正式消息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