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穿越第一天就杀夫 借着微弱的晨光,柳均看着自己松驰的肚皮,层叠的妊娠纹,耷拉的‘奶瓶’,粗糙的双手,毫无光泽分杈还带头油味的头发,差点就要哭出来:“我这是穿到一头猪身上吧?还是母的。” 柳均生于新时代,是一个接受过高等教育,独立自主的新时代‘男人’,然而现在,他却躺在这间简陋的土胚房里,身下是干硬扎人的茅草,脑海里翻腾的是另一个叫柳娘的女人的记忆,这一切一切,都清楚的告诉他,他穿越了,还穿到一个女人身上。 不用照镜子,他都能猜到自己有多丑陋,一种被生活和生育所摧残的丑陋,转头看向身旁大通铺上十一个七仰八叉的小孩,他就更有一种崩溃的冲动。 铺上这十一个孩子,有十个是他穿越的这个身体所生的,而他现在这具身体才刚刚二十六岁,跟他前世一样的年纪。 自己前世二十六岁还在单着,而这个柳娘却生了十个孩子,其中一对是双胞胎,那也代表着十五岁成年后,几乎是一年一胎不间断的怀孕生育,就像下猪仔似的,工具人吗? 就在这时,窗外突然响起一个粗鲁的声音:“死婆娘,死哪里去了?天都亮了你还不做饭?找打是吧?” 听到这个声音,柳均的双眼微微眯了起来,眼睛深处闪过一丝寒光。 继承了柳娘的记忆,柳均自然知道这个声音属于谁,正是他这具身体的丈夫李大石,一个粗鲁暴躁的陶匠。 李大石为人粗鲁,脾气暴躁,喜欢无缘无故的打人,在柳娘的记忆里,充满着大量她被暴打的经历,甚至连月事和怀孕时都不例外。 柳娘是个软弱的性格,逆来顺受,经常被打得遍体鳞伤也不反抗,也不知道是命硬还是身体素质好,这么多年竟然都没被打死。 不过昨天晚上,柳娘又被打了一顿,强忍着爬到炕上,半夜却一命呜呼,取而代之的是柳均的灵魂。 花了大半个夜晚消化了柳娘的记忆,柳均简直要郁闷死,一来郁闷自己为什么会穿越到这种落后的时代,二来郁闷柳娘为什么不反抗。 想到自己要取代她,跟一个粗鲁暴躁,能把老婆活生生打死的家伙一起生活,柳均就想暴走。 李大石是个陶匠,跟这个时代大部分的体力劳动者一样,卫生状况都不好,满嘴黄牙口臭,指缝污黑,皮肤能撮泥,跟前世的拾荒者有得一比。 他虽然穿到女人身上,但思想还是男的,跟这样的人生活到一起?还要给他捅?想一想都让柳均混身发痒,恶心想吐。 柳均摸索着从炕上爬起来,心里默默念到:即然穿越过来,身份没办法改变,那就改变自己的处境吧。 衣是粗麻织就的半襟,柳均算是知道什么叫衣不蔽体了,衣服只能勉强把脖子以下大腿以上的位置包住,其余地方包括肚皮都露着,这让柳均很不适应,凭着记忆把唯一一件完好的布裙给翻了出来。 这是柳娘唯一一件能穿出门的衣裙,只有在逢年过节或者赶集的时候才能穿出去,平常都穿半襟,怕磨损。 推开门,柳均看清了整个屋子的全貌,这是由三间厢房和围墙包围院子所组成的回字型屋子,院子中间一口深井。 从门口进来,正对大门的是正厢房,是李大石和柳娘的卧室,但柳娘怕被打,常年跟孩子们一起住。左手边是西厢房,孩子们的房间,一张贯通全屋的土炕铺上茅草,就成了床了。 东边是茅房和厨房,厨房只有顶和一面墙,另外两侧敞开,而茅房也只用木板隔开,里面摆上便桶,简陋至极,臭气薰天。 然而这样的环境在这个时代已经算好的了,很多人连自家的院子都没有,或者一间土屋,用篱笆一围就成了家,李大石这个陶匠,竟然算条件好的。 也是因为这样,柳娘这个当年十里八村算得上水灵的姑娘才会被嫁进来,最后被摧残成现在这副模样。 柳均从西厢房出来,需要经过正厢房才能到厨房,正厢房前,李大石正立在那里,无精打采的打着大哈欠,听到动静,目光转到柳均的身上,看到她穿起衣裙,顿时骂将起来: “败家婆娘,你活腻味了!?没节没年的你穿这么骚包,想勾哪路闲汉子!” 柳均低下头避免跟他对视,快步走向院中水井,用自己粗糙的双手从井里打起一桶水,同时打量起这口水井,然后忍不住眼睛一亮。 从这口水井其实就能看出,李大石的条件并不差,不是什么人能都在自家院子里打一口井的,更多的是在村头村尾打一口,十几户人一起用。 因为是自家打的,井并不宽,直上直下的,大概刚好有一个成年男人肩膀这么宽。柳均比较了一下记忆中李大石的身材,心里有了计较。 提着水桶往厨房走去,柳均一边走一边用水桶当配重,大概的估算自己这副身体的力气,不得不说,古人的身体素质就是好,这副身体的力气跟上辈子的柳均都小不了多少,二三十斤的水桶,单手就能轻松提走。 往返了几趟,把厨房的水桶打满门,也不知道是手滑还是怎么回事,水桶里的水洒出来,把井口的边沿和四周的地面都打湿了。 李大石见柳娘没理她,也没放在心里,因为平常柳娘就是这样畏畏缩缩,看到井边被弄湿,不由又骂骂咧咧起来:“臭婆娘怎么做事的,地上全湿了你干活用点心好不,等下我就抽死你。” 李大石骂骂咧咧的走到井边,小心避开地上的水洼,用一个别扭的姿势把头探到井口,打水准备洗脸。 他每天早上都是这样洗把脸,冰凉的井水能驱赶睡意让他清醒,可是那个死婆娘打个水都能把地面弄湿,溜漉漉的让他很膈应,回头揍她一顿让她长长记性。 就在李大石心里计较着用什么姿势来教训柳娘时,突然感觉脚下一紧,有什么人抱住了他的双脚往上一抬,他整个人顿时失去了平衡往前栽倒,一头栽进了井口里。 李大石惊慌失措,双手不停扒拉试图抓住点什么,竟然真的让他扣住了井沿的石块。 第二章 改名有为 以为自己小命得保的李大石,立刻感觉到自己‘左腿的右边右腿的左边’传来一阵钻心的剧痛,这种只属于男人的剧痛在烈度上不逊色于分娩,疼得他下意识的松开双手,整个人往井内滑去。 不过上半身滑进井内后他就卡住了,井口的直径太小,他双脚胡乱蹬踢,导致胯部卡在井口处,还踢到了一个软软的身子。 那软绵的脚感瞬间让李大石一激灵,全部明白过来了,是柳娘,是柳娘要杀他,那个胆小,软弱,半天打不出一个屁来的柳娘,竟然想杀他。 这一刻,李大石脑里不是害怕和恐惧,反而充满着难以置信,然后很快暴怒起来:“臭婆娘,我要杀了你,杀了你!!” 咆哮的声音被弊在井里,嗡嗡嗡的听不真切。但借着求生的本能,李大石还是踢腾着踢腾着,上半身一点一点的从井里倒腾出来。 柳均揉着差点没被踢岔气的胸口,心里暗叹到:还是不行,男人在身体方面的优势太大了,只能用最后一招了,不过最后这招用了,就只能往山里跑当个野人了。 一边想着,柳均一边从腰带上抽出刚才从厨房抄起的菜刀,用刀是迫不得已的选择,因为用了刀,就代表着无法伪造李大石的死法,变成一个刑事案件,必然会被追查到底。 柳均几乎是临时起意,没有丝毫准备,很难瞒得过别人,除了跑路之外没有别的选择。 当然,他也可以矢口否认,但只要有嫌疑,就会被逮起来审问,柳均可不认为这个时代有什么人权之类的,进了牢房,一切就不受他控制了,所以他宁愿进山当野人。 当然,他也可以跑到别的城镇,但这个时代的户籍管理应该很严格,没有身份的最大可能就是被抓到贩卖为奴。 所以,动刀是下下之策,尽管后果严重,但柳均却一点都不后悔自己的仓促,继承柳娘记忆的他,对李大石的厌恶连一分钟都忍不了。 万一他性起,把自己拉进房里怎么办?柳均宁死也不可能忍受一个臭烘烘满口黄牙的糙汉在自己身上乱拱,光想想就恶心得想吐出来。 心里无数的念头电光火石般闪过,实际上时间并没有过去多久,柳均抽出菜刀正想往李大石的中间砍去,突然,身边窜出了一个人影,冲到井边,把李大石双腿一抱,硬生生的塞进了井里。 哗啦的落水声,李大石在井里拼命的挣扎着,但却发不出太大的动静,井内的直径并不大,身体只能保持头下脚上姿势,根本翻不了身。 脑袋没在水里,连叫喊都发不出来,几十秒后,井里就安静下来了。 柳均的目光落在井边那个人影的身上,家里有十一个孩子,只有最大的一个不是柳娘亲生的,便是眼前这个高瘦的少年李大。 李大是李大石同族堂叔的儿子,母亲早亡,一场炸炉事故又夺走了他父亲的性命,孤苦无依的李大最后被李大石收养,时年七岁。 李大石收养李大并没安什么好心,七岁的孩子已经能干不少活,他等于白捡了个免费奴工,这些年没少打骂和使唤李大,如果不是柳娘照顾着,李大可能早就累死了。 李大年龄虽小,但却和李大石同辈,跟柳娘姐弟相称,这些年,就是柳娘一手一脚把只有七岁的小男孩拉扯大,即使后来有了自己的孩子,柳娘也没有冷落他半分。 原来,当年那个一捱打就哭鼻子,拽着柳娘的手要找妈妈的小男孩已经长大了……。 …… 傍晚时分,送走最后一位族老,又用每人十个铜板打发了前来帮忙的八位村民,李大石之死也最终尘埃落定。 果然如同柳均设想的那样,查看了现场后,村长和族老们一致认定,李大石是意外落井而死的,因为没有别的伤痕,没有打斗的痕迹,更不可能是柳娘一个弱女子,把正值壮年的李大石掀进井里。 古代皇权不下乡,在村里,只要村长和族老们认定,事情就算定性了,连上报官府都不需要。穷苦人家,也没这么多规则,当天就把尸体拉走下葬,烧点纸钱就完事了。 毕竟生活还要继续,除了几位善心的婆婆嫫嫫会同情几声:“十一个孩子,家里没有男人,柳娘可怎么活啊?” 正房里,柳均把其他孩子赶回,唯独留下李大。 白天他们统一了口径,一口咬定起床就看到李大石栽在井里,不知道什么时候栽进去的。 现在他让李大留下来,更是准备统一思想,彻底解决这个隐患,可是一看到李大的眼神,柳均就知道不用多此一举了。 从李大的眼中,柳均看到了激动,兴奋,孺慕和狂热,仿佛只要自己带着,别说杀人,就算跳崖他也会跟着去。 对李大而言,柳娘是亦姐亦母的亲人,而李大石只是虐待他和他的亲人的恶棍,死不足惜,根本不需要过脑子就知道该怎么做。 意识到这一点,柳均微微一笑:“过去的事情就过去了,忘掉吧,以后没有人欺负我们了,我们姐弟好好过日子。” 李大坚决的点点头:“嗯,姐,我不会再让别人欺负你了。” 柳均忍不住笑了,虽然他的话更关键的是前半句‘让事情过去’,但李大却没抓住关键,反而理解成了‘不让别人欺负她’,这样的理解反而更让柳均挺感动的,以前的柳娘没养出一个白眼狼。 “好,姐就靠你来保护了,我们开始了新的生活,要不,姐给你起个新名字吧?”柳均试探式的问到,名字,对古人有很重要的意义,只有长辈兄长才有资格给别人改名字。 如果李大愿意接受柳均给他改名,就意味着他是真心把柳均当成姐姐对待。 “好啊。”李大完全没有犹豫的答应到,仿佛那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大有作为,以后你叫李有为吧。” 李大很喜欢这个名字,喃喃的念到:“大有作为,以后我就是李有为了。” 第三章 调养恢复身体 李大石死了,柳均也不需要跟孩子们挤在西厢房,当晚就搬回了正房,把床铺仔细的清理一遍,柳均躺在床上整理起自己的思绪。 最迫切的危机已经解决了,但更麻烦的事情还在等着他,正如白天那几位好心肠的婆婆们嘀咕的一样,家里没了男人,一个妇人靠什么养活自己和十一个孩子? 这可不是前世那种妇女解放,工作机会大体平等的时代,这是一个连女人抛头露脸都会引来风言风语的时代,没有男人带着,柳娘想前往十几公里外的县城都很麻烦,更别说工作机会。 “李大石有个陶窖就在屋后,明天去看看,大不了像李大石一样制陶就好了。”柳均喃喃说到。 制陶对这个时代的人来说是一门手艺,传子不传女,宝贝得很,但对柳均来说却不是什么难事,满大街陶艺吧,他偶尔也去玩过几次,大概知道关键,摸索一下,把李大石的陶窖开起来不是什么难事,只不过那会非常累。 一想到累,柳均揉着自己的小腹坐了起来,早上被李大石乱蹬,踢了一脚这个位置,现在竟然已经不痛了?而且从早上折腾到傍晚,下葬上坟,都是不是轻松活,可是他的身体并没有特别疲惫的感觉。 “这具身体的底子真是好。”回想了柳娘的记忆,发现这都是常规操作,经常从早忙到晚,还时不时捱打,却连生病都很少,还一个接一个的生了十胎。 不过再好的底子,这样糟塌也总有一天会坏,根据柳娘的记忆,她嫁过来十年,基本年年都怀孕,第三年是一对双胞胎女儿,其他的都是男孩子。 最小的儿子已经三岁了,最近这三年,她再也没有怀孕,连月事都很少来,闭经了。 这也导致李大石对她越来越不耐烦,虐待起来更是变本加厉,常常不分场合的冲她破口大骂,只是没什么文化,翻来覆去都是那几句‘不会下蛋的母鸡’‘赔本的玩意’之类的。 每每翻到柳娘这方面的记忆,柳均就气得灵魂出窍,这种把女人当成生育工具的畜生,就应该挂到前世的互联网上,让网民把他的祖宗十八代都挖出来批倒批臭。 然而可悲的是,这个时代,所有人都不觉得这有什么问题,包括柳娘自己,丧失生育能力让她感觉自己失去了最大的价值,捱打的时候都不敢大声叫痛。 不过,尽管李大石骂得欢,村民们倒没什么闲言碎语,毕竟柳娘已经生了十个,其中八个还是男丁,羡慕死别人了,只会夸柳娘一句‘好生养’。 等这些孩子长大了,柳娘一家就可成了村中一霸,不会有人敢招惹家里有八九个男丁的人家的。 现在唯一的问题是,死了男人,柳娘靠什么去养活自己和这十一个孩子? 思绪间,柳均摸着自己的肚皮,那粗糙的不平滑感让她再也忍不住爬了起来,点亮油灯查看。 早上已经看过一遍了,可是再看时还是触目惊心,妊娠纹层层叠叠,深浅不一,堆叠出条条沟壑,仿佛老树皮一样丑陋难看。 这明显是反复收缩又撑裂,长时间色素沉积所造成的结果,现代人怀孕,一般会选择除皱去色素的润肤液涂抹,来减轻妊娠纹的生成。 可是曾经的柳娘明显没有这种概念,柳均甚至很怀疑她知不知道什么叫保养,光看她的这双手,到处都是硬茧和破口,就像一双五六十岁农妇的手一样,唯一的优点是指甲缝很干净,显然,曾经的柳娘是个爱干净的女人。 这样的身体,柳均摸上去都倒胃口,自己堂堂一个大男人,穿到女人身上也就算了,身体还丑陋不堪?不行,不能撑着这样的皮囊过活,得把它调养回来。 柳均当即翻出李大石干净的衣物,把它裁成一条条一块块,用针线缝补起来。 李大石是死于溺水,衣物不用像染病一样焚毁,也算废物利用了。 很快,柳均就缝出了一块产后收腹带,是那种可以用环扣调节松紧的样式,把它穿在身上。 一边缝合时,柳均便注意到一个问题,他从来没学过缝纫,可是现在,她这双粗糙的手却灵巧无比,轻易的把她的想法实现出来,针线细致紧密,并不比缝纫机车出来的差多少。 穿上收腹带,仔细的调整起来。 做为外科医学僧,柳均很清楚人体的细胞每隔二十八周就会更新一次,除了骨骼,骨骼需要七年。 也就是说,二十八周之后,身体除了骨骼之外所有的细胞都是全新的,只要在这二十八周之内坚持科学锻炼和合理的调整,配合充足的营养,无论是健身,减肥,除皱,塑形,恢复,都可以得到翻天覆地的变化。 第一步就是调整了,产后因为皮肤撕裂又不做调整,以至无序生长色素沉积,这个时候,就需要用外力来束缚皮肤,‘告诉’它一个正确生长的方向。 可是很多女人使用收腹带等‘外力’的时候,又犯了一个‘急切’的毛病,一下子就把腹带收得很紧,导致怀孕而增厚增多的皮肤和脂肪压迫脏器,造成子宫移位或垂脱,被顶上去的脏器无法下沉归位,最后导致一大堆产后毛病。 所以收腹带一定要做到托而不紧,压而不迫,以舒适为主,因为这只是第一步。 第二步就是锻炼了。 产后千万不要着急锻炼,因为生产而破损的地方都没有恢复,任何内力外力都会导致二次伤害,一定要彻底恢复再进行。 这具身体倒不用担心这个问题,柳娘上一次生产已经是三年前了,把双肘支撑在床上,柳均做起了平板支撑。 原本只想做一分钟的,毕竟第一次锻炼,需要循序渐进,但不得不说这具身体的底子太好了,直到两分半钟后,柳均才感觉到腹部有涨热的感觉。 “看来恢复锻炼可以一开始就设在中高强度。”柳均喃喃自语到。 锻炼是为了激动身体的细胞,让它们加速代谢,并在代谢的过程中,循着收腹带等‘外力’所设定的‘正确’方向生长。当然,还需要别的‘外力’,现在没条件暂时不讲。 第三步,就是充足的营养了。 第二天刚蒙蒙亮,柳均便睁开了眼睛,几乎是和昨天差不多的时间段,看来这套生物钟已经深刻在这具身体里了。 昨晚临睡前还惦记着充足的营养,柳均赶紧爬起来生火煮饭,可是一掀米缸,只看到半缸麦子和咸菜酸菜干菜,连鸡蛋都没有。 “没有蛋白质,这就很麻烦了。”柳均揉着额头说到。 人体所需要的最重要营养就是蛋白质,它是合成一切细胞的基础,没有这东西就等于建楼不用钢筋水泥一样。 至于米面,那是糖份,是能量,糖份少了就会懒洋洋不想动,多了就会发胖。多一点少一点无所谓,但蛋白质一定要充足。 这东西不但重要,而且一定要‘大量’才能充足,正苦恼着去哪里搞蛋白质,却听到一阵敲门声。 开门一看,是邻居桂花嫂,她手里提着一个袋子,里面装着四五斤黄豆。 “柳娘啊,苦了你了,孩子们在长身体,拿去爆点黄豆让孩子们吃吧。”说完便把袋子塞到柳娘的怀里,自顾自的走了。 黄豆可是好东西,人是不吃,都是用来喂大牲口的,这年头,牲口比人金贵,黄豆是牲口最重要的蛋白质来源,每到农忙时节,都要喂上几袋大豆,不然忙活几天下来,牛马都得累死。 这东西太贵重了,无论是对柳均还是桂花嫂一家,桂花嫂家里也不宽裕,家里有个半瘸的丈夫和一个弱智的儿子。 儿子叫‘李大个’,一米八几的个子,比这个时代的普通人高上一个头,虎背熊腰,孔武有力,表面看就不是好招惹的,然而却是个弱智,智商只有正常人八九岁的水平,喜欢跟李有为一起玩。 丈夫李瘸子幼时摔断过脚掌,接骨时候没接好,长大后就歪了,只能掌踝着地,基本丧失劳动能力,幸好有一手祖传的相牛相马顺带治疝气的偏方,勉强混口饭吃。 黄豆也只有他家会囤一点,重劳动时给大牲口加餐的,这样一袋送过来,亏空了可不好办。 提着袋子,柳均赶紧追了过去,刚到拐角处,一个声音就响了起来:“哟哟,桂花妹子,大清早的就出门,往哪献殷勤去啊?不会惦记上刚丧门的俏寡妇了吧?” “你……你别胡说,坏人名声,小柳家里人口多,送点黄豆尽尽心,你这张臭嘴,迟早有人把它撕了。”拐角处响起了桂花嫂的责骂声。 不过另一个声音并不在乎这点责骂,反而尖酸刻薄的说到:“我还以为你惦记上人家小寡妇,想给你的傻儿子找个伴呢,也是,像下猪崽似的下了十几个,口袋估计都耷拉到裤腰带上了,你家傻儿子也看不上。” 桂花嫂气得话都说不利索:“你……你……。” “你你我我的,别生气,气出个好歹我就罪过罗,别有事没事往寡妇门前窜,事非多啊。” 第四章 谣言满天 听到这里,柳均才意识到那个‘寡妇’指的是自己,下猪崽?耷拉到裤腰带?桂花嫂一番好意竟然被歪曲成别有用心? 按捺着跳出去撕烂那张臭嘴的冲动,柳均悄悄的退了回去,他真要那样做,桂花嫂恐怕就真是有嘴说不清了。 每个村镇里都会有一些特别讨厌的人,长舌妇,泼妇指的就是这种人,她们本事没多少,说闲话讲是非的能力却一流,明明没影的事都能让她们捕风捉影整出一连串八卦来,还街头巷尾说八百遍,假的也能说成真的。 那张臭嘴的声音就是其中的佼佼者,朱刘氏,大家背地里都叫她猪溜屎,实际上她的嘴巴比溜过屎的猪还臭,而且为人泼辣,蛮不讲理,闹将起来能堵在门口骂上一天,骂得全村皆知,鸡犬不宁。 这样的人没被撕烂嘴,纯粹是因为有一个强势的娘家,刘家是附近数一数二的大地主,豪强之一,蓄奴数十,佃户上千,县城里有好几间店面,族长经常出入县府,与县尊把酒言欢。 朱刘氏只是偏门远支,但也算有几分香火情,对于横行霸道惯的刘家来说,朱刘氏被欺负关及颜面,不可能不出头,加上她又性情泼辣,以至无人敢招惹。 不过这个朱刘氏有一个软肋,就是无法生育,至今没有生下一儿半女,大家背地里骂她‘不下蛋的母鸡’之类的,但千万不要让她听到,否则她能堵你门口骂上半年。 柳娘虽然没被她堵过门,但时常也会被针对,因为柳娘一连生了十胎,背地里有人说闲话,肯定会把她们放到一起比较。 这样的泼妇,柳均暂时不想招惹,看来桂花嫂的好意暂时只能生受了,回头等自己站稳脚步了,再来撕了这张臭嘴。 正好,昨晚还在想充足蛋白质的来源,今天黄豆就送上门来了。 蛋白质大体分为三种,植物蛋白,动物蛋白,异类蛋白,黄豆就是很好的植物蛋白来源,对女性特别好,煮成豆浆每天两杯,丰兄美白。 如果是男性,从红肉中摄取蛋白质会更好,一想起红烧牛肉和烧羊肉串,柳均就口舌生津。 回到家准备生火烧水,谁知回家一看,火已经生起来了,两个瘦弱小小的身影在灶台前忙碌着,熟练的把柴火点燃,正费力的把清水从桶里看锅里勺。 两个小家伙分别是柳娘的双胞胎女儿,大妞和二妞,没有名字,这个时代绝大多数女性都不会拥有自己的名字,只有一个小名。 比如柳娘,在娘家里叫丫头,在外面被叫柳丫头,嫁出去了才被叫柳娘。 大妞二妞今年已经八岁了,从两年前开始,她们就已经开始帮着柳娘操持家里的事务,生火烧水洗衣煮饭都非常熟练,还要照顾年纪更小的弟弟们。 看到两个蓬头垢面的小女娃,柳均又是心痛又是欣慰,他昨天一想到要照顾十个小孩子,就感觉很头大,上辈子还是个没谈过恋爱的医学生,一转眼却成了十个孩子的妈。 天啊,光想想十个小孩围在身边,一人说一句,柳均都感觉自己要疯,忍不住要冒出一些可怕的想法:要不卖了吧,这个时代卖孩子是不犯法的。 可是现在看来,这些孩子可能不是负担,反而是一个助力,这个时代,有什么是比自己亲生儿女更坚实的后盾呢? 想到这里,柳均扬声叫了起来:“李有为,老大老二,你们过来。” 李有为正在洗脸,老大老二从西厢房里探出头来,看到真是娘亲在叫他们,赶紧跑了出来,光着的脚丫飞扬。 柳均看得超难受,连鞋都没有,太可怜了吧,天暖还好,天冷了可怎么办啊? 冻疮或者坏死,在这个时代可都是大毛病,感冒发烧更是会致命,柳娘的记忆里就有过许多关于孩子夭折的场面。 “娘,你叫我们吗?”老大瞪着大眼睛,好奇的问到,平常早上的时候,娘亲除了吃饭时才会叫他们,难道饭做好了? 老大今年已经十岁了,古代论虚,虚岁算十二,再过两三年就能束发,算名义上的成年人,可以结婚生子,传宗接代了。 可是眼前的就是一个小孩子,因为营养不足而显得瘦弱。 这样的孩子,柳均以前的时代可不允许他做体力活,但他已经在陶窖里干了二年活,去年老二也被要求干活,李有为更是干了七年活。 别看他们几个精瘦精瘦的,干的活可不轻,陶窖里的活计没有一样是轻松的。 柳均暗暗叹了口气,心痛又无奈,这个时代没有人可以活得轻松,包括孩子也一样,不干活就没饭吃,比如现在。 虽然有些心痛,但柳均还是让他们三个把石臼拿出来,量了大概一斤黄豆让他们臼碎。如果他们不帮忙,靠柳均和大妞二妞,忙到中午也别想吃上早饭。 老大老二对视了一眼,迟疑的没有动。 “怎么了?”柳均问到。 老大弱弱的问到:“爹都死了,煮豆子干嘛?”平常黄豆,肉之类的稀罕东西,只有李大石能吃,人都死了,煮给谁吃? 他的心里完全没有这东西自己也能吃的概念,语气里也没有任何的悲伤的不舍,仿佛‘爹都死了’和出门了没什么差别,反而有还些隐约的轻松。 不是他狼心狗肺不感恩,而是因为李大石没有尽到父亲的责任,压根就把孩子当奴工来使唤,他这个爹可能比村里的恶霸更招这些孩子的恨了。 这对柳均到是一个好现象,至少不会有孩子因为李大石的死而横生枝节了。 微微一笑,柳均说到:“煮给你们吃,臼好了娘给你们煮豆浆和烙豆饼吃。”这个‘娘’的自称让他好不适应。 老大老二猛的眨起了眼睛,一脸难以置信:“真的?” “真的。”柳均肯定的点点头。 “太好罗,有豆饼吃罗。”老大老二兴奋的蹦了起来,风一样窜到角落拖出石臼。对他们这种年纪的孩子来说,吃和玩就是人生最大的两件事了。 石臼是一种石制的谷物粉碎装置,地里种出来的作物大多是带壳的,必须把它们粉碎去壳才能食用。 村里还有一个更大型的石碾,粮食多的时候可以去借石碾来用,但必须支付使用费,比如脱下来的壳,要交给村里一部分充作公产,喂牛喂马喂鸡,用处多的是。 可是穷苦人家哪舍得把壳付出去,宁愿在家里自己臼。但要做十三个人的饭,光是臼谷就得小半个时辰,做好一顿饭半天就过去了。 柳均回房里,把没用过的布料剪下一块来,洗干净后放开水里煮,然后捞出备用。 重新烧水,臼成粉粒的黄豆下锅煮成奶白色的豆浆,煮干净的布罩在壶上,煮沸的豆浆倒在其上,滤出豆渣。 这时的豆浆加点盐就可以喝了,当然,加糖更好,可惜没有,糖那可是富贵人家都吃不起东西,还只是麦芽糖,柳均记忆里的白糖,这个时代根本没有。 尽管如此,孩子们喝得还是非常开心,浓浓的豆浆淌在嘴角,还会伸出小舌头一圈,一滴都不舍得浪费。 剩下的豆渣柳均也没有浪费,加点盐加点面粉,捏成小团,放油煎。 看着柳均放油的豪放,大妞二妞都吓坏了,一脸‘日子不过了?’的表情看着柳均的手,总有种跃跃欲试扑过来抢油瓶的冲动。 要知道,油,在这个时代也是非常金贵的东西,从人们把意外的横财或者收入称之为‘油水’就可见一斑。 柳均不在意,不就是油嘛,虽然有点贵,但花钱还是能买到的,主要是豆渣饼没有油很难吃,会有一种豆子的腥臭。 饼里也只能简单的放点葱花姜丝和盐,柳均是不怎么吃得惯的,但为了营养还是强行吃了两个饼和一杯豆浆。 至于孩子们,那可真是比过年还欢乐了,煎得金黄的豆渣饼混合着麦面的香气和蛋白质高温诱发的气味,好吃得他们舌头都要吞下去了。 一斤干豆子磨浆,剩下的豆渣配上一斤面粉,只能够煎二十来个饼,根本不够大家敞开吃,不过柳均是故意的,果不其然,吃饭早餐后没多久,李有为还有老三和大妞拉肚子了。 正如牛奶会让人乳糖不耐一样,植物蛋白也不是什么人都能消化的,不适应的人吃了植物蛋白,轻则拉肚子,重则过敏皮疹湿疹汗疹。 看来李有为,老三和大妞三个,以后得想别的办法补充蛋白质了。 柳均苦恼的揉了揉脑袋,这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算了,先想办法赚钱吧,没有钱,别说蛋白质了,连油都吃不起的。 “有为,老大老二,你们带我去看看家里的陶窖。”柳均说到。 “好的,娘。”吃得心满意足的老大第一时间蹦出来响应,旋即好奇问到:“为啥您叫李大‘有为’啊?” 柳均看了李有为一眼,他恰好也把头转过来,目光在空中碰撞了一下,李有为的目光很稳,没有慌乱的感觉。 柳均笑着说到:“李大年纪到了,该有自己的名字了,所以娘给他起了个名字,叫做李有为,以后你们就叫他‘有为哥’好了。” 本质上,柳均这样做是不合规矩的,她一个妇道人家,有什么资格给男丁起名?但谁让家里的成年男人没了呢,她现在就是一家之主。 孩子们的年纪太小,自然也不懂这些规矩,老大更是嚷嚷到:“娘,娘,我年纪也大了,您给我也起个名字吧。” “当然可以。”柳均自然不反对,孩子们现在都没有名字,一来太小,二来怕费钱。 李大石大字不识几个,又没文化,起名字最多也就大树小树,旺财小鱼之类的,要起个正儿八经的名字,就得花钱去请乡里的秀才或者算命先生,李大石不乐意花这个钱。 没有名字不方便,叫起来也不好听,柳均很乐意改,而且起名字这种小事难不倒她,干脆一起改了。 “老大,你叫富彊,李富彊,老二,你叫李民瞩,老三,你叫李文民,老四李和擕……。”转头又对大妞小妞道:“大妞叫李姝,二妞叫李嫊。” 大妞二妞很兴奋的拍起手掌,名字,她竟然有名字了,同龄的玩伴们可没有东西,至于姝和嫊是什么意思,她们才不管呢。 孩子们都沉浸在获得新名字的喜悦上,只有李有为诧异的看着柳均,因为他不知道柳均竟然懂这么多字。 在李有为和改名李富疆李民瞩的老大老二引领下,柳均一行往自家的陶窖走去,陶窖在屋后的山坡上,李大石喜欢从屋后爬上去,柳均可没有爬坡的能力,只能走前门从村口绕过去。 路上碰上村民,彼此打过招呼,柳均却发现大家看她的眼神怪怪的,错身走远后,还能隐约听到她们的小声议论。 一个两个就算了,所有人都这样,柳均忍不住拦下一个记忆关系比较好的打听打听,一打听顿时气炸了,村里竟然有传言,说桂花嫂家的傻儿子看上了她这个新丧寡妇,准备上门提亲,她连聘礼都收了。 第五章 杀人诛心 不想用也知道是谁造的谣,而且还是刻意传播开去的,才刚过一个早上,已经传得人尽皆知,只有一个渠道,那就是每天早上村口的小集。 那是附近三四条村子自发形成的集市,规模不大,卖点新鲜菜蔬之类的,至于针头线脑,油盐酱醋,就得靠初一十五的大集,或者走街串巷的货郎了。 卖的东西不多,反倒成了村妇闲汉们聊天八卦的场合,只不过这年头资讯传递缓慢,一件事情常常能聊上十天半个月,直到被另一件新鲜的事情取代。 这个谣言是非常致命的,他这具身体是新丧寡妇,昨天丈夫才死,今天就收了别人的聘礼?而且他确实收了桂花嫂一袋黄豆,查证起来也是有苦说不出了,要不是后来听到桂花嫂和朱刘氏的对话,他估计也得怀疑桂花嫂是不是有别的目的了。 造这样的谣,说杀人诛心都不为过。 不过相熟的村民也告诉她,话是朱刘氏传出来的,大家都知道她的为人,不会相信云云。 柳均一路走到陶窑旁,太阳穴都是突突的,简直是三尸神暴跳。 是,现在大家都不会相信,但谣言重复一百遍就会成为事实,如果没有办法制止谣言的传播,再过几天他就算跳到河里也洗不清了,更有可能是被族老们浸到河里。 就算不被浸猪笼,他被一个傻子看上这种事,也能被人指指点点大半年。而且对柳均而言,这样的谣言太膈应他了。 “好你个朱刘氏,我原本还觉得你可怜,不能生育被指指点点,泼辣点当做保护色,放我那时代算不了什么大事,不婚不育也活得好好的,不想跟你计较的,最多撕烂你张臭嘴。但是散播这么恶毒的谣言,我就不光撕烂你张臭嘴了,给我等着。” 柳均咬牙切齿的碎碎念,有为,富疆和民瞩跟在后面战战兢兢的,他们能强烈的感觉出柳均的愤怒,这是他们以前没有感受过的,心里都有种感觉:娘亲变了。 心中有了定计,柳均静下心来,查看自家的陶窑,一看之下顿时大失所望,这是什么屁窑?就一个大土包,两米高一米宽三米深,砖砌,包覆土,地下有火道。 这种是最最最原始的土窑,怪不得自家有窑,家里还是穷得像个鬼似的。 柳均不是很懂制陶,但他学过物理和化学,知道陶和瓷都要靠温度,温度越高,能烧的东西越多。 而他对于制陶的知识,主要来源于陶艺吧,每次自己在那里拿泥巴捏造形的时候,老师都会自顾自的讲一大堆专业性很强的知识,听着听着就记下了不少。 可是让柳均一个在陶吧玩过几天的新手,要靠这样一个土窑来烧制高价值的陶瓷,就很有难度了。 “有为,你们平常是怎么做的?演示一遍给姐看。”柳均说到。 “好的。”在李有为的带领下,富疆和民瞩从旁协作,三个人玩起了泥巴。 李大石的这个陶窑能烧的只有瓦片,泥砖和陶器,比如锅碗瓢盆之类的家用器皿。 把干燥的陶土粉碎,挑出杂质,和水捏成对应的形状,阴干后烧制。 一边观察着,时不时搭把手帮忙,很快柳均就发现了好几个问题。 首先是陶土不够细腻,他记得自己在陶艺吧的时候,陶土可都是用筛子筛过的,捏起来就像面粉一样。可是现在地上的陶土更像砂砾,米粒或都黄豆大小,怎么看也不像合格的陶土。 “有为,这些陶土这么粗可以吗?烧出来的东西不会碎吗?”柳均询问到。 “可以,砖瓦和锅盆都能用,碗不行,碗太薄,容易出砂眼漏水。碎也是正常的,反正一窑烧出来,总有一小半是坏的。”李有为应到。 一小半?这个损耗率也太高了吧? 柳均闻言一惊,然后不悲反喜,因为李大石出一窑陶器,损耗率是百分之三十的话,只要自己解决了损耗问题,岂不是收益立刻能提升百分之三十以上? “不能把它们弄得更细吗?”柳均问到。 “可以过筛,不过太费劲了,一般不会这样做。”李有为应到。 柳均思索了一下,问到:“还有砖吗?” 李有为把柳均带到棚架的后面,一些全新的泥砖堆在那里,不过柳均的目光第一时间却被一包放在砖堆上的红色粉末给吸引了:“这是……辰砂?” 辰砂也就是朱砂,古代拿来当颜料,中药,也会添加到胭脂口红等化妆品里,然而加热它就会析出汞,也就是水银,长期接触会中毒导致各种莫名其妙的疾病。 可是古人并不知道水银的毒性,所以一些中药也会添加朱砂或水银,吃着吃着就水银中毒了,没治好病反而丢了命。 不过在没加热的情况下,朱砂还是挺安全的,柳均欣喜的看着它,有了这东西,惩戒朱刘氏并消弥谣言影响的计划,就能造成更轰动的效果了。 深夜,柳均悄悄的爬起来,提着一桶朱砂调和的颜料,拿着一把扫帚,顺着墙根溜到朱刘氏的门前,在大门上刷刷刷用扫帚写了一行大字,还从怀里掏出一块东西,粘了点颜料往门上一按,像盖戳一样。 弄完这一切,柳均又悄悄溜回来,把扫帚和装颜料的桶塞进灶里,一把火烧掉。 第六章 对女人不友好的时代 第二天一早,柳均差不多是在同样的时间段醒来,灶里的火已经熄了,扫帚和木桶颜料等等,全都化为灰烬,柳均用布捂着口鼻,把里面的炉灰全清理出来,铲到簸箕里准备倒掉。 本来炉灰是草木灰,肥田的好东西,但朱砂加热会析出水银,这些炉灰倒田里不但无法肥田,还会重金属超标吧。何况柳均家没有田,以前的灶灰柳娘都是掺在粪桶里,倒入村中的公共堆肥坑的。 重新起炉烧上水,院外就响起了一些吵杂的声音。 “来了来了,好戏来了。”柳均眼睛一亮,连忙抄起簸箕走出去,顺路倒垃圾。 循着声音往朱家走去,远远的就看到一堆人围在那里,比比划划,指指点点,还伴随着一阵阵尖叫打斗声。 柳均来到人群后,踮脚探头张望,只见人群中,一个女人披头散发,尖叫着满地打滚乱抓,听声音正是那个朱刘氏。 而她那个原本懦弱无能,从来不敢跟她红脸的丈夫朱五,正抄着一根扫帚,一边喊着:“我就知道,我就知道。”劈头盖脸的往朱刘氏身上打去,打得她满地打滚。 而在他们家的大门上,写着一行血红的大字:娘,还我命来!最下面还有一个血红的小掌印,看大小就像就几个月的婴儿手掌。 一行五个字,字字鲜红,字字泣血,字字诛心,最后的那个小掌印,更是让人浮想连翩。 要压制谣言,辟谣是没有用的,只能用更加劲爆的热点把它压制下去,等热度过去了,就再也没有人记得了。 比如前世的微博热搜,有个倒霉的明星每次发新歌或者开演唱会,就会碰到别的明星出轨离婚打小三,生生就把他的热度盖过去,搞得他最后不得不立‘倒霉’的人设,才堪堪挽回点热度。 有什么事情的能比集悬疑,灵异,人伦,惊悚等元素于一体的事情更劲爆? ‘娘,还我命来’,加一个小手掌,瞬间能让人脑补出好多个版本的故事。 这个‘娘’指的是谁?就显在朱五家的门上,这户人家里只有一个女的,难道指的是朱刘氏? 为什么要还命?是‘娘’杀了儿子,厉鬼索命?为什么血手印这么小?杀的是‘婴’?鬼婴长大前来索命? 再结合朱五的嘴里的话,一个婚前失身怀孕杀婴找人接盘却无法生育现在鬼婴长大前来索命的劲爆剧情就浮现在所有人的脑海里,根据各人的生活阅历不同,又脑补出各种细节上的变化,哪还有人管得上柳均的那点不实的谣言。 被柳均挤到的人回头看到是她,连异样的眼光都没有,最多点点头就兴致勃勃的转过头去,继续看大戏。 柳均也兴致勃勃的看着,不过看了一会就索然无味了,不过是一个可怜人,生活在这个时代,无法生育是很可怕的事,会承受无穷无尽的压力,能活下来就算坚强的,‘诛’了她又有什么意思呢? “何苦招惹我呢?唉……”。柳均心中叹了口气,转身离去。 接下来的一整天,柳均都有些不得劲,不是针对这件事,而是针对这个时代,这个时代对女人真是太不友好了,区区一个谣言就能置女人于死地。 不能抛头露脸,但要持家有道,必须洗衣做饭,还得下地耕田,手能织布缝衣,肚能生儿育女,简直是以超人的标准来要求女人。 这还只是穷苦人家,富贵女子更惨,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盲婚哑嫁利益交换,除了生活条件好一点,比柳均现在还不如。 好端端的为什么要穿成一个女人呢?真的要在这个时代生活下去吗?不知道往河里一跳能不能穿回去? 回到家,又洗了一斤豆子磨豆浆和煎豆饼,吃完就从屋后爬上陶窑。 为了方便出入陶窑,免得每次都绕远路,昨天柳均就和李有为一起,用几根长竹杆捆了一张长梯子,斜靠在坡上绑紧,出了门绕到屋子后面,就能爬到坡上的陶窑。 至于朱刘氏门前的闹剧很快就结束了,村中的郎中过来看过,一眼就认出那鲜血的大字不是血,而是朱砂,是有人恶作剧写在上面的,不是闹鬼。 但是郎中的说法没人理会,即使知道那是朱砂写的字,也坚定的认为,那是鬼婴借朱砂显形而已,他们还反问:字可以写,那小掌印是怎么回事? 这就要问柳均了,那是他用泥巴捏的一个手掌,让最小的儿子老八往沙里一按,按出掌印来,再用泥巴一点点的抹进去,干了后再削小一圈,就栩栩如生了。 事情也一如她所料,郎中虽然证实了有人在恶作剧,但事情还是发酵了起来,到了晚上,附近几条村都开始流传起鬼婴索命的消息,细节也特别丰富,就像真的发生过一样。 比如朱刘氏家的邻居就说,昨天晚上隐约听到婴儿凄厉的惨叫声,还有刷刷刷有东西划过木门的声音。 又比如神婆刘氏婆说,自己夜观星象,发现西方夜空阴森,是鬼门大开的征兆。 再比如朱刘氏当年的妯娌就说,朱刘氏新婚洞房的第二天,确实没见晒落红白布,问过朱五,对方说是没铺好,落床上了,大家也没深究,不过朱五说话时脸色不太好看,原来如此。 但不管大家怎么议论纷纷,都没有人把这件事和柳均联系起来,因为柳娘不识字。 一切都如她所料,唯一超出她预料的是朱五的反应,根据柳娘的记忆,这个朱五是个很窝囊的人,胆小怕事,传闻朱刘氏在五里外的刘庄有一个姘头,时不时有人看到朱刘氏往刘庄方向去,也没见朱五管过,这次竟然敢操起扫帚打人了? 朱刘氏的反应也很奇怪,平常被人多瞅一眼都能骂将起来的人,如今被打竟然没有还手还嘴,只是抱着脑袋尖乱滚,该不会自己造的这个谣歪打正着了? 算了,不管了,只要不扯到自己身上,柳均更希望安安静静的适应这个时代。 陶窑前,一些新的东西出现在工棚里,能不能提升陶窑的收益,多赚点钱来补充蛋白质,从而调养好身体,就看这些新东西能不能起效了。 第七章 陶窑要保不住? 一个土台子铺上砖块,两边钉上档板,放上木桩。 木桩两端有突出的握把,能很轻易的把木桩在台子上来回推动,一个简易的辊压台就完成了。 陶土铲进土台里,在木桩的来回碾压下粉碎,然后刮到斜坡这一端,让陶土顺着木板斜坡滚下。 滚落的同时敲击木板,就会形成最简单的震动筛选,大块的陶土就会浮到上面,细的会沉到底部,轻轻一刮,就能把粗大的刮走,剩下的都是比较细腻的部分,比别的办法效率高上几十倍。 “姐,这么好用的办法您是怎么想出来的?”看着迅速堆积的细腻陶土,李有为看出柳均的目光不由自主的带上一丝震惊。 “很难吗?”柳均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说到:“不难,多动动脑筋就可以,只过以前李大石不许‘她’动脑筋而已。” ‘她’字柳均故意加重了语气,自然是代指曾经的柳娘,而李有为却理解成以前那个受到虐待和欺凌的‘她’,脸上现出坚定表情道:“姐,我以后再也不会让别人欺负你了。” “好,姐以后就靠你保护了。”柳均笑到。 李富疆和李民瞩也不落人后:“娘,以后我们也会保护你。” “好好好。”听着两个小豆丁脆生生的话语,柳均欣慰的说到:“好好好,娘亲以后就靠你们保护了。” 这样看来,白捡几个孩子也不是什么坏事嘛,等这些孩子长大了,看村里还有谁敢欺负他,再碰上朱刘氏这样的人,哪里还需要用这么偏激的手段,直接让孩子们去把她家砸了。 四个人齐心协力下,很快就碾散了一大堆的陶土,剩下的人继续碾土,李有为腾出手来开始制瓦,陶泥和成块,压入模具中,细绳一拉,把多余的切掉,一块漂亮的瓦片就成形了。 李有为越弄越兴奋,大声说到:“姐,这些陶土太好了,压出来的瓦胚平整光滑,一拉就行,不用扣里面的小碎块,回头烧出来肯定都是好瓦。以前李大石可舍不得在瓦片上用这种好土。” “真的吗?那就太好了。”柳均欣喜的应到,听到李有为的话,他对自己的改进也更有信心了。 陶土碾得差不多,柳均和两个孩子也加入了制瓦行列,瓦片迅速增加,忙活了整整两天,才积够了五百块瓦胚,这刚好是一炉瓦片的量,可以入窑烧制了。 可是李有为却在看过瓦胚后摇了摇头:“还不行,瓦胚没干透,入窑烧的话很容易裂开,必须干透才行。” “要多久才能干透?”柳均问到。 “不一定,看气候吧,天气潮就慢,天气干就快,雨天最慢要五天,冬天快很多,三天就行了。”李有为说到。 岂不是得再等三四天才能开窑?瓦胚没干透,窑就得空等了? “不会,我们可以多做点瓦胚放在那里阴干,多余的时间就捏陶器,陶器的价格比瓦片高多了。”李有为说到。 柳均却摇摇头:“不行,这样太没效率了,窑炉空转,人员空等,得想办法让瓦胚干透的时间缩短才行。” 李有为显然没明白柳均的意思,有些茫然的站在那里。 第一步当然是缩短瓦胚干燥的时间,柳均围着陶窑转了几句,顿时就有主意了:“我们可以把窑的余热用上。” 东北人都知道火炕,但那只是一个炕,柳均曾经见过一种全屋式的地龙,地面铺上管道,通向厨房。 厨房里烧火做饭,热气就通过管道进入屋里,从另一端排出去,整个地板都会暖暖的,利用的只是灶台烧饭的余热,省柴又方便。 敲掉窑的烟囱,用砖铺出烟道,砖与砖之间留下间隙。再用竹子削片,搭出拱棚,外层糊泥保温,一间半封闭式的烘干室就完成了。 就在这时,几架装得满满当当的牛车晃晃悠悠的驶了过来,为首的车夫远远的招呼起来:“李大,李大。” 李有为听到声音,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是叫他,这几天被柳均‘有为有为’的叫,他都忘记李大这个名字了。 李有为显然认识打招呼的人,抬头一看,赶紧应到:“七爷。” 在一条村子,能被人省略姓名只称‘爷’的,必然是村中数得上号的人物,来人正是村中族老之一李七,人称七爷。对村中的李姓族人而言,他就是族中长辈。 李七在村里算得上头脸人物,人脉广交际宽,主要买卖大宗商品,粮,柴,建材等等,买进卖出都可以找他,做事也公道,大家都很乐意找他帮忙。 看到李有为,李七的目光又转到柳均的身上,打量了两下,点点头,脸上现出了沉重又略有些忧虑的神色说到:“大石家的,我今天刚回到村就听说了大石的事,唉,这真是……。” 估计他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洗脸时栽井里淹死了,这种死法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让人连同情的念头都生不起,只感觉荒谬。 柳均收敛自己的情绪,用一种平淡的语气说到:“谢谢七爷关心。” 他不得不注意,因为他怕自己会笑出来,李大石的死对他来说是好事,万一乐出声来就麻烦了。 “唉……。”李七又唉了口气,踌躇了一会才为难的说到:“虽然大石去了,可是人死债不消,他答应刘庄的瓦片怎么办?他可是收了人家订金的。” “订金?”一听涉及到钱,柳均心里一咯噔,连忙问到:“他收了人家多少订金?订金呢?” 李大石死后,柳均当时就把家里翻了个底朝天,搜出了大概三百个铜板,下葬的时候,就花掉了八十个铜板给那几位帮忙的村民过礼,家里就只剩两百多个了。 如果李大石收了别人的订金,收了多少?订金去哪了? “收了一两订金,答应在半个月后给刘庄送给三千块瓦片,为了赶工期,订金全给我帮他买木炭,现在木炭买来了,他人却没了,这下可怎么办啊?” “别人也就算了,大不了筹措一下,把订金退了,可是刘庄修祖宅,黄道吉日都选好了,东村买砖西村买瓦,南村买粮北村买肉,四周的闲汉也都召集过去了。” “如果因为你家的瓦交不出来,可就不是退订能解决的事,说不定你家的陶窑都保不住啊。” 第八章 条件这么优厚? 柳均下意识的看向李有为,发现他脸色发急,却并没有反驳李七爷的话,显然是知道个大概,见柳均看过来,他点了点头,示意有这么一回事。 不过订单是李大石接的,他只知道个大概,更不知道竟然是刘庄修祖宅这么大件事,这对刘庄可是关乎脸面和福泽的一件大事,真要出纰漏,麻烦就大了。 虽然说人死为大,不可能把李大石挖出来扬了,更不可能欺负一家孤儿寡母,但她家的这个陶窑是肯定开不下去了。 柳均没有慌张,镇定的问到:“七爷,刘庄只给订金吧,余款还有多少?什么时候给?” 柳均的镇定让李七爷有些意外,他原本说话是面向李有为的,此刻不得不侧过身来说到:“刘庄订了三千块瓦,四文一块,总价十二两,现货现付。” 柳均向李有为打了个眼色,示意他靠过来,低声问到:“平常一块瓦多少钱?” “三文。” “怎么还高了?” “数量多,当然要贵点,而且工期紧。”李有为理所当然的说到。 “???”柳均心里冒起几个大问号,数量多不应该更便宜吗?批发肯定把零售便宜啊。 柳均没有学过商业,有这种想法很正常,不过这是错误的。买方市场才会越多越便宜,卖方市场只会越多越贵。 柳均心里迅速计算了一下,全部货款十二两,收订金一两,只要交货超出订金,货到马上付款,天啊,这条件也太优厚了吧? 前世有哪个厂家的货款没压压上一个月的,能准时付钱就是金牌客户了。 而且,货款十二两,除去这些木炭的成本一两,净赚十一两。 这也太好赚了吧?真搞不懂他们有什么好担心的。 “没问题,七爷,我们一定会在期限内交货,不会耽误刘庄修祖屋的。”柳均信心十足的保证到。 李七爷迟疑的看了看柳均,又看向李有为,说到:“李大,你确定能交货吗?这批货可是我做的中人,交不上货,我也得吃挂落,实在不行你可要直说,我去刘庄求求情,看看可有宽限的办法。” 李有为迟疑的不知该怎么回应,只能看向柳均,柳均赶紧说到:“七爷,一定行,绝对没问题。” 李七爷对她的话半信半疑,只是看着李有为,摆明是等他回应。没有谁家是女人当家的,李有为马上成年了,他说的话反而比柳均更有份量。 李七爷这个姿态让柳均又是气愤又是无奈,这年头女人说话连一个未成年的男丁都不如,问题是现在家里就柳娘做主,李有为也得听‘她’的。 小脚不动声色的踢了李有为一下。 李有为其实很担忧,可是柳均都这样了,他也只能硬着头皮点点头。 李七爷半信半疑的,但也不好再说什么,点头说到:“那你们可要抓紧,别误了刘庄的大事,炭我给你下这里了,剩下还有两车,明天运到。” 一番嘱咐后,李七爷把运来的三车木炭卸下,就想带人走了,却被柳均叫住了:“七爷,您可知哪里有马油?” 柳均是突然想起这件事,他身上的那些妊娠纹已经色素沉积了,没有合适的药膏是不可能消下去的,但这时代又没有前世那么成熟的护肤产业,去哪找除皱霜祛斑膏之类的。 想来想去,唯一能记住的就是马油了,那是一种纯动物油脂,渗透性超强,配合按摩手法,应该能减轻一点。 至于完全消除妊娠纹这种念头,柳均是不敢有的。 “马油?”李七爷皱了皱眉问到:“这么腥臭味的东西,用它做什么?要多少?” 真能搞到?柳均赶紧说到:“一碗便好。” “那东西可不好搞,碰上了给你搞一点。”马不像猪,天天有人宰,牛马这种大牲口连私自屠宰都是违法的,更是可遇不可求,只有碰到意外病亡或者寿终正,才会碰上一些。 李七爷连价都没说,掉头就想走,囊中羞涩的柳均赶紧说到:“七爷,您估算一下多少钱?如果太贵就不要了。” “猪油牛油还有人要,马油?那东西又腥又臭,扔了都没人要,还要钱?”李七爷不再耽搁,挥了挥手赶车走人。 直到人走远了,李有为才担忧的说到:“姐,时间来不及啊,光阴干都有十几天。” “你不是说可以多做一点一起干燥吗?”柳均说到。 “那也要人手才能够‘多’做,我们这几个人根本快不起来,现在还没开炉了,开炉了事情更多,肯定忙不过来。”李有为说到。 “我们可以请人啊,比如……。”比如桂花嫂家的‘李大个’,但一想到朱刘氏造的那个谣,柳均就觉得不妥,临时改口到:“比如请桂花嫂一家,一家三口,五十个铜板应该可以吧?” 光请‘李大个’会有人说闲话,一家都请过来还有人敢说闲话,那就是生搬硬造了,没人会信的。 李有为想了想,也觉得这个主意不错,点头说到:“这个可行,瘸哥手脚轻快,压模能做,不过还是不行,一炉烧出来要三四天,一炉才能出五百块,三千块至少得烧……。” 李有为显然算术不太好,双手比划了半天都没算清楚,柳均听完两个数字就心算出答案了:“要烧六次,一次算四天,全烧完要二十四天。” “对对,要烧六次,二十四天,差上好些天呢。”李有为焦急的说到。 柳均见状也不逗他了,笑着说到:“好了好了,别担心,姐有办法,去吧,先去叫人吧。” 第九章 不是弱智 十里外的刘庄最近很热闹,因为要修祖宅了,农闲的人手都往这里集中,天天人吃马嚼的好不热闹。 马平一天忙碌完,洗漱完毕来到后院休憩,却看到院外的树枝上挂上了一条红布,这让他神色一变,但很快装作若无其事,回屋交待一番:“我出去看看,最近闲杂人等太多,我得看着”。 马平是刘庄的四管家,在庄里也算事务繁多的人,晚上巡查是常有的事,妻和妾室也不意外,随口应下便自顾自忙碌着。 马平从侧门出去,七拐八拐来到一个偏僻的仓库,开门进去后连忙从里面关起来。 仓库里早有人在等着,赫然是朱刘氏,只不过此刻的她鼻青脸肿,淤伤未消,看到马平后委屈的喊到:“表弟。” 马平的态度有些冷淡,对她脸上的青肿更是视若无睹,不耐烦的问到:“你怎么来了?” 朱刘氏顿时哭诉起来:“我被赶回来了,那个朱五竟然要休我。” “什么?!发生什么事?”休妻在这个时代那可是了不得的大事,不犯七出之错,谁也不能随便休妻,不过‘无后’正好是七出之一。 然而朱刘氏又不是今天才生不出孩子,朱五能忍到现在,概因马平在这些年里多有补偿,都这岁数了,为什么突然不忍了要休妻?发生了什么事? 朱刘氏把事情的经过说了一遍,然后捂着脸痛苦。马平却膝盖一软,差点没瘫坐在地上:“那事……那事被人知道了?” 正如柳均所猜测的那样,朱刘氏的反应失常,可能是心中有鬼,这个鬼就是马平造的。 马平和朱刘氏是表姐弟关系,三十几年前青春年少,情难自禁,偷吃禁果,没想竟一矢中的,不敢承担后果的马平找来虎狼之药给朱刘氏堕胎,休养好后把她嫁出去,选中的人就是老实巴交胆小懦弱的朱五,没想到嫁过去后一直无法再生育。 这些年,马平也用娘家人的名义时常帮补朱五家,所以尽管朱刘氏无法生育,朱五也忍气吞声,婚后朱刘氏也常常借回娘家的名义,来刘庄与马平幽会,这里就是他们最常相会的地方。 三十几年过去了,马平继承了父亲的职位,成了刘庄的四管家,手里有了点小小的权力,取妻生子,生活美满,跟朱刘氏也日渐疏远。 原本以为这件事情就这样过去,随着当事人的年龄渐老,最后带进土里,没想到现在竟然爆了出来。 马平听完整件事后第一反应也是有人恶作剧,因为用的是朱砂而不是鲜血,何况马平做了二十几年管家,什么人没见过?见多识广,轻易不会相信这种神神鬼鬼的事。 然而恶作剧反倒更让马平惊恐,因为有人搞这种事,意味着他和朱刘氏几十年前的那件事被人知道了,如果爆出来,他这辈子就完了。 不但他的声名尽丧,管家的职位也会保不住,而且败坏了刘庄的名声,说不定会被家主当场打死,最轻最轻的也会被赶出刘庄。 想到这个后果,马平就不寒而栗,连忙问到:“谁,是谁搞的鬼?” 朱刘氏咬牙切齿的说到:“是她,一定是她,一定是柳娘那个小贱人。” “是她?”正常情况下,刘庄的四管家不可能知道十里外村中小媳妇的情况,但柳娘却是声名在外,人口就是最大资源的时代,柳娘这种‘好生养’在附近可是很有名气的。 “就是她,我有感觉一定是她,表弟,你可要帮姐姐好好教训她一顿。”朱刘氏恨恨的说到。 柳均计划周全,但他却低估了女人的直觉,朱刘氏第一个感觉就是这件事一定是柳娘干的,特别是她被朱五揍的时候,瞄到人群里淡定转身离去的柳均时,就越发肯定自己的感觉。 朱刘氏不是判官,并不需要证据就可以给人定罪,她觉得是柳娘,心里当即就把人恨上了,也不想想当初先造谣的人是谁。 马平详细一问,顿时没好气的骂到:“胡乱攀扯,一个陶匠妻子,目不识丁,会在你家门上写字整你?你好好再想想,到底是谁会做这件事?” “是她,一定是她,她是不会写字,谁知道勾引了哪个会写字的姘头帮她,这么好生养,你们男人肯定很乐意吧。”朱刘氏开始无理取闹了,气得马平想跳脚,但又不敢不管。 在朱刘氏的不依不饶下,马平只能敷衍到:“好好好,一个陶匠,拿捏她轻而易举,正好修祖宅的瓦片就是在她家订的,回头我找点毛病拒收几次,整垮她家的陶窑,行了吧?你也好好的回想一下,究竟与何人结怨,又有能力做出此事,想到了告之于我,否则我们都得完蛋。” 马平发起脾气来也是挺凌厉的,当即把无理取闹的朱刘氏吓到了,转而又两眼迷醉的道:“表弟,你这些年越来越有威势了,表弟,姐姐想你了……。” 马平见状心里顿时咯噔一声,几十年的关系,他知道朱刘氏是动情了,这下恐怕是躲不过去了。 可是看着朱刘氏耷拉的眼袋,松弛的皮肤,缺了两颗牙而瓢起的门牙,还有劣质胭脂涂描的脸颊和红唇,心里就一阵倒胃。 他十年前取了妾室,小妾当时正值妙龄,面容俏丽身材丰腴,如今更是刚过花信之期,宛若熟透的蜜桃,一掐就能出水,怎么还能啃得下人老珠黄的朱刘氏,这些年他是千方百计疏远的对方。 可是他也很清楚朱刘氏泼辣的性格,不满足她,很容易闹将起来,只能忍耐着任由那张大红唇贴了上来。 …… 李有为把桂花嫂一家领了过来,前面走着的是桂花嫂,后面一个高壮的身影馋扶着一个瘸腿的男人,正是李瘸子和李大个。 李大个非常专注的搀扶着父亲,一直来到窑前,柳均招呼他都没反应,直到李瘸子拍了拍他的手,他才放开李瘸子,然后抬起头来。 柳均看到了他的眼睛,心中陡然一震,这个‘李大个’根本不是弱智。 第十章 瓦片烧好了 弱智是指智力低于平均线,比如正常智商九十,低于这个线就可以算弱智。电视里那种斜眼歪嘴流口水的不是弱智,而是唐氏综合症。 柳均穿越前的技术,已经可以在胎儿状态下筛查唐氏患者,准确率非常高,但很多人怕麻烦,从来不做筛查,生出来却后悔莫及。 柳均就曾陪生完孩子的发小一家去做产后检查,在医院里就碰上了一对姐妹带着唐氏患儿在做检查。 孩子是妹妹生的,却由姐姐抱着在跟医生交流,医生痛心疾首批评她们不做检查筛选,姐姐在那里赔笑,不停的问有没有办法治,妹妹却站在后面,一脸麻木。 柳均当时就在想,孩子会受一辈子的苦,这个妹妹一辈子恐怕也毁了,为什么是姐姐陪着过来,而不是丈夫陪着,妹妹脸上的麻木,跟丈夫有没有关系? 导致这种可怕后果的,只是因为图省事少做几个检查而已。 另外一种情况,也会表现出智商低下的特征,那就是学者综合症,俗称雨人。 不过‘李大个’的情况,柳均不知道是哪种,但绝对不是弱智。 桂花嫂千恩万谢的拉着柳均的手说个不停,感谢她给自家一个帮补家用的机会,如果不是好心肠,没有人会请她这种两个残疾的三口之家。 柳均客气了一阵,便不客气的安排工作了,请他们过来就是干活的,李瘸子行动不便,就坐在地上,和富疆民瞩一起制瓦,而桂花嫂和李大个加入柳均和李有为,一起和泥搬瓦,承担主要的体力活。 桂花嫂干活比柳均利索多了,李大个就更厉害,他的力气能顶三个成年人,一开始有些生疏,但很快就做得越来越好。 柳均不时注意着桂花嫂和李大个的沟通,只见桂花嫂先是大声的跟他说了一大堆,李大个没什么反应,气得桂花嫂用力打他的手,然后反复的跟他说,说急了就打,然后又手把手的给他示范,反应慢又打。 桂花嫂跟李大个的沟通,就是一种标准的棍棒教育,只是李大个的块头太大了,桂花嫂打起来就像挠痒痒一样,很多时候李大个根本没反应。 经过一番艰难的交流,李大个终于明白自己要做什么,拿起铲子和泥,一铲一铲翻动,很快就熟练了起来,轻易就能顶三个壮劳力。 有了桂花嫂一家的加入,进度陡然快了起来,之前花了两天才制好五百块瓦胚,现在一天都就制好。 制好的瓦胚全搬到窑后的干燥室堆放起来,窑炉生火后,这里的泥胚就能加速干燥。 过了两天,泥胚积累到了一千五百块,够烧三窑了,而第一批制好的瓦胚也彻底阴干,到了开火烧制的时候了。 瓦胚的堆叠是很讲技巧的事情,这个活只有李有为能做,瓦胚摆放好后,点火,封窑,烧制开始。 经过一个下午和一整晚的烧制,又经一天的降温,直到第三天早上才能开窑,打开陶窑,李有为手一摸上瓦片,就情不自禁的眼睛一亮。 第十一章 有效沟通 被叫过来拉瓦片的李七爷看着手上微微泛青的灰色瓦片,下意识的叫了起来:“你用这么好的土烧瓦?你疯啦?亏死你。” 瓦面上并没有普通瓦片的一道道拉痕和砂眼,平整光滑,就像精心制作的陶器一样。 用细腻的陶土确实能烧出这种质量的陶器,但这是瓦片,叠在外面风吹雨晒的,用这么好的土干嘛? 李有为也不应声,只是呵呵的傻笑,他算过成本了,并没有比以前高,反而低了一点,因为加工过的陶土让瓦片损耗的比例下降,以前基本一炉会碎个三成,现在碎掉的连半成都不到。 而这都得益于一台小小的辊压机,只需要并不多的投入,就能让损耗下降两成半,真是太厉害了。 还有一个情况就是干燥室,堆放在里面的瓦片经过两天两夜的干燥,已经彻底干透,随时可以入窑烧制。 也就是说,干燥室的出现,让瓦胚的干燥时间,从原来的四五天,缩短到现在的两天。 用料更精细成本却下降,他是越来越佩服柳均了。 “唉,你个呆货,算了,你都不怕亏本,我怕什么,货越好我越容易交待,行了,这些瓦我拉走了,对了,柳娘要的马油我搞来了,算她运气好,前两天刘庄刚摔死一匹马,不是老死的,身上油挺多的,你拿给她吧。” 李七爷嘀嘀咕咕的把瓦片装车拉走了,留下了几大袋腥臭的油脂,也不提钱不钱的。 马肉很腥,但穷人半辈子可能都很难沾荤腥,所以会抢着要,可是马油嘛,又腥又臭,炼出来也没法烧菜,扔掉都没人要,所以李七爷全给搞回来了,就因为他这热心肠的性子,村里村外人人都乐意跟他打交道。 得知马油搞到了,柳均很高兴,但一时半刻顾不上那东西,她正准备指挥李大个开挖新窑。 看到她朝李大个比划,桂花嫂连忙跑过来,很不好意思的说到:“柳娘妹子,我这傻儿子天生有点笨,听不懂你的意思,你先跟我说,我来教他。” “不用,让我试试。”柳均坚持道,他想借这个机会测试一下,李大个到底能不能沟通。 不管他是天才病还是学者综合症,决定他能否正常生活的,是看能不能沟通,如果能,那他就算是弱智,也能通过教习掌握自理能力。 经过两天的观察,柳均发现桂花嫂并不能跟李大个进行‘有效沟通’,更多的时候,她都是在大喊大叫,然后歇斯底里,能让李大个明白她的意思,纯粹是走狗屎运。 根据柳均的观察,桂花嫂的那些举动里,能让李大个正确接收到的,只有几个动作,第一个是拍他的手臂。 每次一拍他的手臂,李大个就会握紧拳头,这就表示他接收到信息了。 然而他一米八几的个子,沙锅那么大的拳头,一握紧就很吓人,所以桂花嫂不太情愿拍他手臂,全然不知道,拍手臂正是有效沟通的第一步。 其次是示范,必须亲身示范给他看,他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用语言来说他是听不进去。 但是这种示范,必须要‘拍手臂’之后才有效,不拍他手臂,直接给他示范,他不知道你在干嘛。 这就是柳均这两天观察得到的心得,有没有作用得试过才知道。 来到李大个的面前,柳均拍了拍他的手臂。 原本正在弯腰和泥的李大个猛的站直了身子,大拳头握紧,两眼盯住了柳均。 旁边的人全都吓了一跳,桂花嫂更是大声的喝斥,还准备冲过来,却被柳均制止了。 第一次站得这么近,柳均这才意识到李大个有多高壮,上辈子他自己就有一米八几,观念中他跟李大个应该差不多高才对。 然而他却忽略了自己这具身体的高度,李大个猛的站直,他的面前就像树起了一堵墙似的,非常有压迫感。 那双拳头握起来快有他的脑袋这般大了,如果砸下来,估计能把他的脑袋砸掉吧? 紧张的咽了一下口水,柳均露出一个微笑,迎着李大个的目光向他招了招手。 李大个的目光转到了柳均的手上,呆呆的看着。 柳均见状,连忙缓缓移动起自己的手掌,发觉李大个的目光也随着移动。 “有戏。”柳均心中一喜,连忙率先往不远处的土坡走去,整个过程他一直举着自己的手掌,而李大个的目光也紧紧的盯在上面,等柳均走开一段距离后,他竟抬脚跟了上去。 桂花嫂和李瘸子的眼珠子都要掉下来了,平常他们想让李大个动一下,都要费好大的工夫,柳娘会法术吗?一招手李大个就跟着走了? 来到土坡前,柳均移动自己的手掌,慢慢的握到铁锹上,同时注意着李大个的眼睛,果不其然,他的目光随着柳均的手,又移到了她握着的铁锹上。 柳均拿着铁锹奋力的铲起了土坡上的土,铲了几下后,又用铲尖点了点土坡上用白灰划出的线,然后对李大个说到:“白线里的全铲掉。” 说完就把铁锹塞进李大个的手里,然后再次拍拍他的手臂。 有铁锹在手李大个更危险,铁锹一挥就能把柳均的天灵盖掀掉,不过柳均很有自信,他相信自己的观察不会有错,李大个不是弱智,绝对能理解他这通比划的意思。 李大个握着铁锹,站在那里呆呆的看着土坡,看着上面的白线,好一会都没有动静。 这让柳均脸上有些挂不住了,难道自己看错了,李大个不是通过这几个关键来沟通的? 就在柳均以为自己失败的时候,李大个突然动了,手上的铁锹一挥,准确的插入土坡的白线上,也没见他怎么用力,一大锹的土就铲了起来,蹭蹭蹭几下,土坡就沿着白线凹进去一大块。 “搞定。”柳均情不自禁的挥起了拳头。 自己果然没猜错,李大个不是弱智,看他挖的坑,沿着白线不偏不倚,用尺子量着来挖都没这么直,光是这份控制力,就不可能是弱智。 桂花嫂和李瘸子眼睛都看直了,真的忍不住怀疑起来:这个柳娘不会真的会术法吧? 李有为也很惊讶,平常他跟李大个一起玩,都是李大个跟上才带着玩,跟不上就算了,因为很难让他按照大家的想法来玩。 柳均却轻松的做到了,太厉害了,不过挖土坡却让他很不解,忍不住问到: “姐,挖这里做什么?不如快快升窑,损耗降低这么多,说不定真能在工期前把东西都烧出来。” 此时的刘庄,马平拦下了李七爷运瓦片的马车,准备随便挑点毛病,把东西拒收了,以安朱刘氏的心。 第十二章 紫帛青书 掀开马车上的盖布,马平心里顿时咯噔了一下,他一眼就看出,这批瓦片质量和以前的大不一样。 不动声色的掂起一块,马平就更加肯定了,眼前这车瓦片比以往的更加坠手,表面光滑,没有粗糙的砂眼孔洞,就像平时用的陶碗陶盆一样。 李大石家疯了?竟然用陶器级别的质量来烧陶瓦?不怕赔死? 超高质量的瓦片让马平有些为难了,这让他怎么找借口拒收啊? 别人又不是傻子,一眼就能看出的好瓦片被他拒收,闹将起来,大家都会知道是他在使坏,那他的罪过就大了。 平常时期也就算了,身为刘庄四管家,他要是摆明车马为难一个破陶匠,家主不但不会管,说不定还埋怨他下手不干脆,蝼蚁般的人物赶紧捏死得了。 但眼下可是修祖宅的关键时刻,刘庄少有的大事,他要是敢在这种情况下坏事,家主可能会扒了他的皮。 而且最近,那位眼睛里揉不进一粒沙子的表少爷来了,要是被那位知道,麻烦就大了。 真是想什么来什么,一串急促的马蹄声由远而近,一袭白衣的少年旋风般的飙至庄门,手在马鞍上一按,整个身体弹起。 坐骑速度不减,冲了出去,而白衣少年自由落地,脚尖轻点两个跨步,稳稳的钉在地上,显示了一身不俗的武艺。 此少年大概十八岁左右,剑眉星目面如冠玉,一袭白衣风度翩翩,俊朗异常,四周的庄妇村姑看得两眼发光,也让马平这样的糟老头子自惭形秽,远远就拱手施礼。 这位白衣少年正是马平刚才忌惮的表少爷,紫帛,字青书,年方十八,却武艺高强,现任云苍军侦骑校尉。 紫家是边地大族,云苍军更是当世少有的强军,侦骑更是军中精锐中的精锐,身为侦骑校尉,背靠世家大族,紫青书前途无量,根本不是一个区区刘庄能相提并论的。 刘家主母是紫青书的姨母,而紫青书也正好调到附近边关任职,顺路过来恭贺,最近一段时间,紫青书都借住在刘庄,时常操练武艺,强度之高让人心惊胆战,这不,前天就摔死了一匹好马。 但不愧是世家大族,刘庄要是摔死一匹马,家主都得心痛好几天,紫青书却像没事人一样,又换了一匹继续操练,因为他和手下的十八位家将都是一人双马,再配四匹驮马。 这位表少爷正直善良,眼睛里揉不下一粒沙子,没来之前家主就千叮万嘱千万别惹他生气,否则拉下去打死。所以这些天,庄子里的那些横蛮霸道的混子都被赶得远远的,生怕招惹到紫青书。 紫青书快步从马车旁走过,眼角扫到了车上的瓦车,这让他不由自主的慢下步来,目光落在瓦片上,点了点头道:“瓦片不错。” 至少在卖相上,光滑平整的瓦片确实不错,不用上手摸都知道是好东西。 紫青书也只是礼貌一说,区区泥瓦能让他多看一眼,还是因为堵在门前够显眼,赞了一句后,他便快步远去。 马平躬身在旁,直到紫青书走远了才直起身来,心中哀叹,这下好了,挑毛病拒收这种手段是别想了,连表少爷都说不错的东西,他敢挑毛病那不是找死吗? 只能收下了,但马平眼睛一转,立刻又想到另一个办法,转头对李七爷说到:“这些瓦片不错,速速把余下的都送过来,到时一起结算。” 李七爷闻言顿时急了:“马管家,这样……” 马平眼睛一瞪,不豫的说到:“怎么?怕我刘庄不讲信用短你这几两银子?最近诸事烦忙,我哪有空来一次结一次银子,莫要呱噪,速速把余下的送来,否则误我刘庄祖宅修缮之事,我拔你李老七的皮。” 都扯到刘庄信用上去了,李七爷哪敢说什么,连忙卸下瓦片走人,一路回一路长吁短叹:“这下怎么跟大石家的交待哦。” 李七爷回到村里已经是晚上了,正在炼马油的柳均听到消息,也差点没晕过去。 家里原本只剩下二百多铜板,这两天请桂花嫂一家,每天五十铜,已经花出去一百,余下的一百多只够再请两天。 诚然,乡里乡亲的,拖欠几天无所谓,但一天两天能拖,还能拖到十几天后全部交货时? 他敢如此大胆的请人帮忙,就是仗着李七爷所说,交一次货结一次款,现在货款不结,手上的现金流立刻就断了。 柳均忍不住埋怨起来了:“七爷,你那天可不是这样说的,收不到货款,我这边可不好办啊。” 李七爷涨红着脸,他的话确实不是这样说的,但谁能料到马平那里出妖蛾子?平常无论是柴粮米面,对接的也是马平家伙,可从来没这种情况发生,但人家都说了事务繁忙,总不能怀疑刘庄管家的信用吧。 柳均见状大惊,连忙安抚到:“七爷我不是怪您,我是说收不到款没钱备料,得想个办法搞点钱,七爷,这还得您帮忙,别明您可有空,驱车与我等走一趟县城可行?” 余款结不了很麻烦,现金流断了,后果可大可小,但这时已经成定局,埋怨谁都没用,可千万别把李七激出个好歹,到时那些族老会把她撕了的。 现金流断了,柳均不能坐以待毙,得想个更好的方法搞钱才行。 恰好这两天她同时还在搞另一种东西,本来是为了给大家补充蛋白质的,现在只能临时推出来,看看能不能换点钱救急了。 看到柳均不但不埋怨他,还愿意再请他帮忙,李七爷心里的疚愧消散了不少,连忙说到:“没问题,明早我就过来,需要几辆车?” “一辆就行。”约定好时间,送走李七爷,柳均取出最后的一百三十块铜板,让李有为赶紧去买东西,一分钱都不要留,全部买光。 即然现金流注定要断,多一百少一百都没有意义,还不如全部花光。 做好的决定,柳均不焦不躁,重新坐回火塘边上,熬着马油,原本腥臭混浊的马油,经过纱布和活性碳的过滤,再加入鸡蓉澄清,已经变得清澈透亮起来。 第十三章 咸香顺滑入口即化 坐在床上,柳均仔细的给身上涂抹着马油,并用力的揉搓,让油脂能更快的渗透进皮肤。 这些天,他每天晚上睡觉前都保持一定量的运动和拉伸。在可控范围内尽全力的拉伸身体,比跑几公里路消耗更大。 经过四五天的练习,他能明显的感觉身体在恢复活力。 马油不愧是传说中渗透能力最强的天然油脂,揉捏没多久就完全吸收了。 等身上彻底干透后,柳均跪在床边,坐着脚后跟,整个身体往后倾,反向弯曲成一个倒G字型。 只用了四五秒,柳均就感觉到从脖子向下直到脚掌,身体正面的这条大筋都崩得紧紧的,慢慢发热。 轻轻的调整呼吸,保持这个姿势两分钟,放松下来后立刻感觉神清气爽,腿腹肩等地方一跳一跳的,还渗出了豆大的汗珠。 感觉练到位了,柳均停止了活动,用早准备好的热水擦拭一下,美美的睡了过去。 第二天凌晨,柳均就提前醒过来,把昨晚买回来泡上的豆子放进陶磨里磨碎。 自从知道李有为和两个孩子没办法消化豆浆后,柳均就开始琢磨别的东西,直到他在地里发现了生石膏。 扔了几块到陶窑里锻烧成石膏,就可以用来点豆腐了。 豆腐不像豆子一样,吃多了会放屁拉稀,而且种类繁多,做实了是豆腐,做稀了是豆花,干了是豆干,薄了是豆皮,发酵了是腐乳,发臭了是臭豆腐,长毛了是毛豆腐,就连表面挑起一层都能做成腐竹,简直就是万能食材。 如此美味又健康的食材,柳均怎么会放过它,说真的,吃了几天豆渣饼后,柳均已经有点受不了了,深切的怀念前世早餐店的一碗香喷喷的豆腐脑。 今天,柳均就要用自己的双手,把这种伟大的食品重现人世。 取出早已经制好的陶磨,柳均把泡好的豆子倒进凹槽里,细细的研磨起来。 泡了一晚的豆子被陶磨磨得细细的,像一团团乳白色的糜一样落到桶里,过滤,煮开,点卤,很快,锅里的乳白色豆浆就凝结成豆腐脑。 另一个灶上的石锅正熬着香喷喷的卤汁,诱人的香味远远的飘了开去。 敲门声响起,门外响起了李七爷的声音:“李大,你家煮什么呢?这么香?” 开门把李七爷迎进来,柳均勺了一碗豆腐脑,浇上卤汁端过来:“七爷,没吃早饭吧?来尝一尝。” 李七爷看了一眼碗里白花花又浇着卤汁,香喷喷很诱人的豆腐脑,又看了看柳均,一下子就明白自己今天的任务了:“大石家的,你今天打算到县城卖这东西?” “对,七爷,这叫豆腐脑。”柳均说到。 李七爷点点头表示听到,再端起碗,神情就大不一样了,如果之前只是一碗让他果腹的早餐,那现在就是柳娘一门吃饭的手艺,意义完全不一样的。 柳均是很难理解这个时代的人对‘手艺’的重视,所有的敝帚自珍,传子不传女,学徒制,教会徒弟饿死师傅等等,都是建立在对‘手艺’的珍视上,基本上,学会一门手艺,就能代代传承,衣食无忧。 这是柳均这种在网上搜几下,就能搜到各种教学视频的人所无法理解的。 李七爷没有问柳娘的手艺是谁教的,只是郑重的捧起碗,大大的喝了一口。 “咦,好东西,咸香顺滑,入口即化,没有牙也能吃啊,这东西好,这东西好。”李七爷赞不绝口,迫不及待一整碗都吸溜下肚。 李七爷的话让柳均想到了豆腐脑的另一个优势,再一看,李七爷的牙口果然也不好,这似乎是这个时代所有上年纪的男女的共同特征,柳均就没见过几个牙口好的。 他的这具身体柳娘算好的,一口洁白整齐的牙齿,这可能也是柳娘身体素质好的一大原因吧,牙口好才能胃口好身体好。 可是李大石桂花嫂李瘸子等人,只要上了年纪的,没见谁的牙齿好,不像上一世有牙医,缺哪个补哪个,就算全没了也能种牙,不至于一点咀嚼能力都没有。 但李七爷是真的一点咀嚼能力都没有,平常吃东西都是烀烂乎的,哪有豆腐脑这般咸香顺滑。 有这个优势,柳均对豆腐脑的销售又多了几分信心了。 “不错,味道好极了,肯定会受欢迎,柳娘,你打算卖多少钱一碗?”李七爷问到。 七爷之前都习惯叫‘大石家的’,现在却叫起了‘柳娘’,这意味着在他的心里,柳娘不再是李大石家的附属品,而是一个独立的个体了。 柳均也听出了这个称呼变化所代表的意义,心里不以为然的撇撇嘴,说到:“卖一个铜板可行?” 磨的豆子大概能煮三大桶的豆腐脑,能盛三百碗左右,一碗一文,能卖三百文。 昨晚花了一百三十几文买材料,这些材料能做六次,成本分摊下来却只需要二十几文,利润足足十倍。 李七爷想了想,建议道:“价格合理,但你这……豆脑新鲜奇妙,可卖高价,两文更合适。” 这种事情当然是李七爷更权威,柳均说到:“好,听您的。” 叫起李有为和李大个,一行四人赶着马车,驮着三大桶豆腐脑往县城赶,赶到县城城门处,正碰上城门开启,顺着人潮往里进的时候,突然给城门守卒给拦了下来。 第十四章 拦路抢劫 柳均心中一紧,他最担心的事情发生了,如今可不是一个律法昌明的时代,贪官污吏横行,一个小差役都能让人家破人亡,如果被这些官面上的人物惦记上了,事情就麻烦了。 但是柳均没有作声,还往旁边靠了一下,因为临行前李七爷就千叮万嘱,在外面千万不要胡乱说话,千万不要随便搭话,所有对外的沟通交流,都要让男人来,除非对面的也是妇人小孩。 柳均已经习惯了这个时代对女人的歧视,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他只能闭紧自己的嘴巴库。 不过在外面他可以忍,回到家他可忍不住,家里的那些孩子,他一定要把他们教育成性别平等,心胸开阔,知识渊博,文武双全的人才。 这并不难,因为这个时代对文的要求,可能还没有前世的小学生高。 李七爷赔着笑前去交涉,眼明手快的探手,就握住了门卒的手,几个铜板塞了过去。 门卒的脸色好很多,但还是摇摇头,指着马车上的桶问到:“那是什么?挺香的,可是吃食?给我们来一碗。” 难怪别人不拦偏偏拦他们,敢情是被味道勾过来了,卤汁正用一个小陶炉煨着保温,香味飘了一路。 没办法只好马车往城门边一靠,盛了四大碗的豆腐脑给门卒和他的同伴,四人吃完赞不绝口,又要了一碗。 这八碗豆腐脑肯定是收不到钱的,李七爷有些不情愿了,平常进城不收钱,但真要被拦下,一人一个铜板疏通一下就可以了,现在这四个家伙连吃八碗,按卖价都奔十六文去了,指不定没吃饱。 柳均却有不同的想法,把李七爷拉到一边问到:“七爷,这门卒一班几个人?” “四个。” “您可向他们询问能否在此地支一个摊,他们当班的门卒豆腐脑我们包了。”柳均说到。 他短暂看了一圈,这里的客流量挺大的,而且这个时段进出城的基本都是没吃早饭的,能在这里支上一个摊,生意肯定很好,区区几碗豆腐脑算什么。 李七爷诧异的看着柳均,目光有些不可思议。 “怎么?此事不可行?”柳均问到。 李七爷摇头:“不,可行,太可行了,我原想带你把摊支到西市,摊子支起来就得交十文的摊位费,生意好的话还得应付一些混混痞子,没个二三十文不容易打发,人流量也不如这里大。” “包他们任吃,这些苦哈哈的丘八肯定乐意,我这就去说。” 果不其然,几个门卒一听就同意了,甚至还问他们是不是天天都来,并再要了一碗豆腐脑。 柳均一行当即不客气,在城门边上支起了摊子,期间当班的伍长也过来看了一下,喝了两碗豆腐脑后,便没再横生枝节。 然后三大桶的豆腐脑只用了一个时辰就卖光光。 返程的路上,李七爷一脸难以置信,痛心疾首,念念叼叼:“便宜了,便宜了。”豆腐脑这么受欢迎,让他有种卖亏了的感觉。 柳均提着一小布袋的钱币,心里已经很满足了,袋子里足足六百枚铜板,提着沉甸甸的,这可是很多人大半个月的收入,他一个早上就赚到手了。 如果每天都有这样的收获,那他一个月的收入将高达十八两银子。 如今一亩上好的水田也不过四五两银子,一个月赚的钱能买四亩水田,这可比抢劫都来得快。 早知道做卖豆腐脑这么好赚,他还烧个屁陶啊。 数了四十文塞到李七爷的手里,柳均说到:“七爷,您的出车费四十文少不少?” 李七爷连忙推却:“这怎么行,这怎么行,你不怪我没结余款,我就很开心了,还怎么能要钱。” “明天我还想要用您的车。”柳均按住李七爷的手。 李七爷这才松了力,喃喃道:“太多了太多了,来回才两个时辰,这些太多了。” “您这是大牲口,有多的给驴子吃好点。”是的,李七爷的马车拉车的并不是马,而是一头驴。 李七爷闻言也不再推却,如果柳娘天天都要用车,每天都跑一趟县城,自己的这个老伙记确实得补一补。 接着柳均又数出了十个铜板交给李大个,十个给李有为。 李大个木愣愣的没接,柳均只好先收起来,回去交给桂花嫂,而李有为捧着十个铜板,有些不知所措:“我也有?” “当然,你也干活了。”柳均理所当然的说到,干活拿钱不是天经地义的吗?不能因为是家里人就压榨啊,反而应该给更多才对。 做同样的活拿的钱还没外人多,这算什么家里人? 李有为悄悄的抹了抹眼角,嘟囔着:“李大石从来没给过钱……。” 柳均笑着揉他的脑袋,一手油,气得他说到:“全是油,回去把头给我洗了。” 就在这时,道边草丛中突然钻出了七八个男人,手持木棍,流里流气的挡在了路上。 李七爷失声叫了起来:“不好,是西市的那些混子,肯定是看我们生意好,掂记上了,这可怎生是好。” 第十五章 低估了自己的吸引力 李有为紧张的抄起木棍,挡在了柳均的前面,下意识的想保护柳均,不过以他的年龄和紧张颤抖的模样,能起多大作用就不知道了。 柳均赶紧拉住他,抢过他手上的棍子。自己这边一个老头一个孩子一个智商不正常,再加自己一个妇人,老病妇孺全占了,跟对面七八成年男人冲突,不用想也知道是什么结果。 钱财仍身外之物,一个早上就赚回来了,被抢走就抢走吧,只要大家都平安无事就好。 从马车上站起来,柳均拱手说到:“各位好汉可是求财?这是我们身上全部财物,现在双手奉上,请各位好汉高抬贵手。” 柳均的示弱引起了对方的一阵哄笑,为首的一个混混嘻笑着说到:“小娘皮还挺会说话的嘛,对,爷爷们就是好汉,算你识相,别以为在城门口那些丘八们就能罩得住你们,也不打听打听为什么没人敢在城门口支摊子,告诉你,但凡想在城里混口饭吃的,都必须到西市给爷爷们拜码头!” “哎哟,我就说城门口这么好的位置,怎么会没人,早知道该打听打听的,早知道该打听打听的。”李七爷的经验在这种情况下也用不上,只能长吁短叹,归根结底他也只是个乡下老农而已。 柳均这方服软了,钱财奉上,混子一方觉得大局已定,言谈渐渐无所顾忌起来,一些人投向柳均的目光也带上了淫邪的色彩。 他们的目光让柳均很不舒服,但一想到自己现在那让人倒胃口的身体,心里觉得这些人不至于对他这个村妇下手吧。 强忍着不适,柳均说到:“我们以前不知规矩,所谓不知者不罪,还请各位好汉见谅,以后进城必定到西市拜会,还请几位好汉高抬贵手。” “呵呵,高抬那个手当然没问题,只要小娘皮陪爷爷们乐呵乐呵,我们自然抬手。”哄笑声中,为首的混子淫笑着就往马车走来,那目光仿佛要穿透柳均的衣裳一般。 柳均觉得自己的身体让他倒胃口,皮肤松卸斑纹层叠,不堪入目,但这是以他的目光来看待的,他是一个经受过信息时代无数美女冲击的男人,各种美颜修身化妆轮番洗礼,自然瞧不上原来的柳娘这种村妇。 但他眼前的这些混子可不一样,他们接触过的女人可能比柳娘还不如。 柳娘的底子还是很不错的,眉清目秀,比例恰当,这些天持续的锻炼拉伸,再加上充足的营养,柳均的肤色和体态得到了良好的提升。 气质方面,柳均本身就是受过高等教育的,论学识甩这个时代的文人不知多少倍,面对这些人能侃侃而谈,不亢不卑,有种见过大世面的感觉,一般村妇在这种情况下早就吓得钻车子底下去了。 其次,正值妙龄又生育过,身材丰腴前突后翘,宛如熟透的蜜桃,正是最勾人的年岁,身上的斑纹藏在衣服下又看不见,所以柳均低估了自己在这些混子眼中的吸引力了。 柳均双眼半眯,眼中寒光闪过,如果只是求财,钱财仍身外之物,抢了就抢了。可是这些家伙还想玩他的身子?一想到会被七八个男人猥玩,柳均就知道这事不能善了了。 为首的混子笑淫淫的绕到车旁,探手往柳均抓来。 柳均拍了拍李大个的手臂,同时抡起从李有为手中抢来的木棍,当头朝混子脑袋敲了下去。就算死,柳均也不会让这些人碰他的。 第十六章 刖刑 为首的混子抱着脑袋惨嚎起来,柳均不管不顾,跳下车披头盖脸的就一顿砸,打得对方翻滚连连,连反手的能力都没有。 可是柳均越砸却越焦急,再次从根本上感受到女性力量上的劣势,他已经拼尽全力了,可是砸了这么多下,对方还有力气翻滚,并没有失去还手的能力。 男人和女人的差距这么大吗?网上那些叫嚣着只要敢拼命,打男人很容易的家伙都是真的跟男人打过吗?换成前世的男人柳均,一棍子下去,脑袋就算不开花,也会晕过去吧。 其余的混子见到首领受袭,足足愣了好几秒,他们可能没想到柳均一个妇人竟然敢暴起,还把头领打倒了。反应过来后,纷纷大骂着挥着棍子冲了过来。 李七爷抄起驱车的马鞭就乱挥了起来,大声喊到:“别过来,你们这些混蛋别过来,敢糟塌我们村的姑娘就从你七爷的尸体上跨过去。” 李有为也怒吼着,从车上抄起了另一根木棍,拼命的朝敌人挥了过去,他人小力弱,但有一股狠劲,一时也吓住了对方。 但这显然不足以扭转形势,就算打倒一个,对方还有六个成年男人,只要反应过来了,他们三个老幼妇一样不是对手。 唯一有能力扭转局势的只有李大个,这几天的相处,柳均算是摸到李大个的一些底了,以他的体型和力量,如果能把挖土坡的水平发挥出来,这些混子在他面前就是一杯土。 扭头往李大个望去,只见他木愣愣的看着柳均,有些茫然的样子。柳均大声吼到:“李大个,打倒他们!” 李大个的脸上露出一丝恍然的表情,两步迈过来一把揪过柳均手中的木棍,轻轻一挥。 为首的混子被柳均砸得满地翻滚,都没失去行动能力,却被李大个轻轻一挥,吭都没吭一声就晕了过去。 接下来,柳均和李七爷李有为一起,目瞪口呆的观看了一场打地鼠游戏,李大个抄着木棍,一棍一个,把余下的混子全部敲番在地,手法之精准,一如他挖土坡时铲在那些白线上。 那些混子很想闪躲,可是无论他们怎么扭闪躺,李大个的棍子总是像长眼睛一样落到他们的头上。 正如柳均所想的那样,李大个是脑子非常厉害的人,他只是无法正确的分析和接收外界的信息,如果他能正确的接收信息,所能做到的事情绝对远超普通的正常人。 从来没有练习过,只看柳均乱砸了一通,棍子就能使得这么好,如果他没有这些缺陷的话,绝对会是个了不得的天才。 所有混子都敲翻在地,李大个又恢复原来那种木愣愣的样子,呆立在原地,留下柳均,李七爷和李有为三个面面相觑。 柳均虽然把希望寄托在他的身上,但最多也就以为他能拦住三四个就不错了,剩下的靠其他人拼命,没想到自己的想法太保守了。 愣了一会,李有为兴奋的欢呼起来:“大个哥,你太厉害了,天啊,你把他们全放倒了,太厉害了。” 事情太让李有为震撼了,以致他连‘哥’都叫上,平常他最多‘大个大个’的称呼。 柳均上前逐一摸了那些混子的脉搏,发现都有气,不由也松了口气,这些人没死虽然不好,但死人了麻烦就更大了,除非他们能把这些人全部毁尸灭迹。 即然人没死,柳均赶紧招呼众人离开,只要回到村里就彻底安全,这些混子就算醒过来,也不会敢到村中撒野。 四人驱着马车走远后,侧方的小树木里才转出三个骑士,为首的一袭白衣,赫然是借住刘庄的紫青书,他目视着柳均行一离开的方向,面露赞许的神色道:“好一位贞烈女子,能说会道,有理有节,又能勇敢反抗,此地区区村妇都能有这样的水平吗?” 身后的同伴对柳均无感,反倒对李大个赞赏有加:“那个高个子才是好苗子,出手干脆利落,是个大将之才,稍加训练说不定能成公子您的左膀右臂,可惜是个傻子。” 紫青书笑着摇头:“傻子有傻子的优点,算了,不背后说闲话了,我们来看看,是谁敢在光天化日之下调戏民女,拦路抢劫的,按律该处以什么型?” 紫青书一行边说着边策马来到一众混子旁边,居高临下的看着悠悠醒转的他们,向身后的同伴问到。 同伴拱手回复到:“禀校尉,调戏妇女者处刖型,拦路抢劫,数额巨大,处徒刑或死刑,数罪并罚,按重罪论罚,这些人可处刖型。” “好,行刑吧。”紫青书认可了这个处罚决定,并让开了位置。 两个同伴下马抽刀围了过来,在几个混子的茫然和惊愣中,从他们右脚脚踝处砍断。 刖型就是砍脚,调戏妇女在这个时代是重罪,因为涉及妇女名节,而名节,是会逼死人的。 第十七章 风姿绰越 回到家里,柳均好半天都平静不下来,心里反反复复的都是后怕。 “如果不能打翻那些人怎么办?如果失手受擒怎么办?如果他们杀了李有为和李七爷,怎么办?如果被他们轮流污辱,怎么办?怎么办?” 每一种可能都让柳均不寒而栗,唯一幸运的是,李大个发挥超常,让他避免了那些可怕的后果,否则的话,柳均真不知道自己还有没有勇气活下去,太恶心了。 “不行,不可以这样,这个时代太危险了,我需要有自保的能力,否则顶着一个女人的皮囊,想死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柳均喃喃的说到。 今天的事情给了他一个大大的教训,女人的身体在力量上跟男人差太远了,抢到了先机都放不倒敌人,或许自己该练练某种兵器,才能更好的自保。 一边思索着,柳均一边抱起了顶门的石砖做起了深蹲,力量太小,他需要进行针对性的力量训练,而最有效的方法就是深蹲。 这是一个能促进睾酮素分泌的训练,女性身体的睾酮素是男性的二十分之一,太少了,无论做多重的训练都不会长肌肉。 没有肌肉就没有力量,至于会长成肌肉女?柳均一点都不在意,甚至还有些怀念前世那身健壮的肌肉。 而且深蹲能更好的刺激盆腔肌群,让那里更加紧致,对他这具生育过度的身体有更好的恢复作用。 这一晚,柳均加大的训练强度,直练到自己气喘吁吁,大汗淋漓才停下来。 第二天,柳均没有再做豆腐脑,他并不知道自己一行离开后,紫青衣对那些混混的处置,所以在拥有自保能力之前,他是不会再前往县城。 可是没等他开始生火做早餐,院门就被李七爷拍响了:“柳娘柳娘,快做豆腐脑,我找到一个好地方。” 李七爷说的好地方,正是刘庄,刘庄正在修祖宅,汇聚了十里八乡大量的闲散劳动力,这么多人,刘庄显然是没办法提供足够的饮食,所以这些人要么就近解决,要么就自带干粮。 上工的时间在早上九点左右,所以尽管没有提前浸泡豆子,但豆腐脑还是赶在上工前做出来,并运到刘庄门前支起了摊子。 闻到卤汁的香味,摊子很快就被闲汉们围了起来。 看着桶里飞速减少的豆腐脑,柳均松了口气,他还以为失去了县城这个市场后,赚钱大计会受到影响呢。 现在看来,光是刘庄这块市场,已经足以消耗掉每天的豆腐脑产量,至少在修完祖宅前,这一块的收入是不会减少的。 这就已经足够了,能帮他渡过眼前现金流断裂的危机,完成刘庄的订单后,手上能有个十几两银子,那不管是陶窑还是别的事情,都能步上正轨了。 就在他规划着未来的时候,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响起,一个白衣少年疾驰而至,轻按马鞍腾空而起。 “好!”柳均心里忍不住喝起了彩来,眼前这个白衣少年,毫无疑问是他穿越过来后见过的最风姿绰越的人物,让柳均的心忍不住有些激动。 你能想像以前习以为常的事情,比如干净,整洁,卫生,礼貌,得体等等,在这里都是一种奢望吗? 整天面对的都是一些言语粗俗,举止邋遢,身怀异味的村夫愚妇,让他感觉不到一丝文明的气息。 有痰了往脚边一吐,有鼻涕随手一撸,无论是大人小孩子还是妇人,都是这般举止。这就是古代村镇的实况,即使是刘庄这种大庄子也好不到哪里去,随处都能看到便溺的痕迹。 眼前这个白衣少年,是仅有的一位让柳均感觉到干净的人,光是这一点,就让他在一群邋遢不堪的古人中闪闪发光。 然而让他惊讶的是,那个跃马而下的白衣少年看到他,竟然也眼睛一亮,仿佛认识他一样,竟然转身往他的摊位走来。 第十八章 挥手一记耳光 柳均双手勾握在腰间,微微屈膝一福,其实他不乐意施这种女性化的礼节,更乐意抱拳拱手,但谁让电视上都是这么演的。 为了不让人看出问题,柳均是刻意调整过自己的仪态举止,更是在私下练习过一些场合的礼仪,防止有些时候能用得上,而参考的对象自然是前世看过的那些电影电视。 然而柳均却忽略了一个问题,他现在只是个村妇,这些刻意练习过的仪态举止反而与他更格格不入。 看到他施礼,紫青书微微一愣,连忙合拳拱手施礼到:“无定紫青山,见过夫人。” 他确实有些错愕,昨天看到那个会拿棍子跟混子拼命的贞烈妇人,竟然会向他施礼,而且还是很标准的礼节,这种礼仪没有人教,是很难自己己学会的,难道对方出身门第?如果是这样,紫青书就不能失礼了。 “李氏民妇柳均(yun),见过公子。”均字是多音字,作男时读‘君’,作女时读‘韵’,现在穿越到女人身,李均就干脆给换个读音,字都不用改,反正柳娘没有名,他爱怎么叫就怎么叫。 “啊?哦,见过李夫人。”紫青山再次拱手,心里却泛起了一股连他都没有察觉的怅然。 柳均微微一笑,说到:“青书公子可是觉得民妇贩卖的豆腐脑颇有新奇,可要尝一下?” 思来想去,柳均觉得吸引紫青书转身的,估计就是豆腐脑了,他可不认为现在自己的这身皮囊对这种公子有什么吸引力,更不知道昨天的事情全被人看到了。 紫青书当然不是因为豆腐脑才过来,但现在被柳均这样一问,他也意识到问题,如果他不是为豆腐脑而来,而是为柳均而来,那就解释不清楚了,他昨天并没有现身。 意识到这点后,紫青书连忙点头:“正是,此物名为豆腐脑?豆腐是何物?可是豆乳?脑又何解?” 柳均盈盈一笑,也不作答,而是捧起一碗豆腐脑呈上,心里却骂到:问题真多,鬼知道豆腐是不是叫豆乳。 豆腐脑确实是挺新奇之后,至少紫青书也没见过,捧着碗端详了几眼,轻轻的抿了一口,顿时眼睛一亮:“滑如凝脂,宛若无物,咸香适口,味道不错。” “公子过誉,再来一碗?”柳均问到。 “好,再来一碗,如果方便,请多打几碗,我呈入后院与姨母同享。”紫青书敏锐的发现豆腐脑对老年人的好处。 这倒是个问题,柳均压根没准备做外带,哪有工具让他端走?总不能让他端着碗走吧。 想到这里,柳均只能歉意一笑:“公子抱歉了,并没有盛装的器皿。” 这个简单,紫青衣转头一看,随手招了个脸熟的丫鬟,让她速去厨房拿器皿,装了五六碗走,等待的时候又喝了第二碗,最后留下了一角碎银子,折算估计能有六七十文。 喜滋滋的掂着碎银子,柳均用指甲扣了几下,穿越过来这么久,他可是第一次见到银子这种东西,跟那些又多又沉又不值钱的铜板相比,银子才算有一点贵重金属的模样,以后要赚就赚这个。 就在他偷乐的同时,不远处的横巷,马平正阴沉着脸看着他们的摊位,本来他都准备过去把柳均赶走的,延迟结款就是为了给她找麻烦,如果让她从别的方面找补回来,那自己的算计岂不是落空? 可是紫青书这两碗豆腐脑一喝下去,他就失去了赶走柳均的合理说辞了。 表少爷都喜欢的东西,你竟然赶走?归根结底,他也只是刘庄的四管家而已。 “算你运气好。”马平忿忿的嘀咕着,突然发现远处有一个熟悉的人影正气势汹汹的冲向柳均的摊位。 看清那个人影后,马平顿时暗道:“不好,这个婆娘真会惹事,表少爷还没走远呢。”连忙转头往宅门方向望去,果然,紫青书刚走上台阶,此刻听到动静正转头看过来。 “你这个克死男人的死丧门星到处招蜂引蝶,现在跑来我们刘庄又想勾引哪个?我撕烂你张臭嘴让你找人在我墙上乱画。”气势汹汹的朱刘氏冲上来就张牙舞爪的往柳均脸上抓去,一副撕破脸的姿势。 柳均顿时有些手足无措,他从小的教育是不能打女人……,咦,不对,我现在就是女人! 想到这里,柳均二话不说,稍微一提裙子一脚就直奔中门踹出,把扑上来的朱刘氏踹得一个踉跄,趁她还没反应过来,挥手就一记响亮的耳光。 第十九章 有趣的女人 当胸被一脚踹岔了气,又被一记耳朵扇懵在原地的朱刘氏好半天没反应过来,从来都只有她撒泼打人,曾几何时有被人打过? 她早已经撒泼出经验来,只要气势够足,几乎所有女人都会被吓到手忙脚乱,只能任她一阵挠。 谁曾想到柳均竟然敢还手,而且还把她打懵了,这是怎么回事? 柳均并没有给朱刘氏太多反应的时间,高声大骂起来:“你自己行为不检点被鬼婴上门索命,关我什么事?你自己生不出来孩子是鬼婴作祟,关我什么事?你被朱五赶出家门躲到不知哪里去,族老们还在找你呢,你找我撒泼?” 每问一句,柳均就狠抽朱刘氏一记大耳光,连续三下直接把她拍倒在地上。 柳均本来还可怜这个老妖婆,想着只要她不来招惹自己就相安无事的打算,可是没想到再次碰面,这老妖婆还是这么恶毒,竟然在大庭广众下就想毁柳均名节。 招蜂引蝶勾引男人,在这个时代可是非常严厉的指控,在这种大庭广众的场合叫骂,传开去后,没有人会在意它的真实性,只会兴致勃勃的添油加醋,这个老妖婆就是想毁他名节。 人言可畏,礼教杀人,朱刘氏都想要他的命了,即然如此,柳均就只能先下手为强,他不是那种打不还手的圣母婊。 柳均的话让四周的人一阵哗然,李家村里发生的鬼婴索命之事,刘庄早就有所闻,只是不会把这件事和朱刘氏联系起来,甚至有些人都比没听过,比如紫青书。 乍然一听,天啊,鬼婴索命?鬼婴作崇不能生育?所有人的八卦之心瞬间被点燃了。 朱刘氏终于反应过来了,尖叫着想爬起来,但还没能站起身,又被柳均一脚踹倒在地上了。 他穿越到女人的身上,虽然打不过男人,难道还打不过一个老妇人? 朱刘氏根本就不应该跟柳均面对面撕架,悄悄在的背后散播谣言更有效。可能是朱刘氏纵横江湖这么多年,从来没在动手上吃过亏,所以大意轻敌了。 爬起来就被踹倒,爬起来就被踹倒,三五次后,朱刘氏只能揉着酸痛的地方,躺在地上号陶哭喊起来了。 然而刚哭出第一声,一个大耳刮子就扇了过来,还想哭第二声,刚张嘴,又一个大耳刮子过来了。 朱刘氏想捂着脸哭喊,可是刚捂住,就看到柳均抄过了李有为的大草鞋,这下,朱刘氏的眼中终于冒起了一丝怯意,张了张嘴,却没发出任何的声音。 “这个蠢货”远远看着这一切的马平忍不住低骂了起来,招手叫过两个健妇道:“把她押下去,别让她乱说话了,丢人现眼的家伙。” 两个健壮的妇人小跑过去,粗鲁的拉起朱刘氏,往外拖去。 被拖开了一段距离,可能觉得柳均够不着了,朱刘氏胆气又壮了起来,向四周人群大声叫骂到:“你们都是死人啦,刘庄人被欺负……。” 还没说完,就被押着她的健妇捂住了嘴巴,她们可没有忘记四管家马平的吩咐:别让她乱说话。 朱刘氏吱吱唔唔的像小鸡崽一样拖走了。 虽然朱刘氏的叫骂声没说完,但从前半段就知道她想说什么了:刘庄人被欺负……。 一时间,四周刘庄的人看向柳均的神色都不对了,这是一个为了争水都能打死人的时代,村与村,庄与庄之间,抱团和排外太严重了,光是朱刘氏的身份就能引起刘庄人的同仇敌忾。 柳均却不慌不忙的大声喊到:“你算什么刘庄人?你现在姓朱,朱五家的人,只不过鬼婴索你的命,朱五还会不会要你就另说了。” 柳均的声音很大,但却不是说给朱刘氏听的,而是说给附近的人听的,你想同仇敌忾,那我就离间分化嘛,就看刘庄的人愿不愿意跟她这种声名扫地的人共情。 这也是柳均为什么下手这么狠的缘故,朱刘氏毁他名节,就是想孤立他,这种孤立,在这个时代来说是足以致命的。 随着朱刘氏的离去,庄门附近也慢慢恢复平静,只不过气氛已经没有之前那般和谐,所有人都在交头接耳窃窃私语,甚至有人上来买豆腐脑,还八卦的打听起来:“真有鬼婴索命?” 庄门处,紫青书合起了自己惊讶的嘴巴,嘴角弯出了一道弧线:“贞烈又泼辣,有勇又有谋,动手干脆利落,处处把握主动,还会分化离间,有趣的女人。” 第二十章 你太厉害了 收摊回去的路上,柳均发现李有为和李七爷都神情古怪的时不时打望他一眼。 “怎么了?干嘛老看我?”柳均笑着问到,他知道自己对付朱刘氏的时候过于彪悍,肯定会引起他们的疑虑,不过柳均已经打好腹稿,只要他们开口问,自己就有一堆理由打消他们有疑虑。 李有为敬佩的说到:“姐,你太厉害了。” 柳均还以为他是说自己打人厉害,正想解释是朱刘氏年老力衰,谁知李有为话音一转道:“你竟然能跟刘家表少爷说得上话,他可是读书人啊,他还向你施礼了,姐,你太厉害了。” 李七爷也赞同的点点头:“是啊柳娘,刘家表少爷的话你都能接得住,他可是名门望族,从小读书,我们这些大老粗跟他说话都打怯,你竟然能接得住,真厉害。” 柳均愣住了,竟然不是惊讶他的彪悍,而是震惊他能跟紫青书说上话?这有什么好震惊的? 柳均是很难理解李七爷等人面对紫青书时的压力。 在这个文盲率极高的时代,读书人和泥腿子的气质有着天壤之别,一眼就能轻易的分辩出来。这种气质上的差异,很容易让泥腿子自惭形秽,产生自卑的心理,以致说话都不利索。 柳均前世就经常看到农民老父亲送儿女上大学,进了校门连手往哪里摆都不知道。 前世尚且如此,这个时代读书人的地位更高,对大字都不识一个的李七爷两人造成的心理压力就更大。 反倒是柳均那泼辣劲头他们见得多,见怪不怪,这年头寡妇要不泼辣一点,都不容易活下去。 更让他们佩服的是,柳均不但能接得住话,而且不落下风,双方的谈话就像两个读书人之间的交谈。 柳均心中咯噔一声:“麻烦了,这个没准备啊,怎么解释呢?” “可能是你小时候住在柳秀才家附近,见过读书人多吧。”不用柳均解释,李七爷自己就想好了理由,惋惜的说到,也不知道惋惜什么。 自己以前住在秀才家附近?柳均纳闷,拼命的翻起柳娘的记忆,好不容易翻到老家的路尽头确实有一户人家出了个秀才,但老家只有一条路,只能算同一条村子,算邻居就勉强了,而且自己七岁的那年,秀才就生病死了。 这也能被李七爷扯到一块,如果不这样,根本没办法解释柳均一个村妇,为什么能跟读书人说上话? 这倒也省了柳均再费功夫去想借口了,以后再有人质疑她的谈吐,他就可以说小时候村里有个秀才……。 三大桶的豆腐脑又卖了个精光,有些没吃到的还不乐意,嚷嚷着让他们明天再来摆,这彻底证实了豆腐脑这种食品,在这个时代受欢迎的程度。 柳均跟李七爷结算了今天的车钱,然后问到:“七爷啊,婶婶平常可有闲暇?您看我这里又是豆腐脑又是窑的,经常忙不过来,婶子和嫂子如果有空过来帮忙,我愿付每天二十文。” 李七爷深深的看了柳均一眼,叹了口气:“七爷知道你是好孩子,但也别老想着照顾我,我那老婆子帮不上什么忙,别给钱,给口饭吃就行了,你嫂子倒是闲着无事,回去我就让她们过来。不过你若真的需要人手,照顾一下李东家的那娘俩吧,李东走了后,这娘俩过得太凄凉了。” 柳均心里先是冒起几个大问号,什么‘别老想照顾他?’难道他以为自己让婶婶嫂子过来帮忙是照顾他一家? 不,柳均只是单纯缺人而已,他还准备把豆腐脑这门生意理顺了,关给其他人,自己做个甩手掌柜。他穿越之前可是一个进入实习期的外科医生,操手术刀显微镜内窥镜和达芬奇手术机器人的,现在整成一个豆腐西施,那不是浪费人材嘛。 主要是他懒,才不想做什么都亲力亲为,指使别人干活才是他梦寐以求的生活。 其次,李东家的娘俩又是谁? 直到李东家的娘俩站到他面前,柳均才叹了口气,赶紧从房里抄出了两件用李大石衣服改的卦子,这原本是他准备用来当工作服的,然后把她们赶进澡房里。 李东家的这娘俩过得比他刚穿越来的时候惨不知道多少倍,骨瘦嶙峋,衣不蔽体,邋里邋遢,营养不良,两眼无神,仿佛随时都要倒下去一样。 看着她们,柳均有种不寒而栗的感觉,如果自己不穿越过来,李大石死后的柳娘,带着十一个孩子,过得可能比她们还艰难吧?这个时代到底还有多少这样的寡妇?她们活着有时就已经是很艰难了。 “七爷,我们村里,像这样没田没地,家里又没人的妇孺还有吗?以后我还要人手的话,会优先考虑她们。” 第二十一章 柳十娘 李东家的娘俩分别是母亲刘如,二十八岁,女儿李招娣,十四岁,两年前李东生病,家里的田地被拿去卖掉治病,病没治好,地也没了。 失去生产资料又没有一技之长,靠着拾捡野菜和公产救济的一点粮食勉强活下来,但家陡四壁,食不裹腹,已经到了奄奄一息的地步了,洗澡的时候,母亲刘如差点没晕过去,饿得太久被水一激,最容易发生这种事。 正好豆腐脑还留了一锅,本来是留给孩子们补充蛋白质的,现在正好给她们先填一下肚子,豆腐脑对她们这种状态是最合适,再加小半碗稀粥补充糖分,一边吃着,刘如突然抹着眼泪,拽着李招娣就给柳均跪下了。 “喂喂喂,你干嘛你干嘛啊?怎么跪下了?快起来,快起来。”刘如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柳均一大跳,跪天跪地跑父母,在柳均这样的人眼里,下跪那可是天大的礼节了。 刘如抹着泪汁,一声不吭的就要嗑头,被柳均赶紧扶住,这一扶,触感更是让他心惊,衣服下就是皮包着骨头,一点肉都没有。 柳均扶住了刘如,却没有手去拦李招娣,这个十四岁的小丫头狠狠的在地上嗑了个响头,听那咚的一声,是半点折扣都不打,抬头一看,额头红了一大块。 “你们这是……,唉。”柳均没好气的说到:“好了好了,我受你们这一礼了,快起来吧。” 刘如站起来,抹着眼泪低泣到:“大石家的,谢谢您给的活路。” 活路……,是啊,活着的路,柳均自已觉得没什么大不了的事,对她们两母女,却是生与死的两条路,一路活,一路死。 柳均给了她们一条活路,那不就是天大的恩情吗?没有回报的能力,只能嗑个头,默默的记在心里。 “别跟我客气,我找你们过来是干活的,别动不动就给我嗑头,搞得我都不好意思使唤你了。还有,叫我的闺名柳均吧。”柳均说着,鼻子突然动了动,她在刘如的身上闻到了一些异味。 刘如迟疑着没敢叫,柳均现在可是给她娘俩活路的人,怎么敢叫柳均的闺名,好半晌才搦搦的说到:“您现在是当家的,我们叫您柳当家吧。” 柳当家?这个称呼好,一下子就把地位给突现出来了,在这个时代,女人的地位真是太重要了,没见电视里那些女人拼命的给自己挣诰命,没这东西,你连在公众场合说话的资格都没有。 “好,就叫我当家的。”说完,柳均迟疑了一下,但一想到自己现在的性别,便不再迟疑,说到:“你们俩脱下衣服让我看看。” 刘如扭扭捏捏,但在柳均的反复要求下,还是把衣服脱了下来,反倒是李招娣很听话,柳均刚说完,她就干净利落的脱光光,一点迟疑都没有。 果然,看到刘如的股间,柳均眉头一皱,他刚才扶起对方的时候,隐约闻到了一股异味,强烈怀疑对方身上有糜烂的地方,现在一看果然有,膝盖大腿腰间也有一些发脓的疮口,但最严重的是股间大片糜烂结痂泛小疹的地方,这是湿疹导致的。 刘如羞涩的缩了缩身子,伸手试图捂住那片地方。 “别摸,你别乱摸,感染就麻烦了,我给你找点药抹上。”柳均连忙制止,已经有糜烂了,再乱摸感染了那就麻烦了。 刘如的皮肤情况不太好,李招娣的就好很多,只有一些不大的皮癣,只要外部环境保持干燥卫生,很快能自愈。 村里面没有药房,但有一个草药庐,卖一些山上采下来的新鲜草药,里面有一个江湖郎中坐诊,懂得几个常见的偏方,能识几样草药,但要说治病嘛,全是听天由命。真有什么大病,没钱的等死,有钱的送县里去。 柳均也信不过草庐里的江湖郎中,但湿疹不是什么大病,属于疑难杂症,因为发病机理太复杂,找对发病原因一治就好,找不对的话,送去哪都治不好,包括柳均的前世也一样。 只能口服或注射抗组胺药应急,过两天又会复发。 治湿疹的中药方很多,其中马齿苋,苦参用得比较多,当然,还有某宝上的赤小豆加薏米的祛湿茶,都对湿疹有一定的疗效。 药庐里草药的种类挺多的,一下子就找齐了柳均想要的种类。 “种类真不少。”柳均喃喃的嘀咕着。 草庐的江湖郎中名字叫什么柳均不知道,只知道大家都叫他十四公,辈份比李七爷还要大。原本悠闲的躺在椅子上闭目养神的十四公,听到柳均的嘀咕声,眼也不睁的说到:“那是当然,只要山上长的,十四公这里都有。小娃娃,你还懂草药啊?” 被人叫成小娃娃,柳均也不生气,因为跟这满脸皱纹的小老头一比较,自己确实是个小娃娃。 “不懂,就是以前听村里的秀才说过,什么三七止血,菊花清热,泽泻利湿云云。”柳均刚被提醒以前村里有个秀才,这不,现在就利用上了,回头再有什么解释不通的事,就全都推到老家的秀才身上去。 十四公翻身坐了起来,惊讶的问到:“三七还能止血?三七不是活血的吗?” 柳均一愣,这个时代的人不知道三七能止血?不对啊,本草纲目没出吗? 话说穿越过来这么久,柳均还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朝代,平常接触到的村夫庄妇都没有国家的概念,更别说什么朝代了,他们只知道这里是边地,北方有异族,估计得问刘庄的那位紫青书,才会知道如今是什么时候了。 本草纲目好像是明朝时候出的吧,这个时代的生产力,恐怕达不到明朝的水平,咦,那自己岂不是利用那点草药知识来赚钱了? 不经意又发现了一个赚钱项目,柳均心中欣喜,嘴上推搪道:“我不知道啊,老家的秀才说的,十四公,您这里有三七吗?” 十四公上下打量了柳均一眼,猜测着说到:“你是大石家的柳娘吧?柳家村的柳秀才跟你说的?说起来柳秀才死了也有二十年了。” 柳均点点头,反正死无对证。 十四公疑惑的打量着柳均,没看出什么不对劲,也只能作罢,总不能去找个死人询问,他手脚麻利的爬起来,翻找草药堆,一点都不像表面看上去的那么苍老。 很快,一大捆三七被翻了出来,看着这捆三七,柳均心里闪过了一个耳熟能详的名字——云南白药。 当年因为配方的问题,云南白药可是被骂上过热搜,柳均好奇的围观过,所以记下了配方里的几味中药,即然已经有了主药,再配齐其余的几种,制备出云南白药,这可是止血神药啊,就算效果没有前世的强,能有个五成就非常不错了。 想到这里,柳均又在草药堆里扒拉起来,然而就在这个时候,一阵吵闹的声音远远的传来,抬头一看,只见一个男人带着五六个人,扛着门板,门板上抬着一个大肚子的孕妇,心急火燎的冲到草庐前,哭喊起来:“十四公,救命啊,小芸难产了。” 十四公脸色为难的站起来,看着门板上的孕妇,一边骂到:“难产了找稳婆,抬我这里做什么。” 为首的男人估计是孕妇的丈夫,此刻两个眼睛都红了,急声道:“稳婆不在,进县城了,救救小芸,十四公,救救小芸。” 十四公为难得转起了圈,接生这种活他不会啊,加上又是男人,连查看都不方便。 孕妇的丈夫见状,直接跪了下来,砰砰砰的嗑起了响头。 迫于无奈,十四公叹了口气,只得蹲下来,朝那些扛门板过来的男人挥挥手。男人们会意,自觉的转过身去。十四公这才掀起了盖在孕妇身上的被子。 柳均仗着自己现在是女儿身,探头过去看了一眼,立刻就看出问题来了,胎位不正,可能有肚脐绕颈。 做为一个还没毕业的外科医生,柳均对人体的了解是非常深刻的,有多少根骨头,长在哪里,皮下有多少层,肌肉纹理怎么走等等,闭着眼睛都不会出错。 所以,尽管不是产科的,但他却很清楚什么胎位才是正确的,导致不正确的可能有几种。 现在这种情况,找个手小的护士探进去,转一下胎位就行了,很简单的。 然而十四公看了几眼,就把被子盖上,痛心的摇摇头:“鬼套脖,没救了,抬回去吧。” “什么!不,不,十四公,救救小芸,救救小芸,小芸跟着我一天福都没享过,不能死,不死死啊,十四公!”估计也是爱的极深,一个一米七的大个子跪在地上膝行,抱住十四公的双腿哭嚎不停。 “唉……。”十四公叹了口气:“小鬼套脖,神仙难救,再有经验的稳波都不一定能救得下来,抬回去吧。” 孕妇的丈夫就是不肯撒手,哀求不停。 至于吗?柳均在一旁看得莫名其妙,不过转念一想,古代没有B超彩照,查看这些东西全凭肉眼和经验,可能以十四公的经验,这种情况真是没法救了。 但柳均有办法,这种情况至少有三四种办法,最简单的就是胎位调整,柳均看了看自己的手,发现自己这具身体的手算得上是小的。 其次是剖腹产,但没有手术刀无菌室羊肠线呼吸机等设备,剖腹产的难度太大了。 再次是上产钳,但一时半刻肯定弄不出产钳。 最后就是保大弃小,冒着胎儿被脐带勒死的风险拉出来。不管是哪一种,总比抬回去等死更强吧。 理智上,他知道自己不应该管这个事,如果他接手了,救回来也就算了,救不回来,那他就得担责,说不定同时失去妻儿的丈夫会把愤怒发泄到他头上。 但是让他在有能力的情况下,眼睁睁的看着孕妇在自己面前死去,一尸两命?他做不到。 柳均深吸了口气,说到:“如果没有别的办法,那就抬到我那里去吧,也许我有办法救她。” 孕妇的丈夫一听‘有办法救’,立刻激动的转头过来,可是一看到柳均,激动便化作失望,他不认为一个二十来岁,比他妻子大不了多少的女人能解决这种问题。 反倒是十四公,眼睛为之一亮,连声说到:“对对对,抬到你家里去,你能救她。” 孕妇的丈夫满脸疑惑,惊疑不定。 看到他这样子,十四公一个大巴掌扇到他的脑袋上,骂到:“你知道她是谁吗?有眼无珠的家伙,如今村里有能力求你媳妇的就只有她了,她是柳十娘!” 第二十二章 保大保小?不是问题 柳十娘?自己什么时候叫过这样的名字了? 然而自己这个名字好像还挺有名的,孕妇的丈夫一听,眼中立刻冒出了希望的光芒,如果柳均不是女的,恐怕他此刻就要扑过来抱大腿了,现在只能就地嗑头。 “求求你柳十娘,求求小芸,你能连生十个孩子,一定有生孩秘法,求求你救救小芸。” 卧草,柳十娘敢情是这样来的?生了十个孩子,所以叫柳十娘,如果生十一个,那岂不是得叫柳十一娘了? 看来自己还是小瞧了柳娘的声望,在这些古人纯朴的世界观里,生一个孩子可以是运气,生十个孩子肯定是有秘法。 在生育技术极度低劣的时代,生孩子就等于在鬼门关前走一趟,走一趟是命大,走十趟,那肯定是有鬼神庇佑了。 这样也好,省得自己解释一大堆,柳均点头说到:“秘法说不上,但总有些经验心得,我尽力而为,但救不救得回来需要看天意,你可明白?” 虽然柳均的把握还是挺大的,但丑话说在前头,以免出意外了怪责自己。 孕妇的丈夫看了看柳均,又看了看十四公,最后狠狠的嗑了个响头:“请柳十娘出手,生死有命,死活不论。” 孕妇被飞快的抬到了柳均的家里,动静让村里的闲妇闲汉纷纷跟了过来,挤得满院子都是人。 “出去出去,有什么好看的,家里的鸡喂了?猪草割啦?饭做啦?”听到动静赶来的李七爷往外赶人,十四公更是抄着拐杖一顿敲打,这才把看热闹的村民们赶出屋外。 聚在屋外的村民也不愿意走,交头接耳的就议论起来了:“发生什么事了?” “李四虎家的难产,鬼套脖,听说柳十娘会生孩子秘法,所以扛她家来了。” “鬼套脖?天啊,柳娘能救得回来吗?县城里最有经验的稳婆,也不敢打包票啊。” “当然可以,人家为什么叫柳十娘啊,十个娃顺顺当当的,你以为靠的是什么?秘法啊。听说要沾上朱砂在肚皮上画上符咒,小鬼就自己把胎儿推出来了,灵妙得很。” “哦,朱砂,前段时间猪溜屎家被鬼婴索命,也是借朱砂显形来着,柳十娘会秘法,能不能镇得住鬼婴啊?” 一堆闲汉闲婆聚在一起,话题很快就发散开来,接生变成了柳均会秘法,再变成会镇压鬼婴,又变得能驱鬼婴索命,随着半个小时后的一声婴儿啼哭,柳均会驱鬼婴索命这事就水洗都不清了。 孕妇被搬进了正房,也就是柳均这段时间住的房间。虽然他也不愿意把自己房间当成产房,搞得血哩哗啦的,但是没办法,这是他能找到最干净的场所。 这个时代,柳均所见过的场所,卫生条件都一言难尽,包括房间内,地面都没有硬化,是泥地。 生育是最需要干净环境的,无菌产房就算了,至少得有一个硬化地面的房间,不至于进出都带起一脚泥。 柳均自己给房间做了硬化,家里有陶窑,砖瓦是不缺的,他用砖把地面全铺上,茅草铺的床也换成了竹片,夏天睡竹床更凉爽。 孕妇在竹床上生产,也不需要担心从茅草里钻出的小虫子之类的。 床上铺上干净的衣物,孕妇原本盖在身上的那床棉被是不能用了,谁也不知道有多脏。 “李姝李嫊,去拿香油来和烧开水,快。”柳均进入了外科医生的手术状态了,干脆利落的下达指令。 在等孩子们拿来香油的同时,柳均开始查看孕妇的情况,用手指在肚皮上轻按,以确定胎位的情况。 香油拿来了,开水也很快烧好,热水兑凉白开,兑到适宜的温度,柳均便仔仔细细的清洗自己的双手。 没有消毒液洗手液的情况下,柳均只能多洗几遍,以尽量减少感染病机率。 洗完手,又让李姝调了一碗淡盐水,喂孕妇喝下,然后问到:“小芸,你感觉怎么样?” “痛,我是不是要死了?”孕妇声音嘶哑,有气无力的问到。 “忍一忍,你配合我,很快就能完事,我让你用力,你就用力,行吗?”柳均安慰的说到。 孕妇勉强点点头,然后哀求到:“求求你,一定要保住我的孩子,不用管我。” 柳均皱了皱眉,说到:“你疯啦?孩子没有就再生一个,真要到只保一个的地步,当然是保你啊。” 孕妇摇头:“不……,保……孩子,好……好不容易怀上,能生下一儿半女,也算对四虎哥有个交待……。” 柳均有种一巴掌扇醒她的冲动,孩子没了就没了,哪有自己不要命也要保孩子的道理? 柳均的前世,保大保小根本不会成为问题,医生压根不会让孕妇选,因为孕妇是自然人,胎儿不能算人,保小弃大是犯法,没有医生会做这种决定,很可能会被刑事起诉,要坐牢的。 这种谣言主要是公众号为了贩卖焦虑而造出来的。 要保小弃大的话,很容易,剖开肚子取出胎儿就行了,只不过个时代的医术,孕妇是死定了。 柳均突然有个不寒而栗的想法,如果他不接手,孕妇被抬回去后会怎么样?真到最后一刻,孕妇奄奄一息,肚子里的胎儿却还在动,那是剖开肚子救胎儿?还是眼睁睁的看着孕妇和胎儿一起死? 柳均不愿想下去,他卷起干净的毛巾往孕妇嘴里一塞,喝道:“咬住。” 双手抹油,按在孕妇的肚皮上,按照他先前摸索过的胎位,再结合脐带生长的方向,用力一转。 手指深陷入肚皮,在油脂的润滑下顶着胎儿转动了起来,原本不正的胎位迅速被转了过来,咬着毛巾的孕妇痛得嘶吼着,全身青筋贲起,大汗淋漓。 别看好像很简单的样子,这涉及了对人体结构的了解,肚皮组织的了解,胎儿生长姿势的了解,还要力大心细敢下手,但凡缺乏某一点,说不定就把胎儿压死在肚子里了。 柳均并没有停下手,又抹了点油脂,伸手探进了孕妇的体内。 古代没有产钳的时候,孕妇难产时就需要靠稳婆的手来进行干涉,但是有这方面经验的稳婆很难找,手下不知道过手多少条人命,才能练出经验来。 就算是有经验的稳婆,卫生情况也堪忧,胎儿引出来了,孕妇却感染了。古代造成孕妇死亡最大的原因就是产后感染。 柳均已经尽量做好清洁工作,如果这样都感染,那就只能默哀了。 手指探进去,触碰到了什么,凭着感觉,柳均继续往内探,痛得孕妇再次惨叫起来。 这种时候就必须心狠了,如果因为产妇的惨叫就心软,最后只能前功尽弃。 狠了狠心,柳均用力再压,凭感觉勾到了点什么,用力一拉。 在产妇痛苦的惨嚎声中,柳均看到了一抹异色,胎儿的脑袋成功进入产道了。 “好,你可以用力了。”柳均向着产妇用鼓励的语气说到。 半个小时后,胎儿落地,脐带套在脖子上,并没有卡住。 柳均松了口气,赶紧处理,没过多久,婴儿发出了并不响亮的啼哭声,没哭几下就嘤嘤嘤的睡过去了。 很多电视剧都喜欢描述婴儿出生后响亮的啼哭声,但实际上,绝大部分都是安安静静的睡觉,从阵痛宫缩羊水破到落地,最快也要折腾十来个小时,无论对产妇还是婴儿都是一种折磨,哪有力气哭喊? 小芸更是直接瘫在床上,大汗淋漓,狼狈不堪,连睁眼睛的力气都没有。 处理完婴儿后,柳均又给小芸检查一遍,幸好没有撕裂,否则自己都不知道去哪里找工具来缝合。 没有撕裂也是正常,婴儿的体重可能还不到五斤,在柳均看来有些营养不良,但却是这个时代婴儿的正常重量。 柳均抱着婴儿走出房门的那一刻,守在外面的所有人都情不自禁的欢呼了起来,李四虎更是直挺挺的跪下连嗑三个响头,郑重的说到:“谢谢柳十娘,以后我这孩子的命就是您的了,以后您家所有的铁器都包在我身上。” 第二十三章 贼人进村了 李四虎家是村中唯二的铁匠,主要是打打农具铁锅之类的。 这倒提醒了柳均:“得找时间把产钳,手术刀,止血钳之类的弄出来了,免得再碰上这种情况手忙脚乱。” 第二天一早,豆腐脑做好后,由李七爷拉着上刘庄卖,以后豆腐脑他就只负责做,李七爷就负责卖,这样就可以省下更多的精力去做更重要的事。 至于什么是更重要的事?当然是改善生活啊!这个时代连旱厕都没有! 每次撅着屁股悬在木桶上,要小心不被粘上脏东西,还要保持平衡,还要保证落点准确,每次上厕所不谛于做二十个深蹲,柳均都被整疯了。 而且没有厕纸,纸是超级金贵的东西,就算有钱买到纸,也没有人敢用它擦屁股,那些读书人要是知道了,会把整个李家村用口水给淹了。 如果粘上脏东西,没有纸来擦,只能洗,所以古时候上厕所为什么叫更衣?因为脱掉衣服再上是最干净的。 然而家里连个干净的厕所都没有。 现在已经找到豆腐脑这条赚钱的行当,柳均决定完成了刘庄这笔订单后,就不再卖陶了,以后的砖瓦全都烧给自家用,至少先铺个干净的厕所出来再说。 今天,李大个挖的那个简易陶窑就要开窑,能不能在约定期间内完成订单,就看这个简易陶窑能不能成功。 来到陶窑一看,却震惊的发现多了好多人,全是昨天抬门板的那些壮小伙和他们的妻儿。 这几个壮小伙的名字非常好记,分别是李五虎,七虎,八虎,十虎,全是李四虎的兄弟,李四虎是最大的那个。 为什么最大的叫四虎呢?因为这里有一个残酷的故事,李四虎之前的三个哥哥全夭折了,四虎是活下来最大的。 为什么没有六虎和九虎呢?因为他们也夭折了。 为什么只有十虎,没有十一虎呢?因为生十虎的时候,他们的母亲大出血死了。 十四公跟柳均说的时候,柳均有种不寒而栗,后背发凉的感觉,十个孩子夭折五个,连母亲都死了,这种死亡率太可怕了。 看来自己最应该做的不是卖豆腐脑,而是产科医院啊。 现在,除了四虎外的其余几虎全都在,还有他们的妻儿,年纪最小的十虎孩子才四岁,也在旁边玩着泥巴。 而其他人却在齐心协力,碾土,和泥,制瓦拉胚,取土的地方已经被挖掉一大块,制好的瓦片把烘干室和竹棚都快堆满了。 看到柳均到来,无论是男人还是他们的妻子,都向柳均投来感激和讨好的眼神,然后更卖力的干起活来。 “什么情况?”柳均把李有为拽到一边小声问到。 李有为耸耸肩道:“他们说感谢你救了他们嫂子和侄子,非要过来帮忙,赶都不走,昨天下午就来了,今天又来。” “你怎么不跟我说?”柳均责怪到,八个壮劳力和五六个孩子,耗费一天的工夫,那得少干多少活,他们家的活不怕耽误了? 正想请他们回去,不就接个生嘛,举手之劳,哪需要这么隆重的感谢。 李有为却拉住她道:“告诉干嘛?让他们回去?救命之恩这么大,他们不做点什么心里能过意得去?而且他们估计也有别的小心思。” “什么小心思?”柳均讶然问到,自己还有什么让别人起心思了? “救命啊!姐,你这次出手可是惊呆了所有人,现在只要还想生孩子的,谁不想跟你搞好关系,以后一脚踏进鬼门关了,你能用秘法拉他家婆娘一把。”李有为一脸敬佩的说到。 柳均心中一惊,暗道不妙,他虽然有建立产科医院降低生育死亡率的想法,但那都是以后的事,如果现在就被人惦记让,谁都来找他接生,把他累死了也做不到啊。 现在问题来了,他把李四虎的妻子救回来了,如果下次再有人难产,求到他这里,他是救还是不救? 能救肯定救,但如果有好多产妇同时段生产,他该救哪个?把他劈成两半也不可能救得了所有人,救了这个救不了另一个,就会被另一个的家伙怨恨。 在学校读书的时候,有一个老师曾经语重心长的跟他们这些学生说过:“一个人的能力是有限的,不要有要救所有人的念头,医生最先要做的,是保护好自己。” 刚开始大家还觉得这个老师冷血,但后来才知道,老师的手筋就是被一个患者家属砍伤的,虽然接回来不影响生活,但却再也拿不起手术刀,所以才回学校教书的。 现在就有人惦记他了,看来最该做的是在累死之前,培养出几个能分担他工作的产科护士才行。 李四虎的几个兄弟非要帮忙,赶是不好赶了,只能承他们的好意。 在他们的帮忙下,不光下一窑,连下下下窑的瓦胚都全制好,烧完这些瓦胚,刘庄的订单就可以完成了。 不过最关键还是简易窑的情况,如果简易窑不成功,再多的瓦胚也烧不了。 “开窑罗!”李有为大声呼喊起来。 简易窑实际上就是在泥地里挖出一个坑,把瓦片叠放在里面,再用泥铺上,点燃火道烧制,这种窑的唯一缺点就是一次性的,烧完就得扒开才能把里面的砖瓦取出来,而且温度上不了太高。 但是优势就是容易造,在土堆里挖个坑就行,而温度对砖瓦来说,已经足够了,因为柳均知道一种最简单的提温方式——烟囱。 高高的烟囱能形成更大温差,产生更大的空气对流,温度自然就上去了。 窑土被挖开,李有为取出一块瓦片,刚摸上手就大声欢呼起来:“成了,好瓦!” 扒开窑后取出了四百六十块好瓦,碎掉的有十分之一。 柳均真正的松了口气,成了,刘庄的订单绝对能在期限内完成。 恰好又有李四虎家的兄弟们在,柳均也不客气直接使唤上,让他们帮忙又挖了两个简易窑,加上第一个简易窑和原有的砖窑,一共四个窑一起开烧。 当然,柳均也没有亏待大家,豆腐脑,豆渣饼,酸梅汤,盐开水管够,晚上甚至做了一顿猪肉白菜饺子,这可是过年都吃不到的好东西,以前的柳娘甚至不会做。 一顿猪肉饺吃得大家眉开眼笑,心满意足,三天后开窑,足足两千块瓦片,再加上前两窑的,三千块瓦片的订单全部完成。 把所有瓦片都装上车后,柳均有了种解脱的感觉,以后再也不烧窑了,以他的能力,在这个时代随便能找到更轻松的赚钱方法。 然而没等他高兴多久,一阵急促的铜锣声,所有人都惊慌的措起来,李七爷用着和年龄毫不相称的速度飞奔了回来,一边跑一边高喊:“快跑,贼人进村了,快跑。” 第二十四章 谁会去救我? 柳均一脸茫然的被李有为拖着跑回家,带上所有孩子跑到村子中央的宗祠,关上门躲在那里。 越来越多的人躲到了宗祠,但全部都是老弱妇孺,成年男性一个都没见,几个有些力气的老人,比如李七爷握着把禾叉守在门边,一边镇定的跟另一个老头聊着天,一边又警惕的注意着墙外的动静。 从他们的聊天中,柳均知道了发生什么事,山上的贼人下山了。 山贼,多么陌生的名字啊,柳均以前只在武侠小说里看到过,现在竟然活生生的出现在身边,还闯进了村里了? 那些成年男人跑去哪了?拦阻山贼吗?会死人吗?一连串的想法浮现在心里,让他很想出去看看,但又是女儿身,出去只能添乱,只能忍着。 外面时不时会远远的传来一阵吵闹声和铜锣声,闹腾了大半个小时才消停,然后才有人来通知已经安全了。 老弱妇孺们自发的往村口的谷场汇集,那里是村里出大力气,用石砖铺出来的平地,主要用来晒谷子,没晒谷子的时候,就会成为大家休闲娱乐聚集的场所。 来到谷场前,柳均看到了两具尸体和三个伤员,尸体也是村里的人,看着很脸熟,但柳均不知道他们叫什么。 他们被人用砍刀从颈部劈下,刀势直达胸腹,半边身体都剖开了,非常血腥。 柳均前世是外科医生,制剖的大体老师自己都数不清楚,比这更血腥恶心的都有,所以没有太大的影响,但是李有为和孩子们恶心,呕吐,惊叫,哭喊,乱作一团,其他一起过来的妇孺们也不例外。 宗祠里看不到的成年男人几乎全在这里,他们手持粪叉镰刀等武器,神情或是悲愤或是胆怯,围在村长和族老们的四周激烈议论着,听完他们的议论后,柳均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不知道哪座山上窜下来三十几个山贼想偷袭了村子,幸好村民反应快,只有原本在村口纳凉的几个女人被抓住。 村里的成年男人抄起武器保护村庄,双方打了一场,村民死了两个伤了三个,山贼一方没有死亡的。 但他们好像有什么顾忌,见村民的反抗激烈,就提议罢手,只要交二十石粮食,他们就撤走,否则打破村子鸡犬不留。 村民们害怕了,同意了条件,交粮的时候有人要求放回最先抓走的女人,但被贼人笑哈哈的打岔,问急了还想抄刀子翻脸,最后不了了之,那些被抓走的女人没能放回来。 所有人都知道,贼人下山就是为了粮和女人,有时连钱都不太在意,所以到他们手里就女人是不可能放回来的。 最后,男人和族老们开始商议以后怎么办,如果贼人再来如何自保,不过柳均已经懒得听下去了,因为没有人去商议如何救回那些被抓走的女人,包括他们的亲人也一样,最多在那里哭啼几句,仿佛已经默认了这个结果。 “我现在就是女人,如果我被抓走了,谁会去救我?李有为吗?这个时代太危险了,女人更危险,不能等着别人救,这些男人连自己都救不了,必须要有自保的能力才行。”柳均心里嘀咕着,暗暗下定了决心。 …… 刘庄大门,紫青书迈过门槛时,下意识的往角落看了眼,并没有的看到那个泼辣的身影,也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他自嘲的笑了笑,道:“有一点想那种爽滑的豆腐脑了。” 替他开门的刘庄丫鬟有些惊讶,上午时豆腐脑有在摆摊,为什么表少爷上午的时候不想偏到下午才想? 但这是难得献殷勤的好机会,丫鬟没有细想,急忙说到:“表少爷想吃吗?我让那老苍头下午也把摊支出来。” “老苍头?”紫青云装作意外的问到:“之前不是一个妇人掌的摊子吗?” “哦,那是个李家村的一个寡妇,抛头露脸的不太好,最近都是一个老苍头在掌摊。”丫鬟应到。 “寡妇?”紫青书在心里喃喃的暗念一句,突然,两名劲装骑士疾驰而止,马也不下就在马背上施礼:“公子,有山贼正在袭扰李家村,请公子立刻做好准备,由我等护送退往县城。” 劲装骑士们压根就不提抗击山贼之类的,敌情不明,这种举动过于冒险,但最主要的是,他们认为紫青书的安危,远比几个村庄重要得多,就算被袭击的是刘庄,他们也会先保证紫青书的安全。 这是合理的安排,紫青书正想依议而行,却猛的想到:“李家村?” 迟疑了一下,紫青书喝令到:“召集人手,披挂,我们去看看。” 两名骑士对视了一眼,一起接令道:“遵命!”便分头行动了起来。 保证紫青书的安全很重要,但比安全更优先的是公子的命令,就算对命令有疑惑,也会执行到底。 紫青书也奔回庄内,再出现在门口的时候,已经披挂整齐,一身银白的铠甲,英武不凡。 隆轰轰的马蹄声,整个刘庄都在这种声音中颤抖了起来,一队人马拐入庄前的主道,足足四十几骑,其中骑士十八人,一人双马,还有数匹驮马。 骑士身上披挂轻甲,全副武装,还有一套重甲挂在备用马上,如果碰到需要攻坚的情况,才会披挂。这样的一支骑兵队伍,足以冲击数百名正规军的队伍,即使碰上大部队,只要不是被伏击,都有把握全身而退。 这也是他们执行紫青书命令的底气所在。 紫青书跃上战马,挥了挥手,一行骑兵就默不作声的有序驰出,留给刘庄的是整齐又震撼的隆隆蹄声。 直到马蹄声远去之后,不少刘庄的人才脸色苍白的探出头来,这是很多人的一生中首次感受到骑兵的威势。 第二十五章 易守难攻石头坡 老弱妇孺们提早散去,只留下成年男人继续在那里商讨。 刚回到家里没多久,柳均便再次听到一阵急促的铜锣警报,不过却嘎然而止,李有为跑出去打探情况,回来便很兴奋的说到:“姐,是刘庄的表少爷,十好几人,几十匹马,全副武装,他们追山贼去了,也不知道能不能把我们的瓦给追回来。” 柳均心中闪过那位白衣骑士的身影,讶然道:“真的?十几个人就敢追上去?不怕贼人有接应吗?” “姐,那是你没看到,几十匹马全副武装,光朝你冲过来就把人吓得腿软,就算那些贼人多两倍人手接应,也顶不住,太威风了,我要是能学骑马该多好啊。”李有为满脸羡慕的说到。 柳均却想到了另一方面去了,接口道:“确实要学会骑马,所有人都得学会骑马才行。” 今天的事情给柳均的冲击实在太大了,他以为这个时代太落后太难生存了,没想到更难更残酷的还在后面。 他以前不太明白,为什么说古代皇权不下乡,宗族势力这么顽固,现在他知道了,离开了宗族,普通人根本生存不下去。 他刚穿越来的时候还想得挺美的,大不了跑到山上去当野人,敢情跑到山上也当不了野人,只能当押寨夫人。 这样的世界太危险了,一定要学会骑马,至少以后碰到危险能跑快点。 正如李有为所说的,几十匹马冲过去就能把人吓得腿软,紫青书的骑兵甚至没有遇到抵抗,贼人一听到马蹄声就一哄而散,扔下劫来的财货从道路两边逃走。 除了射死两个跑得慢的山贼,紫青书并没有太多的收获,反而需要分出人手来看管缴获,无法继续追击,最后还得让人去李家村叫人,才把缴获赶了回去。 李有为又被叫出去了,回来后很兴奋的说到:“姐,瓦片被刘庄表少爷的人抢回来了,那些贼人连反抗都不敢,直接就屁滚尿流的跑了。” “哦,那就太好了。”这真是个让柳均意外的好消息,她已经在考虑再次开窑补回来。 因为是烧好一窑就送一窑,所以被贼人劫走的只是最后一窑的五百块瓦,再开一窑也是来得及的,但能追回来也是一件好事,不用再费工费力了。 …… 瓦片送到刘庄,马平干脆利索的把项款全部结清,因为这件事已经受到表少爷的关注,再给他十个胆子,也不敢动手脚。 足足十一两白银,让拿到钱的李七爷胆子都有点发颤。 一个普通的农民家庭,正常情况下年收入在一两银子左右,要是弄丢了,把李七爷卖了也赔不起。 拿到钱,柳均也很开心,不过转手就拿出五两银子,请李七爷采购铁料。 “买铁料?买铁料干嘛?有这么多钱,你该买几亩地啊,现在地价不高,上好水田也才二两银子一亩,李有为也快成年了,如果有个几亩地也能照顾得过来。”李七爷对柳均的决定很不理解,劝说到。 “买地?”柳均愣了愣,他还真的没有过这方面的想法,他又不会耕地,但是被李七爷这样一提,他倒是想起了另外的一块地方。 “七爷,窑后面那块石头坡有主吗?我想把那里买下来。”柳均问到。 在陶窑的后面有一个石坡,仿佛是一整块石头被削平了一样,上面光秃秃的,只有一些石缝里顽强长出的小草。 石坡比陶窑高出四五米,没有路,只能手脚并用的爬上去。石坡坚硬,无法打桩起房,又没有泥土无法种植,所以上面一户人家也没有,只有精力旺盛的小孩会爬到上面玩耍。 柳均很喜欢这种地形,特别是经历了山贼劫掠之后,他就越发喜欢那个地方,只要把靠近陶窑的这面一封,高出地面四五米的石坡就成了易守难攻的城墙,在上面放上十几人,那么就算有几百个山贼,也不一定能攻入坡上。 “你买那里干什么?疯了?光秃秃的庄稼都不长。”李七爷说到,对他这样的农家来说,不长庄稼的地都是垃圾。 柳均懒得解释,直接说到:“您就别管了,我就想买,您帮忙问问吧。” 李七爷没好气的说到:“有什么好问的,上面又没主,你去占了就行了。” “这样不好吧?没人管吗?”柳均迟疑到,前世物权法深入人心,哪敢随便占地。 “有什么不好的?又不是田地,谁占了归谁,你要是有那力气开荒地,开出的田不但属于你,村里还得给你奖励呢。”李七爷理所当然的说到。 柳均当即明白了,这可不是前世那种人满为患的时代,这个时代人少地多,到处都是荒山野地,处于没有开发的状态,自然没有物权的概念。 税收是按照丁口和田地来收缴的,人口越多,田地越多,能收到的税就越多,所以政府大力的鼓励开荒,谁把荒地开出来就归谁的。当然,这是指一个村的范围,你要是敢到别人村开荒,不被打出来才怪。 但是地并不是越多越好,地太多却没有足够的人手耕种,耕地没有产出却依然要交税,最后就只能卖掉或者破产。 “明白了,那我就把石坡占了,我准备在上面起房子。”柳均说到。 李七爷无言的摇摇头:“傻孩子,上面光秃秃的连桩都打不了,还想建房子?小心一阵风给你刮跑罗。还有,你想买铁料找李四虎才对。” 柳均得意的一笑:“我有在石头上建房子的办法。” 第二十六章 死了男人就有钱 石灰石,粘土碾碎锻烧,再加上石膏研磨,就是比较原始的水泥。 恰好,石灰石,粘土,石膏,柳均这里都有,还有一个能锻烧的陶窑,造水泥太简单了。 石坡的岩质地面太坚硬,无法打桩造房子,但这对水泥来说反而是一个优点,连地基都不用打了。 请李四虎帮忙买了二十斤铁料,打制了一批钢纤,砸进岩石里,再浇筑水泥,建筑的基座就弄好了。 柳均采用的是日式的那种建造方式,建造双重墙体再浇筑水泥,外表看是木墙,砸开一看却是竹筋水泥,这种水准的墙体,在冷兵器时代已经相当于要塞了,没有大炮根本轰不开。 柳均第一时间在石坡入口处筑起了围墙和斜坡,先把石坡圈起来再说,上去的斜坡是与围墙平行的,如果要从斜坡往上仰攻,整个坡都会处在围墙的攻击范围内。 不过这种设计,在落后的小村落里是没人看得懂的,只认为那是一座建在石头上的宅院,一些人就开始酸起来了。 不过国法家规在那里,柳均有钱把石坡建起来,其他人除了说两句闲话,也不会有别的念头。 虽然材料都是就地取的,但建起了围墙和地基后,柳均就于次感受到压力了,十几两银子,对建造一座带防御性质的庄园,完全是杯水车薪,如果不能开辟别的财源,工程很快就得停工。 …… 傍晚的晒谷场,十几个妇人在那里纳凉,有些人手上拿着纱线在纺着,有人拿着旧衣服在那里改着,一边手不停,嘴也不停。 没多久,话题就从山贼和刘庄表少爷,转到了柳均的身上,这都是最近的热点事件。 如果是男人的话,会更关注山贼,未婚小姑娘会更关注表少爷,像她们这些已婚妇女,更关注的反倒是柳均起房子这件事。 “男人刚死没多久就有钱起房子了,果然是俗话说的好,男人死了就有钱。”李三姑忌妒的说到。 对大部分女人来说,房子就是一辈子的终极追求,有房才有家,有家才有安全感,男人有靠不住的时候,但房子永远都靠得住。 伤心了受伤了被甩了,回到家门一锁,号淘大哭或者大吃一顿,第二天就能元气满满了。 有房子,痛了,那就阵痛,没房子,痛了,就叫长痛,就像一个割开不停流血的伤口,永远没有愈合的时候。 所以看到柳均突然占了块这么大的地建房子,很多人心里都是酸溜溜的。 不过李三姑这句比喻就恶毒了,‘死男人就有钱’那是比喻那些不守妇道,依门卖笑的暗娼,她现在套在柳均身上是什么意思? 不过她倒也没指名道姓,只不过在场的谁听不出来指的是谁? 但这并不奇怪,很多时候,对女人最大的恶意反而来自别的女人,对女人最苛刻的也是女人,有时甚至还是自己的女性长辈。 反倒是男人,一般对女人没有恶意,最多看到漂亮的想睡一下,不漂亮的就不搭理而已。但是两个女人之间,常常能因为一些鸡毛蒜皮的事,恨不得诅咒对方死全家。 李三姑这种恶毒之语,大家也见怪不怪,反倒有人应和到:“谁说不是呢,也不知道钱从哪里来的,该不会是把死鬼男人的私房钱给挖出来的吧?” “哈哈,有可能,私房钱,你家男人藏不藏私房钱?” “敢?腿都把给他打折!” “第几条腿?” “哎哟,你这没皮没脸的骚娘们。” “四嫂有没有把他男人的腿打折我不知道,倒是天天听到四嫂天天晚上被她男人打哭。” “我捏死你个骚浪蹄子。” 话题在男人和私房钱是转了几圈,又回到了柳均身上,朱六婆说到:“石头壳上也敢起房子,也不怕一阵风来把它吹跑罗。” “石头坡上地方不小呢,她把斜坡一拦,谁都上不去了,难不成她真有钱建这么大一房子?刘庄老宅估计都没这么大。” “村长也不去说说,就这样让她占这么大的地啊?” 李三姑气愤的说到:“村长说了,谁有本事谁就去占,占了就得建,不能空在那里,我就看她有什么本事能把占的地方都建起来。” 敢情真有人去找村长说过这事,听那口吻就是李三姑去说的。 顿了顿,她又接着说到:“我估计村长是不愿意管,这个柳十娘阴险得很,早早就拉拢七爷他一家,村长那里有七爷帮着说话,豆腐脑听说在刘庄卖的可火了,为了拉李七爷给她说话,连大好生意都让出去了,哼哼,指不定……。” 说到这里,李三姑突然一激灵,硬生生把接下来的话咽了回去。 但在场的都是人精,咽回去也没有用,谁都猜到她后面想说什么,不外乎是怀疑柳均和李七爷有什么勾搭。但是这种话太犯忌讳,李三姑也不敢说出口。 李七爷是族老,族中长辈,对一个几乎同姓氏组成的村庄,族老就是村民的长辈,你怀疑族老与晚辈有不正当关系,就等于指责他们乱纲伦常,如果没有证据,说这种话的人肯定会被打死。 李三姑可不想被打死,只能生生把话咽了回去。 不过话头挑起来了,咽回去也没用,恰好在这个时候,坐在李三姑正面的妇人们纷纷的色变,眼神闪烁的飘到了其它方向,不敢再看李三姑的身后。 李三姑回头一看,只见身后不远处,一袭长裙的柳均站在那里,傍晚的阳光从她的侧后方照过来,让她的五官都隐藏在阴影中,看上去阴森森的。 第二十六章 三姑就没必要学了 李三姑吓了一大跳,背后说别人闲话很爽,被正主当场抓到就没这么好玩了,柳均在刘庄痛打朱刘氏的彪悍大家都有所听闻,现在会不会暴起把她们打一顿啊? 正担忧着,柳均却款款的往前走来,近到大家能看到她表情的距离,出乎大家预料的是,柳均的脸上挂着亲切和善的笑容,一点生气的样子都看不到,仿佛没有听到大家对她的议论一样。 “各位嫂嫂都在呢?正想找你们商量一点事。”柳均双手拢在身前,语气平和的说到。 蓦然间,四周村姑农妇心中不约而同的升起一种自惭形秽的感觉。 正所谓腹有诗书气自华,柳均可是一个经历过十几年义务教育和高等教育的专业人士,无论是知识量还是阅读量,都不是这个时代的‘读书人’能相提并论的,气质自然而然的就从内透发出来。 以前因为身体的缘故,再好的气质也被松松垮垮的形体给掩盖了,这段时间,在充足的营养和合理的锻炼下,他的身体正在逐渐恢复,差异自然而然就显现出来了。 这种差异现在还不是很明显,但柳均在刻意端起来,大家便能清楚的感觉到,然而这种气场上的变化能让大家感觉到不对劲,却不知道哪里不对劲。 “大家都知道了吧?小妹有一门祖传的手艺,调制的豆腐脑咸香顺滑,入口即化,就连刘庄的表少爷尝过,也赞其滑如凝脂,宛若无物,咸香适口,味道不错,如今七爷一家在刘庄门口支起摊位,每天一个时辰,能卖出三百碗六百文……。” 柳均的话还没说完,在场的妇人就一片哗然,有好几个甚至眼珠子都红了,那是妒忌的。 如果说豆腐脑是一个品牌,那刘庄表少爷就相当于名人效应,然而这都比不过‘六百文’这个数字。 古代属于小农经济,自家种粮自家吃,能用到钱的地方不多,基本上,一个农民家庭年收入在一两白银左右,而一两白银,相当于现代的八百到一千块而已。 一天六百文,已经是十分之六的农民年收入,谁会不眼红?农闲的时候打零工,一天十文钱就很不错了,柳均给桂花嫂等人开的二十文日薪,已经算高的了。 看到大家的表情,柳均就知道这事成了,他继续慢悠悠的说到:“然而这个世上并不止一个刘庄,刘庄也不是最多人的地方,如果有人能在县城支起一个摊,别说六百文,一天三五两白银都不是问题。” “天啊,三五两银子?一天?”又是一阵哗然,金钱带来的冲击,已经足以让这些没见过什么世面的村姑农妇们呼天抢地了。 “然而,人力有时而穷,小妹身边没有什么得力的人手,豆腐脑卖不到县城,卖不到朱庄,赵庄,慕容庄去,看到那里的人吃不到咸香可口的豆腐脑,小妹心急如焚焦灼不安,于是便想到了各位嫂嫂……。” 四周的妇人们心神俱颤,她们从柳均的话语里听出了一个不可思议的可能。 “柳……柳十娘,您的意……意思是雇我们给您卖豆腐脑?”李四嫂紧张的问到。 其他人也竖起了耳朵,忐忑又期待,不过以她们的胆量,也就敢设想被柳均雇佣而已,这对她们已经是很不错的待遇了。 一天六百文,能给自己三十文就很不错,如果不行,二十文也可以接受,她们的男人在外面起早贪黑的卖力气,也不一定能赚到二十文。 柳均却摇摇头:“不,小妹岂敢薄待各位嫂嫂,也不敢使唤各位嫂嫂,小妹是这样想的,我教各位嫂嫂做豆腐脑,然后你们选一个地方去支摊,自负营亏,无论是赚六百文还是六千文,收益都是你们的。” 轰,场面顿时炸开了锅,还有这种好事? 刚听到每天的收入时,每个人的心都被忌妒给塞满了,恨不得当场撕了这个爱炫耀的小婊砸,但听到这种收入有可能变成自己的时候,忌妒有多强烈,渴望就有多狂热。 呼啦一下,大家全部围了上来,恨不得挂到柳均的身上,急切的问到:“柳娘,柳十娘,十娘,快快说说,我们要怎么做?” “等一下等一下,别着急,听我慢慢说,你们自己去置备家什,我教你们做豆腐脑,学成之后出去摆摊,赚到钱后再交给我二两银子的培训费,制作豆腐脑需要一种特殊的秘料,采用十八种珍贵药材精心烘培磨制而成的点金粉,这种秘粉比较贵,你们的利润会低一点,一天卖三桶的话可能赚不到六百文,最多赚个三百文吧,怎么样?你们觉得划算吗?” “划算划算,合理,应该的,学费不贵还是赚了钱后才交,柳十娘你真讲究。”妇人们都兴奋的欢呼起来了。 有什么不划算的,别说三百文,就算三十文她们也愿意,现在收入比她们的底线高十倍,简直就是天上掉的大馅饼。而且柳均也说了,卖三桶能赚三百文,如果自己一天能卖十桶呢? 一两白花花的银子,顶过去一年的收入啊。 至于二两银子的学费,让她们现在就拿,肯定有人会迟疑,但让她们赚到钱后再交,就一点问题都没有,反而觉得柳均收少了。 其实柳均就算免费教她们也无所谓,真正赚钱的并不是学费。但这个钱他却一定要收,原因比较复杂,这里暂时不解释。 真正赚钱的是他那用十八种药材磨制而成的‘点金粉’,所谓的点金粉,自然是点卤的石膏粉,添加的十几种不值钱的粉末,是为了掩盖真正起作用的石膏。 这种不值钱的粉末,他打算卖一百文一份,一份能制一桶豆腐桶,等于他直接拿走了纯利润的一半。 什么都不用做,只靠石膏粉就拿走纯利的一半,最黑心的奸商都没这么黑,但这却是现代商业的常见玩法,被黑的那些商家还得感激涕零,比如那个被咬一口的某果手机。 某果手机六千块,物料成本二千八,利润三千二,其中某果拿走了绝大部分,而代工手机的工厂,一台手机的代工费是四十九块。 就这样,代工厂还哭天喊地的求代工,生怕别人不带它玩。 柳均现在留下一半的利润,已经是很厚道了。 没有见过现代商业手法的农妇们自然是感激涕零,恨不得马上就学会豆腐脑的制法,然后去赚钱,对掌握她们赚钱大业的柳均,也是百般奉承和讨好。 “咳咳!”柳均轻咳了两声,四周为之一靖,大家立刻静下来,生怕错过柳均的某些重要的话。 柳均抬起头,看向正谄媚的冲着他笑的李三姑说到:“李三姑诸事繁忙,这个豆腐脑就没必要学了。” 李三姑一下子就愣在了那里,反应过来后,脸色变得无比难看。 第二十八章 想多了 李三姑再也呆不下去,愤愤然的走了,柳均环视一周,被她看到的村妇们不约而同的挤出尴尬又讨好的表情,心里庆幸刚刚自己没有说柳均的坏话。 一条可以发家致富的路子,就因为一时嘴贱被掐断了,躲在被子里都会悔哭吧? 接下来自然是培训,划分市场,柳均甚至还给她们提供改良过的陶瓷磨盘和木桶,加快她们的进度。 操作手法就是现代的沙县小吃,统一品牌和技术,学会了之后把她们放出去自己开店,然后靠卖配料赚钱。 豆腐脑的做法非常简单,一天就能学会,柳均定制了标准化的勺子,一勺豆子配几勺水,都是固定的,只要大家按照标准来,就没有做坏的可能。 按照这些村妇们的说法,那就是连‘李大个’这样的傻子都能学会,她们有什么学不会的。 柳均当时差点没笑出来,她们要是有李大个这种水平,耕田都能发大财。 李大个根本没有学过,他只是看了一次柳均的操作,就能自已独立操作出来,连味道都一模一样。所以李大个根本不是傻子,反倒很可能是传说中的超忆症。 费了两天功夫,把所有农妇都培训出来,独立就能制出豆腐脑,随后,柳均把所有人都召集起来。 “每个地方的市场容量都是有限的,市场容量听不懂?就是说,每个地方吃豆腐脑的人都是有数的,就说我们李家村,两文钱一碗的豆腐脑,谁会去吃?村长,秀才,算上七爷,还有人吗?” 大家面面相觑,都不说话了,确实想不出还有谁会愿意花两文钱去吃一碗豆腐脑,主要是没那个必要,家里煮着饭呢,跑出去吃两文钱的豆腐脑?有病。 如果一大家子都出去吃,那就不是两文钱的事了,所以李家村这里,几乎没有销售市场。 “哪里有市场呢?刘庄,朱庄,慕容庄,县城,其中县城的市场是最大的,工商业发……,就是不能自己煮饭的人很多,这些人也要吃东西,他们就会花两文钱买豆腐脑吃。” 说到‘工商业’的时候,柳均看到了大家脸上的茫然,他就知道自己得说得再浅白一点,否则大家听不懂。 “县城买吃的人多,一个人应付不过来,所以我准备让八个人去县城,你们谁想去的?”柳均问到。 毫不迟疑的,所有人都举起了手,柳均都说县城买吃食的人多,那当然要往人多的地方去才能更好的赚钱。 “不过县城却有一个问题,那里的坏人很多,我第一次去的时候还碰到有人想抢劫。”柳均淡定的把当初混子拦路抢劫的事说了出来。 一听到县城的势力这么复杂,当即有一半的人打了退堂鼓,纷纷表示想选朱庄慕容庄之类的地方,但是不为所动的人也有九个,比柳均预料的还要多,其中就有李四虎家的七虎和十虎的媳妇。 其余的也都是家中有多位男丁,平时争地抢水,从来不怕打架,前段时间更是跟山贼打了一架,只要大家团结起来,压根不怕欺行霸市的小混混。 九个就九个吧,事实上,县城能消化的豆腐脑远不止这个数量,柳均只是按照早餐来算的,还有午餐中餐呢?事实上,这个时代的人普通只吃两顿,除非是农忙时节。但止不住下午也有人喝豆腐脑啊。 就按照自愿选择的方式,大家选好了地点,然后各自散去。 第二天天还没亮,刘如就早早的爬起来,侍候柳均洗漱更衣。 如今刘如两母女都在家里住下,柳均在厨房旁边给她们用竹笆围了个小隔间,只能遮挡一下视线,即不能挡风也不保温,天暖的时候能用一下,天冷就不行了。 但这已经让刘如感激不尽了,刘如之前的家里潮乎乎的,地面是潮的,床也是潮的,一想起来就混身发痒,何况这里还能吃饱饭。 原本柳均可以刘如母女都住进他的房间,可是他身体是女人,但灵魂却是男人,跟两母女睡在一个房间别扭了,何况刘如还是花信少妇,只比柳均大两岁。 因为只生过一个女儿,生育时年纪小,恢复得非常好,现在经过了小半个月的充足营养调理,已经彻底恢复了少妇的丰盈,柳均更不能跟她们睡在一起了。 所以柳均想赶紧把石坡上的房子建起来,不光给刘如两母女一个容身之处,也给两个女儿一个独立的空间,她们已经长大了,不能再跟儿子们挤一个房间。否则搞出点什么伦理方面的问题,就不知道怎么收场了。 看到柳均准备梳头,刘如赶紧抢过梳子说到:“我来我来。” 柳均如释重负,他什么都能适应,唯独这梳头这方面怎么都适应不了,他上辈子都没见过有这么长的头发的人,有时候真恨不得把它绞成小平头。 当然,这种念头只敢在心里想想,他今天敢把头发绞成平头,明天族老们就会敲锣打鼓把他送山上当尼姑。 原本他不想让刘如服侍自己的,大家都是人,自己的活不能自己干吗?但这一头秀发让柳均不得不妥协了。 刘如一边给柳均梳着头,一边看着柳均身上的东西,好奇的问了起来:“当家的,你身上这件是什么东西?好像没见过呢。” 刘如早就看过柳均身上的束腹带,还有束臂和束腿的绑带,都是为了恢复体形缝制的,现在身上又多了一件,刘如以为也是恢复体形的东西,心里很是羡慕,没有哪个女人会不希望自己的形体能更好。 “哦,这是软猬甲。”柳均拍了拍身上的贴身马甲,发出啪啪的声音。 这是柳均让李四虎帮忙打制的小铁片,然后自己进行了淬火和渗碳处理,最后缝到棉布中间,所制成的甲衣,软猬甲是他自己起的名字,实际上就是镶钢片的马甲。 别看都是薄薄的小铁片,经过渗碳后就是钢片了,淬火后硬度更高,柳均自己用利器都扎不动。 “你又不是上战场,还穿甲了?”刘如笑着说到。 柳均说了一句大有深意的话:“你们女人活在这个世道,不就跟上战场一样吗?” 梳好头,刘如离开了房间,柳均穿上衣裙,然后从床头翻出了一柄三棱刺,塞进了小腿的束带上。 被混子拦路抢劫后,柳均就想带点什么武器来防身,想来想去,最适合他的就是三棱刺。 这种武器扎在身上会形成一个三角形的伤口,非常难愈合,扎到血管上更是会血流不止而死,最适合他这种手稳心黑力气小的人使用,特别是无力回天的时候,扎在自己身上也是神仙都救不回来的。 顶着一具女人的身体,柳均是宁愿死也不会落到男人手里的。 “今天可能真的要上战场的。”穿戴整齐,柳均喃喃自语了一句。 不过等他带着队来到县城后,才发现自己想多了。 第二十九章 押去见官 “什么?西市的混子被人剿了?全部砍掉一只脚?谁干的?”柳均惊讶的问到,他把软猬甲和三菱刺都搬出来,就是为了应付西市的那些混子。 当然,打架主要还是靠李大个,但从装备上就显示了柳均的决心,没想到现在却听到这种消息,就好像一记重拳打到了空处,让他有些难受,但反应过来又有些暗爽,最棘手问题竟然被莫名其妙的解决了? 被派去打探情况的是李十虎,他没来过县城,那些混子不认识,为人又机灵。只听他说到:“是一支骑兵,听说是叫什么‘尉’的。” 柳均的脑海里顿时闪过紫青书的身影,这附近能找出一支骑士的估计就只有这位刘庄的表少爷了。 “那些家伙被砍断脚了后去哪了?”柳均问到。 “还能去哪,散了,有些跑回乡下,有些跑到邻县乞讨,连他们的老大也连夜捡包袱跑路了,那些骑兵真是为民除害啊,姐,你说有没有可能是刘庄的表少爷?”李十虎也联想到紫青书身上去了。 李四虎家的几个弟弟,如今都跟李有为一样称呼柳均为‘姐’,本来他们应该叫嫂嫂的,因为他们是李大石的族弟,柳均也没有刻意去纠正过称呼,但不知道为什么,叫着叫着就变成了‘姐’了。 后来李有为悄悄问过,他们觉得李大石配不上柳娘,所以才不敢叫嫂嫂。 “散了?那城里现在谁做主?呃,不是说官面上的县令,就是他们的老大跑了,现在谁是老大?” “没有老大,不光西市的,东市和野市的混混头子也全跑了,估计那支骑兵不撤走,他们都不敢回来的。”李十虎说到。 “全跑了?那岂不是说我们能随便进城了?”柳均说到,这个结果倒是让他喜出望外,如果能安安生生的做生意,谁愿意冒险揣把三棱刺在身上,随时准备拼命啊。 确认李十虎说话的真实性,柳均纤手一挥:“进城。” 然而想不到的是,刚到城门还没进去就被拦了下来,拦下他们的正是当初允许他们在城门旁摆摊的门卒,他看到李七爷时,立刻就兴奋叫了起来:“豆腐脑,豆腐脑,豆腐脑来了!” 柳均和李七爷都没反应过来是什么意思,城门附近的民众呼啦一下全围过来,直接把城门给堵上了,大家眼睛冒着金光,对马车上的木桶虎视眈眈。 “什么……什么情况?抢劫吗?”柳均吓得差点想去抽裤腿里的三棱刺了。 然而民众们挥舞起热情的手,手上夹着几颗铜币,激动的大喊着:“给我来一碗豆腐脑,给我来一碗。” “给我来两碗。” “我要三碗,打包!” 疯狂的场面让柳均一行不知所措。 最后还是门卒给他们解的围,四个门卒冲上来拿着木棍子一顿敲,嘴上喊着:“让开让开,排队排队,先给县太爷送一盅过去,老太君等着吃呢。” 好不容易把车队解救出来,在热情的民众包围下,就地在城门旁支起了摊子,在门卒的催促下,先勺一盅给所谓的县太爷老太君送去,再给五位门卒加队长各盛三大碗,最后才轮到热情的民众。 这个时候,收到消息的民众越来越多,把城门旁的这块区域围得里三层外三层的,幸亏这次人手多东西多,这次柳均带来了九户人家,加上他就有十个摊位,本来是准备每个片区都放一两摊的,现在干脆全摆开了。 平均每个摊位三桶豆腐脑,一个时辰就全卖光了,一边卖柳均也一边打听起来,综合了各种信息,大概的推测出发生了什么事。 他第一次在县城里摆摊,卖了三桶豆腐脑,能吃到的人并不多,其中就有一位县令府中服侍老太君的嬷嬷,她吃过后觉得这东西很不错,老年人没牙也能吃,准备第二天买来孝敬老太君。 谁知道第二天带着自备的器皿来到城门处,却发现摊位没开,只能失望而归。 随后的几天,嬷嬷时不时来城门处查看,都没发现豆腐脑的摊位,她甚至还借县令家人的名义询问门卒,得到的答复也是没有见到。 就这样过了很久,三天前吧,老太君牙痛吃不下东西日渐消瘦,县令心急如焚,整天侍奉在床前,她们这些服侍老太君的下人也被心情烦燥的县令训斥了几个,后院气氛非常压抑。 嬷嬷当时就随口说了一句:如果有豆腐脑就好了。 县令听到这句话后,很诧异的问她:“嬷嬷也知道豆腐脑?” “当然知道,我还吃过呢。” “豆腐脑果真有这么神奇,入口即化,滑若凝脂,滋阴壮阳,美颜润肤?”县令追问到。 嬷嬷都被县令这一连串形容给震懵了,好半晌才说到:“入口即化是真的,牙口不好也能吃,美颜润肤?好像有点,吃完第二天,嬷嬷的皮肤好不少,原来是豆腐脑的功效?我还以为……。” ‘还以为’什么,嬷嬷没说,倒是不好意思的支开话题:“这么说来,滋阴壮阳也是有的。” 之所以敢肯定有滋阴壮阳的功效,是因为她有切身体会,嬷嬷虽然服侍老太君,但自己本身也就五十岁不到,当天晚上有些燥热难当,所以自己解决了一下。 原以为只是情绪积累到了,现在一听豆腐脑竟然还有滋阴壮阳的功效,那就对上了,就是因为豆腐脑有这种功效,所以她才燥热难耐,第二天感觉皮肤有所改善,也是因为豆腐脑,而不是得到了释放。 豆腐脑是什么?本质上就是蛋白质,是组合细胞的最基础物质,无论是皮肤细胞,红细胞,还是卵细胞,都需要由它来参与合成。 植物蛋白还富含调节雌性激素的各种氨基酸和维生素,常喝能容光焕发,皮肤鲜活,充满活力。 特别是那种缺乏蛋白质补充的人群,突然喝上一碗豆腐脑,感受会特别明显,嬷嬷就感受得特别明显,只是没意识到那是由豆腐脑引起的。 被嬷嬷一佐证,早闻豆腐脑威名的县令也兴奋起来了:“嬷嬷可知豆腐脑从何而来?在哪里可以买到?” 县令早就听过豆腐脑的名字了,县城里毕竟有两百多人曾经吃过,如果大家都吃过了那也就算了,偏偏就只有一小部分人吃过,绝大部分人都没吃过。 某天突然聊到吃食这个话题的时候,免不了就带上了豆腐脑,一听对方还没吃过?这么好的机会自然不能放过,于是什么样的溢美之词都不由自主的往上加。 从原本的咸香适口,入口即化,传着传着,就变成了滋阴壮阳。这还得了?全县城肾虚阳萎的男人迅速联合了起来,到处打探豆腐脑的情况。 越是求不得,那就越想求,豆腐脑的名字,在整个县城里慢慢发酵,渐渐变成了无人不知。 直到两天前,县令贴出告示,征集关于豆腐脑的一切线索,彻底引爆了这个话题。 也算柳均一行来得正是时候,如果再晚来几天,在刘庄吃过豆腐脑的人肯定会把这条线索反馈到县令那里,到时就算他们不来县城,那些按捺不住的人也会杀向刘庄,尝一尝这滋阴壮阳的仙豆乳。 是的,县城的文人嫌弃豆腐脑这个名字太难听,给它起了个仙豆乳的雅名。 理清了事情的来龙去脉,柳均也傻了,敢情自己不经意间玩了一把饥饿营销啊? 通过缺货无限拔高人们的心里期待值,然后通过他们自发的口口相传,把产品知名度扩散开去,最后引爆整个市场。 完美的操作,感谢那些混子,这下柳均赚大了。 十个摊位,每个最少销售额是六百文,除了柳均自己的摊位,其余的九个摊位都要给他‘点金粉’的钱,也就是三百乘以九,等于两千七文,再加自己的六百文,净赚三两三。 天啊,一个早上,加上路上的来回,两个时辰赚了三两三,这可比抢钱还快啊。 其他人也笑得见牙不见眼,因为沉甸甸的铜板就揣在身上,就算剖去成本一大半,也能纯赚二百多文,顶他们辛辛苦苦干上大半个月。 所有人都沉浸在赚钱的美好幸福中,一个尖利的声音却打断了他们,只见一位管家模样的人,领着十几个手持木棍的打手,呼呼喝喝的围上来。 为首管家模样的家伙厉声喝到:“原来就是你们,偷了我们朱家庄的仙豆乳秘方,真是胆大包天,来人啊,给我把他们拿下,押去见官!” 第三十章 看你们怎么死 官?!除了柳均以外,所有人都一个激灵,愣在原地。这年头的人什么都可以不怕,但一定会怕官,就算是再好勇斗狠的人,听到官这个字也会打一哆嗦,因为官,代表着的不是一个人,而是整个统治阶级。 好勇斗狠,别人最多把你杀了,但官,却能灭你全家甚至全族,而且是从法理上,以国家的力量来灭你。 破家的县令,灭门的府尹不是一句玩笑,而是千百年普通百姓的血泪。 大家一听到官字,顿时有些不知所措的呆立在原地。 柳均也皱了皱眉,但并没有被唬住,官这个字在他的心里,并没有太大的震撼性,不就是为人民服务的公仆嘛。古代的官虽然没有这种思想觉悟,但不至于把柳均吓到失去思考能力。 一群短打装扮的打手,一个豪强的管家,有什么资格代表‘官’? 再联系到管家说的话,这明显就是地方豪强巧取豪夺的戏码,明白了这一点,柳均便有底气了,拍了拍李大个的手臂,指着管家和打手大声喊到:“他们不是官,打他们。” 柳均现在已经觉握了跟李大个沟通的技巧,以前没做过的事情,要拍打他的手臂,然后给他示范一遍,以前做过的事情,比如打架,那就简单了,只要拍拍他的手,然后重复上一次让他打架时的指令就行了。 上一次让李大个打架的指令,就是‘打他们’。 而柳均抄起摊位上的勺子,勺起桶里的热水,朝着敌人就泼了过去。 没等柳均手中的水泼出去,光是做出这个姿势,管家和打手们呼啦一下退开了七八米远,那可是热水,被浇到身上,不死也脱层片,他们不过是想仗势欺人,巧取豪夺而已,可不是来拼命的。 敌人的包围瞬间被一瓢热水给破了,与此同时,抽出长棍的李大个像出柙的猛虎一样冲了过去,长棍一捅一个,被捅中的打手全都捂着胸口萎顿在地,叫都叫不出声来。 这是柳均刻意教的,被木棍捅中在俗话里有一句形容词——捅肺管子,能痛得人叫都叫不出来。 而柳均勺着一瓢开水跟在李大个的身后,随时准备支援。 这个时候,李十虎等人也反应过来了,被柳均叫破后,他们也意识到这些不是官,连差役都不是,那还等什么?开打就是了。 出门的时候就是本着跟县城里的黑势力干一架的准备,现在对手换成豪强的打手,李十虎等人同样不怵。 同姓村的村民是不怕外村豪强的,碰到那种人多的大姓村,豪强更怕才对,因为同姓的村民团结,碰到山贼都敢干一架,何况只是欺软怕硬的豪强。 大不了干完架后跑回村里就是了,皇权不下乡的年代,差役都不太敢往大姓村跑,半路被埋了都没人知道。 九户人家,每家至少一个男丁跟过来,九个男人加入战团后,管家和打手就更抵挡不住了,节节败退,管家也没想到会是这种情况,以前他欺负乡下人的时候,哪一个不是惊慌失措,任他宰割?一听去见官,这些泥腿子就慌了。 这次要欺负的还是一个妇人,那岂不手到拿来?谁知道这个妇人比男人还凶悍,二话不说就拿开水泼人,还主动的发起了攻击,搞错了吧?事情不该这样发展的啊? 惊慌失措的管家抬头往远处酒楼的二层望去,在那家酒楼二层的雅座上,两个男人正坐在那里,其中一位心宽体胖,像一坨肉山似的,而坐在他对面的,赫然是朱刘氏的丈夫朱五。 此刻朱五两人正错愕的看着被打得屁滚尿流的管家一行,肉山般的胖子讶道:“堂叔,这个妇人真是会制豆腐脑的人?这也太凶悍了吧?” 朱五也很错愕:“李大石家的这么凶悍?以前她可是天天被大石打都不敢吭声的,死了丈夫会变化这么大吗?” 跟朱五这个搬到邻村的远亲不一样,肉山胖子是朱五的堂侄朱能,朱家庄二房,深得朱老太爷痛爱。 古代传长不传幼,朱能注定是不能继承朱家庄的产业,所以朱老太爷早早就给他在县城里置产,有两家酒楼,三家食肆,一家铁匠铺,单论赚钱,不比整个朱家庄少。 因为其中一家酒楼就在西城门附近,前段时间柳均卖豆腐脑的时候,朱能恰好也在酒楼上,平常他对新吃食就很感兴趣,所以让人去买了一碗,一吃之下他顿时就上心了。 派人悄悄打探,酒楼的伙记认出了为首的李七爷,得知对方是李家村的村民,他又找来正巧来投靠他的朱五。 出了这么大的事,朱五已经没脸呆在村里了,朱刘氏跑回刘庄后,他也收拾包袱来投奔县城的远房侄子,以后就靠侄子混饭吃了,老板问询,他自然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听完朱五的讲述,得知手艺是源自一个刚死了丈夫的寡妇,朱能就决定把这门手艺抢过来。 豆腐脑爽滑,适口,但朱能的职业敏感性告诉他,优点远远不止这些,因为它的不亲和特性,意味着不光可以是咸口的,还能是甜口的,辣口的,甚至酸口的,变化万千。 就这一种材料,能搭配出几十种菜式,简直就是万能底材,如果能抢到手,他的酒楼食肆就能多出大量具有竞争力的菜肴。 打定主意,也做好了准备,谁知第二天,那些人不来了。 不来就不来吧,豆腐脑还莫名其妙的火了,名气都传到县太爷和老太君的耳朵里去了,朱能意识到,再不下手就没机会了。 如果柳均今天再不来县里开摊,那朱能就准备亲自跑一趟李家村了,不过这是下下之策,到了别人的地盘上就不能用强,到时自己都可能跑不掉。 没想到,就在这种紧要关头,柳均竟然出摊了,当时朱能就觉得自己简直是老天爷保佑,可是现在看来,自己不一定有这么大的嘴能吞掉这张饼。 幸好幸好,自己还有第二手准备。 想到这里,朱能站起来,朝另外一桌的四位身穿制服的差役拱了拱手:“几位兄弟有劳了,回头必有重谢。” 为首的一名差役袖子一抹嘴巴,粗豪的说到:“朱老板客气了,抓几个偷您秘方的小贼而已,举手之劳,说什么谢不谢的。” 说完便带队下楼,往场中走去。被打得鼻青脸肿的管家和打手看到了他们,顿时发出了一阵欢呼。 管家更是恶狠狠的叫骂到:“差役来了,我看你们怎么死!” 第三十一章 免费给我用? 听到管家这么底气十足的吼声,不用想也知道这些差役是什么货色,一时间,柳均也有些不知所措。 “大意了大意了,忘记官商勾结了,都不能算官,只是一些收钱的狗腿子,怎么办?” 柳均快速思考着,反抗是不可能的,本来是无罪的,一反抗就坐实了罪名,不光自己麻烦还会牵连到村里的孩子,但是束手被抓走,柳均又不甘心,听说古代的妇女进衙门,不管有理没理都要先打一顿,美其名曰——镇阴邪。 就算不被打,进了衙门,万一被关到牢里,柳均的名声也毁了,很多村子都不让进过牢房的妇女回去的。 最好的办法其实是跑,跑回村里,这些收黑钱的差役是不敢进村的,除非有县令的许可,但自己这点小生意,能引起县令这种层级的官吏的觊觎吗? 如果这些人不敢捅到县令这种层级,那跑了就跑了,大不了以后不来县城就是了。 打定主意,柳均准备招呼大家跑路,就在这时,四五个差役从另一条街插了过来,为首的还是锈有补子,可能是有编制的吏员。 “完蛋了,想跑都跑不掉了。”柳均心生绝望,却没想到刚刚赶到的班头,指着前面的那批差役就喝骂起来:“张三,你又在干什么!收起你的那些无良勾当,滚!” 被喝骂的张三等差役神色大变,仿佛鹌鹑见到老鹰一样缩起了脑袋,一声都不敢吱的转身就走。 朱家的管家和打手也不例外,低眉顺眼灰溜溜的顺着墙跟溜走了。 “咦?不是一伙的?”柳均暗道。 只见后来的班头来到柳均的面前,拱手为礼道:“可是仙豆乳的柳当家?老太君有请。” 莫名其妙的,豆腐脑就成了仙豆乳,莫名其妙的,柳均就被带到了府衙后院,见到了所谓的老太君。 后院正堂,一个银发老太太安坐中堂,一位身穿官服的中年官员待立一侧,客位的椅子上还端坐着一位柳均见过的人。 身穿官服的应该是县令吧?原来老太君是指县令的母亲,而不是妻子。 柳均心中恍然,连忙向银发老太太施礼:“李家村李柳氏,拜见老太君,拜见府君,见过紫公子。” 客位上安坐的正是紫青书,闻言也赶紧起身见礼。 银发老太太左脸颊有点浮肿,精神头不太足,但却还是强撑着露出一个慈祥的笑容:“你就是仙豆乳的柳当家吧,多亏了你的仙豆乳,老身最近虚火上升,食难下咽,多亏了仙豆乳才吊回了一口气,太感谢你了,你和青书认识?” 紫青书连忙应到:“柳当家在刘庄门口贩售,与青书有过一面之缘,青书的姨母也甚喜仙豆乳,如今每天早上都要喝一碗。” “原来如此,仙豆乳确实造福了我们这些牙口不好的老太太,柳当家,你们明天还来不来县城摆摊,以后要是吃不到你家的仙豆乳,老身可就不依罗。” 柳均连忙保证明天继续支摊,又是一番闲话后,身穿官服的县令和气的说到:“你一介妇人养育十个孩子了,实属艰难,但又能心灵手巧,自创仙豆乳造福百姓,本官身为一地之父母,理当鼎力支持,以后碰到麻烦,可来县衙找师爷,他会帮你解决。” 说到师爷的时候,一个长袍文人不知从哪个旮旯站了出来拱手。 县令接着又道:“为了方便,可以在衙前街择一官坊经营,务必保证老百姓能饱尝仙豆乳的美味。” 柳均糊里糊涂的点头答应,又糊里糊涂被送出了县衙,一路走一路想,差点走到大街上,她才一拍大腿道:“我明白了!” 后身传来了一个沉稳的声音:“你明白了什么?” 柳均吓了一跳,回头一看,紫青书正在他身后十几米外,好奇的看着他,表情还有些惊讶,估计是被柳均拍大腿的那一手吓到了。 柳均指着紫青书,肯定的说到:“是你帮了我。” 紫青书没有否认也没有承认,反倒好奇的问到:“何以见得?明明是老太君喜欢仙豆乳,县令才命人召见,关我什么事?” “如果是这样,府君怎么知道我有十个孩子?就算是去查也没这么快,肯定是有人告诉他的,那个人就是你。”柳均肯定的说到。 不光是想通了这一点,更想通了县令的那些话的深意,什么务必保证老百姓能饱尝仙豆乳?那个老百姓,指的估计就是府衙的老太君吧,否则为什么要指定他在衙前街择一店经营?不就是为了方便衙门里的人吗? 这下麻烦了,柳均苦恼了起来,衙前街跟府前路一样,几乎都是一个县的中心地带,最繁华的地方,在这里盘一家店下来,倾家荡产都做不到啊。 他本来也有在县城里盘一个店面的打算,因为在村里点卤再送到县城,豆腐脑其实已经颠得有点散了,并不是完美状态,完美的豆腐脑应该是一整桶,用贝壳片起来还是一块块的。 在县城里盘一个店,不需要多大,能烧火点卤就行,在村里磨浆,送到县城里再煮熟点卤,点好就可以开卖,那才是最新鲜最美味的时刻。 但现在要在衙前街开店,还必须要明天早上开起来?他哪来这个钱? 紫青书见柳均说完那句话后就呆在原地,脸色阴晴不定,顿时也有点懵了:“怎么?我说错了什么吗?” 柳均回过神来,连忙摇头:“不不不,我还要谢谢你才对,以后你的豆腐脑,我包了。”柳均拍着胸脯说到,全然忘记了自己此刻是个女儿身,手一拍就晃荡起来,多有不雅。 紫青书摇摇头,失笑到:“你这个女人,真是怪怪的。”边说边越过柳均,出了府衙自顾自的走了。 在紫青书的心里,柳均给他的感觉就是怪怪的,这个时代的女人要么唯唯懦懦,要么泼辣无理,唯独柳均让他感觉不像一个女人,更像一位饱读诗书却不迂腐的文人,而且还是刚烈凶悍,却进退有度的文人。 面对自己的时候,也没有一般女人见到他的那种羞涩腼腆,矫揉造作,反倒是落落大方,有礼有节。这种感觉太古怪了,也是紫青书愿意随手关照的缘故。 不过紫青书发现,就算没有他的关照,柳均也不会有问题,比如这一次,即使他没有提起柳均的情况,老太君和府君还是会准备召见,只要柳均进了府衙的大门又安然无佯的走出去,外面的牛鬼蛇神就都会乖乖的把爪子收起来。 只不过提起了柳均的情况,府君会更加上心,这年头,县里能出一个生育十个孩子而全部养活的人,都能拿来当政绩了。 只不过县令上任不足三年,这个政绩落不到他头上。但是让这样的人越活越好,等再过几年他考核时候,就能大大的添上一笔了。 于是,府君的关照落到柳均的头上,直接把他给震傻了,刚才在堂前的那位师爷早在门口处等候,柳均出来后被他拦下,然后带到一栋两进的住宅前。 这是一栋两进的前店后妨式建筑,前面是两层的门店,后面是作坊和住宅,三者之间隔着两个院子,互不影响,最后一进的住宅还有后门,可经由后巷出入。 整栋建筑总面积大概在三百平米左右,房间六个,仓库一间,没个一千两银子根本盘不下来。这可把柳均急死了,他哪里去找一千两银子来盘这样的店啊? 跟师爷诉苦的时候,师爷神情古怪的看了他一眼:“这是官产,你有钱也盘不了,只能租,府君的意思是让你免费使用,可暂签五年十年的专营协议,只要你不改作其它用途,就能经营下去。” “免费租给我?!”柳均惊得两眼都要冒金光了。 谢谢书友160607225447373 的打赏。 第三十二章 这家店稳了 县城府前路一间三百平方独栋商铺一年的租金要多少?粗略估计至少四五百万,十几平米卖奶茶的小铺面都要几千块一个月啊,三百平方独栋,有钱都不一定能租得到。 现在,柳均一分钱都不用花,就能拿到它几年的使用权,这可是一个价值几千万的大馅,就这样掉到自己头上了? 然而跟师爷打探清楚后,柳均发觉自己想得还是太简单了,并不止几年,很有可能是几十年的使用权,这里就要讲一下古代的民生保障制度了。 古代的县城里,有一些生意是保障民生的,比如柴米油盐,针头线脑,被褥布匹等等生活必需品,这些东西如果短缺,很容易引起物价上涨,县衙需要平抑物价,保障民生,就必须要有人来从事这些生意。 然而在古代,做生意不一定能赚钱,特别是生活必需品的生意,不自主调价,亏本倒闭是正常现象。 别的生意,比如酒楼青楼之类的,倒闭就倒闭了,粮油米店倒闭了,那问题就大罗。 于是乎各种防止生活必需品商店倒闭措施就出台了,官营,官办私营,官私合营,专营等等,其中的官办私营,基本都是官方提供免租免税的经营场所,由私人经营的模式。 当然,无论是哪一种,最后都会沦落为官吏中饱私囊,私相授受的渠道,区别只是有些官吏贪多点,有些官吏少贪点,至少留出一部分来做保障。 听完介绍后,柳均先是感觉不妥,豆腐脑还没有资格成为民生保障项目吧?不过转念一想,不对,豆腐脑提供植物蛋白,强健民众体魄,妥妥的民生保障项目才对。 想到这里,柳均就心安理得的接受了这个大馅饼,不过心里还是忍不住的想:“县令大人不是看上了我这个寡妇了吧?一见面就送这么大的礼?” 本来就做好了在县城盘店面的打算,所有的准备都妥当,现在店面也有了,大部队拉过来一番整备,第二天就能开张营业。 因为店铺面积出奇的大,不光磨浆蒸煮的工序能全部搬到县里来,就连家也能搬过来,后院足足有六间房,能住得下他一家十二口,条件也比家里那破房子好得多。 但柳均完全没有搬出来的念头,在这个时代,他一个女流之辈,背靠宗族才是最安全的,真要搬出来了,就会被一堆豺狼虎豹惦记上。 在县城里呆了五六天,理顺整个生意,顺带扩充了产品线。 “豆腐脑这东西啊,做稀了是豆腐脑,做实了是豆腐,做干了是豆干,做臭了是臭豆腐,长毛了是毛豆腐,随便怎么做都坏不了,反而各有特色,你需要做的是记住顺序,保持味道的一致,让明天和今天的产品风味保持一致。” 柳均仔细的指点着李十虎,他准备把李十虎留下来照看店铺,每天生产不同的豆腐制品,提供给其余的八户人家,相当于总批发。 只要掌握着点卤工艺的秘密,李十虎做得再大,也没办法脱离他的控制,并且要上缴大量的利润。 之所以选择李十虎,除了自己无人可用外,还因为李十虎的年龄是最小的,比较容易控制。 李十虎听得很认真,他以前一直跟着李四虎混饭吃,农忙耕田,农闲打铁,累死累活,钱却没存下几个。 其实他打铁的手艺学得差不多了,却没钱置办一套家什,根本没办法自立门户。 原以为一辈子就得这样过下去了,谁知道跟柳均混了几天,他就看到了希望,一天时间他就赚了两百多文,存一两个月,他就有钱置备家什了。 不过现在,李十虎已经看不上打铁这种苦活累活了,哪有做豆腐脑来钱快? 况且他的亲生哥哥对他还遮遮掩掩,柳均一个外人,却能倾囊相授,把这种堪称独立手艺的东西传给他,当得上一声师傅了。 不光是他,其他学会了做豆腐脑的人家,心里都有类似的想法,没有得到柳均的允许,他们是不敢随随便便把这门手艺传出去。 而经历过嫂子起死回生的那一幕,李十虎除了敬重,对柳均还多了一些崇拜,对柳均的教导自然是越发专注。 所有的事情安排完毕,已经是五天后了,柳均一直等待的事情却迟迟没有发生:“难道那些人打退堂鼓了?” 柳均说的自然是那位管家口中的朱家,然而他不知道的是,他被请进府衙里转一圈的事,产生的影响比他想得更深远。 从县衙里出来的那天晚上,朱五就被朱能一脚踹翻在地:“你为什么不告诉我那个寡妇认识紫公子?还讨得老太君欢心,连府君都被哄的送了她一间官坊,你差点害死我,滚。” 朱五一脸懵逼的被赶出来,心里委屈得直想哭:我去哪里知道这些……。 把李十虎等人留在县城,柳均怀揣着满满当当的十几两银子准备回村了,这十几两银子都是这五六天时间里赚的,豆腐脑生意铺开后,堪称暴利。 在前期的饥饿营销下,口碑和需求都彻底引爆,现在无论是早上还是晚上,都有人想喝上一碗。 等柳均把甜口和酸辣口味也研发出来后,需求量就更大了。 因为没有白糖,甜口豆腐脑用的是麦芽糖和蜂蜜调制而成的甜水,价格贵到没边,一碗豆腐脑竟然卖十二文钱。 所以柳均没做多少,只是试探性的推出一点试探市场的反应,然后又卖爆了,甜口豆腐脑供不应求。 听说供应量不多,先到先得,尝过甜豆腐脑的小姐少奶奶们,天没亮就派家丁来门口排队。 见到需求火爆,柳均不但否决了增产的提议,更把每天的甜浆供应降到了三十碗,并提价到每碗二十文。 酸辣口味的豆腐脑用的是茱萸花椒调制的,辣味比不上辣椒纯正,但是耐不住这年头风味少,没有味精和各种调味料,普通人想吃点有味道的东西都很难,甚至能有点味道,不惜吃醋布。 知道什么是醋布吗?就是一团黑乎乎酸不拉叽的布团,每次炖菜的时候剪一块扔下去……。 酸甜味对柳均来说不正宗,但足够惊爆这个时代很多人的味蕾。 第五天,商铺推出了豆腐干和水豆腐,并架起了两个大锅在那里爆炒豆腐干和豆腐炖鱼,香味把半条街的人都吸引了过来,连从不踏足豆腐铺的主妇婆媳都围过来,柳均就知道自己这家店稳了。 驱赶着马车,载着这段时间在县城采买的物资,怀揣着十几两银子,柳均一行刚出城门没多远,就看到两个半大的小孩跪在路旁,脑袋上插着草环,一个妇人在他们的旁边,远远的朝着柳均一行就嗑起了头。 “这是怎么回事?他们在干什么?”柳均震惊的向赶车的李七爷问到,他心里隐隐猜到了答案。 李七爷叹了口气,无奈又怜悯的说到:“还能干什么,鬻儿卖女而已。” 第三十三章 谁说我要嫁人的? 鬻儿卖女而已?而已?好一个‘而已’。 两个小孩子看不出多大,可能十一二岁,分不出是男是女,瘦得皮包骨,他们的母亲也好不到哪里去,干干巴巴的,怀着一线希望的在那里不停的嗑头。 “什么世道啊?现在是灾年吗?需要鬻儿卖女?”柳均不解的问到。 李七爷用一种见怪不怪的平静语气应到:“世道不一直都是这样吗?没有天灾就有人祸,山上有山贼路上有马匪,如果上次的山贼我们没打跑,今天跪在这里的就是我们了。” 顿了顿,可能是怕听到柳均“我们这里已经算好的了,再往北,过了无定河,那些异族年年南下打草谷,那才是真的惨啊。” 柳均倒吸了口凉气,这段话更吓人好吧。李七爷这段话里给他提供了两个关键词,异族,打草谷,难道这里已经接近边地了吗? 再深入一问,李七爷也挠头,他一个乡下老农,时常往来的也就县城和村里,哪知道几百公里外的情况,都是道听途说得来的。 李七爷说不清楚,但柳均已经留了个心眼,来到路边的三母子处,柳均柔声问到:“你可是想要卖掉两个孩子?你想卖多少钱?” 妇人的眼中闪过一丝希冀,激动的嗑头道:“不要钱,不要钱,给口饭吃就行。” 妇人的话并没有让柳均有什么欣喜,反倒心情越发沉重,不要钱,这不是卖儿女,这是给儿女找条活路啊。 “孩子的父亲呢?”柳均把两个孩子扶起来,细细打量了一下,两个孩子眼神都很清澈,看上去很健康的样子,只不过已经知道并接受了自己的处境,神情有些麻木。 “死在路上了。”妇人的语气没有悲痛,就像在陈述一件很普通的事情。 “孩子托付出去了,那你呢?”柳均看着妇人问到。 妇人讨好的说到:“我走我走,我会走得远远的,再也不回来,只要你能给孩子一条活路就好。” 听到她的话,柳均就知道妇人误会什么了,估计这年头,买人的人都不希望自己的家奴跟原生家庭有太多联系,免得吃里扒外。 但柳均不是这个意思,赶紧说到:“你误会了,我的意思是,你有手有脚的,带着孩子进城里找份工作,就算是讨饭,也能活得下去,何苦卖掉他们骨肉分离呢?” 妇人凄然一笑:“呵呵,哪进得了城,靠近点都被乱棍打走。” 柳均心中一惊,立刻回想起县城里确实没见过乞丐,柳均原本还以为是府君治理水平高,敢情是乞丐流民进不了城? 看来这个地方,远没有自己在城里看到的那么平静。 “那你不准备卖掉自己吗?也能跟孩子做个伴,不然你进不了城,拿什么生活?”柳均柔声问到。 妇人苦笑到:“我这种妇人哪个主家会要啊,只会把孩子给连累了,托付了孩子,我会往东去,可能到了下一个县,会有好心人收容我也不一定。” 柳均心里暗叹了一声,就她这个状态,怎么可能走到下一个县,最大的可能是死在路上,看她的神情,显然已经做好了这种准备。 真是个操蛋的世道,普通人光是活下来,就已经用尽了所有力气。 “你的孩子我收留了,你也跟过来吧,也不说什么卖身不卖身……。”柳均来自一个平等的社会,观念里压根没有蓄人为奴的选项,他更愿意收留他们,就像他收留刘如两母女一样。 柳均的话让两个孩子木然的脸上现出了几分神采,也让妇人的惊讶的挺直了身,但话还没说完,就被李七爷打断:“柳娘!当家!” 可能觉得叫‘柳娘’没份量,李七爷竟然改口叫起了当家,这可把包括柳均在内的所有李家村人都吓了一跳。李七爷可是族老,辈份和威望摆在那里,这种称呼不合适。 把柳均让到一边,李七爷说到:“你是想收留她们?那就别说话,让我来。” 李七爷走到妇人和两个孩子面前,一阵嘀咕,妇人竟然激动的忙不迭嗑头,两个孩子也激动的呼唤,然后抱着母亲抱头痛哭了起来。 接着李七爷取出一些干粮和食水递给了他们,同时神情严肃的叮嘱着,也不知道叮嘱什么,妇人和两个孩子都严肃的回应,然后由妇人带领着小步跑到柳均的身前跪倒:“谢谢当家收留,我们一定会好好听话,对当家忠心耿耿,绝无二心。” 柳均连忙把他们扶起来,然后望向李七爷,听这话语,这三母子是卖身了? 李七爷点点头,等三母子走到一边后,才说到:“柳娘,我知道你心善,见不得别人做牛做马,为奴为婢,但是不卖身,他们连村子都进不了,你不买下他们,他们也不敢安心,这年头,做人哪有做奴安稳?” 做人没有做奴安稳?柳均花了一半路程的时间来适应这个观念。 这年头做家奴,旱涝保收,包吃包住,主家不但养他一个人,还得养他一大家子,等家奴到了一定的年纪,还得张罗给他娶媳妇,总之婚丧嫁取全包了。 而自由民,看天种看天收,自负盈亏,还要交粮交税,承担劳役,一有不慎就是家破人亡的局面,历史上有多少起义变革,是因为自由民破产导致的? 做人比做奴唯一的优势是有私产,但是这年头,辛辛苦苦一年赚的,也不一定比家奴一年吃的多。 像紫青书的十八位家丁,光是他们身上的一套装备,就比一百个农民的全部家当还要多。 想通了这些关键后,柳均终于理解为什么刘如老是喜欢以奴婢自居了,柳均尊重她她还不乐意,估计是怕柳均不要她这个家奴。 “天啊,真是操蛋的世道。”柳均忍不住掩脸哀叹起来:“如果哪一天,我也落到这种为人不如为奴的境地,那该怎么办啊?” 估计会更惨吧,毕竟他要养十一个孩子,哦,加上李招娣和现在这两个,就十四个了。 …… 差点断掉的现金流续上了,石坡上的宅院修建继续,围墙已经全部建好,开始打造地基。 到了这一步,速度就快了起来,因为石坡上就是一整块大石头,这可是最高等级的地基,能扛七八级的地震。 只需要打入钢钎浇筑水泥,做出岩石和木材联结的基座,就可以往上搭了。 围墙已经能遮蔽视线,柳均干脆把孩子们每天的早晚课改到石坡上进行,这里活动空间更大一点。 “立正,目视前方半个小时,完成者奖励一颗果糖,完不成的豆腐脑不加卤。”柳均拿着柳条编成的教鞭,站在孩子们的面前,严厉的喝令到。 站姿是每天孩子们的早课,别看只是简简单单的站在那里,好像没什么难度似的,但实际上却是对意志最严酷的磨炼,能坚持两个小时站姿下来的人,意志力坚韧的令人发指。 小孩子最容易就是走神和耐不住性子,能把站姿练好,很多小毛病都能改掉,当然,柳均降低了强度,只站半个小时。 因为对体能的要求不高,连最小的孩子李友善也要进行,只不过他才三岁,能站多久随缘,并不强求。 站的过程,谁要敢分神东张西望,谁要敢姿势不标准,柳均的教鞭就会毫不留情的抽下去。 对孩子的教育上,他是很能狠下心的,因为孩子的心中没有对错,也没有善恶,什么是对什么是错,都要家长去告诉他,但是孩子又容易受天性的影响,大人的对错,不一定符合孩子的天性,他就会抗拒。 如果他抗拒,家长就妥协,那他的抗拒就会变成让家长妥协的武器,最后什么事都跟家长对着干。 所以适当的体罚,在教育中很有必要,越小的孩子,越有体罚的必要,但是适度,一定要在不损伤孩子身体为前提。 柳均拿着的柳条鞭子,就是一种打下去很痛,一下一条红印,但就算把鞭子打断,也打不破皮的工具。 当然,如果实在狠不下心抽鞭子,那就用奖惩的手段,比如果糖,对孩子来说,糖果简直就是仙丹,甜味对他们味蕾的刺激,比成年人强烈十几倍。 所以调制甜口的豆腐脑时,柳均就多买了不少麦芽糖,混上果汁熬干后,能把隔壁小孩子馋哭了。 而罚,就是豆腐脑不加卤,不加卤的豆腐脑简直不是人吃的,特别是每天都要吃两碗的孩子。 在赏罚分明下,小到李友善,大到李有为和李招娣,站姿一天比一天标准,脸上的神情也时不时带出一丝坚毅。 等孩子们都长大后,以他们为骨干,轻易就能拉起一支相对这个时代而言纪律严明的军队,到时看看谁还敢欺负他们的娘亲。柳均叉着腰兴奋的想着。 然而这种好心情没到晌午就被打破了:“什么?提亲?谁告诉你我要嫁人的?” 第三十四章 一条心 “哎哟,有什么好害羞的,男婚女嫁千古伦常,你现在年纪又不大,还能生孩子,别不好意思,你孤零零一个女人,带着十几个孩子多辛苦啊,有个男人肯跟你搭个伙过日子,多好的事啊?人家不嫌弃你生过十个孩子,只要你能严守妇道,敬爱公婆,三从四德……。” 右脸长着一颗大痦子的媒婆罗媒姑自顾自的一顿说,全然没看到柳均的脸色越来越黑,不过柳均从罗媒姑的话语里嗅到一股不同寻常的味道,强耐着一脚把她踢飞开去的冲动,柔声笑到:“媒姑啊,是何方良人看上了小妹这蒲柳之姿啊?” “哎哟,柳家小妹你真会说话,良人,蒲柳之姿,说着都好听,我以前也听说书先生讲过,就老是记不住词。看上你的是村长家的李大眼,嫁过去你跟村长就是一家人了,多好的事啊,你也不用带什么陪嫁,县城的店铺和新宅带上就行,老宅子就留给孩子们住吧。”罗媒姑一脸‘你捡大便宜’的神情说到。 按罗媒姑的想法,村长的儿子,虽然不是长子不能继承家业,品格也不好,身体还有残缺,但毕竟是男人不是?嫁过去能跟村长成为一家人,以后在村中多有照应,这样的美事,柳均一个寡妇哪有不同意之理? 至于陪嫁,一间县城的几块木板支起来的所谓‘店铺’,加上石头坡上的新宅,能值几个钱?估计是男方照顾柳均的脸面特意提一嘴而已。 罗媒姑没去过县城,自然不知道柳均在城里的店铺是什么规模,以她的想象力,只以为那是几块木板支起来的小摊,小摊就小摊嘛,还店铺?蛤蟆打哈欠口气真大。 柳均瞬间就明白了,为什么他会感觉罗媒婆话语里有不寻常的味道,敢情是有人盯上了他的产业。 就说嘛,李大石刚死的时候没人提亲,自己刚弄出一点产业,就有人惦记上了? 这些人是怎么想的呢?他们该不会真的以为凭着‘男人’这两个字,自己能带着这么大的产业,上杆子要死要活的嫁过去吧? 更气人的是,推出来的还是李大眼,李大眼是村长的二儿子,上面有大哥和两个姐姐,自小脾气就不好,十几岁刚成年时,在城里混青楼,争风吃醋被人打瞎了一只眼睛。 因为叫李独眼不好听,而且丢了一只眼睛后,剩下的独眼显得特别大,所以被人叫做李大眼。 脾气暴躁又是残疾,条件好的看不上他,条件差的李大眼又看不上,所以三十岁了都没有娶妻,成了村里的一个笑柄。 这样的男人,竟然被推出来做为一个筹码,难道在这些人的心里,自己一个带着十个孩子的寡妇,就只配得上这样的货色吗? 柳均气笑了,他心念电转着,心里飞快的冒出了十几种办法,最后他选择最直接的一个。 “李媒姑,请您等我一下,我去去就来。”柳均微笑着说到。 “好好,快去快回,我在这说得口干舌燥的,要是有点什么喝的就好了。”李媒姑看柳均的态度亲和,感觉这事八九能成,很自然的就占起便宜来了。 柳均来到茅房,抽出一把几乎秃头的扫帚,从粪桶里沾了一把粪水,一个箭步过来就戳在李媒姑的脸上,大声骂到: “粪水就有得你喝,喝喝喝,喝死你个死八姑,我男人刚死你就上门来欺我孤儿寡母,我孩子都没养大你就让我改嫁,我守贞如壁,县太爷老太君都夸我一句贞节刚烈,你好大的胆子敢辱我清白,谁让你来我家挑事的,我拉他去见官,我打死你个死八姑。” 柳均操着一根沾屎的扫帚,不紧不忙的把李媒姑打得抱头鼠窜,从村头打到村尾,嘴里却不停的骂着,主要内容集中在三点:李媒姑侮她清白,自己为先夫守节,县令和老太君都夸过她。 重点自然是在与县令和老太君的关系上,震慑那些别有用心的人,同时也让大家看清楚李媒姑的下场,不想被沾屎的扫帚打一顿,就不会再有人敢保这个媒。 把恶心人的李媒姑打一顿,并不能消除柳均的愤怒,因为她不是幕后的黑手,黑手如果不出意外,应该就是村长一家了,只有他们家才能借这种恶心人的方式侵吞她的家产。 如果自己是以前那个柳娘,带着十一个孩子,除了乖乖就范,好像也没有别的办法。因为想要在村里生活,村长族老很多时候是绕不过去的。 而且这种侵吞很容易得到其他族人的默认,特别是柳均经营出一些自己的产业后。 柳均已经是寡妇了,法理上属于自由人,如果改嫁外村,对村里的人来说就等于资产流失,还不如改嫁村里的人,至少肥水不流外人田。 闹将一顿,估计一时半会那些人不会敢再来烦他,至少在验证了他跟县太爷的关系前,是不敢搞小动作了。 但柳均并没有消气,带上李有为李大个和李招娣就上了石坡,准备加速把在县城里买的东西整出来。 这一次回来,他在县城里买了很多东西,其中有石墨,皮子,牛筋,铜板等等,顺带还让人送了几车石碳过来。 石墨碳渣和粘土混合就能制原始的石墨钳锅,皮子缝在两块木板间,再缝上逆止皮阀,就是风箱。 煤碳在这年头不值钱,比木炭便宜多了。 因为它杂质多,不能用来打铁,冬天用来烧火取暖又容易中毒。所以只有那些露天的食肆会用来煮饭炒菜,价格非常便宜。 看着柳均把石碳往炉里塞,李有为终于忍不住说到:“姐,四虎哥说过不能用石碳打铁的,说烧出来的铁会脆,要不我们还是找四虎哥帮忙吧?” 如果是今天前,柳均可能会找李四虎帮忙,毕竟自己对他老婆孩子有救命之恩,李四虎也是个重情义的汉子,但是现在,柳均就不敢这样做了,因为他现在要做的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不敢肯定,当某一天,这种要人命的东西对准了李四虎的族人,他还肯坚定不移的站在柳均这一边。 如果自己扯出来县令的这柄大旗不能吓住村长一家,那接下来他们肯定会有进一步动作,到那一天,李四虎李十虎会因为自己,而反对他们的族人吗? 借着这个机会,柳均循循善诱道:“有为,你知道姐为什么不找李四虎吗?” 李有为摇摇头,他确实很不理解,打铁这种东西,李四虎是专业,不找专业人士帮忙,不怕搞砸了? “有为啊,如果有一天,村长啊七爷啊你四虎哥啊,看上了咱家的钱,想把你姐杀了抢咱们家的钱……。” “他们敢!”话还没说完,李有为就怒喝起来:“我跟他们拼命,我砍死他们,姐,我不会让他们欺负你的。”说着就低头四处找刀子。 柳均赶紧制止了他,欣慰的说到:“比喻,这是比喻,七爷和四虎也不是那样的人。有为啊,你肯为了姐跟他们拼命,但是他们会不会为了姐,跟村长啊族老们拼命呢?你知道这种差别叫什么吗?” “叫什么?” “叫一条心,有为啊,你跟姐是一条心,他们不会,所以有些秘密,不能让他们知道。”说到这里,柳均的目光转到了李招娣身上,笑着问到:“招娣啊,你呢?你跟我是不是一条心的?” 李招娣拼命的点头,眼中闪动着一种狂热的神色。 这个小姑娘自从来了柳均家后,看待柳均的眼神就时常带着这种狂热,而且柳均还发现,她会悄悄的模仿自己的一举一动,这显然是极度崇拜导致的变化。 有这种崇拜打底,柳均有信心把她培养成跟自己‘一条心’的人。 至于李大个就更不用说了,现在基本只有柳均才能使得动他了,连他妈桂花嫂的话都不怎么好使了。 除了在场的这三个,还有家里的孩子们,只有他们会跟柳均一条心,这些人将在成为他在这个操蛋的世道里挣扎求存的核心班底。 第三十五章 腰身细了 “李四虎说石碳不能打铁,是因为他不懂秘法,有为啊,现在姐告诉你的就是用石碳打铁的秘法,这些东西你要用心记用心学,但千万不能随便透露出去,知道吗?”柳均叮嘱到。 李有为坚定的点点头,柳均‘一条心’的说法,立刻让他把李四虎等人和自己等人区分开来,不过少年人思想有时候容易极端,他区分的标准就变得比较极端,凡是能为柳均去砍人的才算‘自己人’。 而秘法就更不用说了,这个时代的人对秘法的重视,是现代人无法想像的,现代人随便上网一搜,卤鸭脖臭豆腐的配方唾手可得。 但是在古代,一个秘方就能养活一大家子好几代,几十代,是整个家族繁衍生息,开枝散叶的基础,怎么重视都不为过,光是秘方两个字,就足以让李有为上心了。 “还记得我们刚把石碳拉回来,就把它们塞进窑里了吗?那个窑叫蒸馏窑……,什么叫蒸馏?你把它想像成蒸包子……,什么叫蒸包子?你没吃过包子吗?” 原理教学在这里卡住了,柳均发现大家竟然都没吃过包子,仔细一想,果然没有关于蒸包子蒸馒头的记忆。 “看来是发面用的酵母菌还没发明或者还没传到这里。”柳均喃喃的嘀咕一句,感觉自己又发现了一条发财的门路。 酵母菌发明很早,但是古代的技术传播非常缓慢,有的地方几百年前就吃上发面了,有些地方还在啃死面。 古代的‘死面’可不是现在那种高筋高温窑烤,风味独特的食品,而是硬得能砸死人,咽下去卡嗓,吃多了便秘的‘石头’,其中的代表是黑馍馍,大列巴,法棍。 回头把酵母菌弄出来,又要发财了,而且是发大财。不过一想到发大财,柳均的眼神就冷下来了,今天这件事情告诉他,一个女人在这个时代,如果没有自保能力,发财了只会被那些恶心的家伙盯上。 “敢打我主意,弄死你。”柳均恶狠狠的又往炉里加了一把碳。 “蒸馏过的石碳就会变成焦碳,原理很简单了,就是通过高温把里面的杂质去掉,比如硫啊磷啊之类的,硫磷是什么不用问,知道是杂质就行了。这样的焦碳炼出来的铁不会脆。”看到李有为又有发问,柳均赶紧打断。 一点化学物理知识都没有,真要给他讲解这些元素,几个月都不够。 “焦碳比木炭的温度更高,你再看这个炉,看到进气的风道了吗?为什么要建成这样弯弯扭扭的?是为了预热进气,不然空气是冷的,吹进炉里不就把里面吹冷了?” 柳均尽量用通俗易懂的词汇来讲解,确保李有为能听得懂,因为以后这些活还是得李有为来做。 随后又是石墨钳锅,泥范,浇铸,买来的铁料被放进钳锅里,开炉,先浇出特殊造型的铁砧,铁锤,夹剪等等,李十虎估计没想到,他以前念念不忘的整套家什,被李均随手就浇筑出来了,虽然比不上锻打的,但淬火和渗碳后也勉强够用了。 最后才是上铁条,卡在铁砧上敲成薄片,柳均浇的这个铁砧有很多孔位,把限位的卡子卡上,就算是新手,也能敲出厚薄一致,形状一致的铁片,比李四虎这种专业铁匠手工敲出来的还要标准。 一顿忙活,直到第三天,柳均才得到了一根小手臂长,两毫米厚,烤得发蓝,弹性十足的钢片。 “太不容易了,忙活了这么久才搞定。”摸了自己灰头土脸一把,柳均感叹到。 如果让李四虎听到他的话,估计能气得把他扔进炉里,太气人了,没有上辈子的各种知识,给他一千年也搞不出这根钢片来。 不过李有为拿起钢片,挥了两下,却疑惑的问到:“姐,这铁片能做什么?做刀吗?太软了吧?” 柳均微微一笑问到:“你们知道什么武器,就算是老弱妇孺拿起来,也能干掉一个全副武装的骑士吗?” 李有为和李招娣摇摇头。 “弩,不过这东西是管制武器,回头再说,我们先造几把软刀子。”柳均说到。 钢片造出了第一根,后面再做就容易多了,花了半天功夫敲了十几根钢片出来,挑了其中二十厘米长的两根,开锋开刃,钉上握把,握把是皮带扣样式,和皮带联在一起。 软刀就插在皮带里,必要时就能抽出来,平时在皮带里又看不出是把刀。 别看只有二十厘米长,扎人那可是一捅一个对穿。 至于平时电视里那种一米多长的软剑,根本不可能存在,当它软到足以缠在腰上的时候,就意味着它软到根本砍不了人。 把软刀带往腰上一束,勒出了宽敞长裙下腰身的线条时,李有为失神的眨了眨眼睛,然后快速反应过来,慌乱的别开了目光,反倒是李招娣两眼冒光,死死盯着柳均的腰,眼中闪动的全是两个字——羡慕。 李招娣的眼神让柳均反应过来,手指往自己腰上一比划,不算很细啊,至少比不上李招娣的细,有什么好羡慕的? 不过相比刚穿越来的时候,柳均的腰确实细了很多,长期坚持的拉伸和锻炼,加上高强度的劳作,配合上束腹带的约束和马油的滋润,他现在的脏器基本归位,体脂下降,妊娠纹减淡,算是恢复了一定的美感。 至少不至于像刚穿过来的时候,连他自己看着都倒胃口。估计是一直穿宽松的衣袍,现在突然间束起来,反差太大,才把大家惊到了。 想到这里,柳均取笑到:“看我做什么,还没你的细呢。” 平常话语不多的李招娣少见的翻了记白眼。 第三十六章 差役要进村 晚上在房间里,柳均锁上门,除去衣物借着灯光仔细查看自己的身体,跟刚穿越过来的时候相比,身体的状态得到了极大的改善,身上的肉不再一坨坨的耷拉下来。 手臂小腿等地方,勉强能看到肌肉的轮廓,肌肉的量其实不多,女人因为先天的缘故,不吃药,就算多花一百倍的努力,也很难炼出男人的肌肉,但因为这些肌肉的存在,提拉了骨架和肉多的地方,让他的体态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如果他刚穿越来的时候,只是一个被生育摧残得憔悴不堪的肉松妇女,那现在的他,已经能称得上女人了。 当柳均的双手顺着腰部的曲线往下滑的时候,那弯曲的弧度突然让他有点明白,李招娣最后白他那一眼是什么意思了,前突后翘才叫腰,李招娣那种只能算杆子。 柳均忍不住失声笑了起来:“想不到这具身体还能有让小姑娘羡慕的一天,感谢现代健身科学。” 有了明显的效果,柳均锻炼起来就更有信心了,扛起自己做的简易负重包,先来五乘五的负重深蹲。 然后是波比跳八分钟,等自己累得要软到在地上时,强撑着进行平板支撑三分钟,喝豆浆,休息半个小时,再来一次。 第二次做完后,拉伸十分钟,然后洗澡睡觉。 这一套循环已经持续三天了,从刚开始两分钟平板支撑,到现在这种强度,一步一步循序渐进,柳均感觉自己的耐力也越来越好。 力气也大了一点,但还是远远无法和壮年男人相提并论,力量方面,女人的身体太逊色了。 第二天早课,孩子们发现自己多了一门功课,那就是射箭。 表面看上去平平无奇,仿佛几根木片绞合而成的弓,实际上是以钢片为骨的铁胎复合弓,同时弓把的两端有卡口,除了柳韵之外,没有人知道这些卡口是做什么用的。 铁胎弓的强度太高了,孩子们拉不开,唯一能拉开它的,只有李大个,其他人练习的时候,用的都是柘木弓。 “每个人射箭五十次,不要求你们射得有多快,但一定要射得准,五十中十算合格,奖励果糖,少于十箭的豆腐脑不加卤。” 柳均的命令刚下,立刻引起了一阵哀嚎,主要是针对豆腐脑不加卤这一点,不加卤的豆腐脑实在太难吃了,特别是他们这些每天两杯豆浆一碗豆腐脑的孩子,加卤的都吃腻了,不加卤的光想想就想吐。 但也因为这样,所以惩罚效果特别好,连李有为都忍不住问能不能换一种惩罚方式,不过在柳均给他试了一遍吊脚尖后,他就赶紧要求换回来。 柳均自己也拿起一起铁胎弓,试了几次没拉开,直勒得手指生痛。无奈只好放回去,羡慕的看着李大个不停的张弓,嗖的一下,箭没影了。 以李大个的力气,二十秒一箭的速度,能连射十次,射得准不准暂时不提,李大个的箭绝对重,没有箭头的箭杆五十米内击中硬物,箭杆直接爆了。如果加上箭头,重甲都不一定能扛得住。 孩子们就在这种痛并快乐的训练中,在充足的营养中,茁壮成长。 与此同时,柳均不停的做着准备,默默等待着有可能到来的麻烦,只是让他想不到的是,麻烦来得会如此棘手。 早上七点半左右,李十虎气喘吁吁的跑回来,见到柳均就上气不接下气的说到:“有……有人找了差役控告你偷他们家的秘方,有……有李家村人举证。” 虽然心里焦急,但柳均还是面带微笑,安抚李十虎道:“别着急,慢慢来,先喝口水。” 听李十虎的喘息声音,就能听出他已经到了极限,如果持续下去,肺部的毛细血管就会破裂,血液积聚在肺泡里导致咳血甚至窒息。 当年的马拉松就是跑死的,而马拉松这个项目,也是为了纪念他才以他的名字命名。 从这里到县城有七公里左右,早上七点开城门,李十虎必须马不停蹄,以配速五公里以上的速度,才能在半个小时左右赶回李家村,跑的还是泥地。 喘了足足两分钟,李十虎稍微好了点,就迫不及待的说到:“姐,你快跑,那个杀千刀的李大眼愿意做证,说是你偷了朱家的秘方,差役准备来村里抓你。” 柳均第一个反应是不可能,有了县令和老太君的召见,区区朱家是很难通过官面的手段来对付他,难道这其中出了什么意外? 而且李大眼怎么跟朱家混到一块去了? 第三十七章 好狠的毒计 时间回到两天前,李大眼在县城的老相好家里被两个家丁掀了起来。 所谓的老相好,不过是半掩门的暗娼,虽然年老色衰,但要价便宜,是农贩走卒为数不多的选择。 而半掩门的行当,也是这个时代无田无地无家无宗族照应的女人,为数不多的去处,能卖身为奴已经是很不错的了,像刘如这样在村里有公产能照应一二的,算比较幸运,至少没饿死。 如果是在城里,刘如这种有点姿色的寡妇,青楼和半掩门的暗娼会是她不多的选择之一,等年老色衰一身脏病草席一圈扔乱葬岗里半夜被野狗拖走。 所有怀念旧社会想穿越回来的女人,都应该扔她回来体验体验,但凡她能忍受上厕所没有纸尿液沾毛上,和阿哥们几年不洗的油头里的跳蚤小虫,就算她合格。 老相好就能忍受李大眼折腾,忍受他臭烘烘的体味和口臭,因为这已经是她年老色衰后为数不多的老顾客了。 被掀起来的李大眼暴跳如雷,怒吼着:“你知道我爹是谁吗?我爹是李家村村长。” “找的就是你们李家村的。”十几天前在街上拦柳均摊子的那位朱家管家笑着说到:“听说你这两天在道上打听那家仙豆乳店和县令的关系,怎么,你身为李家村村长的儿子,竟然不知道仙豆乳和县太爷的关系?” 李大眼有些懵,什么情况?就因为自己打听打听消息,就把这些人招惹来了?那个柳婆娘在县城这么有势力吗? 如果李大眼他爹是见财起意,那李大眼纯粹是见色起意,柳均老觉得自己皮肤不好体态不行,但那只是他觉得,别人并不这样认为。 特别是他现在坚持锻炼,按照前世的标准来恢复的形体,连李招娣这样的小姑娘都羡慕不已,对李大眼这种没见过什么世面的乡巴佬而言,诱惑力是致命的。 气质这种东西是由内而外自由散发的,举手投足皆是风情,迷死李大眼这种层次的男人太容易了。 前段时间在路边见柳均回村,李大眼当时就看呆了,一直念念不忘,后来听自己老爹说,柳均在外挣到了一些产业,这些产业不能任由一个寡妇拿着,要交到村里,李大眼当即自告奋勇,提议取柳均为妻,把人和产业都拿过来。 两父子一拍即合,李家村长李万田已经很久没见过柳均了,他印象中的柳娘还是以前那个唯唯诺诺,不敢正眼看人,灰头土脸的乡下婆姨,除了能生养之外,没有别的优点,他还觉得自己儿子亏了呢。 李大眼也不是什么好货色,李万田为他也操了不少心,寡妇就寡妇吧,能生养就行,就自家这条件,上门提亲那寡妇还不得屁颠屁颠嫁过来? 一想到李大石家那十个孩子,没有一个夭折的,李万田就羡慕得眼珠子都红了,他堂堂一村之长,生六个娃还夭折俩。 然而乡下土老财没想到的是,柳均扛着扫帚就把媒人从村头打到村尾,言语中还透露了一个信息,她竟然跟县令搭上了关系,还得到了老太君的称赞? 这消息当即把李万田吓得直哆嗦,他不觉得一个乡下村妇敢撒这种天大的谎言,但也不排除夸大其词,有些村夫愚妇从县衙门口过一次,都敢吹成是县令的老相好。 于是赶紧把李大眼派到县城来打听消息,李大眼也不是一个省心的玩意,揣着老爹给的小钱钱就直奔县城,找自家的老相好胡天海地了两天,然后才出去打探消息。 一个乡下农夫懂什么打探消息的,像无头苍蝇一样转了两天,什么收获都没有,反倒打探到了柳均的店在哪里。 去到了那家位于县城最繁华的中心,三百多平,三进,商住一体楼的时候,李大眼脑袋嗡了一下,好半天都回不过神来,这下他相信柳均跟县令有关系的消息了。 以他的脑袋,想不出除了这个原因外,柳均一个乡下村妇有什么能力挣下这般家业,他倒挺有自知之明,当下就断了觊觎的念头,回到老相好处继续胡天海地,准备把钱花光了就回去通报李万田。 没想到钱还没花光,有人却找上门来了,一看是某个豪强的家丁,李大眼反倒不怕了,因为他家也算豪强之一,除了官面上的权贵,一般的豪强根本不敢拿他怎么样,因为那样会面临李家村的报复。 像这种单一姓氏的大姓村,就算很穷也没人敢招惹,这年头争水抢地都能打死人,要敢弄出人命来,两家必定成世仇,最多就被打一顿。 于是他就被打了一顿。 吃到苦头,李大眼便没刚开始那么硬气了,有问有答,问什么说什么,抱着的是好汉不吃眼前亏,回头再秋后算帐的念头。 不过聊着聊着,双方都发现不对劲了。 “那个柳娘柳当家的手艺不是你们村子的?产业也不是你们村的?”朱管家诧异的问到。 “什么?柳娘的产业不是她的?而是县太爷因为老太君才暂时划给她用的?做为仙豆乳专营?”李大眼也很诧异。 朱管家说着说着,发现李大眼的心思不纯,顿时意识到这其中有很大的操作空间。 “柳当家的产业不属于你们的,你们村里也沾不到光,秘方也捏在她自己手里,与你们村没一毛关系,何不这样,我们朱家要这秘方,你们村里要这份产业,只要你们能出面做证,这个柳娘嫁进来的时候根本不会什么秘方,就成了。”朱管家循循善诱。 “不是说柳娘认识县太爷吗?万一她找到县太爷门下,怎么办?”李大眼迟疑到。 “呵呵,我们可以如此这般,我们派人报官,说她偷盗我们朱家秘方,差役到你们村里把她给逮了,你安抚村民不可阻拦,等她进了大牢,三木齐下折磨一顿,区区村妇估计会吓破胆吧。” “到时你便带着婚书进牢房,表示愿娶她为妻,以夫家名义与我们朱家交涉,只要她签下婚书,你就问出仙豆乳秘法,我们得到秘法后就撤诉,根本会不闹到县令那里去,就算以后被县令知道了,你身为柳娘的夫家,处置自家的财产和妻子有何问题?” 朱管家还没说完,李大眼就不停在那里倒抽凉气:“好狠好狠,太狠毒了,就这样办。” 第三十八章 敢杀人才算自己人 柳均并不知道朱管家定下了如此歹毒的计策,但他很清楚如果差役进了村里,他会有多麻烦,光是闲言碎语都能把他给淹了,就算是现代社会,有两个警察到你家里把你带走协助调查,也会惹起一堆的闲言碎语,何况是这个时代。 马上的柳均又想到了村长李万田,如果对方跟朱家合流了,那肯定会借机会生事,所以无谓如何不能让那些差役进到村里。 柳均连忙问到:“你回来有没有被人看到?” 李十虎应到:“没有,我抄小路回来的。” “走,我们把差役拦下来,不能让他们进到村里。”柳均说完便进门换上衣服,只要不在村里被带走,那就还有回旋的余地。 只要赶在自己进入牢房前找到县令的师爷,那就有很大的机率把这些官面的力量抹平,县太爷不可能让柳均这个刚被他树立的典型有损风评的。 不过换衣服的途中,柳均的眉头还是皱了起来,因为他发现,就算把这次的危险胡弄了过去,下次朱家再来同样的技量,他照样会很被动。 县令救得了他一次,救不了他两次,如果没有一劳永逸的办法,那光是同类型的麻烦,就能让他应接不暇,怎么办呢? 等待中的李有为突然凑到李十虎的身边,低声问到:“十虎哥,我姐对你怎么样?把这么大的一间店交给你管,够信任吧?” 李十虎闻言神情一肃,郑重的道:“柳娘姐对我没得说的,你没呆在县城不知道,城里的人太有钱了,二十文的甜仙豆乳天天抢,抢不到家丁们还打架呢,柳娘姐让我看到了不一样的活法,还把整个店交给我打理,工钱也高,我已经不想再学我哥一样打铁了,跟他打了七八年铁,一套家什都混不到。” 李十虎絮絮叨叨的说了一大通,各种感谢话,最后被李有为打断了:“那你是不是自己人?” “啥自己人?”李十虎不明白。 “敢为我姐杀人的才算自己人。”李有为说到,两眼死死在盯着李十虎的眼睛,眼中杀气凌然,李有为是杀过人的,心理和普通人截然不同,这两眼一瞪,还真把大他几岁的李十虎给吓住了。 “杀……杀人?”李十虎颤声问到。 “对,杀人,你敢不敢?如果那些差役要把我姐抓走,你敢不敢杀人?敢不敢?”李有为追问到。 柳均怎么都想不到,李有为会把他的‘自己人’标准提升到这种地步,不敢杀人就不算自己人了? “我……我……我……。”李十虎被这些话吓得语不连声,杀人?还是杀差役?疯了吗? 看出李十虎眼中的迟疑,李有为轻蔑的嗤笑到:“不敢杀人?那你算什么自己人?” 李十虎还不到二十岁呢,年轻人最受不到激了,这时候哪还想到会有什么后果,当即说到:“有什么不敢的!杀人而已,有什么不敢的!差役又怎么样,我杀给你看。” “好,这才叫‘自己人’,等一下可别不敢下手。”李有为竖起大姆指,但也把李十虎架住了。 于是柳均换完衣服出来,看到的是两个气鼓鼓互瞪的斗气包。 “你们在做什么?”柳均讶然问到:“还有,你们背这么多东西干嘛?” 只见李有为和李十虎身后都有一个大大的包裹,鼓囊囊的不知道里面装了些什么。 李有为说到:“一些日常用的东西,我们准备在县城等你。” 也对,如果自己不得不进牢房,那确实需要有人在外面照应,而且时间可能会比较长,带上衣物很有必要。 沿着乡路,柳均三人快步的往县城方向走去,如果差役下乡到李家村,一般会走这条路,路上就能碰到。 半个小时后,果然在半路上看到了两个身穿制服,手拿铁尺的差役不紧不慢的往前走着,迎头就碰上了,可是看清楚为首的差役,柳均的表情顿时不好看了。 为首的差役正是那天街上要抓他的张三,最后被班头喝止了。 原本柳均还有一点期待,来的差役是班头那一边的,就算其中一个是也行,这样就能监督张三等人不要有太出格的举动。现在看来这个期待落空了,只看另一个差役跟在张三身后亦步亦趋就知道,那只是一个小跟班。 这种情况下,柳均也不得不硬着头皮迎上去了:“民妇李柳氏,见过两位差爷。” 张三看到柳均,顿时眼睛一亮:“原来是仙豆乳的柳当家,正想去找你呢,没想到你自己送上门来,柳当家啊柳当家,麻烦你跟我们走一趟吧,你的事犯了。” 柳均差点就按捺不住笑出声来,这种幼稚的言语施压方法太低级了吧?难道一句‘事犯了’,真正犯事的人就一五一十全交待了? 不过仔细一想,似乎又很有效,至少就柳均这具身体的前身柳娘来说,被两个差役凶神恶煞的一吼,不管有没有犯事,估计腿都软了。 张三用的方法虽然低级,但他却一直这样用,这就表明的这种方法有用,哪曾想到碰上了柳均这种不但不害怕反而想笑的。 “两位差爷说笑了,民妇奉公守法,乐善好施,怎么会以身涉法,请问两位差爷可有证据?否则便是污蔑良民,被县令知道了就不好交待了。”柳均平时跟村民说话都是尽量浅显易懂的,现在却火力全开,张嘴就三个成语崩出来,这哪是一个乡村民妇能有的水平,顿时震得张三等人一愣一愣的。 人的水平是很容易通过言辞表现出来的,否则也不会有那句打油诗‘奈何本人没文化,一句卧草闯天下’了。 趁两人愣住的间隙,柳均又道:“应该是有人污蔑民妇,还请两位差爷明察,不如两位差爷移驾道左稍做歇息,然后与民妇结伴前往县城,民妇也有要事求见县尊,另外,两位差爷旅途劳累,民妇另有仪程奉上。” 仪程用在这里不太合适,但却能清晰的展示柳均的文化水平,文盲村妇是绝对没有这么丰富的词汇量。 一时间,张三两个也不得不掂量掂量柳均的份量了,万一她背后有个读书人之类的,那他们这种举动一定讨不了好。 刚刚心生忐忑,柳均立刻又很‘上道’的表示有仪程,可能怕他们听不懂,还用手指做了个掂碎银子的手势。 两位差役晕乎乎的,顺着柳均的话就往道路旁走去,大路上虽然人少,但偶尔还是有村民来往,被别人看到他跟两个差役在一起,解释起来就会很麻烦了。 何况接下来他要做的事也不好在大马路上展开,这些差役跟他无冤无仇,为什么要找他麻烦?还不是因为钱,如果钱能解决麻烦,柳均很乐意用钱来解决,因为他手上赚钱的法子太多了。 然而在路边的草丛里,李有为和李十虎已经悄悄的解下了自己的包裹,从里面掏出了两张铁胎弓和木柄,然后把弓把扣在木柄的前端,用力一按,弓就打横卡在了木柄上,变成了一把弩。 这就是柳均在弓把上留下两个卡口的原因,只要有需要,弓随时能组装成弩。 弓不是管制武器,这里临近山区,有大量的猎户,弓,是猎户吃饭的家什,几乎很多人家都有。但弩却是管制品,私藏弩甲者,重则抄家,轻则流徒。 李有为还是太年轻了,这么一点事就把能导致抄家的管制武器拿出来,如果柳均知道,根本不会让他这么莽撞。 柳均也确实提防着孩子们,所以并没有告诉李有为组合弩把的办法,但李有为又不是傻子,窑炉的仓库里看到藏起来的木柄,又看弓上的卡口,再联想到柳均经常把它们一起把玩,自然就猜到了一些,再偷偷一试就成了。 看着组合而成的大杀器,李十虎原本紧张,害怕,担心的情绪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激动,忐忑和跃跃欲试,哪个男人会不喜欢大杀器? 只不过暂时没有出手的机会,柳均三言两语竟然把两个差役唬住了,还是柳娘姐厉害。 然而没等他们走到路边偏僻处,远远的突然有一阵马蹄声响起。 柳均心中一动,抬头往远处望去,这附近能出骑马出来跑的就只能刘庄的紫青书的,别的地主老财就算有一两岁劣马,也不舍得跑起来。 然而抬头望去,只看到了一队五六个装束与本地人截然不同的骑士,骑士远远的看柳均等人,竟然发出一声古怪的呼啸声,加速往他们的位置奔来。 第三十九章 异族骑兵 柳均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张三两个差役就惊叫起来了:“北方蛮子,天啊,蛮子南下打草谷了。” 说完就掉头往路边的树林里跑,然而没等他们跑到有遮蔽的地方,破空声响起,两枚劲箭把他们钉在了地上,跟班当场噎气,张三被射中腹部,凄厉的惨嚎起来。 三骑驰至,其中一骑纵马跃进道旁,马刀一挥,直接把张三劈死当场。 柳均整个过程都是懵的,他曾几何时见过这种骑马砍杀,砍瓜切菜的场面,一转眼,原本活生生的两条人命就这样没了?他突然有点明白命如草芥是什么意思了,马刀锋下,脑袋并不比草根硬多少。 砍死张三的蛮族骑士翻身下马,嘴上嘟囔着一些听不懂的话语,把手中马刀往地上一插,淫笑着向柳均走来,从他眼中的色欲就知道他接下来想干什么。 另外两骑勒停在路上,发出阵阵起哄的怪笑,大声呼喊着,可能是在说‘下一个轮到我’之类的吧。 柳均虽然发懵,但手上的动作却并不懵,就在蛮族骑士探手抓住他的肩膀衣服往下撕扯,露出白皙的肩膀时,柳均也从腰上抽出软匕,利落的往前一送。 长年的外科手术训练让柳均很熟悉人体的弱点,软匕准确的扎入了蛮族骑士的心脏,心脏被刺破,产生的剧痛会瞬间让整个身体痉挛抽搐,全身的肌肉往内收缩,别说还手了,连惨叫都叫不出来。 蛮族骑士瞪着眼睛,难以置信的看着神情木然的柳均,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只有大股大股的鲜血从嘴角涌出。 路上的两名蛮族骑士因为角度的问题,看不到柳均手中的刀子,但却能看到同伴的身体僵直,意识到不对劲,连忙呼喊起来。 同伴没有回应,回应他们的是两记破空声,两枚弩箭射出,其中一枚射中了一名骑士的身体,把他从马上带了下来,而另一枚却射空了。 幸存的最后一名骑士掉头望向弩箭射来的方向,看到的是草丛后扛着弩的李有为和李十虎,当他看到弩机的时候,顿时发出一声惊叫,也不管同伴了,拨马掉头就跑。 经常南下打草谷的蛮族骑兵很清楚,弩在南边是管制武器,拥有弩的肯定是正规军,而且是正规军中的精锐,部落的长者千叮万嘱他们,看到持弩者,赶紧掉头就跑。 射失了箭的李十虎羞愤难当,满脸通红,奋力的往弩里上弦,可是并不熟练,连拉几次都没能把弦扣上。射失也是因为不熟练,李有为训练过射箭,弩也悄悄组装起来玩过几次,所以能一矢中的,但李十虎却是第一次摸到这东西。 就在焦头烂额之际,耳边突然传来了柳均的声音:“让我来。” 柳均接过弩机,把前踏勾踩在脚下,双手拉住弓弦,往上提的同时腰肌发力,整个身体往后仰,全力一拉。 卡嗒一声,弓弦扣在了扳机上。 论力气,他是比不过李十虎的,但铁胎弓的力太大,光靠蛮力,除了李大个那种天生神力的,其他人也拉不开,必须要讲技巧全身发力。 上好弦,柳均托起弩机,发觉太重了手举着不稳,他干脆仰躺下,用膝盖支起,撑住,瞄准,射击。 嗖的一声,跑出去上百米的蛮族骑兵身形一震,在马上栽倒了下来,战马还惯性的前奔出一段的距离,感觉到背上没人了,又疑惑的停了下来。 柳均踮起脚尖四周看了一圈,看不到有人,这才冷静的喝令到:“不要动尸体,你们去把战马牵回来,快。” 柳均一开始有点懵,那是因为亲眼见到两个人横死在眼前,冲击太大才懵了,但等他本能的抽出软匕捅死了敌人后,身为外科医生的特有冷静便回到身上。 他甚至没有第一时间抽出软匕,因为那样心脏的高压会导致血液喷涌,溅他一身血。 反倒是李有为和李十虎有些不知所措,人射死了,接下来怎么办他们却没头绪,现在听到柳均的命令,当即像找到了主心骨一样,飞快的动了起来。 收拢三匹战马,柳均带着两人快速钻进了几十米外的树林里,穿过树林后,把战马绑在一个隐蔽的小山坳处。 这才在李十虎的引领下,从小路往村里赶去。 一路紧赶慢赶,柳均也从李十虎的口中打听到那些蛮族骑士的来历。 距离此地几百公里外的无定河北面,是广袤的大草原,里面生活着大量的游牧民族,其民族构成的复杂性,不是李十虎能说得明白的,他唯一知道的是,每年秋天,蛮族人都会越过无定河,进行所谓的打草谷活动。 草不是草,是人,谷不是谷,是财物,烧杀抢掠是唯一的主题。 不过蛮族人打草谷,一般不敢这么深入,李十虎有记忆以来,只有十年前听说有蛮族人到过县城,当时担惊受怕了很久,村民们全部武装起来,粮食财物也都藏起来,老弱妇孺随时准备往山里转移。 可是准备周全,却连蛮族人的影子都看不到,没想这次会出现得这么突然。 “越过无定河?难道北面没有墙吗?”柳均突然想到一个关键,急声问到。 “墙?什么墙?没听过啊。”李十虎不解的应到。 柳均心神俱颤,李十虎竟然没听过墙?如果这里是中国古代的北方边境,不可能有人会没听过墙,延绵万里的万里长城,就是抵挡蛮族南下的边境之墙。 李十虎竟然没听过墙,那就只有两种可能,要么是处于七国之前的时代,长城在七国时代已经开始建了,秦长城主要是把当时已经有的各国边墙联结起来。 但这不可能,因为社会的发展力明显超越了秦朝,秦汉七国时期,很多地方还在用青铜器呢。 如果不是七国之前,又没有墙,那唯一的可能就是,他穿越的不是地球。 这下麻烦了,他没办法利用对历史的认识来开金手指了。 就在他们在小路中狂奔的时候,刘庄的方向突然冲天而起大股大股的黑烟,又过了一段时间,如雷的马蹄声远远的响起,震得整个大地都为这颤抖上。 蛮族南下不可能只有三骑,他们肯定是大队人马的前锋。 “快点,再快点,马蹄声好像是冲着我们村去的,赶紧回去报信。”柳均赶紧催促大家加快脚步,希望能赶在蛮族人前面通知村民们。 然而等他们翻过村后的山坡,居高临下的看到,远处大路上一队百人左右的骑兵正在快速推进,而村口处,村里的壮丁竟然手持武器集合了起来。 “不好,他们看到刘庄的烟,把敌人当成山贼了。”柳均失声喊了起来。 第四十章 良言难劝该死鬼 前段时间因为山贼的缘故,村里的壮丁进行过几次快速集合列阵御敌的演练,所以看到刘庄起火后,他们第一时间就拿起农具集结,然而这却是一个致命的决定,他们的演练是针对战力低下的山贼,现在来的却是异族的骑兵,两者完全不是一个概念的。 异族骑马持弓擎刀,冲刺起来相当于古代的坦克,就算是正规军,也需要全副武装训练有素列队结阵,才有可能抵挡,一群村民,扛的武器还是农具,要是能打赢就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请神上身了。 “蛮族骑兵!蛮族骑兵,快跑!”柳均在山坡上高喊大叫。 可是距离太远,村口位置的村民根本听不到,柳均和李有为李十虎三个叫得嗓子都哑了,村民们一点反应都没有,反倒乱糟糟的散成一团,看不到任何阵列的样子,只能算一堆人挤在那里。 现代那些受过高等教育的学生们,军训一两个礼拜都练不出太整齐的队伍,更别说这些古代农民了,能挤成一团就已经算练过的了。 然而这样的队列,骑兵一波就能冲垮。 柳均心里着急却无可奈何,他靠双脚根本不可能赶在骑兵到达前赶到村口,何况他也不可能往村口赶,家里还有十个孩子呢。 “有为,你立刻想办法生火,弄出烟来通知村民,如果他们被冲散了,你就往石坡跑。”柳均命令到。 “好。”居高临下的看到村口的情况,李有为已经能猜到壮丁们有什么后果,正不知所措着,这时像是找到了主心骨,飞快的动了起来。 李十虎也把目光投过来,眼中满是惊慌和无措,他也不知道自己现在该怎么办,村中集合起来的都是壮丁,他的哥哥们必然也在队伍里,马上他们就要面对蛮族骑兵的冲击了。 这种时刻,再多的安慰都是徒劳,反而需要做点什么来分散他的注意力,柳均说到:“立刻到村里把杂物推到巷道里,杂物能阻挡骑兵,他们的马在村子里跑不起来,大家活命的机会就更大。” 李十虎眼睛一亮,应了声就拨腿往村里跑。 柳均也跟着往村里跑,直接从陶窑的方向拐进了村里,回到家一看,孩子们全都不见了。 不见了很正常,肯定是躲到宗祠里去了,那里是全村最坚固的一道建筑,青砖围墙,包铁的原木门,粗如人腿的门闩,普通人任他们砸,也不一定能砸得破。 然而这次的敌人不是普通人,宗祠的墙不足以提供保护,不用砸墙,光是箭弓抛射就能射杀一堆人,所以不能躲在宗祠,必须躲到石坡上。 石坡的围墙是专门设计的,有腰墙和躲箭的地方,而且很坚固,别看它薄,那可是原始水泥加竹筋浇筑而成,一般的手段奈何不了它。 赶到宗祠,只见几位族老围在门外,悠闲的抽着旱烟闲聊着,一些妇孺围在门外,孩子们在嘻闹,妇人们在张望闲聊,看不到他们有丝毫紧张的模样。 罗媒姑的声音在所有人里是最大声的:“这些杀千刀的山老鼠胆子是越来越大了,上个月才刚下山,这个月又来,也不怕被刘庄的表少爷逮住了。” 有妇人应到:“可能就是因为表少爷,上次他们抢到的东西都没来得及拉上山就被追回来了,连柳十娘家的瓦片都一块不少,眼看就要立秋了,山老鼠们熬不住了。” “这次刘庄被他们烧了,刘庄的表少爷会气坏吧,一定不要放过这些山老鼠,把他们从耗子洞里挖出来才好。”罗媒姑幸灾乐祸又尖酸刻薄的说到,无论是山贼还是刘庄,她都看不惯,谁倒霉了她都开心。 “少说两句吧,都是些苦命人。”李七爷就烦这种无知妇人,山贼是什么,不外乎是一些失地农民,没流落到山上的时候,他们跟李家村的村民没什么两样。 这年头看天吃饭,一旦有个天灾人祸,农民就得流离失所,指不定李家村什么时候也有这么一天,有什么好幸灾乐祸的。 “我说两句怎么了?哟,七爷这些天发财啦,连话都不让人说啦?”罗媒姑阴阳怪气的说到,特别点了李七爷‘发财了’这一点,意有所指。 李七爷最近是发财了,凭什么发财大家都清楚,罗媒姑这样点出来,不就是指他靠后辈女娃混饭吃嘛。 李七爷气到了,一下就站起来,伸手指了指但又无可奈何,总不能过去扇她几巴掌。 李七爷不好动手打女人,柳均可没不好意思,谁让他现在是女儿身呢,快步过去一巴掌就扇在了罗媒姑的脸上。 扇完之后,柳均也懒得理她,大声喊了起来:“富疆,民瞩,李姝李嫊,你们在哪里?” 听到柳均的声音,李富疆抱着李友善,和李民瞩等孩子从宗祠里跑出来。 “快,带着大家到石坡上,快点,李姝李嫊呢?”柳均打眼一看,没见到两个女儿的身影。 “招娣姐带她们去采野菜了,还没回来。”富疆说到。 柳均飞起一脚,把不依不挠想过来拼命的罗媒姑踹飞了开去。 这个时候李七爷也开声了:“柳娘,你让孩子们去石坡做什么,山贼来了,这里安全。” “不安全,七爷,来的不是山贼,是蛮族骑兵,不光是孩子们,你们也要躲到石坡去,快快,李大个呢?”柳均快速说到。 柳均的话让四周为之一静,大家都被这个消息震住了,蛮族骑兵?多么遥远而又可怕的名词。 大家都没有说话,场中就只剩下罗媒姑张牙舞爪的尖叫声:“柳婆娘,我跟你拼了,撕烂你的……。” 最后几个字没说完,因为柳均听着烦,刷的一下从腰上抽出了软匕,寒光闪闪的锋刃把她余下的话都吓回去了,以往村妇们吵架,动指甲就已经是深仇大恨了,柳均竟然动刀子?天啊,不至于吧,罗媒姑的pc肌都快夹不住了。 同样被吓到的同样还有李七爷和围观的村夫妇孺们,寒光闪闪的刀子可是凶器啊。 这同样也是柳均的目的,吓住他们,才能让他们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外面来的是蛮族骑兵,宗祠挡不住他们的弓箭,想活命的,立刻带上所有人躲到石坡上,立刻,马上,不是在开玩笑。”柳均大声说到。 李七爷的表情严肃了起来,慎重问到:“你说的是真的?” “千真万确。”柳均严肃的点头。 李七爷对柳均的信任是这段时间建立起来的,他很清楚柳均的能力,不会胡乱说话,当即招呼起家人:“快快快,到柳娘的石坡上去。” 李七爷对柳均很信任,别人可就不一样了,有族老质疑到:“是不是真的啊?蛮人南下怎么官府没通知?记得十年前那次,官府老早就通知我们,还演练了半天,最后什么毛都没见到。” “是啊是啊,石坡上光秃秃的无遮无掩,就一堵墙,万一真有蛮人,躲到那里就等于送死?大家别信她。”不知什么时候跑到人群中的罗媒姑,终于有胆量喊叫了起来。 “良言难劝该死的鬼,信不信大家自决,李大个呢?”柳均心里焦急,但也没办法把这些人押到石坡上吧,只能尽人事听天命了。 一个相熟的村民朝宗祠里一指,柳均一进门,就看到了抱着一把弓,眼睛盯住对面墙上某个点的李大个。 桂花嫂和李瘸子正在死命拍他的手臂,让他走,但是李大个就是一动不动。 看到柳均过来,桂花嫂焦急的道:“当家的怎么办?这孩子又不听话了,是真的蛮人来了吗?” 柳均点点头,然后说到:“你们别说话,声音太乱了他听不进去的。” 虽然柳均把跟李大个沟通的要点教给了桂花嫂夫妇,然而他们总会因为某些原因而用不出效果,最大的原因就是喜欢大吼大叫。 等他们闭上嘴,柳均才拍了拍李大个的手臂,果不其然,李大个动了,脸转了过来,落到柳均的手上。 柳均慢慢移动手掌,引导李大个的目光移动到他的嘴上,然后用很清晰的口吻说到:“跟我走。” 李大个不是傻子,他只是不能正确接收信息而已,如果能清晰接收到信息,他处理会比很多人都好。柳均说完,他立刻动了起来,跟着一路小跑了出去。 见到此状,桂花嫂都忍不住酸到:“这孩子,娘的话都没一个外人好使了。” 倒是李瘸子明事理,低声骂到:“拉到吧你,说了让你别大呼小叫的,孩子听不进去,庆幸吧,现在有当家的能叫得动他,以后就算我们没了,也不怕他饿死。赶紧的扶我到石坡上。” 柳均带着李大个快步走出宗祠,然而外面的人还是围了一大堆,只有李七爷一家,和一些跟七爷交好的人开始转移,其他人都迟疑着没有动作。 柳均深吸了口气,想多尽一点自己的努力,劝动一个是一个,但没等他开口,村口的方向突然传来了几声凄厉的惨叫声。 这里距离村口挺远的,这么远都能听到声音,可想而知惨叫的人经历了何等惨烈的痛楚。 这声惨叫把大家都叫毛了,面面相觑,惊疑不定。 “还等到什么时候?不想死的就往石坡跑。”柳均借机大喊了起来。 有的人动摇了,挪了一下脚,又看看别人,这个时候有人带头,肯定会有不少人跟从。 柳均已经管不了他们转不转移了,现在他更担心的是招娣和两个女儿,带着李大个就往东面的入口跑去。 进村的大路只有村口的一条,但小路却有不少,采野菜最常走的是东面那几条小路,柳均赶过去希望能碰上三个孩子。 果然在路上,柳均就碰到了三个孩子,她们正拼尽全力往前奔跑,然而让柳均瞠目欲裂的是,她们的身后,一个蛮人正骑着战马,飞快的朝她们冲过去。 第四十一章 大爷,来玩啊~~ “小心后面!”柳均只来得及叫了一声,便飞快的向前冲去,不过他肯定是没有骑马的蛮人速度快。 蛮人骑兵刻意空着手而没有用武器,显然是想活抓三个孩子,不敢想像三个小女娃落到这些蛮人的手里会有什么后果。 就在这个时候,蛮人骑兵突然勒停了战马,在一堆杂物前停了下来,如果他不停下来,马蹄要是不小心踩在那堆杂物上,滑倒是很容易的。 高速奔跑的战马一旦滑倒,轻则马蹄折断,重则摔死骑士,由不得他不小心。 好端端的路上怎么会有这么多杂物?再仔细一看,路上布满了各种各样的杂物,有带钉子的木板,缺损的石磨,破碎的瓦片,乱糟糟的渔网等等,这样的杂物对人的奔跑没什么阻碍,但对战马而言就是致命的陷阱。 “是李十虎,是他布置的杂物。”柳均恍然,赶紧高声向孩子们叫到:“快跑,往石坡那里跑。” 李招娣本能的一拉李姝李嫊,就往横巷里跑。 蛮人又怎么可能放跑快到嘴边的小人儿,翻身弃马也要追上去,只见他迈着罗圈腿,两足翻飞着,也不比骑马慢多少。 这样追下去,李招娣几个人小力弱,肯定跑不过他的。 柳均脑子一热,再也顾不上自己一直保持的形像了,把衣领往下一拽,露出白花花的肩膀,同时高举起双手,把自己的腰线呈现出来,从上到下像水蛇一样扭了起来,同时朝着蛮人喊到:“来啊,大爷,来玩啊~~”。 柳均尖着嗓子,喊出了让他自己都混身起鸡皮疙瘩的娇嗔。就看你是追几个没长开的小女娃,还是追自己这颗熟透的水蜜桃。 蛮人用自己的行动给出了答案,他的双眼猛的一红,是真的充血红起来的那种,嗓子里发出一个仿佛野蛮般的咆哮,拨脚就往柳均的方向扑来。 “要不要这样啊?有这么勾人吗?”柳均大大松了口气,忍不住吐槽起来。 如果是别的情况下,柳均是绝对做不出这种事的,他堂堂一个大男人,竟然以色诱人。但遇险的是孩子们,他就顾不上这些了,他现在连自己的安危都顾不上了。 等蛮人转过拐角处,只看到柳均拍了拍身边的李大个,伸手指向蛮人喊到:“射他。” 为什么桂花嫂会认为李大个越来越不听她的话?那是因为柳均在与李大个的沟通下,已经建立了一套规范的沟通机制,比如柳均说‘射他’,李大个能听得懂,如果说‘射死他’,虽然只是多了一个‘死’字,但李大个就听不懂了。 这种规范的沟通机制,桂花嫂不能正确的执行,自然使唤不动李大个。 原本垂手呆立在那里的李大个听到这句话,目光立刻顺着柳均的手延伸到所指的目标,然后张弓,射箭。 ‘霍’的一声弦响,蛮人几乎是弓弦声响起的同时就被射中,整个人被强大的劲力带飞了开去。 倒地捂胸,蛮人瞪着难以置信的眼睛,直勾勾的瞪着李大个,然后极不情愿的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柳均也被李大个这一箭吓到了,前段时间他教李大个射箭的时候,只觉得他力气大耐力好,铁胎弓也能连张十次。但是准头嘛……,用术语来说就是箭头落点散布三十米范围内。 所以他没有在蛮人追赶孩子们让李大个放箭,怕他射不中,直到把蛮人引过来,距离不到二十米,又是伏击,这样总该能射中了吧? 谁知道李大个给了他一个大大的惊喜,这一箭不但射得狠,而且射得准,一击毙命。 “你太厉害了,大个,厉害。”柳均兴奋的拍了拍李大个的手臂,给他竖起了大姆指。 李大个竟然罕见的露出一个不好意思的表情,腼腆的挠了挠脑袋,如果桂花嫂见到这一幕,估计会惊掉眼珠子,她曾几何时能见到自家傻儿子有如此情绪化的表情。 所以从这个侧面也映证了,李大个不是傻子,只要能正确沟通,他就是一个普通人,甚至比普通人更聪明的人,至少普通人没办法像他这么快领悟射箭的技巧。 “啊!!”身后传来了尖叫,柳均回头一看,只见罗媒姑揪着心口在那里尖叫,她的身后是一些刚才不相信柳均话的村民。 “吵死人了。”柳均从地上捡起一块石头就砸了过去,把罗媒姑的叫声砸回肚子里,然后还厉声喝到:“还楞在那里干什么,快躲起来,蛮人已经进村了,能不能躲过就看你们的运气了。” 说完也不再理会他们,良言难救该死的鬼,柳均不是超人,不可能救得了所有的人。拍拍李大个的手:“跟我走。” 带着李大个一路狂奔,时不时听到一些惨叫尖叫和狞笑的声音,还有马蹄声,甚至还两次迎头撞上了零星的蛮人。 有一个蛮人扑倒了李二树家的媳妇,撕扯着小媳妇的衣服。而她的丈夫李二树战战兢兢的被堵在院子里,抱着脑袋颤抖着,却根本不敢去反抗也不敢跑。 蛮人背对着柳均过来的方向,胆子也实在是太大了,估计他是对自己的实力有绝对的自信,不怕别人偷袭,才也如此胆大包天。 柳均小碎步快速冲上去,蛮人也确实察觉了动静,猛的回过头来。柳均也在他回头的一瞬间,整个人跃起飞扑过去。 蛮人看到飞扑过来的柳均,有那么一瞬间的错愕,他还以为是偷袭的村民呢,没想到是个投怀送抱的美人,那婀娜的身段,白皙的肌肤,冷然的表情,都带给蛮人一种强烈的征服感,身下这白嫩嫩的小媳妇倒入不了他眼了。 “嘎咕。”蛮人发出意识不明的叫声,淫笑的探手往柳均抓去。 第四十二章 不要给她开门 蛮人的双手抓住了柳均的肩膀,但巨大的冲击力还是让柳均砸进了他的怀里,感受着怀中身子的软润,蛮人笑得眉毛都弯了起来,然后所有的表情瞬间定格,整个人僵在了那里。 柳均揉着手腕从蛮人的怀里爬起来,露出插在蛮人胸口的软匕,分毫不差的扎在心脏上。 只要度过了心理的那道坎,柳均就是一个受过七年专业训练的外科医生,冷静,手稳,大胆心细都是必备的需求,要扎心脏,就绝对不会碰到肋骨。 柳均站起来绕到侧面,然后才拨出软匕,顺势把蛮人尸体推倒在地上,防止心脏喷出的血液溅到衣服上。 李二树的媳妇都懵了,忘记了挣扎和哭喊,眼睁睁的看着仿佛女战神一般的柳均,瞠目结舌。对她而言,柳均能如引干脆利落的杀人,所造成的冲击比蛮人自己抹脖子死掉还要震憾,女人也能这么厉害吗? 柳均把呆若木鸡的小媳妇扶起来,拉好她身上的衣物,顺势问到:“你叫什么名字?” “朱……朱英。”小媳妇颤声应到。 “好名字,英姿飒爽英气勃发,石坡知道吗?往石坡上跑,那里安全。”柳均先是赞美了两句,然后说到。 朱英已经失去了基本思考能力了,这个时候让她干什么,她都会照做,提着裙拜就按照柳均的话,往石坡的方向跑去。 柳均回过头看向院子里同样目瞪口呆的李二树,啐了一口骂到:“孬种。”骂完也就懒得理他了,带着李大个往前石坡跑去。 跑出了一段距离,却听到身后传来一声压抑的怒吼声:“啊!!!”回头一看,只见李二树抄着一根铁叉冲了出来,像一头愤怒的公牛似的左看看右看看,正好这时,一个蛮人骑兵从拐角处转了出来。 李二树大吼一声,飞奔的扑了上去,不管不顾的用铁叉扎了上去。 这种完全不顾自身安危的打法,让蛮人愣住了,一夹马腹,战马前蹄扬起,把铁叉给挡住了。 铁叉扎到战马的前肩处,蛮人顺势下马,一刀捅在了李二树的肚子上。战马嘶叫倒地,李二树也捂着肚子横尸当场。 看到这一幕,柳均深深的叹了口气。自己的一句‘孬种’激起了李二树的血勇,这证明他还是有勇气的,只是没有经过严格的训练,发挥的不是时候,不合时宜的血勇只是鲁莽。 都只是些平民百姓,战争本来不该离百姓这么近。 拍拍李大个的臂膀,柳均朝蛮人一指:“射他。” 砍死李二树的蛮人也注意到了远处的柳均两人,见到李大个拉弓瞒准他,他轻蔑的一笑,玩弓箭,汉人就是田鼠,他们才是天上的雄鹰。 现在,田鼠般的汉人竟然想用弓箭射他?这么远的距离,看他把箭给劈下来,蛮人心里想着,手上的刀也举了起来。 就在这时,眼前一花,蛮人心里咯噔一下,本能的想躲闪,但已经迟了,一股巨力把他带飞了起来,力气飞快的流失,在彻底陷入黑暗前,他的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好快。 继续往石坡方向跑,接下来顺利很多,一直跑到石坡的围墙下,都没碰到蛮人,直到他们跑上了围墙的阶梯了,才听到马蹄声,只见有五六骑蛮人从前方和右方两个方向往这里靠近。 “里面的人快开门,我是柳娘。”台阶上,柳均拍门喊到。 “不要,不要给她开门,蛮人来了,闩上闩上,蛮人来了。”围墙后响起了一个尖利的声音,一听就知道是罗媒姑的。 拍着紧闭的门,柳均的心直往下掉。 第四十三章 选边站 柳均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被关在外面,这里可是他的地方,是他建起来的,自己收容他们是出于好心,是为了救他们一命,现在这些人竟然想把他关在外面? 如果门不打开,柳均和李大个的下场是可以预见的,蛮族骑兵已经围过来,他们连逃跑的机会失去了。 自己死了,十个孩子以后无依无靠,他们会沦落到何种境地?李大个也会死,桂花嫂家唯一的傻儿子,虽然跟普通人有沟通障碍,却是桂花嫂最大的寄托。 明明敌人还有几十米远,打开再关还来得及,那些人竟然想把他关在门外,这一切,都是因为他好心的搭救了对方,这一刻,柳均无比的后悔,自己为什么要救这些忘恩负义狼心狗肺的东西。 就在柳均要绝望的时候,墙外突然响起了争吵的声音,没过多久,院门吱呀一声打开了,露出李有为的脸:“姐,快进来。” 柳均快步走了进去,映入眼中的是对峙的场面,一方是李有为李十虎李七爷刘如李招娣为首,另一方是罗媒姑和一个老头为首加上一些不熟悉的村民。 除了这两方之外,另外还有一些人站得远远的,一副事不关已的样子。 柳均凌厉的目光在罗媒姑和那个老头等人身上扫过,有些人面露羞愧的移开目光,有些人不以为然的站在原地,罗媒姑害怕的避开柳均的视线。 只有那个老头,一脸愤然的怒瞪柳均,又瞪向另一边的李十虎李有为等人,似乎是在质问这些人,为什么不顾他的安危,硬是开门把一个妇人放进来,万一蛮人冲进来怎么办? 柳均先让人把门关上,然后招呼了李有为李十虎,还有富疆民瞩等几个年纪大点的孩子,包括李姝李嫊,一起来到边上的一栋房子里。 整个石坡已经打好地基,木头房子也建起了三栋,都在最边缘,主要是放置一些不可以露天摆放的物品,其中就包括弓弩。 柳均砸开墙边的一块泥胚,露出里面的空间,敢情这里还有一个隐藏的隔间,里面放了十几把铁胎弓和弩把,其中的四把铁胎弓显得有些小,不像是成年人用的尺寸。 除了弓和弩把外,还有特制的弩箭和长刀,每一把都寒光闪闪,看得李有为李十虎眼睛一亮,他们刚才还头痛该用什么东西来防守院墙。 这里的人带武器的只有少数几个人,而且基本都是粪叉锄头之类的,对付山贼还行,对付蛮族骑士简直是做梦。 柳均抽出了四把刀,李十虎,李有为,李七爷和他自己一人一把,其余的暂时塞回去,然后自顾自的组装起弩来。 李七爷见到他这举动,不由急了:“这么多刀子你塞回去做什么?发下去啊,那些蛮人快来了,多一个人多一分力啊。” 话刚说完,李七爷脸色突然一变,紧张的问到:“你在这里藏这么多武器,想做什么?弩都有?你不怕被杀头啊?” 李七爷算是反应过来了,心里的震憾,不亚于看到邻居家卖菜的小姑娘突然把菜摊一翻,扛出一堆军火来。 组装好一把小一号的弩,柳均扔给李富疆,然后才应到:“李七爷,武器只给跟我一条心的人,七爷啊,你能跟我一条心吗?” 柳均冷冰冰的语气让李七爷混身一激灵,猛然意识到柳均这句话是什么意思,这是要让他选边站啊。 第四十四章 刚刚是谁说不开门的! 柳均被那些人的举动伤透了心,同时也意识到,有必要建立一个稳固的组织架构了,以一个以他为首,服从度高,执行能力强,有思想纲领的组织,否则的话,在这种以宗族来维系的时代,以后这样的事情还可能会一次接一次的发生。 女人就没有人权,可以随意抛弃吗?女人就可以当成货物,盲婚哑嫁吗?女人就该低人一等,为奴为婢吗? 更可怕的是,竟然还有人觉得理所当然,还理直气壮的瞪他?他现在就是女人,难道要容忍这样的事情再发生在自己身边吗?否则下一次,他还有可能被关在外面。 李七爷呆立在那里,柳均没有理他,继续组装弓弩。 在意识到自己的这些孩子才是他最坚实的后盾时,柳均就一直在思考,要用什么办法来增强孩子们的力量。 锻炼是不用想的,最大的李富疆才十岁不到,再怎么练也不可能练出成年人的力量,反而会伤到身体影响发育,思来想去,弩是最合适的。 弩在历朝历代都是管制性武器,就是因为它的杀伤性太强了,一把弩弓在手,黄口小儿也能轻易射杀久经训练的士兵。反倒是弓,一般不管制,因为要用好弓需要长时间的训练。 为孩子们特制的弩,比正常的弩小了两号,跟军品论坛上的那些单手猎弓差不多大小,但是在近距离,这种小两号的弩弓也能轻易的要人命。 李民瞩也兴奋的接过第二把弩,熟练的踩拉上弦,这段时间他们所有人的早课,都有射箭的项目,早就玩得熟练无比。 这种踩拉的动作也练过很多次,以前不知道为什么要练这个动作,现在知道了。 小孩子对武器是特别有热情的,木头削的剑都能玩几星期,何况是这种嗖一下就能把箭射出去的,一拿到手,李民瞩就兴致勃勃的举起来,左瞄瞄左瞄瞄,还往人的身上瞄去。 柳均早就注意到他的动作,不过还没来得及开口,就看到李富疆一巴掌扇他脑袋上:“不许往人身上指,娘说过几万遍了,你忘啦。” 李民瞩缩了缩脑袋,小心瞄了柳均一眼,见柳均没有什么表情,这才吁了口气,乖乖的把弩弓垂向地上。 另外两把小号的弩,柳均交给了李姝李嫊,有它在手,就算是八岁的小女孩,也能轻易击倒成年人,这就是力量。 而李有为,李十虎,李招娣等人,用的就是全尺寸的大弩了。 手持弩箭,腰别长刀,柳均把跟自己一条心的孩子们武装了起来,然后他才转向发呆着的李七爷说到:“七爷,李家村完了,集结到村口的壮丁碰上蛮人的骑兵,现在蛮人进村了,那些壮丁是什么情况你能想像得到吗?七爷,李家村完了。” 李七爷混身一颤,不得不面对这个他一直不敢去想的事情,村里的丁壮集合起来,本来是打算应对山贼的,谁知道来的是蛮人骑兵。 现在蛮人骑兵进村了,丁壮们却一个不见,他们是什么下场?只要是脑子正常的人都知道,只不过没见到尸体前,绝大部分人都不愿意接受这个事实。 李七爷是不愿意接受,孩子们却是没想这么深,听完后眨巴眨巴眼睛,似乎并不能理解这句话的意义。 所以战争最好离孩子远一定,因为他们无法理解死亡的残酷,只不过这该死的世道,并没有给他们选择的机会。 “李家村完了,但我们这些人还要挣扎着活下,你是愿意跟着外面那些危险时刻把别人关在外面的家伙,还是跟我们一条心?”柳均没有给李七爷太多思考的时间。 李七爷神色变化不定,他是个很有阅历的人,所以更能听懂柳均话里的深意。 李家村完了,外面那群人危急的时候只想着抛弃族人,而柳均却是未雨绸缪,能搞到违禁武器的人,虽然是个女人,但却能力出众。 刚才罗媒姑叫喊着不要开门,一堆人跳出来反对并强行打开了门,这其中包括了李有为李十虎,还有刘如李招娣桂花嫂,还有李二树的媳妇朱英,当然还包括他自己和家中老妻。 不知不觉的,柳均身边已经团结很多人,虽然大部分都是女人小孩,可是看到柳均手上的弩箭,就能明白力量正在逆转,女人小孩拿着弩也是能杀人的。 是站那些危险时抛弃族人的人,还是站这个有能力有实力的柳当家?李七爷心里的天平在迅速倾斜。 “当家的,我和老婆子听你的。”李七爷猛的一跺脚,咬牙说到。 ‘当家的’和‘柳当家’虽然只是一字之差,但含意却截然不同。 当家的,是指一个团体里的首领,这意味着李七爷在这一刻,放下了辈分,放下了年龄,放下了族老的身份,全心全意的奉柳均为主。 虽然这有柳均逼迫的原因,但是没有以前惊艳的表现,李七爷也不可能放得下架子,而且还是在‘选边站’的背景下。 支持柳均,就意味着他要跟另外一拨人割裂,这在宗族为主的古代,是很难想像的。 柳均大大的松了口气,李七爷是很关键的一个人物,如果没有他支持,那自己跟另一拨人闹翻了就会很麻烦,总不能把那拨人全杀了吧? 他只想惩戒为首的那几个:“对了七爷,那个带头的老家伙是谁?” “那是秀才。”李七爷略微有些诧异,柳均连李秀才都不认识? 秀才不是一个名字,只是一个身份,可是能把身份当成代号,可见他在李家村的独特性,这是全村独一无二有正规身份的人。 “只是一个秀才?”柳均嘴角微微一翘,带出一丝不屑。 说曹操曹操就到,刚说到李秀才,屋外李秀才的声音就响了起来:“你们躲在里面干什么?蛮人都要上来了,还不快点守墙去!” “是啊是啊,柳十娘,这里可是你家,你可以守好家门,别让……。”罗媒姑趁着话头喝斥起来,可是话还没说完,就看到柳均一行手扛弩弓,腰别长刀,鱼贯的从屋里走出来,再多的话都被那寒光闪闪的弓弩给憋了回去。 凶厉的兵器吓住了不少人,原本还吵杂的场面逐渐安静了下来。 柳均的目光在他们身上来回着,一字一顿的说到:“刚才是谁说不开门,要把我关在门外的?” 第四十五章 喷死你 这是……在质问他? 李秀才脸上现出错愕的表情,似乎不敢相信耳朵听到的东西,自己堂堂一个秀才,眼前这个无知村妇竟然敢质问他?天啊,纲常何在?伦理何在? 李秀才手指指着自己的鼻子,难以置信的问到:“你是在质问我?你可知我是谁?” 柳均摇摇头,李秀才这才释然,果然,无知村妇岂敢质问他,估计是自己听错了,然而这个念头刚升起,却听柳均说到:“我是在问你们,刚才谁说不让我进来的!” 对,柳均不是质问他一个,而是在问所有人。 “你,你好大的胆子……,我,我可是秀才,秀才!!”李秀才跳脚咆哮起来。 柳均皱了皱眉,不耐烦的说到:“知道了知道了,你是秀才,你可有功名?” 简简单单的一个问题,像掐住鸭脖子的大手,掐得李秀才嘎然而止,他张了张嘴巴,想反驳,却又无从辩驳。 很多时候,人们都把秀才和举人进士搞混了,以为秀才也是一种功名,然而自隋朝开科取士以来,绝大部分朝代,秀才都不是功名,而是一个身份,泛指读书人。 有些朝代是童试考过后,才有资格称秀才,童试是什么?就是考取准考证的资格考试,考过童生的人才有资格参加科举。 有的朝代有钱的时候,还会给秀才发点米发点纸笔之类的,如果财政不宽裕,就没人会管秀才,于是就有了穷秀才的说法。 大部分朝代,进士举人才算功名,所以柳均这个问题非常的刁钻,如果李秀才回答他的功名是秀才,那柳均就知道,这是那少数几个有秀才功名的朝代。 如果他回答不上来,柳均就可以借机骂他一通。 现在显然是第二次情况,李秀才平时以秀才自居,村夫民妇敬之畏之,但如果碰上较真的人,秀才这个名头就唬不住人了。 “你区区一个秀才,肩不能挑手不能抬,耕不了田做不了官,你给村民们带来过什么好处吗?在这里指手划脚的害不害臊,我问是谁不让我进来的?你听不懂人话还是怎么回事?牛头不搭马嘴扯什么秀才不秀才,秀才理解能力这么差吗?你是秀才就能不管大家伙安危?今天能把我关在外面,明天就能把所有人关在外面,你自私自利胆小如鼠……。” 真要穿越回过吵架,就能发现一个现代混网络的人词汇量有多丰富,李秀才直接被喷傻了,脸一阵青一阵红一阵白的。 “我再问一句,刚才是说不开门的,说!”柳均把所有人喷懵了,接着又是一声大喝。 所有人,包括李秀才都下意识的往罗媒姑身上瞄去。 柳均手中的弩箭移向罗媒姑,孩子们对他是言听计从,不约而同的把弩弓也全都转了过去。 罗媒姑吓得尖叫起来,连连摆手往后退:“不要不要,不要杀我,我知道错了,我再也不敢了。” 估计她这一辈子都没有被七八把弩箭指着的时候,寒光闪闪的箭头带给了她强烈死亡的恐惧。 “把她绑起来,战后处置。”说完,柳均又转向李秀才问到:“秀才公,敢问战时抛弃战友,扰乱军心,该当什么罪?” 正所谓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其实秀才碰到泼妇,下场会更惨,不等你引经据典,别人早就把你祖宗十八代喷完了。 只不过以前大家敬他是读书人,才把他高高捧起,以致于忘乎所以,可惜,他这个读书人,在柳均眼里什么都不是,连小学毕业生的知识量都不如。 李秀才刚才被喷懵了,现在被柳均一问,一时间没反应过来,他更没想到柳均会尊他‘秀才公’,仿佛刚才骂得他心脏病发的不是这个泼妇似的。 直到柳均再次重复,还把手中弩弓有意无意的往他身上一偏,李秀才这才一个激灵反应过来,连忙回应:“按律当……当……当斩。” 一个‘斩’字,听到罗媒姑耳中,差点没吓得她尿出来,下意识就号陶大哭,得罪了柳均,现在连秀才公都说按律当斩,自己死定了。 把她从人群里揪出来的李有为特烦这个罗媒姑,自己的柳娘姐这么厉害的人,这婆娘竟然敢替李大眼提亲,简直是侮辱人。 见她哭喊,当即抽出长刀往她脖子上一架:“秀才也说你当斩,再喊我就真的斩了。” 把吓失禁的罗媒姑拖到角落绑上,再割了她的一角衣物把嘴堵上,这才解了一口闷气。 柳均爬上围墙,飞快的探头往外望去,看到的情况让她的心直往下沉。 只见围墙外的空地上,足足三十几骑围在那里,远远的朝着围墙指指点点,指点的重心集中在紧贴着围墙的这条坡道上。 普通村民不识货,还有人嘲笑过柳均为什么要把坡道打横,从门口直通下来多省事。 但蛮人征战惯了,一眼就看出这条坡道的玄机,它紧靠着围墙,必须沿着它走才能上到大门处,从围墙上推块石头下来,都能砸到人,易守难攻。 一个普通的小村落,为什么会有这种专门设计的坡道?蛮人惊疑不定,难道是什么坞堡之类的? 不时有蛮人骑兵从各个方向汇集而来,显然是收到集合的命令,远处的骑兵越聚越多。 柳均的探头探脑也被蛮人发现了,为首观察的几个蛮人朝着柳均的位置指指点点,然后还朝身后招了招。 顿时身后的一位蛮人便下马上前,挽弓引箭,然后却发现失去了目标。 柳均在蛮人招手的时候就把脑袋缩下去了,他才不会那么傻呆在墙头被人射呢,这又不是城墙,有箭垛可以防箭,就算有箭垛也防不了抛射的箭,还要撑起草帷,柳均这院墙哪有那些东西。 箭垛不能造,犯忌讳,但柳均做了一排的水泥插板,两块木板做出‘甲’字型,中间灌水泥,需要的时候往墙上预留的口子里一插,就成了箭垛了。 水泥插板挺重的,柳均回身想招呼一些身强力壮的村民,把插板插到墙上,可是没想到,被他点到的村民面面相觑,脚步却像生了根似的,一动不动。 第四十六章 谢谢你啦 柳均眉头一皱,沉声问到:“你们想抗命吗?” 被点到名的几个村民都是身强力壮的壮丁,也不知道他们为什么没到村口集合,又为什么会在这里,刚才抱着手站到一边,摆出事不关已模样的也是他们,说实在的,这样的人比李秀才这样的老腐朽更让柳均讨厌。 几个人不作声,只是面面相觑,最后目光都落到为首的一个男人身上,柳均对这个男人有一点印象,好像叫做李三,是一个游手好闲,好吃懒做的家伙,家里的田地不耕,全扔给年迈的父母,每天都是到处去偷鸡摸狗,惹事生非,属于村子里少有的问题人员。 “你一个婆娘命令谁啊你,我们才不到墙上去,要去你去,多危险啊。你一个婆娘不乖乖在给男人生孩子,在这里指手划脚的,刚才你骂秀才公的时候我就想揍你了,抗命?我呸……。”李三骂骂咧咧,竟然咳起一口痰就想往柳均身上吐。 可惜,没等他张开嘴巴,柳均已经扣动了手中的扳机,弩机近距离扎进了李三的额头,巨大的冲击把他的尸体整个带飞了起来,然后重重的砸到地上,也砸在了所有人的心里。 柳均面无表情的快速踩住弩勾,重新上好弦后,才冷冷的说到:“违抗军令,就地处决,还有谁想抗命吗?” 柳均能容忍李秀才这样的瞧不起女人的腐儒,也能暂时放过罗媒姑这种小人,但却绝对不能容忍在这种情况下,有人违抗他的命令。 现在可是战时,外面围着一群蛮人骑兵,稍有不慎,外面的人就可能打破院墙,杀进来把所有人砍死,这种情况下,竟然有人敢违抗命令?真当柳均不敢杀人吗? 李三估计就是的这样认为的,连差点害死她的罗媒姑也只是绑起来而已,这在某些人眼里就变成了软弱,可欺。 现在好了,一箭下去,李三还在抽搐的尸体,让所有人都噤若寒蝉,在柳均的瞪视下,原先被他点名的那几个壮丁连爬带滚的往院墙上爬去。 柳均设计的院墙很巧妙,它是一堵阶梯状,有三级,底部最厚最高,向上逐层缩减,站在第一级上,就能直接看到院墙外的情况。 从里面能踩院墙着爬到最上面的一级,但从外部,因为多了一个石坡,所以高度达到了七米,没有云梯之类的攻城器具,是无法翻越院墙的。 壮丁们根本不需要把脑袋探出去,直接就可以站在第二级,把水泥挡板插进卡孔里。 于是外面的蛮人骑兵眼睁睁的看着院墙多了一层墙垛,院墙对应的又增高了大半米。 有了墙垛的掩护,柳均可以更安全的观察外面的情况,水泥插板中间有一个洞,正是用来观察的。 外面的蛮族骑兵数量越来越多,已经达到了七八十骑之外。 柳均在山坡上看到,袭击村庄的骑兵大概在一百骑左右,也就是说,蛮人骑兵几乎全部汇集到了这里。 柳均的心直往下沉,忍不住嘀咕到:“深入敌后劫掠,现在不去抢东西反而集合起来,看来是想试试我这里的成色。” 所谓的打草谷,就是烧杀抢掠,这是很多蛮人部落赖以发家致富的手段,好不容易南下一次,他们肯定会想方设法不顾一切珍惜所有时间去抢东西。 现在浪费抢东西的时间而集合起来,肯定是想攻打石坡,因为珍贵的东西放在最坚固的地方,现在这个石坡看起来很坚固,里面会不会有好东西? “这下麻烦了,防御太好还招祸了。”柳均无奈的叹了口气,回头望了一眼,有战斗力的只有自己,李有为,李十虎,李招娣和李七爷五个,再加李大个,其余的孩子们太小了,柳均不敢让他们上。 至于其他人,从刚才的李三就能看出,这些人别拖后腿,他就算烧高香了。 “不能让蛮人发动进攻,一定要早早打疼他们,蛮人只是为了抢劫,如果损失太大,他们是不会碰硬骨头的。”柳均必须要让他们知道,这里就是一块硬骨头,装也要装出样子来。 回过头,柳均招呼了李有为几个,让他们像自己一样,爬上院墙的第二级,通过墙垛遮掩,随时准备向外射箭。 “像我这样,小心遮掩,别把脑袋露出去,蛮人的箭很准的,千万不要被射中了。”柳均压着嗓子喊着。 这个时候就能看出参加过早晚课和没参加过的差别了,李七爷和李十虎没有参加过早晚课的训练,他们持弩的姿势不太顺畅,缩着脑袋挤眉弄眼的往外看,样子很滑稽,也不知道能看到什么。 放到现代,他们估计就是那种拿着AK举过头扫射的水平。 而参加过早晚课的李有为和李招娣借着墙垛的掩护,从侧面露出小半张脸,快速看了一眼,然后又横向移动,从另一边探出。 先不说战术动作有没有效果吧,至少那熟练劲,比另外两个好多了。 柳均深吸了口气,悄悄的举起弩弓,把它架在墙垛边缘,心里默默的估算着蛮人的距离,扣动扳机。 蛮人七八十骑在石坡下挤成一堆,柳均就算闭着眼睛射,也能射进那片范围里。果不其然,石坡下响起了一声惨叫,然后是一阵人呼马嘶的吵杂声。 柳均探头一看,一个蛮人骑兵捂着肩膀倒在了地上,其余的蛮人产生了一些骚乱,却被为首的蛮人挥手制止了。 即使相距两百多米,柳均也能看到某些蛮人脸上的惊讶,古代对弓箭手的赞誉一般是百步穿杨,然而百步其实也就一百多米,这个距离上,弓箭其实已经没有什么准头了。古代的弓主要是靠覆盖射击来制造伤害。 蛮人集合的地方距离石坡有两米百左右,这是蛮人们认为安全的距离,毕竟这里只是一个毫不起眼的小村落,就算有弓箭,也只会是那种软猎弓,射程估计还没有他们的骑弓远。 原以为这个距离足够安全,可是现在却发现是错觉,镶嵌了钢片的铁胎弓,表面看上去平平无奇,却是实实在在的强弓,柳均必须借助全身的力气,用脚踩着才能上弦,要射个两百米太容易了。 蛮人的惨叫震惊了李秀才等人,这就射中了?让人闻之丧且的蛮人这么弱吗? 李有为李十虎等手持弩箭的人大为振奋,学着柳均的样子往外射击,不过他们没有柳均这么好的计算能力,四箭射丢了三箭,只有李招娣的一箭歪歪扭扭的落到目标区域。 有了提防后,这样稀落的箭矢就不太容易靠成伤害,被为首的蛮人首领用刀劈到一边,不过首领的脸色也阴沉了下来。 箭矢虽然稀落,但至少证明了眼前的石坡上有弓箭,而且不止一把,这是一件很麻烦的事,当他们发动攻击的时候,院墙上不停的射下弓箭,会对他们造成极大的损失。 蛮人不擅长攻城,眼前这堵石坡加墙壁足有八九米高,光是让他们爬上去就已经很困难了,还要顶着箭矢来爬?要损失多大才能攻得上去?他们又没疯,他们只是过来发财的,不是来送命的。 何况弓箭只是能看到的手段,暂时还看不到的手段有没有?不说别的,光是从墙上往下砸石头,就够蛮人头疼了。 蛮人首领相信绝对会有别的措施,因为建造这道防御的人很专业,从那道贴着墙的斜坡就可以看出来。 要损失多少人才能打进去?三十?四十?或者全部?他们全部的人马才一百骑,发疯了才这样干。 等院墙上第二波箭矢射出来后,蛮人首领心中的撤退鼓已经敲得震天响了,他这次数清楚了,有五把弓,墙头上也影影绰绰的看到五个人,但有水泥插板的缘故,他们没办法从这个角度射中插板后的人。 好吧,这些插板又是一个妙招,原本光秃秃的墙,插上它后就成了带墙垛的防箭墙了,正好又克制了蛮人最擅长的弓箭。 这下就算有人说这墙是一个妇人设计的,蛮人首领也不会相信的了。 打消了强攻的主意,蛮人首领却不甘心就这样离开,他还是想试试别的办法。想到这里,他朝身后挥了挥手。 两个蛮人把一把披头散发的男人押了上来,推倒在阵前,蛮人首领操着一口怪腔怪调的话高声喊到:“里面的人听着,马上打开城门投降,否则就杀掉俘虏。” 看着那俘虏的衣着,应该是被俘的村民之一,可是等柳均看清楚他的样子后,脸上不由现出一种古怪的神色,嘀咕了一句:“谢谢你啦。” 第四十七章 看上我了? “那个……,那个是村长吗?”李七爷眯着老花眼探头张望着。 “好,好像是啊,李万田那个老乌……老村长被蛮人抓啦。”李十虎语气一开始有些兴高采烈,但刚说了一半感觉到好像不太好,语气立刻变得沉痛起来,但就算是聋子也能从中听出幸灾乐祸的味道。 “什么!?村长被抓了?” “李万田被抓住了?” 原本躲着院墙远远的人闻言,呼啦一下全涌上来了,语气有震惊有兴奋有焦急有担忧,担忧和兴奋的人数量竟然差不了多少。 柳均把弩箭一横,喝到:“不许过来,退回去。”乱烘烘的一窝蜂涌来上只会添乱。 一箭射死了李三后,柳均现在说话特别好使,连李秀才都停住了脚步不敢造次。 “李秀才过来,你来看看是不是李万田村长。”柳均让李秀才过来。 大家都已经知道李万田被俘虏了,如果柳均自作主张而导致李万田有什么闪失,以后肯定会有一堆扯皮的事,柳均可不想背上‘导致村长失陷敌手致死’的帽子。 而最有资格戴这顶帽子的,毫无疑问就是李秀才了。 李秀才迟疑了起来,他在墙下叫唤两声没问题,但让他上墙,他的腿就忍不住打颤,可是回头看了一眼,也没有身份地位比他高的,只好硬着头皮上了。 在两个墙垛间小心翼翼的探头看了一眼,李秀才激动了起来:“是李万田,真是李万田,快快,快救村长,快点救他。” 等的就是这一句,柳均有意的提高声量,让其他人也能听到:“李秀才您的意思是,要拿得我们这里这么多人的命去换李万田吗?” 柳均的话引起了一片哗然,有人指着李秀才就怒骂起来。 李秀才当场就懵了,他是这个意思吗?他有说用这里所有人的命的去换李万田吗? “你别胡说,我什么时候说要拿我们的命的去换李万田?你污人清……。”李秀才急忙争辩起来,天见可怜,他可是一点这种意思都没有,就算是别人有这种提议他都停不肯,疯了才拿自己的命的去换别人的命。 “可是蛮人说了让我们全部投降,才不杀俘虏,你让我们救李万田,不就是准备拿我们去换他吗?”柳均提高声量,用略带委曲的语气说到,那模样就像是在表示‘你明明是这样说的’。 现代人都明白,掌握解释权是多么重要,一句话通过不同的方式解读,得出的结果可能会完全不一样。 就比如‘名媛拼单花小钱享大乐,打击了日益恶劣的消费主义思潮,是无产阶级的胜利’,也可以解读为‘拼单名媛贪慕虚容,扭曲价值观何去何从’。 李秀才随口一句话,能解读成他担心李万田安危,也可以解读成他想用所有人的命的去换人,歪曲本意嘛,谁怕谁。 李秀才张了张嘴,想说的话却堵在了嗓子眼里,他终于明白什么叫有口莫辩了,因为照柳均的说法,他的话的确是这个意思,否则蛮人都要大家投降才不杀人,投降不就等于把所有人的命的送上去嘛。 柳均又转向众人道:“要不要拿命去换李万田,你们说!” “不换不换,换个蛋蛋,李万田个死王八早死早超生,年轻的时候就天天偷看小媳妇洗澡,活该他被人砍了。”一个声音高喊了起来。 柳均忍不住往声音传来的位置望去,心里点一个大大的赞,太专业了,不换就不换,但顺手抹黑目标,能让这种‘不换’更具有道德上的优势,喊起来也能更理直气壮。 柳均自己也好不到哪里去,他也一样偷换概念了,把‘投降’变成了‘拿命去换李万田’。 如果说投降就有机会活命,不投降,蛮人打破院墙,所有人都得死,这样的话,大家都会考虑一下要不要投降。 有些胆子小的人,说不定真的会投降,把活命的机会寄托在敌人仁慈上,历史上这样的事情已经发生过太多次了。 但‘拿命去换李万田’这种选项想都想不用想,没有一个人会愿意,包括李秀才,于是那个声音的话得到了大家的一致赞同。 柳均默默把喊话的那个大妈记了下来。 得出了一致的意见,大家便不再理会外面的喊叫,蛮人首领看到没有反应,挥刀就砍断了李万田的手臂,凄厉的惨叫声响彻了墙外。 柳均不由大喊了起来:“这些蛮人太残忍了,如果我们投降,他们会不会也这样对待我们?砍断我们的双手,把我们拴在马屁股后面拖回去,听说蛮人最喜欢这样做,跟着马跑,跑不过马就会倒地被拖到死。” 柳均的话还没说完,少数因为李万田的惨叫而害怕动摇的村民混身一激灵,彻底打消了投降的念头。 眼看吓不到石坡上的人,蛮人首领不耐烦了,挥刀砍在李万田的脖子上,这个在李家村一直作威作福,还想觊觎柳均产业的老头,就这样睁着不甘心的双眼,倒地死去。 连柳均也没想过,他和李万田家的冲突,会以这种方式结束。 蛮人首领砍倒了李万田,又挥了挥手,另一位村民被推了上来,这位村民的出现震得李十虎一阵慌乱,情不自禁的站了起来叫到:“四哥!” 赫然是李十虎的哥哥李四虎。 蛮人首领已经懒得劝降了,李四虎推上来时,他就准备挥起长刀。 李十虎无助的看向柳均,焦急的叫到:“当家!”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要看向柳均,他不觉得这种情况下柳均有什么办法能救他哥哥,这只是一种下意识的动作,意味着他潜意识中对柳均有一种盲目的信任,在无助中本能的认为柳均能有办法。 “住手!”柳均突然站了起来,高声喊到。 “嗯?”蛮人首领诧异的看着柳均,停下手来喃喃道:“女人?” 如果说农耕文明女人的地位低下,那在游牧民族,女人根本没有地位。 女人只是货物,跟牛羊马一样属于财产,不同的游牧部落间杀来砍去,高过车轮的男孩全砍掉也不会杀女人,甚至兄终弟及,父亲的妻子儿子继承等等。 所以蛮人首领很惊讶站起来跟他对话的是一个女人,甚至还感觉受到了侮辱,他操着古怪的话语说到:“女人,让你们的首领出来说话。” 首领?李家村的首领就是村长嘛,柳均大声道:“我们的首领刚刚被你砍了,现在你只能跟我说话,异族的首领,我们商量一个交易吧,我用一把强弓,换你手上的俘虏。” 说完也不等蛮人首领同意,回身把李大个叫上来,指着右侧的远处的一颗树说到:“射它。” 刚开始蛮人首领不以为意,不就是一把弓嘛,他们什么样的强弓没见过,但李大个射出那一箭后,他的双眼猛的瞪圆,下意识的翻身下马,躲到了战马的身后。 果然是强弓,敌人拿着这把强弓完全有可能在这个距离内把他狙杀了,坐在马上不安全。 确实是有可能,但柳均不会这样做,狙杀蛮人首领干嘛?激怒蛮人,让那些蛮人跟他拼命吗? 躲到马后的蛮人首领挥挥手,朝那棵树一指,自然有蛮人前去把箭矢取回,首领一看倒抽了口凉气,箭杆已经爆裂,显然承受了巨大的力量。 如此强弓,在任何地方都是价值连城的,跟千里马一样,可遇不可求,区区汉人俘虏不值一提,他甚至觉得柳均是不是疯了,又或者是这个俘虏的亲人,否则怎么肯用这等强弓来换人。 “成交,把弓扔下来,我就把人放了。”蛮人首领喊到。 “不,你先把人放了,等他来到墙壁下面,我再把弓扔下去,你是一个强大部落的首领,难道会害怕我一个女人吗?”柳均激将到。 “谅你也不敢骗我,放了他。”怕女人?蛮人可不认,他也不认为柳均有胆量耍花样,很干脆的放了李四虎,不过他也让人做好准备,如果俘虏走到墙边,上面却不把弓扔下来,他会让人把俘虏射杀在墙边。 蛮人首领担心的事情没有发生,李四虎走到墙边时,柳均就很干脆的把弓扔了下来,同时扔下来的还有一块水泥插板的木模部分,李四虎捡起来就能当盾牌。 看到弓已经扔了下来,又看到俘虏有了防护,蛮人首领没有节外生枝,等俘虏进到墙内,他才派人去把弓捡了回来。 强弓看着不起眼,但一握在手上,蛮人首领就知道这是一把好东西,因为非常坠手,比一般的牛角复合弓要重,用力拉了一下,勉强拉开。 唯一不好的是,弓把位置有点潮潮的,也不知道是不是之前射箭的人太紧张,手汗把弓把打湿了,希望不会影响到这柄强弓。 蛮人首领抬头向院墙上喊到:“女人,很好,我很喜欢这把弓,这次就放过你们吧,下一次,我会来把你抢回家的。” 蛮人首领喊完,直接挥手,带着麾下的骑兵有序转进,往村子外面奔去。 柳均站在院墙上,一脸的莫名其妙:“什么意思?还有下次?下次还要来抢?抢我?什么狗屁?看上我了?” 第四十八章 蠢货害死人 蛮人首领临退走的那句让,让柳均的心染上了一层阴霾,他到底是什么意思?看上自己了? 就算是这样,他也不可能想来就来,深入汉地几百公里,本身就是一种军事冒险,他不可能让自己的族人陷入险地,就只为抢一个女人,柳均不认为自己有这种魅力。 更何况,打草谷是一种抢劫行为,要想收益大,就不可能短时间内反复的劫掠同一个地方,至少得让‘草’长起来,否则明年再来就只会看到一片废墟。 至少像李家村,死了这么多人,没有十几年是不可能恢复,甚至永远恢复不了。 如此一来,蛮族首领的话就需要深入分析了,他的意思是,以后汉地不再危险,他们想来就来?还是以后他们还会继续往更深的汉地深入,此地是必经之路,可以反复来? 无论是哪一种意思,情况都会很不好。 蛮人退去,石坡上的村民壮着胆子返回村子,开始检查损失情况和汇总伤亡,得出的情况很不好。 “死光了,全死光了,全没了,全没了,李家村完蛋了。”李七爷失神的瘫坐在地上,喃喃念叼着。 李有为一脸沉痛的汇报着:“集结到村口的人全死光了,很多人是跪着被砍杀的,这些蛮人连投降的人都不放过,能抢的东西全抢光了,村民家里一粒米都找不到,公仓也被搬空了,七虎和九虎都死了,只剩下四虎和李万田被抓住。” 柳均听完也忍不住腿发软,尽管一开始就猜到损失会很惨重,但没想到会这么惨重,李家村总人口有六百多人,其中壮丁两百多,大部分都集合到村口准备御敌,却没想到被蛮人一锅烩了。 “两百多人,就算打不过不会跑吗?怎么会团灭的?撒丫子跑啊?蛮人骑着马还能追进田梗吗?”柳均不解的大声问到。 “是李万田。”李四虎愤怒的声音响起,转头一见,只见李十虎搀扶着李四虎往这边走来,他身上有大大小小不少的伤,幸运的是都不致命。 “是李万田,是他不让我们跑,他说乱跑会激怒蛮人,说可以交钱粮保命,但蛮人全都要,还要二百女娘,李万田说凑不出来,蛮人就开始杀人了。”李四虎咬牙切齿的说到。 李万田把应付山贼的经验代入蛮人这里,害死了所有人。 “蠢货害死人。”柳均气坏了,而且还没办法发泄出来,因为李万田已经死了。 “村里的妇孺被抓到了三十几个,年纪大的都杀了,剩下十一二个准备要带走。”李四虎又颓然的说了一句。 柳均的心里非常难受,这些掠走的女人的悲惨命运可以想像得出来,李家村的妇女虽然地位低下,但至少算个人,落到蛮人手里的女人连做人都难,听说蛮人还保留着用妻女招待往来宾客的习俗,简直是令人发指。 虽然气愤,但柳均什么都做不了,别说报仇了,李家村这种情况,接下来怎么活都是一个问题,也不知道粮食有没有存留的,如果粮食全被抢光,那他们这些人估计就要去讨饭了。 如果……,县城也被打破了,那千里无鸡鸣,白骨露于野,将不再是史书里记载的描述,而是他们需要面对的境况。 为了安全起见,柳均把李有为派到之前那个能观察到村口的坡上放哨,有人来了赶紧报警。 然后把大家散出去检查情况,如果找到粮食被褥,锅碗瓢盆之类能用的物资,就全部收集起来。 就在这时,突然一阵急促的敲打击,李有为提着竹筒一边敲一边跑回来:“有骑兵来了,有骑兵来了。” 第四十九章 追踪蛮人大部 等所有人都撤回来后,柳均才发现来的是紫青书,向来都是一袭白衣的紫青书,此时已经换上了一件并不显眼的灰色劲装,没有半分翩翩佳公子的范,反倒有点灰头土脸的。 看到柳均后,他紧绷的脸明显放松了不少,远远的一拱手道:“柳当家没事,那就太好了,你们村子情况怎么样?” 柳均摇摇头,张了张嘴,却不知道从何说起。李家村的损失太惨烈了,惨烈到他这样穿越过来的外人,都觉得不忍宣诸于口。 紫青书瞬间就明白了,长长的叹了口气,无力的说到:“夫人节哀,蛮人势大,袭击突然,一点消息都没有,边镇将领该死,沿途九镇十八乡全部陷于敌手,我已经派人双骑快马,通知后方各大村镇严加防范,只恨我麾下人手不足,否则必让这些蛮人有来无回。” 说到最后,紫青书狠狠的击了一下掌,手掌砸到掌心里,力度之大,砸得柳均都心头一突。 从紫青书的话语里就能听出满腔恨意,柳均忍不住问到:“刘庄……。” “刘庄已经付诸一炬,姨母也没能逃出来。”紫青书哀痛的应到。 柳均不由有了种同命相连的感觉,明明是一个出尘的贵公子,但覆巢之下,也免不了家破人亡的命运。 “公子节哀……。”除了这一句,他也想不出更好的话语来安慰紫青书,在生死分离下,任何的言语都是苍白的。 柳均是因为穿越过来的,跟李家村的村民们感情不深,而他最在乎的孩子们都平安无事,否则的话,他都不知道现在自己还有没有力气说得出话来。 李四虎就已经说不出话来了,一共六兄弟,除了他和李十虎一家幸存了下来,其余的全死光了,包括他那被柳均救回来,刚出月子不久的母子。 安慰无力,只好转移话题,柳均问到:“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我们会远远缀着蛮人的大部队,他们掳掠了不少财物人口,队伍越发庞大,我缀在其后,看看有没有机会解救一些同胞。”紫青书说到。 柳均看了看他身后的人马,讶道:“就你们这些人?不要命啦?” 蛮人光是来到李家村的就有一百多骑,他们的大部人数肯定会更多,而紫青书麾下才区区十八人,还派了两个去警示沿途村镇,只剩下十六人了。 就靠这丁点人去缀蛮人的大部,不要命了? “云苍军校尉,抗敌有责,人少也不能退避,只可惜弓马不齐,我们弓甲马匹都在刘庄,否则必定不让蛮人嚣张。”紫青书惋惜的说到。 “那就别去,如果蛮人发现你们,随便一个回马枪就能把你们包饺子。”柳均说到。 紫青书眨了眨眼睛,讶然说到:“回马枪?这个形容倒是挺贴切的。” 柳均气笑了,这孩子关注点歪到哪去了?现在是关注形容词的时候吗?他没听过回马枪这个典故吗? 如此看来,这里可能真的不是历史上的古代中国,所以一些跟历史人物有关的典故不一定会有,比如‘说曹操曹操就到’,如果这里的历史上没有曹操这个人,自然也不会有这个典故。 还想继续劝说,紫青书却一拱手道:“多谢夫人关心,不过我们必须随时确认蛮人大部的动向,及时疏散各路村镇的百姓,不能再让刘庄和李家村这样的惨剧再出现了。按照时间来算,最迟后天,云苍军就能获知蛮人南下的消息,必定会尽起大军来攻,必须有人能随时向大帅汇报蛮人的动向。” 说得对,确实不能再让刘庄李家村这样的惨剧再次出现了,文死谏武死战,身为校尉,如果自己劝几句他就退缩,那反倒让人看不起了。 把铁胎弓取出两把,递给紫青书道:“民妇帮不上公子什么忙,两把强弓,希望公子不要嫌弃,多多杀敌,报刘庄李家村之血仇。” 看到不起眼的弓身,紫青书本想推辞,身为精锐的骑军,他们不是随便什么弓都能用的,一个普通村庄的猎弓带在身上,除了碍事之外,起不了什么作用。 可是推辞的话还没说出口,柳均就把弓塞到他的手上,铁胎弓一入手,紫青书猛的一嗑牙,把推辞的话咽了回去,脱口说到:“好沉。” 木头和铁的差距,一入手就能感觉出来。 用力一拉,再次惊到:“好硬的弓。”从小弓马娴熟的紫青书发现自己拉不满这张弓。 虽然拉不满,但拉开一大半的铁胎弓,射出去的箭已经很猛了,紫青书迅速从‘想推辞’变成了爱不释手,两把弓都交替把玩了几下,最后选择了最合适自己的一把,另一把扔给身后的部下。 部下早就看到紫青书对这两把弓的心态变化,内心好奇不已,接过后就研究了起来,顿时惊叹之声不绝于耳。 强弓,神兵,宝马,坚甲可是武人最爱的四宝,紫青书哪能想到,在一个小村落里竟然能得到这等强弓,特别在弓马不齐的现在,更加难能可贵。 “感谢夫人赐弓,青书必不负夫人厚望。”紫青书抱拳拱手,诚挚的说到。 也不知道是自己敏感还是怎么回事,柳均感觉紫青书说到‘不负’两个字的时候,语气怪怪的,但他也没多想,而是说到:“你再等我一下,我弄点小玩意出来,希望能有帮助。” …… 上周强推,效果极差,看来女频是不流行这种写法,还是得家长里短淡恋爱才行。这样就没必要写下去了。 第五十章 希望 半个小时后,柳均召集人手缝制出了十几件斗蓬,斗蓬花花绿绿的用各种染料染成一块一块,上面又缝上枯枝等等,现代人一看就知道这是迷彩斗蓬。 可是紫青书并不知道,捧着脏兮兮的斗蓬一脸懵懂。斗蓬是刚刚染色,还没烘干,看上去脏兮兮的,还有一股矿物和植物的味道,比较不好闻。 柳均也不说话,只是比划着,让他找个手下穿上,再让披上斗蓬的人走到草丛里,这一对比,紫青书瞬间眼睛亮了起来。 “奇思妙想,奇思妙想,柳当家真乃世间少有奇女子。”紫青书赞叹到。 “过誉了,希望此物对公子有所助益。”迷彩斗蓬说容易也不容易,要找到合适的染料很难,但如果有了合适的染料,这就是一个创意的事。 柳均一直都有意识的收集各种不一样的矿物,一来是炼各种合金,二来是存各种染料,矿物颜料可是非常丰富的谱系,真要给他调出几种鲜艳的颜色,光是开染坊就能发家致富。 蛮人对陶窑的盆盆罐罐不感兴趣,这些染料因此也幸存了下来。 披着潮乎乎的斗蓬,拿着铁胎弓,紫青书一行十七骑离开了李家村,往蛮人大部的方向追了上去。 当晚,柳均是被一阵哭喊声吵醒的,一位村民用裤腰带挂在院墙上吊死了,被发现的时候尸体都凉透了。 战争创伤症候群,白天没反应过来,晚上夜深人静躺在那里,才慢慢意识到,亲人死了,家被抢了,村子没了,以后怎么活下去? 很多人想着想着,可能就不想活了。 如果不做干预,接下来的一段时间,可能不止一个两个自杀的。 心里唉了口气,柳均爬上了院墙,对着下方的空处就自说自话起来: “听说东方陆地的尽头,有一个地方叫天朝,那里有一种龙,叫铁龙,它体长几百米,腹中空,人能钻到肚子里安坐,然后铁龙顺着两根由铁制成的轨道,日行几千里,一天就能把几千人运送到几千公里外的地方。” “天朝还有铁鸟,腹中可装几百人,腾空而起,日行万里。还有一种鸡,叫手鸡,人手一只鸡,甲对鸡说‘吃了没’,乙的手鸡就会对乙说‘吃了没’,甲乙借助手鸡,即使相隔千万里,也能畅所欲言。” “天朝有巨舟,乘员巨万,波涛不可覆。有单爪巨兽,叫挖鸡,一夜可挖百丈大坑……。” “天朝有辣椒,味辣,色如火,炒之喷香呛鼻,食之口舌生津,配之豆腐脑,炒制麻辣豆腐,让人吃了还想再吃。有糖醋里脊,酸辣排骨,酸菜鱼,麻辣烫,烤鸡排,鸭脖子……。” 说到这里,柳均的眼泪不争气的从嘴角流了出来,如果说他在这个时代有什么是最怀念的,毫无疑问就是各种美食了,在这个连食盐都有股涩涩味道的时代,柳均的嘴巴真是淡出鸟来了。 “天朝有医院,有社保,有学校,有义务教育,那里人人有衣穿,人人有房住,人人安居乐业,生病能够找大夫治病,像李四公的腰间盘,天朝的大夫就能治……。” 不知什么时候,院墙下方已经坐满了人,大家仰着头,默不作声的听着柳均的声音在夜色中飘荡。 创伤症候群嘛,说好治也好治,最好的良药,就是希望,所以为大乱之后,必定会宗教大兴,这个时候,大部分人都需要精神上的寄托。 “这不是天朝吧,这就是天庭啊。”不知道谁喃喃的说了一句。 是啊,柳均描述的东西,恐怕只有天庭才会有吧。 天庭吗?柳均揉了揉鼻子,没敢说自己以前过的就是那种日子,他只是复述一下而已。 黑暗中,不知道谁高声问了一句:“柳当家,这样的地方,我们能去吗?” “你能不能去我不知道,但那里肯定会欢迎勇敢,善良,诚实,勤劳的人,不会欢迎懦弱,胆小,懒惰,贪婪的人,好吃懒做和自杀的人肯定是去不了的。”柳均斟酌着说到。 暗淡的火光下,不少人一脸若有所思的表情,因为村民自杀而产生的阴晦也逐渐消散了。 第二天,一件更让人欣喜的事情发生了,村子里陆续回来了不少昨天逃散的村民,大部分都是妇孺,蛮人进村时,她们仗着对地形的了解,窜入田埂沟渠,或者稻田谷地里,逃进附近的荒野山沟里。 这种零散的逃亡,蛮人追不上也懒得追,在外面躲了一夜,第二天才敢回来,这些人归拢起来竟然有五六十之多。 这让柳均又是高兴又是愁苦,加起来一百四十几人,李家村的现状,要养活这些人可不容易啊,难道要带大家逃难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