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言 这是一个阳光非常温和的下午,这一天是整个酷热的夏天最舒服的一天,没有淋漓的汗水,只有无尽的寒冷。 陶芷鸢拿着一叠照片,一张一张的看着,嘴边勾起冷笑,把所有心酸都压在心底下边。 “小鸢,爸爸没骗你,这小子是靠不住的。”陶飞看了陶芷鸢一眼,淡淡的说,似乎是早已预料。 的确,他是早已跟陶芷鸢说过,奕是靠不住的,他是不会和陶芷鸢一起白手起家的。 陶芷鸢把照片放回桌上,此刻心疼得似乎无法呼吸,良久,陶芷鸢才能开口说一句话:“只是我没想到,他选的是安氏集团的大小姐。” “哦?安氏集团倒是不错,不过老安没有儿子,只有一个只懂得吃喝玩乐的女儿。”陶飞脸上颇有得意之色,“我呢,不多,一个出色的儿子。” 陶飞精明的眼睛再看了陶芷鸢一眼,再说:“还有一个倔强的女儿。” 陶芷鸢的瞳孔一紧。 倔强…… 呵呵,的确很倔强。 陶芷鸢在初中时就认识奕,和他一起走过高中、大学,及至社会。他是一个很出色的男孩,虽然家庭环境不大好,不过很有上进心,他说过总有一天会让他的父母住上豪宅,让陶芷鸢成为世界上最幸福的新娘。 陶芷鸢有意无意的隐瞒自己的身份,因为她是陶氏集团的二小姐,有目的接近她的人很多,她不想她的爱情夹杂的金钱,让爱情变得肮脏,一文不值。 她逆了陶飞的意,大学毕业后就独自背着背包,和他一起住在出租屋里,开始了他们艰难的创业之旅 只是陶芷鸢没有想到,他的上进心也可以解释为野心,他选择了致富的捷径,那就是和安氏集团的大小姐结婚。 “小鸢,亏你当初还什么都不要,就和他一起过着穷日子,得,我也依你,让你学习一下,以后都别那么傻。”陶飞的话充满了怜爱,他的妻子早逝,虽一直严管两个儿女,但是无时无刻不是疼爱着。 “我上了一堂很重要的课,只是代价太沉重了。” 这十多年的感情,就这样,在金钱中迷失了。 陶飞拿出一根烟,想点着,可是他看了陶芷鸢一眼又把烟放回去,说:“差点忘了,你对烟味特敏感。” 陶芷鸢没有说话,站起来,拿起那一叠照片直接离开了,陶飞没有问她去哪里,应该是他过了几十年,他什么都猜到了,什么都看透了。 回到出租屋,一切依旧,小小的出租屋里,陶芷鸢把出租屋布置成他们的幸福小窝,温暖得妙不可言。床和桌子在摆放得非常协调,右边的角落里是一个绣架,上面还有一副还没有完成的百花图,地上是一些布碎,刺绣的工具胡乱的摆在地上。左边是电脑桌,奕修的是金融学,很多时候要用到电脑。 此刻,奕正在上网,看见我回来,他头抬了一下,说:“老婆,回来了。” 陶芷鸢牵扯出一个微笑,她想自己一定很难看,陶芷鸢回答说:“嗯,回来了。” 他没有再理她,手指快速的敲着键盘,滴嗒滴嗒的声音一直响着,陶芷鸢坐到他旁边,他那气息一直萦绕在她的鼻尖,她环住他的腰,把头埋在他的背后,她感觉到他的身体僵硬了一下,然后他停止敲字,用他宽大温暖的手覆在她的手上,轻轻的问:“怎么了?老婆?” “我们结婚吧。” 奕的手瞬间冰冷下来,陶芷鸢看不到他的表情,只听到他的声音有极力的隐藏的颤抖:“不是说好的吗?不是等我们买了房子才结婚的吗?” “那先登记吧,我不要拍婚纱照,不要搞婚礼,总之,我就要我们在一起。” “傻瓜,我们在一起啊,都等了十多年了,再等几年也不怕。”奕说着,“我们刚毕业,还要打拼呢。” 她的鼻子越来越酸,她强忍着心底下翻腾着的难过,说:“你是不是有第二个了?不想和我结婚了?” “虽然我很帅,但是我老婆也很美,我有什么理由还去找第二个呢。”奕说得很快,生怕我误会似的。 “可是我没钱,不能助你一步登天,不是吗?”陶芷鸢缓缓的说。 “老婆,你这是说什么?”奕终于回过头,脸上已经全无血色,他的黑色的瞳孔里映着陶芷鸢那绝望的脸。 其实,此刻他的心已经恐惧不已。 陶芷鸢松开他的腰,从她的包包里拿出那一叠照片,递给他。 他只是看着第一张,就已经惊慌起来,他连忙接过,看了一张又一张,脸色也越来越难看。 “老婆,我……” 奕想不到会这么快让她发现,媒体都还没有公布出来呢。 “安菲,安氏集团的大小姐,你和她准备结婚了是吧?” “你查我?”奕的神色忽然冷峻起来。 “你管我,刚才我给了你一次机会,你自己不说,现在我再给一次,你是要和她结婚还是和我结婚?”陶芷鸢给了他选择,她是用她的一生来做赌注。 “芷鸢,我和她结婚了,我能在安氏集团当总经理,我有能力,只是没有机会,为什么我不要好好抓住这次机会?”奕在很严肃说话的时候才会叫我的名字,“芷鸢,你……不能给我这些,我给自己定下的目标是在三十岁就买到一间豪宅给我父母,我不能失败。” “嗯,我的确给不了你这些。”陶芷鸢含笑的点点头,“只是我们那么多年的感情,就在那么一瞬间全毁了。” 陶芷鸢站起来,不想和他说更多,他已经做出选择了,陶芷鸢只是在悲哀我那么多年的付出,终究是一帘幽梦。 奕抓住她的手,目光有着哀求的意味,说:“我爱你,你是知道的,你等我,等到我的事业巩固下来了,我就和安菲离婚。” 他是说真的,他一定会娶她的,只不过现在不是时候。 她挣开他的手,冷冷的说:“抱歉,其实你没那么爱我。” 她打开门,头也不回,就一口气冲到了楼下,街上人来人往,他们都有目的地,可是,她的目的地又在哪儿? 爱情那么廉价,她和他那么多的感情,终究是敌不过一个钱字。 不知不觉来到了海边,初中时学校的夏令营就是在这海边,那是他们最美好的回忆,那么纯洁的爱情,不混合着任何杂质,只是单纯的喜欢。 她拿出手机,拨给哥哥。 “小鸢,没事吧?”哥哥问,“老爸告诉我了,他这种男人不要也罢,你应该庆幸,你还没有和他结婚,还用不着离婚。” “嗯,哥,你等到他们结婚了之后,就搞垮安氏集团。”陶芷鸢望着无边的大海,无限的寂寞,浪花拍打着沙滩,从不停止。 “没问题,你不说我也会做。”哥哥一口答应下来。 陶芷鸢吸了一口气,说:“哥哥,我永远爱你和老爸。” 不等哥哥回答,她就把手机扔进大海里。 要是有重头再来,她不会再爱上他。 她一步一步走向大海,冰冷的海水侵袭着她的肌肤,冰冻着她的心,让血液停止,不会再乌溜溜地流血。 其实你没那么爱我。 奕,其实你没那么爱我的。 我只是你生命中一个无关紧要的人,你的事业永远比我重要。 再见了,奕,我要你记得,有那么一个女人如此爱你。 海水已经在我的脖子处,我把头埋进海水里,海水灌进我的耳朵,鼻子,意识一点一点剥离。 如果你是真的那么爱我,你就不会抛下我。 奕,其实你没那么爱我。 1、三小姐 ** “大哥,这是个好货色!” “当然了!老天当真不亏待我们兄弟俩,降个美人儿给我们俩呢。” “这肯定能卖个好价钱啊,但是这美人儿啥时候才醒啊?” 这句话说完,便有有只粗糙的手拍了拍陶芷鸢的脸颊,她立刻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眼前一片黑暗,想睁开眼睛,眼皮却沉重得很。 是谁? 她在心中呓语。 “咦?大哥,她好像有些反应,我再拍她两下,她肯定就能醒过来了。” “你笨蛋啊你!她的脸颊被你拍肿了,那还怎么卖个好价钱?” “对对对!大哥就是大哥!那我们还是等她自个儿醒过来吧。” 有人应了一声,然后就听到一阵脚步声渐渐变小,看来那两个人是离开了。 陶芷鸢的思绪还清晰着,她想着,她不是跳海了吗?难道被人救了? 听他们说好像要把她卖了,难不成她被人贩拐子拐走了,这可是要卖到山里去的。 越想越害怕,陶芷鸢费尽了力气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一间破旧的茅屋,屋里除了她躺着的草席之外,还有一张缺了一只腿的桌子,刚才说话的那两个男人不在,这让陶芷鸢微微松了一口气。 她挣扎想要爬起来,可是低头看到自己身上穿的衣服就吓了一大跳,这是古代的服饰啊!还有湿透了呢,粘在皮肤上感觉很不舒服。 这是怎么回事?她不知哪来的力气,一下子爬了起来,冲向门口。 她刚踏出门口,两只手臂便被人抓住,力道大得让她再也踏不出一步。 “哎呦!大哥,这美人儿这么快就醒了!” 糟糕!是刚才那两个男人!陶芷鸢这时候真想揍自己一顿,刚才怎么就乱了,也不好好想想他们肯定不会走远。 陶芷鸢挣扎着,大叫着:“放开我!放开我!” “哟!还挺大嗓门的,好一个泼辣的美人儿!” 他们把陶芷鸢架回茅屋里,把她扔在草席上,痛得她面容扭曲。 “老实点,不然有你好受的!” 陶芷鸢这时候才抬头看着他们两个,一身破旧麻衣,一个个子较高,粗眉眼大,模样挺有煞气。另一个个子矮一点,而且又瘦瘦的。他们的样子影响市容这不要紧,最要紧的是他们头上扎着那个像馒头一样的发髻,让陶芷鸢的思绪顿时停止! “大哥,看她这个模样,不会是傻的吧?”矮个子的看了看陶芷鸢,又把头向高个子的。 “你们才傻的呢!快放开我!你们这是非法人身禁锢!我已经报警了,你们识相的就赶快放开我!”陶芷鸢毫不客气的嚷着。 他们两个人面面相觑,一脸茫然,显然就是不明白她说什么。 她这是可是六神无主了,不会吧,这么大好的事情被她遇上了? “什么非法人身禁锢,什么报警的,你是从天上掉进湖里的,是我们兄弟俩救你上来的,就是你的再生父母!”高个子有些发怒,“现在就是你报恩的时候了,二弟,现在就把她带到芳姨那里,以免她逃跑了。” 听高个子那么一说,她全身湿透的衣服就有了解释,那她从天上掉进湖里,那和她跳海也有关联,现在她就更加确定,她的确是穿越了! 这可笑得不得了,她跳海死不成,竟然还穿越到古代去了! “大哥,反正都是卖,要不我们先高兴一下,然后再卖给芳姨吧。”矮个子看着陶芷鸢一脸垂涎。 高个子却一巴掌拍下去,说:“你脑子长草了?!她的样子看上去也就十四五岁,多数就是干干净净的,到时候价钱就不一样了。你想要女人,有了银子啥样的女人都有!” 十四五岁?!陶芷鸢心想着自己明明是二十五岁的!怎么看都不像十四岁的样子吧? “对对!就听大哥的!”矮个子也不多说,就和高个子一起驾着陶芷鸢出去,任凭陶芷鸢如何挣扎,就是甩不开他们,陶芷鸢感觉自己就快堕入黑暗的生活之中,想不到自己是如此悲哀,怎么老天就这样对自己?! “老实点,跟着芳姨你一辈子就无忧无虑了,特别凭你这种姿色,当个花魁不成问题!”高个子捂住她的嘴,不让她大吵大叫,她只能发出“呜呜”的声音。 他们所在的茅屋是在一处荒凉的村子里头,整条村只有十几户人口,皆是破旧的茅屋,还有一片田地,可是土地却非常贫瘠,看来这条村子很穷困。 在出了村口不远,就有一个湖泊,难道他们就是从那儿把她捞上来的? 陶芷鸢看了看他们,要是她再次跳进那湖泊里,会不会回去现代? 想象归想象,她痛恨自己小时候被陶飞逼着去学舞蹈钢琴,而不是去学跆拳道搏击,要是她反叛一点,打死她也要学搏击之类的,那现在就不会无力反抗了。 穿过一片茂密的树林,很快便来到城门门口,我抬头一看,上面写着邺州两个大字,城门两侧有士兵在把守,可是那两个男人用身影挡住她,很顺利进了城。 眼前一条繁华的街道,建筑古色古香,店铺应有尽有,两边皆是一些小摊子,尽是做买卖的声音,把她“呜呜”的声音瞬间淹没,她用哀求的眼神看着过往的路人,可是有的人看了她一眼便走了过去,有的人甚至只是匆匆而过,丝毫不想注意到她。 此时,她更加感受到人情冷暖。 他们在一间装修豪华的店前停下,她抬头一看,牌匾上正是三个大字:怡红园! 门口处站在丰腴的女人,大约三十几岁,可能是在白天,这个女人并不多做打扮,只是她一身的红色衣服让陶芷鸢感觉到她就是芳姨。 “哟!芳姨,大清早的就在门口等我们了。”高个子眉开眼笑。 “我们的姑娘今天要去观音庙参拜,谁有空在这等你们啊。”芳姨鄙夷的看了看他们两个,然后把目光移到陶芷鸢的身上,两眼顿时发光。 高个子也注意到,把她推上前,说:“芳姨,这可是个好货色,还是干干净净的呢!” 芳姨的眼睛上下打量着她,笑意渐浓,把捂住她嘴巴的手拿开,看着她的模样就再也忍不住笑道:“不错!是一个美人胚子!” 陶芷鸢见高个子的手松开,立刻逮住机会大叫起来:“救命啊!救命啊!” 三个人一慌,高个子连忙把陶芷鸢的嘴又捂住。 “快快快!带到里面去!我们在里头谈价钱。”芳姨的神色也有些慌乱,看了看四周,生怕惹了什么麻烦失了这么一个好姑娘。 那两个男人听从芳姨的吩咐,把陶芷鸢架进那门口,那是个无底的黑洞,进去了就再也不能出来了! 激发陶芷鸢内在的潜力,她重重的踩了矮个子一脚,听见他叫了一声松开手,她连忙把高个子一推,拔腿就跑。 “站住!站住!别跑!”高个子后面边跑边叫着。 笨蛋才停下来呢,陶芷鸢转头一看,高个子离她越来越近,身后的矮个子还扶着芳姨追来。 忽然前面有个女子张开双手挡住她的去路,在这人来人往的街上,她当真是前无去路,后有追兵! “三小姐!”那女子叫了一声,便冲上来拽住她,死活不让她再跑,她看着高个子都快追来了,不免着急的说:“你快放手啊!你抓住我干什么?!” “奴婢不抓住小姐,小姐又要跑掉了,奴婢就是不放!”那女子无理取闹的说,接着便要拉扯着她走。 “香兰,快放了这位姑娘吧,她不是三妹。”人群里走出一个女人,声音温柔,一袭蓝色的衣裙,把她衬托得煞是好看,再加上她那绝美的容颜,带着丝丝温柔,好一个古典的女子。 “二小姐,她分明就是三小姐啊,这奴婢不会认错的,三小姐还和您的模样有些相像呢。”香兰分明不依。 陶芷鸢又重新打量那个古典女子,果然和她的模样有些像,也只是十七八岁的样子,只不过不知道是古代女子的通症还是怎样,那古典女子的眉头带着一丝忧愁。 这时高个子也停下来,他们观看着,怕陶芷鸢要是有算是的权势的千金小姐,那可是吃不了兜着走了。 “你看这位姑娘的右眉毛下有痣,还高了你一截,三妹是和你一样高的,总不会在一夜之间长高了吧?” 香兰听了,便看了看陶芷鸢的眉毛,又度量了一下陶芷鸢的高度,发现陶芷鸢高了她半个头,表情便沮丧下来。 她朝陶芷鸢欠了欠身,一脸歉意,说:“姑娘,真是对不住了,小的冒犯了。” “原来是不相识的!二弟,快把她抓住!”高个子一听她们与陶芷鸢不认识,便吆喝矮个子一起把陶芷鸢又抓住了,到嘴的肥肉怎么能让它飞走呢? 陶芷鸢使劲挣扎着,拼命的大喊:“放手!你们这帮混蛋!” “哎哟,姑娘,跟着我芳姨你肯定不吃亏,等我把你捧红了,公子哥儿的金银珠宝就主动送上门来了。”芳姨的手挥着粉红色的手帕,“快!快把她带回去!” “我不要!你们快放开我!”陶芷鸢急得落泪,看热闹的路人只是在议论纷纷,没有上前帮忙的意思,要是奕在她的身边,她还会受到欺负吗? 只是奕,他已经舍弃她了。 2、重遇恩人 “住手!光天化日之下,你们竟然拐卖良家妇女!”刚才的古典女子站出来,杏目瞪着他们,刚才的柔弱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 “姑娘,闲事莫管。”芳姨皮笑肉不笑的说,语气客气,看来是看古典女子气质不凡才掂量着开口。 “我家小姐是知府大人的千金云清媛,你们做的这不是闲事,就随我家小姐去官府吧。”香兰上前一步,颇有得意之色。 那两个架住陶芷鸢的男人吓得立刻放开陶芷鸢,芳姨不乱阵脚,不慌不忙的说:“原来是云大人的千金,不知云大人近日是否安好?” 云清媛轻轻一笑,不失大家闺秀的风范,说:“家父向来安好,只不过秋日将至,家父的顽疾咳嗽严重了罢,不过昨日王员外送来的上好燕窝倒让家父的咳嗽好了许多。” 听到这儿,芳姨的脸色黑了一半,可她还是客气的笑着,说:“知府大人安好,是我们的福气,既然如此,我就先告辞。” 芳姨不多留,经过陶芷鸢身边的时候,陶芷鸢还听到她叽咕着:“怎么她知道王员外和我的事情……” 那两个一高一矮的男人看见如此,想要叫住芳姨,可是芳姨却瞪了他们一眼,便让他们不敢再出声。他们只好咬咬牙,也离去了,陶芷鸢看见他们走远,才松了一口气。 “姑娘,你没事吧?”云清媛又恢复温柔的一面。 “没事,多谢云姑娘出手相救。”陶芷鸢感激的说道。 云清媛看了看陶芷鸢,有些怜惜,拿出银子放到陶芷鸢的手中,说:“姑娘,你的衣服都湿透了,就赶快去买过一件衣服吧,以免着凉了,剩下的银子,你就用作盘缠回家乡吧。” 家乡?她如何回去?她都不知道自己怎么样来的,那还怎么回去? 等陶芷鸢回过神来,她们主仆二人早已走远,陶芷鸢看着她的背影,云清媛是陶芷鸢来到这个世界第一个帮助她的人,陶芷鸢记住她这份恩德,想着日后要是有机会,她一定报云清媛这个恩。 拿着那些碎银子,陶芷鸢去服饰店买了一件普通的裙子,换上去之后,老板把陶芷鸢领到铜镜前,她看着自己的模样,又是一个怔惊的一幕! 她此时此刻的样子,竟然是她上初中时的样子,稚气还没有退去,眉毛间的痣如芝麻一般大小,增添几分妩媚。 现在这个模样,恰恰是她和奕初次相识的时期,上天是要给她另外一次机会吗?让她重新演绎她的青春吗?只是,为什么不把她记忆也抹去。 她漫无目的出了城,她凭着记忆想要回到那条村子,想着能不能从那个湖泊回到现代,但是刚穿过树林,就看见刚才那两个男人在村口面前,嘴里大骂着晦气。 陶芷鸢连忙躲进一棵树后,不敢再出去,等了一会儿,那个两个男人还呆着那里,陶芷鸢泄了气,只好往回走,不知不觉走到一条江河面前,河水滚滚。 刚才她问了服饰店的老板,这是大靖朝,现在是靖武四年,是轩辕家的天下,也就是说,她来到的是一个完全没有历史记载的朝代。 今后,她该何去何从。 就像大学毕业后就背着背包和奕一起去找她们的小窝,高涨的房价让他们止步,他们抓紧对方的手,感到迷茫,不知道在那个繁华的城市里何处才是他们的归宿。 现在,也是如此,只不过,她现在的身边已经少了奕,再也没有人陪伴她一起探索这个陌生的世界,就像他们当初刚刚步入社会时对生活的美好憧憬。 她学的艺术,只为了自己的兴趣,而奕学的是工商管理,他有宏大的志愿,他是为了自己日后的人生做选择。 想到奕,她的眼泪不知不觉流了下来,那样的背叛是多么的揪心。 她在心底下低低的说着,爸爸,抱歉,我的叛逆倔强让你处处我忧心,现在我还不在你身边照顾你了,你要少去应酬,不要捱坏自己的身体啊,公司有什么事情就交给哥哥,连奕都说哥哥是商业界翘楚,奕……她明明是想别的事情想要自己不要再思念他,为什么还是不知不觉又想到他了? 陶芷鸢,你活该! 可能是今天太累了,她躺在江边的草地上睡着了。 野外更深露重,她只穿着单薄的衣衫,风甚为凌厉,她冷醒了,睁开眼睛看着周围漆黑一片,天空还闪烁着几颗星星,又一阵风吹来,她打了个冷战,便打了个喷嚏,在空旷的野外显得大声了一点儿。 “谁?!”有人警惕的说,随后听到一阵衣物与草的摩擦声,她还没有反应过来,便有一把剑架在她的脖子上,传来丝丝凉意。 月色皎洁,她面前的那个男人冒着杀气,轮廓分明,双眸闪烁着光芒,抿紧的嘴唇说明他此刻很紧张,但是他看清了她的模样,惊讶的说:“三妹?!” 但是随后又被陶芷鸢的那双灵动的眼睛震撼,他奇怪起来,三妹平日的眼睛不是这样的啊。 陶芷鸢也诧异不已,又是一个叫她三妹的,难道他和云清媛是兄妹? “你倒是好啊!跟着那臭小子私奔,就不理会爹娘了!不孝!”那男人收起剑,但是却立刻责备她一顿,她还不明所以,又听到一把声音:“瑾元,是不是清凌?是不是啊?!” 陶芷鸢转头看向右边,看见一个年过四旬的男人快步向她走来,身旁还有一个年纪相仿的女人,她也注意到,云清媛正扶着那个女人。 云清媛见到我,稍微一愣,细细打量陶芷鸢。 “真的是清凌!你可是想死爹了!”年过四旬的男人靠近看了看陶芷鸢的样子,立刻就欢喜道。 云清媛上前一步,首先是看了看陶芷鸢的右眉毛,随即就是轻叹一声,轻挽住年过四旬的男人,说:“爹,不是三妹,这是我早上跟你说过的,我和香兰在街上见到一位和三妹很相似的姑娘,便是她了。” 这句话说完后,他们三个挨个看了看陶芷鸢的又眉毛,神色随即黯淡下去,只见年过四旬的男人摇了摇头,感叹的说:“造孽啊,造孽啊……” “大哥,你先扶爹娘回去渡头那边吧,我和这位姑娘先聊一会儿。”云清媛朝着陶芷鸢微笑一下。 “好,船就快到了,你快点。”云瑾元点点头,深深的看了陶芷鸢一眼,便扶着他的父母离开的。 “姑娘,又吓着你了,真是对不住了。”云清媛向陶芷鸢欠了欠身,陶芷鸢连忙扶起她,说:“人有相像,怪不得谁,你还救过我一命呢,我应该向你下跪才是。” 云清媛嫣然一笑,犹如一股清风吹进陶芷鸢的心窝,在朦胧的月色中,她如天上的仙女。 “和姑娘两次有缘相会,还不知姑娘芳名呢。” “我叫陶芷鸢。”陶芷鸢对古清媛印象甚好。 “好名字,想必陶姑娘是出身书香世代的家庭吧?”云清媛望了望四周,“只不过这夜深了,陶姑娘怎么还在城外流连,为什么还不回家呢?一个姑娘会很危险的。” 陶芷鸢想来也是可笑,陶飞只是一个商人,这个名字还是他请人改的,知道鸢字的解释是老鹰,他还笑得合不拢嘴。 “云姑娘,我……我家中只剩下我一个人,我还不知道去哪里。”陶芷鸢小声说。 云清媛脸上有些歉意,说:“既然如此,我们一家人要乘船南下,姑娘不如与我们同行吧,好歹也有个照应。” 看见云清媛真诚的面容,陶芷鸢想到在这个世界无亲无故,对这儿的一切皆不熟悉,她这样说固然是好,只是在这夜深时候,他们一家竟然来渡船? “云姑娘,现在这么晚了,你们为什么现在来渡船?” 云清媛像是想起什么伤心事,神色黯然,陶芷鸢知道自己应该是说错话了,连忙说:“对不起,我多嘴了。” “没什么,也不是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云清媛很自然的挽上陶芷鸢的手,他们携手一起走着,陶芷鸢给她的一种感觉是很亲切的,就像亲人一样。 “半个月前宫里来了个公公,我和我的妹妹的画像呈上去之后就进了秀女之列,可是,我妹妹在三天前,跟别人私奔了,我们这几天都出去找她,所以才会误会了陶姑娘。眼见后天就是进宫之日了,要是公公发现我妹妹私奔了,那可是死罪,我们别无他法,才会安排连夜逃走的。”云清媛详细的说了一大段,她的语气平淡,可是又有一股不舍之意,她舍不得离开这个亲切的苏州,这是她成长的地方啊。 陶芷鸢不知道怎么来安慰她,自己何尝不是远离家乡呢。 一路沉默,很快就走到了渡头,此时有几个人正坐在渡头的茅草搭建的亭子里头。 “爹,女儿想要带这位陶姑娘一起南下。”云清媛一回到亭子里,就开口请求。 云清媛的父亲看了陶芷鸢一眼,眼睛灰暗,点点头,也算是答应了。 “谢谢云大人。”陶芷鸢连忙感谢他,现在她好歹也有了依靠了。 “还叫什么云大人!我现在是落荒而逃!”云大人痛斥陶芷鸢一句,然后眼睛便闪着泪花,“想我云政丘一生风光,到最后还不是成为逃犯!我真是愧对云家的祖宗啊!” “爹,这不关你的事,都是三妹,竟然敢私奔了!”云瑾元咬牙切齿的说。 3、姐妹 “瑾元,这不关清凌的事,都是我从小就纵容她,才养成她做事任意妄为,这都怪我种下的因啊,造孽啊……”云政丘痛心疾首的说着,神色懊悔不已,双手不停的捶着自己的胸口。 云清媛连忙抓住他的手,轻声安慰道:“爹,事以至此,怪谁也没有用,你要好好保重啊,你可是一家之主啊!” “对啊,老爷,你看,我们的瑾亮也只有十二岁而已,还小着呢。”云清媛的母亲怀里正搂着一个十一二岁的男孩,他的眼睛已经通红一片。 云政丘哀叹一声,抚摸了那个小男孩幼嫩的脸蛋,忽然眼泪就掉了下来,颤微微的说:“离乡别井啊,,恐怕我这辈子再也没有机会回苏州拜祭祖先爷了!我这辈子有愧啊!” 此话一出,在场的五个人全都落泪让的,无声的哭泣,却无法抑制悲伤。 陶芷鸢看着哭成一团的一家人,心里早已经不是滋味。 “我可以代替你家的三妹进宫!”陶芷鸢脑袋一热,斩钉截铁的说。 顿时,他们都顾不上哭泣,都直直的盯着陶芷鸢。 陶芷鸢知道自己的决定或许很荒谬,可是这并不是她冲动做的决定,她知道,她欠云清媛一个恩情。 “陶姑娘,冒名顶替是死罪来的。”云清媛说。 “我知道,可是你们都不是说我和你家的三妹相貌甚为相似,不会有人发现的,那你们就不用走了。”陶芷鸢坚定地说,眼镜里满是倔强。 “你别来搞破坏,我们已经决定南下了,你要是不小心被别人发现了,我们到时候就是想走也走不了了!”云瑾元不屑的说。 “可是你认为在天子脚下,你们能藏到什么时候,就算你们幸运躲过官兵的追捕,但也只能过着隐姓埋名,寄居山野的生活。”陶芷鸢把矛头指向云政丘,“云大人,你何必不赌一局,要是赢了,你还是邺州的云大人,要是输了,结局还是一样,顶多是多了一个罪名罢了。” 这正是陶芷鸢在陶飞身上学来的商业之道,陶飞说过,有时候想要赢就是要赌一场。 “胡说八道!要是被揭穿了!我们全家人都得砍头的!现在活着就有机会翻身!往后的事情谁都说不准!”云瑾元气愤的说。 云政丘摆摆手,让云瑾元冷静下来,他怜惜的看了一眼那个十二岁的男孩,他很在乎这个儿子,长子不喜爱读书,无意功名,反而是喜爱舞刀弄剑,对经商之道颇为精通。但是瑾亮却不一样,小小年纪已经精通四诗五经,日后必定是能高中状元,光宗耀祖的,但是如果逃命了,那就没有资格考取功名了。 他思索了良久,他将目光移到云清媛身上,问:“清媛,你平日最为理智,你怎样看?” 云清媛蹙着黛眉,看了陶芷鸢一眼,有感激之意,说:“爹,女儿认为,这个方法可行,陶姑娘和三妹的模样几乎一样,在进宫时核对身份时自然容易过关。相反,我们现在逃走了,皇上一定龙颜大怒,在这天子脚下,恐怕我们逃到天涯海角,也会被抓住,既然如此,何必不赌上一次!” 云政丘想了想,觉得颇有道理,盯着陶芷鸢的眼睛闪着精光,他朗声到:“陶姑娘,我不管你进宫的原因是什么,但是我已经把我们的性命都交到你手上了!” “云大人,我并没有想过进宫谋什么,清媛姐姐曾救我一命,我定是要报这个恩!”陶芷鸢知道云政丘一定是认为她是为了荣华富贵才说要进宫的。 陶芷鸢也知道,她选择了一条不归路。 连夜赶回云府,陶芷鸢发现那偌大的府邸只剩下管家和香兰两人。 其他的仆人都遣散了。他们看着云政丘的一行人,双眼溢满泪水,却又不敢出声,连忙把行囊拿回各人房间,这时已经是寅时,众人已经疲惫不堪,各自回房休息,陶芷鸢在云清凌的房间住下。 烛光盈盈,陶芷鸢对着铜镜细细打量自己,虽然是稚气未褪,但是她的心志已有二十多岁,为她笼上一层神秘的轻纱。 既来之,即安之。 陶芷鸢也不想这到底是为什么了,不如就当自己在玩冒险游戏吧。 忽然门外响起笃笃的敲门声,陶芷鸢还没有开口问话,门外已经传来声音:“陶姑娘,是我。” 原来是云清媛,陶芷鸢连忙跑过去开门,只见云清媛一身白色中衣,外披一件青色斗篷,整个人越发轻灵。 云清媛手里捧着几件衣服,说:“清凌比姑娘矮,我拿了我的衣服过来,还都是新的,姑娘将就一下吧。” 陶芷鸢侧身让她进来,心中一暖,把门关上之际,说:“这衣服很好,谢谢清媛姐姐。” 云清媛把衣服放在床上,才微微一笑,但是看到陶芷鸢那单纯的笑意,心中又不是什么滋味,她招手让陶芷鸢过来坐下,正色问:“陶姑娘,一去宫门深似海,姑娘可要想清楚啊。” “要不是清媛姐姐你救了我,那我在青楼里面还更痛苦呢,所以,不用再劝我了,我心意以决。” “陶姑娘……多谢你救了我们一家人!”云清媛哽咽着,眼中闪烁着泪花,站起来眼看就要跪下去了,陶芷鸢连忙扶住她,说:“我一来到这里你就救了我,晚上又遇见你,我相信,这是上天的安排,这是我们的缘分。” 云清媛含笑的点点头,又连忙起来,去斟了两杯茶水,说:“既然有缘分,不如我们就结义金兰吧,我们以茶代酒,喝了我们就是姐妹了!” 窗外月色正浓,茶水早已凉透,陶芷鸢走过去拿起一杯,对着云清媛说:“姐姐!” 云清媛也举起茶杯,语气难得豪爽起来:“妹妹,喝过这杯之后,我们虽不是有血缘关系,但我也会当你是我的亲妹妹一样!决不食言!” “我也是!干!”陶芷鸢把茶水一口气喝下去,云清媛看着陶芷鸢那兴奋模样,只好摇摇头,学着她的样子把茶水喝下。 “这次就罢了,可是日后在人前可不能这般了,这是很失礼的。”云清媛放下茶杯,把手腕中的玉镯除下来,套到陶芷鸢的手上,“这是娘亲送给我的,虽然不是什么贵重物品,但也好歹是一份心意,妹妹就手下吧。” 在月光下玉镯显得晶莹剔透,更是一阵暖意袭来,就算陶芷鸢不识玉器,也隐约晓得这是上好的玉镯了。 “怎么能呢?这是你娘亲送你的,我不能要。”说着,陶芷鸢便要除下来,云清媛却按住她的手,说:“要是你除下来了,就不是我妹妹了。” 两人的目光流转,柔如微波,陶芷鸢虽然觉得这样很俗气,可是又感动得要死。 陶芷鸢笑了一下,不再把玉镯除下来,想了一下自己却没有什么送给云清媛,自己唯一拿手的就是苏绣,还是实际点,送点实用的东西吧。心里的算盘打好了之后,这才说道:“姐姐我想要一些针线,我绣个东西给你怎样?” “情意值千金啊,清凌生性娇蛮,大家闺秀该学的东西她没一样精通,反而是整天喜欢玩着小玩意。”云清媛握住陶芷鸢那白皙的双手,“倒是一双巧手啊,想必是琴棋书画样样皆通吧?” 陶芷鸢有些不好意思,她是艺术出身的,妈妈是苏州人士,精通一些苏绣,而且妈妈去世之后,她对苏绣就越有浓厚的兴趣,她秉承了妈妈的一双巧手,越发努力的研究苏绣,也算是略有小成。 但说到古代的琴棋书画,她除了有一点舞蹈底子,其他的还真是不敢恭维啊。 “我只会刺绣啊,其他的都不会,姐姐你想要什么,是手帕还是香囊?” 云清媛眉开眼笑,说:“这样正好,清凌也什么都不会的。”沉思了一下,又说:“香囊吧,我喜欢兰花,我明天拿些花干给你吧。” 夜色渐深,云清媛也有了倦意,嘱咐了几句,便回了房休息。 陶芷鸢摸着那玉镯,另有一番滋味。 翌日一早,众人一起吃过早饭,云政丘吩咐云清媛安排陶芷鸢的事情,然后便去衙门处理公务。 云清媛的母亲李香玲拿出自己的嫁妆,一对银凤镂花长簪,做工非常精美,唯妙唯俏。她把长簪插在陶芷鸢的发髻上,把她衬托得清丽脱俗。 李香玲轻轻抚摸着陶芷鸢的脸颊,颇有怜爱之意,她的声音像慈母一样轻柔:“姑娘,虽你不是我的亲女儿,但是我已当你是亲生的一样。这是我嫁给老爷时的嫁妆,本来是给清媛她们两姐妹的,现在清凌她……”李香玲停顿了一下,眼中含着泪,又说:“这是一对的,只望姑娘和清媛能守望相助,在宫中事事都要小心。” “娘亲,放心吧,倒是你要好好保重啊,也赶快催促大哥娶个嫂子回来侍奉你。”云清媛拍了拍李香玲的肩膀,示意她安心。 “夫人请放心,我一定会照顾好姐姐的。”陶芷鸢也承诺道。 李香玲横她一眼,说:“你都叫清媛姐姐了,为什么还叫我夫人?” 4、阔别 陶芷鸢一时未反应过来,清媛推了推她,这才如梦初醒,不禁喜上眉梢,立刻喜滋滋的喊道:“娘亲!” 李香玲眉开眼笑的点点头,要是清凌也如陶芷鸢一样,那该多省心啊。 “我去准备你们上京的东西,你们姐妹两先聊着吧。”李香玲说完便起身,这时云清媛也想起自己刚才只带了针线给陶芷鸢,忘了带花干来,便和陶芷鸢说了一声,和李香玲一起出去了。 太阳此时高高挂着,让人觉得神清气爽,陶芷鸢伸了个懒腰,刚才对着李香玲不敢扭来扭去,这可真是累死她了。 她看了一眼桌上的针线,还有一方浅蓝色的绸缎,想了想,最终还是确定绣上双蝶飞舞的图案。 陶芷鸢量了一下尺寸,安静的坐着,晶莹的手指捏着细小的长针,专注的绣着。她的面容恬静,蝶翅一般的睫毛在脸上投下玫瑰色的痕迹,偶尔的微笑,偶尔的蹙眉,动人不已。 有一抹身影渐渐行至门口,他的提着一个小篮子,里面是一些花干和药材,脸上是不耐烦的神情,等看到坐在那里的陶芷鸢时,却一时怔住。 她如此专心,仿佛与世隔绝,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女。 虽然她的容貌与自己的妹妹相似,可是她那水波涟涟的眸子却告诉他,她不是清凌,清凌没有那么的一双眼睛,没有那么摄人心魄的神韵。 直至他老去的那一天,他还是很清楚的记下这一天,这一刻。 微风中树叶一直在沙沙作响。 他长久地凝视她低垂的脸,连呼吸都缓慢了下来。 连他自己也始料不及,她那安静的神情突兀击中了他的心脉。 就像自己年幼时刚接触长剑的时候,便开始对剑术欲罢不能。 直到他想到,她可是要代替清凌进宫的,他的目光便暗淡下来,声音也变得平淡:“二妹帮娘亲收拾,让我送花干过来。” 她听到他的声音,停下手中的针,抬头看着他,说:“劳烦了。” 云瑾元走进房间把篮子放在桌子上,说:“知道你要做香缨(香囊的别称),还拿了艾叶、冰片、薄荷、樟脑那些过来,娘亲这是用这些的。” “谢谢了。”陶芷鸢报以一笑,又是让云瑾元一阵迷乱。 云瑾元连忙躲开她的目光,低头看着她的刺绣,双蝶已有了雏形,一针一线心思都非常慎密。 两人是良久的沉默,见她依然专心的绣着,仿佛连空气都忘了流动。 只有他们跟前的枝叶,在阳光下投下一片斑斑驳驳的支离破碎。 时至中午,陶芷鸢用过午饭之后,云清媛便和她一起坐在亭子低下乘凉。 午后的风暖暖的,八月正是炎夏时期,香兰端了两碗酸梅汤来便下去了,府中仍然只有管家和香兰,云清媛只是说,把遣散的仆人叫回来,只怕陶芷鸢会露出破绽让人察觉。 云清媛一身翠蓝描花长裙,头上这是插着那一支银凤镂花长簪,一副小家碧玉的模样。 “明天宫里就来人了,还真舍不得。”云清媛摸着碗瓷的边缘,香兰做的酸梅汤是最可口的,喝下去沁人心脾,更重要的是,这有家乡的味道。 “进宫秀女何其多,选不选得上还是未知之数呢。” “当初宫里来人把我和清凌的画像呈上去,那时候便已中选,只是我们现在进宫再严谨查选一次,便要学习宫中礼仪,然后就是大选晋妃位了。”云清媛的神情不知是喜是忧,“我这一生,都只能待在那皇宫中了。” 陶芷鸢顿时傻了眼,那岂不是有进无出吗? “妹妹?”云清媛看着她的神情不觉一惊,“你后悔了吗?” “没有。”陶芷鸢摇头,立刻否认。 云清媛松了一口气,便说:“云家世代为官,父亲这辈子做到知府这一职务已经不错了,邺州的百姓都说父亲是父母官,作为女儿的,不能让父亲晚年荒凉啊。” 陶芷鸢明白云清媛的意思,也没有再说什么。 “清凌今年十五,生辰是五月初四,妹妹可要记住这些了。”云清媛说着,“大哥年二十,我年十七,瑾亮便是十二,我兄妹四人,皆是娘亲所出,父亲并没有姬妾。” 陶芷鸢记在心上,古代的男子皆是三妻四妾,难得云政丘如此专情,想到后宫妃嫔三千,日后自己只是其中的一员,如此渺小。 她甚至幻想,如果奕是皇帝,那她会不会废掉六宫,整个后宫只剩下她一人? 想到这,她忍俊不禁,哪有那么荒唐的事情。 “父亲一生钟情于娘亲,可是我的丈夫……”云清媛微微叹息了一声,自是想到伤心处。 “姐姐有没有想过将来能出皇宫?” “一进宫,我们这辈子便是皇上的人了,宫女尚可满龄出宫,可是我们……”云清媛轻轻摇头,珍珠耳环随着微微颤动,“我尚且不敢奢望能出宫。” 宫女满龄可以出宫?陶芷鸢暗自记在心底。 院子里翠绿的树木,此时皆是飒飒作响,豪无节奏的音律,却又有另一番意味。 “算了,也许我在宫中能受宠,那时候父亲的脸上就更有光了。”云清媛往好的方面想去,可是笑容却有些牵强。 以后她也许会记得,自己那牵强的笑容中是纯净无暇的。 ** 夜晚稍微凉快一点,相当于现代来说,这无疑是很好的气温。 云清媛早早回房休息,以免明日没有精神,而陶芷鸢在现代习惯了晚睡,现在叫她躺在床上只会辗转难眠,她唯有多点了几根蜡烛,在烛光下又拿起针线刺绣。 双蝶色彩清雅,加上陶芷鸢的针法活泼,把双蝶绣得非常生动。 陶芷鸢嘴角含笑,想不到到了古代自己还有拿手的技艺。 夜渐深,云瑾元不知怎样心烦意乱,他并无倦意,起身独自踱步院子中。 抬头望着皎洁的月亮,不知不觉竟然走到西院,这可是清媛她们的闺房,他不合规矩,便要往回走,却看见角落的房间还有满屋子的灯光,那是清凌的闺房,现在被陶芷鸢住下。 她干什么那么晚还不睡下? 心底下不放心,他便轻轻走过去,躲在一棵树后。 侧头望进去,桌上点着好几支蜡烛。 她还是穿着今天的衣裳,三千青丝却泼撒在背后。 她停下手中的针,把双蝶微微抬高一点,痴痴端看着。 云瑾元也看见了,只见那双蝶活灵活现,似乎真的要展翅高飞,环绕在花丛间。 好一双巧手! 他在心底下不禁赞叹。 那是那么美好的一个伊人,可惜…… 正想往回走,云瑾元却没有留意脚下,踢到了一块小石子,石子滚出一米多远,发出一阵响声。他心里一惊,脸颊却红了起来。 “谁啊?”陶芷鸢听到响声便放下刺绣行至窗口张望,看见黑暗处,云瑾元正站在那里。 云瑾元看见她那疑惑的神情,害怕她问他来这儿干什么,那时候该怎么回答? “是云公子呀。”陶芷鸢看不到云瑾元那潮红的脸蛋,“你来找清媛吗?” “嗯……是……是啊。”云瑾元此时恨不得咬断自己的舌头,怎么在这关键时刻就打结了呢。 “哦,她已经休息了,你白走一趟了。” 云瑾元顺势说:“就是,害我白走一趟了,那我就先回去了。” 话还没有说完,云瑾元已经离开了西院。 陶芷鸢无奈的耸耸肩,这云瑾元怎么一时一个样。 云瑾元快步回到自己的房间,全身炽热难耐,他猛灌了两杯茶水,才让自己好受一点。 可是脑海里一闪而过的又是她专注刺绣的模样。 他赶紧摇摇头,自己是修炼剑法走火入魔了吗?! 夜色正浓,窗外雾气渐重。 他轻叹一声,她是要进宫的,怎可让自己多想。 这一夜,又是彻夜难眠。 辗转反侧间,天已经大亮。 云瑾元只听到府中一直萦绕着吵杂声。 他心中黯然,宫里的人终于来了。 他一番梳洗之后,拿上佩剑出了东院。 府门口停着一架马车,旁边立着几个侍卫和太监。 在西院中,两个宫娥为云清媛和陶芷鸢穿上粉红色的绣花罗裙,绾着相同的发式,再插上银凤镂花长簪,两个人越看越相似。 李香玲眼中蓄满泪水,说不出一句话来,这犹如女儿出阁一般,只不过,这一别,不知何时再能相见了。 只听见府外的太监大喊一声吉时已到,两名宫娥扶着云清媛和陶芷鸢出来,云政丘眼中也闪着泪花,可是多年在官场上打滚,他只好含泪向云清媛点点头,再向陶芷鸢无声的说了一声谢谢。 仅有十二岁的云瑾亮早已哭得双眼红肿,他扑到云清媛身上,不舍的喊着:“二姐……亮儿不让你走……” “乖……亮儿已经长大了,要坚强啊。”云清媛看着他这副模样就心疼,因为是最小的弟弟,她待他就特别好,“二姐等着你上京赴考,到时候要考个状元郎给二姐看啊。” “好!我一定会发奋念书的!”云瑾亮又把头看向陶芷鸢,“陶……三姐,你也要等着我!” 5、街头赌博 陶芷鸢看着云瑾亮那坚定的神情,多么可爱的一个孩子啊,她替瑾亮擦了擦脸上的泪痕,她好像又看见奕那不服输的样子,顿时挂上一丝微笑,说:“好,我等着你。” “好吧,别耽误了吉时。”云政丘看见太监和宫娥越发不耐烦的神情,便催促道。 “爹,我送妹妹们上京吧。”云瑾元终于开口,手不禁紧握住佩剑。 “宫里自有侍卫护送,哪轮到你阻碍!”云政丘冷哼一声。 “云大人有所不知,有不少的秀女上京都有娘家的人护送,这样可大大保障了秀女的安全。”一个侍卫正色道,“这秀女上京,个个都国色天香,自然要小心为上。” 云政丘沉吟了一下,终于点头许可。 云清媛看着云瑾元利落的上马英姿,无声的叹息了一声,便上了马车,和陶芷鸢同坐在一辆马车上, 马车正式行走起来,陶芷鸢微微撩起帘子,看着无比晴好的天空,千里之外并没有一丝云彩。 云清媛这时才啜泣起来,心里万分难过。 好也罢,坏也罢。 终究是已成定局。 邺州和京城间还隔着个郑州,大约三天便可以抵达京城。 此时马车已经走了一天,夜幕降临的时候便在驿站歇息。 陶芷鸢坐在马车上颠簸了一整天,因为是第一次坐马车,连内脏都快颠出来了,当下连晚饭都吃不下,早早回房休息去了。 云清媛也是没有什么胃口,草草扒了两口饭就吃不下去了,抬头看见云瑾元眉宇间似乎有些忧虑,却又隐忍不语,当云清媛注意到他不止一次望向陶芷鸢的房间时,她心中已经明白了七八分,只是也不做声。 这似乎是一段孽缘。 云清媛只有这小小的感触。 ** 又是一个早起的清晨,陶芷鸢深呼吸了一下,清晨的空气特别好。 又是上了马车赶路,陶芷鸢经过昨天的颠簸。今日已有了免疫,在马车上也不那么难受。 云清媛拿出一小包酸梅子出来,说:“吃点梅子,胃里不那么难受。” “怎么昨天不拿出来,我昨天可是吐得只剩下半条命了。”陶芷鸢嗔怪道,便拿起一个往嘴里送去。 云清媛脸上不知是什么表情,只说:“这个是大哥今早去附近的村子买来的,听说他找了好几个村子。” “那可真要谢谢他了。”陶芷鸢也没有多想,又拿了一个送进嘴里,只觉得甜甜酸酸的,开胃得不得了,她想到李香玲为她们准备的糕点,当即又打开食盒,拿了一块美滋滋的吃了起来。 “妹妹,如果你是清凌,你会和自己的情郎私奔吗?”云清媛看见她吃得很满足的模样,忍不住问道。 陶芷鸢觉得食盒里的糕点可比现代那些好吃多,又拿了一块出来,她含糊不清的回答云清媛的问题:“这个嘛,我肯定会的。” 对于奕,她不也是如此吗? 义无反顾的爱他。 云清媛眼中有深深的忧愁:“可是,像清凌一样,那会牵连很多人的,你也忍心吗?” 陶芷鸢把手里的半块糕点也塞进嘴里,像个贪吃的小孩一样,嘴角有些碎粒,她也没有去理会,反而是拿起水囊喝了一口水,打了一个嗝才舒坦地笑了。 和奕在一起的时候,他们两个像是这样没有顾忌的相处,多少年,都成习惯了。 她辗转一想,如果固执和奕相爱会连累家人的话,那她又该怎么办呢? “妹妹?”云清媛还在等她的回答。 陶芷鸢付之一笑:“这个问题好比一个妻子问自己的丈夫,如果自己和你母亲同时掉进河里,你会救哪一个。所以,这个问题无解。” “如果我是那个丈夫的话,我当然会救自己的母亲,母亲养育自己多年,怎可以忘恩呢。”云清媛不假思索的回答。 陶芷鸢听见云清媛的回答愣了一下,但随后想到这是古代封建社会,必定是以长为尊,妻子没有了可以再娶。 “要是我啊,我会扔根木条下去给妻子,把母亲救上来之后再去就去救妻子。” “这不失为一个两全其美的好办法。”云清媛迟疑的点点头,但随后又蹙眉,“可是世事真的有那么完美吗?如果身边没有木条那怎么办?” 陶芷鸢感觉自己和云清媛在争论一个永远没有答案的问题,她当下尴尬的笑了笑,掀起旁边的帘子眺望着远处的景色,不再说话。 云清媛看见陶芷鸢有意回避自己的问题,只好作罢,也唯有在心里祈求在路程仲别出了什么岔子才好,要不然在邺州的爹娘怎么办? 一路无语。 傍晚时分便到郑州,宫女掀起帘子让他们下了马车,陶芷鸢深深看了一眼天空,暮色四合的天空如滴了墨汁一样透出黑意。 云瑾元把马交给小二牵好,刚好看见陶芷鸢如醉如痴的看着迷人的天空,他的目光忽然一凝。 一旁的云清媛轻轻挽上陶芷鸢的手臂,说:“妹妹,快进去吧,奔劳了一天,可要好好休息呢。” 说罢,她们两个便一起进了客栈,云清媛在踏入门槛的时候还不忘回头看了云瑾元一眼,包含着复杂的情绪。 郑州利京城不远,半天就可到达,为了明日迎接明日进宫,宫女早已准备好热水侍奉云清媛和陶芷鸢沐浴。 陶芷鸢不惯被人侍奉洗澡,便打发宫女出去,自己倒也乐得自在。 一番洗刷之后,陶芷鸢神清气爽,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推开窗看到客栈下面的街道好不热闹,什么摊档也有,不远处还有卖艺的,一阵阵掌声传来,让陶芷鸢心动难耐,便换下秀女的行头,穿上一件普通的襦裙。 此时侍卫和太监都休息去了,她没有向云清媛说自己外出,走出客栈门口,反而见到云瑾元。 “你想走?”云瑾元直白的问口。 陶芷鸢不满的瞪了他一眼,说:“我想出去走走,难道不行吗?” 云瑾元打量了她一遍,身上并没有带任何行装,看来不像逃跑,脸色顿时柔软下来,说:“一个姑娘家出去不好,我和你去吧。” “随你。”陶芷鸢根本没有打算临阵退缩,他爱跟着也随他了。 陶芷鸢看着热闹非凡的街道,对云瑾元的恼怒消退了几分,只顾看着周围那新奇的事物。 她兴致勃勃的一会儿凑上去看看这个,一会儿又凑上去看看那个,乐不思蜀。 “姑娘,看看这些同心结吧,都是上乘的货色呢。”路旁卖同心结的大婶叫住了陶芷鸢。 陶芷鸢走过去一看,摆放在上面的同心结果然是做工精致,特别是表示恩爱之意的连环回文结,让她爱不释手,如果送给奕,他应该会很喜欢吧? “这个好啊,正好和姑娘的情郎一对儿呢。”大婶看了看陶芷鸢身后的云瑾元,“当真是一对璧人呢。” 陶芷鸢看了看面无表情的云瑾元,把连环回文结放回原处,闷闷的说:“谁和他一对儿,他只是一只苍蝇而已。”说完,便向别处走去。 大婶尴尬的看了看陶芷鸢远处的背影,又回头看着云瑾元:“公子……这……” 云瑾元拿出一锭银子,放到大婶的手里,再拿起那连环回文结,无声无息的放在怀中。 陶芷鸢只感觉到大婶刚才那样说有些别扭,这阴晴不定的云瑾元怎么可以跟她的奕相比呢? “哎呀,怎么又输了!”旁边的人群堆里突兀的发出一声尖叫。 那是什么呀? 陶芷鸢感到奇怪,秉承了现代人的爱八卦的良好基因,便挤进人群里凑凑热闹。 原来是有人在这里开了赌档,一张桌子铺着一块深蓝的麻布垂到地下,桌子上满是银子银票,看那个做庄家的汉子面前一对银票和银子,就知道他大杀三方。 “来来来!下注了!买定离手!”那汉子又吆喝着。 “我买大!”一个年约四旬的女人把一张银票拍在“大”字上面,听起来像是刚才陶芷鸢听到的声音,这时陶芷鸢望过去,在这夜色中,那女人梳着整齐的发髻,一身素淡不失高雅的衣服,眉宇间隐约可见一丝贵气,她风韵犹在,岁月并没有夺去她太多的青春。只见她目露凶光,死死的盯着那骰子筒,一脸不服气的样子。 “夫人,别玩了,咱们运气不济啊。”她旁边的侍女苦心劝说着。 “我这么多年都没有输过,怎么能让几个骰子就难倒我!”那贵妇瞪了侍女一眼,便喊着那汉子快点摇骰子。 “好嘞!”那汉子拿起骰子筒,摇了起来,再把筒子放在桌上,陶芷鸢注意到那汉子把筒子有意无意挪到自己的跟前。 “鱼龙混杂,你在这里干什么?”云瑾元这时也凑进来,看见是赌档难免皱眉。 “嘘!”陶芷鸢转头朝着他把手指放在自己的嘴唇上示意他别出声,然后她又转头盯着那汉子的举动。 “快快快!都下注了啊!”那汉子敲了敲桌子,不多不少,刚好三下。 他打开竹筒子,里面三骰子分别是二二三,正是七点小! 那汉子喜上眉梢,赶快买大的银子拢到跟前,再赔了买大小的银子,光是赚了那贵妇的银票已经让他欢喜不已。 “夫人,您看,这运气确实不好啊。”贵妇的侍女心急如焚看着贵妇手上为数不多的银票。 贵妇沉思了一下,有种骇人的凌厉,她抽出一张银票,放到“大”的那一边,说:“我偏不信那个邪!” 陶芷鸢微微一笑,朝着那贵妇说:“夫人,不如你买小吧,我保你这次一定会赢。” 那贵妇循声望过来,眼神夹杂着玩味,有有些质疑:“哦?你如此肯定?” “当然。” “我凭什么要信你?”贵妇说着这句话,让陶芷鸢感觉有种莫名的压迫感。 “信不信我,这个要由你自己来决定。”陶芷鸢也毫不畏惧的回敬她。 “好,我信你。”贵妇把银票拿到“小”的那一边,再从手中的银票仲抽出一张,也放到“小”那里,“我买大一点。” 开赌的汉子立刻两眼放光,赶快摇动竹筒子,也是跟上次一样,把竹筒子挪到自己的跟前。 “大家买咯!要开咯!”汉子这次敲了桌面两下,然后便一下子开了竹筒子,正是十四点大! 6、神秘贵妇 “姑娘,你的话不可信啊。”贵妇并不动怒,反而是盯着陶芷鸢的眼睛有丝笑意。 “谁叫你相信我的。“陶芷鸢一脸不关我事的模样。 贵妇旁边的侍女恼怒的瞪着陶芷鸢:“大胆!你竟敢愚弄……” “住口!”贵妇不等侍女说完,就回头呵斥了她一句,非常有气势。 汉子看着干上的两个人,有些害怕,就说:“两位别伤和气啊,有什么事情慢慢说。” “快跟我回去,你难道还想闹到什么时候。”云瑾元对着陶芷鸢有些头痛,这时的陶芷鸢的捣蛋能力比他的三妹有过而无不及,他可是被陶芷鸢之前的婉约样子给骗了。 陶芷鸢满不在乎的看了云瑾元一眼,小声的凑到他耳边说:“苍蝇,你帮我一脚踢开那张桌子。” “立刻跟我回客栈!”云瑾元抓住她的手臂。 “除非你踢开那张桌子!”陶芷鸢倔强的说,双眼透露出来的坚定不移。 云瑾元一愣,虽然陶芷鸢和云清凌几乎一个模样,可是云清凌没有这种眼神,他终于败给了陶芷鸢,大喊了一句“大家散开了”就运气伸脚把桌子踢开,只见桌子上的竹筒子和银票银子都没有落到地上,好一身功夫。不过总人没有将注意力放到那张桌子上面,而是原先的桌子下面正蹲着一个瘦弱的少年只不过桌子被云瑾元踢开了,这个人就暴露无遗了。 那汉子一怔,想不要陶芷鸢闹这一出,倒是他反应得快,立刻大喊着:“哎呀!怎么有人躲到下面去了!” “他不是你的人吗?”陶芷鸢上前拉起那个瘦弱的少年,他害怕地望着陶芷鸢。嘴巴一张一合可是又恐惧得说不出话,陶芷鸢扯出他的手,手里正握着一块磁石,“桌子用抹布盖着,大家自然不会知道底下有人,所以连庄家耍花样大家都不察觉了。” 众人恍然大悟,一下子炸开了锅,那贵妇站在一旁,看着陶芷鸢的一举一动,嘴角含着让人不易察觉的微笑。 “这只是小孩子贪玩躲到底下,他手里拿着磁石关我什么事?!”汉子涨红了脸。 “是吗?”陶芷鸢拿过那块磁石,走到桌子跟前,把磁石凑到骰子旁边,三个骰子立刻被磁石吸住,人群又爆发出一阵惊呼! “因为你在骰子里灌了铁,拿着磁石便可以控制骰子的大小了!”陶芷鸢说,“你摇骰子的时候故意把竹筒子挪到自己跟前,要是多银子买大,你就敲三下桌子,要是多银子买小,你就敲两下,我说得对不对?” 汉子背脊冒出了一身冷汗,惊慌的看了看周围的人,嘴里都大骂着要抓他去见官,可是又无处可逃,他当即软了双脚,也说不出话了。 这时云瑾元不得不佩服陶芷鸢,也竟然注意这些了。 “姐姐,你放过我爹吧,是我娘病了没有银子治病,所以他才这样做的,求求你了。”那瘦弱少年跪下来,爬到陶芷鸢跟前,不住的磕头,眼泪混杂着泥土,把他的脸变成了小花猫。 陶芷鸢听了一时伤感万分,她连忙扶起瘦弱少年,发现那少年骨瘦如柴,鼻子就变得酸酸的,就像在现代的山区儿童一样,还都是贫苦得吃不饱穿不暖,当即就说:“没事,没事,姐姐帮你。” “大家,这两父子也是无计可施才会出千,不如大家就高抬贵手,拿回自己输掉的钱就算了吧。”陶芷鸢把目光放到贵妇身上,“夫人,你说这样好不好。” 在黑夜中难以辨清贵妇是喜是怒,只听见她朗声说:“也好。” 大家看见输钱最多的贵妇都这么说了,也只好作罢,拿回自己输掉的钱便散去,汉子和瘦弱少年对陶芷鸢千谢万谢之后,便要离开。 陶芷鸢急忙向云瑾元要了几锭银子,塞到那汉子手里,说:“下次别开赌档了,赌博有害身心健康。” 看那两个一高一矮的身影走远,陶芷鸢身后的贵妇才出声:“姑娘好厉害啊,竟然发现他们怎样出千了,我还真以为我的运气那么差呢。老了,我真的是老了。” “夫人输了那么多,心理上肯定想赢回来的,难免漏了眼,正所谓当局者迷嘛。” “对啊,这民间粗鄙小术,夫人当然不上心了。”贵妇旁边的侍女乘机讨好贵妇。 “都是好的法子,这怎么能分贵贱,只不过那些人披金戴银的贵主儿,而且啊,那只是一个大笼子罢了。”贵妇神色有些黯然,“想不到回来娘家一趟,竟然如此受教,倒是又让我长见识了。” 陶芷鸢猜想这一定是大户人家的夫人,而且丈夫还是三妻四妾的那种,要不然哪有这种感叹。 “每一件事,每一个人都有值得别人学习的地方,学无止境嘛。” 贵妇目光流转,说:“可是人心隔着一层皮,如果刚才那两个人是骗你的怎么办?” “我只求自己心安理得。”陶芷鸢笑着说。 “好一句心安理得!”贵妇笑了出声,笑声清脆,“聊了那么久,还不知道姑娘是哪户人家的姑娘呢?” 这时云瑾元上前一步,轻轻按住陶芷鸢的肩膀,说:“我和妹妹只是路过郑州而已,所谓萍水相逢,就不便告知夫人了。” 陶芷鸢知道自己是秀女身份,云瑾元这是谨慎做法,当下她也配合云瑾元,说:“我和哥哥出来也很久了,夫人,有缘再见。” 说完,就和云瑾元远离贵妇的视线。 贵妇看着陶芷鸢娇小的背影,嘴角笑意渐浓,她扶了扶发髻上的金步摇,说:“查查那姑娘的身份,明日哀家要听到她叫什么。” 那侍女低头恭敬的说:“是,奴婢遵命。” 那贵妇说这句话的时候,陶芷鸢正和云瑾元漫步走回客栈。 夜已深,街上仅剩下寥寥无几的行人。 天际云遮雾掩一弯朦胧月牙,直拨动人心底的弦。 陶芷鸢不禁感叹,古代的环境真是好,在现代的大都市里,恐怕难以见到如此美丽的月色。 “不知道皇宫里的月亮是否一样好看呢?”陶芷鸢若有所思。 云瑾元抬头看了看头顶那月亮,说:“那里的月亮都一样,只不过皇宫那月亮沾满了血腥。” 陶芷鸢沉默下来,自古以来,史书记载的永远都只是男人,女人在他们的身后是多么卑微,犹如一阵烟尘飘去不留痕迹,人人记得那高高在上的君王,那又有谁曾留意过在后宫里寂寥的女人。 那血腥的后宫,总是被一笔带过,人家只道在后宫里可以享尽荣华富贵,谁又知道,那只是一群可怜的女人。 她也要成为其中的一员吗? 只怕自己连可怜也称不上。 云瑾元看着陶芷鸢那伤感的模样,情不自禁的问:“进宫,你可有后悔?” “还没有到最后,怎么可以说后悔了呢?”她来到这里第一个认识的人便是云清媛,如果不选这条路,她也不知道去哪儿好了。 “虽然你和清凌相貌相似,但是性格差别很大。”云瑾元说,“清凌自小被爹娘宠着,无论是女红还是琴棋书画都是虎头蛇尾,今日说学弹琴,明日就说学女红,结果到了出嫁年华还是一事无成。” “可是她还是勇敢的追求自己的幸福啊。”陶芷鸢觉得云清凌和自己最像,自己也曾不顾一切的和奕相爱,她只怕,云清凌最后会像他一样,悔恨自己爱上一个不值得的男人。 可是如果再有一次,自己还是会这样不是吗?她肯定会对自己说,还没有尝试过怎么可以否定不值得呢?这就是她的倔强和固执。 “胡说!婚嫁是奉父母之命!媒灼之言!她竟然不知廉耻,还陷父母危难之中!此等做法,我早已当自己没有了这个妹妹!”云瑾元满腔怒火。 “可是追求自己的幸福没有错啊,你们这些古代人怎么说成别人十恶不赦了。”陶芷鸢叽咕着,但是古代的人脑子里早已灌满男尊女卑的思想,女人还是在家从父,出嫁从夫,老来从子,哪有自己做决定的事情。 “什么古代人?”云瑾元一脸阴沉的看着陶芷鸢。 “啊?我是说如果我是你的三妹,我也会和自己爱的人在一起的。”陶芷鸢认真的说。 云瑾元停了下来,月光泼洒下来,把他的轮廓勾画得异常硬朗。陶芷鸢转身疑惑的看着他,问:“怎么停下来了?” “你会为爱的人,不顾一切吗?”云瑾元双手紧握成双拳,“就像清凌一样,什么都不管,只和自己的情郎逍遥在山水之间。” 四周异常安静。 云瑾元几乎可以听到自己的心跳声,沉稳而急促。 陶芷鸢有微微的诧异,虽然古代人不像现在人一样直接,可是她感觉到了,她尴尬不已,不知道这是什么时候发生的事。 气氛忽然变得奇怪。 陶芷鸢定了定心神,依然是甜甜的笑容,说:“我是来帮你三妹收拾烂摊子的,你全家人的性命都在我手里,所以我不会。” 她眺望着不远处的客栈,抬头看了看月色,再说了一句很烂的话:“你看都夜深了,我先回去休息了。” 说完,她赶快向客栈跑去,只给云瑾元留下一抹娇小的身影。 街道上,只留下他一人。 良久。 他拿出怀中的同心结。 为什么自己不能像剑术一样快准狠把这情意砍断呢? 7、深海 今日的天气非常晴朗,碧蓝一泓,万里无云。 在马车上,陶芷鸢随口一问云清媛是什么日子,云清媛想了一下,才说:“靖武三年八月五日。” 陶芷鸢并没有记在心上,反而内心愈发凌乱,今朝刚醒来,她便发现床边放着一个连环回文结,正是她昨晚看中的那一个。她当时叹息一声,只是把同心结放入行装之中。 “妹妹!我们到了京城了!”云清凌掀起帘子看到她们的马车刚进了城门,她自小就遵从三从四德,连府门口都很少出,更何况是邺州。这是她第一次来到京城,心情便特别兴奋。 今日因为是秀女进宫的日子,一条街道挤满了人,都拥过来看热闹。 官兵维持了道路的畅通,一辆辆马车慢慢驶向皇宫,在一些客栈里,也时不时驶出一辆马车,看来是昨日已经到了的秀女。 “两位小主,已经到了偏门重安门,请小主下车,随奴婢去报到吧。”一名宫女掀起马车的帘子,马车底下已经安放了木架子。 云清媛首先下了车,接着便是陶芷鸢。两个女子一起仰头看着那宏伟的宫殿,红墙黄瓦,在阳光愈加清新悦目。 两个太监已拿上她们的行装,云清媛向云瑾元点头示意,而陶芷鸢却从行装里拿出同心结,快步走过去递到他的面前:“这个,你还是留给你的妻子吧。” 云瑾元无声的拿过同心结,说:“我会一直等你。” “我这辈子都不能出宫的,你要等我到什么时候。”陶芷鸢蹙眉道。 “天荒地老。”云瑾元不假思索地回答。 陶芷鸢看了他一眼,欲言又止,便跑回云清媛的旁边,和她一起步入那重安门。 一进那宫门,便已经有许多秀女在排队等着身份审核。 幸好领事内监手脚快,不一会儿便到了她们。 “公公,这是邺州知府云政丘的两位千金,云清媛和云清凌。”刚才领她们下马车的宫女说道。 那领头内监拿着一本名册,仔细查找了一下,接着向旁边管理画卷的内监示意。 那管理画卷的内监找出两幅画卷,打开细细核对一下,就向那领头内监点头。 这一刻陶芷鸢才真正松了一口气,她心里还怕过不了关呢。 “两位小主分配在沐景宫。”领头内监头也不抬,只是在名册上画了记号。 “小主,请很奴婢来吧。”宫女领着她们两人转角走到一条夹道,再直走一段路,她们便站在一座殿宇前,拚额上正是三个金光闪闪的三个大字:沐景宫。 走进去,沐景宫没有主殿,而是八间房间坐落在三面,有几个宫女在忙碌着,除了五间开着门的房间,其它三间都是关着门,想必是已有秀女住下了。 她们选了两间相邻的房间,一切安顿好之后,两人已经疲惫不堪。 略微休息一番,已经是傍晚时分,这时便有一个小宫女来叫醒她们,说是教导姑姑要召集沐景宫的秀女一起到内堂用膳。 她们只是作简略的打扮,便来到内堂,一张偌大的紫檀朱木圆桌摆满美味佳肴,这时已有三位秀女静静的坐着,见到她们来到,也不作声。 云清媛拉着陶芷鸢在一旁坐下,过了一会儿,剩下的三秀女才姗姗来迟,这时和宫女有些不一样的装扮的女人才步入内堂。 她的年龄大约在四十左右,一身深蓝的装束,绾起的发髻只插着一支白玉簪子。她的眼底没有一丝锐利,连嘴角都含着笑意,声音也是慈祥得让人感到温暖:“各位小主安福,奴婢是教导你们宫廷礼仪的张姑姑,也是沐景宫的掌事姑姑,有什么事都可直接跟奴婢说,奴婢希望在这十天里,小主们能和睦相处,别出了什么事儿,让奴婢挨骂了。” “好吧,各位小主快点用膳吧,劳累了一天,都饿坏了吧。”张姑姑这才说了一句陶芷鸢最想听到的话。 坐在圆桌上的秀女有个不是饥肠辘辘,面对一桌子的美食,心底下都在提醒自己,不能吃了,不然就发胖了。唯独陶芷鸢却横扫了整张桌子,不仅是云清媛,连其他的六个秀女都是目瞪口呆的。 “妹妹,你怎么……”云清媛涨红了脸,看着其他人的目光都聚集在她们身上,就羞愧不已。 “饿肚子当然要吃饱嘛。”陶芷鸢满意的放下筷子,说真的,这些食物比现代五星级的大酒店做的还要好吃,这要她怎么放下筷子。 “吃多了会发胖,我们十天后就要大选了。”云清媛苦心教导。 “节食不一定能减肥。”陶芷鸢说,“要想保持好身材,就要多做运动,还能锻炼身体,少些病痛呢。” 几个秀女都不屑的冷哼一声。 “这位小主好见识。”这时张姑姑端着糖水进来,“接下来的宫廷训练会很辛苦的,小主们吃不饱,就不能坚持下去了。” 秀女看到张姑姑都这样说了,也只好不说话,低头吃着百合莲子糖水。 “趁着小主闲下来,奴婢就说说秀女的情况吧。”张姑姑笑容依然温淳,“皇上登基三年,这是第二次选秀,八位小主都是呈上画像入选的,还有其他分住五个宫殿的秀女,总共有五十位秀女。而在这十天中,各位小主要尽心学习,等到大选之日,奴婢便可以叫各位小主为娘娘了。” 正所谓三个女人一台戏,这八个女人凑在一块,效果可想而知。 “在沐景宫中,总共有四个宫女,人手略微有些不足,小主可要多多照顾我们了。”张姑姑说着,又欠了欠身,惊得她们也起身,忙说着客气话。 陶芷鸢在一旁看着,她分明就看到张姑姑说这话的时候,有几个秀女都露出不快的神色,也是,这进宫的秀女都是官家小姐,在家里有几个下人伺候,反而在金碧辉煌的皇宫里头却是如此光景。 “不如各位小主就简单介绍一下自己吧,也好让奴婢日后好称呼。”张姑姑又是和蔼地说。 “我叫秦沛菡,今年刚好十七,我爹是苏州都督,姑姑叫我沛菡就可以了。”秦沛菡率先开口,她相貌清丽,朱唇皓齿,也算一个美人儿。 “礼不可失,直呼小主可是失了尊卑。”张姑姑虽然笑着说,可是对于秦沛涵的拉拢已经婉拒。 内堂中立刻发出一阵轻笑,有一个花容月貌的秀女说:“沛菡,你不介意我这样叫你吧?” 又是一阵轻笑。 “我叫杨子珍,今年十六,父亲是郑州知府,沛菡你也可以叫我子珍。”刚才说话的秀女又出声。 秦沛菡冷哼一声,明明自己比她大,也不称一声姐姐。 “都是姐妹,叫名字不是更亲切些吗?”陶芷鸢左侧的秀女温声说,“我叫周璐莹,今年也是十六,家父是礼部侍郎,请各位姐妹多多照顾了。” 陶芷鸢在旁边细细打量这个秀女,她不施粉黛而颜色如余晖映雪,整个人清新自然,没有一分俗气,引人注目更多的是她本身散发出来的灵气。 “我记得周大人似乎是没有千金的,只有两位公子,你是不是说错了?”杨子珍看了周璐莹一眼,嘴角是嘲讽的冷笑。 内堂的气氛突然尴尬起来。 所有的眼睛都盯着周璐莹。 周璐莹脸上的笑意一凝,但很快又恢复正常,依然笑如春风:“璐莹是养女,杨姐姐不知道也很正常。” “原来是一棵路边野草而已,还妄想变成花园中的牡丹吗?”杨子珍的话尖酸刻薄,不留任何情面,连张姑姑脸上的微笑都不见了。 “璐莹姐姐,别理她,她这是阎王出告示呢。”陶芷鸢特意装出天真烂漫的样子。 杨子珍一听,看到几个秀女有掩嘴偷笑,便知道陶芷鸢辱骂她,她气得站起来,杏目圆瞪,指着陶芷鸢说:“你说我什么了?!什么阎王?!” “喲,干嘛这么恼火嘛,她可是说得没错的,你呀,就是阎王出告示,鬼话连篇!”秦沛菡总算下了一口气,乘机奚落杨子珍。 “你——”杨子珍气得说不出话,脸蛋已经涨成了紫色,她顾不得理会秦沛菡,“你敢得罪我?!我叫你吃不了兜着走!” “嗯哼!”张姑姑淡淡的一声清晰传来,“子珍小主,都是一宫里的姐妹,那位小主喜欢开玩笑,何必太较真了?” 杨子珍看见张姑姑都说话想要息事宁人了,她也不想得罪张姑姑,唯有气呼呼的坐下,她在心中暗暗发誓,她一定会报仇的! 周璐莹扫视了杨子珍一眼,便轻轻挽着陶芷鸢的手,问:“那姑娘你呢?叫什么名字?” 陶芷鸢第一反应是想说出自己的名字,但是便想到自己现在是替代云清凌的,便说:“周姐姐,我叫云清凌,今年十五,我爹是邺州知府,我是和姐姐一起来的。” “难怪我看你和你旁边的姑娘样貌如此相像,原来是亲生姐妹。”周璐莹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 云清媛这时才插上话:“我叫云清媛,比我妹妹大两岁,她年纪尚小,特别爱说胡话,希望各位多多包涵才是。” 云清媛在为陶芷鸢说话,杨子珍却不屑的冷笑一声,起身向张姑姑说声告辞便回了自己的房中,让内堂的众人尴尬不已。 剩下几位秀女也只好硬着头皮草草介绍了自己,张姑姑也干笑了几声:“好了,各位小主就先回去房中休息吧,明天辰时便要集合了。” 大家一听,便各自回房去了,陶芷鸢和云清媛走到最后,张姑姑却喊住了她:“清凌小主,请留一下。” “妹妹,那我先回去了。”云清媛担忧的看了陶芷鸢一眼,便也离去。 “姑姑,有什么事情吗?” “清凌小主,奴婢只是想说几句话。”张姑姑的声音温和,“在宫中,闲事莫出头,要不然,不仅是自己,别人也会受到牵连。” 原来是说刚才的事情,陶芷鸢自然明白现在不同于自己在现代,可是那个杨子珍说话尖酸刻薄,把别人说成是路边野草,如此缺德,她哪能憋得住气。 “我明白了,谢谢姑姑教导。”陶芷鸢知道张姑姑指的是云清媛,她自然明白,自己可不能拖累了她呀。 “小主一进宫,家族的荣辱便与小主相依了,小主要谨慎一言一行啊。”张姑姑再补充道。 看着陶芷鸢离开的背影,张姑姑在夜色中轻轻摇头,像是在叹息什么。 8、诡计 月亮在沉沦。 有一抹身影提着宫灯离开了沐景宫。 那身影披着深蓝色的披风,融入夜色之中,她穿过那长长的夹道,便转入一处阴暗的宫殿之中。 宫殿似乎是很久没有人居住,杂草乱生,枯叶铺满了地面,在主殿的上方,牌匾写着月卿堂,不过因为年久失修,已经掉色。 “你来了?”角落处走出一人,在月光下,她的两鬓却已微白,白皙的皮肤上透露着沧桑肃寂,脸上的皱纹说明她在这皇宫中已经打滚多年,锐利精细的眼神在黑夜尤为让人印象深刻。 “薛姑姑。”那身影快步走上去,欠了欠身。 “璐莹,你现在已经是小主了,不用向我行礼了。”薛姑姑看了一眼周璐莹,微微蹙眉。 “是,璐莹会记住的。”周璐莹抬起头,直视着薛姑姑。 薛姑姑满意的点点头,说:“太后已经查清楚了,和你同住沐景宫的杨子珍是贤妃的人。” 原来是那个口无遮拦的杨子珍。 周璐莹勾起一丝冷笑,说:“我也猜到是她了,父亲只是郑州知府,竟然如此嚣张。” 薛姑姑拿出一个精致的荷花铁盒子,压低声音说:“这是太后命人密制的药粉,无色无味,要是吃了,不出五天,必定会神志不清。你要做得手脚利落一点。” 周璐莹迟疑着,眉心有些一丝不忍:“姑姑,就算铲除一个,还会有第二个,何必……” “你以为真的那么简单吗?!要是她参加大选了,她的位份肯定比你高,到时候你和皇后娘娘能招架住吗?要是除掉她,贤妃定不会贸然提携别人,到时候我们便有喘息的机会,再作部署。”薛姑姑叹息一声,“璐莹,自小我是怎么教导你的,不要给敌人喘息的机会,要想夺得先机,就要狠心一点,不能优柔寡断!” “是,璐莹以后定会记住!”周璐莹低头说,她接过薛姑姑手中的荷花盒子,“请姑姑放心,我一定会办得妥妥当当。” 薛姑姑略微放心,看了看月色,便说:“你快点回去吧,等下被人发现了就不好了。” 周璐莹转身刚想走,薛姑姑又叫住她,问:“沐景宫中是不是有一个秀女叫云清凌的?” 周璐莹想了一下,便记起今晚为自己出头的秀女,相貌虽不及自己,但是她自身散发出的灵气却是独一无二的。虽然对她感激于心,但心底下,未免对她有些顾忌,这么聪明的女人,要是日后被贤妃拉拢了,必成大患。 “是的,她还有一个姐姐叫云清媛。” “你尝试与她接近,太后说了,她这人聪慧,能收为己用就最好不过。” 周璐莹有些疑惑:“太后见过她?” “又忘了我教你的吗?”薛姑姑瞪了她一眼,脸色阴暗起来。 周璐莹自知失言,连忙低下头,身体忍不住发抖。 薛姑姑轻叹了一声,轻轻抚摸着周璐莹的头,有些怜惜:“别怪姑姑啊,要不是这么严厉对你,你恐怕也不能走到今天了。” “姑姑,璐莹明白。”说完,眼角就滑落一滴泪水。滴落在铺满灰尘的青石板上,绽开一朵墨色的花儿。 ** 东方的天色逐渐明亮起来,晨光有浅蓝的柔和色调,带着露水的潮湿。 此时仅是卯时,沐景宫中已经开始喧闹起来。 四个宫女都异常忙碌,个个秀女都抱怨着没人服侍,每个宫女进入送一样东西就被骂,也是有气无处出。 “映梦,我的洗脸水怎么还没来?”周璐莹叫住了刚从杨子珍房间出来的宫女映梦。 “璐莹小主,您稍等一下,奴婢还要给子珍小主泡茶,不然又要挨骂了。”映梦欲哭无泪,八个秀女之中,就数杨子珍最娇蛮,光是服侍杨子珍就让她头都晕了。 “这样啊,可是我急着要梳妆,你能不能先给我打盆水?”周璐莹一脸着急。 映梦也很无奈:“璐莹小主,这……” “我刚才自己泡了一壶茶,还热着,你就送这个给子珍不就可以省了许多功夫吗?”周璐莹从自己的房间里拿出一个茶壶,见映梦还在迟疑着,又说:“我在家中也学过茶艺,没问题的。” 映梦也不再迟疑,马上拿过茶壶送到杨子珍的房间里,待映梦出来,她才悠然的回了房间,眼底闪过一丝凶狠。 她拿过白玉梳子慢慢的梳理自己头发,眼睛盯着梳妆台上的荷花盒子,她不会让任何人小瞧了她! 辰时。 八个秀女齐聚于沐景宫正堂,个个都穿着统一的粉红色的绣花罗裙,相貌出众。 张姑姑仔细察看着各人的装束,笑如春风,说:“各位小主装束且算得当,但是各位小主还未受封,头上的饰品多了,反而会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这时,几个头上插满簪子的秀女都涨红了脸,唯有杨子珍,满脸不屑。 接下来的时间,张姑姑又是说了一些宫里的规矩和礼仪,好不容易一天才过去了,陶芷鸢累得趴在床上,这比她上学听课有什么区别,而且还不能开小差,这简直是地域式训练。 第二天依然是辰时聚集,不过沐景宫工作安排得井井有条,因为今早内务府拨了四个宫女过来,那么每个秀女有人伺候了。众人都在议论着为何,只有周璐莹知道,那肯定是贤妃的意思。 今日杨子珍的精神似乎不怎么好,粉黛也掩盖不住她的憔悴,不过她依然一脸高傲,瞪了一眼陶芷鸢,像是在示威。 周璐莹不以为然,恐怕几日之后,她便不是这样的神情了。突然多了几个宫女,她还在害怕以后用什么方法下药,可是刚刚映梦却双眼红肿的跟她说了,杨子珍今日一尝茶水,便立刻摔了杯子,要映梦去重新泡过一壶茶。 可是昨天那壶茶是她泡的,映梦唯有向她求助,当然,她答应了下来,这可是大好机会啊。 周璐莹还在回想着,忽然有一人喊了她一声:“璐莹姐姐,快走啊,要去学刺绣了。” 她偏过头,正对上陶芷鸢那水灵灵的眸子,她马上跟上去。 “你昨日都不像今日那么积极,你很喜欢刺绣吗?”周璐莹有意无意的和她搭话。 陶芷鸢点点头,说:“我就觉得这个最有意思。” “那弹琴呢?听说皇上喜欢听曲子。” “我不喜欢弹那只有几根弦的东西,我也不喜欢去迎合别人。”陶芷鸢正了正脸色,唯一值得让她做不喜欢的事的人,那只有奕。 “可是皇上喜欢,你不是应该学会,让他宠爱你吗?”周璐莹觉得陶芷鸢并不适合后宫,这么倔强的个性,她不明白后宫女人的荣辱都是来自一个男人,那便是皇上。 陶芷鸢淡淡一笑,不回答周璐莹的问题。 9、此翼彼奕 待她们都来到绣房的时候,那里已经有不少秀女在候着。 再等了一会儿,所有的秀女都到齐了,偌大的绣房里没有一个人在出声。 不多时,便有一个女人走上前台阶,她年纪约为三十左右,一身淡雅的翠蓝广袖罗裙,普通的五官,梳着云髻,别着点缀蓝宝石的长簪。 “各位小主安福,奴婢是尚功局的谭司制,今天是来给各位小主上一堂刺绣课。”谭司制放大了声音,有些威严,“今日就以花为题,各位小主可以开始。” 所有秀女都拿起针,穿过丝线,在绣架前忙碌起来。 陶芷鸢想了一下,决定绣一幅荷花。 谭司制慢慢的来回巡视,其实说是授课,但也只是形式上的。 她踱步到周璐莹的旁边,看见她绣的是梅花图,用色清雅,用心细腻。 “太过注重形态,反而会失了梅花应有的神韵。”谭司制审评了一句。 再走前几步,正是云清媛,她正在绣着她最喜爱的兰花,绣功底子扎实,但是却无出众之处。 这时,她听到一把轻柔的声音在哼着调子奇怪的曲子,她不禁皱眉,竟然有秀女如此放肆! 谭司制立马走上前,盯着前面那个秀女,这时把那曲子听到更清楚了,轻快的曲调,让人听着非常舒服。但是谭司制还是正了正脸色,低声训斥:“不能发出声音!” “啊?”陶芷鸢惊慌的抬起头,对上谭司制那含着怒火的眼睛。这时陶芷鸢才想起自己在刺绣有一个习惯,就是爱边哼着歌曲边刺绣。 “是。”陶芷鸢只好闭口不再哼歌。 谭司制看见她闭口了,才把注意力放在她的刺绣上。好一副荷花图!那粉红色的荷花色彩清新高雅,和翠绿色的荷叶雅艳相宜,绣工精致细腻绝伦,而且这种针法她还从未见过,当真是把荷花绣得活灵活现,极有神韵。 “小主的手可真是巧啊,不过奴婢还没有见过这种针法。” 陶芷鸢一愣,原来这里还没有苏绣,当下只好干笑着说:“这只是我自己胡乱绣的罢了。” 谭司制还想再追问,可是门口处却传来一声唱喏:“皇上驾到!” 谭司制一惊,皇上怎么到这儿来了?她顾不上追问,连忙走到门口,跪下去,说:“参见皇上。” 秀女一见这情形,也当即停下刺绣跪了下去,原本是在大选之日才会见到皇上,谁知皇上却是现在来了,她们满怀兴奋,有意无意的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好让皇上对自己多加注意。 一抹身影站在门口,着绛色衮服,头戴赤金簪冠,说:“起吧。” 又是一阵衣服摩擦的声音,秀女们站起来后都是低着头,其实内心早已翻滚不止。 “朕听苏彦说,今日秀女在这儿上课,特意过来看看。”皇上和言道,“谭司制,她们绣得如何?” “皇上,各位小主的刺绣都甚为精致。”谭司制低头恭敬的说道。 “皇上,奴才就说今届的秀女都很优秀。”苏彦的嗓音软绵,在皇上的身后说道。 陶芷鸢在下面听着他们的对话,觉得那皇上的嗓音很熟悉,耐不住心底下的好奇,略微抬头一看。 只是一看,就让她感觉五雷轰顶,顿时让她头昏眼花! 这怎么可能! 怎么会那么像奕?! 她几乎瘫坐在地上,可是却发现全身已然僵硬。 他发现有人望着他,他心里不禁有些恼火,他身为九五之尊,竟然敢有人直视他?!他望过去,目光却是温和的,犹如春风。 她在美女如云的秀女之中并不出众,但是她却敢直视他,她神情有些惊愕,可是那双眼睛,如同秋水,包含着无尽的思念。 他从未见过这种眼神,那么震人心魄。 情不自禁的抬脚,走向那秀女。 她柳眉如烟,绛唇映日,肌若凝脂。 她看见他走向自己,心跳忽然加速。 他看见她绣的荷花图,神色惊艳。 “好一双巧手,你叫什么名字?” 陶芷鸢的心底已经呐喊百句,想说自己的名字叫陶芷鸢,想问他还记不记得自己,可是理智告诉她,她不能这样说! “臣女叫云清凌。”陶芷鸢低头说道。 “清凌……”皇帝轻声念着,“家父是谁?” “家父是邺州知府云政丘。” “大选之日,朕希望可以再见到你。”他说完,便离开了绣房。 此时,秀女们才议论起来。 所有的目光都聚集在陶芷鸢的身上。 陶芷鸢使劲让自己镇静下来,做了两个深呼吸,感觉好多了,这才对周围有了感觉…… 她轻笑两声,就连周璐莹也定定地望着她,那眼光包裹着一层薄雾,让人看不清楚到底包含了什么。 仅有云清媛,她的笑容干净得豪无杂质。 ** “你看她那狐媚样子……”一阵阵不堪入耳的讨论声传进来,陶芷鸢不用想也知道那是在说她的,她轻叹一声,看来这八卦的本事是自古就有的。 她刚把送给云清媛的香缨做好,就百无聊赖的坐着,她可是一下子成了公敌啊,哪里还有人来找她。 只不过—— 那个很像奕的皇帝…… “妹妹?”有人敲门,打断了她的思绪。 陶芷鸢一愣,是云清媛的声音,刚才也唯有她,对自己笑了。 她赶紧站起来,去打开门,见云清媛站在门外,便说:“姐姐,进来坐。” 云清媛进来坐下,陶芷鸢倒了两杯茶,递了一杯给她。 “妹妹,你今儿可是好运气了,皇上对你颇有好感啊。”云清媛笑吟吟的说道。 “姐姐,这皇帝叫什么名字?” 云清媛一愣,接着又是笑了起来,说:“你怎么连大靖朝天子的名字都不知道呀?皇上是叫轩辕允翼,是先帝第六子。” “奕?!”陶芷鸢惊讶的瞪大眼睛。 “对啊,听说先帝是想皇上能与心爱之人白头偕老,所以才会用了比翼双飞的翼。”云清媛有些感叹,“本来皇位是由先帝的三子轩辕允弘继承的,不过当今太后当年手段强硬,就把自己的儿子推上了皇位。” 陶芷鸢略有失望,只是同音字,他根本就不是奕。 “比翼双飞?他这么多女人,到底要和哪个双飞啊?”陶芷鸢冷冷的说,要是奕在外面有别的女人,行,啥都别说,就两个字:分手! 云清媛扑哧一声笑了,她点了点陶芷鸢的脑袋,说:“你这个小醋坛子!吃醋了吧?” “我怎么就吃醋了?我又不喜欢他!”陶芷鸢瞪了一眼云清媛,这个轩辕允翼怎么能跟奕相比。 “皇上是天子,相貌英俊,妹妹怎么不动心呢?”云清媛略有几分羞涩,情窦初开的她脸上飞上两抹红晕。 10、多事之秋 “姐姐,我爱的人,我要他只属于我,心里就想着我。”陶芷鸢认真的说。 “可是皇上……后宫佳丽三千,怎能属于你一个人呢?就算是平民百姓家,大多也是三妻四妾,妹妹你明白吗?” 陶芷鸢自然明白,古代人男尊女卑的思想根深蒂固,女人对男人的三妻四妾早已习惯,可是她是现代人,她要的是一心一意彼此相爱。 对于奕,她又爱又恨,为什么自己那么爱她,他还是要背叛自己呢? “我之前也有一个喜欢的人,我们一起走过很多波折,我都打算和他成亲了……”陶芷鸢声音低沉地说着,“可是……他为了权势竟然跟我说,他不能和我成亲,他要和别的女子成亲,他竟然还敢说他是爱我的……爱我是这样的吗?” “妹妹……”云清媛看着陶芷鸢那清秀的脸庞全是哀伤,她突然不晓得说什么来安慰陶芷鸢。 “他说他以后还是会娶我,可我不需要……我不需要……”陶芷鸢一直在摇头,泪水已经流了下来,不能忘,不能忘记他啊。 “妹妹何必这样,他说以后会娶你,你们日后也可以厮守,不过,做小妾确是挺受委屈的。”云清媛拿出手帕,细细的擦着她的眼泪,虽不是亲生姐妹,但是看在眼里,心里就揪着生疼。 “在我的家乡里,男人只可以娶一个妻子。所以,他是不能再娶我的了,若要再娶,就要休妻了。” 云清媛诧异不已:“大靖国还有这样一个地方?倒是奇闻了。” “嗯,不过我可能再也回不去了,也不知道他怎么样了,他是否达到他的心愿了。”陶芷鸢嘴角划出新月般微凉的弧度,就算达到了又怎么样呢,爸爸和哥哥怎么会放过他,还是她自己要求不放过他的,对,她的心就是这么狠。 可是那么狠的心还是会思念,还是会痛,为什么呢?为什么在这个陌生的地方还是会见到和他那么相像的人呢? 是在惩罚她吗? “怎么就回不去了?你若是还念着他就应该回去。”云清媛微微叹息,“都怪我,当初为了父亲,就答应了让你代替清凌进宫,现在想出宫,恐怕难得很。” “回不去了……我们再也回不去了……”陶芷鸢泪如雨下,她的哭声沙哑,夹杂无尽的痛苦。就算回去了,他也不会回头,那么多年的感情,就如薄纸一样,随风飘走,他不会怜惜,只有她自己,立在原地,还仰望着那再也回不来的爱情。 云清媛起身轻轻揽她入怀,一时亦是哽咽,说:“乖,你还有姐姐,你既是进了宫,就要一心一意侍奉皇上,他才是你丈夫啊,你就忘掉那个人吧。” “我忘不了,忘不了啊……我这辈子只爱过他……我只想和他在一起……皇上,他有那么多女人,我不要他做我的丈夫……” “可是皇上他已经注意你了……” 陶芷鸢沉默了一下,才说:“没有人能代替他,我会想办法的。” 云清媛轻叹一声,她还是真是倔强啊。 “夜了,你就早点歇息吧,明日还要起早呢。”云清媛拍了拍她的背脊。 “姐姐,你也是。”陶芷鸢赖了云清媛一个晚上,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云清媛正准备离开,陶芷鸢想起自己刚绣好的香缨,便马上拿出来给云清媛,说:“今天才做好的,姐姐别嫌弃我的手艺粗糙了。” 云清媛一看,便立刻爱不释手,浅蓝色的布料,绣上两只翩翩起舞的蝴蝶,那一根根丝线,把蝴蝶绣得唯妙唯俏,生动活泼。 再嗅一下,兰花的清香袭来,还有一丝薄荷的香味,让人心旷神怡,心情大好。 “妹妹的刺绣真是好看,我都还没有见过这种刺绣,当真是把蝴蝶绣得活灵活现了。”云清媛仔细观看着,“只怕我戴在身上,不知有多少人羡慕啊。” 陶芷鸢调皮一笑:“那姐姐可要收好了,别让人偷了去。” “见你笑了,我的心才松了下来呢,”云清媛安慰的一笑,“别担心,还有很多时间让你想办法。” 陶芷鸢点点头。 船到桥头自然直! ** 接连下来的几天,陶芷鸢自然成为众矢之的,没有几个秀女给她好脸色看,反而是宫女和太监的讨好奉承,陶芷鸢一时成为风头人物。 这让杨子珍暗中记恨,处处针对陶芷鸢,自然,陶芷鸢也不是吃素的,反倒弄得杨子珍出丑。 然而,在第五天的时候,发生一件奇怪的事情。 那天的学习弹琴的时候,杨子珍已经一副呆滞的样子,脸色苍白,没有一丝血色。 尚仪局的司乐刚一拨动琴弦,杨子珍就尖叫一声,抱头蜷缩在角落里,吓得众秀女还以为她中邪。 杨子珍疯了。 这个突如其来的消息,让人觉得诧异不已。 好好的一个人怎么疯了? 然后便后宫之中便起了谣言,因为杨子珍经常针对陶芷鸢,所以陶芷鸢便使用了巫蛊之术,把杨子珍弄疯了! 陶芷鸢大怒,却又不知从何辨白。 后来御医诊断出杨子珍是长期食用五石散,致使她神志不清,与巫蛊之术毫无关系。 谣言不攻自破,但是再过了两天,就再没有再提及此事,也没有人记得曾经有一个秀女叫杨子珍。 陶芷鸢心中叹息着,这便是后宫之中的凉薄。 接着又发生一件事。 那天正值傍晚时分,沐景宫来了一个人。 张姑姑看见她的时候,微微一愣,问:“薛姑姑,你怎么来这儿了呀?” “太后听闻前两日的事件,觉得委屈了那位被诬陷的小主,特意让我送来一些赏赐。”薛姑姑看了一眼张姑姑,“麻烦张姑姑了。” 这时,沐景宫的人已经全从房里出来,听到这一席话,所有秀女都狠狠的盯着陶芷鸢。 11、顺水推舟 “哪位是云清凌小主?”薛姑姑锐利的眼神扫了一遍众人,威严得让唧唧喳喳的秀女立刻闭口。 云清媛推了推陶芷鸢,示意她快点出去受赏,陶芷鸢却不愿意动,都怪那个杨子珍,真是害人不浅! 薛姑姑见没有人走上前,眉心略有些怒气,她是太后身边的红人,后宫之中有哪一个个不给她三分面子,现在仅仅是一个秀女就如此大架子,那日后太后提拔了她,还不是目中无人了?! “清凌小主,别乐坏了,快上前谢太后的恩典。”张姑姑急切的说道。 陶芷鸢无可奈何,走上前跪下。 薛姑姑示意身后的宫女上前,把手里的托盘交给陶芷鸢,托盘上面正是摆着一套首饰,金步摇、镯钏、项链等一应俱全,说:“这是太后娘娘特意命司珍房打造的,小主如此美貌,大选之日定能艳压全场,先拔头筹!” 这一番话,让全场的人都吃了一惊,这不是太后已经明示了提拔她吗?有太后撑腰,日后在宫中岂不是如鱼得水?! “谢太后恩典!”陶芷鸢托着托盘,神色黯然,怎么连太后都注意上她了,这该如何是好。 周璐莹在人群后面望着薛姑姑,手一直揉着衣角,太后这一计,是在试探陶芷鸢的能耐,只不过,不知道她能不能过这一关。 秦沛菡冷冷的注视着陶芷鸢,目光凶狠,她绝不会如陶芷鸢所愿! ** 在彷徨和思虑中度过最后一天的训练,陶芷鸢已经身心疲惫。 虽然有云清媛和周璐莹在旁照顾,可是还是忧虑。期间张姑姑对她也是不薄,不是奴才奉承主子,而是像母亲一样能感到温暖。 听张姑姑说,她十三岁便进了宫,一直是粗使宫女,直到她准备满龄出宫的时候,才被分配到服侍一位得宠的妃子。她本可以出宫,但是因为舍不得那位对她好的妃子才没有出宫。 但是随着先帝驾崩,一切都烟消云散了,那妃子没有子嗣,便要出家为先帝守灵,而张姑姑,一直宽容待人,在宫中别人也给她几分薄面,虽然口称奴婢,但是却活得一些主子还要好。 张姑姑最后只道了一句:“我永生都记住那个待我好的主子,那是最好的回忆。” 这就是张姑姑的故事。 其实后宫的每一个人都有一个故事,只不过那只是渺小的一员,根本不会有人想知道。 这时刚用完晚膳不久,陶芷鸢并没有像其他秀女一样,在房间里思考着明天要怎样的装束才能夺人眼球,她出了沐景宫,偷偷的走到飘雪湖。 飘雪湖美极了,岸上都种植着白色的小花,风一吹,便把白色的花瓣吹到湖中,就像下雪一样。 她想了很久,还是觉得用最老土的方法最好,那就是生病。她下定了决心,便想抬脚跳下去。 “清凌小主,你干什么?!”张姑姑在一棵树后急忙走出来,要不是她刚才看见陶芷鸢鬼鬼祟祟的样子跟了过来,恐怕还阻止不了。 陶芷鸢一惊,看见张姑姑扑过来,把自己往回拉,嘴里一直念着:“小主,有什么事非要寻死呢?” 陶芷鸢苦笑一声,倒是让人误会了。 张姑姑看见她笑,疑惑不已,问:“小主,你怎么了?” 陶芷鸢忙摆摆手:“没事没事。” “那为何要寻死?” “我会游泳啊。” 张姑姑看了看陶芷鸢,忽然恍然大悟:“小主,难道你想弄病自己不想大选?” 陶芷鸢点点头,说:“我进宫实属无奈,其实我已有喜欢的人,我的心里实在融不下别人了。” “小主这样的想法也是好的,贤妃娘娘依靠娘家势力在后宫独大,但是皇后生性懦弱,不能牵制贤妃,奴婢猜想太后是相中小主,想小主助皇后一臂之力,这混水,踏了进入,恐怕就是无底深渊了。” 陶芷鸢见张姑姑像是支持她的样子,立刻喜上眉梢,问:“那姑姑可以放开我了吗?我要快点才行。” “小主已经树敌不少,难道没有别的办法吗?”张姑姑说,“前两日沛菡小主曾向奴婢示好,要奴婢给她能让人发热的药,奴婢那时候就知道她耍什么花样,就没答应,现在看来,奴婢可要受了她那锭银子了。” “那样太麻烦了吧?” “小主,太后已经盯上了你,你做了什么她怎会不知道,所以,还是借用别人的手吧。”张姑姑提醒陶芷鸢,“小主明日不能参加大选,就只能封为正八品的采女了,品位低下,小主也就可以安心了。” “那劳烦张姑姑了。”陶芷鸢忽然想起刺绣那一天,“不知道他还记不记得我……” ** 一碗绿豆糖水,让陶芷鸢一夜无眠。 她在床上辗转,只觉得头疼欲裂,身体似乎有团火在烧着,让她非常难受。 想起晚上秦沛菡送来糖水那副嘴脸,她就忍不住想吐,要秦沛菡是在现代,肯定能做影后。 这是天色已经微亮了,陶芷鸢猜想时辰也是差不多了,忽然听见门口有人轻轻敲门:“小主,该起身了。” 陶芷鸢听出是映梦的声音,干脆闭上眼睛,任她在外面喊。 映梦再喊了几声,见没有回应,便推开门进来,她看见陶芷鸢依然躺在床上,而且脸色潮红,额头满是汗珠,她吃了一惊,赶紧走过去,探一探她的额头,发现竟是烫得很! “哎呀!怎么这么烫?!”映梦急匆匆地走出去,陶芷鸢刚想睁开眼睛看一下,就听到外面传来人声,她立刻不敢再动。 “张姑姑,这可如何是好啊?今个儿可是大选的日子啊。” “唉唉,这是天意啊,已经请御医了,看看太医怎么说吧。” 张姑姑走了进来,看见陶芷鸢病得迷糊的样子,心底哀叹了一声。 “小主,你觉得怎样了?”张姑姑询问着。 陶芷鸢抬起眼,迷迷糊糊地望着张姑姑,低声说:“张姑姑,我好难受。” “不碍事,等太医来了,就没事了。”张姑姑拍了拍陶芷鸢的手,示意她可以安心。 “妹妹,你怎么样了?”云清媛人未到就听见其声音,很快她便走进房间,身后还跟着周璐莹和秦沛菡。 陶芷鸢也不答话,张姑姑便说:“清凌小主这是发热了,一会儿退不了热,那奴婢只能给小主报病了。” 12、定局 “啊?”云清媛惊呼一声,“那今天的大选岂不是不成了?” “发热就要好好休息了,要不然传染给我们怎么办?”秦沛菡在心底下偷笑着,今日没了她,自己就更容易受到皇上的青睐了。 “昨天还不是好好的吗?怎么就突然发热了?”周璐莹瞪了一眼秦沛菡,便担忧地问陶芷鸢。 “我也不知道……今早一醒便是这样了。”陶芷鸢的声音细微。 周璐莹刚想开口追问,太医便来了,陶芷鸢伸出手让他把脉,过了一会儿,他才说:“这位小主感染风寒,再加上心里忧虑难舒,才会发热。” “那今天的大选,她恐怕不能去了吧?”秦沛菡得意的问道。 太医摇摇头:“小主得休息,不然难以痊愈啊,再加上大选之上有人染病了,皇上会觉得晦气,这可是谁也担当不起的。” 秦沛菡听太医这么一说,终于放下心来,便不再多待,马上回到房间里继续装扮。 “清凌小主,你也听见了,奴婢先去跟大选主管说一声。”张姑姑又对云清媛和周璐莹说:“两位小主,你们还是赶快去准备吧,这儿有映梦就行了。” 云清媛看着陶芷鸢迷迷糊糊的样子,昨天明明还好好的,今天就发热了,觉得有些奇怪,可是反复想着,这可能便是陶芷鸢想出来的办法,既然这样,她也唯有先回去了。 周璐莹意味深长地看了陶芷鸢一眼,也跟随着云清媛出去了。 好不容易等所有人都出去了,陶芷鸢才松了一口,这就算是成功了吗?不用大选,皇上也见不到她,也卷不进后宫的争斗。 陶芷鸢盖着被子,气温越来越高,倒是慢慢捂出一身汗,她的神智渐渐清晰,隐隐约约听到丝竹声,想必是大选已经开始了吧。 大选只是一个形式,秀女最高也是封个正五品才人,其他大多数都是正六品宝林和正七品御女,像她这种没有参加大选的,那就是最低的妃位,正八品的采女。 其实大选之日,就是能让皇帝相中自己,然后扶摇直上,集三千宠爱于一身。 只是,这似乎是不可能的,因为听张姑姑说,这后宫,实质是贤妃的天下,她父亲韦森是当朝丞相,把握政权,而且还手握大靖朝的一半兵权,这样的势力,让朝中的大臣纷纷向韦森靠拢,那后宫的妃嫔自然也不例外。 所以这似乎默默形成的规则,要想在后宫占一席位,最应该讨好的不是皇后,而是贤妃。 陶芷鸢心生厌恶,现代那些大老板,都有几房姨太太,整天就是斗来斗去。她曾经就说过,她的老公只能有她一个女人,现在要她成为皇帝的其中一个女人,那怎么能行! 但是……她的神色黯然下来,皇帝和奕的样子那么像,这到底是巧合还是意味着什么?而且那天,他还说希望在大选之日见到她,那今天见不到,他会不会来找她? 很快她又摇摇头,帝王家的男人皆薄情,怎么会记得她呢。 只是,在心底下还存有一丝希望罢了。 他和奕是否一样,或者,他是他,奕是奕? ** 天空是淡淡的蓝色,微风带有甜甜的花香味。 今天天气晴朗,陶芷鸢躺着树下的贵妃椅上,她满足的吸着午后的气息,嘴角勾起一丝微笑。 映梦这时端上一杯茶和一些糕点,放在贵妃椅旁边的小圆桌上,恭敬的说:“娘娘,茶来了。” 陶芷鸢微微睁开眼睛,坐起来,伸了个懒腰。 “来,一起坐。”陶芷鸢拍了拍贵妃椅,示意映梦也坐下来。 映梦忙摇摇头,退后了几步,说:“娘娘,这万万不合规矩啊。” “有什么合不合规矩的,这里只有你我二人,有什么好害怕的。”陶芷鸢佯装有些发怒,“你要是再不坐下来,我可就要收回我做的钱袋了。” 映梦一惊,马上过去坐下,嘴里小声的叽咕着:“哪有送给人家又要收回的道理。” 陶芷鸢听到,便乐了,野蛮的说:“我就是有这个特权。” 映梦撅起小嘴,偏头不再理会陶芷鸢。陶芷鸢见状,端起茶杯笑嘻嘻的向映梦请罪道:“哎呀,我的姑奶奶,我知道错了,原谅我还不行吗?以后啊,你说一我不敢说二,你不准我收回钱袋我大不了不收了呗。” 映梦扑哧一笑,全是小女孩的天真浪漫,她接过茶水,没好气的说:“我的好主子,就你爱胡闹,一会张姑姑来了,看见你这样,又会说主子不是了。” “不是还有你在旁边说好话吗?怕什么。”陶芷鸢笑得很灿烂。 “然后张姑姑把我也骂了,说我和你一起胡闹,不分尊卑。”映梦说着,“上次还不是云才人说情,张姑姑才作罢,说到底,还不是主子你拖累我的。” 映梦提起云才人,陶芷鸢微微一顿。 大选已经过去一个月了,那次大选,妃位最高的便是周璐莹被封为正五品才人,而云清媛和秦沛菡就被封为正六品宝林。众多秀女之中,就数她们三个最得宠,而云清媛十天前就刚晋为正五品才人,让不少人红眼。 而她,就乐得自在,住在这偏远的映月轩,张姑姑还特意分配了映梦这个没有机心的宫女给她,算是对两个人都好。她只是正八品的采女,刚开始送来的用品品质低劣,云清媛的得宠,让尚食局和尚功局送来的膳食和衣服首饰才好了许多,这是后宫的规矩,陶芷鸢并不介意。 唯一让她难以释怀的是,那个皇帝,轩辕允翼,果真忘了她。 “娘娘?”映梦见她出神的样子,便轻轻的唤了一声。 “啊?”陶芷鸢回过神来,看见映梦正担忧的望着自己,她心头一热 ,这一个月和映梦的相处,她早已映梦当成自己的姐妹,两个人在映月轩里也是没大没小地打闹。 “映梦,皇上昨晚翻的是谁的牌子?” “是周才人,不过后来有人报贤妃不舒服,皇上便去了贤妃那里了。” 陶芷鸢拿了一块桂花糕送进嘴里,慢悠悠的说:“璐莹姐姐已经连召了三天,贤妃压不住气也是正常的。” “难道娘娘没有想过争宠吗?”映梦小心翼翼的问道。 “这样生活不是挺好的吗?” 13、坠湖厚葬 “但是……娘娘可是要在宫里过一辈子的……” 陶芷鸢轻叹一声:“你今年十六了,再过上九年,你就可以出宫了,也就可以离开这个铁笼了。” “我十岁便送进了宫里,本来想在尚食局或者尚功局做个女史,可是我一不识字,二也没银子疏通,便一直做宫女了。”映梦这时有些伤感,“宫女俸禄又少,出宫以后,没有一技之长,生活都成问题。” 大靖的后宫不仅有内务府,而且还有类似唐代的六尚,分别是尚宫局、尚仪局、典服局、尚食局、尚寝局和尚功局,每个局又下辖四司,各司其职。 “那我教你刺绣,你不就是有一技之长了吗?” “真的吗?!”映梦喜出望外,要知道,陶芷鸢曾给她做过一个钱袋,上面的设计和针法都惹来不少宫女想要把钱袋买下,虽然自己也会刺绣,可是和陶芷鸢的相比起来,那简直是一个天一个地! 陶芷鸢含笑地点点头,看着这个欢天喜地的小精灵,突然觉得她这样真好,无忧无虑,不用为宫廷的斗争而烦心,那么一尘不染,多么美好。 “说实话吧,娘娘要是在尚功局的司制房,肯定能做到司制的。”映梦对着陶芷鸢就是直话直说,毫无顾忌。 “是吗?”陶芷鸢迎合她。 映梦用力的点点头:“当然了!我们宫女做梦都想进六局,因为是女官,俸禄高,油水又多,要是娘娘是六局的女官,那就可以出宫了,但是,娘娘是秀女身份进宫的,只能是妃嫔……” 陶芷鸢心中一动,但是很快又打消这个念头,妃嫔成为女官,哪有这样事情。她轻轻叹息了一声,难道真的要在宫中终老吗? 这个铁笼子,难道她一辈子都走不出去吗? “娘娘,你在想什么呢?”不知何时,张姑姑已经立在她的旁边。 “张姑姑,你什么时候来的?!”陶芷鸢吃了一惊,难道她真的入神那么深吗? 张姑姑嘴角有一丝微笑:“娘娘,你明明就十五岁罢了,怎么像个老太太一样呢?” 陶芷鸢怎么可以说出来,自己实质年龄是二十五岁呢。她转移话题:“张姑姑,你怎么有空过来了?我以为你过两天才能过来呢。” “还好说呢,你的刺绣昨天被人带出宫就被卖光了,今天奴婢就得给你送钱来了。”张姑姑拿出一锭金子,“奴婢还是趁着主子们午休的时候过来的,娘娘可要给奴婢做一个和映梦一样的钱袋。” “怎么那么多,我的刺绣值不了这么多钱。”陶芷鸢没有接过金子,张姑姑却把金子塞到她手里,说:“就是这么多,你的刺绣样式新颖,绣功更是一绝,很多贵夫人都争着购买,最后一条手帕啊,两个贵夫人还竞价呢。” 映梦在一旁高兴得直拍手掌:“那太好了,娘娘多绣几条,那可就赚大钱了!” “不行,我的手帕要是人人都有,那就不值钱了。”陶芷鸢思量着,“得设计一些其他的款式,才能抬高价钱。” “娘娘所言极是。”张姑姑甚为佩服她,不过又有一些疑问,“娘娘,你在宫里什么都不缺,为什么还要设法赚钱呢?” “这个嘛,我说了你会信我吗?”陶芷鸢手里玩弄着那锭金子。 张姑姑一愣,接着又笑起来,说:“那奴婢就不问了。” 陶芷鸢送走张姑姑之后,才把金子放到自己房中的首饰盒里,里面已经收着太后赐给她的首饰和她这个月的俸禄,离她的目标还有很远,她需要一笔钱,买通宫中有势力的太监和女官,设法出宫。 她叹了一口气,这似乎也是遥不可及的方法,但是,总比坐以待毙好。 ** 日子自然平静,辗转已经到了秋天底了,有些微凉,冬天也就快到了,司制房送来了棉袄和斗篷之类的厚衣服,陶芷鸢瞧了一下,发现绣功平平,绣出的鸟儿更无灵性可言。 映梦看见便感叹一句:“不得宠的妃子就是这样。” 陶芷鸢却微微一笑,不得宠总比死了好吧? 陶芷鸢还记得那天,她那时正是在绣着一副鸳鸯戏水图,云清媛喝了一口茶之后,可能因为茶叶低劣,便微微蹙眉,她酝酿了好一阵,才说:“秦沛菡薨了。” 陶芷鸢停下针,然后再回过神来,继续绣着鸳鸯那缠绵的姿态,问:“怎么死的?” 云清媛诧异于陶芷鸢的冷静,说:“她见皇上许久不翻她的牌子,便特意在御花园抚琴,刚好贤妃经过,就呵斥她想迷惑君心,下令禁足,但是过了几天之后,一个宫女便在飘雪湖发现了她的尸体。” “那贤妃怎样说。” “失足坠湖,加封厚葬。”云清媛冷冷的吐出这八个字。 陶芷鸢停下针,离开绣架,行至桌子旁坐下。贤妃,似乎是这个后宫的主人,而皇后,却无一席之地。她早就料到秦沛菡的下场,贤妃怎么容得争宠的人存在。 秦沛菡这种争强好胜的人,这样的下场,已经算是极好。 “妹妹,你像没有一点感觉似的,让姐姐很心寒啊,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啊?”云清媛轻轻握住她的手,眉宇间有一丝担忧。 “姐姐可知道,大选之日,我为什么发热吗?”陶芷鸢不答反问。 云清媛一顿,再联想到刚才说到秦沛菡,她顿时恍然大悟,试探地问道:“是秦沛菡?” 陶芷鸢点点头:“她在大选的前个晚上,给我送来一碗绿豆糖水,我早就知道她做了手脚,只是顺手推舟罢了。” “她倒是活该啊。”云清媛冷笑着。 14、打雪仗 “所以姐姐你要切记,千万不要刻意争宠,得罪了贤妃,下场恐怕和秦沛菡一样了。”她嘱咐云清媛。 云清媛这时惨淡一笑:“妹妹不知道罢了,当初太后和贤妃都有意拉拢我,我为了避免是非,便也不表态,皇上已经十天未翻我的牌子,我用了银子才知道,太监呈上的牌子根本没有我的!现在,贤妃有意打压我,我怕是难以翻身了。” 她表面平静如水,实质内心把她和皇帝的相处的种种全记在心上,那是自己相随到老的夫君了,她得宠时,皇帝会在她的耳边轻轻呼唤她作媛儿,赏赐堆满了整个库房,她感觉自己就是天下最幸福的女人,被自己的丈夫疼爱。只是现在,皇帝还记得自己吗? 陶芷鸢怅然,都说帝王家的男子皆薄幸,不过这样一来,云清媛算是远离纷争了,这未尝不是好事。 “姐姐,你还有我啊,有空多来看看我,我最近研究出很多新式的裙子,你也给我一些意见。”陶芷鸢拉着云清媛的手臂,如女儿向母亲撒娇一样,对于陶芷鸢来说,自小没有母爱的她,云清媛的嘘寒问暖让她感到丝丝温暖,向母亲一样。 云清媛嫣然一笑:“你啊,整天待在映月轩里头,你有空应该来姐姐的惜云阁坐一坐。” 惜云阁,不似她的映月轩如此偏远,常在那里走动,很可能会遇见皇帝,那样的险,她可冒不起。 云清媛看她沉思的模样,叹息了一声,说:“你要躲到什么时候,你这般让姐姐好难受,姐姐像是害了你一样。” 陶芷鸢也不答话,只是玩弄着茶杯,她是在躲避吗?在映月轩里,她几乎无事可做,脑子里唯一想的除了奕还是奕,压抑自己不想,可还是闪过他们一起十年的一幕幕,从初中到他们出来社会闯荡,那该经历多少的磨难,为什么相爱着还是会分开呢?那个皇帝有那么多女人,有皇权,还会与奕一样痴情吗? 不,不对,奕也是如此,男人皆如此,那她为什么还要去再受一次伤呢? 她告诉自己,轩辕允翼只是和奕相像而已,他不是奕。 云清媛见她又走神了,小小年纪竟藏着那么多心事,看来她日后都提不得有关皇上的事情了。 “妹妹,昨天我收到家书,大哥已经开了一家布庄,经常还来京城办货,生意还不错,要是继续好下去,大哥还准备在京城开分店。”云清媛转移话题,好让陶芷鸢不用多想。 陶芷鸢一愣,云瑾元一身的武功,考武状元绝对不是难事,古代封建统治,素来都是重农抑商的,云瑾元经商,那不是自己降低身份吗? “他为什么要经商?考科举不是更好吗?” “大哥不愿啊,他素来不喜欢别人管束他,爹也只好顺从他了。” 陶芷鸢“哦”一声,便又无话,回去绣架跟前继续绣着那幅戏水鸳鸯图。 云清媛看见如此,便也不多做打扰,便也告辞了。 陶芷鸢端看着她跟前的那幅鸳鸯图,这是给一家准备嫁人的姑娘绣的,听张姑姑说,那姑娘是嫁给自己自小已经喜欢的青梅竹马,一个女人,嫁给自己爱的人不是一件很幸福的事情吗?只羡鸳鸯不羡仙啊。 只可惜,她们后宫这群女人没有选择,她们那么多女人,只有一个丈夫。 她才不要这群女人的其中一个。 冬天毫无预兆地来到,下了第一场雪,整个皇宫变成一个银白的世界,看上去纯洁不比,可却有时杀戮最多的地方。 陶芷鸢特意不扫去映月轩庭院中那厚厚的积雪,把自己的脚印印在上面,似乎这就记录着,她来到这里已经三个多月了。 冬天的太阳很晚才出来,云清媛因为无宠,早早便来到映月轩,谁知刚一踏进映月轩的门槛,一团雪团迎面砸来,云清媛尖叫一声,闪躲不及正中脸颊。 “大胆!哪个奴才这么该死!”云清媛的近身侍女季香扶住云清媛,大声责骂道。 “就是我这个奴才该死,冒犯了云才人了。”陶芷鸢手里还握着雪团,笑着给云清媛行了一礼,“娘娘,就请你责罚奴婢吧。” 云清媛伸手抹下脸上的雪,忍不住大笑起来,看见陶芷鸢脸上那爽朗的笑意,她感染了:“好你个古灵精怪的丫头,好,我就罚你——” 云清媛快速从地上抓起一把雪团朝陶芷鸢扔去,接着便笑着跑到水缸后面躲着。 陶芷鸢也不逊色,大喊一声:“映梦,左右包抄!” 映梦回了一声,和陶芷鸢向水缸走去。 云清媛并不坐以待毙,反而抓起雪团朝映梦砸去,映梦受到攻击,云清媛立即跑了出去。 “季香,你还愣在那儿干什么?还不快过来帮你主子!”云清媛虽然跑了出来,但是仍被陶芷鸢和映梦左右夹攻。 季香其实看着就想玩,得到主子的应允之后,也开始到处制造雪团回攻。 霎时间映月轩白雪飞扬,欢声四起。 陶芷鸢和云清媛衣服的颜色在雪中映衬的分外耀眼,笑容分外灿烂,笑声格外清朗。 漫天都是雪团带起的雪粒子飘散,闪闪发着银光,耀眼夺目,空气中漾散着清雪的味道。 四个人都变成了红鼻子红脸颊,虽然冻得手都无法握起,但仍拼命抓着雪。 云清媛平日不曾这样奔跑劳累,这时已经累得气喘吁吁,映梦也喘着气,便赖在雪地上打滚不肯起来,浑身上下沾满了雪如同雪人,逗得陶芷鸢和云清媛大笑不止。 玩得累了,陶芷鸢便扶着云清媛进入内殿休息。季香马上奉上暖手炉,映梦也泡上一壶热茶。 云清媛的脸蛋通红,可是却荡漾着笑意:“真冷啊!不过却很有趣。” “当然,姐姐不会从来都没有打过雪仗吧?” 云清媛示意季香和映梦退下,有些责备的说:“说话要当心,被旁人听了又会猜测不已了。” 陶芷鸢吐吐舌头,说:“知道了。” 两人又是谈话家常,陶芷鸢听到云政丘本给云瑾元定了一门亲事,可是云瑾元偏不肯娶,气得云政丘扬言说不认他这个儿子了。 陶芷鸢又是一阵失神,云瑾元说过,他会等的。 末了,云清媛准备回惜云阁,陶芷鸢才拿出一套崭新的衣服。 这是一件水蓝色对襟外裳,领口和袖口都绣着繁杂的花纹,外裳上还绣着几朵兰花,形态甚美。还有一条青缎百褶裙,逶迤拖地,裙摆更是绣上灵气逼人的小鸟。 “你自己留着便好了,司制房也给我送来新的衣服了。”云清媛抚摸着那套新衣裳,感慨万分。 15、棋子 “这是新年礼物,是我自己做的。”她和云清媛身材相似,就按照自己的尺寸做了。 云清媛诧异不已,怪不得这衣裳的设计和绣功都有所不同,只是,这衣裳要费多少心思才能做成啊。 她鼻子忽然酸了,她只觉得这衣裳千斤重啊。虽不是亲妹,但犹胜亲妹。 “妹妹……”云清媛哽咽了。 “不就是一件衣服嘛,行了行了,快回去试试吧,有什么不合适的拿回来让我改。” 送走云清媛之后,映月轩又来了一位贵客。 周璐莹已经是正四品美人,她穿着逶迤拖地的百色鸾衣,曳地月华长裙,裙服宽阔,熠熠流光随身摆动,裙边配以指甲大小夜明珠镶圈,层层荡开叮当作响。 在寒冷的冬天里,她面色绯红,梳着如意髻,斜绾着赤金朱雀长簪,华贵异常。 “妹妹这儿环境清幽,真是好地方。”周璐莹看着窗外,这时又下雪了,漫天的鹅毛大雪簌簌飘落,天地之间特别宁静。 “我挺喜欢这儿的。”陶芷鸢也是一脸满意。 “但是颐春宫的梅花开得正好,妹妹喜欢吗?”周璐莹细细看着她的反应。 陶芷鸢敛去笑容,晶莹的手指停顿在茶杯上。 “姐姐是住在颐春宫的,姐姐有话可以直说。” “既然妹妹这样说,那我也明说了。”周璐莹的脸色凝重起来,“贤妃如今在后宫只手遮天,我和皇后势力薄弱,想请妹妹你助我们一臂之力。” “姐姐,我喜欢现在的生活。”陶芷鸢一口回绝。 “难道你要如此在后宫中老死吗?难道你喜欢奴才欺负你这个采女吗?你看你映月轩里的茶,不堪入口!”周璐莹把手里的茶杯掷在地上,发出刺耳的声音,碎裂的瓷片到处都是,惊得映梦和她的近身侍女雪萍都双双跪下。 “死了就连茶都喝不了了。”陶芷鸢倒是没有害怕,反而很冷静的说。 周璐莹想不到她竟然说出这样一句话,她一时也冷静下来。 “平安过日子不是更好吗?哪怕清苦一点也无所谓。”陶芷鸢抿了一口茶,虽然是下等的茶叶,可是泡出来的依然是茶。 “如果你喜欢的人有危险,你会舍弃现在的平静吗?”周璐莹盯着陶芷鸢的双眸,深邃而带着一丝悲伤。 陶芷鸢心中隐隐一痛,脸上还是没有任何表情,她的目光浅浅地周璐莹身上拂过,说:“曾经会,但现在不会。” 周璐莹忽然惨淡一笑,她的话似乎夹杂着无尽的悲伤:“我只为一个人而活,无论何时,我都会为他放弃一切。” 陶芷鸢心底下不知为何冒起阵阵酸意,她暗骂自己一声,他又不是奕,自己干嘛这样。 “妹妹,我无人可信任,你当真不帮我?”周璐莹认真地再次询问。 “我不愿卷进入,也不想我姐姐也卷进去。”陶芷鸢也是认真地回答。 周璐莹黯然起身:“那好吧,就快到新年了,我会吩咐内务府分你多点年赏。” 接着周璐莹便头也不回地离开映月轩,雪萍撑着伞快步跟上,说:“娘娘,还下着雪呢,仔细冻着了。” 周璐莹却依然快步行走,雪花落到她身上,只觉得冰冷。 她只有自己在这后宫中沉浮,她的一生早已被安排好,不容得她反抗。 她知道自己只是一颗棋子,没有价值,没有她,太后还会找第二个来顶替她的位置。 身份卑微,那是她无法改变的事情,养女?她想要仰头大笑。 她只是棋子罢了。 那天,她去给太后请安,太后坐在榻上,垂下的金色轻纱遮住她的容颜,小叽上的精致早点没有动过,她眉心紧蹙,心事重重。 “太后娘娘,您吃一点儿吧。”薛姑姑在一旁奉上银筷子。 “没有胃口,心敏,你把早点撤下吧,哀家看了就有点胸闷。”太后轻轻揉着太阳穴,眉宇间的忧愁并未消退。 薛姑姑只好遵从,命宫女把早点撤下。 “璐莹,你可有中意的人选?”太后略微抬眼,凝视着低首的周璐莹。 “回太后娘娘,臣妾倒是有一个人选,云清凌。” 太后嘴里浮起一丝轻蔑的笑意,她的目光一刻也不离开周璐莹:“心敏那天赏赐她的时候,你也在场吧?” “是,臣妾也在场。” “那你说说,哀家为什么给她赏赐。” 周璐莹绷紧了神经,酝酿了一下,便说:“让她成为众矢之的,看她是否能脱身。” “这是其一。”太后示意薛姑姑撩起轻纱,她站起来,缓步走下来。 她一身朴素的青缎罗裳,端庄而不失**,她梳着平常的发髻,略施粉黛。如果此刻陶芷鸢在这儿的话,她一定会诧异不已,当日在街头赌博的贵妇,竟然是当今太后——施怡冰! “她曾帮过哀家,哀家便还她一个人情,这是其二。”太后回想起当日便是轻轻一笑,“但是啊,在大选上见不到她,有人向哀家来报,是秦沛菡从中作梗。” 周璐莹微微一愣,想起秦沛菡那要强的个性,也是自然的事情,但是秦沛菡虽是要强,但是城府却不深,秦沛菡那点伎俩,难道云清凌也看不出吗? 太后徐步走近,了然她眼底的疑惑,轻声说:“哀家猜测她有两个原因,第一,她没有半点防人之心,第二,她不想争宠。你猜,她是哪一种?” 周璐莹呼吸急促,额角冒着虚汗,她心中掂量着,却又拿捏不准。 “不论是哪一种,这个人都要不得了,没有心机,如何在后宫之中与贤妃周旋,没有争宠之心,她也不会千方百计夺皇上的芳心。”太后端详一下周璐莹,“哀家看这个秦沛菡不错,加以教导,应该是可造之才。” 周璐莹还没有来得及和秦沛菡一聚,雪萍却急匆匆地跑来说,秦沛菡失足坠湖,已经淹死了。 她的心中只觉得悲凉,皇后生性懦弱,如今她如同孤军作战。 不是,她从来都只是一个人而已。 她本是孤儿,十岁时被薛姑姑收养,和一群年纪相仿的女孩子一起训练,不论是武艺还是琴棋书画,都是精通。 16、身不由己 她们只是太后培训出来的棋子,价值不值一提。 后来皇上登基,贤妃在宫中横行,掌握宫中大权,她才被安排进宫,制约贤妃的势力。 她的身份被安排为礼部侍郎的养女,准备进宫的前一天,太后秘密出宫会娘家郑州,顺道去见她。 她第一次见太后,紧张不已,低首不语。 太后并不看她的反应,双眼炯炯目视窗外,清冷的月色下,她面容肃穆,鬓发深处闪过银丝,这是周璐莹第一次看她,从薛姑姑口中知道,太后一生沉浮,她今天拥有的经历很多的磨难才得到的,母仪天下的太后此刻看起来是如此的伤心寂寥,如此的疲累不堪,道着不为人知的沧桑。 太后本是正宫,但是先帝却立三子允弘为太子,先帝驾崩之时,太后联合丞相韦森,也就是贤妃的父亲 ,发动宫廷政变,为自己的儿子夺取帝位。 但是夺得帝位也要付出代价,韦森不仅把握朝中大权,还把自己的女儿送进宫,控制后宫势力。 看似风平浪静的朝廷,实则早已风起云涌,太后担心的是,属于轩辕一族的大靖朝,怕是要易主了。 心头一酸,周璐莹叹了口气,这就是母亲,再怎样胸怀伟略的女子也逃不过身为母亲爱护子女的本能,叛变夺位都不过为了自己的孩子罢了,此刻的太后就是一位为了拱卫自己孩子皇位不择手段的母亲,而她只不过是太后运筹帷幄的一颗棋子而已。 想到这里心底油生一股悲悯,为她,也为自己。 现在她仅是一人,还有几个不成大器的同伙,凭着她难道可以和贤妃抗衡吗? 所以她第一时刻想到的便是曾帮助过她的云清凌。 她早就来到映月轩,看着她们打雪仗那种欢乐的笑声,是她不敢奢侈的,她只能立在门外偷偷的羡慕着。 从刚才和她的谈话中,她是属于太后所说的第二种,不想争宠。 周璐莹停了下来,永巷除了茫茫的大雪,就只有她与雪萍两人。她的手脚早已冰冻,再加上思虑太多,她已经有些头疼。 雪萍小心翼翼的问:“娘娘,您没事儿吧?” 周璐莹轻轻摇头,深呼吸一口气,千万思绪都快把她给压死。 “娘娘,您头痛了?”一个身影无声无息的出现在周璐莹的面前,周璐莹看他一身蓝色的太医官装,身后跟着一个小太监提着药箱,他们依规矩向周璐莹行了一礼。 周璐莹看见他有些惊讶,但也很快稳住心神,说:“我确实是有些头晕了,就请太医来颐春宫为我诊断一下吧。” 他忙说不敢,跟在周璐莹的后面,周璐莹向雪萍打了个眼色,雪萍缠住那个小太监走得极慢。 “你怎么到这儿来了?”周璐莹压低声音说。 “我向太后提出的,你独自在这儿,我得来帮助你。” “楚子潇!”周璐莹低吼一声,恼怒地瞪着他,“我不需要你帮,你赶快辞退职务,离开这里。” “不行,我不能丢下你一个在这儿,太后逼你进宫,你知道我心里有多惭愧吗?”楚子潇懊悔地说道。 “那是我自愿的。”周璐莹躲避他的目光。 “自愿?那太后为什么要我去苏州?”楚子潇有些愠色,“苏州是我的故乡,你进宫的要求就是要我回去对不对?” 周璐莹望着红色的宫墙,刺痛她的眼睛:“远离是非之地,不好吗?你可以去苏州开医馆,照顾你年迈的爷爷,这是我唯一可以做的事情。” 楚子潇冷哼一声:“你永远都是这样!我不会去苏州,你在哪儿,我便在哪儿!” 周璐莹怔住了,她咬住嘴唇,眼圈微红,心中有千言万语都说不出口。 他们早已明白对方的心意,只是,他们从十岁开始,便已经是身不由己了。 ** 云清媛披着一件翠纹织锦的羽缎斗篷,手里捧着一个小手炉,总算抵御了寒意。 刚才打雪仗,让她手指发硬,可是运动一番,脸色却红润起来,细润如脂。 转头看了看季香捧着的衣裳,她就忍不住莞尔一笑,这样美丽的衣裳,在新年的内庭家宴上会一鸣惊人,会重新获得皇上的宠爱。 她已经没见皇帝一个多月了,自己虽然无欲无求,但是她也想得到皇上的疼爱,就像自己的父母一样,恩爱夫妻。这便是她这辈子的所求。 回到惜云阁,便有一人迎上来,声音细长的说道:“云才人,您怎么这时才回来啊?” 云清媛定眼一看,此人正是皇上的近身太监苏彦,她心里一惊,问:“苏公公,莫非……” “快进去吧,皇上等您很久了。”苏彦催促道。 云清媛按下心底下的欢喜,忙进入内殿,只见一抹明黄的身影端坐在那儿。 “臣妾参见皇上,皇上万福。”云清媛端正地行了一礼。 允翼却不做声,任由云清媛保持屈膝的姿态,她不敢抬头,脸上已烫得如火烧一般,双膝也微觉酸痛,却不敢出声。 “皇上,云才人来了。”苏彦轻轻唤了他一声。 允翼仿若刚从梦中醒来,看了一眼云清媛,说:“起吧。” 云清媛如释重负额额站直了身子,看见允翼还穿着朝服,戴着朝冠,很显然,他下朝后便一直待在这里。轩辕允翼年仅十九,他脸色温和,像是在沉思什么。 “这个,是你的?” 17、香缨 云清媛看向他的手心,上面正握着一个青缎的香缨,上面的蝴蝶仿佛要飞了起来。这个好像是陶芷鸢送给自己的那一个吗?她摸了摸腰间,果然是没了。 “回皇上,是臣妾的。”云清媛的声音颤抖。 “朕刚才下朝的时候,看到你宫门外的雪地上有一个香缨,便拾了起来。”允翼修长的手指抚摸着那个香缨,“这蝴蝶绣得挺精致的,是你绣的?” “不是,是臣妾的……”云清媛一顿,想起陶芷鸢并不想受宠,便说:“是臣妾的母亲做给臣妾的。” “你母亲倒是有一双巧手,司制房都绣不出这样的蝴蝶呢。”他有些惋惜,“对了,之前朕也好像见过一幅荷花图,堪称一绝,不过却不记得在哪里见过了,苏彦,你记得吗?” 苏彦低首回答道:“奴才年纪大了脑子不好使,都不记得了。” 云清媛记得,那是秀女培训的时候,陶芷鸢所绣的荷花图,当时皇上还问过她的名字,倒是一转身就忘了。她心中不得不苦笑一声,后宫那么多美貌女子,有哪个能拴住皇上的心呢? 允翼有些失望,盯着香缨又是一阵沉默,目光有些迷恋,他把香缨递给苏彦,说:“拿去司制房,让谭司制研究一下,以这种针法给朕绣个祥云图案。” “是。”苏彦接过香缨。 “皇上,这是臣妾的香缨。”云清媛冲口而出一句话,但是说了之后又觉得对皇上不敬,又道,“这个香缨对臣妾来说意义重大,望皇上能够体谅。” “哦?朕赏你东海珍珠,再晋你个美人,只换这个香缨,如何?”允翼脸色如常,不见一丝表情。 云清媛微怔,但又很快为难说道:“皇上,臣妾什么都不想要,只想要回这个香缨。” “皇上,不如就召云才人的母亲上京,亲自给皇上做一个,那岂不是两全其美。”苏彦见两人并不相让,就算皇上多好脾气也会耐不住发怒,所以便斗胆提出一个建议。 允翼也觉得这个建议甚好,便点点头,说:“苏彦,这件事你要办妥当了。” 云清媛神情陡变,慌忙跪在地上:“家母身体不好,只怕耐不住舟车劳顿。” “这又不行那又不行!你好大的胆子!”允翼眉毛一跳,声音一凛,霍地站起来。 吓得苏彦和季香惊恐地跪在地上,季香手里还捧着陶芷鸢送给云清媛的衣服,看着上面刺绣,便知道和香缨上的是同一种绣法,当下也不知道说不说出来。 云清媛从没有见过他发怒,当下身子一颤,立刻俯首。 “你说,你选哪个?”允翼看了她一眼,不禁动了恻隐之心,便缓了缓语气。 天气虽然寒冷,但是云清媛的背脊早已冒出冷汗,膝盖也跪得生疼,寒气不断从膝盖往身上窜,让她寒冷异常。 要是给了香缨,便对不起陶芷鸢对自己的情义,要是把母亲接来京城,恐怕自己的谎言便不攻自破。 她心底拿捏不到主意,迟迟不肯回答。 允翼瞥了她一眼,语言间有了寒意:“怎么?这么小的事情都要考虑那么久?连你这个小小的才人都不把朕放在眼里?!” 云清媛一惊,脑袋一片空白,嘴里只惊恐地说着:“皇上恕罪,臣妾不是这个意思。” “那是什么意思?朕在朝堂上说话没有人听,在后宫中朕说的话也没有人听吗?!”允翼满脸怒气,双眸集聚着寒意。 “皇上……”云清媛声音哽咽,“臣妾并无不敬的意思,只是香缨寄托着臣妾对家母的思念,臣妾舍不得。家母一生为臣妾劳碌,臣妾更是不忍让她劳累。” “好啊,朕的一个小小的要求你都如此多借口!你和朝廷的官吏有什么区别?!一样是多多借口推脱!”允翼听了她一席话,更加恼火,把今日上朝的不快全都释放出来。 云清媛没想到自己的话更加激怒允翼,记忆中,皇上温润如玉,神情总是淡淡的,看不出喜怒哀乐,更不会发怒。 她红了眼圈,已不晓得再说什么才好。 “苏彦,传朕旨意,除云氏才人位份,即日遣去暴室!”允翼字字冰冷,铿锵有力。 “皇上息怒!臣妾并没有对皇上不敬啊……”云清媛惊恐地大喊着,眼泪已经忍不住流下,粉黛和眼泪糊成一团,狼藉一片。 季香知道暴室是什么地方,那是关押服苦役的鬼地方,一进去,不出几天,恐怕就熬不住了。季香也惊得放下衣裳,忙磕头说:“皇上饶了娘娘吧,其实……” “季香!”云清媛唯恐她说出来,那时候就不仅连累了陶芷鸢,而且还是欺君之罪,“我罪无可恕,你不用为我求情。” 季香停住不再磕头,咬住嘴唇不再言语。 “皇上,云才人也是爱母心切,皇上看在云才人这份孝心就网开一面吧。”苏彦俯首求情。 允翼面色缓了缓,静了静,说:“也罢,你每日抄一篇佛经,没有朕的命令不得出惜云阁,朕不想再看见你。” “谢皇上恩典。”云清媛心中无声地下着雨,这句话,痛斥心扉! 曾经她眼前这个男人还把自己捧在手心上,让自己觉得幸福便是这样,原来,自己一直处在痛苦的边缘。 允翼没有再看她,准备走出内殿,苏彦见状也马上起来跟上去,允翼回头看见苏彦准备放回桌面的香缨,他冷哼一声,复又转身回去夺过香缨,扔在地上。 “为什么朕喜欢的东西偏不给朕!”说完,便离开了惜云阁。 云清媛依然跪在地上,虽然垫着地毯,但是依然觉得冰冷。 “娘娘……快起来吧,不然一会便沾染了寒气了。”季香过来想要扶起云清媛,云清媛推开她,盯着她跟前那个香缨,突然痛哭起来。 “他说他不想再看见我!他不想再看见我!”云清媛失了以往的温柔,抱头痛哭。 她真是傻,还妄想他会待她如民间夫妻一样。 她像发了疯似的,爬过去拿起那件蓝色的衣裳,自己还想着在家宴上能再次夺得他宠爱,可如今看来,是奢想! 她想撕破衣裳,却又撕不下手,眼泪滴落在衣裳上,这是陶芷鸢对自己的心意啊。 “娘娘,等皇上消了气,一切会好的。”季香看着失常的云清媛,心里又痛又急。 她轻轻摇头,声音绵长:“自作孽不可活,是我自取的。” 她和其他女子一样,都想穿上大红嫁衣嫁给自己可以托付终身的男子,可惜,她是宦官之后,必须进宫。 她不可否认,当初让陶芷鸢代替进宫是有私心的,但不是宫中的荣华富贵,而是她想父母的晚年欢愉。 这是上天的安排,她怨不得谁。 18、软肋 翌日,云清媛被幽禁的消息便传遍后宫,不少人都幸灾乐祸,传得纷纷扬扬。 在映月轩中,映梦急匆匆地跑进内殿,说:“云才人被幽禁了!” 陶芷鸢正在整理丝线,听见映梦说出这样一句话,立刻站起来,忙问:“发生什么事了?!” “奴婢听说,皇上昨日亲自下旨,没有皇上的命令,云才人不得出惜云阁。” “那究竟发生什么事了?皇上怎么会幽禁姐姐?”陶芷鸢心急如焚地问道。 “皇上昨日下朝的时候经过惜云阁拾到一个香缨,便想要拿去司制房,可云才人死活不肯,皇上又说请娘娘的母亲上京做一个,云才人又说不好,惹得皇上龙颜大怒了。”映梦简略地说了自己听来的消息。 “母亲?”陶芷鸢正诧异着,那个香缨明明是她做的呀。 映梦点点头:“云才人说那香缨是她母亲做的。” 陶芷鸢脑袋一下子懵了,姐姐是在保护自己,知道不想乘宠,便欺骗皇上,弄得她进退两难。 万般滋味在心头,她开始痛恨自己,为什么自己就会连累姐姐呢? 两行清泪流下,她胡乱一擦,坚决地说:“我去找皇帝理论!” “娘娘,不可以!”映梦慌忙扯住陶芷鸢,“皇上平日很少发脾气的,今日龙颜大怒,其实是皇上早朝时,韦森丞相多次顶撞皇上,皇上才憋着气的。” “他自己被人骂,为什么要骂我姐姐?!”陶芷鸢气呼呼地说。 “我的好主子,隔墙有耳啊。”映梦捂着她的嘴巴,“皇上是这皇宫里的主人,皇上杀谁骂谁,谁敢哼一声啊。” 陶芷鸢拿开映梦的手,她突然忘记了,这是古代,这是那个皇帝的天下,只要他的一句话,便可以决定她的生死。 如今,他们两个所处的位置已经不同,她应该明白,他始终不是奕。 “皇上平日脾气极好的,等皇上消气了,娘娘再去求皇上吧。” 陶芷鸢怎么可能去求他,那岂不是浪费姐姐的一片苦心了吗?在这宫里头,中宫皇后如同摆设,实际掌握大权的是贤妃,去求贤妃无疑是更好的。 想到这里,她一屁股坐在梳妆台前面,说:“映梦,梳妆!” “娘娘,这么快就去求皇上吗?”映梦连忙过去拿起梳子,替她梳理发丝。 “我去求贤妃。” “啊?”映梦吓得顿时怔住,手中的梳子掉在地上,发出一个清脆的响声。 映梦顾不得捡起梳子,连忙跪下来,扯着陶芷鸢的衣角,说:“娘娘不可!不可以去求贤妃的!” 陶芷鸢蹙眉:“怎么了?难道她把我吃了不成?” “娘娘不记得秦沛菡了吗?我听姐妹们私底下说啊,秦沛菡是被人按在水里被淹死的,娘娘万万不可以去啊。” 原来映梦是惦记着秦沛菡的惨死,她扶起跪着的映梦,心里一片温暖。 她端详着铜镜里的自己,刚才一时冲动,其实根本不该去求贤妃,她和贤妃并不交好,贤妃不会帮她,要是帮了,那也一定要有要求的。 “娘娘不如去找周美人吧,皇上对她甚为宠爱,一定能帮得上忙的。”映梦知道陶芷鸢很少出映月轩,除了云清媛来这里,便是周璐莹,虽然上次和周璐莹不欢而散,但是依然有情义。 陶芷鸢哀叹一声,周璐莹还会帮她吗?这世间没有免费的午餐,周璐莹一定会有条件的,而条件就是…… 她黯然,不可以,姐姐为了她不惜得罪皇上,那她为什么不可以牺牲。 “映梦,就去找璐莹姐姐吧。”陶芷鸢目光坚定。 “妹妹何必如此呢?” 陶芷鸢转头,看见周璐莹正披着一件枣红色的斗篷,把她衬托得愈发灵气。 “璐莹姐姐?”陶芷鸢连忙走到周璐莹的跟前,“求求你一定要救我姐姐。” 周璐莹把斗篷脱下递给雪萍,她拉着陶芷鸢那冰凉的双手,说:“幽禁,不正是妹妹所想的吗?” 陶芷鸢愕然,不明所以。 “幽禁,与世隔绝,不用争风吃醋,自然能远离纷争,岂不是妹妹所愿?” 陶芷鸢一想,的确如此,但是不得离开惜云阁,单是那份孤独,便已经能折磨死了,而且被幽禁,那些见风使舵的奴才肯定会做手脚,那姐姐的日子便很难过了。 “映梦,不如你和雪萍去做着糕点来吧。”陶芷鸢打发她们两个奴婢出去,雪萍自然看到周璐莹的点头允许后才和映梦一同下去。 陶芷鸢把桌子上的丝线全都收拾好,才拉着周璐莹坐下来。 “璐莹姐姐,这样姐姐过得太苦了,寂寞会把一个人折磨死的。”陶芷鸢紧握拳头,这时她才明白自己的力量到底有多小。 “你还真矛盾,一会儿又想让她远离纷争,一会儿又怕她寂寞,那你到底想怎么样?”周璐莹嘴角笑意盈盈,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陶芷鸢顿了顿,她咬着嘴唇,脸色有些苍白,心中已经掂量了上百次,才说:“我去争宠,只要求保她周全。” 如果自己一味想要避宠出宫,那太对不起姐姐了,那倒不如一开始就不要代替云清凌进宫,起码云游山野之间,姐姐还可以找到自己的如意郎君,不像现在如此这般折磨人。只要自己得宠,想办法送她出宫,应该不难。 周璐莹早已经料到她会说出这样的话,她不紧不慢地说:“你姐姐是你的软肋,你可知道这是残忍的后宫?只要敌人揪着你的一根头发,就能把你弄死。” “她是我的亲姐姐。”陶芷鸢坚定地说道,比亲姐姐还要亲。 恍惚是很小的时候,她被一帮小混混欺负,哥哥二话不说就教训了那些小混混,哥哥用受伤的手擦去她脸颊的泪珠,温柔地说:“乖,不哭,有哥哥在。” 那是一种亲情的温暖,而如今,云清媛也给她一样的温暖,所以,姐姐就是她的亲人,她不怕姐姐成为她的软肋,只怕,自己不能保护姐姐。 “亲人……”周璐莹有些怅然,她忽然又笑了,有些寂寥的意味,“有亲人真好。” 陶芷鸢知道她是养女,恐怕父母早已双亡,她当下有些歉意,微微低头。 “妹妹,你有这样心境真好。云才人那里,等过了新年,我自会跟皇上求情,你还是好好待在映月轩做你的闲主儿吧。”周璐莹停顿了一下,“阎王出告示——鬼话连篇!算是我还你一个人情。” “谢谢璐莹姐姐。”陶芷鸢激动得差点跪下来,眼眶有眼泪在打转。 “但我也丑话说在前头了,你不要靠拢贤妃,否则别怪我不念姐妹情分。”周璐莹字字铿锵有力,直插陶芷鸢的心弦。 19、修改 时近新年,宫中逐渐透出喜庆的气氛,到处都看得到精致的窗花,还有红纱飘然。 到了新年前三天,内务府也发了年赏,陶芷鸢只是个八品采女,可是因为周璐莹的照顾,赏赐倒也不少,她自己留着也没有用,便使人送些去给云清媛,好让她也过一个好年。 中国人对新年都颇为重视,虽然映月轩里只有陶芷鸢和映梦,但也乐得自在,映梦跟着陶芷鸢学习苏绣已经有一段时日,看见新年到来,便亲自给自己做了一件新衣裳。 看见映梦那快乐的神情,她也沾染了映梦那份快乐,在现代的时候,妈妈早已不在,陶飞忙于生意,大年三十和正月初一也不见得他在家吃一顿团年饭,她小时候的新年都是和哥哥两个过的,后来哥哥也去了英国读书,家里就更加冷清。 幸好还有奕,陪她度过一个个新年,那原本属于家人的聚会日子,在他们看来就像情人节一样。 “娘娘,你看司制房送来的衣服,比以前的都好呢。”映梦端看着内务府拿过来的衣服,也就是在大年三十后宫内庭家宴所穿的衣服。 陶芷鸢不以为然的点点头,有周璐莹的吩咐,司制房的人还敢马虎了事吗? “不过还是不行,我听说啊,贤妃娘娘的衣服才是最漂亮的,谭司制亲自做的呢。”映梦有些泄气,“娘娘,你得想想办法啊。” “想什么办法?”陶芷鸢明知故问。 “在大年三十的家宴上啊,所有的后宫妃子都要出席,这可是见到皇上的机会啊,娘娘你一定要细心装扮一下,这才可以让皇上留意你啊。” 陶芷鸢叹了口气,这也是让她头疼的问题,按规矩,大年三十那天,后宫妃嫔都是要出席家宴的,那岂不是浪费她这么久以来的苦心经营吗?即使是在家宴上,后宫妃嫔美女如云,皇帝应该不会注意到她吧? 可还是担心啊…… 映梦看着陶芷鸢思索的模样,明明和她说着话,她偏偏就走神了,每次都这样,映梦忍不住撅起嘴巴,不满地说道:“娘娘,你哪来那么多事情想啊。” 陶芷鸢连忙回过神来,讨好的笑着:“别生气别生气,女人生气会长皱纹的。” “嗯哼,奴婢还真没怕过呢。”映梦显然不吃她这套。 陶芷鸢扑哧一笑:“不怕也得怕,红颜易老呀!” 看见映梦还想要反驳,陶芷鸢连忙摆摆手,说:“好了,不跟你闹了,我还要赶快做那些绣活,明天还要给张姑姑送去呢。” 映梦看见她又忙起来的模样,心底下忍不住叹息。 在这冷冷的冬天里,房间里虽然点燃着碳炉,但是人总会发懒啊,可是她冷了就搓搓手又继续拿起针,她专注的模样让人又爱又怜,她还会哼着映梦从未听过的曲调,让映梦也坐在那里一直看着她刺绣,觉得是一种幸福。 ** 陶芷鸢拿着针赶了两天,终于把刺绣做好,这全是喜庆的颜色,加上绣上吉祥的图案,便是很好的新年的礼物。 明天便是大年三十了,她得赶快把这些东西送给张姑姑和周璐莹,以示自己对她们的祝福。 午后,看见映梦在小憩,她也不好打扰,自己便披上斗篷,提着篮子出去。 风并不大,这天也难得没有下雪,甬道上的积雪已被太监和宫女打扫干净。 她记得张姑姑是在永巷当差,便凭着记忆走去。可是映月轩地处偏僻,加上她很少出来走动,转了一会儿,她便迷失了方向。她开始感叹为什皇宫那么大,为什么皇帝要养那么多女人! 她转了个弯,竟然来到御花园的太液池,她差点把自己给气死,这可理永巷远得很啊。 偏偏现在是午后,后宫里的人这个时候差不多都是在午睡,她想找个人来问路也见不到。 走出御花园,现在她确确实实是迷路了。 忽然见到一抹粉色的身影,看上去很像女史的服饰,陶芷鸢马上奔过去,并且大喊道:“喂!等等!” 那女史一惊,没有看到脚下的楼梯,连着手里捧着的衣服摔倒在地上,发出一声尖叫。 “你怎么了?有没有受伤?”陶芷鸢想要扶起那个女史,但是那个女史看见自己的手正压在那套衣服,她连忙缩开手,把衣服拿起来,看见沾染着灰尘的衣领,绣在上面的宝石有几颗碎掉了,还有的被磨出了几道细小的痕迹,宝石根本无法散发出它原本诱人的光芒。 那女史看到如此,惊得全身颤抖,眼泪随即溢出眼眶。 “对不起,我不知道会吓到你的。”陶芷鸢心里全都是愧疚,看这衣服的做工和质地,就知道是价值不菲,肯定是哪个得宠妃子的衣服,那这个女史可就得受罚了。 那女史抬头看了看陶芷鸢,虽然陶芷鸢装扮朴素,但也可以看出她是妃嫔。 “不关娘娘的事,是奴婢胆小,娘娘喊了一声就慌了神。” 陶芷鸢见她眉清目秀,年龄和映梦相仿,她脸上的泪痕,让人怜惜。 “那快起来,回去把衣服修补一下就没事了。” 那女史摇摇头:“不行,这是刚改好的衣服,今日一定要送到明玉宫的,没有时间了。况且这衣领上的玛瑙宝石都是贡品,价值不菲,根本不能修补。” 明玉宫? 陶芷鸢微微皱眉,想起这是贤妃的宫殿,立刻一惊。 “衣服是贤妃娘娘的?”陶芷鸢想再次确认。 “对,这是谭司制亲自做的衣服,因为腰身有些宽了,所以前天才会送回司制房修改,今日一改好便拿回明玉宫了。”那女史说到这儿又泪如雨下,“都怪奴婢平日做事不机灵,这可是贤妃娘娘家宴要穿的衣服啊,这次肯定被贤妃娘娘关进暴室了。” 陶芷鸢的心一沉,说到底也是因为自己才让衣服损坏了。她拿过那件衣服过来细看,衣服是以紫色为主,夹杂着其他暗色的布料,设计和其他的宫装服饰没有什么大的区别,因为贤妃的身份矜贵,所以在领口和袖口都镶上红色的宝石和玛瑙,可是在陶芷鸢的眼里看来,却是非常俗气。 她咬咬牙,盯着那女史,问:“有针线包在这吗?” 因为是司制房的女史,随身都带着针线包,那女史便立刻拿出来,递给陶芷鸢:“娘娘,您要干什么?” 陶芷鸢拿出针线包里的小型剪刀,坚定地说:“改衣服!” 20、贤妃 那女史连忙按住陶芷鸢的手,直摇头道:“不行不行,这肯定给谭司制骂死奴婢了!” “死马当活马医!我是映月轩的云采女,你就说是我改的!”陶芷鸢推开她的手,把衣服在自己的膝盖上平铺开来,便用剪刀剪去衣领和袖口的宝石。 她知道在如此紧迫的时间里根本不能绣上精致的花纹,只能利用捷径的方法,幸好她在现在学的衣服设计,要不然现在就手忙脚乱了。 贤妃虽然是四妃之一,但是她的威严和权势就像是中宫的皇后,她的衣饰全都是上乘的,思及至此,陶芷鸢用粉色的丝线,在衣领上绣出荷花含苞欲放的美姿,腰带上,挑选刚才剪下还完好的宝石钉上,延长丝线,宝石会在行走是相撞发出声响。 然后是裙裾,上面的花纹乃是暗金线织就,尽显皇家贵气。 陶芷鸢觉得衣裙过于沉稳庄重,贤妃穿着虽然威严,可是和她的年龄不符合,显得老气。她看见桃红色薄纱披帛,掂量了一下,便把披帛一分为二,改了一下袖口,把两条披帛分别绣上袖口上。 那女史看见她把衣服改得面目全非,不禁呆住了,要是贤妃娘娘怪责下来怎么办,那可是头颅不保啊。 “娘娘,贤妃娘娘说喜欢谭司制的设计,您如今改成这样,要奴婢怎么交差啊?” 陶芷鸢并不理会她,反而是递给她一根针,神色凌厉地说:“别啰嗦,照着我的针法,把裙角改了!” 那女史肩头一缩,胆怯地看了陶芷鸢那凌厉的眼神,不敢多说,只好拿过针线,照着陶芷鸢的针法改起了裙角。 日落西山,两个人在这冬天里也忙出了一身汗,但还是把衣服修改完毕。 陶芷鸢快速把衣服折叠好,放在那女史的手上,说:“快送去明玉宫吧。” 那女史面露犹豫之色:“娘娘,奴婢怕……” 陶芷鸢知道她胆小,便拉着她的手一起走去明玉宫:“不怕,有什么事我扛着,要是贤妃娘娘责备你,你就说是我擅自改的。” “可是,这样会连累娘娘的,明明是奴婢不小心的。”那女史直摇头。 “你就按我意思去说,明白没有!?”陶芷鸢语气一下子变得坚决。 这时两人已经走到明玉宫的门口,宫门有侍卫在守着,让那个女史却步了。 陶芷鸢推了推她:“快进去,我在这里等你。” 那女史走出了两步,又回过头,说:“娘娘,奴婢是司制房的女史,叫秋静,娘娘不必等奴婢了,奴婢自己承认错误,娘娘的大恩奴婢记在心上了!” 她说完,便快步走进明玉宫。只剩陶芷鸢在原地着急,这个丫头怎么这么不听话! 秋静刚走进明玉宫,便看见一个宫女,正是明玉宫里的掌事女官,也是贤妃的近身宫女——胡翎。 胡翎长相普通,已有二十多岁,在宫里呆久了,眼神也变得犀利。她打量了一下秋静,见她穿着六尚的女史服饰,又见她手里捧着衣服,立刻皱眉道:“司制房怎么这么久才把衣服送来?知道现在是什么时辰了吗?!” 秋静惊得立刻低头,声音细小:“因为衣服又修改了一遍,才会误了时辰。” 胡翎也懒得再跟她说,怕一会儿贤妃心情不好,受罪的又是她们这些做奴婢的。 “快跟我进去。” 胡翎快步走进主殿,秋静也赶快跟上去。 一进主殿,便看见贤妃娘娘端坐在锦绣椅上,秋静不敢抬头,连忙行礼:“司制房女史参见娘娘,娘娘万福。” “起吧。”贤妃缓缓地说,“本宫的衣服都改好了吗?” 秋静就快把头贴到胸口了,冒出冷汗,这可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韦森丞相的女儿啊,在后宫位居四妃之一的韦曼卉。 “是,都改好了。”秋静在她的注视目光下开口。 韦曼卉朝着胡翎微微抬眼示意胡翎拿过衣服,自己转身进入内殿。 秋静站在原地,身体微微发颤,明明太阳已经落山,温度在下降,她偏偏是一身汗。 就这样忐忑不安站立了一会儿,总算见到韦曼卉出来了。 韦曼卉面五表情,看不出喜怒,她缓步走出,冷冷地说:“怎么谭司制擅自改了款式不问过本宫的同意?可把本宫放在眼里?!” 秋静连忙跪下,额头贴着冰凉的地板,说:“娘娘,是奴婢不小心弄坏了衣服,所以才会斗胆修改的。” “当真是你修改的?”韦曼卉盯着底下的秋静,语气质疑。 秋静张开嘴,想把话说出口,可是想到贤妃肯定会责罚自己,那肯定要去暴室的!她心里恐惧着,便情不自禁地说出口:“不是奴婢,是云采女改的!不关奴婢的事,娘娘别关奴婢进暴室啊!” 韦曼卉挑眉,继续问道:“云采女?本宫记得前些日子皇上幽禁了云才人,还有个云采女?” “是……是映月轩的云采女……”秋静的声音有难以掩饰的颤抖。 韦曼卉想了一下,还不曾记得有这个人,只是八品采女,皇上一定没有翻过她的牌子,她微微勾起嘴角:“哦?胡翎,你去请她过来。” 胡翎转身出去,但不一会儿便又回来,向韦曼卉恭敬地说:“娘娘,云采女已在外面侯着。” “这么快?” “云采女一直在明玉宫外面等着,看见奴婢从明玉宫出来,就问奴婢司制房的女史怎么样了。”胡翎说,“奴婢反问她才知道她就是云采女。” 秋静听了心底一片温暖,一个主子竟然还惦记着她这个奴婢,倒是她自己胆小怕死。 韦曼卉嘴角勾起一丝微笑:“既然如此,快叫她进来吧。” 胡翎便又出去把陶芷鸢领进来,陶芷鸢早已在外面等得不耐烦,但是见到韦曼卉仍是按礼数行礼。 “嫔妾参见贤妃娘娘,娘娘万福。”她只是八品采女,见到位居一品的贤妃,便要下跪行礼。 “平身吧。”韦曼卉看着她慢慢站起来,“抬起头来给本宫瞧瞧。” 陶芷鸢心里虽然有万分不情愿,但还是抬起头,四目相对,不见一丝温度。 陶芷鸢见她身穿着刚才自己修改的衣裳,魅惑的紫色衣裙,领口的荷花姿态甚美,腰间的宝石垂下,引人瞩目,衣袖开了一道口子,衬上薄纱,一双玉手隐约可见,诱人心弦。在裙角处,更是别出心裁地用丝线缝起一点,和裙裾的花纹相互衬托。再看她的相貌,眼里的漩涡看不出她的任何思绪,只有说不出的娇媚和凌厉,她眉似月牙,杏面桃腮,绛唇映日。婀娜蛮腰,好似杨柳袅袅。 “本宫听说,是云采女擅自改了本宫的衣服,是吗?”韦曼卉见她盯着自己良久,也不恼怒,而是缓步走到陶芷鸢的面前,盯着她的清秀容颜。 21、机机会 陶芷鸢被她的眼神所震慑,她连忙低头,说:“是……是嫔妾改的……” “云采女的心思细腻,针法如神,这荷花绣得出神入化,比谭司制还要好。”韦曼卉抚摸着领口那含苞欲放的荷花,朵朵姿态优美。 陶芷鸢立刻又跪下,飞快地瞥了一眼发抖的秋静,说:“娘娘恕罪!是嫔妾擅自修改的,嫔妾知罪!” 陶芷鸢伏在地板上,额头触地,冰冷一片。清晨梳的堕马髻压在头上,流苏从头上撒下。自己开始并没有害怕,可是贤妃一开口并没有责怪自己,反而让她更加恐惧。 一只温暖的手轻轻托起她,韦曼卉眼里含笑,犹如一阵温暖的春风拂过陶芷鸢的心房。 韦曼卉整理了一下陶芷鸢额角散落的发丝,说:“妹妹哪里有罪,本宫这是在夸赞妹妹的手艺高超。胡翎,你说本宫这身衣裳是不是很好看。” “娘娘,这是奴婢见过最别出心裁的衣裳,庄重不失女子的妩媚,唯有这样的衣裳才能配得起娘娘。”胡翎恭敬地回答道。 韦曼卉眼眸里全是笑意,她上下打量了一下陶芷鸢,看见她衣着朴素,发髻上斜斜地插的簪子手工粗糙,她皱眉道:“尚功局这些狗养的东西,看见妹妹未受恩宠就如此放肆吗?!” 秋静惊惶地跪下,说:“娘娘饶命!娘娘饶命啊!” “胡翎,去把上次司制房送来的那件百罗绣裙拿出来。”韦曼卉没有理会秋静的求饶,吩咐完胡翎之后,又转头对陶芷鸢笑着:“那百罗绣裙颜色鲜艳,和妹妹的粉嫩肤色刚好相得益彰。” 胡翎手里捧着一件衣裳出来,那绣裙上的荷花渐次而开,绣功高超,看来是出自谭司制之手。 “妹妹为本宫的衣裙劳心,本宫就送妹妹这条绣裙以作报答,这绣裙手工精致,在家宴肯定能让皇上注意到妹妹。”韦曼卉眼眸深邃,“看看到时候,还有谁敢小瞧妹妹。” 陶芷鸢忽然恍然大悟,贤妃这是在拉拢自己,把自己往皇上身上推! “嫔妾惶恐,娘娘的礼物太贵重了。”陶芷鸢眼眸里忽然精光一闪,“嫔妾和姐姐一起进宫,不过前些日子姐姐被皇上幽禁,嫔妾求娘娘可以在皇上面前说几句好话。” 韦曼卉一愣,说:“你姐姐可是云才人?” “正是,嫔妾已许久没有见到她,心里担忧得很。”陶芷鸢红了眼圈,声音有些哽咽。 “妹妹不用担心,本宫会找机会跟皇上说说的。”韦曼卉连忙拍拍她的手背,“其实这种事,妹妹亲自跟皇上说会更好。” “嫔妾自小只喜欢穿针弄线,不会说好话,万一说错话就惹皇上讨厌了。” “不怕,皇上脾气很好,明晚家宴,妹妹把握好机会,本宫会在旁边说一两句的。” 陶芷鸢心想,贤妃这是一定要自己受宠,那自己的计划岂不是就泡汤了?不过贤妃有意提拔自己,是想在后宫中建立自己人际网络,控制这个后宫,但是单凭妃嫔不够的,听映梦说,内侍监和六尚里边,有不少是贤妃的人。陶芷鸢心跳加速,她想,这未必不是一个好机会,而且机会是要自己把握的!!! 她挣开韦曼卉的手跪在地上,诚恳地说:“娘娘,您能答应嫔妾一个要求吗?” “快起来再说。”韦曼卉想要扶起她,可她却不从,韦曼卉只好叹了一口气,问,“本宫能做到的一定会答应妹妹的。” 陶芷鸢深呼吸一下,才鼓足勇气说道:“嫔妾希望出宫!” 韦曼卉一怔,看了一眼胡翎,胡翎已经明了,立刻把多余的宫女遣退,殿中只剩下她们三人。 “你虽只是八品采女,可是也是后宫妃子,你是一生不得出宫的!”韦曼卉冷冷地说道。 “那如果是女官或者宫女呢?”陶芷鸢知道,比起后宫姐妹,贤妃更加需要为她效力办事的奴婢,因为贤妃韦氏家族已经掌握大靖朝大半权利,根本不怕失宠,相反,太后怕贤妃控制全后宫,就处处打压贤妃,贤妃要的不是什么,而是那个皇后宝座! 韦曼卉忽然莞尔,玩弄着手指中的玉指环:“不错,那便可以在二十五岁出宫了。”她细细端看着手中的玉指环,又说:“本宫的手虽然护理得当,白皙嫩滑,可是少了这玉指环,本宫却觉得这芊芊玉手,根本不能尽显她的美丽,唯有这通透的玉指环,既不夺走手的光彩,又能衬托手的美态。” 陶芷鸢闻言后,心中一喜,贤妃这是已经答应了!陶芷鸢知道,相对她们来说,如果她受宠,那便是二人共侍一夫,是为情敌。可能古代的女人对此没有所谓,但是相对于陶芷鸢来说,她接受不了,何况是如此多的女人共侍一夫! “妹妹的刺绣功夫如此出众,最适合司制房了。”韦曼卉扶起她,笑意盈盈,端详了她一番,韦曼卉只觉得她是个美人胚子,特别是那双满是灵气的眸子,直摄人心魄。 韦曼卉忽然惋惜道:“妹妹如此姿色,肯定能得皇上怜爱,要是妹妹做一个宫女,岂不是委屈妹妹了吗?” 陶芷鸢正了正脸色,说:“嫔妾只愿平平安安,等到出宫那一天。” “忠心为本宫办事的人,本宫都会记在心上。妹妹请放心,本宫明日就会找皇后安排,但是宫有宫规,你必须从最低级的女史做起,不过有本宫在,你定会如鱼得水。” “谢娘娘。”陶芷鸢衷心地说道,她终于把握住机会了,她终于有机会出宫了,周璐莹说过的话也被兴奋掩盖了。 “那么明晚你就去和云才人一起守岁,过个好年吧,不必出席家宴了。”韦曼卉看了看天色,“天色不早了,你就早些回去歇息吧。” 陶芷鸢求之不得,便赶快跪了安出了主殿。 胡翎这时才露出一个担忧的神色,她看了看陶芷鸢的背影,低压声音说:“娘娘,此人可信吗?” 韦曼卉嘴角弧度加大:“她想出宫,无心受宠,而且又有亲人软肋,这样的人,为本宫所用最好不过。不过,你还是查清她的底细较好,要是留不得,就……” 夜色模糊了她的声音。 ** 今天好累,昨天去广州长隆玩去了,骨头都散了,哈哈。 各位亲亲想不想看照片啊?可以找我啦。~ 22、情感 而韦曼卉的这段话,陶芷鸢当然没有听见,当她从明玉宫出来,见到秋静还在宫门外徘徊,在黑夜中,她焦急的神情若隐若现。 她一见到陶芷鸢出来,顿时松了一口气,马上奔过去,问:“娘娘,您没事儿吧?” 陶芷鸢摇摇头:“我能有什么事,倒是你啊,还不赶快回去复命,一会谭司制不给你好脸色看了。” 秋静看了看周围,拉过陶芷鸢到一个角落里,小声地说道:“奴婢心里担心得很,您刚才竟然敢跟贤妃娘娘说那大逆不道的话,奴婢害怕贤妃娘娘治您的罪,便在此处等待了,哪敢回去啊。” 陶芷鸢不禁笑了出声,说:“没事,你从今以后都不要称呼我娘娘了,贤妃娘娘已经答应我了,让我去司制房做女史。” 不过说完后,陶芷鸢还是心有余悸,要是贤妃真的把她治罪怎么办?现在回想起来,这可是冒了一个大险。 秋静“啊”了一声,有些不解,问:“为什么娘娘有主子不做,偏要做一个奴婢呢?您都不知道,奴婢平日受多少气啊。” “我自有我的原因,倒是你啊,快点回去吧,不然一会又要受气了。”陶芷鸢心里感觉到,秋静和映梦有不少相像之处,这样挺好的,自己和她们相处不用步步惊心。 秋静扁了嘴巴,但是很快又笑了起来:“这样也好,以后都可以和娘娘谈心了!” 说完,秋静便快步离开了。 陶芷鸢拉了一下斗篷,微微一笑,在黑夜犹如一朵开得正茂的荷花。 那么毫无心机的笑容,希望秋静和映梦不要丢弃。 而她自己,为了能在这后宫之中待到自己出宫那一刻,恐怕路不是那么简单。 但是,她早就不是那么简单,不是吗? 这时她想到周璐莹曾经对她说过的话:你不要靠拢贤妃,否则别怪我不念姐妹情分。 她心头一凉。 在寒天里,她的身体又冷上几分。 她别无他法,要在这笼子里耗上她一辈子的年华,她不情愿。 对不起了,璐莹姐姐。 她在心中叹息一声。 ** 大年三十。 天气尚好。 陶芷鸢还在床上呼呼大睡。 映梦知道陶芷鸢昨晚晚睡,也由得她了。 映梦不知道心中到底是喜是忧,昨天她等了一个下午,还不见陶芷鸢回来,便去找张姑姑,谁知张姑那儿也没有陶芷鸢的踪影。两人像热锅上的蚂蚁等到夜晚,才见到陶芷鸢脚步悠闲地回来映月轩。 张姑姑顾不上责备陶芷鸢,而是问她去哪儿了,有没有受伤,那时候,张姑姑眼圈有些红了。 但是后来陶芷鸢却说了一件让映梦和张姑姑都非常吃惊的事情,就是她很快就会去司制房做女史! 原来映梦服侍已久的娘娘一直想出宫的,映梦平日灿烂的笑脸沉了下去,而做女史是一个很好的机会。 可以把妃嫔变为女史的人,后宫之中,只有那么几个人,贤妃便是其中一个。 张姑姑叹息了一声,只是嘱咐陶芷鸢处处小心,莫要被人抓住把柄。 可是映梦心里却有万分难过,陶芷鸢去了司制房,那就不需要再服侍陶芷鸢了,她舍不得啊,舍不得这个好主子啊。 映梦望着红红的剪纸,一脸失落。 等到差不多中午的时候,陶芷鸢才从睡梦中醒来。 她草草地梳洗了一下,便走出外边,映梦正庭院里坐着,陶芷鸢见她的肩膀一抽一搭的,走近一看,才发现映梦竟然哭了。 “映梦,你怎么哭了?谁欺负你了?”陶芷鸢连忙也坐下来,看见映梦的双眼已经红肿得不像话,让她非常心痛。 映梦摇摇头,不说话,只顾着自己擦眼泪,竭力不让自己哭出声音。 “唉……你……你平时不是最多话说的吗?今天怎么就不说了呢?”陶芷鸢见映梦这样,反而更加担心,“告诉我,谁欺负你了,我去找他算账去!” 映梦听她这一说,反倒哭得更凶,一下子扑到陶芷鸢的怀里,任凭眼泪鼻涕都擦到她的身上,说:“是奴婢舍不得娘娘,娘娘别走啊……别去司制房啊……” 陶芷鸢一愣,但很快又微微一笑,她拍拍映梦的背,柔声说:“就为这事哭鼻子啊?怎么还像个小孩子一样啊?” 陶芷鸢反而觉得这才是十六年华应该有的情感,容易感伤,不压制自己的情绪。相反,在这宫里头,就周璐莹来说,和映梦年纪一样,却早熟得很,让陶芷鸢感到害怕。 “刚才明玉宫的胡翎姑姑送司制房的女史衣服过来了,说过两天娘娘就去司制房报到……那奴婢以后岂不是很难才见到娘娘一面?”映梦说到最伤心处,又是泪如雨下。 陶芷鸢想不到贤妃的速度竟然如此快,但也还好,起码还能和云清媛守岁过年。 “我们都在一个宫里头,有多难啊?再说了,我已经不是采女了,你以后就叫我的名字,不要再叫我娘娘了。” “可是……” “别可是了,以后想我了就来尚功局找我。”陶芷鸢打断映梦的话,“好了,我的肚子饿了,做你的拿手小菜给我吃好不好?” 映梦这时才抬头看了看天空,太阳已经挂得老高,她们这一番折腾,已经过了午膳时间,她这才不好意思地笑起来,说:“娘娘……你等着啊,我马上就去准备吃的。” 陶芷鸢听见映梦已经改口对她的称呼,顿时觉得幸福涌上心头。 朋友,无分彼此。 ** 这是陶芷鸢最后一次穿上的妃嫔行头,虽然是八品采女,可是她的衣服和饰物不算少,自己去司制房之后,恐怕以后都不能如此装扮了。所以陶芷鸢一改之前的朴素,把司制房送来的衣裳穿上,这本来是出席家宴穿的,可是她现在已经不需要了。 映梦为她梳惊鹄髻,描柳眉。陶芷鸢特地插上银凤镂花长簪,这是她和云清媛一对的东西。 已经日落西山,陶芷鸢朝着映梦说:“这个时辰张姑姑应该清闲下来了,你快叫她去惜云阁,一起守岁。” “那一来一回,岂不是误了时辰吗?” “不用,我一会自个儿去就可以了,你和张姑姑直接去惜云阁吧。” ** 大家给力点好吗?收藏一个,无限感谢! 23、红花 映梦一脸担忧:“一会儿你又迷路了怎么办?” “放心,我也去过惜云阁,我又不是路盲,肯定没事儿。”陶芷鸢信誓旦旦地说。 映梦还想说什么,最后还是被陶芷鸢锐利的眼神“请”出了映月轩。 陶芷鸢重新坐回梳妆台前,看着铜镜里的伊人,只有十五的年纪,便已是回眸一笑,百媚众生。 在古代,这个年龄的姑娘早已化妆装扮,但是对皮肤却不好。陶芷鸢便秉承在现代的习惯,每隔几天就弄一个天然面膜,让自己的肌肤水嫩白皙,映梦第一次见到她敷面膜的时候还吓了一跳,但是映梦见她皮肤越来越好,映梦便也向她讨教。 所以说女人爱美,是天生的。 陶芷鸢再端详了一下自己的仪容,确定端正之后,才披上斗篷,提着羊角风灯出去。 今日的并没有下雪,路并不难走,此时宴会正在举行,就算在映月轩这偏僻之地,也听见热闹的丝竹声。这种寒冷的天气,更冇见到宫女和内侍外出,偶然见到巡逻的侍卫走过,见到陶芷鸢的装束,便也行礼。 陶芷鸢也由得他们,这可是最后一天了,很快,自己便要开始新的生活了。 走了不久,就已经见到惜云阁的影子,陶芷鸢一下子来了精神,想要加快脚步,但是回头一想,自己两手空空,这样过去不太好吧? 陶芷鸢想了一下,自己昨日迷路的时候,看见御花园的角落里有一种红色的花儿,在寒风中异常好看,正好应景。 转身而去,在黑晚里认路更加不容易,但是凭着蟑螂打不死的精神,总算找到了御花园。 在御花园的角落里,那不知名的红花正靠着一块大石头生长,它花蕊并不美丽,但是颜色鲜艳美丽,在寒风中依然傲人开放,单是这份坚韧,已让人不得不屈服。 陶芷鸢放下羊角风灯,蹲下来折下那一朵朵美丽的花儿,摆在那大石头上,末了,才起身把花儿整理成一束。 这时她看见,大石头的后面还有一张石桌,地处阴暗,可是上面却放着一顶宫灯,可以看见石桌上摆着一壶酒和一架古琴。 陶芷鸢心中疑惑,在这样偏僻的地方还有人饮酒奏乐? 她放下花儿,提起羊角风灯走过去,在石桌后面还有一片树林,但是在这黑夜里,难免显得阴森恐怖。再者是靠近这里有一个小码头,靠着一条小船,陶芷鸢一下子乐了起来,原来这里是一个好去处啊。要是在夏天,便可以划船在太液湖中遨游,那种情调肯定无法言喻,只不过不知道那个人是谁罢了。 人生难遇知己,陶芷鸢拨了一下古琴的的琴弦,声音清脆,余音袅袅,虽然她不懂弹奏古琴,但是凭着多年学习钢琴的功底,也知道这古琴是难得的佳品。 她原本还想多待一会儿,可是怕映梦担心,便也拿起那束花准备离开,她刚走了几步,忽而又转身,走回去把一朵红花摆在桌面上。 走出御花园,再转了几个弯,才又见到惜云阁的影子,外面还有个身影一直来回踱步,看那身段,不是映梦又是谁? “天寒地冻的,你怎么出来了?”陶芷鸢走过去,对上映梦心急如焚的脸蛋。 “我见你那么久没到,都急死我了,以为你又迷路了。”映梦嗔怪道,看见陶芷鸢手里捧着一束花,连忙主动拿过她手中的羊角风灯,“哪儿来的花?” “废话!摘的。”陶芷鸢推了推了映梦,“快点进去,我都快变成冰棍了。” “冰棍?”映梦一脸不解。 陶芷鸢干笑了两声,知道自己说漏嘴了,便装作没听到快步走进惜云阁。 映梦在后面嚷着:“什么是冰棍啊?快告诉我!” 而在御花园刚才的角落里,一抹身影伫立在大石头旁边,还有一抹身影坐在石桌前,他拿起桌上的红花,双眼灼热,在微弱的烛光前,他脸上的轮廓显得非常柔和。 “皇上,此人如此大胆,连皇的花上也敢摘,奴才一定会去查个清楚。”说这话的人嗓子尖锐,分明便是一个太监,此时他称呼皇上,仔细一想,便能想到此人是皇帝的近身太监苏彦。 允翼摆摆手,说:“这花不显眼,难得这人喜欢,罢了。” 苏彦一时也无语,便也静静地在旁等候。 御花园距离家宴的地方并不远,丝竹声隐约传来,苏彦看了一眼允翼,见他仍然看着那朵花,便小声地提醒道:“皇上,您看是不是该摆驾了?这时辰太后娘娘也该到了。” 允翼抬头看向那漆黑的太液池,只看见点点星光倾泻在湖面上,美不胜收。他蹙眉想了一会儿,说:“刚才你看见那人穿着什么颜色的衣裳吗?” 苏彦思索一下,说:“那人走得快,隐约间好像是穿着一件青色的斗篷。” “斗篷?”允翼沉吟了一下,既然是披着斗篷,那便是妃嫔了。 “是。”苏彦隐约已经猜到允翼心中所想,又说,“皇上,家宴上,后宫所有的妃嫔都会出席。” “那摆驾吧。”允翼站起来,把手中的花儿摆在古琴上。 惜花之人,更孤寂。 ** 云清媛被幽禁多时,惜云阁也是毫无生气,看上去像是冷宫一样冷清。 云清媛知道陶芷鸢会来,特意打扫一遍。 陶芷鸢把摘来的花儿插在花瓶里,一转头便看见云清媛徐步走近。云清媛身穿这一件水蓝色对襟外裳和青缎百褶裙,这便是陶芷鸢当日送给她的新年礼物,把云清媛的身段勾勒得娇媚无骨入艳三分,再加上她简单绾起一个发髻,插上银凤镂花长簪,再点缀上几颗珍珠,花容月貌,出水芙蓉。 只是在精致的妆容之下,难以掩盖她脸上的落寂。 “这什么花呀?冬天里也能开出这么鲜艳的花朵。”云清媛见到红花,有几分惊喜。 “我也不知道,我特意摘过来冲冲喜。”陶芷鸢挽上云清媛的手,“姐姐以后定当开开心心,喜事常来!” 云清媛笑得极美,点了点陶芷鸢的鼻尖,说:“就你小丫头嘴巴甜。” 24、守岁 “我刚吃了蜜糖嘛。”陶芷鸢眨眨眼,显得青春可爱。 云清媛看着她一脸无邪的样子,心中顿时又担忧起来,说:“刚才我听张姑姑说了,你要去司制房做女史,但是你投靠的贤妃,会不会有事?” 陶芷鸢也预料了她会问这事,她拉着云清媛往榻上一坐,收起了刚才嬉皮笑脸的样子,说:“这是我可以出宫的机会,也是让你过好日子的办法。” “其实我在幽禁这段时间也过得挺好的,这都多亏了周璐莹暗中照顾,你这样,难免有些……”云清媛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忘恩负义这四个字,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周璐莹是太后的人,太后和贤妃水火不容,如今陶芷鸢靠拢贤妃,岂不是摆明和周璐莹对着干吗? 陶芷鸢神色一黯,确实,周璐莹实在是帮了她们很多,现在自己倒戈相向,确实是忘恩负义。但是她想要的,周璐莹却给不了她,她安慰自己,没有永远的朋友,也没有永远的敌人。 “姐姐,这是一个大好机会,我不能白白错过,我也不能在宫中呆一辈子,我有自己的追求,我渴望自由。”陶芷鸢极为认真地说道,“到时候,我会想办法和我一起离开这里。” 云清媛苦笑一声,轻轻摇头:“已是皇上的人,怎么像你仍是清白之身。不过啊,我挺自责的,见你这么想出宫,当初就不说服我爹了,唉唉,只害苦了你啊。” 陶芷鸢摇摇头:“我们是姐妹不是吗?别把责任都往自己身上扛,我只是不喜欢这个皇帝,乱发脾气还不止,样子还长得讨厌过人!” 云清媛不知道该做出什么反应,她觉得陶芷鸢有时候说话很有趣,但是随后又拍了拍陶芷鸢的手背,说:“在司制房要懂得管住自己的嘴巴,做好自己的本分,别出什么差错,知道吗?” “这个自然,我这叫识大体,对着什么样的人说什么样的话。”陶芷鸢说,“反而是姐姐你,看来很快皇上就会撤销你的幽禁令,我现在是为贤妃做事,贤妃拉拢后宫妃嫔,你就依靠着她吧。” “其实幽不幽禁,对我来说都一样,贤妃那里,你就帮我说一声吧,我已经不想侍寝了。”云清媛说得极其轻松,脸上的笑容淡淡的。 “姐姐……”陶芷鸢心里忽然无比愧疚,“都怪我,要不是我说不想侍寝,你就不用惹恼皇上了……” 云清媛打断她:“是姐姐看透了,你无需自责。” 恰好这时,映梦在偏殿里大叫着:“好了,饭菜都准备好了,快过来吃饭!” 不等陶芷鸢说话,云清媛便拉着陶芷鸢到偏殿坐下,虽然云清媛总是有淡淡的笑容,但是却让陶芷鸢感到一阵心痛,她在心里说了一声:姐姐,对不起。 桃木圆桌上坐着五个人,分别是陶芷鸢、云清媛、张姑姑、映梦和季香。 今夜举行家宴,再加上惜云阁已是冷清之地,很少人会来。众人也不讲究什么尊卑礼仪,坐在一起吃了一顿“年夜饭”。 席间,映梦最为豪爽,一连喝下三 杯清酒,借着微微的醉意,她指着张姑姑问道:“张姑姑,你说,我煮的饭菜是不是很美味呀?” 张姑姑刚伸出去的筷子停顿在半空,她正想再夹一块映梦所做的红烧狮子头,肉质柔软,入口即融,便回答道:“不错,比尚食局的有过而无不及。” 映梦得意地笑了两声,说:“有人告诉我,要抓住男人的心,首先要抓住她的胃!” 众人一愣,随后又是一阵哄笑,只有陶芷鸢额头挂着三道黑线,心里想着映梦酒品怎么那么烂。 “这个人形容得挺贴切的,作为妻子要能出得厅堂,也能进得厨房嘛。”云清媛满脑子都是三从四德的观念。 “但是男人更爱女子懂得琴棋书画,反而一身油污会让男人厌恶。”季香若有所思地说道。 “可是这只是大户人家的千金懂的东西,我们是做奴婢的,哪里会懂得琴棋书画啊。”映梦又是一阵失落。 陶芷鸢连忙否定:“每个人都有自己独特的魅力,为了迎合男人而要学会琴棋书画,我可不会做这种事情。” 云清媛扑哧一笑,笑得极为温柔,说:“你这样想,也难怪你不会这些。” “啊,原来云采女不会琴棋书画啊?我家娘娘可是样样精通呢。”季香有些不可置信。 映梦也在一旁添油加醋:“对啊,她只会刺绣,其他的一概不会。” “谁说我不会了,我会唱歌!”陶芷鸢瞪了映梦一眼,撅起小嘴,“把我说得一无是处,吃里扒外的东西!” “那你唱唱看,我见你平日只会哼曲子。”映梦特意激怒陶芷鸢,她平时听到陶芷鸢哼曲子,音律悦耳,她早就想听一曲了,可是陶芷鸢偏偏不唱,今天这么好的机会可不能放过啊。 张姑姑也附和道:“对啊,唱一曲让我们都开开眼界。” 这下陶芷鸢也难以下台,她平日之所以不唱,是因为现代流行歌曲唱出来还不吓死这古代人吗?在脑海里搜寻了一下,就数韩雪的《大雁归》最有古典韵味。 她再拿来几个酒杯,倒上高度不一的清酒,见那四个人都期待地盯着她,她忽然脸一热,虽然在现代时也经常去K歌,但还是有一点紧张。她清了清嗓子,拿起两只筷子,开始敲响酒杯。 “老城墙/西山在望/明月千万里照故乡/当菊花黄 /瓦上添霜/想叮嘱你多加衣裳/山雨欲来风满楼/爱恨情仇纠缠永难休/曾灿烂的都化作乌有/天凉好个秋/遍地哀愁/我在故园风雨后/都说大雁归/春天也将被带回/雪化云开的明媚/像极了你眼眉/何时大雁归/我爱的你被带回/所有的人都知道我等谁”陶芷鸢轻柔地唱着,脑海里全都是奕的影子,哀伤瞬间涌上心头,她敲着酒杯的声响跟着她的节奏,和歌曲相得益彰,另有一番风味。 偏殿里的几个人都陶醉了,她们从未听过这首歌曲,可是偏偏又触动她们的心弦,那么震撼。 这时似乎连寒风都疯狂了,把关着的门吹开,寒风涌入暖和的偏殿,但是人人竟然也毫不察觉。 偏殿和甬道只隔着一道墙,这时,几个侍卫走过,都不由自主地停住脚步。 “山雨欲来风满楼/爱恨情仇纠缠永难休/曾灿烂的都化作乌有/天凉好个秋/遍地哀愁/我在故园风雨后/都说大雁归/春天也将被带回/雪化云开的明媚/像极了你眼眉/何时大雁归/我爱的你被带回 /所有的人都知道我等谁” 他们隐约听见有人唱着歌,声音柔和婉转,简直是天籁之音。 25。、一阕歌 这是怎样的一个女子,竟能唱出这样溢满伤感的歌曲。 他们伫立多时,等到歌声停下已久,才如梦初醒。 “大哥,后宫妃子不是去参加家宴了吗?这宫殿里头怎么还有人敢唱歌呀?”一个样子憨厚老实的侍卫问道。 “老东,你咋不长记性,这是惜云阁,那个云才人不是被幽禁了嘛,当然还待在这里了,看样子啊,她是孤寂高歌了。”老东旁边的侍卫嘿嘿笑了两声,在寂静的甬道里尤为先得突兀。 “说了你多少次,嘴巴要干净点吗?!”站在最前头的侍卫转过身,双目如鹰般锐利,严肃呵斥道。 那个侍卫一惊,连忙低头:“是,大哥。” 老东这时打破尴尬的气氛:“大哥,继续巡逻吧,都准备换班了。” 带头的侍卫点点头,转身又继续向前走,待经过惜云阁的宫门口,他有意无意地往里面看了几眼,心里头更加落寂。 “老刘,你就收收你的嘴巴吧,你说错话得罪人,有哪次不是大哥帮你扛下来的。”老东拉着老刘特意走到最后,低压声音说。 老刘望着那个带头侍卫的背影,眼眸里全是崇拜之意,说:“这个我自然知道,我这不是正改着嘛,哎……假如我有大哥的一半,那有多好,父亲施恒不仅是镇远大将军,而且还是当今太后的侄子,那还不是步步高升吗?” 老东用力地敲了一下老刘的头盔,有些恼怒地说:“你这是什么话,大哥能做到大内侍卫总管统领完全是靠自己的实力,大哥从未用‘施’姓欺压别人,我们三千大内侍卫,有哪个是不服大哥的?” “你不说我还不记得大哥叫施复林呢,大哥都叫习惯了,他永远都是我们的大哥。”老刘觉得老东所言甚是,自己也非常崇拜施复林,便也说了一句豪言壮语。 老东听了,满意地点点头。 而在惜云阁偏殿里头,映梦关上被寒风吹开的门,再在碳炉里加了几块银碳。 “这是什么曲子呀?奴婢还从来没有听过呢。”季香依然意犹未尽,双眼发光地看着陶芷鸢。 陶芷鸢自豪一笑,张开双手做出一个小鸟飞翔的动作,说:“大雁归。” “看你鬼马精灵的,不过这一阙歌确实唱得挺好的。”云清媛也赞叹道,“特别是唱大雁归那儿,意境不错。” “那姐姐你有什么奖励?”陶芷鸢缠住云清媛,双眼里满是光彩。 云清媛一愣,没想到陶芷鸢说出这话来,她眼珠一转,说:“你在这儿吃我的,喝我的,还敢叫我要奖励?” 众人又是一阵附和,惹得陶芷鸢对众人又是怒视。 这样打闹吃完了年夜饭,季香端上甜点,不久后便听到钟声响起,终于到了正月初一了。 张姑姑带领着说了一些吉祥的话后,众人已经疲惫不堪,云清媛见已经很晚,便安排张姑姑和映梦在西厢那边睡下。而陶芷鸢,就偏要和云清媛挤在一张床上。 床挤着两个人绰绰有余,陶芷鸢抱住云清媛,感受到云清媛的暖意和淡淡的兰花香味。 云清媛是宦官千金,自小受到严厉管教,除了小时候云清凌耍性子和自己睡之外,倒从未和其他女子一起睡过。当下,她也有些局促,闭上眼睛毫无睡意,睁开眼睛便看到陶芷鸢的双眸在黑夜中犹为闪亮。 “怎么不睡了?” “姐姐你好美。”陶芷鸢微微一笑,有说不出的娇媚。 云清媛一怔,然后便是笑颜如花,她点了点陶芷鸢的鼻尖,说:“这黑漆漆的你哪能看得到,爱说瞎话。” “能感觉得到。”陶芷鸢说道,“你身上有股淡淡的兰花香味,你的心灵更是纯洁无暇,就像天使一样。” “天使?” 陶芷鸢连忙改口:“好比是仙女一样。” “天使是你的家乡话吗?我还未听过呢。”云清媛觉得她的话挺新颖的。 “对啊,是我的家乡话,呵呵。”陶芷鸢明白了什么叫做三思而后行,这样下去,还不给别人拆穿吗? “家乡……”云清媛忽然变得伤感,“我很想念爹和娘……” 陶芷鸢也是沉默,自己来了这里半年了,都不知道爸爸和哥哥怎么样了,爸爸生性畏冷,这冬天大多数会长冻疮,而哥哥肯定会为生意忙东忙西,经常连饭都没有时间吃,要是自己还在现代,便可以为爸爸去找治冻疮的秘方,把外卖送到哥哥的办公室。但是,最让她放不下的还是那一个人,奕。 她在心中叹了一口气,心里乱七八糟的,也不知道他和安菲结婚了没有,抑或是,哥哥已经把他弄得永远都翻不了身,还是,哥哥根本拿他没办法。 现在,她才知道自己还有那么多的事情留恋,那为什么当初要那么懦弱选择自杀呢?还来到这么一个地方,还遇到这么一个皇帝,可是他不是奕,没人能代替到奕,老天这是在惩罚她吗? 奕,我好想你,为什么要抛弃我呢? 她万般思绪,早已耐不住心酸,眼泪流了下来。 云清媛听到她压抑着的哭声,微微蹙眉,连忙拥住她:“都怪我,怎么说起这个来。乖,等到你出宫便可以回家了,不哭,不哭啊。” “我好想他……”陶芷鸢就像一个无助的小孩,哭得好绝望。 云清媛轻轻抚摸着她的背,一时也不知道如何安慰,云清媛觉得,陶芷鸢心里藏得太多了,表面是嘻嘻哈哈,但是心底下,却是有一道道难以磨灭的伤疤。 这样的女子,往往是最伤不得的,不知怎的,云清媛的心疼了,对,她心疼她,心疼一个和自己没有任何血缘关系的女子。 陶芷鸢哭够了,哭累了,便沉沉地睡着了。 云清媛为陶芷鸢掖好被子,心里万般滋味。 她自幼读《女训》,琴棋书画样样精通,遵循三从四德,更是认为婚嫁之事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她不似妹妹云清凌般为了情郎可以不顾一切,父亲给她安排好了路,她不能反抗。但是,陶芷鸢为了心中所爱,可以如此坚决地找出路,她呢?她能吗? 她是黄花闺女,经常呆着闺房中,并不认识什么男子,而她的夫君皇上允翼,自从上次他说了一句不想再见到她后,把她心中所有的美好遐想都毁掉了,那夫妻情意也已断绝。 在这深宫里,她还有能有爱吗? 屋外寒风呼呼,她一夜无眠。 ** 今天我家多了一个新成员了,我又做姨姨了,哈哈,好兴奋。 26、女史 新年过后,又是漫天大雪。 陶芷鸢早已整理好自己的东西,妃嫔的衣服她也不能再穿了,一些首饰,可以买通人脉,自己做起事来也事半功倍。 秋静也来帮她的忙,而且她也是和秋静一个房间,这让她特别高兴。 离别时,映梦哭得特别凶,映月轩空置下来,陶芷鸢已经打点好,张姑姑是正六品掌侍姑姑,是分配宫女到各宫的,怕映梦受欺负,把映梦安排到惜云阁当差。 后宫之中有六尚,而六尚之上,便是正三品的统御女官容绮韵,总管六尚事务,听说容绮韵已经六十多岁,历经三朝,是先帝御封的女官,连太后都要给她几分薄面。 司制房是尚功局管辖的,位置最高的便是正四品的朱尚功,谭司制她已经见过,而掌制是皇后的远方亲戚方玉,秋静说到她的时候,一脸不服气:“要不是她是皇后娘娘的远方亲戚,哪能到她做掌制啊,她的手艺还不如我呢,司制房里头,还有大把人比她有实力,真是不公平啊!” 陶芷鸢只是一笑而过,她知道,她第一个敌人将会是这个没有实力但是有后台的掌制。 这是陶芷鸢的第一天报到,她穿上女史的粉色衣服,梳着百合髻,缀上两朵粉色小花,是女史正规的打扮。 来到尚功局的主殿中,这时已有不少女史在等候。尚功局总共有四房,各房的掌制排在前头,都一律穿着绣着桂花的紫色宫装,发髻上是除了点缀几朵桂花华胜外,还插着一支白玉簪子。 秋静带着陶芷鸢排好队,不一会儿,便看见一个年约五十的女人领着四个中年女人进来,那四个女人都是绣着兰花的蓝色宫装,更显端庄,梳着盘桓髻,饰条形蓝色的彩珠,几朵兰花华胜,显得干练持重。 而带头的女人,是绣着杜鹃的枣红宫装,盘桓髻上,两支翠绿的翡翠簪子,金线缠就的花钿。她缓步走上主殿上的主位上坐下,陶芷鸢打量了她一遍,相貌普通,可是却有一股威严,她便是管辖四司的朱尚功! “参见尚功大人!”众人跪下,都给朱尚功请安。 “快起来吧。”朱尚功的声音温和,等到众人起身,她扫了一遍众人后,嘴角含笑,又说,“新的一年,又是新的气象啊。” 众人又是一阵附和,气氛顿时升温。 “谭司制,你司制房安插多了一个女史进去,是吗?”朱尚功忽然说道。 谭司制颔首回答道:“是的,原本是要经过培训才能成为女史,但是奴婢曾见过她的刺绣,精美绝伦,所以就破例了。” “哦?是哪个?” 陶芷鸢右移一步,再行大礼,说:“奴婢拜见尚功大人。” “起来吧。”朱尚功看着她,“真是个端正孩子,难怪贤妃娘娘如此赏识你,你是叫云清凌吧?” “是。”陶芷鸢知道朱尚功是中立的,贤妃多次招揽她,她都不为所动,而贤妃要陶芷鸢做的,便是把朱尚功铲除,自己取而代之。 “你以前虽然只是采女,但怎么也是个主子,有人服侍惯了,在尚功局里头,就是你服侍别人了。”朱尚功依然微笑着,“做奴婢,就要做好自己的本分,才能得主子欢喜,明白吗?” 人群起了议论之声,陶芷鸢感觉到有无数道目光都停留在她身上。她心中恼火,但是明白自己现在只是奴婢,她只有忍。本来她的身份没有几个人知晓,这个朱尚功是有意说出来的,这不是朋友,而是敌人! “是,奴婢明白了。”陶芷鸢脸上没有多做表情,只是一副谦卑的样子。 朱尚功见她没有一丝恼怒之色,不由得佩服她了,一个十五岁的女子,竟然能有如此深的城府,恐怕日后会是一个祸害。 在忧心忡忡,朱尚功再说了一些事情,便也散会。 方玉走到陶芷鸢面前,眼神之中含着蔑视,说:“我是司制房的掌制,你是不是也该向我行礼呀?” 掌制是正六品的女官,行礼也是应该的,不过方玉竟然走到陶芷鸢面前,特意如此,让本来就不服方玉的秋静恼怒。 秋静双眼冒火,嘴唇抿紧,紧握拳头,虽然秋静平日胆小,但是陶芷鸢缝补贤妃衣服那次,也把她记在心里,让她倍感温暖。今日方玉为难陶芷鸢,她自然是想要为陶芷鸢出头。 陶芷鸢把秋静的反应看在眼里,她不露痕迹地把秋静拉开,在方玉面前行了一礼,脸上并无半点不敬。 方玉冷哼一声,想不到陶芷鸢这么容易屈服,她自然也自讨没趣,从陶芷鸢旁边走过,身后还跟着几个女史。 “她好嚣张!”秋静看着方玉的背影咬牙切齿地说道。 “那是她的本事。”陶芷鸢只能感叹,方玉生在这样的一个家族中,便是她的运气。 “这叫本事吗?她只会拿着鸡毛当令箭!”秋静一脸不屑。 陶芷鸢笑了笑,秋静还不明白世事,她只好拉着秋静走出主殿,说:“快走吧,一会谭司制不是还有话说吗?” 秋静只好闭嘴不再言语。 来到司制房,放眼看去全是绣架和织布机。而对着门口的正中央,上面正用架子镶着一幅荷花图。 荷花美而不艳,一根根丝线把它的美态全勾勒出来,这正是陶芷鸢还是秀女时所绣的,想不到现在竟然挂着司制房如此显眼的地方。 “你这种针法我只能参透一二,怎么也不能参透其中的精髓。”不知何时,谭司制站在陶芷鸢的身后,也望着那幅荷花图。 陶芷鸢连忙转身,向谭司制行礼,谭司制扶住她,摇摇头,说:“不必多礼了,你我都是替主子办事的。你能告诉我,你所用的是什么针法吗?” “奴婢所用的针法总的来说可以称为苏绣,绣不同东西就要用不同针法,以求形象逼真。” “我还从未听说过呢,苏绣苏绣,单看你把荷花绣得如此精致,这恐怕是你的家传针法吧?”谭司制若有所思地问道。 “天啊!这是你绣的荷花图啊?!”秋静瞪大眼睛望着陶芷鸢,眼睛里全是惊讶,“我天天望着这幅荷花图,都在想着什么时候才能绣出如此生动的东西来!” 27、低调 秋静说话的声音略大,引得所有人都把盯着她,然后又把目光转移到陶芷鸢的身上,一时间脸上动容,无不露出佩服的神色。 方玉也是诧异,但很快冷笑一声:“说什么鬼话呢,撒谎还不眨眼。” “我哪有撒谎!”秋静见到她就来气,“你不信可以问谭司制。” 方玉欲开口询问,谭司制却开口了:“好了,都什么时辰了,秋静你快去赶制宫女的夏装吧。方玉,你昨天不是说设计一些新花样吗?拿来我看看。” 秋静和方玉恨恨地瞪了对方一眼,才各自跑去做自己的工作。 谭司制叹了口气,脸上的细纹加深,她头也不回地说:“你跟我进来吧。” 陶芷鸢跟着谭司制进了一个房间,这里光线充足,地方宽敞,还有一个绣架和各种丝线,看来是谭司制的个人工作间。 谭司制关上门,拿出一副茶具,开始泡茶,她趁着烧水的空挡,示意陶芷鸢和自己一齐坐下,然后水开了,她泡起了茶,不一会儿便倒了一杯给陶芷鸢,微笑着说:“且喝喝看,这是尚食局送来的。” 陶芷鸢依言,端起喝了一口,可比自己还是采女时的好喝多了,说:“口齿留香,好茶。” 谭司制目光灼热:“泡茶,第一杯可不是最好喝的,第一杯茶有太多苦味,是冲洗出茶叶最外层的味道,最好喝的是第二杯茶,此时的茶已脱去青涩,最具风情,令人回味无穷!” 谭司制忽然吐出着这一番话,让陶芷鸢猜不透她的深意,还在推摩着她的意思,谭司制又开口:“你初来司制房,你要顾忌锋芒太露,让别人妒忌。等你吃些苦头,脱去稚嫩,懂得人情世故,自会发出自身的光彩。” 陶芷鸢恍然大悟,谭司制教导自己,谭司制虽是贤妃的人,但为贤妃办事却三番四次的推托,贤妃早已对她诸多不满,可要是去掉她,司制之位恐怕会落到方玉的手里。 “谢谢谭司制。”陶芷鸢忽然万分感触。 “有靠山固然是好,但是有些人过了桥便要拆桥,留一手总是好的。” 陶芷鸢心里微微一颤,如此说来,谭司制是故意把方玉留着,但是如今她来了司制房,贤妃就算除掉谭司制,还有她跟方玉争夺司制之位,那么,谭司制会不会为了稳住自己的位置,而把她除掉。 想到这儿,陶芷鸢莫名其妙地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那……奴婢……”陶芷鸢刚来司制房,虽有贤妃做靠山,但谭司制要弄死她,那也太容易了。 谭司制看着她有些恐惧的神色,忽而一笑,说:“你是不可多得的人才,别想太多。我也老了,司制之位总是要由年轻人来顶上,方玉手艺平平,品性娇蛮,目中无人,实在不是最佳人选……” 谭司制说到这儿一顿,把目光移到陶芷鸢身上,颇有深意,她继续说:“我只求能回乡养老,安享晚年,要是贤妃娘娘能帮助到我,我定会为娘娘鞠躬尽瘁。” 原来谭司制谋划了那么多年,为的只是这么一天。后宫六局,就数尚功局最为重要,妃嫔的珠钗服饰全都出自这里,作为司制,油水肯定不少,陶芷鸢在心中暗笑,谭司制简直是一个人精! “谭司制言重了,娘娘必定会帮助您的。”陶芷鸢在司制房第一件要做的事情,便是让谭司制提拔自己,如今看来,谭司制是想把司制之位作为筹码,换来得全身而退。 谭司制早已料到这样的答案,她二十五岁时选择留在宫中,一是自己早已过了婚嫁的年龄,二是她家境贫困,出宫也是吃苦。她苦心经营多年,如今时机已到,她自会赌一次。 “那就谢谢娘娘了。”谭司制的声音里有难以掩盖的喜悦。 陶芷鸢从谭司制那儿出来后,便和秋静一起赶制宫女的夏装。这是最简单的工作,只需缝纫,不需绣花,不过工作量大,让秋静苦不堪言。 秋静疑惑,为什么凭陶芷鸢的手艺不能为妃嫔缝制衣服,但是陶芷鸢知道,自己是靠贤妃才进来司制房,要是一开始便锋芒太露,很容易成为众矢之的,所以,还是低调一点点好。正所谓低调做人,高调做事,陶芷鸢早已领略到其中的含义,就像自己在现代大学毕业后,到一家服饰公司上班,自己默默无闻,同事都以为她实力平平,谁知自己在一次开会时交出的设计图和解说,让所有人都咋舌。 到了午膳时分,秋静已经累得趴下,陶芷鸢也好不到哪儿去,她苦于古代没有缝纫机,要不然,效率怎么会那么慢。 按一下手指头,现在还是冬天,要不是旁边有碳炉,她恐怕连线都穿不过针孔。 宫女一年都有冬装和夏装,但是后宫宫女数量庞大,往往司制房都得赶工,后宫妃嫔的衣服都做不完,哪还有人力去缝纫宫女的衣服。 古代不同现代,古代都是长袖衣服,冬装和夏装只是衣服厚度的区别,冬装除了一件加厚的外裳,还有一件中间夹带棉花的中衣,而夏装是一件薄外裳加一件薄薄的中衣。 陶芷鸢听映梦诉苦过,宫女的冬装不够暖和,春天穿冬装又太热,夏装又太冷,司制房不缝制春装和秋装,无非是为了省布料和人手。但是这样,反而苦了宫女。 陶芷鸢冥想了一会儿,总算有了一点眉目。碰巧这时,秋静说道:“快去吃饭吧,我都快饿死了。” “你先去吧,我有点事情要做。”陶芷鸢想回房画一下图纸,先定一个雏形。 “啊?连饭都不吃吗?” 陶芷鸢把针线都收拾好,说:“房间里还有干粮,我吃那个就行。” 说完,陶芷鸢便离开了司制房,回到自己的房间里,摊开宣纸,拿出笔墨,就开始创作。脑海里已经有了大致的概念,但是拿起毛笔,根本不像自己学习美术时用碳笔那样自在,用毛笔画画,她可没有试过,想了一会儿,她灵光一闪。 因为是冬天,碳到处都有,选了一根细长和坚硬的碳,用宣纸包住碳的后部固定,再用小刀把把碳削坚,这样,就成了一支碳笔了。 用惯了碳笔,总是顺手一些,她在宣纸上画出图样,宫女的服饰简单,除了颜色的搭配,不许绣上任何花纹,而一般有品阶的宫女,会按照高低来绣上不同花样。 28、偶遇 陶芷鸢再摊开一张宣纸,以原来的衣服为蓝本,再加以改善。 碰巧这时,门忽然被推开,只见秋静提着一个食盒进来,说:“咦?你在干什么?” 陶芷鸢也不瞒秋静:“我在画草图。” 秋静凑过来一看,对陶芷鸢手上握着的碳笔很感兴趣,瞪大眼睛问道:“这是什么笔呀?那么神奇。” “我用不惯毛笔,就用碳做了一支碳笔了。” “哦,原来这样。”秋静钦佩地点点头,又把手中的食盒放在桌子上,然后打开,可以看见里面有一碗白饭,上面全是菜肴。 秋静把那碗白饭拿出来,说:“怕你没吃饭,就拿回来了。” 经秋静这么一说,陶芷鸢才发现自己已经忙了一个多小时,肚子早已在抗议了,她感激地笑了笑,说:“秋静,谢谢你。” 秋静有些害羞,把饭端到陶芷鸢的面前,再递上一双筷子,陶芷鸢接过,不顾形象地吃了起来。 秋静这时才仔细看着陶芷鸢所画的图纸,虽然与平日所看的有所不同,但是倒也能看明白。 “这款式像是宫女的衣服,你画这个干什么?我还以为你是设计妃子的衣服呢。” “我要改善一下,你有什么意见可提的?” 秋静想了一会,便说:“我们女史虽是没有品阶,但是地位却比普通宫女高多了,我们的服饰在领口、袖口、裙角都绣上一圈的花纹,衣服的颜色还是采用鲜嫩的粉色,衣服的质地虽说不上好,但也不差。相反,普通宫女衣服不得绣花,布料低劣。宫里都这样规定了,你还要改哪些?” 陶芷鸢吞下最后一口饭菜,来到秋静的旁边,说:“不是这个问题,宫女的衣服分冬夏装,可是春秋穿却不适合,为了避免这个状况,我在想着加一件云肩(披肩)和围巾,都可以自由摘除。” “云肩和围巾?” “对,其实人的肩膀最容易受凉,在春秋季时,宫女穿夏装可以披上云肩,以防受凉。冬季时,围巾可以保护脖子,这样就暖和多了。”陶芷鸢指着图纸解说道。 “好主意!”秋静忍不住赞叹,“等会你向谭司制说一下,她肯定会推荐你的设计的。” 陶芷鸢有些担忧,一般如此大的变革,除了要得到朱尚功的首肯,还要上报后宫之主皇后娘娘,如此一来,恐怕不会那么顺利。 “朱尚功好像不太喜欢我,而且……皇后娘娘……” 秋静看出她的忧虑,便又提议道:“其实尚功局每次有什么重大事件要决议的,也要请示贤妃娘娘的,贤妃娘娘也有管理六宫的权力。” 陶芷鸢这时安心了不少,自己不是要邀功,是在心疼像映梦一样的宫女,贤妃能说上几句,肯定能事半功倍。 她又拿出颜料,摊开干净的宣纸,说:“来,你照着我的碳笔画用毛笔再画一遍,顺便涂上颜料。” “哈哈,我第一次觉得自己那么重要。”秋静笑颜如花。 “对对对,我没了你活不了。”陶芷鸢扑哧一笑,“快点画,午休时间很快就要结束了。” 秋静拿起毛笔,开始专心致志地描绘。 ** 夜已深,月亮躲在云层后。 陶芷鸢放下碳笔,搓揉着已经冰冷的手。 秋静已经睡下,陶芷鸢帮她掖好被子,看了看天色,便穿上一件棉袄,提着宫灯出去了。 地面结了一层薄薄的冰,一路上她走得极小心,转了几个弯,便来到御花园。 此时御花园依然灯火明亮,她走到东面那边的凉亭,那里早已有一个宫女在等候。 “云女史,你怎么那么迟?”那个宫女脸上有一丝恼怒,“这天寒地冻的,我等你不要紧,贤妃娘娘可等不得。” 陶芷鸢微微一笑,拿出一封信,说:“我在画草图,忘了时辰,喜梅姐姐别生气啊。” 喜梅拿过信放入袖口中,便要离开,走了几步,又回头说道:“等会从西边回去,巡逻侍卫晚上不怎么到那边走动,记住了,自己小心一些。” 陶芷鸢连忙道谢:“谢谢喜梅姐姐,我会小心的。” 喜梅点点头,然后便融入夜色之中。 陶芷鸢便也向西边走去,西边是偏僻之地,恰好也是她大年三十来过的地方,正是那不知名红花的生长地方。 那些红花依然红艳,在寒风里依然傲然。 她绕过大石块,那张石桌上,依然有一顶宫灯、一壶酒,可是却少了那架古琴。 “这个时辰,那个人应该不来了。”陶芷鸢喃喃地说道,她清理了石凳和石桌上的积雪,悠然地坐下来,在寒风中听着旁边树林的沙沙声,让她心境平和下来。 在司制房工作了几天,她早已疲惫不堪,再加上她晚上也画一些草图,再把细节改进一下,明日就向朱尚功提议。 她伸了伸懒腰,站起来,走向那个码头,在没有月亮的黑夜中,太液湖像是一滩死水,没有了原有的风情。 她兴致低落了不少,正欲走回石桌那儿拿回宫灯,忽然响起一个低沉的男声,夹杂着兴奋:“是谁?!” 她心里一惊,连忙后退了几步,差点就错脚掉进太液湖里。 “小心!”那男人听到她的动静,急忙又出口,然后便要走过去。 “你站住!”陶芷鸢慌了心神,急喊道。 那男人一听,果然站住,脸上有些不满,但然后又释怀一笑。 陶芷鸢见他不再走近,顿时松了一口气。要是被人发现了她在夜里出来走动,单凭有心人说她和男子幽会,她就是跳下黄河也洗不清了。 在黑夜中,她也看不清那男人的相貌,只有一抹模糊的身影,她反而放心下来,她旁边没有灯火,那男人肯定看不清她的样子。 “大年三十那天,你来过这里吗?”那男子见她在码头那边没有声响,便问道。 大年三十?陶芷鸢想起那天晚上,自己来过这里摘花,还在石桌上摆了一朵花,这个男人应该便是那个有情调的人,那么,他是谁? “你先回答我,你是什么人。” 那男人一愣,过了一会儿便说:“你别害怕,我是太医。” “太医?这个时辰大人出现在这里不妥吧?大人不是要在太医院当值吗?”陶芷鸢继续追问。 29、陌生人 “值班在太医院无事可做,便来此地散散心。”他神色依旧,“我经常来这儿,你也是吗?” 陶芷鸢见他并无吞吞吐吐,暂时放下警惕,说:“大年三十来过一次,今日是第二次。” “难怪我从那天起都没有再见到人来过了。”他有少许的伤感,他坐下来,把酒壶挪到自己的面前,“见你这性子,应该不是后宫妃嫔,是哪宫的宫女呢?叫什么名字?” 陶芷鸢心中暗笑,以前自己就是妃嫔,难道这性子不适合做妃子吗? 她想了想,在后宫中和男子纠缠不是一件好事,很可能还会坏了自己的大事,便说:“大人,既然是偶然相遇,何必要知晓奴婢的名字,正如奴婢不问大人的尊姓,免得日后相见尴尬。” 他沉默了一会儿,似乎是同意陶芷鸢所说的话,但是仍旧坐在那儿,陶芷鸢不想与他相见,便也站在原地。 两人这样僵持了一会儿,陶芷鸢也耐不住了,正想开口,没想到让她捷足先登:“既然不相见,陪我说会儿话,不为难你吧?” 陶芷鸢心中呐喊着:为难!超级为难!可是话到嘴边,又说不出口,她只好说:“大人请说吧。” “你知道你那天摘的花叫什么吗?”他打开酒壶的活塞,喝了一口酒,声音有些迷离,“那种花没有名字,它是自个儿长在这里的,本来司苑房要把它们都铲除了,我不让,还给这种花取了个名字——莫殇花。” “也难得大人有这份心意。”陶芷鸢觉得他是一个惜花之人,“不过大人自己心中哀伤,何必让花也哀伤呢?这花虽然不漂亮,但在冬季里也能开得如此灿烂,奴婢觉得它并不哀伤,莫殇花这个名字,奴婢认为不适合。” 他无言以对,又饮了一口酒,在夜色中叹息。 陶芷鸢见他久久不言,便有些不耐烦:“大人?奴婢想要回去了。” “还没有到亥时(晚上21~23点)呢,这么早就回去了?” “奴婢要酉时(早上5~7点)起来,明日还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做。”陶芷鸢忍住怒气,这个以自己为中心的男人,真是可恨。 良久,只听见他“哦”了一声,把活塞塞回酒壶,然后起身,刚走几步,复又回头,说:“明晚你会来吗?” “假如奴婢把事情做好了,心情好了,自会过来。”陶芷鸢故意说道。 “假如你心情不好,我明晚弹琴给你听,如何?” “随大人喜欢吧。”陶芷鸢敷衍道。 他还想说什么,站在原地一会儿,才离去。 陶芷鸢见他渐行渐远,才慢慢走出来,望着他的背影,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随后又有一个太监走到他旁边,奉上一件斗篷,还说了些什么。 他摇摇头,不理会那个太监,加快脚步,一转弯,消失在陶芷鸢的视线范围内。 走得那么急,可能是哪个主子生病了吧。 陶芷鸢也不多想,拿回宫灯,赶回房间里。 与此同时,方才御花园里的主仆二人,正走在甬道上。 甬道两侧都设有路灯,每座路灯都有半个人高,此时正有宫女在添加煤油,看见那男人走过,连忙跪下:“参见皇上,皇上万福金安。” 他刚走过那个路灯,微弱的灯火映照着他的脸,轮廓分明,温润如玉,正是轩辕允翼。 允翼没有理会那个宫女,继续走着。 那个太监自然也是苏彦,他快步跟在允翼的后面,有些气喘:“皇上……更深露重,还是披上斗篷吧。” “朕都说不要了!”允翼已经有了怒气,他回头瞪了一眼苏彦,苏彦惶恐得立刻跪下,身体忍不住颤抖。允翼看见如此,叹了一口气,说:“起来吧,一会膝盖又受不了了。” 苏彦缓缓地站起来,观看了一下允翼的脸色,见他神色平常,才放下心来。苏彦知道,允翼平日的脾气极好,而且对自己颇为照顾,是一代贤主,只可惜…… “皇上,贤妃娘娘那儿……”苏彦欲言又止。 允翼脸上出现厌恶的神色,冷冷地道:“她身子不爽,找朕干什么?难道朕会看病吗?” 苏彦不敢言语,平日就算贤妃娘娘以什么借口请皇上去明玉宫,皇上虽然心里不满,但也不会说出口,今日皇上是怎么了? “请了太医没有?”允翼又问。 “胡翎已经叫人去请了,刚才她就来找奴才,贤妃娘娘说想念皇上……”苏彦一顿,“那皇上,还摆驾明玉宫吗?” “请了太医就行了,朕也有些累了,你叫人去明玉宫说一声吧。”允翼沉思了一下,便说道。 苏彦吃了一惊,皇上竟然不去明玉宫?这可是第一次! 允翼走了几步,见苏彦还伫立在原地,不禁皱眉:“怎么还不走?” 苏彦马上回过神来,跟了上去,心里已经想到了几个可能。 “苏彦,原来摘花人不是妃嫔。”允翼嘴角含笑,继续漫步。 “啊?”苏彦一愣,“那是……” “是宫女。” “那皇上是否要……”苏彦小心翼翼地开口,用余光打量了一下允翼。 允翼有些惆怅,接着又摇摇头:“她说偶遇相遇不必知道对方是谁,你说,这宫女是不是很有趣?” 允翼笑了出声,笑声清脆。让苏彦以为自己听错了,虽然允翼很少发脾气,但是也很少笑,今日允翼如此反常,看来是和那个摘花宫女有关。 “如此一来,皇上岂不是不知道她的名字了?” 允翼望着长长的甬道,似乎永无尽头,令人恐惧。他心中落寂,说:“如果朕知道了她的名字,恐怕会派人去找了。” “皇上,那不是更好吗?皇上自大年三十那晚开始,每晚都在那儿苦等那摘花宫女,如今守得云开见月明,皇上册她为妃,便可以每日都见到她了。”苏彦想起在这天寒地冻的夜里,允翼不管下雪还是寒风凌厉,都会去御花园那儿等待,他做奴才的都觉得心痛。 “这只是朕的个人意愿,不晓得她愿不愿意。”回忆起她说莫殇花的那段话,他怎么能忍心把她也扯进这残酷的斗争中,这只是他自己的意愿,他更没有能力保护她。 “这天下都是皇上的天下……” “这天下不是朕的天下!”允翼打断苏彦的话,语气忽然悲凉起来,“这天下是韦家的。” 放眼望去,就看到鸣鸾殿。 这座皇城,很快就是韦家的了! 他冷笑着,有一丝哀伤。 ** 大家五一快乐啊!为了祝大家节日快乐,今天我又上传了一章,望大家都开开心心!!请继续支持墨墨哦!! 30、争论 因为是冬天,陶芷鸢醒来的时候,天色依然是黑漆漆的,她不敢耽误,连忙叫醒秋静,自己就去打水洗刷。 穿好衣裳,绾好发髻,时辰刚好,昨晚被那个“太医”拖着,她很晚才回来睡觉,导致今日的黑眼圈尤为明显,但是她精神尚好,今日应该不会出什么问题。 来到尚功局的主殿,等了一会儿,朱尚功便来到。 众人请安过后,朱尚功就直接进入正题:“昨日谭司制给我呈上几张图纸,建议要改良宫女的衣服,加以披肩和围巾,听这个方案是云女史提出来的,你给大家讲解一下,让大家也给个意见。” 陶芷鸢走上前,无视方玉恨恨的眼神,转身,张开图纸,朗声说:“宫女的衣服分冬夏装,冬装不够暖和,围巾可以保护脖子,以防寒风从衣领处吹入体内。而夏装是清凉设计,在春季和秋季就会容易受冷,加以披肩,可以自由摘除,既不会影响工作又可以以免受了风寒。” 图纸的精细描绘,加上陶芷鸢的详细解说,让众人也一下子明了。 朱尚功见底下的人议论纷纷,其中不乏赞赏的话语,她心中忐忑不安,但在脸上却不表现出来,她清了清嗓子,问道:“大家觉得怎么样?” “奴婢觉得这个方案不错,可以一试。”说话的是司彩房的黄司彩。 “黄司彩,你可知道改良宫女的衣服是多大的活儿吗?宫女的人数众多,单是布料就是一个很大的开支,而且我们司制房根本没有那么多人手,我们连妃嫔的衣服都做得手忙脚乱,我们根本忙不过来。”方玉瞅了一眼黄司彩,语气好不客气,“司彩房是只是掌管绵丝絮之事,工作简便,当然不会明白我们司制房的辛苦。” 方玉这一席话,惹得司彩房的人都是火冒三丈,黄司彩知道方玉是皇后的远房亲戚,也只好吞了这一口气。 陶芷鸢见方玉仗着皇后的权势就口无遮拦,心中也不禁恼怒起来,她接着说道:“这个问题,奴婢也早已想过。我们可以交予外面的绣坊缝制,省时又省工。至于布匹的问题,奴婢的长兄是开布庄的,布匹质地不错,价钱也可以商议,和几间大绣坊的关系也不错,合作不是问题。” “原来是这种目的!”方玉鄙夷地看着陶芷鸢,“让自己的家族赚宫中的银子,你好大胃口!刚来司制房,就如此放肆了!” “奴婢并没有这样的想法,请方掌制不要污蔑奴婢!”陶芷鸢毫不畏惧地盯着方玉。 “别吵了,关于这个改良宫女衣服的方案,暂时搁置吧,方玉所言甚是,我要慎重考虑一下。”朱尚功把矛头指向陶芷鸢,“在尚功局,就要在其位,谋其事,不得有半分逾越,明白了吗?” “尚功大人,奴婢觉得,这个方案可行。” 众人吃惊,朱尚功都否定了,还敢有人赞成? 只见司珍房的章司珍继续说道:“宫女的衣服缺陷甚大,不改不行,至于交给宫外的绣坊也是不错的主意,司制房一向都是自己缝制衣服,和绣坊没有过合作,有云女史的长兄打点,肯定事半功倍,和宫外的绣坊合作,司制房以后便不会手忙脚乱了,我说得对不对呢,方掌制?” 方玉涨红了脸,瞪着章司珍,说:“这生意难免有人趁机赚了不少油水!” 陶芷鸢一下子来了气,管不了方玉是不是她的上司,就生气地质问道:“你说什么?!有种再说一遍!” “我就是说你啊!小心吃撑你了!”方玉双手插腰,一副泼辣模样。 谭司制见自己的属下两人都闹翻了,正想开口呵斥,谁知宫门外想起太监的唱喏:“皇后娘娘驾到!贤妃娘娘驾到!” 众人一惊,朱尚功也连忙从主位上那儿走下来,和大家一起跪下,齐声道:“皇后娘娘万福金安!贤妃娘娘安福!” 陶芷鸢微微抬头,看到皇后和贤妃正缓步走近,她嘴角勾起一丝微笑,安心了不少。 “都平身吧。”皇后走到主位坐下,宫女也为贤妃搬来一张椅子,让贤妃也坐下。 众人起身,陶芷鸢这时才看见皇后的相貌,梳着皇后才能梳的凌云髻,饰以翡翠金饰,一支赤金凤凰金步摇尤为显眼,穿着暗红色的八凤绕空裙,整个人气度沉静雍容,与明艳照人的贤妃相比,更显端庄大方。 这个便是皇后方巧青,十四岁时和轩辕允翼大婚,轩辕允翼登基后,就封为皇后。 “刚才在外面就听见你们说话,有什么事不好好说呢?”方巧青声音温和,眼睛盯着方玉。 “回皇后娘娘,刚才是在讨论改善宫女衣服的问题,两方僵持不下,才会争论激烈。”朱尚功颔首道,心里想着为什么皇后会在这个时候来尚功局。 “哦?真是巧啊,今早妹妹给本宫请安的时候,正好跟本宫说了宫女衣服的缺陷。”方巧青说道,“所有本宫便过来一趟了,那你们刚才都讨论得怎么样?” 朱尚功面露为难之色,她心上已经猜到七八分,有贤妃在这儿,这方案肯定能通过。 “皇后娘娘,司制房已经画好图纸,请皇后娘娘过目。”谭司制见朱尚功久久不回话,便上前一步说道。 有宫女拿过陶芷鸢手上的图纸,呈上给方巧青。 方巧青看了看,赞许地说:“不错,弥补了不足。妹妹,你看看。” 韦曼卉也接过一看,满意地点点头:“果然不错,这是谁的设计?” 她明知故问,把目光投到陶芷鸢的身上。 “是云女史的设计。”谭司制配合地说道。 “我还以为是方掌制的设计,谁知是一个女史的设计啊。”韦曼卉掩嘴一笑,“方掌制,你可要加把劲了,区区一个女史都如此有才能,小心你的掌制之位啊,可别给姐姐丢脸了。” 方巧青有些尴尬,脸色有些不自然,而方玉却是忿忿不平的模样,心里早已窝着一肚子的火,可是又不敢出言得罪韦曼卉,唯有指望她的远房表姐能为她说一句话。 谁知,方巧青把话题一转:“妹妹啊,你看这宫女衣服的缺陷都给补上了,不如就让司制房开始缝制吧。” 方玉气得差点吐血!她也早料到,方巧青这懦弱的性子不会为她说话的,可是方巧青身为后宫之主,连改良宫女的衣服都要过问韦曼卉,到底谁是皇后啊?! ** 五月开始,我就会两天一更,其实我每章都是二千字的,谢谢大家,请继续支持,我会保持更新正常的! 31、决裂 “皇后娘娘,这宫女人数多,司制房根本不够人手,而且购买新的布料,又是一次巨大的开支,请皇后娘娘三思啊。”方玉分析道。 方巧青想了想,觉得方玉说得也有道理,心里正七上八下,拿不定主意。 众人都在等待方巧青的决定。 “每年司制房都会缝制宫女衣服,开支是必然的,至于人手……”韦曼卉沉吟了一下,“可以和宫外的绣坊合作,司制房也会专心缝制妃嫔的服饰,姐姐,这岂不是两全其美吗?” 方巧青点点头:“这个方法可行。” “皇后娘娘,司制房从未和宫外的绣坊合作,恐怕此事会有很多阻碍。”朱尚功说道,心底下早已是着急不已。 谭司制望着朱尚功轻蔑一笑,说:“皇后娘娘,云女史的长兄是开布庄的,和宫外绣坊的关系良好,而且还可以刚才奴婢们就是在讨论这个问题。” 韦曼卉笑意渐浓,望着方巧青:“有相识的人再好不过,云女史的长兄还是开布庄的,布料也可以解决了。姐姐,这事就交给云女史办了吧。” 不是征求询问的语气。 “皇后娘娘,这可是肥差!云清凌居心不良!”方玉恼怒得指着陶芷鸢。 方巧青看了看方玉,又看了看韦曼卉,一下子也拿不定主意,刚想开口要考虑一下,谁知这时,门外又响起太监的通报:“周才人驾到!” 方巧青心中大喜,立刻说:“周妹妹来了,快!快赐座!” 韦曼卉脸上闪过一丝怒气,只见周璐莹轻移莲步,向方巧青和她请安过后,便坐在方巧青的另一边。 方玉按住心底的喜悦,有了周璐莹,局势肯定能峰回路转! “嫔妾本来去给娘娘请安,谁知等了半天都不见娘娘回来,便也过来一看,谁知刚走到门口,就听见方掌制骂人呢。”周璐莹盯着陶芷鸢,眼神尖锐,“云女史,什么惹得方掌制如此生气啊?” 陶芷鸢只感觉到周围的空气都抽走了,呼吸都急促起来,她知道她投靠贤妃,负了的便是周璐莹,周璐莹曾经如此照顾她,她最难以面对的便是周璐莹!但是她不能走错任何一步,她收起心中的不安,迎上周璐莹的目光,说:“奴婢并没有惹恼方掌制,要是方掌制觉得奴婢居心不良,这件差事就由方掌制全权负责吧。” “差事?”周璐莹面露疑惑之色。 “对啊,本宫想改善宫女衣服的缺陷,可是司制房人手不够,云女史的长兄是开布庄的,和绣坊关系良好,而且布料也可解决,正想把这事交给云女史负责呢。”方巧青简述了一下。 “原来是这样啊。”周璐莹慢悠悠地说道,“这布料买卖确实是一桩肥差呢。” 话一出,陶芷鸢的脸“刷”地白了,这人翻脸比什么都快! 方玉得意地看着陶芷鸢的反应,恭敬地开口:“奴婢认为,宫女都是奴婢,是服侍主子的,穿什么都一样,要是连这点苦头都受不了,那还有什么资格来服侍主子呢,所以,宫女的衣服不需要改良,不需要浪费银子。” 要是这番话给宫女听见,恐怕会把方玉撕开两半,在场的女史也是脸色微变,大家都是奴婢,可是方玉却只顾着自己在主子前邀功,改良宫女衣服,谁都受益,可是方玉却三番四次地阻挠,真是让人可恨! 秋静虽然胆小,但是她未成为女史时是杂役宫女,就受过不少苦头,她忍不了方玉如此可恶,恶狠狠地瞪着方玉,大骂道:“你有本事你穿着宫女的衣服去干活!冬天把你给冷死!夏天把你给热死!看有没有人可怜你!” 一席话,把众多女史的胆子给壮了,心里窝着气,自然也发挥泼妇本色,都七嘴八舌地指责方玉。 方玉涨红了脸,想不到这班女史竟然敢公然指责她,是活得不耐烦了吗?! 方巧青也慌了神,底下乱成了一遍,她却不晓得如何是好,这时,周璐莹拽了拽她的衣角,示意她开口,她酝酿了一下,才说:“大胆!都成什么样子了!” 一句话,虽没有威严之气,可是出自皇后之口,众人立刻跪下。 还没有等到方巧青再次开口,韦曼卉便冷哼一声,有一丝怒气:“方掌制如此不体恤下属,怎么能够服众?!” 方玉吓了一跳,马上把头俯得更低,声音颤抖地说道:“贤妃娘娘,冤枉啊……” “韦姐姐,方掌制也是忠于主子罢了,别气着了。”周璐莹劝说道,心里却觉得方玉根本不成大器,不是可造之才。 “就算是忠于主子,也要是真正忠心!只有嘴巴说有什么用!”韦曼卉不理会周璐莹的劝说,继续说道,“宫女虽然是奴婢,可也是有父母疼爱的女儿家,吃不饱穿不暖也会有人痛心!方掌制,你说穿什么都无所谓,就穿上宫女的衣服,去暴室几天以显你的忠心!” 方玉一听,脸色顿时苍白,几乎要晕过去,她惊恐地磕头,不停地说:“贤妃娘娘饶命!饶命啊!皇后娘娘……救救奴婢啊……” 听到韦曼卉说到父母的时候,女史们心都酸了,眼泪在眼眶里直打圈,再听到方玉的求饶声,女史们在心里又是暗骂她活该。 “妹妹,方掌制也知错了,这天寒地冻,她身子不好哪能受得了啊。”方巧青有些着急地说道。 “韦姐姐,只是一个奴婢跟她生什么气啊,随便给她个惩罚便是了,而且啊,我们也扯得太远了,刚才还说着改良宫女的衣服,怎么就在方掌制这里纠缠起来了。”周璐莹说着,“方掌制,你就在三天内绣一幅百花争艳图,送给贤妃娘娘吧,韦姐姐,您说可好?” “既然周妹妹都这样说了,那就这样算了吧。”韦曼卉没有正眼看过方玉一眼,“那周妹妹认为宫女衣服那儿怎样了?这事要不要落实下来?” “当然了,这事嫔妾也赞成,可是交给云女史负责,总会招人嫌疑。” “周娘娘,这份差事奴婢可以和黄司彩一起负责,司彩房是负责布料购入,奴婢虽是司珍,但对记账也甚为拿手,保证把钱财数目登记得清清楚楚。”说话的正是章司珍,她面无表情,看不出半分情绪。 韦曼卉满意地点点头:“周妹妹,这样你放心了吧?” 周璐莹脸上是冷冷的笑意,凝视着陶芷鸢,说:“那云女史可要好好办好这份差事了。” 32、思绪 心里一直忐忑不安,脑海里一直闪过周璐莹的样子,让陶芷鸢倍受煎熬。 因为明日要出宫办事,陶芷鸢也早早休息,但是躺在床上就是睡不着,今日在尚功局发生的一切,仍是让她心有余悸。 要不是周璐莹赶到,皇后恐怕也是被贤妃牵着鼻子走,虽然周璐莹力挽狂澜,但有方玉这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人在,贤妃也是胜券在握。现在这件差事落到她的头上,可以说是一个机会,也可以把她置于万劫不复的境地,所以,她一定要把这件事做好。 在床上翻来覆去,始终是没有丝毫睡意,来了这里时间那么久了,还是不习惯早睡。 想起昨晚和那个太医的约定,虽然事情是和自己预期的一样,可是心情却不见得有多好,便也打算不去了。可是闭上眼睛,又觉得不妥,做人岂可言而无信呢,她叹了一声,便起身披上衣服,出去了。 她没有提着宫灯,怕被那个太医认出,来到御花园,时间尚早,她走到那个码头处,那个太医还没有来 到。 今夜月色半暗,时有时无。月儿被乌云遮挡的时候,天地间一片昏暗,当月儿探头出来时,却满地一片银色。 陶芷鸢想了想,昨夜见面,昏暗一片,那个太医自然看不清她的容貌,但是今夜有月光,以防万一,她用一条丝帕遮住容颜。 夜渐深,也有些冷了,虽然近几天没有下雪,但是寒意犹在,什么时候才是春天呢? 恍惚中,她听见有人在她的背后说话:“你果真来了。” 她回头,那个太医和她像是心有灵犀一般,也没有提着宫灯,但是在月光下,仍可以看见他身穿官袍,抱着一架古琴,在石桌旁边伫立着。 “奴婢的事情办妥了,自然赴约了。”陶芷鸢见他穿着官袍,自然也就放下最后一丝防备,殊不知是允翼见今夜月色好,怕她看出他的装束,便叫苏彦准备一套太医的官袍,穿上了才过来。 “那恭喜你了,我还怕你心情不好,特意把琴也带来了。”允翼把琴放在石桌上,看着陶芷鸢用丝帕遮脸,不禁一笑,这么远的距离,她还怕他看到她的模样? 陶芷鸢却是兴致勃勃,说:“既然带来了,大人不如就弹一曲吧。” “好,我为你弹一曲。”允翼坐下来,调了几下音,便开始弹奏。 琴声清越,婉转如碧波荡漾,清新醉人,好似春日里的柳絮绵绵,春蚕吐丝一般曲折逶迤不尽,纠缠千里。 陶芷鸢虽然不懂得这古代曲子,但是不难听出,此曲有深深的哀伤之意,像是一只小鸟被困在铁笼里,没有自由。 琴声渐渐低缓下去,若有似无。 允翼已经停止拨动,抬头看向陶芷鸢。 “大人是在为我抚琴呢,还是为自己抚琴呢?”陶芷鸢见他一曲已完,便忍不住问道。 允翼一愣,凝视她片刻,缓缓道:“为什么这样问。” “第一,大人不问奴婢喜欢听什么曲子,第二,大人弹这曲子的时候,明明是演绎自己,是在述说自己。”陶芷鸢分析道。 “这倒也是,那你喜欢听什么曲子,我再弹一曲吧。”允翼尴尬一笑,他虽然在朝廷上说话没有什么分量,但是在后宫之中,总是受到奉承,自然以为她也喜欢。 陶芷鸢总不能说自己喜欢的钢琴曲吧,她便转移了话题,问:“刚才听大人的琴声,似乎不开心啊。” “有些惆怅罢了。” 陶芷鸢见他不说,自然也是不再问,一时间又是一阵沉默。 良久,陶芷鸢渐渐失去了耐心,才听到他又说:“你真好,到二十五时还可以出宫,那时候便是自由自在了。” 陶芷鸢心里诧异:“大人不是太医吗?不是也可以出宫吗?” 允翼自知说漏嘴了,连忙说:“可是我却不能自己选择自己的人生。” “原来大人是在感触这个啊,这确实是挺无奈的事情。”陶芷鸢知道在古代,很多人都没有选择权,父母定下的事情,不做就是叛逆,视为不孝子。相反,自己在现代的时候,虽然爸爸也给她安排好了路,但是倔强的她还不是走自己的路。 “这位置,我并不想坐。”允翼叹息了一声,这个皇位,虽是高高在上,可是他更向往那自由自在的生活,有一心爱之人,比翼双飞。 “不想做就辞职吧。” “辞职?”允翼有些不解,但思索了一下,倒也明白过来,“不能不做,不做就天下大乱了。” 陶芷鸢觉得有些可笑:“有什么大不了的,你不做还有别人做嘛,这天下还有许多人懂医术嘛。” 允翼摇摇头:“你不懂,如果真是这么简单便好了。” 她撇撇嘴,小声地叽咕:“这有多复杂啊。” 允翼自然听不见她的叽咕,自顾自地看了看天色,说:“你说,母亲疼爱自己的儿子,为什么不给儿子想要的?” 陶芷鸢一听,也明白了一点,看来是他的母亲强迫他了。 “可能大人现在觉得这样不好,可是以后,大人便会发觉大人的母亲是做得对的。”陶芷鸢认真地说道,“没有任何一个母亲会害自己的儿子的。” 允翼哑然失笑,有些讽刺地说道:“她给我最好的,却从来不问我想不想要,我宁愿做一个普通老百姓。” “大人,您以为一个普通老百姓有多好,他们大多数都是两餐不继,为温饱而苦苦奋斗。”陶芷鸢声音冰冷,“大人吃得饱,穿得暖,就应该觉得幸福,有多少人想像大人一样啊,大人应该满足才是,也不应该埋怨自己的母亲,她是生您育您的母亲啊。” “对啊……她是我的母亲……”允翼喃喃地说道,“我没得选择……” 夜深寂静,只听见呼呼的风声,扰乱陶芷鸢的心智。其实人人都有痛苦的事情,懂不懂得放开又是另一回事。 有时候有些东西放下会更好,更何况,她再也见不到奕了。 两个人各有各的思绪,在黑夜中明月更加皎洁。 33、出宫 结构简单的马车,只有几个垫子,在官道上奔跑着,有一点颠簸,可是却不影响陶芷鸢兴奋的心情。 和她坐在马车里的还有黄司彩和章司珍。黄司彩为人比较随和,待人也好,陶芷鸢和她聊起布料质地,发现这其中的学问可大了,黄司彩一一详细解说每种布料的产地,用途和优点,听得陶芷鸢脑袋发晕,黄司彩说得头头是道,陶芷鸢知道,这都是多年磨练出来的,难怪那天方玉说司彩房工作简单,会让黄司彩和司彩房的女史如此愤怒。 “好了,你就改不了你话多的性格,你还是留着给你司彩房的女史说吧。”章司珍瞥了黄司彩一眼。 黄司彩只好合上嘴巴,在一边闷闷不乐。 “其实奴婢了解多一点也是好的,奴婢缝制衣服也要了解布料,而且珠钗首饰也要知道一些,才能把一套衣服做好。” 章司珍脸上难得出现一丝笑容,说:“有如此的想法是好的,有空来司珍房,我给你说一下珠钗的搭配和制作。” 陶芷鸢开心地点点头:“谢谢章司珍。” 章司珍的名字叫章春瑶,尚功局里的女史都说她为人高傲,平日独来独往,可却是一身本领,如果当初不是朱尚功比她经验多一点,尚功之位便是章司珍了。 “春瑶,这不像你啊,上次方玉去请教你,你不是她给轰司珍房了吗?”黄司彩故意说道。 “她不是真心请教,我不想浪费时间。”章春瑶见马车停下了,便第一个下了车。 陶芷鸢也跟着黄司彩的后面下了车,一抬头,便看见牌匾上的四个大字:鸳鸯布庄。 云瑾元早已在门口等候,看见陶芷鸢,虽是朴素的打扮,但还是瞳孔缩紧。 “大哥。”陶芷鸢被他盯得有些不自然,“这是黄司彩和章司珍。” 云瑾元回过神来,连忙拱手道:“招呼不周,还望两位见谅。” “哪里哪里,云老板,不如还是先去看看布料吧。”黄司彩迫不及待地说道。 云瑾元笑了笑,便带着她们进去,把早已准备好的布料拿出来,任由黄司彩和章春瑶选择。 趁着这个时候,云瑾元把陶芷鸢拉到另一边,小声地说:“想不到,你竟然……你知道吗?当我收到清媛的家信时,我有多激动,你竟然做了女史,你有机会出宫了!” 陶芷鸢已经料到他会想歪,她面无表情地说道:“对啊,可这是我自己的事情。” 云瑾元有些失落,心里都不晓得是什么滋味,他这大半年来为生意奔波,总算让“鸳鸯布庄”上了轨道,可是自己一直在等待的,是她。 “这是我为你争取的机会,你可要好好把握。”陶芷鸢叮嘱云瑾元,“千万别出了什么纰漏,那时候麻烦可就大了。” 云瑾元点点头,恰好这时,黄司彩说道:“云老板,你这儿的布料都挺好的。” “自然了,这是我家乡苏州盛产的棉布,采用扎染技术,图案多变。”云瑾元解说着。 “这比司彩房里的布料更胜一筹,不出来看看,可真是井底之蛙了。”黄司彩抚摸着手里的那匹布料,赞叹着。 “购进布料,一向都是内务府的工作,要是购进顶好的,就没有油水了。”章春瑶鄙夷地说道。 “唉……”黄司彩叹息了一声,便拿起一匹布料,说:“就这种制夏装吧,价钱适合,质量也不错。” 接下来,定下了冬装的布料,再选了一家规模较大的绣坊,一切都打点妥当的时候,已经是傍晚。 黄司彩和章春瑶都上了马车,特意给陶芷鸢和云瑾元道别的时间。 “不知道下次见面是什么时候了,你和清媛都要好好照顾自己。”云瑾元感叹着。 “放心吧,我会照顾好姐姐的。” 云瑾元拿出早已准备好的银子银票,往她手里一塞:“拿着,在宫里头什么都要用上这个。” 陶芷鸢想推辞,可是一想,自己确实需要金钱来打通人脉,不然在宫里难以站得住脚。 她收下银子,感激的道谢,准备上车的时候,云瑾元又喊住她。 “还有什么事吗?”陶芷鸢回头问道。 云瑾元摇摇头:“没有,有什么事记得写信回来。” 陶芷鸢点点头,便上了车。 看着马车越走越远,云瑾元的笑容有些惨淡,其实,他想说的是,他愿等她,等到天荒地老,只为她回眸一瞥。 ** 忙了一天,陶芷鸢赖在床上一动不动,窗外是滴嗒滴嗒的雨声,听着格外有韵味。 都下雨了,春天快要来了,不用再在天寒地冻里干活了。 想到这儿,她情不自禁地哼着歌曲,淹没在雨声中。 而在这时候,允翼也站在窗口处,看着雨滴像断了线的珠子一般落下,空气有些潮湿,他感觉到有水汽扑向他的脸。 不知道那个宫女是否和他一样,都在看着这雨呢? 有人把一件衣服披到他身上,关心地说:“皇上,别着凉了。” 他心里有一丝期待,但是这声音轻柔,打破他的期待。 “你也别凉着了,快休息去吧。”允翼转过身,看到韦曼卉三千青丝垂放在背后,没有脂粉的容颜,依然是倾城相貌。 “那皇上呢?”韦曼卉有些着急地问道。 允翼的目光有些闪躲:“还有一些奏折要处理,你先睡吧。” “皇上,您最近已经很少来臣妾这里了,今天好不容易来一趟,又要丢下臣妾吗?”韦曼卉想起那次装病,谁知来的不是皇上,而是太医,她隐约感觉到皇上变了,她要是再不紧紧栓住他的心,恐怕他是越走越远了。 “最近政务有些繁忙。” 韦曼卉听了,更知道允翼是在推脱她,朝中的政务有她的父亲处理,根本不用允翼费心。 “难道皇上要去周才人那儿吗?还是去皇后那儿?”韦曼卉质问着。 允翼微微蹙眉,有些不满:“这天下敢如此和朕说话的,除了你爹,便是你了。” 韦曼卉一惊,连忙跪下,带着哭腔说道:“臣妾没有不敬的意思,请皇上息怒。” 34、终于一见 允翼凝望了她良久,终于是叹息了一声,扶起她,说:“都怪朕说话太冲了。” 韦曼卉没有说话,轻轻咬住嘴唇,眼泪在眼眶打转。 “朕今晚就歇在这儿吧,别哭了啊。” 这时,韦曼卉才嫣然一笑。 允翼转过身,再次叹气。 ** 宫女的春装已经陆续送进宫,在宫女的欢呼中,宫女已经全换上了翠绿色的春装,再加上同色的披肩,让宫女都欢喜不已。 自然,在映梦的宣传下,陶芷鸢在宫女中的威望越来越高,这让方玉记恨不已。 已经是春天,陶芷鸢再有几个别出心裁的设计,让后宫妃嫔都对她称赞有加,连皇后都给她赏赐。 一时,陶芷鸢成为宫中红人,人人都想巴结和讨好。连云清媛也收益,许久无宠的才人,却也有人踏破惜云阁的门槛。 一切似乎是风平浪静,实质已经是风起云涌。 周璐莹每日都蹙眉,再加上春季潮湿,身子也多了毛病,当然,前去诊断的太医自然是楚子潇。 两人尚未有对策对付陶芷鸢,后宫中又传来消息,一直由内务府购进司彩房的布料,被人举报是货不对板,这个人自然是黄司彩。 皇后派人一查,自然也落实了罪名,把内务府总管革职查办,同党也一律打入大牢。 这样一来,新的总管上任,购进布料的活儿迫在眉睫,黄司彩提议,从鸳鸯布庄购买布料。 新总管视察一次之后,大为满意,布庄的事情也定了下来。 这让周璐莹头痛不已。 在韦曼卉的监视下,允翼少了去御花园,但是陶芷鸢空闲的时候总会去一趟,等到夜深,没见到他,自然也是失落而归。 久而久之,他们都养成了一种习惯,约定几天后见面,总是在石桌上摆几朵莫殇花。 莫殇花似乎成为他们之间的联系,只是,他们都不知道对方是谁。 ** 这一天傍晚,陶芷鸢见天气渐热,便做了一套凉爽的宫装,送去给云清媛。 冤家路窄,碰巧方玉这时从昭阳宫出来,被周璐莹训斥了几句,心情犹为恼火。 看见陶芷鸢这个眼中钉,自然是分外眼红。 “哎呀,怎么还要我们的云女史去送东西啊?”方玉挑着眉,语气讽刺。 “这个时辰大伙儿都在吃饭,唯有自己送去了。”陶芷鸢还是依规矩行了礼,“要是方掌制没有别的事了,奴婢就先去忙了。” 见方玉不说话,陶芷鸢便从她身旁走过,忽然方玉伸出一脚,陶芷鸢躲避不及,摔倒在地上,衣服也掉在地上。 “哎哟!怎么就这么不小心呢?”方玉看见她的手掌都擦破了皮,乐得不可开交,“手伤成这样,会不会以后都绣不了花啊?” “你——”陶芷鸢气得脸色涨红,想要站起来,却发现自己的右脚已经扭到,疼得直掉眼泪。 “我什么我呀!明明是你自己摔倒的,可别赖我了!”方玉幸灾乐祸地说道。 “我看见是你伸出脚的,还想抵赖吗?”一把沉稳的声音在方玉的背后响起。 方玉恼怒地转过身,想看看是谁那么不识好歹,谁知刚看见那人的脸孔,脸色一下子苍白了,她支吾地说:“施……施统领……” 施复林冷哼一声,他早就知道方玉仗着皇后娘娘经常欺负人,想不到今天刚好被他碰见了,他转头吩咐老刘:“老刘,把她带下去。” 老刘有些为难,这可是皇后娘娘的远房表妹,虽然他知道大哥无私,但是皇后娘娘始终是太后娘娘这一边的,如此一来,大哥恐怕和太后娘娘又闹矛盾了吧。 “施统领,你是要把我给关起来吗?”方玉定了定心神,直视施复林,“说白了,我是太后娘娘的人,你是太后娘娘的外甥,怎么也算是自己人,但是这个云清凌,是贤妃的人,施统领,你该不会是非黑白不分吧?” “你平日胡作非为,皇后娘娘那儿,我自有交代!”施复林语气强硬,“老刘,还不快带下去!” 老刘嘴巴虽然是缺德了一些,但对施复林还是言听计从的,他也只好把方玉带下去。 方玉还在嚎叫着,施复林扶起陶芷鸢,说道:“你脚扭到了,给你找太医去吧。” 陶芷鸢摇摇头:“不行,奴婢答应了今晚把衣服送去姐姐那儿,要是奴婢没去,她肯定会担心奴的婢。” “你姐姐?是谁?” “惜云阁的云才人。” 几个字,击中了他的心房。 那段歌声似乎还萦绕在他的耳边,那么清晰。 施复林把衣服拾了起来,说:“我帮你送过去吧,老东,你送云女史回去,顺便叫上太医看一看脚伤。” 不等陶芷鸢拒绝,施复林已经迈开脚步,留下陶芷鸢和老东面面相觑。 无数次把脚步停在这儿,每次都在站在门外,不敢进去,这次,终于如愿以偿了,是吧? 惜云阁环境清幽,临近夏天,树木已经是茂密异常了。 不多时,便看见一人从内殿走出。 他的呼吸也随之急促起来。 她略施粉黛,一条简约的鹅黄色长裙,虽是随意打扮,却更显她的韵味。 “卑职参见云才人。”施复林看见她的花容月貌,却觉得和自己想象中的不一样。 “施统领无需多礼了,不知施统领有何事呢?”惜云阁虽是多人来巴结,可是宫中侍卫管教严明,腐败之风并没有蔓延,今日施复林来到,确实让云清媛一惊。 仔细打量施复林的相貌,隐约之中透露出一种刚阳之气,让云清媛心神有些不宁。 这是什么感觉? 施复林见她语气淡淡的,不免有些失落,他把手上的衣服伸出,说:“云女史出了些事情,所以卑职便代劳了。” “她出什么事情了?”云清媛着急地问道。 “刚才方玉找她麻烦,卑职吩咐了人送她回去了。” 云清媛也没有多想,这时季香把衣服接过,见到施复林一喜,情不自禁地说道:“施统领,那天还还没来得及向您道谢呢。” 施复林认得云清媛的近身宫女,便也一笑:“举手之劳,不必道谢了。” “施统领真是好人。”季香转头对着云清媛继续说,“娘娘,奴婢前几天不是说有人欺负奴婢吗?就是施统领为奴婢出头的。” 35、防不胜防 云清媛知道自己无宠,难免有人不把她放在眼里,季香跟着她也是受人冷眼,她知道自己不是一个好主子。 “原来如此,季香,快去把昨日贤妃娘娘赏赐我的茶叶拿出来,送给施统领。”云清媛微笑着,“多谢施统领出手相助,这茶叶是上等的碧螺春,还望施统领不要嫌弃。” “云才人不必客气,这是卑职的本分而已。”施复林连忙推辞,但是季香已经把茶叶塞到他的手里。 “施统领,您就拿着吧,不然娘娘不会安心。”季香也游说着。 推辞不过,施复林便也只好收下。 因为身份问题,施复林也没有久留。他走后,季香就无限憧憬地说:“施统领真的是一个好男人,年纪轻轻就是大内侍卫统领,人还这么好……” 云清媛嗤笑着:“得了吧你,人家就算多好,他这年纪都娶妻了吧。” “娘娘,您说错了,施统领还没娶妻呢!”季香反驳她,“宫中早已盛传,施统领不喜欢盲婚哑嫁,一定要娶和自己相爱的女子,很多宫女都对施统领芳心暗许的。” 听到这里,云清媛一顿。 世上竟有这种男子? 她心里,曾经也是幻想着和心爱之人白头偕老。 见云清媛不出声,季香说得更起劲:“施统领这人还没有架子呢,上次奴婢不是被别的宫女欺负了吗?幸好得施统领出手相助。不过说起来也奇怪,自新年以来,奴婢总是常见到施统领在惜云阁这边走动,难不成他有心上人了吗?” 听着季香的自言自语,全是说施复林的好,云清媛抿嘴一笑。 就算天下的男人有多好,又与她何关,她,已为人妇。 ** 老东背着陶芷鸢回尚功局,秋静一见那架势,吓得没完。 不一会儿太医便来了,正是楚子潇。 陶芷鸢脱掉鞋袜,露出红肿的脚踝,让所有人都蹙眉。 “这个方玉太过分了!”秋静气呼呼地说道。 “最毒妇人心啊,楚太医,您快帮云女史看一下,有没有伤了筋骨了。” 楚子潇查看了一下陶芷鸢的脚踝,说:“还好,没伤到筋骨,只要上药休息几天,就没事了。” 老东松了一口气,立刻就说:“云女史,既然没什么大碍,我得回去了,大哥肯定还在等着我。” 老东离去后,楚子潇给陶芷鸢上药包扎,秋静也放心地说:“楚太医在这儿,我也放心了,我得快去把银子送给宁佳,我等会就回来。” 陶芷鸢这时才想起来,她喊住秋静,从自己枕头低下拿出一个盒子打开,拿出一张银票,说:“听说她母亲病得很严重,我再多捐点儿吧。” 这时,楚子潇包扎好,正从药箱里拿着一个蓝色瓶子出来,听到这句话,手一顿,神色有些犹豫。 “哎呀,你有钱也自己留着吧,你前几天不是捐了几两银子吗?加起来,我们也筹到一百多两银子了,怎么也够宁佳的母亲看病了吧。”秋静嗔怪道。 “恕在下冒昧,两位女史在说什么了?”楚子潇询问道。 秋静笑着回答道:“是这样的,宫女宁佳的母亲得了病,她没有那么多银子给母亲看病,清凌就带起了宫女太监一起募捐了,多少都随心意。” 陶芷鸢在一旁似乎也忘记了疼痛,微笑着说:“大家应该互相帮助嘛,团结就是力量,这次你帮了别人,下次你有困难的时候,别人就来帮你了。” 秋静拿过她手中的银票,说:“是是是,我得快去了,不然宁佳等着急了。” “慢着!”楚子潇把瓶子放回药箱,拿出一张银票,“我也捐一份吧。” 秋静连忙接过,双眼亮得如星星一般,弯腰道谢:“谢谢楚太医了。” 秋静离开后,房间里只剩下陶芷鸢和楚子潇。 楚子潇已经帮她包扎好,把去淤消肿的药留下,但是,他盯着那个蓝色瓶子,却不知该不该把它留下。 “天都黑了,楚太医就带上宫灯吧。”陶芷鸢有些不好意思,“宫灯就在门角那儿,奴婢行走不便,不能拿给楚太医了。” 楚子潇拿起宫灯点着,准备离开,却又回头问:“云女史,别人募捐银子,你不怕别人说你私吞吗?” 陶芷鸢一愣,摇摇头:“奴婢光明磊落,有什么好怕的,再说了,奴婢会登记好每个人都捐了多少银子,再公布出来,做到公开严明。” 楚子潇点点头,一咬牙,合上药箱,离开了。 在路上,他无声地叹了无数次气。 这是周璐莹和薛姑姑曾经密会过的月卿堂,见到周璐莹在焦急等待,楚子潇有些惭愧。 周璐莹见到楚子潇,立刻迎上前,问道:“怎么样,药给她了吗?” 楚子潇看了看周璐莹,对上她的眼睛,久久不语。 “你没给?”周璐莹已经猜到了七八分,心里一下子恼火起来,“这么好的机会,你竟然白白浪费了!” “她是好人,我……我下不了手。”楚子潇眸子里露出痛苦之意。 周璐莹一顿,转身背对楚子潇,声音有些微颤抖:“可是你知道吗?她在宫中人缘极好,势力一直扩大,这是贤妃的爪牙,我们不得不除,我们……不能善良……” 楚子潇从背后搂住她,嗅到她的体香,又是一阵心疼:“宫中就是缺少这种人,她还没有做过害人的事情,可是方玉呢,借着皇后娘娘的权势胡作非为,我答应你,要是她做了一件害人的事情,我绝对不会手软,好不好?” 周璐莹叹了一口气,她和陶芷鸢虽是敌人,可是对陶芷鸢所做也是赞许有加,这种人才,如果失去了,肯定会有些遗憾吧。 “你说起方玉,我的头又大了,这次有施复林这个证人,方玉不好脱罪。” 楚子潇沉吟了一下,说:“保不住她了,必须秉公办理,不然你和皇后娘娘的威信就没了。” 周璐莹看了一下皎洁的月色:“唯有如此了……” 36、争夺 因为行走不便,陶芷鸢早早便歇下了,临近夏日,蚊虫也多了起来,最后还是秋静点了香才睡着。 第二天,她醒来的时候秋静已不见了人影,楚子潇吩咐了不能走动,她便也坐在床上,做一些简单的针线活,她正在哼着歌,殊不知外面所发生的事。 尚功局的主殿里,正鸦雀无声。 方玉跪在地上,发髻未乱,服饰整齐,只是面露恐惧之意,望着方巧青的眼神带着一丝乞求。 “事情的经过就是这样。”施复林详细地述说了昨晚所发生的一切,在场的女史听完后都议论纷纷,厌恶地等着方玉。 韦曼卉嘴角勾起一丝微笑,却又很快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丝忧愁,问:“姐姐,这风气在宫中蔓延已久,这该如何是好啊?” 方巧青微微蹙眉,看着方玉的眼神有些不舍,就算怎么也是自己的表妹,哪里舍得让她受惩罚,便说:“只是一些口角之争,就让方掌制去赔礼道歉吧。” 话一说出来,惹得在场的人都升起了怒气,连施复林也皱眉。 只见秋静上前一步,颔首说道:“皇后娘娘,云女史平日以礼待人,这事分明是方掌制因妒忌挑起的,娘娘这样处罚,未免对云女史太不公平了。” 要是平时,秋静不会有胆量说这些话,可是自从陶芷鸢进了司制房以来,对她照顾有加,加上贤妃也在这儿,她便也壮了胆子。 秋静这一席话,激起众女史的附和。 “皇后娘娘,方掌制平日在司制房以大欺小,奴婢都受了不少苦呢。” “这还不止,奴婢上次设计一款衣裳,方掌制偷了奴婢的设计,在娘娘面前邀了功!” …… 众人七嘴八舌地说着,矛头直指方玉,方玉惊得冒出一身冷汗,连忙俯首。 “好了,皇后娘娘会秉公办理的。”周璐莹压下众人的怒气,实质上她也心中懊恼,想不到方玉如此不通人情世故,就算她有意挽救,也无能为力。 “这样就最好不过了,谁都知道方掌制是姐姐的远房表妹,姐姐可要公正处理了,不然别人都会说姐姐有私心的。”韦曼卉说这话,把方巧青逼得无路可退。 所有人都等待着方巧青的判决,周璐莹也暗暗推了她一把,她额头已经冒出几颗汗珠,她一咬牙,偏过脸说道:“妹妹,方掌制是本宫的远房表妹,为了避嫌,还是由妹妹你来做主吧,妹妹协助本宫管理六宫已久,肯定能做出最好的决定。” 韦曼卉含笑道:“既然姐姐这样说了,妹妹也不好推辞了。” 她正了正脸色,有一股威严,盯着方玉,说道:“方玉无视宫规,蓄意伤人,加上在其位,不能谋其职,从即日起,撤掉掌制一职,遣去暴室十天,好好反思!” 方玉差点吓得晕倒,她不断地磕头,求饶道:“娘娘饶命!不要遣奴婢是暴室啊!奴婢知错了!奴婢真的知错了……”说道最后,已经被哭声掩盖。 方巧青看着方玉痛哭的样子,欲言又止,心紧紧地揪着。 “恨错难返啊,以后要好好改过。”周璐莹一挥手,示意把方玉带下去,免得方巧青同情心泛滥。 处罚了方玉后,众人欢呼雀跃,简直是大快人心,这让方巧青更感到心寒。 这时,谭司制上前一步,说道:“皇后娘娘,那掌制之位,该由谁来担任?” 一时间,殿上各人心怀鬼胎,全都不作声。 “这事急不得,以后再议吧。”周璐莹知道谭司制这时提出这事的目的,她必须把事情拖住。 韦曼卉哪里会让机会白白溜走,她瞅着周璐莹,摇摇头,说:“周妹妹,话可不能这样说,掌制协助司制处理司制房的大小事务,这事一拖,司制房就得乱了。姐姐,您说对不对?” 方巧青陷入两难,她看了一下周璐莹的神色,一时也难以决定。刚才经历方玉之事后,她就感到身心疲倦,在偌大的后宫之中,身为中宫的她竟然想保住一个人都不得,她还要做这个皇后干什么?虽是皇上的正室,却没有皇上的爱情。她本来就爱安静的生活,为何要为了权势争个你死我活,难道她的一生都要束缚在这勾心斗角中吗? 想到这儿,她已经万分感伤。 “妹妹说得极是,是应该早点定下掌制的人选。”方巧青淡淡地说道。 周璐莹暗自一惊,方巧青是怎么了? “那谭司制和朱尚功,你们可有中意的人选?”方巧青又说。 “奴婢觉得云女史不错。”朱尚功 实话实说,大势已定,何必不顺了韦曼卉的意。 方巧青思索了一下,便点点头,说道:“上次她给本宫缝制的罗裙甚是不错,她做事也麻利,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就她吧。不过她尚有脚伤,朱尚功你就看着办吧。” 这一次,方巧青没有问周璐莹的意见,让韦曼卉和周璐莹都心惊不已。 定下掌制之后,方巧青便回了昭阳宫,周璐莹紧随其后,摒退了所有人,忍不住厉声问道:“皇后娘娘,您可知道这会壮大了贤妃的势力?!” 方巧青瞥了她一眼,自顾自坐下来,姿态娴静,像是一个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女,她静静地说:“你看,连你这个五品才人都不把本宫放在眼里,本宫说的话还有谁听?” 周璐莹自知失了礼仪,便连忙跪下。 “本宫不想再和贤妃争了,她既然要扶起云清凌,那就随她吧。”方巧青依然是语气淡淡的。 “皇后娘娘……”周璐莹欲言又止,她们都是身不由己的女人,那么卑微。 方巧青惨淡一笑,朝着周璐莹说:“你是母后安排进宫的,比本宫聪明多了,你就帮本宫一个忙吧,安排方玉出宫,别让她在暴室受苦,她才十八岁,让她找个好人家吧。” 她自己禁锢在这深宫,总不能让方玉也错过了这美好的年华吧。 翌日,便传出消息,方玉在暴室三尺白绫自尽身亡。 宫中顿时流言四起。 不日后,又被人所遗忘。 37、情种 几天之后,陶芷鸢的脚伤已经大好,当她穿上那身紫色宫装时,她才明白,风光的背后,不是沧桑便是肮脏。 回想起几天前,在听到方玉的死讯时,她竟然落泪了,她为一个敌人哭了,牺牲品,不过如此,那她,也会这样吗? 拿着碳笔画了一会儿草图,心思早已不在图纸上,她发呆了一会儿,见到天色渐黑,她想上床休息了,却看见枕头边的香缨。 这是她养伤那几天做出来的香缨,本来是想做个给自己香缨防蚊虫的,明明是想绣个自己喜欢的卡通图案,却不知不觉中绣了一只蝙蝠,寓意幸福长寿。她轻叹了一声,这是给那个太医做的,连她都不知道自己怎么了,明明只是一个不曾相见的陌生人而已,潜意识里却在做香缨时想起了他。 真是莫名其妙!她在心里暗骂自己。 既然做了,就拿去送给他吧。 她已经多日没去过御花园,和那个太医也没有约好,也不知道去了那儿见不见到他。 算了,现在已临近夏天,在太液湖上泛舟也是不错的。 想好之后,她戴上面纱,拿着香缨,便往御花园走去。 而另一边,允翼正把一本奏折扔在地上,掠过一阵风,烛光也摇晃了几下。这一声响,惊得苏彦和几个宫女太监连忙跪下,大气都不敢出。 允翼面带愠色,盯着扔在地上的奏折,咬牙切齿地说道:“这个韦森,越来越嚣张了!” 御书房里没有人敢接话,跪着的宫女太监都是心惊胆战,怕主子拿自己来出气。 良久,允翼才又叹了声,大靖朝开国有两百年,历代帝王就数他最无用,没有兵权,象征九五之尊的玉玺也只是摆设,朝中百官几时会把他这个皇帝放在眼里,他如傀儡,任人摆布。 苏彦侍奉允翼多年,见他消了大半的气,便开口说:“皇上,要保重龙体啊。” 允翼看了苏彦一眼,说:“苏彦,把奏折捡起来,其他人都退下吧。” 苏彦把地上的奏折拾起,此时其他的宫女太监已经退下。 “陶侯公怎么说?” “回皇上,陶侯公说,他年事已高,已不想理会朝中政事。”苏彦小心翼翼地说道,并留意着允翼的神色。 允翼有些失望,但也早已料到如此,陶襄是父皇所封的侯爵,大靖朝一半的兵权,就是在他的手中,但是母后联合韦森夺取帝位之时,把支持皇兄允弘的陶襄遣去封地,不得随便进京。陶襄曾经受其辱,怎么还会帮他,人派去了好几个,可是每次都是无功而返。他秘密筹办多时,如今韦森步步逼近,怕是已经泄密了,陶襄不助他,怕是难以成功。 “皇上?”苏彦见他失神已久,便轻声说道。 “算了,朕也料到了。”允翼忽然感到很疲惫,他登基三年有余,却完全不像一朝帝王,他像是孤军作战,没有人来帮助他,就连他的枕边人,就要让他处处提防。 空气凝固,明明是临近夏天的季节,却让他感到丝丝寒冷。 这时,他脑海中想起了那个晚上在御花园与他相见的宫女,虽然说话有些固执,但是往往是一针见血,让他顿时思路清晰起来,而且还有一种窝心的感觉,要是那宫女是男子,肯定有一番作为。 “皇上,时候不早了,不如就先休息吧。”苏彦担忧他忧虑过度,便开口道。 允翼摇摇头,因为顾着部署,避免贤妃的怀疑,他这几晚大多都宿在贤妃那儿,没有去过御花园。 “去御花园吧,不知道那花开得怎样了。” 也不知道她怎么样了。 换了身太医官服,来到御花园,月儿正圆,太液湖一片银色,美得不可言喻。 码头边的小舟不在,在湖中荡漾。 他微笑,这宫中还有谁敢如此,恐怕就只有她了。 他兴致突然大起,吩咐苏彦拿来古琴,即兴弹奏了一曲,其音袅袅,在空中盘旋。 小舟泊岸,陶芷鸢依然留在小舟上,听着这悦耳的琴声,让人心境平和,把烦恼全都抛开。 琴声没有哀伤,这是为她而抚的曲子。 一曲完后,陶芷鸢便说道:“不错的曲子,大人似乎是甚为喜爱音律。” “对啊,我是挺喜欢的。”允翼说道,“我既然为你抚琴,不如你就为我唱一曲吧,如何?” 陶芷鸢连忙拒绝:“奴婢没有学过什么歌曲,大人别为难奴婢了。” 自己根本不会这古代的歌曲,自己上次唱大雁归也是即兴。 允翼沉吟了一下,又说:“你的嗓音清脆,唱起来必定很好听,这样吧,我唱一句,你跟着唱一句,好吗?” 陶芷鸢想了一下,这也不是什么难事,便答应下来。 “春风拂过青丝,为伊人叹息,月儿悄上墙角,照一场别离,鸳鸯湖中游,相思在心头,掩不住的忧愁,藏不了的痴情,只愿与伊人比翼双飞。” 天籁之音,带着浓浓的伤感,跟着允翼唱了一遍,那锥心的歌词已经烙在陶芷鸢的心里。 她又高声唱了一遍,允翼抚琴伴奏,天作之合。 “你可是曾学过音律?”允翼惊叹她的歌声,比宫中的乐师还要好。 陶芷鸢如果说没有,他也是不会相信的,便也承认了:“奴婢小时曾学过。” “难怪啊,唱得不错。”允翼赞许道,“你心中必有意中人,才会把这歌的神韵给唱了出来。” 陶芷鸢黯然,没有说话,静静地站在码头处。 “这歌是我自己写的,比翼双飞。”允翼又说,他也是默默地凝视着陶芷鸢,在月光下,她似乎是纯洁的莲花,可远观而不可玷污。 比翼双飞。 翼……奕? 陶芷鸢思绪一顿,她忽然惨淡一笑,说:“奴婢没有意中人,从来都没有。” 允翼有些惊喜,他心情有些激动,把心中酝酿已久的想法说出来:“既然你没有意中人,我……向皇后开口,把你娶了怎样?” 38、狠心离别 一时寂静无声,只有风声。 过了良久,陶芷鸢才回过神来。 “奴婢请问大人,家中有几房妻子?” 允翼沉默了,他怎么可以说自己后宫佳丽无数。 陶芷鸢见他不回答,想他也有三妻四妾,心中一阵失落,他是太医,怎样也是一个官,哪里会没有妻子。 “奴婢只愿自己的丈夫只有奴婢一人,只疼爱奴婢一人。” 仅是这条,允翼根本无法做到。他仍不甘心,说:“就算我有多少妻子,我保证,只疼爱你一人。” 陶芷鸢摇摇头:“大人,你看这后宫,多少女人勾心斗角,大人哪怕只有一个妻子,也会和奴婢争夺大人的爱。” 允翼明白过来,她如此美好纯洁,他怎能把她留在这黑暗的后宫,他虽然孤寂,只有她这个知己,在第一次相见之时,她说他把莫殇花这个名字取得不好,他不能把自己的痛苦也付诸在她的身上。 “你是一个好姑娘,我的确不忍心。”允翼有些惆怅,“今晚就当我什么都没有说过吧。” 陶芷鸢忽然觉得他异常孤单,相隔甚远,犹感受他那份孤寂。 还记得有人跟她说过喜欢与爱的区别,犹如一朵花,爱一朵花就是为她浇水,喜欢一朵花就是把她摘下来。 而他是,爱她的吗? “以后你,不要再来这儿了,如你一开始那样,我们本来就是陌生人。”他怕自己再和她相处下去,会有情不自禁的一天,那她便是永远地禁锢在这皇宫里了,他舍不得,也怕终有一天韦曼卉会发现她,他根本没有能力来保他周全。 几个月来的相处,已经深种的情感,就全埋在心底下吧,他本来就不是自由的人,或许,他根本没有资格爱一个人。 陶芷鸢欲言又止,千万思绪都藏在心头。 看着他起身,想要离开,她才想起自己来这儿的目的,她连忙喊住他:“等等!” 他停了停,疑惑地转身。 “大人,你向着树林那边,不要望过来。” “你想干什么?”允翼虽是觉得奇怪,但还是听话地转身望向树林那边。 陶芷鸢走近他,把香缨拿出来,放在石桌上,看着他的背影,有种难以言喻的感觉,眼泪似乎要夺眶而出,她一咬牙,连忙转身跑开。 允翼听见她离开的脚步声,心中有些失落,转身看见她奔跑的背影,更是难过。 这时他才留意到石桌上的香缨,青色的绸缎,绣上一只蝙蝠,形象逼真,他再细看了一下,却发现这种针法与曾经见过的蝴蝶香缨大为相似,他顿时大为奇怪,难道她和云才人有什么关系? 云才人曾说过她不会这种针法,不会是她,那到底是谁? 她到底是谁? 陶芷鸢一路狂奔,只想逃离有他在的地方,她是对一个从未见过面的陌生人动心了吗?怎么会?这完全不合理呀。 跑出了御花园,蹲在墙角处,累得无法再站起来。 泪水浸湿面纱,粘得脸颊很不舒服,她摘下,把眼泪擦干。 “云掌制?”一阵脚步声嘎然而止。 陶芷鸢抬头,正看见施复林和老东还有老刘。 “发生什么事情了?你怎么哭了?”老东就是一个热心肠的人,连忙关心道。 她摇摇头,裂开嘴一笑,尽量把自己装得若无其事,说:“没有,沙子入眼了。”借口很烂,恐怕只有此时不理智的她才能说出这样的借口。 老东见她不说实话,也不好意思再问,看了看施复林的脸色,见他一脸阴沉,也不开口说要继续巡逻。 陶芷鸢也注意到了,施复林一直盯着她,目光有种难以言喻的感觉,她也有些尴尬,就说:“施统领,要是没什么事儿,我就先回去了。” 她刚转身,就听见施复林喊住她,犹豫了一下,才问:“云掌制刚才可听到御花园有人唱歌?是不是云掌制唱的?” 他巡逻到御花园附近时,又隐隐约约听见和大年三十一样的歌声,他加快巡逻步伐,在这晚上有谁还会出现在御花园中呢?谁知就偏偏看见了她。 陶芷鸢有些害怕,她虽是女官,可名义上也是皇上的女人,要是被人知道她和太医孤男寡女在一起,恐怕跳入黄河也洗不清了。 “没、我什么都没听到。”陶芷鸢恨不得抽自己两巴掌,怎么在关键时刻就口吃了呢。 施复林善于察言观色,一看便知道她撒谎,老东和老刘也看出来了,两人面面相觑。 “天色已晚,不知道云掌制不在房里歇着还出来干什么?”施复林继续问道。 “这个……我在房里画图,可是找不到灵感,就出来走走了,谁知就逛到御花园这儿来了,这个也不是什么大问题吧,施统领?”说这话的时候,陶芷鸢的心脏狂跳,她努力克制自己的心虚,生怕施复林再看出什么破绽。 “这个也没什么,不过还是早点回去吧。” 陶芷鸢听见他这样一说,如释重负地松了一口气,准备离开。 “慢着,你大年三十那晚,是否在惜云阁?” 陶芷鸢一愣,他怎么知道的? 施复林曾经帮过她,云清媛来尚功局探望她的时候,也曾赞许过施复林,这个也不是什么好隐瞒的事情,便说:“对,那天我和姐姐一起守岁。” 待陶芷鸢走后,施复林已经是恍然大悟。 那个人不是云清媛,是她。 在惜云阁唱那首歌的,是她,现在唱这曲子的,也是她。 每次听到这歌喉的时候,都有她的出现。 “大哥,我们等下是从惜云阁那边绕过去吗?”自新年以来,施复林便养成总去惜云阁巡逻的习惯,他们已经耽误了不少时间,老东便提醒道。 施复林沉吟了一下,觉得自己那段时间真是愚蠢,仅是一个误会就让自己纠缠多时。 “那不是我们巡逻的,以后都按路线巡逻。”说完,施复林已经迈开脚步,融入夜色之中。 仍在原地的老东和老刘,不明所以,只能面面相觑。 1、宿命 天气越来越热,司制房为了赶制妃嫔的夏装忙得不可开交,升为掌制的陶芷鸢,带领有方,合理分配工作,把司制房管理得井井有条,得到许多女史的称赞。 晚上有时间,她都会去找章春瑶,从最简单的识别金属材料开始,陶芷鸢已经能做一支简单的珠钗,因为受到现代珠宝设计的影响,她经常做出让人惊喜的珠钗,连章春瑶也称赞她是可造之才。她做出的珠钗,款式简单,在后宫之中并不得到妃嫔的喜爱,但是在民间却大受欢迎,一下子迎来了简约之风。 这都有赖于施复林这个跑腿的,为她买来金线,都帮她带珠钗出宫销售。 说起来也奇怪,自从御花园那晚之后,施复林对她友善了许多,老东和老刘也与她攀上了关系,每次见面都叫一声妹妹。 这天,陶芷鸢新做了几支珠钗,全是款式简约的,云清媛许久无宠,喜欢简单的打扮,所以便给云清媛送去。 炎热夏天,陶芷鸢撑着伞来到惜云阁,酷热难当,在古代最痛苦的是在这大热天里还要包得严严实实的,她已经是第无数次怀念在现代穿背心和短裤的日子了。 云清媛早已在主殿里等待陶芷鸢,见陶芷鸢来到,忙给她扇风,有些爱怜地嗔怪道:“都说你了,大热天的中午过来,你看你啊,脸都晒红了。” “我晚上约了东大哥他们,所以就抽不出时间了。”陶芷鸢擦了擦脸上的汗,笑着说道。 云清媛一愣,心中不知是什么滋味,听季香说,陶芷鸢和施复林他们最近走得很近,而她,已经许久没有见过施复林了。 “你最近和他们走得很近的,干什么去了?”云清媛有意无意地问。 “他们教我防身术啊,挺好玩的。”陶芷鸢一直对中国武术着迷,有那么好的机会为什么不好好利用,想起当初哀求他们教她功夫的时候,真是费尽心思。 云清媛不自然地把脸偏过头去,闪过一丝愤怒,说:“女儿家学这些干什么,被人看见了又说三道四了!” 听到云清媛的呵斥,陶芷鸢本能一怔,印象中云清媛从未这样对她说过话,她有些疑惑,可还是当做没事一样,指了指自己拿过来的珠钗,说:“姐姐,你上次不是说喜欢素色一点的吗?你瞧瞧我这次做的,看看喜不喜欢。” 云清媛看了一眼珠钗,顿时后悔了,自己莫名其妙冲着陶芷鸢发脾气,难道自己没有一点儿容人之量吗?就算陶芷鸢不是自己的亲妹妹,也是相互扶持的好妹妹,陶芷鸢在宫中人缘好,她和施复林,也许只是朋友。思及至此,她宽下心来,点点头说:“挺好的,手艺又进步了。” “真的?”陶芷鸢见云清媛脸色缓了过来,更加开心,“我帮你插上,看看如何。” 陶芷鸢站起身,伴随着一声铃铛响声,清脆悦耳,云清媛觉得甚为熟悉,便低头一看,只见陶芷鸢的腰间挂着一枚铃铛,繁复的花纹中裹着一个铜质小球,长长的红色流苏,看上去精巧无比。云清媛呼吸一窒,这个铃铛,她也很喜欢,是前阵子皇上赐给她的,说是进贡邻国的,在神灵前供奉多时,有保平安的作用,她当时就送给了施复林,希望他能平平安安,可是现在,铃铛竟然到陶芷鸢手里去了! “你的铃铛,挺好看的,哪儿来的?”云清媛的声音骤然变冷。 陶芷鸢拿起铃铛,也是爱不释手,说:“这个啊,那天施大哥挂着,我说了一句好看,他就送给我了。” 施大哥……陶芷鸢竟然叫他施大哥?而且还把自己送他的东西送给陶芷鸢!云清媛平时虽是温柔,但是骨子里也有一种强悍,单看她第一次与陶芷鸢见面解救陶芷鸢的时候就知道。 “他如此简单地就送给你了?”云清媛字字锥心,心此时此刻非常疼痛。 “姐姐你也喜欢吗?不去送给你吧,听说这铃铛能保人平安的。”陶芷鸢见云清媛望着铃铛的眼神深邃,便以为她很喜欢。 “这是他送给你的,我怎么敢要。”云清媛冷冷地说道。 陶芷鸢觉得云清媛今日有些不妥,说话都是冰冰冷冷的,隐约还有一股怒气,她刚想开口询问,谁知宫门外却响起太监的唱喏:“皇上驾到!” 陶芷鸢立刻一惊,这个时辰皇上怎么来了?云清媛也顾不得吃醋,把珠钗一收拾,把陶芷鸢往帘后推,吩咐季香站在那儿遮挡一下,才整理衣饰跪下迎接允翼。 允翼身穿绛色衮服,苏彦紧随他身后,几名太监在他身后扇风,有两个太监已经把一块冰搬进来,殿上顿时凉快了许多。 允翼叫云清媛起来后,便坐下,对云清媛说:“你也坐下吧。” 云清媛谢了恩,便也坐下,心想着允翼怎么来惜云阁了,前几次也是苏彦送来一些赏赐,当时她还不上心,今日允翼亲自过来,究竟是怎么了? “你那个蝴蝶香缨,是你娘亲绣的?”允翼直入正题。 云清媛有些疑惑,怎么提起这件事来了,事隔已久,她仍是心有余悸,但更多的恼怒允翼当日如此对待她。 “是的,是臣妾的娘亲所绣的。”云清媛低头说,此刻她想起那个蝴蝶香缨,都是这个香缨才让她饱受幽禁之苦,如今还和施复林缠上了,连季香都说,施复林对她甚好,分明对她有意,陶芷鸢这不是硬插上来吗?亏自己现在还为她着想,把她藏了起来,以免允翼看见她。 “朕也有一个香缨,和你的是一样的针法。”允翼拿出香缨,放在桌上。 云清媛仔细看了一下,分明就是出自陶芷鸢的针下,想不到她连皇上都搭上了! 帘子后的陶芷鸢一听,想到自己仅做过两个香缨,一个是给云清媛,一个给了那个太医,如今却在允翼手上,难不成……她暗自心惊,从缝隙中偷看,桌上的香缨正是那个蝙蝠香缨,再看向允翼,无论是他的身形还是气质,都和御花园自称自己是太医的陌生人非常相似! 陶芷鸢恨不得枪毙自己,原来那个太医是允翼! 2、隔阂 回想起来,这半年里,虽然与他不曾照面,但两人心中都暗生情愫,但是他是皇上,只要一句话,她想逃也逃不了,但是他却没有这样做,他宁愿给她自由,也不愿把她禁锢在这皇宫里。 他是允翼,一个温润如玉的男子。 是否与她有理不清的缘,无论她怎样逃避,都是活在他的世界里。 “不知皇上有没有注意到,最近许多妃嫔衣服上的绣花都是这种针法。”云清媛故意说道,因为陶芷鸢躲在帘后,她也不敢戳穿,允翼前来询问她,应该是不知道这人是陶芷鸢,自己何必不推波助澜,就算陶芷鸢有意躲避,能敌得过皇上一句话吗? “皇上,老奴也注意到了,今年妃嫔的春装和夏装的绣花都精致了不少,皇后娘娘和贤妃娘娘的犹为瞩目。”经云清媛这样一说,苏彦也反应了过来。 陶芷鸢心里闷哼一声,因为皇后和贤妃的衣服大多都出自她手的,只要允翼命人一查,定会找到她,但是回头一想,云清媛刚才说那句话,似乎是有意的,她很快又摇摇头,上次云清媛为了不暴露她出来,被允翼幽禁,自己怎么可以怀疑。 “难道是司制房的?”允翼蹙眉,手不禁握紧香缨。 “皇上,要不要奴才去司制房问一问?”苏彦又说。 允翼一愣,虽然心里很想知道她是谁,但是……他神色顿时黯然,摇摇头,说道:“罢了,就让她生活平静些吧。” 一句话,让帘后的陶芷鸢顿时热泪盈眶。 他竟然这样说…… 云清媛也不知道允翼为什么会不去找陶芷鸢,心里有些失望。 苏彦也不敢多话,随着允翼一起离开惜云阁。 这时陶芷鸢才敢出来,眼睛确是红红的。 “究竟是怎么回事?皇上怎么有那个香缨?”云清媛连忙问道。 陶芷鸢心想,这事也不好说清楚,况且云清媛知道太多也不好,便摇摇头:“姐姐,你别问了。” 云清媛虽然脸上没有多做表情,但内心已经是鄙夷陶芷鸢,和皇上纠缠不清,还要和施复林有暧昧。她不禁抓紧手绢,心中徒然多了一种怨恨。 “好了,你不说我就不问了。”云清媛淡淡地说道,“我也累了,你先回去司制房吧。” 陶芷鸢哦一声,感觉云清媛今天对她很冷淡,但也没多想,在这五月的炎热天气里,谁的心情也会摇摆不定吧。 回到司制房,不见秋静,便去指导准备参加女史考试的小宫女,见她们最大的也不过是十岁,忽然有些心酸,她们这个年龄,不是该和伙伴们做游戏,在父母的怀抱里撒娇吗? 到了傍晚,就是和施复林他们相约的时间。 夜幕降临,深蓝色的天空中出现点点星辰和皎洁的月亮,晚风徐徐,吹在脸上感觉很舒服。 转个弯,便是大内侍卫的宫殿。 可是她刚转弯,便吓了一跳。 无数的蜡烛放在小路的两旁,照亮了整个庭院,如梦如幻,把庭院渲染得美丽至极。在小路的尽头,她一眼便看见施复林。 她心情大好,想跑快点可是又怕把 蜡烛弄熄灭了,只好慢慢走过去,才发现,除了施复林他们三个,还有映梦、秋静还有张姑姑。 “你们怎么也在这儿?!”陶芷鸢许久不见映梦和张姑姑,难免有些兴奋。 “你这个糊涂鬼,连自己的生辰都忘了吧!”映梦笑道,“看!这是我们为你布置的,喜不喜欢?” 陶芷鸢一想,她的生日可是十二月二十四啊,不过很快又反应过来,她现在的身份是云清凌,生辰正是今天五月初四。 “对对对,你看我都忙得把自己的生辰都忘了。”陶芷鸢只好说道。 “我已经派人去请云才人了,很快就到。”施复林看了看天色。 恰巧这时,一名大内侍卫走进庭院,朝着施复林说道:“禀报施统领,云才人身子不适,说不过来了。” 施复林蹙眉:“你有没有跟云才人说今日是她妹妹的生辰?” “说了,可是云才人还是推辞了。”那侍卫实话实说。 施复林有些为难地看了看陶芷鸢,今天明明是想给她一个惊喜,可是却让她失望了。 陶芷鸢倒也没介意,她想,可能是云清媛知道今天并不是她真正的生日才没有过来,便说:“没关系,下午我刚去了姐姐那儿,她提前送礼物给我了。” 施复林让那侍卫退下,脸色终于好看了一些,舒心一笑:“那就好,我和老东老刘给你准备了一些酒菜,祝贺你生辰快乐。”他指了指在凉亭下边的桌子,上面摆满了美味佳肴。 陶芷鸢也不好扫大家的兴,便吆喝大家过去。 一人一杯清酒,为陶芷鸢庆生,或者是说为云清凌庆生才是对的。 想起来,她用云清凌这个身份在宫中已经生活了大半年了,这时云清凌已经十六岁了,她再等九年,就可以出宫,这么漫长的岁月,她要如何度过。 望着这一班好友,人生如此也无憾了。 映梦和秋静一拍即合,桌子上的美食全被她们扫光。施复林他们三个人男人当然是以饮酒为乐,畅谈政事。 张姑姑还有差事,要提前离开,陶芷鸢便送她出去。 “都不知道是福还是祸,锋芒太露,总会招人嫉妒。”张姑姑语重心长地说。 陶芷鸢虽然心中也料到有那么一天,但是没有想到那么快,从自己提出的方案被采纳,到升为掌制不到一年时间。贤妃是她的后盾,可是也有周璐莹那么一个敌人。 “张姑姑,你放心吧,我会小心的。”陶芷鸢拍了拍张姑姑的手背,尽量轻松地说道。 送走了张姑姑,陶芷鸢才是真正地惆怅起来,她何尝不是也在担心这些呢,只是她已经走到这一步了,哪还有退缩的道理。她感谢允翼,是他没有把她永远拉进这残酷的斗争中。 3、纠缠不清 他是皇帝,自然有舍弃不了的东西,他不像奕,为了自己想要的东西抛弃所有,包括她。还记得那首歌,允翼是希望和自己心爱之人比翼双飞的。 如今,她知道了那个太医便是允翼,而她所帮助的又是贤妃,她第一次动摇了,贤妃一旦真正掌管六宫,那允翼真的是没有任何的反抗机会了,坐以待毙?还是做一个傀儡皇帝?抑或是,等到龙子诞下,就逼其退位? 每一种可能,都让陶芷鸢心寒不已,她此刻多么想,不顾一切,在他的身边帮助他。可是,她除了刺绣,运用一些现代的小聪明,除此之外,她还懂什么。 “清凌?你怎么了?” 陶芷鸢一下子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蹲在一棵树下,回头一看,施复林正站在她的背后,她大窘,连忙站起来,才发觉自己的腿已经麻了,整个人向前倾,下意识闭上眼睛,然后,只感觉到自己投入一个温暖的怀抱,带着一种刚阳的气息。 “没事儿吧?”施复林紧张地问道。 陶芷鸢连忙挣脱出来,脸颊红了大半,在夜色中更显得风情万种,她勉强站稳了,摇摇头:“没事。” 施复林也有些不自然,他轻咳了一声,说:“见你许久没回去,我便出来看看了,老刘说要表演助兴,你看如何?” “好啊,刘大哥主意还真多。”陶芷鸢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心情,又是笑得灿烂。 回到庭院,只见老刘右手持剑,左手拿着一壶酒,在空地上耍起了剑术。月光迷离,老刘饮了一口酒,身体一歪,用剑支撑起他整个身体。 陶芷鸢笑着说道:“醉剑!刘大哥倒是耍得出神入化了!” 老刘“嘿嘿”地笑了两声,因为有了醉意,脸颊通红,他一个翻身,收起剑,把酒壶往陶芷鸢面前一伸,豪爽地说道:“你看大爷我的剑法了得吧?你偏要跟老东学,现在后悔了吧?不要紧,我再给你一次机会,你是要跟他学还是跟我学?” 陶芷鸢哑然失笑,当初要学习剑术,施复林是大内侍卫统领,自然是不得空的,这事便也落在老东和老刘的身上。 “刘大哥的剑法太浮躁,破绽太多。”陶芷鸢拿过他的剑,“相反,东大哥的剑法沉稳,若和你比试,一开始可能处于下风,但是肯定会后来居上。” “你这小丫头,就爱损我!” 陶芷鸢挥剑耍了几招,刚中带柔,步法融合舞步,正是现代的剑舞。她青丝柔顺,衣角扬起,说道:“可是你只要一开始先发制人,三招之内战胜对手,自然也不会让人有机可乘。” 施复林赞许地点点头:“说得不错。” “哎呀,你们都说这些,闷死了。”映梦在一旁嚷着,一脸不满。 陶芷鸢停了下来,看着已经被扫清光的桌子,不得不佩服映梦和秋静。 “那两位大小姐,你们来跳个舞,怎样?”陶芷鸢眨眨眼睛。 映梦想了一下,点点头:“可以,不过你得唱歌助兴。” 陶芷鸢差点咋舌,怎么又扯到她身上去了。 “许久不听你唱歌,挺怀念的,你就唱一曲吧。”映梦得意地说道。 施复林脸上也是期待之色,附和说:“唱一曲吧,我吹笛和音。” 见施复林都这么说了,陶芷鸢自然是推辞不过,她只好答应下来。 施复林拿出笛子,试了试音,问道:“唱什么曲?” 现代歌曲他肯定不会吹奏的,而她只唱过一首古代歌曲,便说:“比翼双飞吧。” “可是皇上所作的那首?” 陶芷鸢心中又是一阵惆怅,点点头:“对。” 笛声奏起,映梦和秋静也翩翩起舞,陶芷鸢张开嘴,开始唱起来:“春风拂过青丝,为伊人叹息,月儿悄上墙角,照一场别离,鸳鸯湖中游,相思在心头,掩不住的忧愁,藏不了的痴情,只愿与伊人比翼双飞。” 这是允翼的愿望,可又是那么遥不可及。 施复林手指都颤抖起来了,正是这把嗓音,正是这样的一个女子唱出如此有情感的歌曲! 夜风吹来,树枝沙沙地响。 在转角处,似乎有一个冰冷孤寂的身影,被树木遮盖。 云清媛站在那儿好像已经很久很久,树叶在她的头上轻轻摇曳,恍若触手可及的噩梦。 她静静地站着,耳边是温柔得撕心裂肺的歌声,她盯着施复林,指甲嵌入手心里,体内的血液仿佛停止流动。 她不愿相信的,可是她听到陶芷鸢腰间所挂的铃铛发出响声的时候,这个不是噩梦,她看到的全部都是真的! 施复林的眼眸里,是难离难舍的情感,那是一团火,灼伤了她的心。 他从未用这种眼神来看过她,那是爱情吗? 不知不觉中落泪,那他为什么要对她这么好,是她自作多情吗? 把目光转移到陶芷鸢的身上,她第一次感到如此愤怒,怨恨的眼神从未停止。 夜深时分,映梦和秋静已经疲惫不堪,早回去休息了,陶芷鸢和施复林收拾好东西,她便告辞离开。 她没有让施复林送,毕竟是夜深了,让别人看见也不好。 谁知施复林却追上来,拿出一封信,说:“刚才一直忘了,这是你大哥叫我给你的。” 陶芷鸢一愣,木然接过,朝着施复林点头道谢,便转身离开。 在角落处,她打开信,在微弱的灯光下,看见“爱意”两字,她顿时一惊,信也因此跌落,飘向不远处的路灯。 要看那封信就快被化为灰烬,她连忙跑过去,把烛火里的信拿出来扔在地上踩熄。她看着残留的纸片,想把信拼凑回来,但是她忽然停住,一咬牙,把残余的纸片扔回路灯,只留下一团灰烬。 有些事情,是需要快刀斩断。 她和允翼,亦是如此。 只是,他们都只是在回避。这样也好,她本来就属于这个地方的。 4、清媛的狠 多日不见云清媛,今天她竟然主动叫陶芷鸢去惜云阁。 陶芷鸢自然是兴奋的,自从前几天在惜云阁撞见允翼之后,云清媛一直对她很冷淡,若即若离。 来到惜云阁,风景依旧,云清媛早已在主殿里等候。 “姐姐。”陶芷鸢轻轻唤了她一声,云清媛转过头来,容颜有些憔悴,脂粉都遮盖不住她的苍白,她一笑,似乎有无尽的忧伤,眼眸里却没有笑意。 “你来了?”云清媛招呼陶芷鸢坐下,“这天气热得要命,可能过些日子还更热呢。” 陶芷鸢点头表示同意:“姐姐,你脸色怎么那么差?” 云清媛一怔,又是淡笑:“夏天蚊子多,昨晚没睡好而已,不用担心。” “那姐姐你要多注意身体,别生病了。”陶芷鸢担忧地说道。 “我不碍事,倒是你啊,有没有想过回去家乡?”云清媛转移了话题。 陶芷鸢黯然地摇摇头,怎么还有可能回去呢。 “难道你已经忘了你的心上人了?”云清媛故意问道,并注意着陶芷鸢的神色。 陶芷鸢脸色一柔,想起了允翼,说:“都过了那么久了,也该放下了,在这里也能找到更好的。” 云清媛心中刺痛,但是脸色却不变,她说的是施复林吗?她不多想,吩咐季香端出一碗酸梅汤,说道:“这天气毒辣,我知道贤妃娘娘是热底子,容易上火,这是我家乡的酸梅汤,你就给贤妃娘娘送去吧。” 陶芷鸢不解:“为什么给贤妃送去?这些尚食局会安排的,酸梅汤尚食局也会煮啊。” “怎么说你好呢,你是贤妃娘娘的人,得做些事情表明你是忠心耿耿的,况且啊,这是娘亲教我做的,这味道恐怕连尚食局都做不出来。” 陶芷鸢想了想,也觉得云清媛说得有理,便说:“还是姐姐想得周到,那我等会儿给贤妃送去。” 云清媛满意一笑,拿出食盒把酸梅汤装好,说:“打铁要趁热,这都是晚饭时间了,这时候送去最好。” “这可是皇帝不急太监急了。”陶芷鸢见她心急,也只好拿着食盒去明玉宫。 明玉宫比皇后的昭阳宫一点都不逊色,昭阳宫是富丽堂皇,而明玉宫无论是主殿还是偏殿,都能见到玉的影子。 胡翎接过食盒,脸上是客气的笑容,说:“云掌制真是有心了。” 韦曼卉刚吃完晚饭,坐在贵妃椅上,眼睛含笑,说:“本宫现在还饱着呢,等会儿吃。” 陶芷鸢想着还要去找老东练剑,便先离开了。而韦曼卉的眼神却越发冷峻起来,她看了一眼胡翎,胡翎立刻会意,拿出一根银针,沾了沾酸梅汤。 银针慢慢变黑。 胡翎皱眉道:“好大的胆子!竟然敢下毒!” 韦曼卉起身,端详着那晚酸梅汤,若有所思地说道:“凭她那个性,下毒不像她,况且她也知道本宫的膳食都是要经过检查的……胡翎,你去查查,这碗酸梅汤是出自谁的手。” 胡翎连忙出去查证,片刻便回来,脸色凝重地说:“回娘娘,是云才人。” 韦曼卉冷笑一声:“果然是她。” “娘娘?”胡翎一向都很佩服韦曼卉,但是想不到韦曼卉已经料到是云清媛。 “喜梅一直监视云清媛,前阵子施复林甚为照顾她,可是最近施复林却和云清凌走近了……”说到这儿,韦曼卉故意一顿,眼神带着一丝鄙夷,“还记得上个月进贡的平安铃铛吗?本宫也挺喜欢的,可是皇上却把铃铛赏赐给云清媛,而云清媛又把铃铛送给施复林,但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铃铛却到了云清凌的手里,你没看见她刚才还挂着吗?” “奴婢看见了。”胡翎回忆道,“所以云清媛便心生嫉妒了?这宫里谁都知道娘娘对膳食很留心,云清媛便是看中这点,把有毒的酸梅汤由云清凌送出,自然也把眼中钉除去了,唉唉,都是亲姐妹,想不到云清媛这么心狠手辣!” 韦曼卉看着自己的玉手,仿佛非常满意自己平日的护理,淡笑着:“在这宫里头,哪里还顾得上亲情,但是本宫却想不到,云清媛竟对施复林有意,这可是淫秽后宫的。” 胡翎也感觉到事态严重,如果出了什么事,便会被太后和周璐莹抓住把柄,说贤妃管理后宫不力,便说:“娘娘,这事可要杀一警百,不能让其歪风继续滋长!” 韦曼卉摆摆手:“云清凌是很聪明,但是她太重感情,对身边的人很信任,也很重视。要是让云清凌知道,她们的姐妹情分肯定会决裂的,到时候,本宫便不能很好地操控云清凌了。” “那娘娘的意思是……” “叫喜梅盯紧点,可不能出什么差错了。” 韦曼卉盯着那碗酸梅汤,声音凌厉。 ** 今晚是施复林值夜班,老东的妻子肚子作动,恐怕是要生产了,就只剩老刘和他一起巡逻。 夏日鸣叫得厉害,再转几个角便是惜云阁,他有些迟疑。 其实他心里一直对云清媛存有愧意,之前还误以为唱歌的是她,对她特别照顾,而如今,却时时都想躲着她。 老刘为人机灵,看出了施复林的难处,说:“大哥,我们绕个道,听说那边路黑,经常有宫女摔倒呢。” 施复林点头同意,便转身向另一边走去。 刚转个角,耳朵便传入两把交谈的声音。 施复林生性警惕,向老刘打了一个手势,两人放轻脚步,靠在墙壁,仔细听着。 “娘娘说了,可要盯紧点,不然我们都得掉脑袋!”这是一把女子的声音,嗓音有些刺耳。 “喜梅姐,你就放心吧,我在惜云阁当差那么久了,云才人有什么事我还不知道的,我肯定盯得紧紧的,不让她有任何逾越之事。” “真难想象,云才人连自己的亲妹妹也要害,可怜云掌制还当她是姐姐呢。” “这有什么,前朝的元皇后还把自己的女儿给掐死了呢,所以啊,女人说到底还是为了自己。” “可是……唉唉……我们别在这儿嚼舌根了,我得回去给胡翎姑姑复命了。” 接着,两人的脚步渐渐变小,直至没有了声音。 5、不过是一时迷茫 寂静的夜里,只有施复林和老刘沉重的呼吸声。 施复林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那两个宫女说的话,却是如此的清楚,虽然他不知道发生什么事,但是,这事却和云清媛她们姐妹俩有关! “大哥,这事……”老刘虽然听得模糊,但是仍是知道这事和云清媛脱不了关系。之前施复林对云清媛照顾有加,他和云清媛也算有过几次交集,那么温柔的女人,怎么会加害自己的妹妹。而云清凌(就是陶芷鸢)为人就更加不拘小节,他早已把她当做了是他的亲妹,要是有人想害她,他肯定不会善罢干休的! “这事要查得清清楚楚,记住,不得张扬。”施复林声音沉沉的,要是真如那两个宫女所说的,那他要怎么跟她说,凭她那个性,肯定会受到不小的打击。 而在惜云阁里等待已久的云清媛现在是眉头紧皱,好不容易盼到季香回来,问道:“怎么样?可有动静了?” 季香摇摇头,说:“没有,明玉宫那边一点动静都没有。” 云清媛心中疑惑,来回踱步,难不成是陶芷鸢发现了?不,季香一直跟着她进了明玉宫,唯一的可能就是贤妃根本没有碰过那碗酸梅汤,要不然,贤妃怎么会放过有心毒害她的人。 那现在,她要怎么办? 施复林,你是为了她才会来招惹我吗?云清媛手指越发冰冷,在爱情面前,她容易陷进去,可是,也容易迷失自己。 她坐在梳妆台前,看着铜镜里的自己,脸上没有精致的容妆,遮盖不了她的憔悴,伊人消瘦,却等不到他回头一看。 经历过允翼的无情后,施复林对她的好让她渐渐感动,那么英俊潇洒的男子,在等待那么一个女子,她曾经以为那是她。 她扯出一丝冷笑,多么愚蠢! “季香,准备笔墨。” 季香很快才能准备好宣纸和笔墨,云清媛提起笔,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下笔。 “明日亥时,御花园树林,不见不散。” 季香把信送出去后,她又是一夜无眠。 ** 一勾清浅的新月遥遥在天际,夜风带着淡淡的花香徐徐吹来,把这个宁静的夜晚熏出一种莫名其妙的诗情画意来。 云清媛已经早早在这儿等待,为了方便让施复林找到她,她特意多拿了顶宫灯。 树林树叶沙沙,她的心也更加杂乱。 她今日画了精致的面妆,把自己多日聚集的憔悴掩盖住,一身浅绿色的广袖宫装,合着规矩的剪裁,上裳下裙,别出心裁的设计,把她的气质和身段都衬托得极为好看,这是她最喜欢的一件夏装,是陶芷鸢亲自为她设计的,陶芷鸢总是有那么一份心意,可惜…… 她的不幸,似乎都是来自于陶芷鸢。 允翼当初问她那个蝴蝶香缨是谁绣的,要不是她为了陶芷鸢,她怎么会被幽禁,怎么会受尽别人冷眼。如今施复林的出现,让她在浩瀚的大海中找到一片浮萍,可是,陶芷鸢连这都要抢走。 想到这儿,她握紧了衣袖,既然如此,她何必不赌一把。 夜深人静,独自在这个树林里头,云清媛不害怕也是假的,可是却有一股力量在支持着她,她要等到施复林,因为,她写着:不见不散。 亥时早就到了,此时云清媛心中已经有些心慌。 他会不来吗? 不会的。 她摇摇头,给了自己无数的勇气。 又等了好一阵,就快到子时了,仍是不见施复林的身影。 她不由得心灰意冷,整个人像是虚脱了。 他竟然那么狠心…… 像允翼一样…… 忽然听到树叶的嘎吱声,宫灯里的蜡烛仍然在流泪。 云清媛惊喜地转过身,脸上是温柔的笑意,眼眸中忍不住泛滥。 施复林面无表情,身穿大内侍卫统领的官服,显得英俊不凡。 “我……我还以为你不会来。”云清媛哽咽道。 “我本来是不想来的。”施复林总算是明白那两个宫女所说的话,逾越之事,是指云清媛和他!都怪自己! 云清媛身体忍不住微微颤抖:“你说什么……” “想想还是来吧,为了让你死心。”施复林冷冷的说道,“你是后宫妃嫔,是皇上的女人,你该一心一意才是。” “那你为什么还要来招惹我!!”云清媛听了这一句话,神智已经混乱起来,千错万错,都是她已经不是清白之身!已经是皇上的女人! 施复林一沉吟,自知自己有愧于她,但两人怎么也是不合伦理,便说:“你是清凌的姐姐,我自是对你多加照顾。” “你——”云清媛抬起手指指着他,“竟是如此!!她真是该死!我告诉你!她不是我妹妹!” 施复林冷哼一声:“你当然不把她当做妹妹,你竟然把有毒的酸梅汤让她去送给贤妃,分明是想把她置诸死地!清凌一心待你,你竟然如此狼心狗肺!” 云清媛惨淡一笑,说:“你知道了?我可是为了你呀,你知道吗?我爱你,都到骨子里头去了。” “你不用找借口,这是你的自私,从此以后,我们恩断义绝,你继续做你的云才人,我们不相往来!”施复林说完后,转身欲走。 云清媛死活不依,跑过去从背后抱住他,眼泪汹涌流下,心像是被钝刀子一刀一刀地狠狠锉磨着,她大喊着:“不要!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吗?你在背后默默为我做很多事,我以为你也是爱我的,为什么你们男人都是这样,在给我希望的同时,都要往我身上捅上一刀,你们知道我痛吗?你们只顾着自己,对,我们女人命贱,你们便挥之则来,挥之则去,自私的是你们才对!” 听着云清媛的哭喊声,施复林心中多多少少都难受,特别是说到回忆他们的过往,他也是心痛不已,都怪自己误会了,可是云清媛的所作所为,实在让他感到心寒,就算没有云清凌的出现,他们也不会有结果的。 “这事我不会告诉清凌,你好自为之,别辜负她对你的姐妹情意!”他一咬牙,把云清媛的手拉开,身影融入夜色之中。 云清媛瘫坐在地上,盯着他离去的背影,撕心裂肺。 天下男儿皆薄幸! ** 可能有些读者会对云清媛的感情有些质疑,我对这方面也是描写得很少,一个是因为这不是主线,不想交代太多,而她的爱情,多少有一些是我的映射,一个人在感情脆弱的时候,有人特别关心你,就会感动动情,这种现象有很多,而云清媛首先是受到允翼的无情,这对古代出嫁从夫的女子有很大的打击,而她的性格温柔带一点强悍,这就造就她对施复林痴心错对。 6、如梦如玥 时至六月,久久不下雨,已经有不少地方干旱,而赈灾的银两因为官吏贪污所以迟迟未发放到灾区,允翼为此几次龙颜大怒,可是韦森从中作梗,事情也不了了之。 干旱尚未解决,又有瘟疫盛行,宫中也是一阵艾草的味道。有不少流言在民间流传,无一不把矛头指向当今天子为政不仁。便也有官员上奏,提出当今天子到太庙祭拜,祈求历朝帝王保佑,让神灵降福。 韦森当然无异议,把责任推给神灵,自己又能私吞官银,何乐而不为。 如此一来,后宫六局又要忙碌起来,而祭祀大礼所穿的帝王和妃嫔的衣饰全都要重新制作,重担便落在司制房和司珍房上。 后宫妃嫔陪同祭祀,除了皇后和贤妃,就是刚刚连晋两级的周璐莹,此时已经是正三品婕妤。 帝王的龙袍是谭司制缝制的,但是绣花纹的活儿,自然也落到陶芷鸢的肩上。 司制房自然是忙不过来,一些随同宫女和太监的衣服便交给云瑾元负责,云瑾元生意越做越大,现在已经收购了一家绣坊,口碑极好。 离祭祀的日子已经不远,陶芷鸢所绣的九爪龙也快完工,其实龙是至尊的象征,但又有多少人把允翼放在眼内。 她哀叹一声,拿起剪刀,剪下自己的一束头发,用红绳扎住,用剪刀在龙袍拆开一个小洞,把头发塞进入内层,为了不让人怀疑,她又特意用谭司制平日惯用的针法缝上缺口。 让自己的发丝离他近一些,就如她经常陪伴在他的身边。 他有舍弃不了的东西,她也有,两人似乎都很默契地不会有交集。 对于爱情,她不再是死心塌地,就像奕一样,她付出了所有,舍弃了所有,只是换来奕的一句无情的等待。到了这里她才明白,爱情不是一切,和映梦秋静做朋友,是她从未感受过的温暖,云清媛待她如亲妹妹,那是亲情,不知道是要积了多少辈子的福才有的。 可能允翼只是她的一个过客,她始终是不属于这里的。 祭祀之前要斋戒十日,其间必须不喝酒,不吃荤,不行同寝之事,以示对祖先和神灵的庄敬。 允翼也乐得自在,每日都宿在自己李的鸣鸾殿中。 陶芷鸢一直想不通,允翼和方巧青成亲多时,为什么会一直没有所出呢?而且允翼很多时候也宿在贤妃那儿,贤妃的肚子却也毫无声息。 后来秋静才告诉她,皇后方巧青曾经诞下皇子,可是不满周岁便夭折了,方巧青身体也因此虚弱了不少。至于贤妃,自小身体底子就寒凉,不容易受孕,现在每天都要喝药调理。 她明白,没有子嗣,皇位是坐不稳的。 允翼是否不想再坐这个皇位呢? 由于祭祀要进行多日,六局的尚级、司级和掌级皆要随行侍候,张姑姑得知后,便托陶芷鸢替她办一件事。 太庙是在普佛寺,集人杰地灵于一身,祭祀的一切事宜都已经打点妥当,择了良辰吉日,便也浩浩荡荡地出发。 一日车马劳顿,到了普佛寺已经是傍晚时分,安顿好之后,劳累一日的人早早已经就寝。 而陶芷鸢却故意不睡,等到夜深人静,才偷偷地走出去。 根据张姑姑所画的路线图,她要找的地方是在普佛寺的半山腰处,山路被修理得还算平坦,陶芷鸢提着一个桃木盒子和灯笼也不算难走。 走了约半个小时,终于到了。 只见在银色的月光下,一间房子显得格外孤清,她渐渐走近,那房子竟亮起了灯火。 陶芷鸢心中疑惑,走到那房子跟前,本来张姑姑说把桃木盒子放到门前就行了,可是这屋子的主人都点亮蜡烛了,这样做,未免不太礼貌了。 想到这里,陶芷鸢敲了敲门,嘎吱一声,门打开了,却没有人站在那儿,只看见屋子里,一张普通的桌子,旁边正坐着一个女子。 “外头露重,快进来吧。”那女子头也不偏。 难道屋里还其他人?那女子坐在那儿,又是谁开的门? 她吹灭了灯笼,走进屋里,把灯笼放在地上后,便关上门。 “贵客,来,喝杯水。”那女子倒了两杯水,往她对面的座位一推。 陶芷鸢也不好推辞,便坐下来,这才看见那女子的相貌,该用什么来形容好呢? 形容四大美女的沉鱼落雁,闭月羞花用在她的身上一点都不为过,她的一颦一笑都足以倾国倾城!试问世上还有比她更美的女子吗?!她身穿白色衣裳,绾着一个简约的发髻,插上一支玉簪子,整个人散发着灵气,特别是她嘴角的淡笑,透露着一股如春风般的暖意。 那女子见陶芷鸢望得痴呆了,垂下眼眸,说:“可是新柔叫你来的?” 新柔是张姑姑的名字。 这时陶芷鸢才回过神来,连忙点头,把桃木盒子一推,说:“是张姑姑叫我把这个带给你的。” 那女子也不看,盯着陶芷鸢,似乎很感兴趣,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陶芷鸢犯难了,该是告诉她自己叫云清凌还是陶芷鸢好呢? 白衣女子见她迟疑,嫣然一笑,酷似仙女般迷人,说:“你在宫中任什么职位的?” “在司制房任掌制一职。”不知道为什么,陶芷鸢对着她总是有种不自然的感觉。 “年纪轻轻,便是掌制,前途可谓无可限量。” 陶芷鸢听不出她到底是褒还是贬,只好不作声。 “我叫胡如玥,你呢?”她一直对陶芷鸢的名字很感兴趣。 陶芷鸢见她先说了,便只好说:“我叫云清凌。” 胡如玥摇摇头,双瞳如秋水,说:“这不是你的名字。” “我……”陶芷鸢暗自心惊,“我确实是叫云清凌。” “可你的命格不应该是这样的,云清凌这个名字,觅得一生挚爱,为了情爱甘愿放弃一切,可是最后……”胡如玥故意一顿,瞅着陶芷鸢。 “最后什么?!”陶芷鸢霍地站起来,紧张地问道。 “不可说也,会遭天谴的。” “你是算命的?”陶芷鸢问道。 胡如玥一脸谦虚:“略懂一二。” 7、徘徊死亡边缘 “一个女子在普佛寺,这都是和尚住的地方,你不简单。”陶芷鸢警惕地望着她,张姑姑拜托她把桃木盒子带来的时候,她也没多问,可是现在她心里就是有那么一种感觉,这个叫胡如玥的女子,不简单! 胡如玥嗤笑一声:“你不是也不简单吗?我只是一个守灵人罢了。” “你——”陶芷鸢被她弄得无话可说。 “单看你的面相,你一生沉浮,却不知如何才能走到尽头。”胡如玥站起身,在陶芷鸢的身边来回踱步,“有些情意该断就断,拖下去只会害了你。” 陶芷鸢静静的听她说话。 “你要小心身边的人,特别是那个你觉得是至亲的人。” 陶芷鸢这时一想到的便是云清媛,马上便觉得胡如玥胡言乱语,不禁满腔怒火:“你胡说八道!”说完,便走过去拿起灯笼点着,打开门准备离开。 胡如玥并不生气,对着她的背影又说:“见新柔托你帮忙,你也是一个善良的人,我便再多说一句,你千万不可陷入那黑暗的后宫里头,你现在的心是活着,可是很快便是死的了!” 陶芷鸢也不理她,头也不转地下山。 胡如玥倚着门框,笑容忽然有些惆怅,明知是条不归路,可是有哪个能回得了头。 她,也不过如此。 缓步走进屋里,一挥手,门换上,烛火熄灭。 ** 在普佛寺的中央广场之上,一切祭祀用品皆已准备妥当。举行祭祀的普佛寺的方丈,今年已经是一百多岁的高龄,但仍然是身体力行。 擂鼓敲钟之后,方丈朗诵佛经,允翼、方巧青、韦曼卉和周璐莹虔诚上香,行三跪九叩之礼。 跪拜磕头之后,便入太庙,四人跪坐在蒲团之上,这时祭司开口唱喏,允翼听到这唱喏声,只觉得心境平和。 广场之上还在举行驱鬼的舞蹈,那带着面具的人一直在摇铃铛,宫女太监一律跪下祈福。 而六局却免受这种苦,在佛寺中管理大小事物,也因为这样,陶芷鸢才见到总管六局事物的统御女官容绮韵,她正分配工作,枣红色的衣服衬上一些金色,绣着海棠花,把她的正三品的地位显示出来。 陶芷鸢见她把一切事物安排得妥妥当当,佩服不已。 天气炎热,自然要准备许多下火的食物。 尚食局忙得人仰马翻,陶芷鸢和一些掌级的姐妹也一起过去帮忙。她正在帮忙冲洗蔬菜瓜果,有一宫女惊慌地冲进厨房,喊道:“云掌制可在?!” 陶芷鸢站起来,不解问道:“干什么了?” “快!快跟奴婢来!” 跟着宫女在寺院里穿插,来到一间禅房跟前,陶芷鸢认得,这是允翼休息的地方,她不由得恐慌起来,究竟发生什么事情了? “回禀皇上,云掌制带来了。”宫女恭敬说道。 “快进来吧。”陶芷鸢认得,这是苏彦的声音。 宫女打开房门,只见禅房里头跪着几个人,允翼和方巧青坐在主位,韦曼卉和周璐莹坐在下边。 陶芷鸢低着头,不敢望着允翼,跪下行礼,怕他听出自己的声音,便哑声道:“皇上吉祥。”她的旁边跪着的是谭司制,还有朱尚功和统御女官容绮韵,再微微抬头,几个女人还穿着祭祀的冕服,可是允翼却换上常服,陶芷鸢一惊,难道…… “皇上,人齐了。”苏彦扫了一眼她们一眼,提醒道。 “皇后,你说吧。”听得出来,允翼颇为恼火。 方巧青也是一脸凝重,她看了允翼一眼,才说:“刚才本宫跪得久了,站起来时就不小心踩到皇上的衣角,却听到撕裂一声,从皇上的冕服里掉出这一样东西……” 陶芷鸢抬起头,只见方巧青旁边的宫女拿着一束发丝,让陶芷鸢差点跪不住。 允翼看了一眼陶芷鸢,觉得颇为眼熟,但是又想不起来,再加上心中又恼怒,一个祭祀仪式竟然出现如此不吉利的事情,自然没在这事上纠缠,冷冷地说:“朕的冕服,是谁负责的!” “回皇上,是奴婢缝制的,云掌制是负责绣花纹的。”谭司制瞥了一眼陶芷鸢,眼神恶毒。 “这么说来,两人都有嫌疑了。”周璐莹盯着陶芷鸢,又说,“皇上,这事一定要严惩,以杜绝类似的事情再次发生。” “事情还没有查清楚,怎么可以武断呢,如果是谭司制干的,自然和云掌制没有多大的关系。”韦曼卉力护陶芷鸢。 “谭司制,朕问你,可是你干的?”允翼听见韦曼卉和周璐莹又开始争执,不免心烦意乱。 谭司制连忙俯首,惊惶地说道:“奴婢没有干过,请皇上明察,还奴婢一个公道,别让卑鄙小人陷害奴婢了。” 允翼又把目光移到陶芷鸢的身上:“那可是你?” 陶芷鸢保持冷静,若是此时乱了阵脚,那可是必死无疑了!她深呼吸了一口气,继续哑声说:“奴婢只负责绣上花纹,其他的一律不知。” “两个人都互相推辞,自是难以查明真相。皇上,在冕服里放上发丝,是对祖先和神灵的大不敬,依臣妾看,将两人都供奉给神灵,以求神灵息怒,不再降祸给我们大靖朝。”周璐莹提议道。 陶芷鸢不敢相信,周璐莹竟然有如此狠毒的时候,她忽然全身冰冷,感觉坠入一个冰窟。 韦曼卉反驳道:“周妹妹好狠的心,你没有一点菩萨心肠,怎么可去参加祭祀。滥杀无辜,神灵也不会消怒!” 许久不说话的方巧青看了看争执的两人,便向允翼温和地说:“皇上,依臣妾看,这事司制房和是脱不了关系的,就算是和她们没有关系,被其他人放进发丝,但是谭司制身为一房之首必须负责,云掌制协助谭司制管理司制房,理应同罪。” 允翼听后,觉得有理,便说:“来人,将两人拖出去仗毙!以正歪风!” 谭司制和陶芷鸢立刻面无血色,陶芷鸢惊讶地望着允翼,千言万语却无法说出口。 侍卫上前把两人拖下,谭司制大喊冤枉,不停地挣扎,陶芷鸢眼眶湿润,感觉死亡的感觉渐渐靠近,忘了哑声说话,情不自禁地哭喊道:“命如草芥啊!” “慢着!”允翼和韦曼卉同时出声。 允翼认得,这好似是她的声音!之前云清媛不是提示过吗?可能是司制房的,难道……是她? 未等允翼开口,韦曼卉已经拿过冕服,指着上面的缺口,说:“皇上,衣服的缝线全是一人的针法,臣妾认得是谭司制的,这事可能与云掌制无关,望皇上不要滥杀无辜。” 8、虚无缥缈 方巧青示意宫女把冕服拿来一看,确实如韦曼卉所说的,无助地看向周璐莹,周璐莹却注视着允翼,真正的决定权,还是在他的手里。 “先把两人关起来,查清楚再说吧。”允翼看着陶芷鸢泪流满面,心疼痛席卷全身。 是她吗?那个自己日夜思念却不敢一见的女子是她吗? 任由侍卫把她们带下去,允翼又是一阵失神。 要真的是她,又该如何为她脱困。 而韦曼卉和周璐莹,各怀心思,一时间,禅房里头气氛特别凝重。 ** 普佛寺没有牢房,陶芷鸢和谭司制被关在一间小小的禅房里头,听说是犯错的和尚面壁思过的地方。 陶芷鸢和谭司制分别坐在床的两端,倚着墙,饥饿感袭来,两人都变得无力。 陶芷鸢没有想到,天意弄人,她藏起来的发丝竟然被发现了,如今,她是站在鬼门关前了。 允翼要把她仗毙,只是一声命令,便可以把她的性命夺去,而韦曼卉不会让她死的,她还有利用价值。 可是,这事必定要有人负责,但谭司制是无辜的。 她望向谭司制,和谭司制的目光撞个正,她不禁有些愧疚。 “敢做不敢认!心虚了吧!”谭司制咬牙切齿地说道。 陶芷鸢干脆闭上眼睛,不理会她。而谭司制依然不肯放过她:“想我对你栽培多时,你竟然要这样对我,再过着日子,我就能回家乡了,你让我不得善终,我做鬼都不会放过你的!” 谭司制虽然在宫里打滚多年,可是一直尚算顺利,想不到在这个时候关了起来,只要皇上一声令下,她就得死了。而害她的这个人,就在她的眼前! “别说你对我多好,你干的缺德事还少吗?这是你的报应。”陶芷鸢听她说话恶毒,不禁蹙眉。 “我怎么缺德了?!你这个吃里扒外的东西!”谭司制像是被说中了心事,脸涨得通红。 “你私吞绣花的金线,偷窃女史的设计,还收取贿赂,发放高利贷,就凭这些,你不知要死多少次了!”陶芷鸢冷冷地盯着她。 “你——”谭司制的脸“唰”地白了,“你含血喷人!污蔑我!想我死吗?想坐上司制之位?!哼!想得美!” “不是我想做,而是贤妃想我做。别以为自己很聪明,实质上贤妃想你死你就一定要死。” 谭司制全身发冷,自己多年的俸禄,差不多都是寄回家,而放高利贷和受贿的银两,都储存起来,为的就是让自己过一个丰足的晚年。而如今事与愿违,贤妃有意提拔陶芷鸢,而她,就会做替死鬼!那怎么公平,只有她自己下黄泉路! “贤妃答应让我回乡养老,但看来她要食言了,我肯定要做你的替死鬼的!怎样都是死,我要找一个人陪我上路,好让我不孤单啊!”谭司制目露凶光,还没等陶芷鸢反应过来,便扑向陶芷鸢,双手掐住她的脖子,用脚按住陶芷鸢挣扎乱踢的双脚。 陶芷鸢只能拼命地抓住谭司制的双手,想把谭司制推开却无能为力,空气越来越稀薄,谭司制狰狞的模样越来越模糊,她感觉死神已经来到了她的身边。 要是这样死掉了,能不能回去现代?她讨厌在这儿步步惊心和胆战心惊的日子了! 忽然听到一声响声,她脖子的双手松开,空气灌入,弄得她连续咳嗽,眼泪都快挤出来了。她被拥入一个暖暖的怀抱,让她觉得安心,她鼻子酸了,情不自禁地轻声唤道:“翼……” 施复林的身体一僵,难道冕服里的发丝真的是她放进去的?他一咬牙,无论如何,他都要救她! 陶芷鸢逐渐清醒过来,这才发现拥住自己的是施复林,她立刻大惊失色,连忙推开施复林,偏头一看,谭司制被打落跌坐在地上,脸色惨白,发髻有些散乱,却还是心有不甘地瞪着陶芷鸢。 “小妹,你没事吧?”老东看见颈部的伤痕,担忧地问道。 陶芷鸢摇摇头:“没事,还好阎王不收我。” “看你这个鬼马精灵的丫头,这个时候还说笑!”老刘哈哈大笑起来,“要不是我们及时赶到,你可真的要去见阎王了。” 陶芷鸢才反应过来,按理她们是罪犯,连饭都没有得吃,探视更加不用说了,便问道:“你们怎么来了?” 施复林脸上看不出是喜是怒,他说:“皇上召见你。” ** 禅房里点了檀香,烟雾在鎏金博山炉花枝交缠的空隙中袅袅纠缠升起,聚了散了,谁知道是融为一体了,还是消失了。 允翼已经这样坐了很久,手里握着那个蝙蝠香缨,直到陶芷鸢来到还是如此。 桌上是美味的斋菜,允翼示意陶芷鸢吃一些,可陶芷鸢却没有动,尽管她的肚子很饿。 陶芷鸢也在盯着那香缨,手心已经冒汗。 “是你?”允翼良久才吐出一句话。 陶芷鸢不作声,她的喉咙像是被火烧着。 “印象最深的是你的嗓音,朕不会认错的。”允翼并不恼怒她的无礼,微微一笑,“你刚才回朕话的时候,特意说话沙哑,你是早知道了朕的身份吧?” “是的。”陶芷鸢颔首道。 允翼这时笑容有些牵强:“你还是秀女的时候,朕就见过你。” 刚刚知道了她就是自己日夜牵挂的人之后,苏彦就去查了她的底细,她竟然原本是秀女,是八品采女。而自己隐约记得的荷花图,是她所绣的,自己还亲口问了她的名字,但是…… “皇上还不是不记得了吗?”她忍不住出言讥讽。 “朕……”允翼一时也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皇上不必多想,这都是往事了,没有人会记得的,就像那宫女和太医一样,他们只是陌生人!”陶芷鸢已经眼眶湿润,在爱情面前,她就是输得那么彻底! 允翼握紧香缨,千言万语抑制在心头,他如今知道了,冕服里的发丝是她放进去的,那代表什么?他心里很清楚,可是她却是贤妃的人! “朕知道你的情意,可是你是贤妃的人,朕重新封你为妃,自愿你与朕不是敌人。” 允翼紧盯陶芷鸢,他在等她的回答! 烟雾在两人面前弥漫,模糊了两人的容颜! 陶芷鸢咬破了自己的嘴唇,腥甜的汁液蔓延在口中齿间,胸膛的血气澎湃到无法抑制! 9、悬殊的较量 “奴婢……”陶芷鸢手紧握成拳,指甲嵌进手心,却不觉得疼,“奴婢自愿自己的丈夫只有奴婢一人,只疼爱一人。” 这句话,她曾经对他说过,现在再说起来,是那么的无力。 允翼黯然地闭上眼睛,他早已料到她是这样的回答,沉默良久,心似乎不是那么疼了,他才继续说:“你选择继续帮她,那便是朕的敌人,现在只要朕一声令下,你性命难保。” “路是奴婢自己选择的,奴婢不会后悔。” “你……就是这种倔性子。”允翼怎么舍得她死,那是对自己的一种折磨,就算他自小在皇室中学会了取舍,但对于她,怎么能舍得。 陶芷鸢连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这样的性格是好是坏,从对奕多年感情的执着,到自己对允翼的感情错付,自己不是倔强地坚持下去吗?奕选择了离她而去,而允翼,她做不到和其他女子共侍一夫。 “你决定了的,朕也改变不了,你好自为之吧。”允翼唤了声门外苏彦,把陶芷鸢送回去。 盯着蝙蝠香缨,他忽然觉得很沉重,他是一个沉重的负担,或许她根本背负不起。 ** 夜色正浓,陶芷鸢望着窗外的月亮,心里不知道是什么滋味。 她和谭司制分开关着,一个禅房里头,黑漆漆的,像是一个无底的黑洞,令人恐惧。 可能明天,她就要告别这个世界了。 成大事,必定要有牺牲,而她,可能就是那微不足道的牺牲品。 她有了倦意,昏昏欲睡。 却听见门嘎吱地打开了,在月光下,投下一个黑影,陶芷鸢还没看清来人是谁,便被黑衣人抓起手腕,掩住嘴巴,扛在肩上,奔出禅房。 那人轻功了得,不一会儿便离开了普佛寺,在树林里,陶芷鸢咬了一口掩住自己嘴巴的手,见那人吃疼松手,便立刻大叫:“救命啊!” 那人停下来,把陶芷鸢放下,扯下遮面的黑布,说:“清凌,是我!” 陶芷鸢借着月光,才勉强看清黑衣人正是施复林。 “你干什么?你要抓我去哪儿?” “我是奉皇上的密旨,带你离开!”施复林解释道。 陶芷鸢一愣,他没有牺牲她,而是给她自由!让她远离这个残酷的战场,这场残忍的战争。但是,她怎么离得开。 “我不能走,我不能。” 施复林着急地问道:“为什么?!你留下来可能是死路一条,你是在和皇上作对,是和太后较量,你就算这次能逃过一劫,可是下一次呢?你知不知道你每天都活在刀剑下?!” 他知道皇上的用意,他也知道了皇上和她的情意,如今皇上放弃她,他还有机会,他自私,他不能让她继续留在皇宫里。 陶芷鸢凝视着施复林,说:“那我姐姐怎么办?留她一个人在宫里吗?” “她不值得你这样为她,你知不知道她……”施复林顿住,挣扎了一番,还是决定不说出来,“算了,总之你听我的就行,离开皇宫,别再回去了。” “我不走!就算她怎样都是我的姐姐!我不能丢下她!”陶芷鸢转身往普佛寺走,施复林连忙拦住她,一记手刀挥下,想把她击晕。 一条白色的纱布飘来,缚住施复林的手,陶芷鸢诧异不已,循着纱布看去,一个女子正坐在一棵树的树枝上,白衣皓雪,裙裾飘飘,宛如仙女般美丽。 陶芷鸢认得,这女子正是昨夜见过的胡如玥。 “人家不想走,你偏要逼迫别人走,这样可不行。”胡如玥一挥手,把白纱收回,似笑非笑,散发着无尽的韵味。 施复林警惕地看着她,拔出剑,问:“你是谁?” 胡如玥仔细打量了他一番,忽然冷笑一声,又有一股冷艳的气质,她盯着施复林说道:“看你的样子和和施怡冰还有两分相像,你是姓施的?” 施复林见她不回答自己,反而直呼当今太后的名讳,单凭这点,便可将她凌迟处死!他也毫不客气说道:“我姓什么与你何关!你不要在这儿多管闲事,要不然我可对你不客气了!” 胡如玥嗤笑两声,不在乎地说道:“姓施的总是有一股霸气,可是,我讨厌。小妹,你可是愿意跟他走?” 古代真是多奇人异士,这个胡如玥可能就是一方高手,陶芷鸢只是学得三脚猫功夫,根本不是施复林的对手,她立刻摇头说:“我不愿意。” “那好,见你我相识一场的分上,就帮你了。”胡如玥说完,将白纱飞出,卷住陶芷鸢的腰肢,一扯,把陶芷鸢拉向自己。 随着陶芷鸢的尖叫声,施复林一手拉住陶芷鸢的手,一手挥剑,把白纱砍断,陶芷鸢失去胡如玥的拉力,整个人倾向施复林。 “男女授受不亲,快放手了。”胡如玥似乎有些不满,她如轻盈的蝴蝶般飞起,莲步轻生,掠影一般冲向施复林,卷起漫天的树叶,又缓缓飘落。 见她气势汹汹,施复林也不敢轻敌,把陶芷鸢推到一边,挥剑迎敌。 胡如玥身上白纱飘出,和施复林周旋,施复林剑法极快,看出胡如玥故意回避,便腾空而起,长剑直指胡如玥。 胡如玥见他剑法利落,轻功飘逸,不禁赞许一笑,笑声如银玲,清脆悦耳,她在半空中游走,不时回头一看,施复林紧追其后,他感到前所未有的压力,这个女子轻功了得,内力雄厚,要是她认真起来,自己肯定不是她的对手。 他目光一凛,杀气蔓延开来,加快速度,眼见就要刺中她,胡如玥忽地转身,两指夹住他的长剑,却无半点损伤,她用力一震,施复林只感觉到一股莫名的气息涌来,他只好松手,准备逃离这个危险女子的身边。 胡如玥哪里肯依,她丢下长剑,速度极快地朝着施复林拍了两掌,施复林整个身体都麻痹了,使不上半点力气,他在心底下诧异,这女子用的究竟是什么功夫,竟然如此厉害! 躲在一旁观看的陶芷鸢见施复林整个人往下坠,吓了一大跳,想要跑过去,胡如玥已经飞到她面前,将她拦住,一把抓住她的手,阻止她过去。 “放心,他死不了的。”胡如玥这时如小女孩一样调皮一笑,她又挥动白纱,绕着几棵树交织成网状。 施复林跌落在上面过了不一会儿,身上的麻痹感才渐渐消退,他翻身跳下,四周已没有了胡如玥和陶芷鸢的身影,他不由得火冒三丈,挥剑把白纱砍个粉碎! 10、狐媚女子 还是那间房屋,还是两杯清水。 陶芷鸢在昨晚看上去还觉得平常,可是今晚看上去却觉得特别诡异和神秘。 陶芷鸢凝视着正在喝水的胡如玥,心里七上八下,最后还是决定先入为主,问:“你到底是谁?” 胡如玥抬起眼眸,风情万种,朱唇微启:“胡如玥。” 陶芷鸢差点气得半死,这个女人怎么就爱耍赖,她耐性子再问一遍:“我当然知道你叫胡如玥,我是问你是江湖高手吗,是哪个门派的,有什么外号之类的。” 胡如玥扑哧一笑,想不到陶芷鸢竟然想得那么复杂去了,她捏紧茶杯,眼神逐渐深邃,说:“我说我是狐妖,你信吗?” 陶芷鸢一怔,随后干笑两声,说:“别说笑了,这世上哪有这种东西。”要是胡如玥真的是狐妖,那她岂不是和妖怪呆在一起了吗?上帝啊,她可不禁吓的。 胡如玥瞅着她的紧张模样,一脸认真,似乎说的是真话,陶芷鸢忍不住颤抖,小心翼翼地问:“你真的是狐妖?” 这时,胡如玥哈哈大笑起来,说道:“你还真信了,哈哈,好玩!这么好骗的小妹!好玩!” 陶芷鸢不得不承认,自己被人耍了!这个容貌倾国倾城的胡如玥,竟然童心未泯。 陶芷鸢刚想出言反驳,却在此时,已经鸡啼了,她望向窗外,就算在山野中,天色也已经大亮。 “天亮了!我要赶紧回去!”陶芷鸢连忙站起身。 “你回去可能会凶多吉少,要不留在这儿,和我作个伴。”胡如玥眨眨眼,一脸哀求。 看着胡如玥那哀求的模样,楚楚可怜,她是女人都快把持不住了,更何况是男人。她稳了稳心绪,说:“宫里还有我的亲人,我不能不回去。” 胡如玥不以为然地玩弄着自己垂下的青丝,说:“或许那个人真的如姓施的所说,不值得呢?” “我不知道施大哥为什么这样说,但是她是为我付出过很多的姐姐,我怎么能丢下她。”陶芷鸢想起她和云清媛从相识到现在,经历过的种种,那么历历在目,云清媛送她的镯子,她还戴在手上,这是舍不得的情意。 胡如玥叹了一口气,眉宇间笼上一层忧愁,说:“算了,这也是你的劫。” 陶芷鸢不知道怎么接话下去,便也不说,打开门,准备和胡如玥告别。 胡如玥却喊住她,从自己脖子里除下一条项链,坠着一枚形状不规则的石头,颜色有些偏红,有一股说不出的感觉,胡如玥把项链塞到她的手里,说:“这是我师傅送我的平安符,我现在戴着也没有用,希望它能保佑你,逢凶化吉。” “不行,这是你师傅送你的,我不能要。”陶芷鸢连忙推辞。 “你拿着吧,希望它能帮你渡过你的劫难。”胡如玥不顾她的推辞,一手扣住她的双手,一手把平安符戴到她的脖子上。 她顿时感到一阵安心,那平安符像是一只温暖的大手,在她的前面护着她。 “那谢谢你了。” “不客气。”胡如玥妩媚一笑,“要是真的想谢我就告诉我你到底叫什么名字。” 陶芷鸢也是调皮一笑,故作神秘地说道:“等到时机到了的时候,我自然会告诉你。”说完,她看了看天色,就和胡如玥告别下山去了。 胡如玥凝视着她的背影,有一番别样滋味。 这是她的命,自己就算知道她的命运,也不可帮到她,逆天而行,会惹怒天神,能帮她的,只有她自己。 胡如玥舒心一笑,伸了个懒腰:“该去修炼了!” 她的屁股忽然窜出一条雪白尾巴。 她脚尖一跃,向山顶飞去。 ** 六月天气依旧,酷热无比,在祭祀后几天,终于迎来夏季的第一场大雨,把这干枯土地浇灌。 雨后的天色依然阴阴欲雨,暗沉得挂满了满天低垂的铅云。 陶芷鸢在这样的天色之中惊醒过无数次,醒来发现整洁的房间里只有自己独自一人,她黯然地把“秋静”的名字吞回肚子里。 祭祀回来,尚功局已经是物是人非。 梦魇一直都在纠缠着她,让她不得安宁,说到底,还是自己的心绪在作怪。 她穿上蓝色的司制正规穿着,梳盘桓髻,在铜镜前,她发现自己那还带着稚气的脸庞面无表情,司制之位,多少人梦寐以求,而她只有十六年华,便可以爬上这个位置,她不是应该喜悦吗? 可是谭司制和朱尚功……想到她们两人,陶芷鸢手里的兰花华胜掉在了桌上。 她犹记得在普佛寺里的判决。 朱尚功和谭司制贪赃忘法,放高利贷,两人狼狈为奸,更在宫中用巫蛊之术,行,凌迟处死之刑! 在她们两人死前,她们那恶毒的眼神一直在陶芷鸢的脑海里挥之不去。 尚功之位,由经验资深的章春瑶接替,而司制之位,便也由她担任。 陶芷鸢回去普佛寺的时候没有想过,会是这样的结局,她以为,韦曼卉会帮她脱困,可是,那个判决竟是允翼下的旨意。 为了她,要另外两个人来顶罪。 她有无尽的罪恶感,尽管她知道,朱尚功和谭司制是罪有应得的。 至于张姑姑拜托陶芷鸢探望的胡如玥,陶芷鸢问过张姑姑,她究竟是什么人,张姑姑避而不答,陶芷鸢也只好作罢,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 “云司制,你在吗?”门外突然响起一把女声。 陶芷鸢回过神来,连忙回答道:“谁呀?” “奴婢是明玉宫的,贤妃娘娘想请你过去一趟。” 陶芷鸢打了一个冷战,终究还是来了,允翼为她脱困,韦曼卉自然会有所怀疑,如今的她,犹如站在没有任何遮挡的沙漠中,只要一个沙尘暴,就会把她伤得体无完肤。 “你先回去吧,我梳洗后就过去。” 陶芷鸢把兰花华胜簪上,把条形蓝色彩珠饰好,装扮妥当后,她把胡如玥送她的平安符戴上,戴上这个平安符,似乎已经成为她现在的习惯,在这样的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里,总要给自己一种寄托。 打开门,对面是一个空旷的小庭院,这时,天空划过一道闪电,刹那间,天空亮如白昼,紧接着是一阵震耳欲聋的雷声。 看来,又是一场大雨了。 秋静拿着一把伞跑过来,笑着说:“带上雨伞,不然等会变成落汤鸡了。” 看着秋静那纯净的笑容,她尚有要守护的人,有她们在这儿,她还有理由不撑下去呢? 11、如同陌路 屋外是倾盆大雨,雨声吵杂,扰乱心神。 主殿熏着玫瑰花香,香气蔓延。 “这雨还是没完没了,到底要下到什么时候呀?”韦曼卉有些厌烦地看着窗外的雨,她这话一出,看见陶芷鸢身体一颤,她又连忙把脸色一改,说道:“本宫自小就讨厌下雨,潮湿极了。” 陶芷鸢笑了一下,颔首说:“奴婢也不喜欢下雨天,见不到太阳,整个人的心情就会沉了下去,也没心思把活儿做好了。” 这时胡翎端上几盘糕点上来,笑着说:“娘娘别心烦,奴婢特意做了你最喜欢吃的芙蓉糕。” 韦曼卉眼前一亮,说:“也只有你知道本宫的心思了,清凌,早上把你匆忙叫来,想你也没吃早饭,来,和本宫一块吃,胡翎做的芙蓉糕可好吃了。” 陶芷鸢哪里敢依,韦曼卉是主子,就算她品阶再高也只是个奴婢,她和韦曼卉同坐一桌已经是让她坐立不安,如今还要一起用膳,怎么也不符合规矩。 “娘娘,这样不合规矩。” “你忠于本宫,就是一家人,还讲什么规矩。”韦曼卉不容她再拒绝,把一双银筷子塞到她手里。 陶芷鸢只好接住筷子,口里一直说着谢谢娘娘,但内心里是惊魂不定,不知道韦曼卉打的到底是什么主意,生怕自己只要行错一步,就落得万劫不复的境地。 “吃块芙蓉糕吧,不用拘礼。”韦曼卉亲自夹了一块芙蓉糕放到她的眼里,脸上是甜甜的笑意。 见韦曼卉这么热情,陶芷鸢更加心惊,既然是韦曼卉亲自夹的,不吃就是对韦曼卉的不敬,她还是夹起碗里的芙蓉糕,细细品尝。胡翎的手真是巧,她的设计经常获得皇后的赏赐,其中有次便是上次赏赐尚食局所做的芙蓉糕,都不及胡翎所做的好吃,难怪韦曼卉如此喜欢。 在她准备吃完这一块芙蓉糕的时候,韦曼卉也夹起一块芙蓉糕,却不送进嘴里,反而是细细观看,忽然把目光转到陶芷鸢的身上,说:“清凌,你可知道皇上最喜欢吃的是什么糕点吗?” 韦曼卉冷不防冒出这样一句话,让陶芷鸢顿时惊住,嘴巴停止嚼咽,在韦曼卉那看不出情愫的目光中,她感觉到有一股寒气从脚底涌上心房,连拿着筷子的右手都微微颤抖。 “皇上也喜欢吃芙蓉糕,不过他最喜欢的是桂花香味,便也最喜欢吃桂花糕了,那清凌你最喜欢吃的是什么糕点?”韦曼卉留意着陶芷鸢的反应,继续说道。 陶芷鸢想了一下,便说:“奴婢最喜欢吃的是粟子糕。” 韦曼卉轻轻一笑,把芙蓉糕吃下,才说:“其实皇上吃芙蓉糕还是粟子糕,本宫都无所谓,最重要的是,粟子糕虽好吃,但芙蓉糕更是香甜可口,粟子糕可是比不上芙蓉糕了。” 窗外的雨早已停了,来也匆匆,去也匆匆,太阳似乎也露出它的踪影。 韦曼卉说得如此直白,陶芷鸢自然明白韦曼卉是什么意思,韦曼卉未对她下手,还温言警告,她知道自己对韦曼卉还有利用价值,只是不知道韦曼卉到底想她怎样。 “奴婢晓得。”陶芷鸢颔首道。 “其实清凌你本身才是采女,当初要不是你执意要做一名宫女,恐怕现在也是周璐莹那个品阶了,可惜啊,现在就算是个司制,也要向主子行礼磕头,你可有后悔?”韦曼卉一脸可惜的样子,叹息地说道。 陶芷鸢这时才放下心来,她淡笑着,自然大方地说道:“奴婢既然选择这一条路,自然会义无反顾地走下去,人生中有许多东西都是虚无飘渺的,只有奴婢知道,奴婢想要的是什么,也明白奴婢应该为谁办事才是最适合的。” 韦曼卉轻声一笑,把银筷子放下,“清凌倒是个明智的人,你姐姐便温柔体贴,实属一对姐妹花,你两姐妹如此得本宫的心,本宫自当不会亏待你们。” 陶芷鸢对云清媛还有一个愧疚,就是把她也扯进来了,她们都活在刀剑下,一个不留神,就会没命,陶芷鸢会尽最大的努力,照顾好云清媛。 陶芷鸢正欲回答,却听见太监在殿外唱喏:“皇上驾到!” 陶芷鸢一惊,差点忘了从凳上站起来,韦曼卉脸上露出真心的欢喜,瞥了一眼陶芷鸢:“刚才本宫也叫人去请皇上了,皇上下朝了便过来这儿。” 她这才急忙从凳上站起,和韦曼卉出去迎驾,看见那个明黄的身影,她的心跳变得极快,也不敢望他,便跪下请安。 允翼看见陶芷鸢也在,心里已经猜到七八分,他扶起韦曼卉,亲切和蔼的声音仿佛从天边传来:“你身子寒凉,下雨天潮湿,就不必跪了。” “皇上下朝便来臣妾这儿,臣妾已经欢喜极了,礼数还是要做齐的。”韦曼卉语气温柔,脸上难以掩饰流露出来的欢喜。 听着他们的对话,陶芷鸢心中冒起一股酸意,要是她真的成为允翼的妃嫔,那还要忍受更多的这种情景,恐怕她不是被人陷害死了,而是活活憋死了。 “云司制也在这儿?”允翼明知故问。 韦曼卉看着允翼面无表情的神色,有些奇怪,她今日特意这样安排,是想看一下他们两人的反应,但是如今看来,允翼似乎是对她无意,那在冕服放发丝一案中,允翼是护着她的,难道……她是太后安插过来的人? “是臣妾见下雨天太闷,才叫云司制过来说说话的。”韦曼卉笑着解释道。 允翼点点头,也不再此事上再多询问,和韦曼卉边说一些趣事,边向内殿走去,把还跪在地上的陶芷鸢晾在了一边。 那种感觉……是心如刀割吧?明明知道他是为了自己好,却偏偏是这种感受,难以释怀。 渐渐听不到他们的说话声,她也不知道跪了多久,只听见雨又下了起来,滴滴嗒嗒,犹如她此刻的心,正在下雨。 雨滴飞溅,弄湿了她一身的服饰,可她并不感觉到冷。 “云司制,娘娘叫你回去了,要是有什么事,会叫你的。”胡翎见她久跪着不起身,眼见午膳的时候都要到了,便不耐烦地催促道。 陶芷鸢微微抬头,见胡翎站在她面前,她苦笑一声,自己还要丢人现眼到什么时候,跪了那么久,腿早已麻了,勉强站起身,又差点摔倒,幸好扶着旁边的柱子才没有如此丢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