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江洋大盗 说书人坐定身子,轻拂衣袖,醒木一拍便开了腔,“上回书说到,这赫赫有名的江洋大盗零小客,只身进了洛舟城,潜入这第一富商赵员外的府上,夜入亥时,鹅毛大雪把地面铺的是雪白一片,零小客来干嘛呢?” “那得先说这赵员外,白手起家十三年,绸缎生意做的是风生水起,在洛舟城的地界上那是没人敢惹,可是这赵员外赚的是昧心钱,刚起家那时候手里一个子都没有,拿一个铁镯子镀了层金粉空手套白狼才得来了第一笔钱。” “要不说这赵员外人家能成事呢!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在这商贾堆里混的别提多顺了,但凡你有点什么新想法,拉你喝顿酒什么都给你套出来,弄倒了多少家铺子,他倒好,全都揽到自己的手里了,凡是能挣钱的他样样都干。” “如今这洛舟城里是一家独大,连着县太爷都得让上几分,谁让人家上头有人,扯着关系呐!”说书人咂咂嘴,继续道,“但是这赵员外有一心头好,早年间从宫廷里得了个御赐的琉璃碗,全天下就那么一只,那是流光溢彩,价值连城,列为说这赵员外能不宝贝吗?特意造了个藏宝阁,装上机关把这碗当个神仙似的供在里面。” “这零小客劫富济贫,是嫉恶如仇,早就盯上了这琉璃碗,这夜大雪纷飞,零小客黑衣蒙面就进了赵府,动作之快,那机关还没发动,人已经取了这琉璃碗全身而退,雪地上连个脚印都没有。第二天赵员外发现丢了琉璃碗是大惊失色,这可是御赐的东西,弄不好要掉脑袋诛九族!” “赵员外恨得牙痒痒啊,当即便暗中重金悬赏捉拿零小客,可这零小客那是什么人啊!雪地都没留下蛛丝马迹,怎么可能让你在人间路上给逮着呢?结果三年过去了,江湖上还留着那条‘追杀令’,人没找着倒是让皇上给知道了,直接判了个满门抄斩,下场那是相当惨烈,可人家零小客自是逍遥快活,跟个没事人一样!这正是踏雪无痕江洋盗,巧取琉璃灭豪绅!” 醒木一落,叫好声四起,大堂对面的屋檐之上那位翘着二郎腿喝的尽兴的玄衣少年得意地扬起嘴角,一口酒下肚,趁着月色是惬意的很,微风吹过,他猛然起身撒腿就跑,饶是这大盗榜上轻功第一,这次还是没能跑的掉。 他生生停住脚步,回身便见戚泽走了过来。 “零小客,挺能藏啊你!我追了你一年,今天总算是逮着你了。” 零小客嘟囔道,“有本事你一个人追,别找帮手。” 戚泽耳朵灵得很,“我可没你这本事,不找人我拿什么交差!” “不就是不小心打了你们一个玉鼎吗?你开个价,我赔就是了,何必这么劳师动众的?”零小客扯了个笑容,他是能跑,但是武功上就…… “废话!那是你能赔得起的吗?我就不明白了,放着那么多古董玉器你不打,偏挑那个师尊养灵的,你这手怎么就那么准呢?赶紧的,给我绑了带回去!” “哎哎哎……别动手,有话好好说,好好说!”零小客一边躲闪着和他们纠缠,一边寻找退路,却瞧见了一蒙面人,他向来对风速很敏感,所以反应相当快。 哪料这蒙面人手握长剑,周身风声飒飒,竟不是奔着零小客来的,要不是戚泽察觉到了寒气,那剑指定就穿心了,此人的出现立刻让戚泽和零小客站到了同一战线上,零小客压低了声音,“你们浮生门得罪人了?” “都是混江湖的,谁还没几个仇家了,你看他那把剑,是不是有点眼熟?” 零小客细细一看,立刻皱眉,“天乾门?” 他刚看出这身份,蒙面人立刻动手了,戚泽为了抓零小客,带的人可不少,但是在此人的手底下那是不堪一击,能过上五招的也就是多喘了几口气,剩下的连喘气的机会都没有,两人联手还被伤了一身的血痕,而且此人不光用剑还用掌,震得五脏六腑都快废了。 零小客这个逃跑专家总算是摸到了一点破绽,拉着戚泽一块逃走了,好在这蒙面人的轻功没有那么高,总算是甩掉了。 “这仗怎么打的莫名其妙的,我到底是被连累的还是被针对的?” “我怎么知道,不过我看到他手腕内侧有个曼珠沙华的印记,应该好找。”戚泽就地就开始调伤。 零小客见此悄么声的往后退,这大好机会不跑岂不是浪费? ………… “蒸羊羔、蒸熊掌、蒸鹿尾、烧花鸭、烧雏鸡、烧子鹅……”言之若梦到美食满天飞,一个侧身直接掉下树,摔的整个人都是蒙的,她揉着屁股环顾四周,看到了那个长得特别好看的白玉酒瓶,拿起来倒过来是一滴酒都没剩,“完了完了,我这是喝了多少啊!都这个时辰了……” “真是笑话,我天乾门什么时候干过这种见不得人的事。” “不过这一身伤,啧啧……”沈子庚摇了摇头,好歹也是浮生门二弟子,被人伤成这样真是好丢人的。 戚泽可顾不上什么面子问题,“我也并非是无理之人,只是此人拿着贵阁的剑,身上又有明显的印记,我只想要个交代,若查了并无此人我自然不会逗留。” 钱逸微微一笑,“当然,我们两派那是什么交情,那你说说是什么印记。” “手腕内侧,黑色曼珠沙华。” 此话一出,议论声顿时就起来了,坐在观演台角落里那位缓缓放下书卷,蹙眉看了过来,钱逸面上保持着微笑,实则心里慌得很,“你说的是……曼珠沙华?” “正是。” 一女弟子脱口而出,“那不就是小师妹吗?”话音刚落就感觉到了四面八方投过来杀人似的目光,慌忙低下头。 声音虽小,却被戚泽听了个正着,他回过头来看向钱逸,明摆着是让他交人。钱逸单手握拳掩在嘴边轻咳两声,偷偷看向角落,言郄冷着一张脸,自然是不会交人,更何况他现在连她人在哪都不知道。 言之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瞧见这么多人默默地走到人群末尾看戏,结果被人推了出来,她踉跄了两步站稳身子,回头看向人群。戚泽注意到了,“我可否看下姑娘的手腕?” 言之若倒也没说什么,方才的对话她也听到了,整个天乾门就她有这个印记,都快人尽皆知了,所以遮遮掩掩的也没有意义,她总不能让天乾门多个包庇的罪名,索性把衣袖撩起一点,“你可看清楚了,是我吗?” 戚泽看完手腕又打量她一眼,这个印记比那人身上那个要小一圈,而且直觉告诉他那人应该是男子,回身来他向钱逸揖礼,“确实不是她,不过这剑的事情作何解释?这个可是货真价实的。” 钱逸听说不是言之若松了口气,“此前我天乾门确实丢过一把剑,若是被有心之人利用了也不是不可能的,鉴于我们也有责任,此事定然协助浮生门调查清楚。” “那便有劳了。”戚泽很客气的离开了。 沈子庚上前,神色有些担心,“小师妹你跑哪去了?早课都没来。” “我……”言之若欲言又止,看到言郄起身赶紧追了上去,“回头再跟你说。” 言郄走过木槿花林,踩在落叶之上沙沙作响,他微微偏头,“你昨晚做什么去了?” “我……我偷喝了师伯的藏酒,在这林子里睡了一夜。”言之若有点心虚但更好奇,“刚才那个是浮生门的二弟子吗?他怎么伤成那样?” 言郄停下脚步,回身,“你还有心情管别人的事?钱逸的酒快被你翻光了吧?这次又是七日清扫?” “那怎么可能!”言之若先是一脸的不在乎,随即又愁眉苦脸,“这次估计得翻倍了,不对,可能得三倍,他那个白玉瓶被我翻出来了。” 言郄动了动唇,还是把话咽了回去,“你自己去领罚吧。”说完毫不留情的走掉了。 言之若一拍脑袋,“这次无论如何也得戒酒了。”她从袖子里翻出那个白玉瓶,“不过这个瓶子是真好看。”话音刚落,一颗小石子丢了过来,浑厚的力度直接穿过瓶子嵌在了身后的树干上。 言之若目瞪口呆,尚未反应过来,又一颗石子丢在了她的肩膀上,只是力度轻了不少,她柳眉微蹙,伸手揉向肩膀,侧身看向远处的枝桠。 零小客捏着石子刚要再扔,忽然见她回头,手里的动作下意识地停住了,他零小客对天发誓,他走南闯北这么多年,见过那么多漂亮姑娘,她或许不是最好看的,但绝对是让人觉得最美好的,他见过世界上各形各色的眼睛,却没有见过这般干净的。 言之若捧着已经被打碎的白玉瓶,就好像碎的是她的心一样,这可是钱逸最宝贵的酒瓶,拿着它去认错顶多是去做一个月的清扫,但是碎了,那起码是过千梦河啊! 零小客刚刚把小石子扔回手里,就瞧见言之若垂下手,袖中滑落一把长剑,在她握住剑柄的那一刻,他倏地起身,飞身踏上另一棵树的枝桠,“美好个屁,这姑娘修罗啊!” 第二章、千梦河捡命 言之若几乎是分毫不差的落到了他刚才足尖停留过的位置,再踏一步、两步便直接拦住了零小客的去路,零小客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一眼,他已经离开天乾门的地界了,这个距离够远了,他扯了扯嘴角,“天乾门……果然都是高手哈!” 言之若剑指他的咽喉,“要么你赔我一个一模一样的瓶子,要么你跟我去见师伯。” 零小客小心翼翼的往旁边蹭了两步,努力离剑远一点,“你师伯是谁啊?” “天乾门掌门人。” “……”零小客再次挪动步子,但是言之若的剑已经到了他移动的位置,他微眯双眸,这可真不是个善茬。 言之若摊开握着剑的手,那长剑幻化成绳索将零小客锁住,但是在即将闭合的那一刻,他被一个墨白色衣衫的男子带走了,掠过她的身边飘过一阵竹香,她回身,人已经不见了,再看看手里的白玉瓶,她欲哭无泪。 钱逸看着盒子里看上去完好无损的瓶子,颤抖的手都不敢碰,生怕一碰就再也拼不了这么完美了,“我埋了三米深啊!你属老鼠的吗?满地刨?” 言之若局促不安的搓着衣袖,“我这鼻子您也知道嘛!那这酒这么香,不把它挖出来多对不起它兢兢业业地沉淀了这么久啊!所以我也是没忍住。” “哎哟喂……”钱逸赶紧把盒子合上,眼不见心不烦,“千梦河在向你招手,赶紧去,别耽误它开张。” “师伯您看我们能不能……” “不能!”钱逸这次可没犹豫,他得赶在言郄来之前把她丢到千梦河去以解他“心头之恨”,低下头他摩挲着盒子,心疼的要命。 “二师兄啊!师妹这一去可就回不来了,可怜我的木槿花林从此便再也没有了我的照看,林中生灵也再没人陪伴,就连你们也再也看不到我这个乖巧的小师妹了……二师兄啊!”言之若抱着沈子庚的大腿“哭”地震天动地。 沈子庚双手无力地垂在身侧,“小师妹啊,不是我不帮你,主要是这次情况比较严重,师父向来说一不二,我求情没用啊!你赶紧起来。” “可是那千梦河就算是师伯去了都不能全身而退,我去了哪还有命回来啊!二师兄啊!” 郑彧搭茬,“那你那株曼珠沙华是不是不能要了?要不留给我吧?” 言之若立刻站起身,“想得美!”她拍了拍土,“不就是个千梦河吗?大不了扒层皮,去就去,这次我要是能出来,下次师伯就没机会了。” 郑彧抿了抿唇,没敢吱声,看到她以慷慨赴死的精神决绝而去,小声道,“可那毕竟是千梦河啊!” “现在封溯期,应该没事,师父那么宠她有分寸的。”沈子庚话音刚落,看到一名弟子火急火燎地往书房去,一把拉住,“出什么事了?” “千梦河进去妖物了,封溯期提前解封了!我得赶紧去报告师父!” 郑彧大惊失色,指着言之若刚刚嗖地一下就没影的方向,迟疑道,“那小师妹……” “你说什么?解封了?” “对,我们也是一时不察,那妖兽是误闯的,千梦河素来是只封河吞人哪里有往外吐的,我们也不敢擅动。” 钱逸眼看着言郄到了门口,把话听了个正着,战战兢兢地问了一句,“那之若现在还能拦住吗?” “二师兄已经去追了,但是她那个速度比风慢不了多少,我感觉……” “别感觉了,赶紧过去啊!”钱逸急了,用上生平最快的速度赶到千梦河边上,看到沈子庚一脸茫然地站在那里,忍不住上去拍了他一巴掌,“你愣着干什么呢?之若呢?” 沈子庚回过神瞬间急了,“她已经进去了,而且千梦河被封了!” “不是说同时存在三个生灵才会封吗?这才一人、一兽……” 言郄看着这座已经跟普通小桥流水相差无几的地方,幽幽道,“也就是说在那妖物到来之前,还有人进了千梦河。”末了,他补充了一句,“如果是人。” 钱逸明白,这河九死一生,寻常人怎么可能进去,更何况这还是他天乾门的地界,“去把所有弟子全都叫到这来,看看到底少了谁。” 言之若还是第一次进到这里来,往年听说这河是用来罚门中重罪的弟子的,除了遍布的毒瘴,还有飘来飘去的混沌残灵,他们没有固定的形态,会投射出人类的七情六欲,并且吞噬掉。 对于重罪的人来说,这种欲望已经和他们融为一体,所以等同于直接吞噬掉了他们,自然没人能出的去,但凡能出去的也都没有七情六欲了,所以这里算是个考验人性的地方,不过吧,千梦河是有封溯期的,在这个时间里进来危险会相对降低一点。 一千个人进来就会有一千个场景,走在这木槿花林里,言之若就感觉不太对劲,她嗅到了很特别的气息,这里连生灵都不留,怎么可能住妖?十有八九是误闯的,她能感觉到封印的变化,看来这妖挺有资历了。 她正猜想是何方妖兽,结果迎面就撞上了,这一看她也怂了,默默后退,嘴里念叨着“你可别过来。”看准机会她飞身上树,看着下面低伏着身子的穷奇她心有余悸,刚刚松了一口气,脚底下的树陡然不见,她如坠深渊一般下坠,但是很快就落地了,“不会吧,千梦河你故意的吧!” 看着穷奇随时随地准备扑上来的架势,言之若赶紧爬起来,“咱们商量商量,你看你在这出不去,我也在这出不去,那我们和平相处一起想办法怎么样?哎?哎……你别动嘴啊!” 桃花树下泡壶热茶,蓝江寒刚把茶杯端到嘴边,听到一声惨绝人寰的叫声,以为自己听错了,刚喝一口茶,又是一声惨叫,这才侧耳细听。 言之若紧握着手里的剑顾不得手臂上被撕破的衣衫,“还真是禽兽啊你!我不杀你是为了积阴德,别得寸进尺。”说着话看到穷奇逼了过来,她赶紧后退,这空旷无垠的大地上,如果不能把穷奇干掉,那她绝对是它的盘中餐,她握了握剑柄,手腕上的曼珠沙华慢慢变成红色,“这是你逼我的哈!” 灵气混杂着妖气、魔气肆意弥散在整个空间之中,就连穷奇都警惕了起来,但是同样的道理放在它的身上,想要出去,他们必须死一个,谁都不想让对方走。 蓝江寒握住言之若的手腕,卸下她手里的剑,曼珠沙华慢慢退去红色,她的身上全是因为反噬留下的伤痕,穷奇伤得比她还重,怎么说也是上古凶兽,活命还是可以的,但是要是再和蓝江寒打一场他是万万不能了,所以只是象征性的站起身就不再有动作。 言之若身上混杂的气息慢慢收敛下去,她有一个习惯,无论什么时候都撑死了保持清醒,因为只有这样她才能控制住自己,但是穷奇的功力毕竟是占了年纪的优势,要不是蓝江寒及时赶到,这次她是要破例了,此时失去了支撑的理由,直接晕了过去。 等她再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在自己的房间了,言郄立在窗前一瞬不瞬地看着她。 “师父?我怎么回来的?” “千梦河的冰溯期过了,你是被潮水送到岸边的。” “冰溯期过了?那我岂不是睡了好多天?” “不是,是有人将千梦河解封了。”言郄审视着她这一身的伤痕,“你在千梦河里都遇到谁了?” “别提了,我竟然碰上穷奇了,那是真的凶残啊,要不是……”言之若欲言又止,忽然想到了那个身上绣着墨竹的男子,他身上的竹香分明就是那日带走零小客的人,只是她没有看到脸就失去意识了。 言郄沉声追问,“要不是什么?” “要不是我命大啊,不然怎么会活下来。”言之若摸了摸头发,看到身上的衣服惨不忍睹,无奈的看向言郄。 言郄一言不发的离开房间,沈子庚正好过来,“小师妹醒了没有?” “醒了,你来的正好,去准备洗澡水。” “我去?”沈子庚看了看手里的剑,他刚下早课,还没吃早饭呢!可是看看这木槿花林好像也没有别人了,他搔了骚头发,“行吧,对了师叔,师父说这次下山历练,让小师妹也去。” “为什么?” “好像是说大师兄到洛舟城了,给她带了东西,这次我们下山就刚好把她带上。” “那你们帮她把东西带回来不就得了?” “我们这次要去好久,师父要闭关,天乾门要修缮,一时半会回不来了。”沈子庚刚说完就反应过来赶紧捂住嘴。 言郄冷笑,“天乾门要修缮我怎么不知道?该不会除了我谁都知道吧?” 沈子庚慌忙摆手,“不是不是,小师妹也不知道。” 言郄白了他一眼,“赶紧去。” 沈子庚揖礼告退,转回身一脸懊恼,他终于知道为什么都推他来了,鬼知道这要不小心说错话了得是什么下场,不过这次下山几乎所有弟子都要出来,还真是史无前例。 第三章、太子选妃 洛舟城 “这太子殿下选妃这么大阵仗吗?都选到民间来了。”零小客趴在长亭的栏杆上看着大街上装束威严的巡防军,搞不懂这太子殿下要选妃那肯定是找朝中大臣的女儿,再不济也得是达官贵人或是书香门第出来的女子,怎么开始在大街上随便抓人了? 蓝江寒悠哉悠哉地端着茶,并不在意什么选秀不选秀的,“我让你打听的事情怎么样了?” 零小客转回身,从怀里掏出一个册子,抖落开之后两臂伸直了它都没直,“所有的人都在这里面了,人实在是太多了,要是漏了一个两个我也没办法。” “等晚上去给他送过去吧。” “得嘞!”零小客细细收好,“这太子殿下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你知道不知道?” “这位太子明面上做事毫无章法,全由着性子来,如此瞎胡闹都是给皇上看的,他是想彻底摆脱皇后的掌控,所以会坐上太子妃之位的一定得是他的人,或者说是一个能完全被他掌控的人。再说现在皇宫里看的那么严,他躲到这来岂不清闲?” “哦~”零小客似懂非懂地点点头,“不过这洛舟城确实出美人,都是大好的年纪啊!” 蓝江寒一脸嫌弃地看了他一眼,“我觉得你特别有采花大盗的潜质。” 零小客涎皮赖脸地一笑,眼睛弯起月牙一样的弧度,唇红齿白放到他身上一点都不为过,“你是说我长得好看吗?” 蓝江寒冷哼一声,“我是说你……算了,该干嘛干嘛去吧。” 零小客盘腿坐好,悠悠地斟了一杯茶,“我今天闲得很,最近我不打算出手了。” 蓝江寒没作声,他知道他肯定不会金盆洗手,除非受了刺激。零小客等了半天也没回应,失望道,“你都不问我为什么吗?” “要么风声紧了,要么钱够花了,要么有的玩了,还能怎样。” 零小客得意的轻笑,“这次你可猜错了,我看上了一个姑娘。” “谁家姑娘这么倒霉?” 零小客故意卖关子,“我先不告诉你。”想了想他又问道,“曼珠沙华这个印记都什么人有啊?” 曼珠沙华?蓝江寒正走神呢,听到街上一阵喧哗,原来是巡防军要带走一姑娘,家人不让,这年头敢和军爷叫板的也是觉得命大,他修长的手指无意识地敲着桌子,打量着吵吵嚷嚷的人群。 零小客眼尖地看到言之若帮那个姑娘解围结果被巡防军的人为难,心中暗道胆肥啊!敢欺负我看上的人!一拍桌子,人已经过去了。 “哎……”蓝江寒单手托腮,“还是这么没脑子。” 零小客以极快的速度到了言之若的身边,刚帅帅的落地,巡防军就层层围了上来,他呵呵笑了两声,话到嘴边都没敢说出来。 ………… 郑彧靠着大牢的墙壁一脸看热闹的表情看着零小客在言之若身边问东问西,上前把他拉到一边,“你吓到我师妹了。” 零小客一听立刻上前握住他的手,“哟,师兄啊!失敬失敬,我就说你这易容术也太差了点,哪里像个中年人了。” 郑彧一把拍开他,“你谁啊?” “在下零小客。” 郑彧冷笑,“江洋大盗?” “师兄听过我啊?”零小客露齿一笑,“我也是凭本事吃饭的。” 郑彧抿了抿唇,他这话倒也没错,虽说是个贼吧,但是在江湖上的名声也没那么差,“师妹,你认识他?” “要不是他打碎了师伯的白玉瓶,我也不会被罚去千梦河,到现在伤还没好呢!” 零小客不好意思地摸摸头发,“对不起啊,我也不知道会害了你。” 言之若也没有要计较这件事,毕竟还是她自己偷了酒,罚就罚了吧,“你刚才干嘛要冲进来?那么多巡防军的人你看不到吗?” “……”零小客无言以对,小声道,“怪不得老大说我没脑子。” 三人在大牢里面一人一个角落地坐着,零小客是可以等到天黑然后用缩骨功跑掉,他又不是第一次被抓了,经验比较丰富,但是他现在更好奇的是另外两个人如此费尽心思地把自己弄进大牢里来是干嘛来了?送死吗? 左等右等,太阳已经开始落山了,牢房外面传来说话声和脚步声,零小客侧耳一听,立刻跳了起来,果然看到那个修长的身影,喜出望外,狱卒把牢门打开,“你们都出来吧!” 言之若和郑彧相视一眼,不确定是不是在说他们两个,跟在后面还真的一并放出去了,郑彧压低了声音,“怎么和说好的不一样?” 出了监牢的范围,带着他们的公公微微揖礼,“那奴才就送到这了,公子自便。” 蓝江寒点了点头,展开手里的竹扇,眼看着他走远,零小客笑道,“你怎么来救我了?” 蓝江寒斜了他一眼,“救你是顺便。”他看向郑彧,“把这伪装卸了吧,零小客带你去见四皇子。” “那我师妹怎么办?” “她要入宫自然是要去见娢妃娘娘。” 师兄妹二人就这么莫名其妙被分开,郑彧本意是不想留言之若一个人的,但是既然四皇子已经安排了救他们的人,那也不好说什么,但是这个人怎么看怎么不像是个给宫里办事的。 后宫门禁森严,别说是男子,就是女子进进出出也是要小心谨慎的,尤其是晚上。 “一会你进去的时候低着头跟在我后面就好,不要多话。” 嗅到他身上的竹香,言之若有点意外,“那我现在可以问问题吗?” “说。” “千梦河是不是你救了我?”言之若看着他“毫无特色”的脸,这可比郑彧的易容术高明多了,不是行家还真看不出来。 蓝江寒也没犹豫,直接给了肯定的答案,“你要是想道谢就免了,我不接受口头道谢以及道歉。” 言之若微愣,“那你要我怎么谢?” “欠着吧。”蓝江寒合上竹扇,“走吧,时辰可不早了。” 顶着这张平平无奇的脸外加腰牌,两人堂而皇之的进了露华宫,娢妃尚未歇息,早已摒退了所有人只留了一个心腹在等着他们来,见到言之若她微微一笑,“这次钱逸是派了第几位弟子啊?” 本着见到娘娘要行礼的规矩,言之若福身道,“钱逸是我师伯,我是言郄的徒弟。” 娢妃的笑容收敛了半分,“言郄收徒了?” “是的。” 娢妃把她上下打量,后宫里这么多女子,她也是极少见到这般标致的女孩,“你多大了?” 言之若看着她似笑非笑地神情,不懂为什么要问年龄,这和她的任务有关系吗?娢妃轻笑,“我只是问问而已,你还怕我把你卖了不成?” “那自然不是,我十七。” “是吗?”娢妃没有再问什么,“那这段时间你就作为我的婢女先在露华宫里待着,我想你身手应该不错吧?平日里我也不会大管你的,钱逸于我有恩,我自然要帮他一把,所以我就是你在宫里最好的挡箭牌,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时间一到,我就送你出宫去,能不能完成任务就看你自己了。” ………… “这么大的事你怎么不和我商量一下?后宫那是什么地方?你把之若送到那去经过我同意了吗?” “你急什么?这又不是第一次了,娢妃有经验,不会出差错的。” “前面你找谁去我不管,那是你的事,但是之若是我唯一的徒弟,你明知道她对我来说有多重要,你竟然敢一声不吱就把她送走,你还把我放在眼里吗?” 钱逸堂堂掌门人听到这话也是不服气,直接怼了回去,“那你把天乾门放在眼里了吗?现在生死存亡的时候,全派上下就属她最机灵武功高,不派她去你让我拿天乾门怎么办?” 言郄没说话,双手环胸冷眼看着他,钱逸有点心虚,“那个我知道这确实和你没多大关系,但是我真的是没人可选了,现在只剩下一个月的时间,我保证之若不会出事的,这总可以了吧?” “你拿什么保证?” “……” 言郄知道这种事谁也保证不了,后宫是龙潭虎穴这谁都知道,“千梦河的事你自己处理吧,我要下山。” “江湖上你是鼎鼎大名,但是这皇宫你进不得。” “那也好过在这里干等。” 钱逸摇了摇头,不过说到底他也是没有把握,言之若这孩子他也喜欢,所以他怎么可能不担心呢?但是比起天乾门,他也只能拿她去冒险了。 ………… “今日太子殿下会来露华宫一趟,皇后娘娘身子不适,挑选太子妃的事落在了我的头上,所以明天这边更严,你刚来也不熟悉,先不要冒险,就也跟着在边上伺候着,认认人,以后好办事。” 娢妃透过镜子整理头发,看到一身宫女打扮的言之若笑道,“你也不要紧张,我不会让你做什么的,到时候站在一旁就好。” “娘娘若是有需要吩咐就是,我也是从小吃苦练功过来的,我只是怕笨手笨脚的不懂规矩给娘娘惹了麻烦。” “瞧你这话说得,钱逸肯让我来帮他办这件事,我已经很高兴了,所以说你也不用这么拘束。”娢妃站起身,“时间差不多了,你随她们去准备吧。” 第四章、太子侧妃 这种场面事,穆仁潇已经习以为常了,只不过是从皇后那里换到露华宫而已,他就想早早了事就完了,所以看到娢妃手里的那些个画像半点兴趣都没有,不知不觉就走神了,目光飘了出去,看到宫女里有一位侧脸甚是好看,随口问道,“母妃宫里来新宫女了?” 娢妃顺着看过去,“你这眼睛可够尖的,昨日送来的。” 穆仁潇冲她招了招手,“你过来。” 言之若微愣,确定是在叫自己之后只好低头走了过去,面上是规规矩矩地按照宫中规制行礼,但是心里却不大情愿,她在天乾门都没怎么行过大礼。 “抬起头来。”穆仁潇摩挲着下巴,左看右看,“母妃宫里这么多人,不如把这宫女送给我吧?我还缺个侧妃呢,我觉得她不错。” 娢妃微笑,“她就是个丫鬟,哪里有这个福分做你的侧妃啊?” “管她是什么身份呢!长得这么好看放在这里做宫女多可惜啊!” 言之若蹙眉,看向娢妃暗暗摇头。 “既如此,那便送你吧,不过她是新送进来的,还没怎么教过规矩。” “无妨,好好调教一下就是了。” 言之若眉头紧皱,这个情况不太妙啊,怎么就突然去了太子宫中了?娢妃也听说了穆仁潇在外面的动静,所以猜到他今日来也就是给皇上看的,选妃之事也没怎么上心,草草了事后,把言之若叫到一旁。 “他这个脾气你不了解,你现在只是一个小宫女我也不好怎么维护你,其实去了太子宫中也是好事,你若能讨得他的欢心,想做什么可就容易多了,那天乾门的事自然不在话下,你这么好看,想要抓住一个男人的心还不是轻而易举的吗?” “娘娘这话我倒听不懂了,您是让我去讨好太子?这可是让我去做侧妃啊!” 娢妃意味深长地拍拍她的手,“后宫这个地方总有些身不由己,救天乾门和救自己你选一个吧。” 言之若看着她的眼睛,全然不似昨日那般和善,她这才知道她为什么要让自己今天在旁边伺候了,原来是为了送到太子身边去,可是她图什么?她想追问,但是太子那边已经来催了,娢妃是毫不留情地走了。 ………… 虽说穆仁潇是太子,但是直接把一个新来的宫女升为侧妃也不是那么容易的,更何况他现在还在选太子妃,所以这件事要往后挪,等到太子妃进宫了才会封她。 而这期间作为一个新人,言之若要在尚宫的监督下学习各种礼仪,一天下来可比练功累多了,一个地方做的不好,戒尺就打到手心上了。到了晚上好不容易能休息了,她根本没有精力去做什么任务。 这会趁着没人瘫倒在床上,听到轻微的响动立刻翻身下床,袖中的长剑已经藏到背后了。 蓝江寒去了露华宫得知言之若被送到太子宫里了有点意外,天乾门的事他也知道,但是这和做太子侧妃好像没有多大关系,不过既然是这样那他只好摸进了东宫。 言之若默默地收起剑,“你怎么来了?” “你师兄让我帮忙送封信。” “多谢。”言之若接过来疲惫的坐到桌旁,信封只是普通的信封,所以应该没有什么急事,她想先倒杯水,却发现水壶是空的,抿了抿唇,没有喊人。 蓝江寒向外面看了一眼,“你不是来做侧妃的吗?都没有侍候的宫女吗?” “有,但是我不习惯用,也用不起。” 蓝江寒几乎是立刻就懂了她的意思,后宫之地永远都是看地位看势力的,在没封侧妃之前她还是个宫女,没有背景没有靠山,根本就没有前途可言,谁愿意费这个力气去讨好她? “你……不会真打算留在东宫吧?” 言之若苦笑,“真不知道我是哪里得罪了娢妃娘娘,竟然如此费心思把我送走,我到现在都想不明白,还侧妃,我怎么可能留在这里一辈子?我可不想嫁给太子。” 蓝江寒看到她发红的手心,蹙眉,言之若注意到他的视线,藏起手掌,“多谢你送信过来,还烦请不要告诉师兄此事。” “我不告诉他,他也很快就会知道的,太子封侧妃说大不大,说小可也不是小事。” “能拖则拖吧,我抓紧时间把任务完成,也就能早点脱身了。” 蓝江寒想了想递给她一个小玉瓶,“这个金疮药你留着吧,我先走了。” 言之若抬头时他已经不见了踪影。 ………… 戚泽收敛气息长舒了一口气,总算是把伤养好了,褚乐探了个脑袋,“师兄养伤呢?” “有事?” “之前那事怎么样了?” “别提了,零小客跑了,那个人也没找到,这两天我还得养伤,累死了。” “零小客进宫了。” 戚泽停下揉肩的动作,“你怎么知道的?” “按理说呢,我们是不应该干涉其他门派的家务事,但是咱们和天乾门的关系你也知道,表面上两家是不对付,但实际上咱们师父还是很关心天乾门的,再说天乾门的事也不是密不透风,师兄你不是也知道吗?那天乾门为什么有千梦河这么个东西啊?” “好像听师父说起过,天乾门所处的位置就是当年混沌被分开后散落的一个分支,之所以落在那也是为了封印那些混沌残灵,当年天乾门的第一任掌门人耗尽灵力才阻止了它们逃往人间,最后全都封印在了千梦河里,不过这和零小客进宫有什么关系?” “天乾门要出事了,混沌残灵封印不住了,马上就要卷土重来,所以天乾门得找东西来镇压住它们,这东西就在皇宫里。” “你的意思是说零小客是去偷它的?” “那倒不是,天乾门派弟子去洛舟城,动不动就往宫里送人,为的就是找这个东西,不过那天在街上他出手救人然后还没动手呢就把自己搭进去了,结果被抓进了大牢,后来有人把他救了出来,送到四皇子那去了。” 戚泽盯着他看了一会,“合着你跟我说了这么半天就最后一句有用是吗?” “那当然不是,你不是找那个追杀你的人吗?他也在宫里,目标也是那个宝贝。” “哦~”戚泽恍然大悟,“那这到底是个什么宝贝?怎么跑宫里去了?” “皇帝选都城不都看龙脉吗?洛舟城之所以被选中就是十年前突放异彩,让皇上觉得是祥和之兆,所以才改在那了,其实那都是因为地下或者是山上有东西,这就是天乾门要找的那个什么振龙石,其实就是当年天地未分之时自然孕育的一颗龙形水碧,它和混沌相生相克,有了它就能解天乾门的危机,不过吧,这东西藏的深,不好找。” “所以那人也在找这个东西,应该不是为了天下苍生吧?” “那肯定的,所以师父说这件事就交给你,毕竟你和他交过手,而且浮生门上下就属你机灵,反应快。” “哼,是吗?”戚泽扬起嘴角,“行吧,这次我就好好和他算算这笔账。” 褚乐微笑,心里想的却是师父告诉他的理由:就他最闲,头脑简单,四肢发达,这种危险的事他最合适不过了。 ………… “太子殿下。” 穆仁潇看到宫女齐刷刷地行礼,满意的挥了挥手,“你们都下去吧。” 言之若正在看夜行衣,听到声音立刻收好,穆仁潇倒是没有注意到这一点,他的心思全在她的身上,宫女把门关好就退了出去,言之若能够感觉得出来门外是一个人都没有,她看向穆仁潇规规矩矩地行了一礼。 穆仁潇立刻来扶她,“这里就你我二人,不必拘礼了。”说着话手搭上了她的手臂顺势握住了,“你这几日可好?” 言之若蹙眉,暗暗用力挣开他的手,退后两步,“一切都好。” “是吗?那我可就放心了。”穆仁潇上前,褪去了外袍,“太子妃位虽还空缺,但是马上就要定下来了,所以你这侧妃位也很快就会落实的。” 言之若下意识地后退,“不急,太子妃之位十分重要,殿下还是要细心挑选才是。” 穆仁潇再次伸手把她拉了过来,“你不急,可我急啊!我可怕太子妃进了东宫就冷落了你,不如今晚便宠幸了你,到时候侧妃之位也顺理成章。” 言之若看到他灼灼的目光,迅速甩开他的手,穆仁潇面不改色,反而是笑的很阴鸷,“原来是个练家子啊!” “你不是也一样吗?哪里像太子的做派。” 穆仁潇并没有因为她的话而显现出一丝慌乱,反而是上前把她往床边逼,“那你可管的太宽了些,我是太子,想要宠幸谁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你反抗有何用?” 言之若脚步微错,直接和他拉开距离,穆仁潇甩了甩手,“还真是敬酒不吃吃罚酒啊!” 这宫中最大的好处就是房间够大,哪怕是一个侧妃的寝宫,都能让两个人施展开拳脚,穆仁潇可没想到她这么难缠,但是他能感觉到她身上有伤,而且不轻,但凡是使点手段也就手到擒来了。 言之若已经是最快速度的躲开他的手了,但是他的迷香是特制的,沾上一点就够了。 第五章、冒牌太子 穆仁潇用手帕擦拭手臂,看着言之若手心里滴下的血,明明已经开始神志不清了,生生用剑划伤手来保持清醒,这样的女子倒是让他更有兴趣了。 言之若不断衡量着怎么才能翻窗出去,但是穆仁潇逼的很紧,总是在堵她的路,和他周旋消耗过大,本来这几天练礼仪就够身心俱疲的了,现在加上药效的作用,她双眼已经有些迷离了。 穆仁潇冷笑,他这迷香用的可是西域配方,还没人能躲得过去,见她已经几乎没有了反抗之力,干脆直接动手扒衣服,现在他是觉得这衣服真是麻烦的东西,尤其是这宫里的制衣风格相当繁琐,从里到外好几层,暴力撕开衣服,看到肤如凝脂的肩臂,便得意的上手。 言之若这个意识控制能力真不是一般的强,没等他碰到自己强撑着反手就是一剑,但是穆仁潇被推开的同时,剑也掉落在地,言之若趁机往外跑,一步踉跄撞到了某人,清雅的竹香让她清醒了三分,穆仁潇的迷香悉数落到了竹扇上,半点都没挨到她。 “你是何人?胆敢擅闯东宫!禁军都跑哪去了?来人!” “别喊了,这会都睡着呢。”蓝江寒抬手理了理言之若凌乱的头发,从指尖到身上,竹香的味道非常轻,但足以让她彻底清醒。 言之若晃了晃脑袋,身上多了一件外衫,遮住了原本被穆仁潇撕破的衣服,她身子发虚,好不容易才站稳了身子,赶紧调息恢复体力,但是穆仁潇再次攻了上来,蓝江寒合上竹扇,一脚把他踹开,穆仁潇的腰部磕在了桌沿上,五脏六腑都被震到,疼的他龇牙咧嘴,再不敢嚣张,就这一脚他就知道差距有多大了。 言之若恢复了精神,包好自己,愤恨地看着穆仁潇,深吸一口气,“我能揍他吗?” 蓝江寒背过身去,“请便。” 哀嚎声响了好久终于小了下去,原来是脸肿了,当然除了脸,其他地方也没好到哪去,言之若拎着手里的人皮面具,“还真是个冒牌货。” 她的手因为发泄的时候用力过猛,所以血比之前流的多了不少,蓝江寒拉住她,“先到这里吧,先帮你处理一下伤口。” “嘶~”言之若紧皱着眉,她这一道划得有点深,怕浅了控制不住自己。 蓝江寒看着她苍白的小脸,忽然有点后悔自己没有早点来,不由得再次看向穆仁潇。 穆仁潇瑟缩在床角迅速低下头,生平第一次被揍这么惨,不是内伤,是实实在在的拳脚上的功夫,他是真没想到看上去那么弱不禁风地一个女孩,竟然这么狠。 蓝江寒小心翼翼地上好药,包扎好,“你可有哪里不舒服的地方?” 言之若的气可没消,阴沉地说道,“哪都不舒服。” 蓝江寒把金疮药递到她手里,“现在当务之急是找到你要的东西,所以他还是有用的,等用完了再杀也不迟。” 言之若自然明白,否则现在待在这的就该是尸体了。 蓝江寒敲了敲桌子,“太子呢?” “他不在洛舟城,我也不知道他去哪了。” “那他什么时候回来?” “一个月后。” “你如果不想掉脑袋就该知道自己应该站在哪一边。” 穆仁潇抬起头,看了看两个人,“你们要干嘛?弑君造反?” “没那个闲工夫,我要找东西,所以你要是聪明就做个挡箭牌,要是不聪明也别多话,不然我就把你的死期提前。”言之若甩手,长剑扎进他脚边的地板上。 穆仁潇下意识地缩脚,“我知道了。” “你先休息吧,养好伤比较重要。” 蓝江寒站起身,穆仁潇立刻扶着床边站了起来,“我跟你一起走。”说完缩着脖子看了一眼言之若,火速跟了上去。 言之若懒得管他,她确实得抓紧时间把伤养好,要不是穷奇伤了她,穆仁潇的迷香倒还不至于让她中招。 出了殿门,穆仁潇松了一口气,拍了拍蓝江寒的肩膀,“还是你比较仁慈一点,我真怕死在里面。” 蓝江寒用竹扇拂去他的手,回身眼神森寒地看着他,“你要是再敢碰她一下,就算是挨点边,我也一定先阉了你,然后再把你碎尸万段,挫骨扬灰。”他摊开手,掌心燃起深蓝色的火焰,把竹扇烧的一干二净。 穆仁潇瞳孔骤缩,本能地后退,“你……你不是人,你怎么会在这?”他话音未落,火焰将他浑身上下,从里到外灼烧的就像已经化成灰了一样,但是却半点痕迹不留,他想要嘶吼却发不出声音,双腿沉得跪在地上。 “我的话你可记清了?”蓝江寒蹲下身子,手里多了一把新的竹扇。 穆仁潇躲闪着他的眼睛,“记……记清了,我不会碰她,绝对不会。” 蓝江寒的语气平和地像什么都没做过一样,递给他一个药瓶,“明日把这个给她,说辞自己想。” 穆仁潇不懂,“你为什么不自己给她?” 蓝江寒从她的房间移开视线,回眸落在他的身上,“要不然我现在就阉了你吧?以绝后患。” 穆仁潇扯了扯嘴角,但是疼的要死,一句话都没说,连滚带爬地跑了。 ………… “你们两个干嘛去?”四皇子穆仁泽拦在两人的跟前,挥手摒退侍卫。 “我师妹都要去做侧妃了,鬼知道那个太子会把她怎么样?不对,他一定会把她怎么样的,我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她落入虎穴啊!” “对,我也要去救她。”零小客咬牙切齿,“该死的太子我绝对饶不了他。” “太子虽说武功榜上有名,但是天乾门的弟子应该还不至于这么快就吃亏吧?” “废话,要是一个完好无损的师妹放在那我一定乐得清闲,可她刚受了重伤,现在的功力不到三成,把她放到一个阴晴不定的太子身边我哪里放心的下?” “那你师父为什么还派她去?” “……”郑彧闭口不言,事实上这次下山定的人选并不是她,天乾门的女弟子本来就没几个,要不是另一个出了事,也不会出此下策。 “不管怎么样,你们这样贸然前去,定然要出乱子的,我已经派人去打听了,很快就会有消息回来的。” “殿下,太子那边传来了消息。” “但说无妨。” “那位新被看中的宫女昨天晚上被宠幸了。” “你说什么?”郑彧和零小客暴跳如雷,就连穆仁泽都很意外,“怎么这么快?” “快?”侍卫有些不解,“太子想要宠幸一个人,还需要走过场吗?” 穆仁泽瞪了他一眼,“这消息属实吗?” “是宫里传出来的,昨天晚上太子去了露华宫,还把所有人都撤走了,今天早上才回寝宫,所以宫女是这么说的。” 穆仁泽手扶额头,这种事怎么可能有实证,但凡传出这种话来也就盖棺定论了,“你先下去吧,我说这件事还是……”他转回头却见另外两人已经没影了,“都这么快的吗?” ………… 言之若明显感觉到今天这些宫女怪怪的,对她那叫一个殷勤,端茶递水,捏腰捶腿,就连尚宫对她都温和了许多,晚上早早地就让她回去了,立刻有宫女送上来热茶。 “你们大可不必如此,我只是个宫女而已。” 那宫女听了立刻跪在地上,“是奴婢有眼无珠,冒犯了娘娘,娘娘恕罪,奴婢今后一定尽心尽力伺候娘娘。” “娘娘?我还不是侧妃呢,这么称呼太早了点吧?” “娘娘说笑了,后宫上下都在盯着这太子妃,可您刚来,殿下就留宿露华宫,对您的恩宠不是很明显了吗?我们这些做奴婢的,要是以前有做得不对的地方,还希望娘娘看在同是宫女出身的份上高抬贵手,放我们一马。” 言之若微愣,原来是这么回事,怪不得这一天下来她们百般讨好,“你们……” “殿下。” 那宫女迅速起身行礼,穆仁潇摆摆手,那宫女福身告退,临走时很暧昧地看了言之若一眼,还有几分讨好的意思,言之若连喝茶的心思都没有了,“你倒是来得巧。” 好在穆仁潇用的是人皮面具,顶着太子的脸,所以伤消了肿之后就看不出来了,他坐在她正对面的桌子的另一边,尽量保持距离,“为什么这么说?” “你这个时辰来,明日又不知道要传出什么话来了。” 听到这话,穆仁潇下意识地环顾四周,言之若不解,“你找什么呢?” “蓝江寒没来?” 言之若还是第一次听到他的名字,之前娢妃叫他蓝公子,还没听过全名,“没有,你找他?” 穆仁潇慌忙摆手,“不找不找。”他把那瓶药放到桌子上,“我派人搜罗来的,上品良药,对你的伤有好处,权当是赔罪了。”他满心期待的等着她收下,早点养好伤早点做完任务,他也能早点摆脱这两个危险人物。 言之若怀疑地倒出一粒嗅了嗅,里面用了什么药草她便心中有数,只是有一味比较特殊,她一时嗅不出来。 “那个……你和蓝江寒是什么关系?” “没什么关系。” “那他还……”穆仁潇话到嘴边立刻咽了回去,他好像不应该多嘴。 “他怎么了?” “没什么,你到皇宫是来找什么的?” “这个与你无关。” “话不能这么说,你现在顶着太子准侧妃的头衔,一举一动都引人注目,万一你犯了什么事,我也好替你遮掩,再说你毕竟只能在后宫走动,我的活动范围就大多了,我也可以帮你打探一下,都是江湖人嘛!” 扒龙脉这种事是能所随便说的吗?言之若可没那个胆子,她把药瓶推回去,“我不会惹事的,这个你拿回去吧,我不需要,我的伤我自有分寸。” 穆仁潇看着那药瓶也不敢拿,“干嘛不收啊?对你的伤势很有好处的。”他看到她怀疑的目光,绕有所觉,“你该不会以为我下毒吧?天地良心,我要是下毒死无葬身之地。” 言之若摇了摇头,“你拿走吧,你要是真想赔罪就把礼仪课取消了,我不想再学了。” “小菜一碟,那这药……” “拿走。” 穆仁潇算是看出来了,言之若对他的戒心是非常大的,所以他送的东西大概是不会收了,那他可如何是好? 第六章、太子妃进宫 夜深人静,言之若还在调息,零小客刚刚落地,剑就到了他跟前,他叹了口气,“这就是你说的受了重伤?” “师兄?你们怎么来了?” “还不是担心你,我们听说……” 郑彧不好意思直说,零小客倒是心直口快,“他们说昨天太子留宿露华宫是真的假的?” 言之若移开视线,“假的。” “那怎么会……”零小客想要追问,但是郑彧把话接了过来,“你这几日可还好?” 言之若微微蹙眉,这话还真是耳熟,“还好,只是任务耽搁了,我会抓紧时间的。” 郑彧想说不急,但是意识到天乾门迫在眉睫的危机好像也不适合说这话,“你自己要小心。” “嗯。” 三人寒暄了几句,郑彧和零小客就离开了,回到穆仁泽找的住处,刚落地就发现了院子里的信封,这个笔迹零小客不认识,但确实是找他的,按照上面所写出城来到赴约地点,偏僻的荒无人烟,他翻了个白眼,“我说你还真是阴魂不散啊!” “没办法,谁让我比较闲呢?听说你进宫了?你一个江洋大盗,怎么还和宫里人扯上关系了?” “要你管!”零小客坐都没坐,“有话直说。” “那天杀我们的那个人你还记得吗?” “记得啊,下手那么干脆,想不记得都难。” “那你想报仇吗?” 零小客摩拳擦掌,“想。” “我有他的消息,要不要合作?” “说来听听。” “此人现在就在皇宫,他的目标是洛舟城这所谓龙脉的根源,也就是振龙石,你可是江洋大盗,找宝贝对你来说应该是拿手的吧?事成之后,宝贝归你,人归我。” 零小客摩挲着下巴,权衡了一下,冷笑,“成交。” ………… 千挑万选的太子妃终于尘埃落定,结婚大典的一应事物都已经准备好了,就差人了,所以一旦敲定了,第二日便入了云裳宫,当晚一身大红的喜服坐在床上。 都说女子嫁人的那天是最美的,苏染精致的小脸衬着这身衣服,倾国倾城的佳人之貌让云裳宫都添了一分光彩。 可是苏染的心里七上八下的,袖子里紧紧地捏着那一包药粉,可是左等右等也没见有人来,而此时穆仁潇更纠结,这太子妃毕竟是东宫正妃,他顶着太子的头衔要是说弄个侧妃也没什么,毕竟侧妃千千万,可是他要是把真太子的太子妃给睡了,好像有点说不过去啊! 苏染看着桌子上的酒菜感觉好饿,听到脚步声慌忙坐直身子,穆仁潇摇摇晃晃地走了进来,浓浓的酒气,她柳眉微蹙,也没听说这位太子有酗酒的毛病啊?结果人家奔着床走过来,倒头就睡。 婚礼大典结束,苏染虽是身着华服,但是民间那些掀盖头的步骤已经不需要了,但是这交杯酒总要喝的吧?她有些嫌弃的站起身,唤了两声“殿下”,他半点反应都没有,这倒是省了事了,但是为防万一,她倒了杯水,下了点药端到他跟前,“殿下,喝点水吧?” 穆仁潇很配合地喝了一点,然后就“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苏染确定他睡着了之后,换上夜行衣翻窗出去了,踏上了房顶就没了影子。 穆仁潇这才起身,把水吐了,“这还是个有备而来的啊!明明是皇宫里,竟然还像个江湖似的卧虎藏龙。”他擦了擦嘴角,觉得好笑,不过既然这位也不是诚心来做太子妃的那他就顺水推舟吧。 苏染早就已经打探过了皇宫的地形,但是没想到再来一次还是有些困难,毕竟地方太大了,不断躲开禁军的巡视,她总算是靠近了皇上的寝宫外的院子里。 找了个贴墙角的位置,她左顾右盼,盯准了院子里那棵老槐树,正考虑要不要过去,就注意到了槐树的另一边也就是她的正对面还有一位,本来那人是藏得好好的,但是忽然看向她这边,她若有所觉,同时她感觉到有人在靠近。 三个人盯上同一个位置,言之若还真是没想到,迅速撤了出来,但是有人并不想放过她,或者说是她们,苏染和言之若不想暴露自己的身份,所以不约而同的往宫外跑,而第三人紧追不舍。 苏染的轻功本没有言之若高,也就是零小客的水平,但是她受了伤,所以速度上是和她持平了一些,两人虽然未曾谋面,但是默契度不错,出了宫门跑的方向都一样,但是她们也清楚这样更危险,所以心照不宣的分开跑。 结果,苏染被另外一人给逼了回来,不仅如此,在他的欲擒故纵之下,她几乎是在按照他的既定路线逃到了专门设好的圈套上,而言之若也是如此,当两人再次碰面才知道原来他不止一个人。 四个人三把剑,苏染摸向腰间,抽出缠绕在她腰上的软鞭,握柄处的穗子就像是腰间的配饰一般,若是放在后宫那些女人的眼里还真未必能看出来,“虽然不知道你是谁,但现在我们也算是同一根绳上的蚂蚱了吧?” “好说。” 达成共识的两个人对上另外两个,也是心里没底,虽然都不是花架子,但是对手一看就知道是训练有素,招式上都有相通之处,刀光剑影之间,其实苏染的软鞭还是有些劣势的,毕竟近战有些施展不开,一个武器不占优势,一个功力还未恢复,对上火力全开又十分默契的敌人很快就败下阵来。 那两人是抱着宁可错杀绝不放过的心态势要杜绝抢夺振龙石路上的绊脚石,所以下杀手是必然的,言之若格挡掉苏染身前的攻击,反手就是一剑,顺着那黑衣人的手腕就划了下去。 她这剑重而且绝对锋利,铠甲都能破,更不要说手腕护甲了,透过破损的衣服,她注意到了那人手腕上的印记,这么巧,和她的一模一样,一时间万分狐疑便走了神,苏染喊她小心的同时,剑距离她的心脏只有一寸多一点的距离。 蓝江寒把她拦腰拉到怀里,剑刃碰到竹扇就像碰到了铜墙铁壁一般,反而是被甩开了,紧接着就被逼的连连后退,竹扇比纸扇的尺寸要稍短一点,所以打击感其实并没有纸扇那么好,但是在他手里还是用出了剑的气势,主要是那一身的气息是真的有压迫感。 迷雾散去之后,苏染也捡回了一条命,蓝江寒没有追,回身不悦地敲了一下言之若的头顶,“你是嫌自己命太长还是觉得离黄泉路太远?” 言之若回过了神摸着头发不好意思地一笑,然后才意识到她蒙着面他看不到,“你怎么来了?” “路过。” “这么巧吗?”言之若不信,每次她出事,他都能出现,这不由得让她有点怀疑,“你该不会故意跟踪我然后英雄救美吧?” “嘿!”蓝江寒握起扇子作势要敲她,见她下意识地护住脑袋,小心翼翼的样子无可奈何,“赶紧回宫。” 苏染很自觉地跟在了他们的后面,她觉得还是这样安全一些,言之若自然知道他不是故意的,只是他说路过怎么会这么巧?这小巷子空无一人的,旁边也不是街道,跑到这里来做什么? 苏染进了皇宫就不见了踪影,言之若也没有在意,既然都是奔着一个东西来的,以后还是会见面,到时候再“认识”一下也不迟,回到露华宫她扯下面纱,赶紧喝口水压压惊,蓝江寒看了一眼空空如也的桌子,问了一句,“有吃的吗?” “啊?”言之若微愣,然后从角落里拿过来一个食盒,“这是那个太子送过来的,我没开,好像说是点心。”说话间,她顺手打开,全是精致的糕点,花样还挺多的,她端出来送到他跟前,“你尝尝看。” 蓝江寒看到她的小眼神勾唇轻笑,拿起一块尝了一口,把碟子推了过去,“没毒,吃吧。” 言之若的心思被发现了,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还是忍不住吃了一块,这两日但凡是穆仁潇送过来的东西,她一样都不敢碰,就连用膳都不敢多吃,生怕不小心中了招,栽在他手里,所以这一盒点心她连看都不敢看,怕自己忍不住。 “你是没吃晚饭吗?” “没有,今日有事要忙,没怎么吃东西,都这个时辰了,街上就剩了唯一一个馄饨摊,我刚吃了一口,就感觉到有人打架。要是旁人我才懒得管呢。”蓝江寒一门心思的想要填饱肚子,也没有想要找个别的什么高大一点的说辞。 言之若捏着桂花糕看他的模样,属实是饿了,有些内疚的倒了一杯水给他,“你……怎么知道是我啊?” “你的那个印记比较特殊,气息连通三界,所以我很明显就能感觉到,就像之前在千梦河一样。” “我还没有问过你,你为什么会在千梦河?” “……”蓝江寒微愣,装作没听到的样子很认真的挑点心。 言之若一手托腮,静静地看着他,“你还真是有很多秘密啊。” “活得久了,不可告人的自然就多了。” “那你活了多久?” 蓝江寒笑而不语,并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第七章、正妃和侧妃 言之若也没有多想知道他的秘密,至少她知道到目前为止,他还没有害过她,所以也不甚在意,下意识的抚向手腕,忽然想起来了,“要杀我的那个人也有这个印记,他们是什么人?和我有什么关系吗?” 蓝江寒停下动作,看着她的手腕,“这个印记怎么来的你知道吗?” “当年我进天乾门是因为病倒在山门外,被师父收留的,那次病好了就有这个印记了,师伯说是我从鬼域那里抢回来一条命,所以他们要做个记号,若是什么时候我做了坏事他们就会再把我收走。”言之若摩挲着印记,轻轻一笑,“很像哄小孩的说辞是吧?” 他们不是哄你的。站在真相的角度上,蓝江寒可以选择说出这样一句话,但是在他的私心上,他却宁可像钱逸一样就这样让她以为是哄小孩子的说法而已,毕竟有的时候真相并没有意义。 “所以你有想过要去了解清楚它到底意味着什么吗?” “没有,反正最坏的结果无非就是我做了坏事被惩罚而已,我以后一心向善就好了,就算真的被他们收走也是命吧,我算过命他们说我活不过十八岁,我现在才十七呢,以后的事谁知道呢!” 蓝江寒看着她一双充满灵气的眼眸那般干净,移开视线,森寒的眼底,语气却是截然相反的温柔,“别听算命的乱说,你肯定会长命百岁的。” 言之若噗嗤一笑,“除了师父这样的修仙者,能有几个长命百岁的?我可差的远了。不过师父说,我认真练功就能活的久一点,所以我可勤快了。” 蓝江寒点点头,“天乾门的心法确实有好处。” “嗯?这个你都知道?” “听闻,听闻而已。” 出了皇宫,蓝江寒的手里还捏着一块点心,绕过城墙外被人叫住了。 “我说尊主大人,您下次离开能不能提前说一声,我就低头吃个馄饨的功夫您就没影了,您是觉得馄饨不好吃还是嫌我累赘?您直说,我走就是了,犯得着让我千里迢迢的追过来吗?再说这皇宫是有金子还是有宝贝?以前您是四皇子求十次才来一次,这两天可倒好,三天两头的往宫里跑,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尊主大人看上宫里哪位娘娘了呢!” 蓝江寒慢悠悠的把点心吃进去,“你说完了?” “没有啊,您上点心,毕竟您还养着伤呢,经不起折腾。” 蓝江寒活动了一下脖子,“你是不是最近太闲了?这么多话。” “那还不是……”颜封话到嘴边看到他的眼神和发散的气息生生咽了回去,“不是,老大,我就是好心提醒两句,您就当我没说,当我没说。”他双手按了按试图平复他的情绪,慢慢往旁边挪了挪步子,转身就跑。 ………… 苏染坐在太子妃的位置上,看到下面跪了一片,还别说这种居高临下的感觉还真是挺奇特的,难怪那么多人为了什么妃位、皇位争得头破血流,她环视下方,这太子姬妾成群,侧妃却只有两个,其中一个是武将的女儿,据说是博览群书,非常有文采,虽然没有习武,但是容貌上还是继承了父亲的一丝英气。 至于另外一个,听说是刚进宫的宫女,很受宠,苏染心里暗暗盘算,如果能把太子推给她们两个那岂不是乐哉?如此一来她既能去办她的事还能把圆房这件事躲过去,两全其美啊! 打定了这样的主意,朝拜之后,苏染便单独请了姜楚玥,借自己身体不舒服,让她好生服侍太子为由试探她的口风,她果真如所说的那般知书达理,善解人意,立刻就领会了她的意思,却又表现出不争不抢的态度,说全凭殿下安排,苏染很满意,这样的女子又怎么会给她捣乱呢? 言之若被召见之时不知道这太子妃的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坐定之后,二人相视一眼,苏然是认出了她的眼睛,而言之若认出了她的软鞭,但是两人谁也没有点明,毕竟这么千方百计的混进来,谁都不知道对方是敌是友,还是小心为妙。 苏染把和姜楚玥说的那一套话又搬了出来,言之若自然是满口答应,看似很和谐的一番交谈但其实各怀鬼胎,回了露华宫,言之若还在想这位太子妃到底搞的什么名堂,一位小太监迎了上来,“恭候娘娘回宫。” 言之若回头,这声音也太耳熟了吧,虽然说零小客已经故意尖着嗓子说话了,但是他的声音一向很清亮,所以还是能分辨出来的,看到他的样子一时间哭笑不得,“你怎么跑到这来了?还这个打扮?” “当然是来帮你啊,你初来乍到也没个帮手,我好不容易才找到这样一个机会混了进来,在这里很多事情我可以帮你办。” “其实我一个人也可以搞定的。” “可我不放心,你师兄也不放心,所以我们商量过了,他也觉得这个办法不错,如果有什么消息,我可以帮你传给你师兄。” “这……” “我来都来了,难道你舍得赶我走吗?” “你帮我,我怎么会赶你走,只是……” “那就这样吧,有人来了。”零小客挥了挥手,低头站到一旁。 言之若回头,来的是姜楚玥,她有点意外。 “按理说呢,我早就应该来看看妹妹的,但是毕竟还没有封妃,所以怕名不正言不顺的,再给妹妹惹了麻烦,殿下也是真的宠爱妹妹,太子妃刚入东宫就把妹妹扶了上来,真是让人羡慕呢!”姜楚玥嫣然一笑,她是那种典型的大家闺秀,说起话来也是温柔细语,父亲的那点英气更像是锦上添花一般。 言之若把她请进寝宫,零小客倒是很自觉的倒上茶,他本想留下来,但是姜楚玥看了他一眼,以他的身份在露华宫命令言之若的人还是有话语权的,零小客只好退了出去。 姜楚玥一边喝茶,一边暗暗打量言之若,她当初可是以洛舟城第一才女之称进了东宫,但是因为皇上想要打压她父亲的缘故所以故意没有给她个正妃之位,而穆仁潇对她向来是三日不言,五日不见,明面上作为这宫里唯一的妃子,但其实还没有一个姬妾受宠。 可她前几日听说来了个宫女竟然是太子点名要做侧妃的,还未封妃就受宠幸,这心里着实好奇究竟是个什么样的女子竟有如此魅力,眼底波光流转,看情敌第一眼先看容貌,这恐怕是很多女子的共性。 她能看的出来言之若未施粉黛,而且应该是不习惯用胭脂水粉的那种,因为她连头发都梳的极为简单,而且是散发,并没有绾髻,眉目是天然的黛色,那双眼睛很有灵气,很干净,她不是什么绝世之颜,却莫名的让人觉得初见惊艳而美好。 姜楚玥却觉得她除了脸空无优点,从她喝茶的动作来看,一般女子是要拂袖遮掩一下的,但是她并没有注意这些,坐姿也未免慵懒了些,她移开视线,嗤之以鼻,搞不懂为什么太子要挑她。 ………… 言之若坐在镜子前看了又看,始终没有看出什么名堂来,就连蓝江寒来了都不知道,他手敛竹扇轻敲了一下她的头,“你是做了一天侧妃都学会自我欣赏了是吗?” 言之若反手打了他一下,“什么啊!我是在看我脸上有没有不对劲的地方。” 蓝江寒看着镜子里的她,一本正经地说道,“挺好看的。” 言之若略微迟疑地偏头,很怀疑的问了一句,“是吗?” 蓝江寒哭笑不得,“是没人夸过你吗?” “倒也不是,就是今天姜侧妃过来找我说话,然后盯着我看,感觉要把我看透似的,然后笑了一下,特别讽刺那种,我就不懂了,我是长得很丑吗?”言之若双手捧着脸,这个问题她想了小半天了也没想通。 蓝江寒修长的手臂绕过她的身后搭在她身侧的梳妆台上,淡淡的竹香随之掠过,和镜子里言之若的视线相碰,他沉声道,“我觉得你应该考虑的不是你长得好不好看,而是她盯上你了。” 此时言之若如果仰头一定能碰到他的胸膛,所以她小心地往前坐了一点点,但是她能感觉到耳朵有点发烫,故作淡定的问道,“为什么?我哪里招惹她了?” “因为你把太子抢走了,至少在她的眼里是这样。” “我抢太子?”言之若觉得十分可笑,“我巴不得把他挫骨扬灰,还抢,我吃错药了吧!”想起那个人她就来气,一掌拍在梳妆台上,震得首饰、盒子都在响,但是不巧的是用的是受伤的那只手,有点疼,她赶紧捂住手察看有没有血渗出来。 零小客听到声音推门而入,看到蓝江寒本能的反应是退出去。 “站住!” 零小客闭了下眼睛,快速转动脑筋,回过身来先发问了,“老大你怎么在这?” “我……路过。”蓝江寒面不改色心不跳。 言之若悄悄地“切”了一声,这还真是个万能的借口,结果被蓝江寒听了个正着,头顶又挨了一下。 零小客呵呵笑了两声,“你们好像还挺熟哈!” 蓝江寒故意回避了这个问题,反问道,“你为什么在这?还有,你进来都不敲门的吗?” 言之若看出来零小客来露华宫根本没和他商量,而以他的反应大概平时也是怕他,站在那里就像个犯错的孩子一样, 于是回头看向蓝江寒,“你不是也没敲门吗?” 蓝江寒回眸,“你帮他说话?” “不可以吗?” 蓝江寒幽幽地看了一眼零小客,“可以,你早点休息,我走了。” 言之若偏头看向零小客,微微一笑,“我没事,你也休息去吧。” 第八章、姜楚玥的心思 零小客出了露华宫又出了皇宫,上了那个说书人对面的房顶,颜封也跟着坐了下来,搭着他的肩膀,笑道,“怎么闷闷不乐的?” “你被老大的竹扇敲过吗?” “敲过啊,差点没把我内伤敲出来。” “是啊,老大的扇子敲我们的时候是寒冰利器,可敲她的时候就是个普通的扇子。” “敲……敲谁?” “说了你也不知道。” “那你不说我怎么知道?” 零小客看了看他,低下头,“露华宫里那位太子侧妃。” “侧妃?”颜封差点跳起来,“他还真看上别人家的娘娘了啊?” 零小客瞪了他一眼,“之若和太子什么都没有。” “你怎么知道?你又不在旁边。” 零小客哑口无言,但是这次他长脑子了,他忽然想到言之若说太子宠幸一事是假的,而且她对那天晚上发生了什么绝口不提,只说太子是假冒的,被她拆穿了而已,现在想想,那天晚上该不会蓝江寒也在吧? “哎,不对啊,哪个侧妃能把老大绊住啊?” 零小客琢磨来琢磨去,除了人,好像只有一点可能是蓝江寒比较感兴趣的地方,“那姑娘手腕上有个曼珠沙华的印记。” “曼珠沙……华?”颜封看着自己的手腕,喃喃自语道,“该不会是她吧?” “你说什么呢?我没听清。”零小客微微皱眉,“你也有兴趣?” 颜封慌忙摆手,“没有,我可没有兴趣。” 零小客也不想管他,自顾自地唉声叹气。 ………… 姜楚玥正在房里看书,贴身宫女小叶上前告知太子去了露华宫,她不动声色的看了一眼桌子,“把那个盒子送过去,就说一点心意。” “太子妃刚入宫,你不去找她,干嘛往我这里跑?” “我这不是来看看你有没有需要我帮忙的吗?你人生地不熟的,还肩负重任,我怎么能袖手旁观呢?”穆仁潇“义正言辞”。 “不需要。”言之若果断拒绝。 零小客站在一边,微微一笑,“不劳殿下费心,言姑娘有我帮忙就够了。” 穆仁潇把他从上看到下,冷笑,“你是不是没活够啊?你知道她背后是谁吗?” 零小客眼神微微黯淡,但是面对他的眼神却并无畏惧,“我当然知道。” 言之若歪头看着他们两个,“你们说什么呢?”零小客知道她是天乾门的人,可是对穆仁潇她好像没说过吧?再说,天乾门很可怕吗?虽说在江湖上排得上名号,但是又不是什么凶神恶煞的门派,怎么说的很吓人的样子? 穆仁潇可不敢多话,他善用毒,所以也是忍不住把蓝江寒的那瓶药研究了一下,言之若没分出来的那味药他看出来了,那味药草的出处很特别,所以她不知道也正常,既然蓝江寒没说,那他更不能提。 零小客看着言之若欲言又止,恰好宫女来送东西,他借机出去接了进来。 小叶上前福身行礼,“见过殿下、言侧妃,我家娘娘说言侧妃侍奉殿下甚是辛劳,所以特意亲手绣了一个荷包,放了安神的几味香料,只是一点小小的心意。” 穆仁潇随便瞄了一眼,端出太子的架子来,“姜侧妃有心了。” 言之若对于她的话心中不爽,明面上却仍要保持微笑,“替我谢过你家娘娘。” 小叶福身告退,穆仁潇也不好再留,言之若对他的戒心已经摆的很明显了,他又哪里真关心她需不需要帮忙,对于这种只能看不能吃的美餐,无非是祈求她早点走而已。 言之若不喜欢香包,只是简单嗅了一下,确实都是些常见的香料,所以也不甚在意,随手放在了梳妆台上,她从来不带这种东西。 ………… 苏染在房间里愁眉苦脸的,后日便是穆仁潇的诞辰,让她出去扒龙脉她在行,可让她筹备这诞辰家宴着实是为难,前面还好说,陪他进宫面见皇上、皇后,也不用她说什么,端庄淑雅一点坐着就好,可是那毕竟只是走个过场,皇上不崇尚大操大办,就连他自己的诞辰都是动动筷子,举举杯就完事了。 可是这太子回到东宫,怎么也还是要好好再摆一场的,她这武人脑子可筹划不了这么细的事,所以她脑筋一转,把姜楚玥召了过来,“眼看着殿下的诞辰就要到了,只是本宫初来乍到,尚不熟悉东宫内务,我记得往年殿下诞辰都是妹妹操办的,今年还需要妹妹多帮帮我才是。” 姜楚玥巴不得有这样的机会,展示自己的能力,自然是欣然答应。 不得不说,有经验的就是不一样,到了日子,刚两天的时间,姜楚玥就把所有的事情安排妥当,当晚家宴上歌舞升平,一应事务井井有条,苏染一门心思地想着要把穆仁潇往她身边推,所以席间免不了说好话。 “臣妾实在是笨拙,像这般细心之事,若非姜侧妃帮臣妾,恐怕是要出笑话了。”苏染很友好的看向姜楚玥,又道,“听闻妹妹的舞姿是一绝,不知今日可有幸一睹妹妹风采?” 姜楚玥娇羞一笑,“那妾身便献丑了。” 穆仁潇可不管苏染是打的什么主意,反正这舞他是看的很爽,姜楚玥可还真不是空有第一才女之称,不仅文采斐然,跳起舞来柔若无骨,媚眼如丝,他手里转着酒杯看的目不转睛。 姜楚玥知道这太子是习武的,虽然帮助皇上打理政事,但是文学上并没有多深的爱好,想舞文弄墨讨他欢心可不太容易,所以她也是勤学苦练才敢拿出来,看到穆仁潇的反应便知道自己赌对了。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佳人美酒在前,言之若也忍不住多喝了两杯,但是好在她及时刹住车,让自己保持清醒,可是回了露华宫就觉得有点上头,这宫里的酒和钱逸的酒不太一样,初喝味道淡,不像钱逸的酒那么醇厚浓郁,所以她喝的时候也没数,哪里知道这酒后劲大,独自进了屋,还没到床前就差点跌倒,磕到了椅子。 零小客听到声响立刻上前,刚要抬手叩门,察觉到那熟悉的气息,又把手缩了回去,暗自垂眸,自觉的走远了。 蓝江寒低估了喝了酒的人身体有多沉,所以只是扶住了人却没站起来,“你这是喝了多少啊?” 言之若眨了眨眼睛,“诶?你好像好久没来了。” 蓝江寒这几日有事要忙,确实都没来过露华宫,谁知道再来就看到了喝的醉醺醺的她,“你从哪里弄的酒?” “太子诞辰啊,都是酒,不过这酒有点上头。”言之若撑着他的手臂站起身,“好像喝的有点多。” “嗬,你还知道啊!” 言之若笑嘻嘻地抬头看着他,伸手戳了戳他的脸,“你们怎么都喜欢易容啊?天乾门什么都教,唯独不教易容术,郑彧师兄还是偷学的呢,就是手艺太差,早知道当初我也应该偷学一点,换一张脸进宫,不然也不会……”她话说到这忽然低头不说了。 蓝江寒猜她大概是想起那晚的事了,迟疑地抬起手想拍拍她的头发,她却又忽然仰起头,“我想师父了。” “你师父?”蓝江寒眸光闪烁了一下,她说的是言郄? “对啊,师父对我可好了,从来不会让我受欺负。”言之若越过他的肩膀看向窗外,虽然从她的角度看不到月亮,但是她能想象得到,就像她能想象到天乾门一样,“还有师伯、师兄、师姐,她们也对我很好。”她回过头来,皱起眉,“这个破石头到底藏哪了?我都把皇宫翻个底朝天了,也没看到个影子,你能不能告诉我,它到底藏哪了?” 言之若眨巴着眼睛看着他,蓝江寒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心软过,可是他的确不知道在哪,振龙石这种上古灵物是可遇不可求的,哪怕是他也不能一找一个准。 言之若摆了摆手,“算了,反正你也什么都不说,我还是靠自己吧,但是今天晚上恐怕是不行了,头好沉……”说着话,她不自觉地偏头靠在了他的胸膛上。 蓝江寒垂眸,试探性地拍了拍她,发现她竟然睡着了,他抬手拨开散落在她眼前的发丝,她睡着的样子很乖巧,乖巧的让人心疼,看着她,蓝江寒承认自己动心了,他的指腹抚过她的脸颊,小心翼翼。 可言之若又醒了,她揉了揉眼睛,含糊的问道,“什么时辰了?” 蓝江寒看了看外面,“刚到亥时。” 言之若推开他,“我的夜行衣呢?” “你要干嘛?” “找那个破石头啊,还能做什么。”言之若根本就没清醒多少,走了两步差点又磕到椅子,还好蓝江寒眼疾手快给拦腰抱了回来,顺手抱上了床,“你给我老老实实睡觉。” 言之若撇撇嘴,“凶巴巴的,睡就睡。”说完她包好被子,不到一刻钟是真的睡着了。 ………… 零小客坐在门口的台阶上,手里抖落着一根草,心中纳闷这两人做什么了,老大竟然一夜没走?该不会…… 第九章、御花园偶遇 言之若酒醒的特别早,太阳还没有升起来,只有晨曦的微光,蓝江寒站在床边研究着她那个香包,从她的角度看过去,他身形修长,她第一次发现他还挺高的,腰很细,都快赶上女子了,捏着香包的手很好看,她突然很好奇这样的他本来面目会是什么样子的? 蓝江寒头都没回,沉声道,“酒醒了?” 言之若坐起身,“你怎么没走?” “不放心你。” 言之若微愣,刚清醒听到这句话她都怀疑是不是自己听错了。 蓝江寒并没有在意这一点,“这个香包哪里来的?” “姜侧妃送的。” “挺有水平啊!” 言之若看了一眼香包,又看了一眼他,闷声道,“你要是喜欢就送你了。” “啊?”蓝江寒回身,“我要这香包做什么?” “你不是挺有兴趣的吗?姜侧妃的手艺可是一般人比不上的。” 蓝江寒看着她,又看了看香包,挑眉,“那我可就拿走了?” 言之若无所谓的样子,“一个香包而已。” 蓝江寒一只手把香包背在身后,俯身靠近她,另一只手轻敲了一下她的头,“我可不需要这东西,再说,其他女人做的香包我不稀罕。” “那你还夸。” 蓝江寒轻笑,“我说的是这里面用的香料。” 言之若不解,“只是普通的香料啊。” “这里面掺了极少量的麝香,然后多加了一点不常见的香料,掩盖了麝香的味道。” “……麝香?”言之若抬眸,瞬间冷了几分,“她送这个做什么?” 蓝江寒看她的眼神就知道她很清楚麝香的功效,“她是不是故意的暂且不说,但是这个东西不能留,把里面的东西换了吧。” 言之若垂眸,“我知道了。” 蓝江寒柔声道,“振龙石的事急不得,若非命中注定,很难碰到的,所以你可以闲暇的时候四处转一转,或许就能发现一点线索。” 言之若拉住他的袖子,“你是不是知道在哪啊?你告诉我呗!救我早日脱离苦海,你忍心看我日日在这深宫里煎熬,被人算计吗?” “可你昨天晚上说你要靠自己。” “……”真是该说的不说,不该说的乱说,言之若讨好地一笑,“醉话不做数的。” 蓝江寒叹了口气,“可我确实不知道在哪。” “那千梦河除了用这个法子还有其他办法吗?” “没有。”他几乎是不假思索的断了她的念想。 言之若撇撇嘴,看来还是得在这里耗着。 穆仁潇留宿瑶月宫,久违的宠幸就连宫女都觉得姜楚玥要翻盘了,替她梳妆的时候还好一番夸赞,她当然知道这都是奉承话,从前她不需要这些来麻痹自己,现在也更不需要这些来鼓励自己,不悦地把她们都打发了出去。 小叶一边帮她带发簪,一边道,“今日一早,皇后娘娘便请了太子妃去了御花园,说是要话话家常。” 姜楚玥手里扒拉着盒子里的首饰,挑到一个大红色的耳坠,捻起来细看,“你说一个民间来的粗野丫头凭什么能坐太子正妃的位置?” “这……奴婢不敢说。” “没关系,说说看,你自小便跟着我,有什么不能说的。” 小叶看着镜子里的姜楚玥,“奴婢觉得殿下这次挑太子妃是从人群里抓,那无非就是看脸,真论人品家世只是看了两眼哪里就能看透。” 姜楚玥把耳坠扔回去,冷笑了一声,“那你觉得她们两个谁更好看?” “言侧妃。” “那为什么殿下没有直接选她做正妃?” “她是宫女,殿下打着民间选妃的旗号若是把一个宫女提了上来岂不是自相矛盾吗?” 姜楚玥苦笑,她何尝不知道? ………… “太子心性无常,你要懂得顺从,也要懂得提醒,切不可由着他的性子来。” 苏染没听懂,一步步乖巧的跟在皇后的后面,不敢乱说话,可皇后的心里是看不上她的,但是既然太子这般任性,她也想看看他能选个什么女人出来,“这宫里的规矩你也得知道,明日开始就让她们教导你处理东宫内务,学习礼法,女红、音律、文典古籍这些你可都懂?” “我……女红会的,文典也曾学过。” “你年纪不大,日后要辅佐太子,这些都要学,切不可怠慢。” “是。”苏染只得应下,可心里想的却是再不找到振龙石她就要彻底沦为后宫女子了。 穆仁潇不会上门,姜楚玥的心思暂时在太子妃的身上,所以言之若看准机会在她可以活动的范围内广撒网,昨天晚上她说把皇宫翻了个底朝天,可实际上她才翻了一小半,皇宫占地面积太大,就这一小半她都怕漏了哪,郑彧说钱逸说了这东西有灵气,所以如果碰到了很明显就能察觉到。 言之若心想是我功力退步了还是钱逸老了?怎么就没感觉到呢?茫茫皇家大院,她按照五行来讲,一样样的排除,不知不觉的就找到了御花园。 正是盛夏时节,百花齐放,她的视线落到木槿花上,在这皇宫里是真的少见,她不知不觉间驻足细看,从进了天乾门,跟了言郄,无论是练功还是贪玩,那片木槿花林就是她全部的记忆。 “刚才那盘棋,你那一个子落的真是绝了,杀的我措手不及,好歹我也看了那么多棋谱,这水平怎么就追不上你呢?” 穆弈也就是在他面前能自在一点,平日里那些什么君臣之礼,后宫之争,全都淹没在刚才下棋的爽快里,看着御花园里的花,笑道,“现在正是赏花的大好时候啊。” “那你不找你的妃子,拉着我来做什么?”修长的手玩转着手里的竹扇,那一身白衣绣着墨竹,眉目如画,俊美的容颜却神色冷淡,和穆弈的热情形成鲜明的对比。 “麻烦。”穆弈摆摆手,“我难得清静一会。你看前面是新种的木槿,今年可是第一次开花,如何?” “不错。”那公子随着看过去,视线落点却不是花,而是树下的姑娘。 言之若听到声音回身,她到现在还没有这个机会见到皇上,她宫里的都是些粗使丫头,别说皇上,连东宫都没出过,她出门带的还是娢妃送过来的一个贴身宫女,更何况穆弈就带了一个人,怎么看也不像是皇上出门的排场,所以她本想低头离开。 但是她身边的半夏碰了碰她提醒道,“这是皇上。” 言之若慌忙福身行礼。 穆弈不微服私访的时候也喜欢穿私服,正是因为这样总能在皇宫各处抓到点意料之外的事情,就像这姑娘不知道是哪个宫里的,看着装和样貌应当不是宫女,但绝不是他的妃子,这张脸他可一点印象都没有,所以一时好奇,叫住了她,“你是哪个宫里的?” 言之若微愣,本能的反应让她不想承认自己的身份,半夏赶紧壮着胆子接话,“这是新进宫的太子侧妃。” 穆弈看了一眼半夏,微不可察地皱眉,“太子侧妃是不喜欢说话吗?” 半夏率先跪下,暗暗拉了一下言之若,她只好也跟着跪在地上,“臣妾初次见到陛下,一时紧张,忘了言语,陛下恕罪。” 穆弈也没有动怒,“不知者无罪,平……”“平身”二字尚未出口,身后小太监匆匆忙忙地跑了过来,低声耳语,他神色微变,与那公子说了两句话,点了个头,便随太监走了。 言之若看着他走远,有点懵,那她现在是该不该起来?那公子上前,伸手扶她,可是她下意识地躲开了他的手,别说长着这么温润如玉的一张脸,她根本不在意,言郄能闻名江湖除了一身深厚的功力,也有一多半的原因是因为长得太好看,所以看脸这种事她好像心里从来没有过。 那公子勾唇,“他去处理事务不会再回来了,你准备跪到什么时候?” 半夏最会看人看眼色,所以起身把她扶了起来,言之若不敢自作主张,她若不帮她恐怕真得跪到天黑去,而且这个人她见过一次,似乎是皇上跟前的红人。 穆弈逛御花园不带妃子不带宫女和太监,偏偏只带了这么一个人,言之若又不傻,当然能看出他身份不简单,只是她不确定,她需要半夏的肯定,所以起身后向他微福身,就准备走了。 “陛下近来政务繁忙,方才本想询问太子殿下近况,奈何有事要处理,既然他的侧妃在此,便命我陪娘娘走一走,谈谈殿下,我会送她回去的。”那公子看向半夏,她立刻明白他的意思,躬身退了下去。 太子近况?言之若自己都不知道,怎么说?憋了半天只说了一句,“殿下……挺好的。” 那公子哭笑不得,“你这话要是对皇上说,够你掉脑袋了。” 这语气这声音,再加上这身形,怎么那么像一个人呢?言之若眨了眨眼睛,“那不知公子觉得我应该怎么说?” 蓝江寒转了下扇子,“你觉得穆仁潇挺好的?” 言之若白了他一眼,“好什么好。” “你怎么跑到御花园来了?” “不是你说的出来找找线索吗?想不到你这么厉害啊,还能陪在皇上左右。” “我陪他?”蓝江寒想了想忽而一笑,转身走过木槿花树,“那就算是吧。” 第十章、你愿不愿意跟我走? 言之若刚动步子跟上去,就察觉到了灵气,一把拉住蓝江寒,“振龙石?” 蓝江寒环顾四周,“不是。” “那这灵气怎么如此干净深邃?” “你这心里只有石头,连师父都忘了是吗?”言郄背着手,不悦地走过来。 “师父!”言之若喜上眉梢,差点跳起来,突然想到这里是御花园,赶紧捂住嘴,紧张兮兮地四处看了一下。 “放心吧,就凭他们还看不到我的结界。”言郄忍不住责怪道,“几日不见,你这功力怎么退步了这么多?” 言之若撇撇嘴,拉着蓝江寒衣服的手尚未松开,刚才还因为激动拉的更紧了一点,蓝江寒回眸,她是面上不高兴,实际上心里还是为了言郄的到来欣喜不已,眼神可藏不住。 言郄上前把她拉到身边,“尚未请教这位是?” “蓝江寒。” “来自何处?” “怎么,言公子这是要盘问我吗?” “只是问一问,毕竟我家小徒弟单纯,我可不想让什么来历不明的人把她拐跑了。” 言之若仰头,这话怎么听起来那么别扭呢? 蓝江寒挑眉看向她,眼底尽是笑意,“那我若真要把你拐跑,你可愿跟我走?” 言郄的视线立刻投了过来,言之若脸颊微红,“你们乱说什么呢?我得回去了。” 蓝江寒赶紧跟上去,“我奉陛下之命送你回去。” 言郄移步飘到他们两人中间,“不必了,有我就够了。” 蓝江寒的竹扇落到手心里,“我可是奉的皇命。” “口说无凭。”言郄满是警惕地看着他,就是看他不爽。 “那我若偏要跟呢?” 言郄活动了一下手腕,“我看你是想挨揍是吧?” 言之若慌忙拉他,“师父,你干嘛呀?” 可是言郄从第一眼看见蓝江寒,这不爽的心情就消不下去,很想教育一下他,蓝江寒一展竹扇,“我倒是觉得你火气挺大的。” “不……不是,你们两个怎么了,好好……”言之若话音未落,两个人已经打了起来,她左看右看,很快就看不清了,所幸外面有结界,她无可奈何地坐到一旁的树根下,双手捧着脸发呆,他们两个她一个不知道底在哪,一个不知道什么水平,根本插不上手,连话都插不上。 言郄在江湖上可是名声很大的,功力向来是深不可测,江湖传闻从来没见他出过十成力,所以他刚开始信心还是很足的,蓝江寒只是抱着陪他打的心态所以着力既不会让他觉得故意放水,又伤不到他,可言郄还是看了出来,正准备发力,结果被他一扇子拍到胸膛上直接逼退。 言之若赶紧扶住他,嗔怪地看向蓝江寒。 “他没事,不过是震了一下五脏六腑,不会留下内伤的,他既然是你师父,我不会把他怎么样,你的药给他一粒算我送的了。” “药?什么药?” 蓝江寒歪头,“我不是让穆仁潇给了你一瓶药吗?” “……那是你给的?”言之若呵呵一笑,“他说是他搜罗来的,我没敢收。” 蓝江寒一扇子拍在自己头上,当初他以为他们不会有什么交集,并不想暴露身份,所以才让穆仁潇自己找说辞,结果他没考虑到她会不收,“算了,我去找他要回来吧,这个给你。” 言之若接过来他手里的小盒子,“这是什么?” “帮他治伤的,记得不要喝酒。”蓝江寒闪身离去,又忽然回来了,俯身在她耳边低语道,“记得考虑一下我带你走的问题。” 言郄瞪了他一眼,言之若故作淡定的把小盒子里的药递给他,言郄碍于面子是不想吃,但是嗅到这药丸的配方还是忍不住吃了下去,他这可是旧伤了,一直都没找到什么法子,这药如此金贵不吃白不吃啊!不过这药也让他开始怀疑蓝江寒的来处。 “你和他怎么认识的?” “我进宫是他带的,他和四皇子还有娢妃有来往,至于做什么我就不知道了。” “那你也敢跟他来往?”言郄严肃的看着她,“你跟我说实话,你和他发展到什么程度了?” “师父,你说什么呢?哪里有什么发展。话说你来做什么来了?” “自然是来帮你,把你一个人放在后宫,我怎么放心得下。”言郄理了理衣服,“谁知道你会认识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人。” “师父,你火气好大的感觉。”言之若有点不解,“蓝江寒……也不是坏人吧,他还救过我好几次呢,我觉得……” “你觉得什么你觉得。”言郄弹了一下她的额头,“你就是没见过世面,以为谁都是好人,看人要看心,别那么傻,他救你就不会有目的性吗?你也不想想他为什么留在你身边?” 言之若摸摸头发,心想我傻吗?言郄看着她若有所思的表情心中暗喜,洗脑这种事他就没输过,像蓝江寒这种身份不好挑明,功力又深不可测的,想要瓦解他们俩的关系还不简单,他的小徒弟怎么能让别人拐跑。 ………… 苏染是练武的,所以腰板笔直,看上去就没有寻常女子那么柔弱,毕竟也是从小扎实的根底练出来的,所以练什么站姿、坐姿、走路都没什么太大的问题,只是某些地方提点一下就行,苏染以为能就这么混过去,结果…… 宫女已经磨好了墨,笔墨纸砚一应俱全,“抄女德?” “正是,这是做一个合格的太子妃的必经之路,就是民间女子也要懂得女德,更何况是娘娘您这么重要的位置。” 苏染哑口无言,她知道她之所以会这么打压她无非是皇后在背后撑腰,她是看出来皇后不喜欢她,嫌弃她的身份,可是如果不是太子这次心血来潮她也没这么好的机会进宫。 目前为止她的事还算顺利,穆仁潇的心思主要都放在姜楚玥的身上,虽说要顾及皇上和她父亲的关系,没有那么明显,但是这东宫里谁还看不出来太子对姜侧妃的恩宠?就算平时留宿云裳宫也和她不怎么说话,所以她也还算自在。 姜楚玥虽然没有被请去御花园,但是她心情很好,走在这东宫里就算是看了几年的风景今天也是别有一番意趣,再加上她听说太子妃被压在宫里学习女德和礼法,这都快赶上禁足了,所以更是幸灾乐祸,如今在东宫里她总算是能熬出点名堂来了,所以这个时候只要她再使点手段,把太子妃拉下马也不是难事,只是还是得稳一点。 没有了穆仁潇的阻碍,言之若的事办的是顺风顺水,离开了御花园顺便把别的地方摸了一下,入夜深了才回来,刚进屋警惕地看向床上。 “你又翻哪里去了?” 言之若扯下面纱,还穿着夜行服,“我要换衣服。” “我不看不就是了。”蓝江寒挑眉,在她凶巴巴的眼神下还是乖乖的躲到屏风后面。 其实言之若的夜行衣里面还穿了一层,就是怕出现什么意外,方便伪装,她一边披好外衣,一边问道,“你怎么来了?” “给你送药啊,你师父回去了?” “没有。其实我的伤已经好了。” “收着吧,以防万一。” 言之若摩挲着小玉瓶,若有所思地盯着他,看的他有点发慌,“你看什么呢?我易容术没弄好?” “没有啊,看看不行吗?” 蓝江寒勾唇,“行,你随便。” 言之若一手托腮,试探性的问道,“你来皇宫做什么?” “我和四皇子是旧相识,娢妃是他母妃,一个妃子想在后宫上位,光靠自己是不够的,我只是帮他查查人,打听点事而已,算是还他人情了。” “你这么厉害还欠他人情?” “我是不欠,我帮一个朋友,现在事情办的差不多了,也就两清了。” “那你跟在皇上身边是为什么?” “也算是相识一场,在他未登基之前,不过主要目的还是为了振龙石。” 言之若没想到他吐的这么干脆,想要这东西的人这么多,她都懒得问为什么了,反而是继续追问,“那你到底是什么人啊?” 蓝江寒端着茶杯轻笑,“你这算不算得寸进尺啊?” “有吗?”言之若低下头,“问问而已,不说算了。” “言郄是不是还跟你说让你想想我为什么留在你身边啊?再想想我是不是城府很深,不择手段?” 言之若微愣,蓝江寒一脸早已看穿的表情,“我记得当年他刚开始挑拨妖魔两界的时候也是这么说的。” “哈?他还有过这种事迹吗?” “对啊,当初妖魔两界联手想要吞并人界,言郄单枪匹马,仅凭三寸不烂之舌,就让两方联盟瓦解,开始内斗,人界也幸免于难。” 言之若一脸崇拜,“师父这么厉害!”她饶有兴致,“你还知道师父什么事迹吗?” “想听故事?” 言之若连连点头。 “可以啊,你先回答我的问题。” “什么问题?” “如果我真要把你拐跑,你可愿跟我走?” “……” 言之若坐直了身子,他好像是正儿八经地在问这个问题,“我……”她欲言又止,说愿意好像还没那么信任,说不愿意她又有些动心,尽管他们只是见过寥寥几面,但是那种感觉却像是旧相识。 蓝江寒垂眸,“你这皇宫翻的怎么样了?” “额……挺顺利的,就是还没碰上,我也不知道真把皇宫翻遍了是不是就能找到了。可是眼看时间已经过半,我只还有半个月的时间。” “你也不要太心急,千梦河的事还有我顶着,暂时不会出乱子的,后宫这地方水深的很,你还是小心为妙。” 言之若一双眼眸落在他的身上,他的话就像定心丸一样,每次有他出现总是让她安心不少,她趴在桌子上,浅笑,“如果是你,我或许真的会跟你走。” 蓝江寒的杯子刚刚送到嘴边,手微微一顿,衬着月色,她的笑容这般干净纯粹,在他心底泛起涟漪,那一刻他想,他这一生也许就是为了遇见她吧,麻烦也好,大劫也罢,原来曼珠沙华里的那一眼便已注定他们一生的牵绊。 第十一章、同病相怜 苏染刚翻窗落地就感觉不对,穆仁潇坐在桌子旁,手里拿着本书,察觉到有人进来,一个眼神瞥了过来。 苏染蒙着面呢,所以她本能地往回翻,穆仁潇立刻追了上去,他虽是练家子,但是轻功就没有那么强了,不过还是把她追的满东宫乱跑,最后自己都不知道落到哪了,反正肯定不是云裳宫就是了,好不容易才把穆仁潇甩掉了。 言之若听故事听的正是兴起,蓝江寒话到嘴边收了回去,两人不约而同的看向殿门外,苏染自打进了东宫就没来过露华宫,所以一时也不知道这是个什么地方,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准备找路回去,一回身就见蓝江寒站在她身后,吓了一跳,再回身,言之若也在,现在她知道这是哪了。 苏染能怎么办,第一反应肯定是跑路了,可是有蓝江寒在,她刚起步就被迫停了下来,蓝江寒从来不是什么心慈手软之人,他可不在乎来的是谁,当下便准备动手。 “等等,我认识她。” 苏染后退两步,蓝江寒手里那个蓝色火焰一看就不好惹,她扯下面纱,“看来我这软鞭还是没藏好。” 言之若挑了一件她从来没穿过的衣服递给她,苏染穿好后腰身有点紧,不由得感叹道,“你腰好细,我好像吃出肚子来了。” “啊?”言之若下意识地摸了一下自己的肚子,东宫的伙食是好,可她从来就没敢放心吃过,“你不会以为我找振龙石都不找自己宫里吧?” “我有那么蠢吗?”苏染很无奈,“我回宫被太子发现了,所以跑出来了,也不知道他看没看出来。” “可他今天晚上不是要去瑶月宫吗?” “我怎么知道,我一回去他就坐在那了,吓我一跳。”苏染看了一眼屏风,低声道,“你明目张胆的在宫里藏男人啊!” “谁……谁藏了!他就是……”言之若脸红了。 苏染轻笑,“没关系,我又不会揭发你,不过太子从来不来你这里倒是让我挺羡慕的。” 言之若只是笑了一下,她哪里知道她能在东宫里这么自在是经历了什么。 穆仁潇回到云裳宫,苏染还没回来,他心中不免生疑,大婚当晚她就不在宫里,这个女人可有点来头啊,他正思索之时,听到门外传来轻悦的笑声。 苏染故作惊讶地福身行礼,“殿下,您怎么过来了?” 穆仁潇看看她再看看言之若,“爱妃这是去哪里了?这个时辰才回来。” “臣妾没有睡意,便想着找妹妹说说话,殿下不是说去瑶月宫吗?怎么回来了?” “今日处理政务有些累,改主意了。”穆仁潇上前拉住苏染的手臂,“既然爱妃睡不着,那不如我来陪爱妃,你们都下去吧。” 苏染忐忑不安地随他进了寝殿,“殿下累了,便早些歇息吧。” 穆仁潇回身,“我和爱妃是不是还有点什么事忘了?” 苏染装傻充愣,“有吗?” “看来爱妃是记性不好啊,那我帮你回忆回忆。” 苏染被他一步步逼到床边,跌坐在床上,穆仁潇双手撑在她的身侧,从上到下把她看了个遍,还别说,这身材是真不错,又是倾国倾城的样貌,他是怎么放着这么一个大美人没动手的呢? 苏染紧捏着手帕,心跳快的让她不知所措,她心想豁出去这次,就算是拼死了也罢了,大不了振龙石的事放一放,可是要动手却发现身子发软,她抬头警惕地看向穆仁潇,他竟然下药?她怎么没察觉。 穆仁潇上次在言之若那里栽了跟头,这次可学聪明了,管她是谁的太子妃,现在他是太子,他要在她身上全都找回来,要么今晚把她睡了,要么大打出手,揭了她的真面目。 苏染的脑子已经是一团乱麻,紧紧低着头,半点思索不出来对策,结果穆仁潇倒了下来,她下意识地弹开身子,差点就窜出门去了,这才发现穆仁潇晕倒了,她小心翼翼地上前探了探他的鼻息,没死。 她四下张望,言之若趴在窗前冲她招了招手,“你怎么会……” 言之若翻了进来,“我只是觉得你刚才在他面前下意识的反应很抗拒,要么说这女人的感觉就是准,我也是比较好奇,为了振龙石你真能把自己搭进去吗?” 苏染垂眸,蓦然苦笑,“我也不想,如果不是我在等着振龙石救命,也不会选择这种方法陷入后宫,大婚之夜我本想用迷药迷晕他的,结果那天他喝多了,不过后来他也一直没碰我,今天大概是起疑心了吧,还把人都撤走了。” “那你我也算是同路人了。可是今天混过去了,你以后怎么办?” 苏染焦头烂额,“你是怎么做到让他不进露华宫的?” “我……”言之若下意识地看向窗外,蓝江寒靠着墙边仰头看着月亮,她想这件事应该是因为他吧,上次穆仁潇和零小客的话她也是后来才想明白的。 苏染叹了口气,原来她是有人撑腰,能镇住太子那得是什么级别的人物,回过头来看着穆仁潇,她得好好想想以后怎么办,他不可能永远不碰她,哪怕她把他往瑶月宫推,那也不能保证他不会回来,就像今天晚上这样,她得想个万全之策。 两人翻回露华宫,言之若心心念念着她的故事,“刚才的故事没讲完呢!” “哦……讲到哪了?” “讲到……”言之若正一门心思地想着,旁边的草丛里窜出一个黑影,她下意识地躲到蓝江寒的怀里,细看之下才发现是只黑猫。 蓝江寒哑然失笑,却不舍得放手,那黑猫并没有走,反而是上前两步,言之若本想推开他看到那猫一双眼睛紧盯着他们,不由得觉得毛骨悚然,“这猫好吓人。” 那猫见了她手腕上的印记,“喵”地一声扑了上来,蓝江寒皱眉斥道,“退下!” 黑猫一个急转身落地,歪头看了他一眼,低俯下身子,是臣服的姿态,言之若也仰头看了他一眼,“你命令猫?” 蓝江寒别开头轻咳了两声,示意那黑猫赶紧走,可是它却化为人形,单膝跪地,嘶哑着声音行礼,“见过尊主。” 蓝江寒闭了下眼睛努力保持冷静,回过头来不悦地看着他,“有话快说。” “我……”黑猫瞄了一眼言之若,“我是路过,被灵气吸引来的,不知尊主在此,请您恕罪。” “什么灵气?” “就在西面的方向,我一路跟到这边一转眼就不见了,此灵物颇有灵气,虽未成人形,但是已有灵态,甚是稀有,所以我想还是应该禀告尊主一声才是。” “那你还有别的事吗?” 黑猫意识到自己好像有点多余,赶紧化猫跑掉了。 言之若若有所思,“该不会是振龙石吧?” 蓝江寒赶紧接话,“肯定是,我们去看看吧。” 言之若看着他,微微一笑,却有点笑里藏刀的意思,“你还是个尊主呢,藏的挺深啊!” 蓝江寒呵呵一笑,“还是振龙石比较要紧。” 言之若也不急着追问到底,紧跟了上去。 ………… 第二日,穆仁潇醒来后感觉肩膀酸痛,昨晚的事他想了又想还是不记得后面发生了什么,苏染亲自端过来一碗参汤,穆仁潇揉着肩膀冷冷的看着她,还没开口,她倒是先说了,“昨晚殿下突然晕倒,可真的是吓坏臣妾了,连忙召了御医前来诊脉,好在御医说殿下只是太劳累了,需要多加休息。” 穆仁潇狐疑地盯着她手里的汤,苏染嫣然一笑,“这是臣妾特意为陛下熬的,您尝尝。” 穆仁潇自认为是用毒高手,并没有嗅到一丝危险的味道,放心的喝了一口,苏染还是尽到太子妃的职责替他更衣,穆仁潇这假太子做久了,才发现这个位置看上去是衣食无忧,荣华富贵,可是他是未来的储君,朝堂政务一大堆,批阅奏折烦不胜烦,这真太子要再不回来,他真不知道自己会走到哪一步去。 “父皇近日微服私访,就是回来也是住在行宫,马上就是千秋节,今年连年灾荒,不好大操大办,母后的意思是和后宫这些妃子还有各皇子摆顿家宴就可以了,所以到时候东宫的人都要过去。” “知道了。”苏染替他理好衣服,这件事做习惯了她有的时候都差点忘了自己来干什么了。 两个人心思各异,从本不属于这里的两个江湖人卷入宫廷纷争,谁都不知道对方的秘密,却有着相同的沉重。 姜楚玥忙着量体裁衣,她难得能进宫见一次皇后,这次要好好表现,但是毕竟她只是个侧妃,也不能穿的太出风头,甚至都不能盖过太子妃,想到这她什么心思都没有了。 言之若盯着桌子上的衣服,迟迟没有换,她若有所思地看向门外,半夏正等着她换衣服呢,她不喜欢别人服侍,所以自从她来了露华宫是很少进她的寝宫的,想来娢妃也是事先叮嘱过了,所以半夏很自觉。 不过还是会适时的给她一些建议,就比如这次半夏提议应该借此机会让皇后记住,讨好了皇后对于她的任务无疑是非常有好处的,所以做的这衣服是真的漂亮,听说还是娢妃亲自定的花样子。 第十二章、千秋节 “你打算穿这个去?” 听到声音,言之若吓了一跳,回身忍不住踢了他一脚,“你能不能出点声?还有,你怎么白天就来了?” 蓝江寒笑着俯身,“那你是希望我晚上来?” 言之若看着他的眼睛,“你能不能正经一点?” “行吧,我只是来看看你,我人情还完了,皇上微服私访我又不想去,所以现在比较有时间。” “你不是尊主吗?很闲吗?” 蓝江寒一脸无所谓,“他们又不缺我一个尊主。” 言之若偏头细细思索,放眼各界,哪个种族不是一人独大,除非统管天下各方,五行八卦的仙界,事务繁多,一个人管不过来,她很意外,“你是仙界尊主?” 蓝江寒微愣,赶紧反思一下刚才自己说什么了,可是从他的反应,言之若肯定了自己的答案,她有想过他来自妖界、鬼域甚至是魔界,因为她知道,她的印记注定了她和仙界的隔阂,要么一辈子别碰上,要么就是被收走,言郄曾说过,在她年满十八岁之前遇见仙界的一定要躲开,可现在呢? 言之若垂眸,不知心里是个什么滋味,最后只能不敢相信地又问了一遍,“你是仙界人?” 蓝江寒未言语,算是默认了。 “你让我冷静一下,所以你从一开始就知道我的印记,那你为什么要接近我?” 蓝江寒想了又想,付之一笑,“千梦河见你,只是因为你对战穷奇,我单纯的不想你因为印记的反噬而丧命,也是因为穷奇的寿数尚未到期,所以才会阻止你。带你入宫是受娢妃所托,如果说我刻意接近你也不尽然,那个时候我以为我们之间不会再有交集,关于你的印记我也可以当做从没碰到过,不了了之。” 言之若可以理解,因为如果他不是这样的想法,送药的事他就该自己来了,“所以我和太子妃被追那一次你真的是路过。” “对,可是……”蓝江寒看着她,抬手指尖划过她的头发,宠溺地轻笑,“我以为我对你动心是那次和你的交谈,对你的了解,现在想想其实那时候看到你被欺负我就已经陷进去了,我多希望你不会让我这么心疼,也更希望我不是因为这些事而心疼你。” 他这情话张口就来,难怪言郄说她容易被拐跑,就这么一来二去,她早晚要被攻陷,言之若决定顺其自然,所以握住他的手,苦笑道,“可能这就是我的命数吧,注定不能安安稳稳的一辈子。”她看着手腕,“那你现在能告诉我这个印记是怎么来的吗?” 蓝江寒看着她,却不知道如何回答,你要我怎么告诉你?告诉你曾经浑浑噩噩的过去?还是告诉你你活着就是为了赎罪?告诉你言郄他们是骗你的,找不到振龙石你连这一个月都撑不过去?他说不出口。 “果然,我还是犯了很重的罪吧,要不然怎么会有这个印记。” “你不是……” “你不用安慰我。”言之若拦住他的话,展颜一笑,“也许我曾经错过,那现在我要是能够找到振龙石,是不是就可以赎罪?至少这一点你可以告诉我实话吧?” “可以。”蓝江寒把她揽入怀中,就算是不可以他也会把它变成可以。 言之若把头埋在他的胸膛上,“护着这样的我也会让你为难吧?” “我可是一界尊主,谁敢为难我啊。” 半夏左等右等也不见人出来,忍不住敲门,“娘娘,您换好了吗?需不需要奴婢帮您。” 言之若这才想起来把正事给忘了,慌忙应声,“不必了,我马上就好。” 蓝江寒看看那衣服,“你穿这个有点抢风头啊!”其实他想说的是她穿的太好看,万一被人拐跑了怎么办? “我知道啊,我又不傻,但是娢妃送来的,我总要试一下,等到千秋节那天我找个理由换一件。” “嗯,一定要换,至于这件你换好了只给我看看就可以了。” 言之若瞪了他一眼,伸手推他,“走啦,一会半夏该进来了。” 苏染也在试衣服,听到小太监禀告姜侧妃来了,慌忙理好。 姜楚玥一进来第一件事就是打量她的着装,故意夸奖道,“姐姐这身衣服好漂亮,不对,应该是姐姐漂亮,所以穿这身衣服就是锦上添花。” 苏染只是礼貌的微笑,“妹妹怎么来了?” 姜楚玥刚坐下就叹了口气,“姐姐真是命好,虽是民间选上来的,但却是殿下亲手提拔的,对您是宠爱有加,我虽出身武将世家,但是从不敢有何非分之想,只希望能够尽心尽力服侍殿下便是了。” “妹妹说的哪里话,若非是你帮殿下排忧解难,我都不知道该怎么才好。” 姜楚玥微微一笑,示意小叶送上盒子,“姐姐也知道,这千秋节在即,我是没什么念想了,只是家中送来了一枚上好的簪子我也用不上,我便想到了姐姐,若非是有佳人相配,实在是可惜了,所以特意拿来送给姐姐。” “这可使不得,既是妹妹家中送的,我怎好收呢?” 小叶上前打开盒子,姜楚玥拉过苏染的手,“它留在我那里也是浪费,倒不如送给姐姐,姐姐不会是嫌弃我吧?” “怎么会。”苏染看了一眼那簪子,材料确实是好材料,但是这枚簪子其实并不是很奢华的那种,反而是比较内敛一点,而且好看,要说什么地方最吸引她,那就是这簪子太适合这次千秋节了。 她刚刚入东宫,还不被皇后待见,所以打扮上肯定不能太高调,会显得得意忘形,又不能太低调,会显得寒酸,摆脱不开民间的身份,她刚来这么十几天,送上来的首饰大多都是皇后和各宫娘娘赏的,哪里会有低调的,倒是这枚簪子既不失气质又不出风头,正是她缺的。 姜楚玥也是看中了这一点,所以笃定她会收下,“姐姐在殿下面前如此帮妹妹,我孝敬姐姐也是应该的,姐姐若是不收倒是没把我当自家人了。” 她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不收倒显得她不好了,苏染索性便收下了。 言之若试过了衣服有些不合身,半夏说要拿去改一下,出了寝宫见到姜楚玥福身行礼,暂时搁下了。 “我方才去见过了太子妃,便想着顺便来看看妹妹,你近来可好?” “一切都好。” 姜楚玥的目光盯上了她的手腕,“妹妹这个印记很特别啊。” 言之若下意识的扣下手腕,她的手腕很细,所以印记并不是特别明显,加上她平时会用镯子遮一下,所以很少有人会发现,“只是一个普通的胎记而已。” 姜楚玥语重心长地说道,“妹妹,做姐姐的忍不住想提醒一下你,在这后宫之中,人言可畏,胎记本没有什么,但是你这个若是被他人看到了,不免要说闲话的。” “说什么闲话?” “人人都知道,这曼珠沙华生于黄泉路上,在宫里,这可是不祥的印记,若是被有心之人利用了,岂不是会害了妹妹?” 言之若今天的心思多半都在这印记上,曾经她还不曾像今天这么在意过,姜楚玥倒是会挑时候,偏在这个当口上来扎她心,“姐姐所言极是,那不知依姐姐之见,我该怎么办?” “……”姜楚玥没想到她这么上道,她只是来打探一下她的心思而已,没想到这么快就上钩了,“这样吧,我帮妹妹想想办法。” “既如此就劳烦姐姐费心了。” 半夏送走了姜楚玥,感叹道,“姜侧妃真是知书达理,善解人意呢!” “确实。”言之若微微一笑,“你先把衣服拿去修改一下吧。” ………… 千秋节 皇后诞辰本该是普天同庆的日子,但因为今年灾情严重,连皇上都不在宫中,皇后作为国母自然不可过分张扬,所以这场所谓的家宴除了没有朝中大臣的参与其他一应排场和开销与往年并无太大差别,仍旧是歌舞美酒样样不少。 但是随着苏染的入场,庄严肃穆的宴席之上频繁出现窃窃私语的声音,她不知是因为什么,只知道很多人,尤其是皇上的妃子都在盯着自己看,再看皇后,那脸色阴沉的让人心慌。 苏染行过礼已经准备好起身了,结果皇后开了口,“太子妃这发簪甚是精致啊!” 光看这脸色,苏染就知道这肯定不是在夸她,却又不知她因何而生气,一时间不知如何作答,大脑飞速运转,刚要开口,皇后已然是不想给她机会了。 “你初入后宫,想要出出风头,花些心思打扮,本宫也可以理解,可是你戴着罪妃的发饰站在本宫的诞辰之宴上,你是想告诉本宫你要做第二个她,和本宫公然作对吗?” 皇后的声音陡然升高,苏染跪在地上半点不敢动,更不敢开口,可是她不开口,有人替她申辩,她身旁的贴身婢女快步上前跪了下来,语气十分急迫,“皇后娘娘明察,我家娘娘这发簪是姜侧妃送的,我家娘娘半点不知啊!” 苏染微微回眸,眼神犀利地看向她,她不说还好,这一说话当着皇后的面一口一个“我家娘娘”,且不说这发簪的事,光是这称呼就是在把她往火坑里推。 皇后冷笑,“太子妃就是如此管理自己的丫鬟的?真是让本宫大开眼界,你还把我这个皇后放在眼里吗!” “母后恕罪,是臣妾管束无方,才会让下人如此口无遮拦,请母后……” 皇后本就不待见她,此刻更不想听她辩解,“既然你说恕罪,那就好好说说你的罪过,你这发簪打哪来?” 苏染犹豫不决,她不知道应不应该把姜楚玥供出来,但是那丫鬟却一再催促她,“明明就是姜侧妃送给您的,您怎么不说呢!”她没有选择低头耳语,也没有选择暗示,而是声音清亮,生怕皇后听不到。 皇后的目光缓缓放到了姜楚玥的身上。 第十三章、坑你没商量 姜楚玥三步并作两步,一脸愤愤不平地上前跪下,“义正言辞”,“我姜家素来与那罪妃有不共戴天之怨,无论是过去还是现在,都会铭记在心,如今臣妾已是东宫侧妃,更应全心全意侍奉太子殿下,又岂会和那罪妃扯上瓜葛!更不要说是拿到她的什么赃物。” 她回头看了一眼苏染,再看向皇后,似乎自己也气得不行的样子,“太子妃硬要说这簪子是臣妾所送,显然是想把臣妾拉下水,欲加之罪何患无辞,还请皇后娘娘为臣妾做主!”说完,她伏地磕头,十分干脆。 皇后自然知道姜家武将的忠心,再见这姜楚玥深明大义,礼数有加,自然不会以为是她在作妖,“好了,你起来吧,孰是孰非本宫心里清楚。” “谢皇后娘娘。”姜楚玥在婢女的搀扶下缓缓起身,心里得意地乐开了花,她倒要看看她这个太子妃还怎么做。 苏染也不能一句都不辩解,急忙措了辞,“母后明鉴,臣妾确实不知此簪的来历,否则定然不会戴着它出现在这里的。” “那你倒说说这簪子从哪里来的?” “这……”苏染低着头,苦思冥想也编不出个理由来,她想说她是被栽赃陷害的,可是栽赃她的那位正主方才已经把自己摘的一干二净了,她还能怎么说,这么一个罪妃的东西总不能是她捡来的吧? 她如此支支吾吾,在皇后的眼里就是已经真相大白,她怒拍桌子,“明明就是你处心积虑,还攀咬姜侧妃,如此不懂礼数,大逆不道,本宫实难容忍,来人,将太子妃……” “母后先息怒。”一直坐在一旁默不吭声的穆仁潇终于开口了,“我相信太子妃并非有意为之。” 皇后和苏染同时不解地看向他,早不说话晚不说话,偏偏这个时候替她辩解,皇后暗自深吸一口气,“哦?此话怎讲。” “儿臣之所以想在民间选妃,就是因为民间女子家世简单,没有那么多复杂的枝节,所以这选定的太子妃必然是知根知底,据儿臣所知,苏染与那罪妃并无半点干系,没有家世没有背景,她入宫自然是小心谨慎,倘若她真的如此处心积虑,那她自己的位置都还没坐稳呢,又怎么会如此冒失地来冒犯母后呢?” 穆仁潇回头看向那个丫鬟,“至于这发簪,我倒是怀疑是不是这婢女和什么旧人牵扯了不该牵扯的关系,把祸端引到苏染身上,毕竟这太子妃之位总有人见不得别人的好,不然方才她为何如此急切地想要让您看出一切都是苏染的不是?” 皇后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她没想到这半路杀出来的拦路虎竟然是自己的儿子,不过仔细想想他的话也并无道理,“苏染,殿下的话可是事实?” 苏染微微抬头,触碰到穆仁潇的视线,明白了他的意思,低下头接言道,“回母后,这发簪确实是这宫女送上来的,臣妾以为是内务府送的,并没有多想,哪料她攀咬姜侧妃,让臣妾一时有些不知所措,没有说出真相,惹母后动怒,还请母后责罚。” 皇后看穆仁潇的意思是准备保她到底,这二人一唱一和,倒是摘得干净,好一个“不知者无罪”,所幸这大殿之上还是能有一个背锅的人,倒也说得通,“此事虽与你无关,但是也是你管教无方在前,罚你禁足云裳宫七日,来人,将此婢女带下去好好审问,决不可姑息!” 那宫女被带走时极力挣扎,但是被捂住了嘴,什么话都没说出来,苏染松了一口气,起身时腿都是软的,还好另一个宫女上前把她扶了回去。 “今日是母后诞辰,不要因为这些乱七八糟的事坏了心情,儿臣敬您一杯。” 全场都随着举杯,言之若看向姜楚玥,她现在是真气的不行,本以为可以借机扳倒太子妃,没成想人没扳倒,反而是把自己暴露了,气不打一处来,不过她在皇后面前肯定是留了个好印象,她就担心太子妃会不会给太子吹枕边风。 云裳宫 宴席有多热闹,苏染记不得了,她只记得她差点死在大殿上,所以回来之后整个人还有些魂不守舍,不只是因为怕,也是因为姜楚玥的手段让她有了新的认识。 穆仁潇看她的样子,冷冷道,“吓到了?” 苏染回神,“多谢殿下方才替臣妾说话。” “我不是帮你,我是帮我自己,你是我挑出来的,亲手捧上的太子妃之位,如果做实了你的罪名,我的脸往哪搁?我折腾这一番岂不是得不偿失?” 苏染没有辩驳,无论他是怎么想的,他救她是事实。 “我且问你,那簪子到底是谁给你的?” “我若说,你信吗?” “信。”穆仁潇虽不知道她来皇宫是为了什么,但是他看得出来她并非是这般处心积虑的人,否则也不会在大殿之上被姜楚玥三言两语的辩解就搅得一个像样的理由都说不出来。 苏染没想到他回答的如此干脆,老老实实地回答,“姜侧妃送的。” 穆仁潇早已料到这个答案,作为一个旁观者,从那个婢女和她的配合上很难不让人怀疑她们之间有点什么,也就是皇后对于罪妃的执念太深才会被姜楚玥蒙蔽了双眼,但也得说她说辞找的好。 他摩挲着手上的扳指,沉声道,“早些休息吧。” 苏染迟疑了一下,“我想问……那个罪妃到底是怎么回事?” “娘娘,您还不歇息吗?您晚上刚吃了酒,这会吹风容易生病的。”谷云挑了灯芯,回身看向皇后。 “无妨,我只是想待一会,你先出去吧。” “是。”谷云低头告退。 皇后站在窗前,满面伤感,她已经有好久没有再想起过那件事了,若非是苏染,她或许还能撑得更久一点。 当年她还不是皇后,只是贵妃的时候,后宫里来了一位新的妃子,名唤安蕊,肤白貌美气质佳,会唱小曲,会持家,分分钟就把后宫这些老妃子的风头全都抢走了,那个时候穆弈可以说是独宠她一人。 当年她能坐上贵妃的位子,皇上对她的宠爱还是有目共睹的,而在安妃如日中天的时候她怀孕了,这才能博得皇上的一点关注,但是安妃却见不得穆弈对她的在意,所以暗中对安胎药做了手脚,害得她流产,失去了第一个孩子。 后来她病愈后,又处处跟她作对,想要争抢皇后之位,但也许是因为老天有眼,安妃的肚子始终都没有动静,反而是她再次怀孕,这一次她处处小心,就差自己亲自煎药了,安妃想要故技重施,但是她早有防备,于是东窗事发,安妃被打入冷宫,而她终于诞下龙子也就是穆仁潇,被封为了皇后。 她还记得太后寿辰,安蕊就是戴着那枚簪子以一种不争不抢,岁月静好的姿态让太后对她恩宠有加,宠冠后宫,所以看到那枚簪子就像看到了曾经的安蕊,皇后的心里自然而然的对号入座,但其实现在想想,苏染的确不像是那种人。 “原来是这样。”苏染恍然大悟,怪不得皇后如此生气。 其实穆仁潇也不知道这件事,还是在回来的路上找贴身太监恶补的,“所以你以后务必要小心行事,把你自己搭进去就算了,不要拖累我。” 半夏前脚刚熄了灯,眼看着言之若睡下了,她后脚就翻窗跑了出去,半夏站在门口刻意等了一下然后轻轻推门看到她好好地躺在床上,这才把门关好,退出了院子。 整个露华宫也就只有她和那个小太监在这里,其他那些宫女见她根本不受宠所以也都不上前服侍,久而久之除非她叫也都不会主动过来,露华宫基本就是个空院子了。 言郄靠在屏风后面察觉她离开之后,才消去寝殿内的障眼法,想不到言之若的身边还有这么多人处心积虑,当初得知她来做侧妃他就已经很担心了,结果发现虽然没有太子的纠缠,但是盯着她的人一样不少。 言之若在快散席的时候就察觉到了振龙石的气息,而且是持续的,也就是说它停留了,所以她很急切的想要去追,奈何皇后正是兴起迟迟没有要散席的意思,她只好称病离开,索性皇后对她什么印象都没有,所以也不甚在意。 这一次振龙石的灵气如此清晰,言之若循着方向一路找了又找,总觉得就在附近却始终没有找见,言郄拉住她,示意她不要出声,看向木槿花树,此时的木槿花早已凋谢,满地的落花上一个小小的娃娃一样的灵态摇摇晃晃的走着,不大的脑袋上盘了条小龙,整个比婴儿还要缩小了几倍。 “这……不会是振龙石吧?”言之若看了又看,显然这灵息是不会错的,“我以为那就是块水碧,结果竟然还是可以化形的灵物啊!” “话是这么说,可这灵物怎么不像个正经的样子?” 师徒二人眼看着那小东西一晃一晃的走了两步就倒在地上,翻了翻身子,言郄低头看了看言之若,“我怎么觉得它和你喝醉的时候一模一样。” 言之若未抬头,翻了个白眼,“那按你这意思它是喝多了?” “上前看看不就知道了。” 两人刚凑过去就闻到了酒味,言郄失笑,“看来它是在宴席外闻着香味醉的。”他伸手碰了碰,结果被它身上的什么东西刺了一下。 言之若试探性地伸手过去,它刚好翻了个身,落到了她的手掌里,还是很有重量的,一只手还拿不过来,她得意地看了一眼言郄,言郄捏着手上的伤口,大倒是不大,但就是一直都在渗血,止都止不住,“看来你们挺有缘。” “那我是不是可以把它带走?这可是振龙石啊!有了它天乾门是不是就有救了?如果它有灵力的话。” 言郄点点头,“先带走,等它酒醒了再好好盘问一下。” 第十四章、明媒正娶 言郄刚落地就很不爽,瞪了一眼靠在床边的人,“你是没事做吗?深更半夜不在家睡觉,来这里是想做什么?” “那……要问她了。”蓝江寒勾唇,眼睛里只有言之若。 言郄把手指关节按的咔咔响,要不是因为打不过,以他的性格怎么也要把他爆锤一顿才是。 蓝江寒只当他是过过嘴瘾,也不与他计较,“你手里捧了个什么?” “振龙石。”言之若心情很好,找了这么久终于见到点希望了,“不过它现在没有灵力,不知道为什么。” “因为离开了振龙石的缘故,它现在只是刚化形的灵态,像婴儿一样,所以灵力还很微弱。” “那它还会长大?” “当然了,但是应该也不会长到多高,只是目前为止是没有能力镇压混沌残灵的。” 言之若叹了口气,用手指碰了碰那个小东西,展颜一笑,“还挺可爱的。” 言郄本着戏弄一下蓝江寒的想法,怂恿他去碰那个小东西,坐等他被扎手,结果他好好的,半点都没受伤,气的不打一处来,蓝江寒不解,“他怎么了?” 言之若掩口偷笑,“师父,你好幼稚!” 言郄弹了一下她的额头,“我是你师父还他是你师父,你怎么向着他呢?” 言之若威胁道,“以后谁再碰我额头,我就不理谁。” 言郄和蓝江寒相视一眼,不约而同地说道,“天色晚了,好像该走了。” ………… 姜楚玥一连几日都没见到穆仁潇,她没想到本来是板上钉钉的事,结果穆仁潇竟然出面维护苏染,三言两语就在皇后面前求了情,最后只得了个不痛不痒的惩罚,这让她怎么甘心。 如今穆仁潇也不来瑶月宫,显然是对她有了意见,她就不明白了,这个苏染有什么好的,值得他这么费心思,明明之前对她还宠爱有加呢! 下人送上来的茶水、点心,姜楚玥一样也不想吃,脸色难看的很,小叶安慰道,“娘娘,您还是冷静一点吧,别气坏了身子。” “冷静?你让我怎么冷静?我都冒着得罪皇后的风险去设计苏染了,结果愣是没动的了她?这算什么?她凭什么就高我一头?” 其他人虽然已经退下了,但是小叶还是下意识地回头看了又看,“娘娘您小点声!” 姜楚玥不悦道,“我也就是和你这么说说。” “奴婢知道您心里有气,但其实太子妃也不好过,被禁足云裳宫,整日抄写女德和经文,殿下忙于政务,她那里也没有去。” 听到这一点,她心里好过了一些,“那言侧妃那里呢?” “她?如今露华宫都快成冷宫了,殿下也只是图个新鲜。” 姜楚玥冷哼一声,“就凭她也想飞上枝头变凤凰?就长了张好看的脸罢了。” 小叶听了这话,默默低头倒茶,姜楚玥接过来忽然一阵眩晕,茶水打翻了一身。 苏染写字写的手都快废了,这些天宫女不离身地在一旁服侍,振龙石的事一搁再搁,她快被逼疯了,穆仁潇的到来倒是让她有了一丝解脱的感觉。 午膳已经备好,终于不是在别人的监视下吃饭了,所以她吃的自在了不少,穆仁潇看她毫无形象的样子,他竟然没有嫌弃的感觉,她从早上天刚亮就起来抄经文,从早饭到现在也过去有两三个时辰了,他刚来的时候最不喜欢走到哪都被人跟着的感觉,想来她的滋味也不好受。 皇后为了借机打压她,早饭非常简单,这一上午连块糕点都没吃着,她确实是饿了,吃的急了些。 穆仁潇看她皱眉,问道,“怎么了?” “大概是胃不太舒服。” 苏染想倒杯热茶,穆仁潇却先她一步递给了她,她微愣,道了声谢,听到宫女火急火燎地跑进来,“殿下,姜侧妃晕倒了。” 穆仁潇动了动筷子,并没有在意,“晕倒了找太医。” 苏染不解地看着他,听到姜楚玥晕倒,他竟然不着急? 那宫女的语气有些欣喜,“已经找过太医了,太医说娘娘是有了身孕!” 穆仁潇的手一顿,怀孕了?孩子是谁的? 苏染见他愣神,出声提醒,“殿下不去看看吗?”回过头来她冲那宫女叮嘱道,“替本宫道声喜,本宫正在禁足,去不得了。” 穆仁潇总算是反应了过来,随她过去了,苏染捧着杯子叹了口气,怀孕了,那岂不是更有资本了? “恭喜殿下,娘娘已有了两个月的身孕,只是身体有些虚,一定要补充营养,切不可劳累,臣开个方子调理一下就好。” 穆仁潇暗暗算了一下,这么说来这孩子不是他的,这可让他轻松了不少,睡了太子侧妃,要是再出来一个孩子,他罪过可就大了。 “既如此,吩咐御厨多做些补汤,烦请孙太医开个安胎药。” “是。” 姜楚玥醒来后,穆仁潇就坐在她旁边,表面功夫这种事他向来做的很足,听闻自己怀孕,她喜上眉梢,看向穆仁潇带着些许的娇羞,她暗下决心一定要好好养胎,后宫母凭子贵,她绝对不能放过这个天赐的机会。 穆仁潇也知道这皇家子嗣的重要性,更何况东宫里就这么一个怀孕的,他肯定是得重视这个孩子,他也怕掉脑袋,所以再三叮嘱下人要好生照顾姜侧妃。 这让姜楚玥觉得太子对自己的恩宠又回来了,所以当他以怕打扰她休息为由并没有留宿瑶月宫之时她也没有怀疑什么,现在她最重要的就是养胎,只要诞下皇孙,那她翻身可就指日可待了。 苏染抄了一天的字肩膀酸痛,本想早点睡觉,结果穆仁潇来了,她大惑不解,“姜侧妃刚刚怀孕,殿下不需要陪着她吗?” 穆仁潇打量她,“别人都是争宠,你怎么费尽心思把我往她那边推?” 苏染垂眸,“殿下说笑了,臣妾只是觉得她怀了您的子嗣功劳甚高,所以理应陪她才是,臣妾如今也算戴罪之身,殿下留宿在此恐会让母后不悦。” 穆仁潇微眯双眸,拉住她的手臂扯入怀中,“你可是我明媒正娶的妻子,我愿意留宿在这不可以吗?你一口一个母后,她处处打压你,你倒还要讨好她?” 苏染仰起头,万分狐疑,“不是您说的吗?我连自己的位子都还没坐稳,又怎么敢去惹皇后娘娘?再说,我是您明媒正娶的,姜侧妃不是吗?” “那不一样。”穆仁潇感觉到她在暗暗挣开他的手,遂放开,他都没有意识到自己这般用力,明显的红印。 苏染赶紧揉着手腕,还没有想明白,他怎么突然就发火了?不是刚得了个孩子吗?“殿下……您这是怎么了?” “没什么,最近政务太多,心烦。”穆仁潇褪去衣服,这才注意到她只穿了一身里衣,如果他刚才没来,她应该已经睡下了吧。 苏染感觉到他的视线,下意识地扯了一件纱衣披上,穆仁潇嘴角抽搐了一下,这是有多怕他碰她啊?遂言语调侃道,“你觉得你这件纱衣能挡住多少?” 苏染强忍住想要把自己包紧的冲动,“我只是觉得有点冷。”她看到他走向自己,攥紧了拳头。 可是穆仁潇直接把她打横抱了起来放到床上,“冷就赶紧进被子里睡觉。” 苏染想问他要做什么,但是没敢问出口,瞧见他走向另一边的书桌,原来是想看会书。 穆仁潇只翻了几页便没了心思,一抬头,见苏染睡的很沉,天天抄字,枯燥乏味,想来她也是太过困倦了,不由得无奈的一笑。 ………… 言之若睁开眼睛就看到眼前一个小娃娃盯着自己吓了一跳,饶是它长得那么可爱,眨着大眼睛,可是这样也是让人猝不及防,她放下紧抱的被子,“你酒醒了?厉害啊你,醉了这么多天。” 小东西咧开小嘴,露出白白的小牙嘻嘻一笑。 言之若笑道,“你有名字吗?” 它歪着头,发出稚嫩的“mu-mu”两个音,头顶上的盘龙也跟着歪下去,言之若差点伸手去接,然后才发现自己多心了,“那我就叫你木木吧,反正你也是石头里出来的。” 她戳了戳它,反而被它跳上手掌,然后快速躲到了她的身后,与此同时,半夏急促地敲门道,“娘娘,您起了吗?” “有事吗?” “宫里传来消息,娢妃娘娘来了。” 言之若先是愣了一下,然后慌忙起床收拾,娢妃怎么突然来了,她都来了快一个月了,都不怎么有过交集,就连千秋节都未曾说过话,现在是怎么回事? 娢妃看到她气色这般红润,貌似温和地一笑,“看来你在这东宫养的还不错,倒是本宫多心了。” “劳娘娘挂念,我一切都好,不知娘娘今日来所为何事?” 娢妃上前拉住她的手,“你说同样是侍奉太子,你这肚子怎么就没反应呢?你可知道在这后宫之中能有一个孩子有多重要?” 言之若乍听之下没听懂,反应过来才知道她说的是姜楚玥怀孕了,她好像已经很久没有和这些后宫之人打交道了,以至于这种消息都没人告诉她,当然,她也不想知道。 现在她已经找到了木木,那接下来找到振龙石的藏身地点把它送回去恢复灵力,再带回天乾门就万事大吉了,至于谁谁谁怀孕和她有什么关系? 第十五章、何为喜欢 娢妃意识到了什么,突然话锋一转,“瞧我这是在说什么呢,你进宫也不是为了这个,怪我,总是担心你在东宫会被她们设计,看到你过得不错我也就放心了,我本是要去见姜侧妃的,所以顺便替你师兄问问你,不知道你任务做的怎么样了?” “已经有了眉目了。” “是嘛?那真是太好了。”娢妃看着她很是慈爱,又忽然问道,“那你接下来怎么打算可想好了?” “自然是带着东西回天乾门。” “那这边呢?” 言之若一愣,“我走了,也就和这里断了,还有什么要考虑的吗?” 娢妃哭笑不得,“哎哟,你怎么这么傻呀,你可是太子侧妃啊!你走到哪里去不还是带着这个身份吗?而且……” 见她欲言又止,言之若追问,“而且什么?” “而且你已不是清白之身,离开了这宫中日后……哎,都怪我,当初不应该怕得罪太子而把你送过来。” 言之若从未想过这件事,她一心只想着拿到了振龙石她就可以走了,可是,她忘了,她是太子侧妃,要么一辈子老死在后宫,要么早死早超生的后宫妃子,她可以悄无声息的走,可是一旦被发现了,只怕是会连累天乾门。 娢妃见她听进去了,语重心长道,“女子最重要的就是清白,入了这深宫,想要脱身可就难了。” 清白?言之若若有所思,娢妃还要去看姜楚玥,所以并没有再待,木木从她腰间探出个头,然后跳上了肩膀,歪头看着她,她眼神黯淡了下去,是有多久没有人如此认真的提醒她是侧妃了,这个头衔可不是一纸休书能拿掉的。 木木回头见到人,蹦蹦跳跳的飞了过去,被一扇子推开。 “怎么了?谁惹你不高兴了?” “没有啊,我只是在想事情。”言之若回身走向里面,“姜侧妃怀孕了,我也应该去看一下她。” 蓝江寒拉住她的手臂从身后环抱住她,“你如果真的在意,我可以让任何人都不记得你的存在。” “你都听到了?” “只是来的比较巧而已。” “都不记得……有这个必要吗?” “如果你觉得有那就有。” 言之若垂眸苦笑,“其实,如果那天晚上他得手了,那是不是这个头衔也就算坐实了?” “坐不坐实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他肯定不会活到现在,东宫也该换人了。” “其实那天晚上的事我已经放下了,除了封妃的一纸诏书,没有婚礼,没有圆房,甚至没有交集,如果不是娢妃提醒,我还真把这事给忘了。我可以脱身,只是天乾门……” “我可以……” “我不能靠你一辈子啊!” “为什么不能?你嫁与不嫁都可以靠我一辈子。” 言之若哑然失笑,“这件事等我好好想想吧,先去看看姜侧妃,免得她再敌视我。” 蓝江寒抱着她没有放手,“娢妃不是刚去吗?你再等等。” 言之若脸颊微微泛红,忽然想起来,“上次的故事还没讲完呢。” 木木跟着害羞地躲在屏风后面探出个小脑袋。 ………… 姜楚玥有了身孕,更是有恃无恐,见了娢妃之后除了穆仁潇之外,就不再见任何人,所以言之若被拒之门外,但是她却乐呵呵地出去溜达去了。 苏染终于解除了禁足,但是不想出门,穆仁潇趁着午饭的时候到云裳宫,却见宫女撤下的菜品都没怎么动,便问了一句。 “回殿下,娘娘今日胃口不太好,只动了几筷子便让我们撤走了。” “可有请御医?” “……”那宫女低着头犹豫了一下,“娘娘说不必了。” 穆仁潇一眼就看出来她在撒谎,冷着脸又问了一句,“她说了?” 那宫女立刻跪在地上,“娘娘向来不说,就是身体不舒服也很少请御医,所以……” “所以你就敢在面前本宫面前以她的名义说话?”穆仁潇怒火中烧,“带下去,宫规处置!” 苏染听到声音起身查看,还没走到殿门口,他已经进来了,“发生什么事了?” “只是处置了一个宫女,你身体不舒服都不请御医的吗?” “哪有那么娇气啊,我心里有数,要是一点不舒服就请御医,保不齐又让人说闲话。” “你……”穆仁潇有些气却又不能说她,“你今天为什么胃口不好?” “就吃不下,有点恶心,应该没什么问题,缓一缓就好了。” “来人,去把孙太医请过来!” 苏染想拒绝,朱唇半启还是把话收了回去。 孙烨笙进了殿内,见没有下人,调侃道,“又让我诊脉,该不会太子妃也有喜了吧?” 穆仁潇看了一眼苏染,在她耳边低声道,“他要是诊出喜脉来,你就死定了!” 苏染白了他一眼,回怼了一句,“他今天要是真能诊出来,我就一头撞死在这。” 孙烨笙一副老气横秋的样子摇头晃脑了半天,“嗯,恭喜殿下贺喜殿下,太子妃有喜了!”看到两人同时投过来的眼神,他呵呵一笑,“开个玩笑,娘娘只是肠胃不好,需要养一养,少吃太油腻的,不可贪凉,也不要情绪太激动,按方子喝药就没什么大碍了,不过这胃病很容易复发,所以平时饮食也要注意一下。” 他一边收拾药箱,一边说道,“没关系,这次虽然没怀上,但是也不要急,太子妃身体好,还是很容易怀上的,再努努力。” 苏染看到穆仁潇灼灼的目光,迅速撇开头,孙烨笙一脸偷笑的表情,“那臣就先告退了。” “不送。” 说是这么说,但是穆仁潇还是把他送了出去,“你等等,给我诊一下脉。” 孙烨笙不解,“你这不是好好的吗?”但是搭了脉他一脸狐疑地看着他,“你被人下药了你不知道?” 穆仁潇皱眉,“什么意思?”他只是心血来潮而已。 “你就没觉得最近房事不对劲吗?” “我天天处理那些奏折批文累得要死,没心思。”穆仁潇想了想觉得不对,“你把话说清楚!” 孙烨笙很同情的拍拍他的肩膀,“可怜啊,你还这么年轻就不举了!”看到他扬起来的手缩了缩脖子,“哎呀没事,药量很小,我给你开个药方,吃一次就好了,你还是好好想想谁不想让你好过吧。” 苏染正出神,却见穆仁潇气势汹汹地回来了,直接俯下身子靠了过来,她往旁边挪了挪,却被他的手臂挡住路,只好回头忐忑不安的看着他,“你想做什么?” “我说你怎么这么好心天天早上给我送参汤,合着你算计我是吗?” 苏染一脸无辜的表情,“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你少揣着明白装糊涂,你为了不让我碰你还真是费尽心思啊!” 苏染的伎俩被戳穿心虚的很,“量很小的,我也只是出于自我保护嘛,谁知道你到现在才发现,你都没去瑶月宫吗?” “废话!我放着你不睡去找她做什么?”穆仁潇话一出口就觉得不对,但也没改口。 苏染抿了抿唇,他这话如果她没理解错是说他对姜楚玥没有兴趣吗?“你之前不是对她还挺宠爱的吗?怎么突然就不喜欢了?” 穆仁潇面对她的疑问句没来由的感觉不太自在,反驳也没有底气,“那不是你们两个一唱一和,非让她勾引我的吗?我可没喜欢过她。” 苏染冷笑,“哟,太子殿下姬妾成群,想睡哪个睡哪个,何必说的这么冠冕堂皇,人家孩子都有了,你说这话也太没良心了吧?” “苏染,我警告你别挑战我的耐心。” “那我现在就挑战怎么了!”苏染很不服气,更多的是不爽,虽然她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在不爽些什么。 “你……”穆仁潇眼神里满是怒气,可是看到她突然皱起的眉头骤然减了一半,“你怎么了?” “不用你管,殿下要是不想午睡就请出去,我要休息。” 苏染迅速躺下蒙上被子,手抚向胃部,疼的针扎似的,穆仁潇伸手用力把被子拉下来,看到她纠到一起的眉心和额间的细汗,想要发火的心思都没有了,苏染背过身去,都快蜷缩成一团了。 穆仁潇长呼了一口气,把被子盖好,人出去了,苏染闭着眼睛也很生气,明明已经很难受了,还要和他置气真是给自己找麻烦。 孙烨笙再次被叫了回来,看到她的样子很不悦,责备穆仁潇,“不是刚说了不要让她情绪激动吗?不就没怀上还需要吵架吗?” “少乱说话,现在怎么才能让她好快一点?” “行个针吧,你赶紧去让人抓药。” 穆仁潇二话不说就出了寝殿,再回来时,他已经走了,苏染躺在床上闭着眼睛也不知是睡还是没睡,他无奈的坐在床边,她的眉舒展了不少,想来应该是不怎么疼了,刚才被她挑拨起来的怒火看到她这副模样荡然无存。 苏染根本没有睡着,她能感觉到他坐下,也能感觉到他压了压被子,可是她就是不想看见他,眼睛闭久了真的睡了过去。 第十六章、印记 再次醒来时,苏染是哭醒的,穆仁潇守在床边上看书简,听到她哭不知所措,看她睁开眼睛才问,“你做噩梦了?” 当你从梦中哭醒,看到身边有人守着你是什么感觉呢?那一刻苏染的心底是暖的,在他的身上经历过孤寂,经历过提心吊胆,也经历过栽赃陷害,性命垂危,可到头来却发现在自己最无助的时候陪着她的还是这个人,她坐起身,擦去眼泪,“没什么。” “没什么还哭成这样。”穆仁潇先是冷嘲热讽,但看她撇开头还是安慰道,“梦都是假的,哭过了就别想了,你饿不饿?” 苏染本想倔强一点,但是耐不住肚子的反抗,低声说了一句,“我想喝粥。” 穆仁潇立刻吩咐人去准备,倒了一杯热水给她,“胃还疼吗?”明明是关心的问句却被他说的心不甘请不愿的样子。 苏染并不买账,“死不了。” 穆仁潇无可奈何,在床边蹲下身子看着她,“我错了行不行?” 苏染一口水差点没呛到,头一次听到他说软话,有点震惊,她怀疑在自己睡着的时候是不是有人把他换掉了,“殿下哪有什么错,这句话我可不敢当。” 穆仁潇只当她还在生气,认真反思自己的过错,“我保证我以后除了你不会再碰任何人。” 从一个太子嘴里说出这话来实属稀奇,苏染持续震惊地看着他,“你怎么了?吃错药了?” 穆仁潇瞪了她一眼,“跟你说正经的呢!” 苏染不解,“怎么突然这么说?” “你不是因为这个生气吗?” “我……有吗?”苏染拒不承认,她不承认自己会因为这么一庄有名无实的婚姻动心,开玩笑,这可是太子,未来的皇上,三宫六院都在等着他呢!而她要做的就是找到振龙石然后讨一封休书走人,在后宫之中谈爱情多奢望的事情。 穆仁潇观察她的表情,竟然半点都没领会他的意思,“罢了,来日方长。” ………… “这振龙石能藏到哪去?木木你说你自己的东西怎么都不记得路呢?” “它要是能记得路就不会被你们碰上了。”零小客好奇的看着木木,伸手碰了一下,“嘶~它还会扎人啊。” 木木“凶巴巴”冲他龇着小牙,零小客嘲笑它,“就你这么大点个小东西还敢和我发脾气啊,信不信我一巴掌拍飞你?” 木木不怕威胁,表情更凶了,鼓起腮吐了他一脸水,言之若强忍笑意,这可是在皇宫里,万一把人招来怎么办?不过她发现木木也不是什么都不会,刚才吐水的时候还有灵力暴露呢! 零小客被它吐了个猝不及防,扯着袖子一顿擦,刚要撸胳臂挽袖地想要教训它一顿就听到脚步声,慌忙躲到一旁,原来是一个小太监带着一个人,看样子应该是御医,两人暗中观察他们去的方向,“那不是娢妃的寝宫吗?” 言之若察觉到禁军的队伍,立刻藏好,那为首之人在附近停留了一下确保没有人这才离开继续巡视,她松了口气,白天出来活动就是麻烦,不像晚上好隐藏,可她又实在闲的发慌,只能这么来打发时间,“走吧,去别处看看。” 两个人两步一藏,三步一躲,兜兜转转了一大圈,太阳都落山了,木木在言之若的肩头上打瞌睡,途径后宫的后山,它忽然精神了起来,发出“mu-mu”的声音,两人相视一眼,敢情它这是找到路了啊! 后宫的后院很阴森,冷宫就在这附近,鲜有人来,听说惨死在冷宫里的有不少人,所以这里阴气也是比较重,零小客走在这边感觉鸡皮疙瘩都起来了,“振龙石这么灵气充沛的东西为什么会在这种地方?” “可能是因为它和混沌相生相克,所以这种环境也可以适应吧。” 木木已经迫不及待地飞了过去,绕过深宫荒院,它停留在了后山上,这已经不太属于皇宫的范围内了,难怪他们一直都没找到,零小客缩了缩脖子,“该不会要爬山吧?天都黑了。” 天乾门就是建在山上,所以夜里走山路言之若也算习惯了,“要不你先回去吧,我一个人去,这里都没来过,恐怕会有危险。” “那我怎么可能让你一个人去?”零小客挺直腰板,壮着胆子,“不就是山路吗?有什么好怕的,还有这小东西呢!” 木木进了后山之后就好像记忆恢复了一样,一路向前,但是很快就停了下来,两个人跟着它的后面迅速四处看,可是这里荒山野岭,根本没有振龙石的迹象,木木歪着头,左看看又看看。 “它不会又迷路了吧?”零小客话音刚落,木木又跑了,“哎你慢点!” 兜兜转转地好像已经走了很久,零小客已经觉得内力不行了,“还没到吗?” 木木眨着大大的眼睛很迷茫的环顾四周,,脑袋上的盘龙不转了,言之若有种不祥的预感,“这个地方我们刚才是不是来过?” “这里长得都一样,我怎么知道。” 木木惊慌失措的躲到言之若的怀里,零小客有点羡慕,言之若瞪了他一眼,他迅速撇开头,“所以现在是怎么回事?” “看来是遇到鬼打墙了。” “好像还不止。”零小客感觉到风声变了,低沉、阴冷。 森气的风,阴冷的空气,那种笼罩在天地间的孤寂,却给了言之若无比熟悉的感觉,她诧异于这种强烈的归属感,让她惶恐不安,对于这种感觉的熟悉无异于是在告诉她什么。 “你没事吧?”零小客眼看着她手上的印记慢慢变成了红色,本能的退后,“你……你还能控制你自己吗?” 言之若扼住手腕,“你先走,快点!” “鬼打墙,我怎么走,再说我也不能一个人走啊!” “别废话,我让你走,你就走。”在印记即将完全变红的的那一刻,整个山林中的阵法全都消失不见,准确的是失去了存在的意义,“赶紧走!” 零小客犹豫不决,“我怎么才能帮你?” 言之若一掌远远地推开他,长剑已经在手,可她的意识还是清醒的,带着同样印记的黑衣人纷纷出现,言之若努力压制灵力的发散,一旦印记彻底变红,可就不一样了。 可是黑衣人却在故意晾着她,和她的车轮战也只是在磨时间,印记的反噬就足以要了她的命,但是让他们始料未及的是言之若坚持的时间很长,反噬在她身上留下的伤也并没有想象的那么重,那个印记始终都没有彻底染上血色。 “再这么下去,她还没死我们就废了。” 銮冥当然知道,示意他们列阵,言之若迷茫的看着他们错乱的身影,她能感觉到的只有血液的流失,突如其来的人影乱掉了队形,蓝江寒护住她的手腕抹去血色,白色的衣衫上擦蹭了她身上的血迹,连刺绣的墨竹都变得鲜红,可竹香却干净的丝毫没有血腥气。 言之若看着他的眼睛,从迷茫开始变得清醒,再到迷离,失去了意识,褪去了易容术的他脸色清冷,言郄发现这些黑衣人抓不到也伤不到,烟雾弥散之后就不见了,赶紧过来察看,“她怎么样了?” “还好。” 蓝江寒刚要抱起她,言郄迅速按住他的手臂,蓝江寒扫了一眼,“放开。” “你到底是什么人?曼珠沙华的印记你怎么能抹掉?这可是仙界人都碰不得的。” “颜封,把他看好。” “得嘞!” 言郄刚要动就被按住肩膀,颜封嬉皮笑脸,“得罪了。” “她是我徒弟!” “我知道,又不是不让你见,只是说别妨碍我们尊主就是了,曼珠沙华的印记被激发会发生什么你也知道,你身上的灵息自己都还没清干净,就不怕再给她添把火?” 言郄甩开他的手,站起身跟了上去,“他是你们尊主?仙界的?” “嗯。” “他就是尊主他也不能……”言郄方才反应过来,能控制得了曼珠沙华的也不是随便哪个尊主就行的,他摸着头发看着颜封,“你可别告诉我他是青玉瓶的主人。”看到颜封默不作声,他犹如晴天霹雳,“那他们两个不就是……仇人吗?他怎么会……” “我也想知道。”颜封耸了耸肩,两人边走边聊,“其实要说仇人也算不上,毕竟言之若被罚的内情我们都清楚,只是……” “只是因为一定要有一个背锅的,而她恰好是最直接的那一个,所以你们就把她推出去,反正她也没有人在乎是吧?” 颜封摸摸鼻子,“你这么跟我说没用,我又没有话语权。” “那他呢?”问完之后言郄冷笑,“我忘了,那个时候他们还不认识,所以站在尊主的角度上,想必他也是‘正义凛然’吧?” 颜封低下头,“你错了,其实最没有话语权的恰恰是他,受罚的是他,大包大揽的是他,其实我知道,如果不是在黄泉路上见过言之若他也许也会成为他们中的一员,也不会变成现在这样。” “你是说他被罚了?为什么没听说?” “你以为你能把言之若捡回去是靠你个人魅力吗?那可是我们尊主受劫换来的,要不然她现在早不知道轮回到哪去了。” “所以说他那个时候就很在意她了啊……”言郄若有所思,连走路都慢了下来。 第十七章、不祥 还没回到露华宫,言之若就醒了,她戳了一下他的脸,“这次没有面具了。” 蓝江寒轻笑,还是先把她放到床上,“以后多吃点,这么轻。” 言之若低头看着一身的伤痕,“我还以为会重来一次呢。” 蓝江寒蹲下身子,拉过她的手腕,指尖悬空勾勒曼珠沙华的轮廓,“什么重来一次?” “就曾经这个印记被激发过一次,那一次虽然没有害人性命,但还是伤到了不少人,如果不是师父恐怕后果会更严重。” “那次是怎么回事?” “是因为千梦河出现了异常,可能是受到了影响吧,所以才会失控,后来是师父和师伯封印了千梦河才让我稳定下来的,我刚才好怕再出现那种情况。” “那你以后就要好好的呆在我身边,有我在你才不会失控。” “为什么?” “你从我这里又是听故事,又是套秘密的,总要付出点什么吧?”蓝江寒牵住她的手,笑的意味深长。 言之若勾了勾手,蓝江寒乖乖地凑上前,她迅速亲了一下他的脸,然后低下头。 蓝江寒没有反应过来,“我……不是这个意思……” 言之若瞪着他涨红了脸,“那你什么意思?” 蓝江寒笑的合不拢嘴,“不重要不重要。” “那你快说为什么?” “……”蓝江寒突然收住笑容,“啊……那个你伤的怎么样?还有没有不舒服的地方,要不吃个药吧?”看到她鼓着腮,一脸委屈的样子,他无可奈何的一笑,眼神里尽是宠溺,“这么说吧,仙界尊主各有各的职责,我以前是管黄泉边上的曼珠沙华的,所以可以控制你的印记。” 言之若偏头看着他,忽然抱住他的腰,蓝江寒有点受宠若惊,“你怎么了?” “只是有点后怕。”她直起身子拍了拍他,“好啦,你走吧。” 蓝江寒满脸问号,敲了敲她的额头,“过河拆桥啊你。” 言之若盈盈浅笑,“我也该收拾一下,万一半夏进来看到我这个样子该怀疑了。” ………… 穆仁潇眼盯着苏染手里的药碗,她眉皱的快成一条线了,“好苦,我不喝了行不行?” “不行,药渣都不许剩。” “可是……” “胃疼和喝药你选一个。” “那我还是喝药吧。”苏染憋着一口气把药全喝了下去,“药都这么苦的吗?” “你没喝过?” “我又不生病,为什么要喝药?” 穆仁潇看着药碗笑道,“我小时候喝的药比水都多。” “所以你迷魂散下的那么神不知鬼不觉哈!” “对啊……”穆仁潇的笑容渐渐消失,苏染本想倒水漱口,动作僵持在那里,两人相视一眼同时移开视线。 小叶急急忙忙跑进来,“殿下,娘娘身体不舒服,恐是动了胎气。” “好好的怎么会动胎气?” “傍晚娘娘说要走一走,结果被突然出现的黑猫吓到了,殿下您快去看看吧!” 穆仁潇只好前去,苏染身为太子妃,事关皇孙所以也一同前去。姜楚玥躺在床上一副惊魂未定的样子,手一直覆在小腹上,见到穆仁潇立刻伸出手,楚楚可怜,“殿下,真是吓坏臣妾了!”她的眼里全然没有苏染。 穆仁潇没动步子,本来就不是因为喜欢她,后来她设计陷害苏染之后他更没有好感了,姜楚玥心里很是不舒服,但是很自觉的收回手,愁眉不展。 穆仁潇看了看她,他和孙烨笙从小一起长大,多少会点岐黄之术,就看她这尚且红润的脸色哪里像是受了惊吓的,“宫里怎么会有黑猫?” 小叶福身,“回殿下,奴婢看那黑猫往露华宫去了,这几日总有一只黑猫在那附近,想来应该是言侧妃养的。” 姜楚玥很委屈的模样,“殿下,这一次还好只是小小的惊吓,可是万一下一次再被吓到可就不一定了,而且这宫里养黑猫多吓人啊!上蹿下跳的,为了皇孙着想,您不管管吗?” 穆仁潇觉得她说的有道理,确实,猫这种神出鬼没的动物很容易让人受到惊吓,尤其是孕妇比较敏感,而且黑猫又一直都是不祥的象征,露华宫他是不想去,可是这种事情袖手旁观,没个说法,很容易被皇后责骂的。 言之若刚刚收拾好自己,就有人来敲门,穆仁潇和苏染进了来第一反应都是暗暗四下寻望,生怕撞见什么,言之若微微一笑,“殿下和太子妃怎么这么晚过来了?” 穆仁潇端着架子坐下,“今日姜侧妃受到惊吓,是因为一只黑猫,据说这黑猫一直徘徊在你的宫里,所以本宫来察看一下。” “黑猫?”言之若余光看到后面那么多人,这架势是来兴师问罪啊!“殿下说笑了,我素来喜欢一人,何曾养过猫?” “养没养,一查便知,来人!去……”穆仁潇话音未落,就听到外面“啊”的一声,不悦道,“何人在此大喊大叫?” 外面的宫女慌忙跪下,“殿下饶命,是突然蹿出来一只猫,奴婢吓到了才会大叫,实在不是有意的。” 穆仁潇立刻看向言之若,她微眯双眸,暗道这么巧的吗?立刻有下人把那猫抓到了,穆仁潇前去察看,苏染低声问她,“你真养猫了?” “怎么可能,我哪有那个闲工夫!” 这只猫言之若见都没见过,自然要矢口否认,她这地方蓝江寒天天光顾,哪个生灵也不敢在周围晃悠,说是见到黑猫在露华宫附近怎么可能呢?这个道理她知道,穆仁潇也知道,“既如此,那便可能是哪里跑出来的,把它带下去处理了便是,更深露重,言侧妃还是早些休息吧。” 露华宫渐渐安静下来,零小客上前扶着言之若,“你伤怎么样了?” “没事,半夏呢?今日怎么不见她来通报?” “嗯?好像说晚上不舒服吧,我就让她去休息了,这样你也省事一点。” “那黑猫是怎么回事?” “不知道啊!突然就出来了,我也吓了一跳。按理说最不应该出现的就是露华宫了。”………… 第二天言之若本想前去看望一下姜楚玥,结果一路上很多宫女太监看到她都迅速低下头,躲到一旁,她素来像个透明人,他们对她的态度都摆到明面上了,她也没多想,可是她一走,他们就窃窃私语。 “就是她就是她,难怪殿下不宠幸她,原来是不祥之人啊。” “就是啊,这种女人还能在后宫待着,这不是害人吗?” “快别说了,躲远点。” 言之若听力多好啊,一个字不落的全听进去了,但是她尚且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直到再次被瑶月宫拒之门外,以及宫女躲躲闪闪的眼神她才意识到不对劲。 半夏等着她回来,也有点害怕的样子,说起话来支支吾吾,言之若一再追问,她才开口,原来是宫里都在传是因为她手腕上的印记招引了黑猫,十分的不祥,不仅惊吓了姜侧妃,还会给宫里带来祸事。 言之若下意识地抚了一下镯子,遮住印记,“原来是打的这个主意。” “娘娘,其实奴婢并不认为他们说的是对的,只是娢妃娘娘也刚有了身孕,这黑猫在宫里跑来跑去的,万一吓着了,皇子出了事可比姜侧妃那事严重多了。” “娢妃娘娘也怀孕了?” “刚一个多月,本来是说未出三月是不能说的,但是我想着娘娘也不是外人,所以才叮嘱一下,而且这宫里还说……” 言之若皱眉,“还说什么?” “说娢妃娘娘去了一趟瑶月宫是沾了喜气,所以姜侧妃是祥瑞之人,这么一对比,您不就……” “嗬!无稽之谈!” 原本以为只是闲言碎语,可以充耳不闻,但是言之若把这件事想得太简单了,只是刚吃过了午饭,皇后就知道了这件事,直接一道懿旨就把她禁足在了露华宫,说是倒是含蓄,让她学习宫规礼制,可是哪会有人来管她,那些原本就躲得远远的宫女现在都另找生路去了,露华宫俨然成了半个冷宫,只是吃穿用度尚未被剥。 对于旁人来说在后宫混到这个地步大多寻死觅活,可言之若就淡定多了,正好趁这个机会养伤,只是这种滋味却并不好受。 零小客看得出来她沉闷的心情,任凭谁被看做是不祥之人都会难受,更不要说她本来就因为印记的事而耿耿于怀,可是他又不知道如何安慰,只能默默地站在一旁看着他。 言之若哭笑不得,“我又不会想不开,你不用这么担心我。” “可是……”零小客听到推门的声音很意外的回头。 蓝江寒来时连个人影都没见着,这还是他第一次从正门进,零小客低声和他说了两句话,便自觉的出去了,蓝江寒看了一眼空无一人的露华宫,再看看言之若,深吸了一口气,温柔的笑道,“吃过饭了没有?” 言之若看着他,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扑进他的怀里闷闷不乐,“我不是不祥的人。” 蓝江寒揉了揉她的头发,“你当然不是,别听他们乱说。” 第十八章、地宫 言之若越想越委屈,泪水在眼眶里打转,“我明明没有和她争和她抢,为什么还要和我过不去?我都已经透明到这个地步了,我动她什么了?要如此编排我?” 她仰起头,红着眼眶,“你不是可以让他们都忘了我的存在吗?我累了,你让我忘了他们好不好?” “好。” “……”言之若没想到他回答的这么干脆,抬手擦去眼泪,“那个……也不至于是吧?不过是说了两句而已,又没把我怎么样,我还是……” 她话音未落,蓝江寒俯身吻了下来,她猝不及防,慌乱的眨了眨眼睛,刚才想说什么来着?她渐渐忘记了,记忆彻底沦陷在他的温柔里。 颜封几乎是落地的那一刹那就翻身逃离现场,求生欲告诉他应该走,可是职责告诉他机不可失,他靠在墙根底下小心翼翼地叫了一声“尊主?” “说。” 颜封拍着胸口松了一口气,“那个振龙石有反应了,您要不要去看看?” “嗯。” 颜封边走边回头,心想这老大是生气还是没生气?结果迎面撞到了零小客,“不看路啊你!” “哎是谁不看路啊?”零小客双手掐腰,“明明是你心不在焉,反倒说我!” 颜封没心思和他打嘴仗,“好好好,你来干什么来了?” “这是露华宫,好像应该我问你吧?你找老大啊?” “啊,对,不过现在别过去,他们……” 零小客越过他的肩膀,看向后面,“你是说刚翻窗出去的那两个吗?” 颜封回头,两人早没影了,“我去,要不要这么快!” 蓝江寒上了后山迅速找到了之前的位置,顺手把言之若护在怀里,零小客感觉自己受到了万点伤害,颜封看他唉声叹气的觉得莫名其妙,“你最近怎么回事?还有,你怎么跑去露华宫了?” “我……”零小客又叹了一口气,察觉到后面有气息暴露,“有人跟踪啊!” “对啊,跟了一路了,你才发现。”颜封前面带路,“不过老大没说话我也就没管。” 之前黑衣人在这里埋伏就是想借着振龙石周围气息混杂把言之若扣在这里,但是经过上一次之后,也不敢轻易出动,振龙石的位置渐渐浮现出来,扒开落叶和上层浮土,地宫的入口就暴露在外,显然是有人近期来过,所以土壤有翻新的痕迹。 木木迫不及待的跑了出来在言之若的肩膀上蹦蹦跳跳的很是兴奋,零小客小心翼翼,“这下面不会有机关吧?” “那肯定有啊!你下去。” 零小客斜眼看着他,“你怎么不下去?” 颜封搭着他的肩膀,笑里藏刀,“怎么,你跟我讨价还价?要不你觉得是让老大去还是让言姑娘去?” 零小客缩了缩脖子,呵呵一笑,“我去,我去。”身为江湖上赫赫有名的江洋大盗,虽然他做的不是盗墓的生意,但是入个密道,躲个机关什么的还是很拿手的,只见他眼观六路耳听八方,身影快速移动,沿路的机关一一被触发,最后栽在了毒烟下呼扇了半天,喊了一句,“下来吧!” 上面的人一个个的跳下来,跟在后面的那位犹豫了一下也跳了下去,言之若不解,“按理说这是天然的龙脉,为什么会有人建这么样一个地宫来保护振龙石,而且还会设下机关?” “这压根就不是什么龙脉之地,振龙石流落在外上百年,必然是遇到了某个契机才会灵气外泄,估计和建这地宫的人有关。”蓝江寒叩响拦在他们面前的石门,那门应声而开,发出沉闷的声音。 偌大的地宫内铺满了水碧,五彩斑斓的地面中央悬浮着灵气浓郁的那枚振龙石,木木迫不及待的上前,但是碰到结界被狠狠地弹了回来,言之若拍拍它脑袋上的盘龙,明显转的慢了,木木晕头转向的低着头。 零小客上前一走,踏到地面上一脚踩空,把脚抬起来之后那水碧又重新复原,蓝江寒掌心里的蓝色火焰落到地面上,迅速铺展开来,所有的水碧都化为五彩斑斓的光芒收入振龙石之中,它四周的方形结界方才显现出来,与此同时也出现了一个圆盘的凹槽。 众人不约而同的转身看向后方,苏染躲闪不及还是自觉的走了出来,并且拿出了自己的那个圆盘,对于现在所有人来说把振龙石拿出来才是重中之重,至于归谁还可以商量。 但是他们多虑了,那圆盘并不能和凹槽完全贴合,反而是高出一截,苏染感觉到凹槽周围在不断切割迅速收回手,“打不开。” 颜封打量她手里的东西,“你这是哪里来的?” “一个戴面具的人给我的。” 颜封不明所以,疑惑地看着她,“既然他有这东西,为什么还要你来?” “我也不知道,若不是他以我家人的性命相威胁,我也不会到这后宫里来。” 如此看来她本人倒是并不想要这个振龙石,这样倒是省去了麻烦,零小客研究着那个凹槽,里面的风刃十分锋利,但是很细小,“这要等到哪年哪月才能把它放进去啊?” “振龙石非强取之物,只能等待时机,不过我可以帮它加个速,这两日便可拿到。” 苏染回到云裳宫,屋中漆黑一片,她总觉得哪里不对,但也并未多想,褪去面纱,屋内忽然变亮,她想要跑却已经来不及了,而且是露了脸,“太子妃这是准备去露华宫找言侧妃聊天吗?” 苏染垂眸,“殿下还真是煞费苦心。”她现在终于知道哪里不对了,外面是一个人都没有。 “我若不用点手段,又怎么能知道我的爱妃原来还有这层身份?”穆仁潇勾起她的下颌,“你是准备自己说,还是就这么烂在肚子里?” 苏染打掉他的手,“你还能让我烂在肚子里?难不成杀了我?” 穆仁潇轻笑,“我哪里舍得杀你,我也可以当做什么都不知道,只不过你要付出点代价。”他把苏染逼至墙边,双手拦住她的去路,一脸坏笑,“猜猜看我最想要什么?” 苏染冷静的看着他的眼睛,她发现相处久了她至少能够分辨得出来他说的话是真心还是假意,就像他明明是在威胁她,可是眼神却温柔地不掺杂质,她巧笑嫣然,“不如我们来交换秘密吧,总拿那件事说事你不腻吗?” 穆仁潇移眸一笑,抬手干脆利落的撕去伪装,面如冠玉的容颜衬在月色下更添几分朦胧,他双手一搭,“在下知沿这厢有礼了。” 苏染惊讶地掩口,“你……你不是太子?不对,你从什么时候开始不是的?” “想知道?总要拿你的秘密来换吧?”知沿抬手抚了一下她的脸颊,“这可是你说的。” 苏染回过神来却没有坦白,“我哪有什么秘密,不过是出去逛了一圈而已。” 知沿不怒不恼,干脆地把她抱了起来放到床上,“灭口和圆房你选一个。” 苏染察觉到身体绵软无力,“你又下药,卑鄙!” 知沿话不多说,直接吻住她的唇,苏染用力推他才解脱,但是紧接着再无半点力气,“我……我选择坦白。” “不好意思,没有这个选项。” 知沿迅速解开她的衣服,苏染拼了力气扯过被子,带着哭腔求饶,“不要,不要这样好不好?我什么都说,只要你问。”他的手碰到她的身体的时候,她哭红了眼眶,声音都在颤抖着,“殿下……你放过我好不好?” 知沿抬手擦去她的眼泪,深深地叹了口气,“我不碰你,你别哭了。” 苏染胡乱的擦了擦脸,赶紧抱紧被子,仰头看着他,“我说,我来皇宫是为了……” “我不想听了。”知沿苦笑一声,“你早些休息,至于我的秘密你要告诉谁我都不管。” 苏染愣愣地看着他,她忽然意识到他是认真的,从那日午后便是认真的,于是道歉的话脱口而出,“对不起。” 知沿哭笑不得,“你没有错,不需要道歉,是我不该强迫你。” 苏染低下头,“我是说我刚才不应该耍你。” “我心甘情愿,我只是不想在你面前继续伪装下去了,一月之期马上就要到了,太子马上就会回来,而我也该消失,可是……那时候你就会变成他的太子妃。” “我不要做他的太子妃!”苏染把头摇得像拨浪鼓一样,她已经找到振龙石了,不需要几天就可以离开这里,她怎么可能让自己再陷入后宫?想到这里她全然忘了刚才他们还剑拔弩张,扯住他的袖子,“我嫁的人是你,你要带我走的。” 知沿调侃了一句,“可我们还没圆房呢!交杯酒好像都没喝。” 苏染捏了捏被子,她心里还过不去这个坎,“你给我点时间,我会想通的。” “想通什么?拿身体来换自由?” 这话听着好生别扭,苏染一时绕不出来,知沿坐在床边拉过她捏着被子的手,如此用力,指尖都有些发白,他怪自己怎么如此心急,“你以为我愿意把你留给他吗?我说过,你是我明媒正娶的妻子,只要你发话,我一定带你走。” 苏染的手被握在他的掌心里,整个人紧张的神经慢慢放松下来,她有些明白了,明明她喜欢着他却这般抗拒怕的只是没有安全感而已,她低下头,小声道,“我们圆房吧。” 知沿一愣,唯恐自己听错了,“你说什么?” 苏染躲进被子里,“我什么都没说。” 知沿哪里肯善罢甘休,扯开被子,“你明明说了,不许赖账!” 第十九章、一个人的宫斗 蓝江寒察觉到有人过来了,刚落地就躲到屏风后面,言之若赶紧换好衣服,姜楚玥敲了敲门,“妹妹睡了吗?” 言之若一副睡眼惺忪的样子拉开门,“姜侧妃怎么这个时辰过来了?” 姜楚玥穿着一身黑斗篷,戴着兜帽,“近日有了身孕之后,总是睡不着觉,别人都是犯困,我倒是稀奇,想起前几日因为黑猫的事情害得妹妹受了冷遇所以过来看看,和你说说话,妹妹不请我进去吗?” 言之若倒了杯水,“我这里只有冷水。” “不妨事。”姜楚玥接过来,貌似无意的看了一眼她的手腕,然后笑道,“妹妹这几日闷坏了吧?我闲来无事绣了条手帕想送给妹妹。” 这手帕叠得四四方方的,可一展开就看到了上面黑色的曼珠沙华渐渐消散,言之若碰都没敢碰却还是没能逃得过她的诡计,姜楚玥从袖子里抽出一把匕首大步上前就刺向她的手腕,她躲是躲开了,但差点撞翻椅子,那消失的曼珠沙华迅速让她四肢无力。 蓝江寒一手封住她的穴道,一手合上竹扇将匕首打飞,再回手便是要封喉,言之若慌忙制止,“她还有身孕!” 蓝江寒不在乎,“那又怎样?尚未成型。” 言之若大脑飞速转动,“你要是杀了她,他们肯定会把这两条命算在我头上的。” “我看他们谁敢?”蓝江寒回眸瞧见她不悦地盯着自己,收回手,起身面向窗外,他需要冷静一下。 言之若把姜楚玥扶起来,“谁派你来的?” 姜楚玥护住肚子,躲闪着她的眼神,“一个手上有印记的黑衣人,我也是为了保住我的孩子,你知道他对我有多重要。” 送走了她,言之若碰了碰蓝江寒,“生气了?” “不至于。” “你为了我已经做了很多事了,我不想再让你添上孽障。” 蓝江寒拉过她的手,“我知道,可其实你不用想这么多,他们还奈何不得我。” 言之若无奈一笑,“我是不知道你在仙界到底是个什么地位,我只知道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毕竟那也是个小生命。” “好,不过那批黑衣人的事我得抓紧查。” ………… 苏染尚在熟睡,知沿小心翼翼地挪开她的手却还是把她惊醒了,她揉了揉眼睛,“什么时辰了?” “时辰还早,你且睡着,今日陛下回宫,我得过去。” 苏染想起身但是昨晚一夜,身上不太舒服,便又红着脸缩回被子里,知沿低头附上一个轻吻,“乖乖等我回来。” 苏染戳了戳他的脸,乍一看还有点不习惯,“你好像忘了点什么。” 时近中午,她才起了床,收拾好了自己,她命人备下午饭,可左等右等不见人来,狐疑万分,起身想要出去,却发现寝殿的门关上了,她想要推开却碰不到,门越来越远,她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深处阵法之中,果然,他还是来了。 “我交给你的事办的怎么样了?” “振龙石尚未到手。” “你只还有七天的时间,你还在磨蹭什么?” “我已经找到了,只是取不出来而已。” “我不管你用什么方法,时间一到你拿不到东西就等着给你父母收尸吧!” “你等一下!”苏染追了两步,荒凉的大地上空无一人,她猛然惊醒。 “娘娘?”宫女摇晃着她,“娘娘您怎么睡这了?殿下过来了。” 知沿摸摸她的额头,“你怎么脸色这么差?” 苏染左思右想,她需要一个万全之策,“你陪我去见言之若吧。” “等一下,我先和你说件事,我收到消息,太子三天后就会回来,他若是回来了,我必然不能待在这里。” 苏染微愣,“这么快?”她微微蹙眉,“你和太子到底是什么关系?还有那个孙太医我一直都想问你,他和你说话一点顾忌都没有。” “我和孙烨笙是从小一起长大的,至于太子是他把我介绍到宫里来的,我会易容嘛!所以当时他说让我做假太子,只需要一个月,赚钱的买卖我自然就来了,他有心腹帮他处理一应事务,所以我只是装装样子,批奏折这些事情我也是后来才摸到门道的。” “所以我入宫的时候你也刚来?那为什么选了我?” “选你是太子钦定的,所以大婚那晚我装醉来着。” “等等!你说选我是太子定的?”苏染脑子有点乱,她明明是被那个戴面具的人安插进来的,她理了理头绪,“所以说,他们是一伙的?” 知沿听的一头雾水,“谁和谁是一伙的?” ………… “也就是说太子本来就知道振龙石的事?”言之若和蓝江寒相视一眼,“他这是折腾什么呢?你就没问过孙太医太子干什么去了?” “我看起来像是那么八卦的人吗?” 三人同时看了过来,知沿赔着笑脸,“我问了,他不说,应该是什么机密吧。” “振龙石是要用来镇压混沌残灵的,他们用来干什么我不知道,但是我肯定不能给。” “我也没想过能从你们手里抢下来,但是我能不能拿这个当筹码?我的父母还在他们手里。” 头一次见到谈条件这么客气的,言之若哑然失笑,“你若把振龙石让给我我自然是要帮你解决问题,只是你知道他们在哪吗?” 苏染摇了摇头,“我要是知道我就自己想办法了。” 言之若脑筋一转,“如果是这样,我倒是有一个办法。” 姜楚玥身子不适,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孙烨笙诊过脉只说动了胎气并无大碍,小叶很担心,“娘娘您怎么样了?” “殿下呢?” “殿下不在寝宫也不在云裳宫,应该是出去了。” “那太子妃呢?” “太子妃好像也不在宫里,每次殿下去云裳宫都会把宫女摒退,听说太子妃今日午时才起。” “够了!你出去吧。”姜楚玥这一声吼得有气无力,上一次没能把她扳倒,如今竟然有恃无恐了,恨得她牙痒痒,她没想到有了孩子之后,穆仁潇竟然对她如此冷淡,他难道根本不在乎他的骨肉吗? 姜楚玥躺在床上觉得很不舒服,压抑的很,只好闭目养神企图缓解一点,一只手覆在了她的肚子上,她本能地快速移开身子,“是你?” “胎心不稳,现在是没有问题,可不保准待会也没问题。” 姜楚玥十分畏惧地看着黑衣人,“你想做什么?不许动我的孩子!” “哼!你觉得你有资格和我讨价还价吗?” 姜楚玥的决心无比坚定,“你要是敢动他,大不了鱼死网破!” “不要慌,我只是还需要你再做一件小事,我保证他会安然无恙。” 姜楚玥皱眉,“什么事?” ………… 有人一心沉迷于宫斗,可有人一心只想逃出宫去,苏染坐在窗前愁眉不展,知沿揽着她的肩膀,“在想你的父母吗?” “也不知道他们现在怎么样了。”苏染靠在他的怀里,“我出生在一个很遥远的地方,那里有山有水有树林,有人把它叫作古神山,传闻有神曾住在那里。” “父母就住在山脚下,我自幼跟随师父勤学苦练,但是我脑子笨,学的慢,那日我偷跑下山去找我的父母,发现他们被抓走了,我很着急,想要去找师父,结果中了埋伏,一个戴着面具的人告诉我,只有进宫拿到振龙石,他才会放过我父母,我孤立无援,只能答应他们。” “于是我千里迢迢地被他们带到了洛舟城,参加了太子妃的挑选,被带到了你的面前。” 知沿回想起第一次见她其实是在客栈里,是太子派人把她送到了他的跟前,告诉他这就是他要定下的太子妃,作为一个傀儡太子他当然是欣然接受,那个时候的她没有现在这些高贵的衣服,华丽的首饰,但是一张小脸却像出水芙蓉般动人。 如果说非要找到一个点说他为什么会对苏染上心大概就是婚礼大典的那一天,凤冠霞帔下的她绝对是全场的焦点,尽管他是顶着太子的脸,可在他的心里这也是他第一次成婚,握着她的手的那一刻他想的是这辈子恐怕不会再娶其他人了。 都说一见钟情不过是见色起意,面对女人,知沿从前可能真的是只会用下半身思考的人,可是在她面前却屡屡受挫,现在想想如果他没有那么随性,也许他会循序渐进,好好地和她谈情说爱。 苏染仰起头,“你想什么呢?” 知沿笑着摇了摇头。 “哎你知道吗?我从前见过你的。” 知沿满脸疑惑,“什么时候?我怎么没有印象?” “江南汐月桥,你记不记得你帮过一个被偷钱包的公子?” 知沿微愣,苏染掩口偷笑,“那是我女扮男装,偷跑下山的。” “可那人脸上还有麻子呢!”知沿细看她的眉眼,又惊又喜,“不会吧?真的是你?” “哎……那个时候我还以为你是个很正直的人呢!没想到这么多花花肠子。”苏染很鄙视地盯着他,“你是不是欺负过之若?” 知沿的手下意识地离开她,“你怎么知道的?” “我猜的,之前我一直都想不明白为什么你不去露华宫,我看出来你脸上受过伤,直到知道你用易容我就觉得你有事,之若对于我在你面前的抗拒那么敏感肯定是经历过什么,而且你还知道她的事,所以我才大胆猜测了一下。” 知沿摸了摸鼻子,“那是在我遇见你之前的事,最后我也没碰到她,我保证只有那一次,我哪知道她一个无权无势无背景的小宫女有这个来头,要早知道我肯定不会闲着没事招什么侧妃,我以后绝对不会了。” 苏染斜了他一眼,“我不管你以前有过多少女人,但是你以后要是敢再招惹一个,我肯定先把你狠狠地揍一顿,然后头也不回的走!论拳脚,我可未必在你之下。” 知沿把她抱在怀里,“好,娘子大人,我以后只属于你一个人。” 第二十章、东窗事发 宫女匆匆忙忙地进了寝宫,连敲门都顾不得,知沿甚是不悦,还没开口训斥,她却先说道,“殿下,露华宫出事了!” 知沿不慌不忙,“出什么事了?”他就不信有蓝江寒在还能有人把言之若怎么样。 “皇后娘娘带人肃清东宫,在露华宫搜出一只猫和火石,现在正在发火呢!” 知沿皱眉,迅速起身,“你说什么?皇后来东宫本宫怎么不知道?” “我们也不知道,只知道皇后娘娘说是来肃清东宫,但是直接奔着露华宫就去了,想来应该是有人通风报信,才会来的这么突然。” 苏染跟了上去,突然想起一事叮嘱那宫女,“你去瑶月宫一趟。” 皇后看着盒子里面的火石和太监拎着的那只猫,整个露华宫跪在那里的就只有寥寥几人,“看来言侧妃这是不甘寂寞,非要给本宫闹出点什么动静来让我注意注意是吗?” 言之若低着头,“娘娘明察,臣妾日日在宫中抄经颂德,不敢有半点余矩之举,尚且不曾离开露华宫,又到哪里去弄这些东西? 皇后觉得可笑,扬手将那盒子打翻在地,“那你来告诉本宫这都是什么?” 火石滚落在地,差点砸到言之若,她不动声色地跪在那里,心里对于到底是谁栽赃陷害她已经有数了,只是她还不知道理由。 “母后这是怎么了?这么大的火气。” 皇后见到“穆仁潇”,脸色缓和了一点,“最近后宫经常走水,虽然都是小面积,可是却不容忽视,本宫正在严查此事,东宫自然也要详查,谁知道竟然发现如此大逆不道之人!” 知沿看着地上的火石,“儿臣觉得此事还是应该……” “应该什么?证据确凿,又有人证,我看也没什么需要解释的。”皇后的眼神里是不容置疑的威严。 知沿便不好再说什么,他现在可不敢乱说话,一步走错很有可能要遭殃。 皇后很满意他如此听话,“言侧妃祸乱后宫,又屡屡招致黑猫,实为不祥之人,将她带下去杖责,打入冷宫!” 颜封拦住蓝江寒,“尊主,您可不能冲动啊!”他生怕他会直接灭了整个东宫。 蓝江寒深吸一口气,“给我看好了,她要是挨了板子你就等着吧!” “您去哪啊?” 穆弈看着手里的奏折,越看眉头皱的越紧,最后将它直接拍在桌子上,“简直是荒唐至极!” 他如此怒气冲冲,就连蓝江寒都被吓了一跳,看到他,穆弈赶紧招呼,“你来的正好,你看看这个,竟然还有这种荒唐事!” 蓝江寒可没心思看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我要保一个人。” “保谁啊?” “东宫里的那个侧妃言之若。” “哟,巧的很,又是东宫,你先来看看这奏折。” “你最好是先去把人给我放了。” 穆弈站起身,“那就一并解决。” 蓝江寒走了又撤了回来,拿起那本奏折看了一眼,微微蹙眉。 皇后正准备打道回宫,禁军统领是跑断了腿才赶在她离开露华宫之前到了地方,气还没匀好,就传了穆弈的口谕,皇后看到前来的皇上还不知道他是来干嘛的,“这点小事怎么还劳烦陛下亲自过来了?” 皇甫鹤烊擦了擦汗退到一旁,他堂堂一个禁军统领怎么还传上话了?穆弈看了一圈,“哪个是言之若?” 她抬起头,“参见陛下。” 穆弈抬了抬手,“起来说话。” 零小客赶紧扶起她,皇后一头雾水,这怎么刚来就放人?合着她白折腾了?“陛下,这言……言侧妃祸乱后宫,不可姑息。” 穆弈先是让皇甫鹤烊把所有宫女太监通通带出去,处理这件事他不想让那么多人知道,“祸乱后宫,那都是小事。”穆弈摆了摆手,“有人冒充朕的儿子朕说什么了吗?” 皇后的脸上明显大写的问号,知沿心跳加速,太子不是还有两天就回来了吗?这怎么还节外生枝呢?穆弈慢慢走上前,搭着他的肩膀微微用力,“太子挺会玩啊!” 知沿衡量了一下自己身处的环境,他不知道自己能不能从这里跑掉,并不敢轻举妄动,穆弈这双老狐狸的眼睛盯着他冷笑,“是你自己动手还是我让人帮你?” 知沿知道这两种选择必然要付出不同的代价,事情到了这一步,他已经不是一个人,所以处理事情总要有退路,他抬手撕去面具,这大变活人的戏码让众人惊慌失措。 穆弈虽然已有心理准备,但是还是小小的惊讶了一下,他这么精明一个人竟然从来没看出来,是他老了还是对这个儿子太忽视了?皇后差点吓晕过去,和这个相比,言之若那点事还真的是芝麻大小。 “太子去哪了?” “不知道。” “你要是打死不认,可知后果是什么?”穆弈的声音陡然升高,“这可是诛九族的大罪!你有几个脑袋够掉的?” 知沿硬着头皮回答,“我确实不知道。” “好,很好!”穆弈扭头下旨,“太子欺君罔上,废去太子之名,东宫上下按国法处置!” 口谕一出,跪了一片,诛九族的罪任谁也承受不住,穆弈看到蓝江寒想起来他要保人,眼神询问他,蓝江寒张了张嘴,忽然想起了什么,摇了摇头。 “皇后还要治什么祸乱后宫之人吗?”穆弈看向她,刀子一般的眼神。 皇后默不作声地跟着他的后面走了回去,穆仁潇是他的亲生儿子,也算是嫡皇子,未来的储君竟然做出这种荒唐事,她这个母后丝毫没有察觉,失察也失德,她不知道皇上会怎么处置她,但她知道这未来绝对不会好过。 东宫上下跑的跑,充军的充军,众姬妾、妃子按律当斩,言之若自然也在其列,整个奢华热闹的东宫一夜之间安静的只剩下呼啸的风声,与此同时,地宫里的振龙石也消失不见,第二日上达天听的时候,东宫是没有活口的。 不再有太子,也不再有什么太子妃,侧妃,新一轮的皇位之争再次席卷而来。 ………… “你们两个还真是能跑,以为这样就能摆脱我吗?” 知沿把苏染护在身后,面具人讥笑道,“原来是找了帮手。” “我父母在哪?” “别急啊,一手交货一手交人。” 苏染哪里会信他的话,“东西不在我身上,你先让我见到我父母我才会把东西给你,否则你永远别想拿到。” 面具人衡量再三,他别无选择,不信她又不能去抢,“把他们带走。” 终于见到父母的苏染总算是放下了心里的石头,但是她还没能上前嘘寒问暖就被控制住,面具人自然要拿到他要的东西,苏染便称东西她藏起来了,带他们去找,面具人信不过就把知沿留下做人质。 出了藏身之处,苏染用力挣脱束缚撒腿就跑,面具人还没起步追就被颜封和零小客围住了,而知沿也把苏染的父母救了出来,这面具人的武功高,可是里面那几个看守的却着实不咋地。 零小客好奇的拿下他的面具,直接愣住了,“兄弟你有点眼熟啊!” 褚乐别开头,缄默不言,零小客摸不着头脑,“不是你们浮生门耍我是吗?一个找我合作,一个拦路打劫?你们这么缺德你们师父知道吗?” “等把他押到浮生门去看他说不说。”颜封拿出绳子把他捆好交给零小客,“自己的恩怨自己解决,要是把人弄丢了我可不管你。” 苏染把父母从头看到脚,确定他们没有事后差点哭出来,知沿不好打扰他们叙旧,看颜封要走忙追上去,“言之若的伤怎么样了?” “不知道啊,到现在还没醒呢!你们就好好的想想以后吧,她的事你们也管不到,就此别过。” 知沿拱手揖礼,“后会有期。” 洛舟城里暗潮涌动,只差一天,穆仁潇就可以归位,结果竟然被出卖了,放眼宫中如果说这件事会被谁知道,那他只能怀疑到穆仁泽的头上,只是他不知道如此隐秘的事究竟是怎么走漏了风声。 他本想给自己腾出一个月的时间招兵买马,谁承想直接把自己的太子之位给搭了进去,趁他虚要他命,还真是狠,如今东宫肃清之后他连个能打探消息的人都找不到,憋屈得很,只能派人联系上了孙烨笙。 “你找的那个人死了?” “根据上报的奏折,东宫上下确实无一活口。”孙烨笙所言乃是现在公之于众的结果,但是毕竟知沿也是江湖中人,脱身并非难事,所以他的心里当然是期望他还好好的活着。 他也曾偷偷地去东宫看过,他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原因能让皇甫鹤烊面对圣上口谕如此玩忽职守,死亡人数明显不是奏折中所奏之数,宫女下人他不熟,但是这几个娘娘他可是一个都没看到。 “哼!他最好是死在了那里,否则让我见到他一定不会放过他。” 孙烨笙本想告诉他姜侧妃的事,毕竟还怀着他的孩子,但是听到了这句话他突然不想说了。 第二十一章、看不起谁? 黄泉路上,曼珠沙华花开正艳,无数的魂灵途径这条通向奈何桥的路总要忍不住回望两眼,但他们是看不到这曼珠沙华的秘密的,若是妖邪魔界来此又会刻意回避,看到了也当做没看到,就算是仙界众人来此办差也大多是瞥了一眼就走,但有两个人是例外。 蓝江寒站在黄泉路边上,遥望曼珠沙华,在那边花海之上,花瓣束缚着一个红衣服的女孩,她低垂着头,长发散落腰间,身上满是伤痕,手腕上的印记娇艳似火,她好像感觉到了他的视线微微抬头睁开双眸,冥界素来海纳各色各样的魂灵,早已遍布煞气,实为烟瘴之地,可她的眼睛却很干净。 四目交接的时候,蓝江寒有些失神,孟婆拄着拐杖出来迎接他,“尊主大人今日怎么有空来冥界了?” “来办件事。” 孟婆注意到那女孩的情绪变化,抚摸着拐杖上的骷髅,“这孩子难得肯看这世间一眼,许是大人的恩泽让她也有所触动吧。” 千百年来,各界始终遵循着一个不成明文的规定,冥界的事不要随便看,看到了也不要随便问,所以从来都没有人问过这样一个问题,“她是谁?” 孟婆露出慈祥的笑容,“她也是个苦命的丫头,生于混沌,天地为家,吸纳了太多人世间的负面情绪,坠入魔道,未免伤及无辜,自愿被封印在这曼珠沙华的花海之中,浑浑噩噩十二年,不知何为七情六欲,不知何为人生百味,陪伴她的只有这无边的孤寂和曼珠沙华。” “她是自愿被封在这里的?” “是啊,她来的那一天伤痕累累,明明已经被激发心魔,却仍然保持着最后的清醒,真是让人心疼啊!”孟婆摇了摇头叹了口气,“大人来所为何事?” “前几日收上来一个混沌残灵的青玉瓶,要放到魂域里沾沾杂气,免得它不安分。” “冥尊正在府上,大人前去便是,属下送您一程。” “有劳了。” 然而那女孩被魔尊盯上了,同时被盯上的还有青玉瓶里的东西,时值月圆之夜,他启用了禁术强行唤醒她的心魔,打破封印,曼珠沙华提前枯萎,她闯入了魂域,打碎了青玉瓶,虽未有魂灵被湮灭,但是致伤的冥兵不计其数,冥界一时间乱了套。 暴走之后的女孩如果不能控制住早晚要湮灭了冥府,冥尊都不敢轻易应战,消息传至仙界,蓝江寒亲临冥府抹去她印记的血色,才让她恢复平静,可是青玉瓶已毁,混沌残灵流落人间,恐招致祸乱。 仙界开批斗大会,要揪出幕后之人,可魔尊早就躲了起来,不知归处,而冥界还在等一个交代,于是女孩成了众矢之的,有尊主趁机打压蓝江寒说他玩忽职守,他是不在乎别人怎么说,反正他们也都是逞口舌之欲,奈何不得他。 但是说法还是要有的,女孩犯下大错,要经历鬼域的鞭刑,如果没死便丢入轮回,听天由命,若是死了此事也就算完了。可女孩本就是被心魔侵蚀,遍体鳞伤,若是再入鬼域想都不用想就知道她必死无疑。 蓝江寒看透了他们的嘴脸,以自罚为名替她担下一半的刑罚,罹受鞭刑,外加雷劫一次保她不入轮回,这才让他们满口的仁义道德彻底消音,而他此事之后情愿做个闲散尊主,不沾仙界杂事。 结束刑罚的女孩被路过黄泉的言郄捡了回去,并且向仙界保证不会让她为祸人间,否则依法堕入轮回,自此入了天乾门,取名为言之若。 江湖上人人都知道言郄纵横各界,从不收徒,而作为他唯一一个徒弟的言之若自然是被他宠在手心里,门中弟子均是师承钱逸,所以她也算是天乾门最小的一个,摆脱了曼珠沙华和心魔的她只是一个普通的女孩,而她生性活泼,师兄们对她也是照顾有加。 ………… 七个月后 言之若抱着酒葫芦喝的起劲,摇摇晃晃地走在木槿花林里,看天上的月亮都是两个,木木跟着她一步一晃,醉的比她还厉害。忽然间手里的酒葫芦被抢走,撞到了人,她看清是谁,撇撇嘴,“今天我诞辰,你怎么没来呢?” “路上耽搁了,你喝了多少啊!” “不多不多,一点都不多。”言之若摆摆手,笑嘻嘻地说道,“我十八岁了,算命的说的不准,我要找他算账去!” “好好好,找他算账。”蓝江寒把她抱起来,喝了酒还真沉了一点。 言之若枕着他的肩膀,小声嘀咕道,“你们都是大骗纸,骗我病倒在山门外,连你也骗我。”她双手环着他的脖子,说着说着就睡着了,后面说了什么半点也听不清楚。 蓝江寒无可奈何地一笑,自从她恢复了记忆之后,就一直“记恨”他没有告诉她实话,还联合天乾门一起骗她,所以喝了酒第一件事还是这个。 言郄找了过来,看到他翻了个白眼,“你来的挺早啊!” “你怎么也不拦着她点?” “一年就这一次,她都戒了一年了。我说振龙石已经找到了,千梦河也封了,你该官复原职了吧?怎么还这么清闲?” “懒得和他们打交道,我还是想陪着她。” 言郄被酸到了,“行吧行吧,我警告你不要趁人之危,否则我绝对不会放过你!” 蓝江寒轻蔑地看了他一眼,“就凭你?” “我是打不过你,不过我天乾门上下联手你可未必能全身而退。” 蓝江寒勾唇一笑,“那你大可一试,小心天乾门灭在了你的手里。”他抱着言之若转身离去,扬声道,“放心吧,我可比你宝贝她。” 言郄生平吃的憋全都是拜他所赐,甚是不爽,郑彧躲在一旁看戏,感觉到他看过来,心漏跳了一拍,悄悄地撤步子,被人搭住肩膀,“你最近功练得怎么样啊?来,师叔指导指导你。” “不不不,师叔,我自己练就可以了,哎……师叔……”郑彧挣扎无果,被无情的拖走,欲哭无泪。 言之若喝醉了之后是最闹的时候,挣脱开了蓝江寒的手,跳到地上晃了晃,袖中落下长剑,他有点懵,“你这是要干嘛?” “你来陪我练剑,师父总说我功力退步了,我要好好练,不能让他们看扁了。” “你已经很厉害了,乖,明天再练。”蓝江寒想上前卸下她的剑,哪料想她一个旋身提剑指着他。 “你是不是也看不起我?” 蓝江寒叹了口气,转了转竹扇幻化成剑,挽了个剑花,“来来来,我今天要不把你打哭,我枉为一界尊主。” 言之若很满意他的回应,眼神坚毅了不少,踏步欺身而上,蓝江寒顺势躲开,划走她的剑,她皱眉,把天乾门上下包括言郄、钱逸教她的剑法通通使了出来。 “这看她一个就知道天乾门为什么地位这么高了,哎你看这一招,但凡老大闪的慢一点这绝对得挂彩。” 零小客和颜封看的叫好连连,言之若悟性极高,整个门派的心法剑法都能融会贯通,千变万化,深不可测,所以他们都在期待她下一招会出什么,慢慢演变成了竞猜招式,可看着看着就发现画风不太对啊! 言之若出招是稳准狠,虽然喝醉了但是耍起剑来绝对是正儿八经的,可蓝江寒不是正经陪练,剑法处处压制她的剑势,所以她才不停的换,越攻越猛,蓝江寒虚晃一招,她的剑与他擦肩而过,被钳住手腕跌入他的怀中,长剑应声落地。 言之若看了看空空如也的手心,撇撇嘴,“欺负人。” 蓝江寒捏了一下她的脸,“你怎么喝了酒之后傻乎乎的?” “不傻怎么会看上你?” 言之若戏谑地挑了一下他的下巴,随即便被蓝江寒按住手,吻了下来。 颜封和零小客颇为嫌弃,“要打架就好好打,什么乱七八糟的,不看了!” ………… 夜半三更,钱逸在林子里埋酒,忽然感觉身后有什么东西飘过,回头一看什么都没有,于是继续埋,刚刚埋好那种感觉就又来了,他故作没有察觉,等它再次靠近立刻打了过去。 木木被他打了个措手不及,退开一定距离,钱逸瞪了它一眼,“原来是你啊!我还以为是什么东西呢!” 木木比一年前长高了一点,它好奇的看向他的身后,它是闻着酒味找过来的,钱逸往那个坑跟前站了站,真是什么样的主人带什么样的灵物,都一个德行。 木木想要过去一探究竟,还没飘到就立刻藏到了他的身后,它方才待过的地方有被烧过的痕迹,钱逸蹲下身子仔细查看,很是意外,“这是混沌残灵?” 蓝江寒刚刚安顿好言之若,就察觉到异常,言之若被惊醒,睁开眼睛还有点困倦,但是酒醒了不少,“我怎么好像感觉到了混沌残灵?” 这种感觉只有一瞬间便消失不见,蓝江寒揉了揉她的头发,“没事,你睡你的。” 言之若眼皮发沉,很快就进入了梦乡,钱逸找了过来,示意他出来一下,“你刚才感觉到了吗?” “连她都有反应了。” “这绝对不是千梦河里面的,那不是都被你封印了吗?” “可你别忘了,当年还有潜逃的。” “你是说那个青玉瓶?”钱逸恍然大悟,“看来他们是准备卷土重来啊!” 第二十二章、混沌残灵 沈子庚来找言之若,看她一本正经地在院子里练剑,就是总是停下来,没看懂,“今天怎么这么勤快?” “昨天晚上和人打架来着,记得他的剑法好厉害,我学习一下。” “你昨天不是喝多了吗?和谁打架啊?” 言之若试了试剑,刚要说,沈子庚瞧见她房里走出来的人下巴都快惊掉了,“小师妹啊,你……” 蓝江寒理了理衣服,昨天晚上这小丫头折腾了一夜,以为她睡着了谁承想又醒了,吵嚷着要去看木槿花,大晚上的他上哪整花去。 好在她醉了之后都是三分钟热度,他岔开话题之后不大会就忘了,好不容易才彻底安静下来,他向来不需要睡眠却还是忍不住小憩了一会。 言之若回头看了一眼,解释道,“你不要乱想哦,我昨天喝多了,他照顾我来着。” “哦~原来他就是郑彧说的那位仙界尊主?”沈子庚打量了一下他,没见过这个人,但是冲这个名号还是得行个礼。“小师妹,师父让我们过去一趟又要事要说。还说若是蓝公子在的话也可以一并过去。” 言之若不解,“什么事这么严肃?” 蓝江寒大概猜到他要说什么了,“去了就知道了。” 观演台上空无一人,众弟子收到消息都过来集合,窃窃私语不知道是要宣布什么重要的消息,见到沈子庚立刻围上来七嘴八舌的问了起来,言之若拉着蓝江寒站在最后面,钱逸上了观演台正襟危坐,言郄也跟在后面,议论声渐渐小了下去。 钱逸眼尖地看到蓝江寒,于情于理都不能让这么大个人物在下面站着听他讲话,便让人加个位子,所有人都看了过来,自觉的分列两边,言之若也跟着站到一旁,他白了她一眼,再看了看这场面,只好走了上去。 钱逸这才开始说事,“此次召大家来是为了一件大事,天乾门建立初衷就是以保护天下苍生为己任,当初为了封印混沌残灵也曾牺牲过我们的掌门人。” “另有一部分混沌残灵流落人间,若非不将其收服必将影响千梦河的状态,所以要派你们中的几位去各处历练,在各界之中洛舟城最繁华最热闹,也是混沌残灵最容易渗入的地方,所以是重中之重。现在可以自荐,有谁想去的?” 自荐的没有,倒是有人推选言之若,“小师妹去过皇宫,想来对洛舟城肯定很熟悉,而且她本来就和混沌有千丝万缕的联系,她去肯定效率高嘛!” 这个声音有点耳熟啊!言之若顺着看过去,哟,这不是一年前把她推出去的那位吗?看来这位还是个惯犯,但是细想想她好像没得罪她吧? 蓝江寒手撑着头询问言郄,“你们天乾门还有这种人?” 言郄冷笑,“那得问掌门人,都是他教的。” 钱逸斜了他们一眼,说个话阴阳怪气的,不就是看刚才那人不爽吗?不过他也不爽,但是没急着处理她,言之若垂眸阴冷一笑,“师姐说的对,洛舟城自然应当由我负责。” “这……”钱逸看向旁边的两人,该说不说,其实那个女弟子说的还是很有道理,这些人里面也的确是她最有水平最有理由。 而言之若知道散落人间的混沌残灵也还是因为当年她闯的祸,没被丢到鬼域去只因为有人替她扛,这份情她得还,欠了冥界的说法也得有个真正的交代。 门派中有资历的都被派出去了,人家都是师兄、师姐带新人,言之若作为最小的一个是被人带,沈子庚和郑彧完全就是两个跟班。 “上次时间仓促没来得及去见大师兄,这次本来也是碰运气的事,所以师父说让我们去见他,毕竟还是大师兄比较熟悉洛舟城,只是他政务繁忙,不知道能不能见到。” “我好像还是上次师父生辰的时候见过他吧。” 距离东宫风波过去将近八个月后,娢妃在行宫诞下了一名皇子,普天同庆,本来就因为穆仁潇而大受冷落的皇后这一次地位直接跌到了谷底,皇后的头衔有名无实,后宫上下,娢妃才是最有话语权的那一个。 皇帝喜获皇子,昭告天下,洛舟城作为天子脚下重中之重,自然充满着热烈的气氛,言之若听闻此事并没有什么感觉,但是她想起了另一个人,如果姜楚玥活到现在那应该孩子也出生了。 蓝江寒一把把她拉回来,一辆马车疾驰而过,“你想什么呢?” “没什么,洛舟城太繁华,一时看花了眼。”言之若看着那马车扬起的尘土,“娢妃娘娘顺利诞下皇子,她应该很高兴吧?” “可能吧,穆弈一共四个儿子,废了个太子,剩下的三个都虎视眈眈,不过穆弈如果真是看好他们哪一个也不会拖这么久,这个时候产下新皇子确实能让娢妃更上一层楼,但同时也是非常危险的时机,它能不能平安长大还是另一码事。” “娢妃娘娘也算是帮过我,你说我要不要送个礼物呢?” 蓝江寒对娢妃可没有好感,“如果不是她,你也不会去做什么莫名其妙的太子侧妃,受那些委屈,落的一身伤,谢她?哼!” “话不能这么说,毕竟没有她搭桥牵线,我想进皇宫还是要费很多心思的。再说去见她也是因为我想弄明白点事。” 说话间,闳将军府的大门口就在眼前,镇守府门的卫兵一身戎装,腰板挺得笔直,看得出来也是上过战场的人,身上有军人的凛凛威严,只是…… 在场这几位都是习武之人,老远就听到后院有吵架的声音,还有茶杯的脆响,院子里来往的下人都习以为常了,做着自己手里的工作连头都没抬。 闳谚气的跳脚,“有本事你别一生气就摔茶杯,那架子上的古董花瓶你倒是摔啊!” “嘿!摔就摔!”花青寻捧起花瓶作势要扔,听到脚步声赶紧放下笑脸相迎,“哟,言师妹来了?上次就想见你,奈何身份地位不方便,今日来怎么也不提前说一声。” “师父刚送过信。”闳谚理了理衣服,离了战场还是不习惯穿常服。 花青寻瞪了他一眼,“那你不早告诉我?” 闳谚没接茬,言之若轻笑,看着地上的碎片调侃道,“嫂子这是又打算换茶具了?” 花青寻丝毫不在意,让人收拾了下去,面对她的时候永远都是喜爱的眼神,“你伤怎么样了?听你师兄说完我都快吓死了,我去天乾门看你的时候你还没醒呢!” “已经没事了,难得见嫂子穿的这么温柔,这是要出门吗?” “哎,烦死了,还不是要进宫吗?” “是为了娢妃娘娘吗?她刚生了皇子应该正是很多人去拜见她的时候吧?” “她生孩子和我有什么关系,今天可是陛下寿宴!虽然今年的排场已经小了很多,但这也是这两年第一次这么隆重了,所以必不能缺席的。你要不要跟我进宫去?” “我倒是想去,只是你是不是也得去拜见宫里那些妃子还有皇后啊?” “这是肯定的啊,别的不说,娢妃那里还真得送个礼。”花青寻想到这才总算是想起来了,“我忘了,你在她们眼里应该已经是死人了,确实不太方便露面,让我想想办法。” 闳谚嘲笑她,“蓝公子把她带进去谁也不敢说什么,你一个将军府的夫人能想什么办法?再说你有脑子吗?” 花青寻捏紧了拳头,“闳谚你想打架是不是?来,我正好在进宫之前先出出气!” 言之若呵呵一笑,“那你们先打,不打扰了,再聊。” ………… 穆仁潇跪在穆弈的跟前,衣衫半褪,身上的伤痕触目惊心,穆弈皱眉,却一言不发,“父皇,儿臣实在是有苦难言,悔不该被小人算计,让其登堂入室,幸而父皇英明才没有被他蒙蔽,否则儿臣真的是死不足惜!” 穆弈沉吟良久,“这段时间你在哪?” “儿臣只知那里伸手不见五指,感觉距离国都很远,但是我隐约间听到了跑马狩猎的声音,还有人说着北冽语,我不知道是不是进了北冽国境内。” 穆弈审视着他的神色和这一身的伤,“去换上华服,随我一同上殿。” 殿门外,有人通禀,“陛下,蓝公子前来贺寿。” 穆弈欣喜之余也乱了方寸,一边让穆仁潇赶紧藏起来,一边起身迎接,“我还以为你不来了呢!”他上看下看,见他手里空空如也,“礼物呢?” 蓝江寒白了他一眼,言之若双手奉上,穆弈未接,一时间看她眼熟,一拍脑袋猛然想起,“这不是那个太子侧妃吗?” 蓝江寒收敛竹扇,“看来他是不想要,走吧。” 穆弈慌忙改口,“别啊!我收回刚才的话,哪有什么太子侧妃,明明就是个未曾谋面的姑娘。” “算你识趣。”蓝江寒扫了一眼寝殿内屋,“你很忙?” 穆弈装傻充愣,“忙,这不是马上就要开宴吗?走吧,一起去?” 穆仁潇偷偷地探出身子看了一眼,穆弈还真和他们一起走了,那他怎么办? 第二十三章、醉翁之意不在酒 长殿之上,席位已经列好,该入席的人都坐好了等着皇上,今年虽然娢妃得势,但是皇后尚未废除,只是坐在他的下方情绪并不高涨,尽管一身锦衣华冠,却难掩倦色,听闻自太子事变后她也曾病过一场,如今看她的脸色确实不佳。 言之若本没有想去注意娢妃,但是她旁边那位宫女实在是让她不得不注意,这张脸她能记一辈子。 太子事变之夜 冲开重兵范围的时候,言之若根本没有伤,蓝江寒出手,皇甫鹤烊都得犹豫一下,他自然不想让自己的手下白白送命,穆弈明知道他就在这里却让他清剿这是非常矛盾的,但这也恰恰说明了他默许了这件事。 只是穆弈并没有想到蓝江寒要保的只有言之若一个,而言之若却想保苏染,皇甫鹤烊更没有想到这几个都不是省油的灯,所以动起手来心有余而力不足,言之若本可以全身而退,然而半路杀出个程咬金,半夏趁她不备用匕首刺向她手腕的印记,刹那间就染满了血色。 半夏扔掉匕首,言之若并没有像预料之中那样发狂,只是痛苦不安的神情,捂着手腕,她知道计划失败了,撒腿就跑,蓝江寒想追但是被禁军拦住脚步,再去找时已经没影了。 半夏失算的是言之若之所以没有暴走是因为蓝江寒提前留下的封印,至少可以控制她一次,但是也仅此一次而已,半夏的匕首并非凡物,是浸了曼珠沙华的,所以刺激言之若的血脉上涌,只是昏了过去。 可是她这一睡就是三个月,把她来到尘世间的所见所闻,所作所为全都梦了个遍,梦中只是须臾片刻,再醒之时已是白驹过隙。 ………… 言之若本以为半夏和黑衣人是一伙的,对她栽赃陷害,不过是为了一步步把她引到坑里,她虽然看透了这些,可是她却从来没有往娢妃的身上猜测过什么,可是现在看到她又回到了她的身边,不由得心里狐疑万分。 娢妃注意到她,微笑着颔首,仍然是那般慈爱的模样,言之若心中郁结,拿起酒杯一饮而尽,然后砸了咂嘴,“这酒怎么这么淡?” 蓝江寒眼含笑意地看着她,他早就默默地把她杯子里的酒换成了水,就知道她肯定要借酒消愁,言之若叹了口气,饶是水也又喝了一杯,“好没味道,我就少喝一点。” 蓝江寒摇了摇头,上次醉酒,这小丫头还学会调戏他了,要是再来一次他可不敢保证会不会放过她。 言之若双手捧着脸看美人跳舞,这个舞蹈有点眼熟,想当初姜楚玥就是靠这支舞让假太子留宿瑶月宫的,也不知道那两个人怎么样了。 皇后坐在身边,可穆弈的身子整个偏向蓝江寒,和他讨论问题,言之若偷偷地把自己的杯子和他的换了,等他发现的时候已经不知道喝了几杯了,慌忙抢下来,“不是不让你喝吗?” 言之若嘻嘻一笑,“我就喝了一点点,你聊你的。” 想当年她在钱逸眼皮子底下偷酒喝什么招没用过?蓝江寒防不胜防,早知道应该先和钱逸取取经的。宴席散过之后,娢妃拉着言之若说了几句话,便回宫去了。 蓝江寒跟前空了一壶半的酒,心里有点慌,赶紧把她带回房间,早些年穆弈为了让他经常到皇宫里来,特意备了个僻静的雅园,他也只住过两次而已。 言之若本来一脸醉意的模样见到这院子顿觉新鲜,左看右看,蓝江寒越看越不对劲,但是不动声色,随着她直转到了房间里,言之若毫无所觉,站在床边环顾四周再回首时他就在眼前,忽然想起了什么,扶住额头,“头有点晕。” 蓝江寒俯身,言之若无处可退,只好坐在了床上,他勾唇轻笑,“装醉啊你!” “一点点,没喝那么多。” “那上次呢?” 言之若犹豫了一秒钟,“那是真醉了。” “哦~是吗?你觉得我信吗?”蓝江寒的扇子敲在她的额头上,“装醉就算了,还敢调戏我?还有你偷学我剑法的事怎么算?” “是你不守信用在先的。” “不好意思,本尊主不听解释。” 言之若白了他一眼,“堂堂仙界尊主不讲道理,目中无人。” 蓝江寒自腰间拿出一块玉牌,“我给你一次机会,把刚才的话重说一遍。” 此玉牌本是白玉,但是玉间血丝隐隐,这是落在曼珠沙华那里的,看到它,言之若立刻改口,“堂堂仙界尊主政务繁忙,我一介凡间小女子的生辰怎好劳烦您大驾光临呢!” 改是改了,可不过是说的委婉了一点,变着法的埋怨他,蓝江寒立刻把玉牌收了回去,“看来你不需要这东西。” 言之若眼巴巴地看着,“好吧,我承认我后来是清醒的。” “那你折腾我一夜,是不是应该补偿我一晚?” “怎么补偿?” “只要你乖乖听话,连我都是你的,还有什么得不到的?”蓝江寒俯身轻吻她,顺势推倒。 言之若没有心理准备,推了推他的腰却使不上力气,听到院子里咚的一声响,吓了一跳,蓝江寒其实并没有真的打算把她怎么样,感觉到她受了惊吓,捏了捏她的脸,“你是在心虚吗?” 言之若嗫嚅道,“我又没做坏事,心虚什么,外面发生什么了?”她试着推他。 蓝江寒侧身坐起,“雷声而已,马上有大雨。” 言之若看向外面,天阴沉的毫无半点月光,又是一声闷雷伴着闪电,倾盆大雨眨眼间就落了下来,吹进来的风都凉了不少,想起刚才的事,她有些不知所措的看向蓝江寒,“那个……” 蓝江寒把她抱到床里面,然后躺在她身边,把她抱在怀里,“我不喜欢睡地板,所以你乖乖睡觉,不许乱动。” 言之若听着外面的雨声一点睡意都没有,无聊地玩着他的玉佩,“蓝江寒?” “嗯?” “你说我有得罪过娢妃吗?” “没有。” “真的吗?”言之若想不通。 “你和她……”蓝江寒低头看她睡着了,无可奈何,摸向腰间把那枚玉牌放在她的身上,她十八岁诞辰那日,他是守着时辰去的黄泉路上拿到的这东西,所以才没来得及参加天乾门的贺宴。 这一夜雷声阵阵,大雨竟是下了一夜都没有停下来,即使是上了辰时,天色依旧阴沉,只是变成了小雨。 这个时节已经开始入秋了,这场雨带的天气凉了不少,言之若偎在蓝江寒的怀里睡得正香,门外敲门声不疾不徐,“蓝公子,陛下请您过去用早膳。” 言之若揉了揉眼睛,翻了个身子,蓝江寒下床打开门,雨飘了进来,“你替我回了,就说我没空。” “这……陛下说是找公子有要事相商,不会耽搁太久的。”小太监身后还跟着宫女,带着一应洗漱的物件。 蓝江寒看了看天色,这天找他估计确实是急,“你且等我一会吧。” 言之若已经起来了,收拾好了坐在镜子前,宫女要帮她梳头发,“姑娘平时喜欢什么样的发髻?” “我习惯放下来。” 小宫女有点意外,低声说道,“可是姑娘嫁了人就应该把头发绾起来了。” “我还没嫁人呢!” 小宫女一脸歉意,“不好意思,我还以为你们是夫妻呢!心说好生般配的一对。”她一面细细地替她梳发,一面看着镜子里的她,羡慕道,“姑娘真好看。” 言之若抬眸,“你是陛下宫里的?” “不过是个粗使丫头,哪里算得上是谁宫里的,只是听任差遣罢了。” 言之若越看她越觉得眼熟,恍然想起在当初她来的时候在娢妃那里随着侍奉,曾经见过她帮一个新入宫的小宫女打抱不平,许是因为地位上有些优势,对方未敢太嚣张,只是怎么现在变成散侍的宫女了? “你喜欢现在的日子吗?” 小宫女佯装无谓地编发,“喜欢,不喜欢,有区别吗?”她拿过发簪仔细的插好,“梳好了,姑娘看看可还满意?” “很好啊!多谢。”言之若轻轻一笑。 小宫女随着他人一并退到后面,一路上雨滴敲打伞面的声音格外让人静心,言之若越过伞去接雨,蓝江寒揽过她的腰,“你小心看路。” “我能要个人吗?” “服侍你吗?你等我从仙界挑一个,机灵点的,能保护你的。” “不是,我不需要人保护,真要算计人心,防也防不住,你在我身边就好了啊,我是想要最后面那个宫女。” “为什么?” “……她头发梳的好。”言之若想不出理由来,她总不能她觉得那个小宫女得罪了人,很有可能会死于非命? 蓝江寒哭笑不得,不过一个宫女而已,一句话的事。 能让穆弈堂堂一国之君等着来吃早饭的除了太后估计也就蓝江寒了,他起身相迎,看到言之若并不意外,当初在东宫他就知道两人关系不一般,所以他默许她“死”在了那次事变里,只是没想到今日他二人竟一起过来了,调侃道,“公子昨夜睡得不错吧?” 蓝江寒的语气意味深长,低头看向她,“睡得特别好。” 言之若偷偷掐了一下他的腰,面对穆弈佯装没事。 第二十四章、今日大雨 “言姑娘多吃点,不必拘束。”穆弈把碟子往她那边推了推,自己并没有动筷子,摒退宫人,直接谈正事,“此次找公子来,是有一件要事,之前假冒太子的事你也知道,我也是如今才得知那人竟是为了龙脉而来,若非是有人告知,我恐怕永远也不知道已经有人在我眼皮子底下动手脚,破坏了我的龙脉,对一国来说,想要兴盛繁荣,这龙脉是非常重要的,公子并非凡人,所以可否替我想个法子?” 言之若心虚地埋头吃饭,蓝江寒心里偷笑,穆弈哪知道这扒龙脉的罪魁祸首就在他面前,见他不说话以为是此事难办,“只要公子替我解决了此事,我定有重谢,随便你开口,我绝对不会说个不字。” 蓝江寒知他心急,可是那本来就不是什么龙脉,若是在那地宫里再养上一段时间恐怕还会招致祸事,混沌残灵这种事跟他一个凡间的皇帝说没什么意义,“我们先不说这龙脉的事,我倒是很想知道,是哪位高人,来你这道破的玄机?” 穆弈微愣,说与不说,这是个问题。 “陛下莫不是贵人多忘事,想告诉我忘了是谁说的?” “怎么会呢?既然公子这么说了,我也就不瞒你了,昨日太子回来了,一身的伤,他是遭人设计,才会落入贼手,冒着生命危险才探听到他们之所以假冒太子铤而走险就是为了这龙脉而来。” “哦~原来是这样。”蓝江寒冷眼相待,“那看来太子殿下还真是不容易。” 穆弈没听懂他话里的意思,心急如焚,“那这龙脉的事?” “他有跟你说龙脉根源在哪里吗?” “这个没有,他一个太子哪里能打探到这些消息?” 蓝江寒挑眉,回眸看了一眼天,一本正经的忽悠他,“今日阴雨,不会停的,等我回去算一算,三日后先找龙脉所在,然后再看看如何解决。” “有公子这句话我就放心多了,那我就静待公子的消息。” “太子的事你打算怎么办?” “废都已经废了,肯定不能恢复原位,我打算借着这次龙脉的机会让他回到皇宫里,也算一个合理的说法,至于地位上和其他皇子平起平坐。” “然后再找机会把他升回去?”蓝江寒毫不留情的挑破他的心思。 穆弈有点尴尬,毕竟这个太子是他自己提上来的,自然是满意他才会交此重任,如果有别的选择,他也不会早早立储了。 “你要立谁,和我也没什么关系,只是想提醒你一句,你那位太子如果真是从敌人手里逃回来的,总得考虑一下他的忠心吧?” 穆弈没说话,自古以来,天子生性多疑,他也不例外,他更清楚这一点,有多少人能有绝对的忠诚?思考这个问题只会让自己越来越心生疑虑,目前他不应该把心思放在这个上面,想着想着随口一问,“言姑娘和公子是何时相识的?我记得那次在御花园见到的时候你们好像不认识,姑娘又是怎么被东宫截去了?” 言之若吃饱了无聊的玩着蓝江寒的玉佩,忽然听点到自己,慌忙停手,这个问题让她一时不知道怎么回答,难不成告诉他她是混进宫里来扒龙脉的?可要是说她只是个被太子看上的小宫女,那该如何解释她和蓝江寒的关系呢? 穆弈饶有兴致,眼神也冷峻了不少,“能让蓝公子和假太子都看上的小宫女想必也有非凡之处吧?” “这个……”言之若投去求助的眼神。 蓝江寒随口一答,“长得好看。” 穆弈嗤笑一声,“这话换了别人我信,你说?哼!恕我直言,言姑娘也不是惊世之貌,我给你送那么多的女人也没见你看过哪个,怎么可能因为这个原因就看上个小宫女?” 蓝江寒手里的竹扇打了个旋,“我是不是对你太客气了,说话都不需要过脑子了是吧?” 穆弈扯了扯嘴角,“我这不是夸言姑娘优秀吗?” “第一,她本来就优秀,不需要你这么拐弯抹角的夸;第二,我喜欢她是我的事,你不需要知道理由,也不要试图打探任何关于她的事;第三,龙脉的事我现在不想管了,延期吧。” 穆弈愣住了,眼看着他起身就走,“哎,再商量商量,刚才的话当我没说好吧?” 小太监立刻撑了伞过来生怕他淋到雨,“陛下您慢点!” “哦,对了,那边那个宫女我要了。” 穆弈抓住机会讨价还价,“那就还得按三天。” 蓝江寒冷笑一声,“爱给不给。” “嘿!”穆弈摸了摸头发,想发火只能忍着,扬了扬手,让那宫女随他们去了,还顺带补了一句,“直接别回来了。” 听槐本来是满心欢喜,听到后半句话差点吓死,言之若冲她招了招手,她才敢跟上去,言之若心有余悸,“知道你厉害,可他怎么说也是一国之君,你这么横不太好吧?” “哼!谁让他说话之前不先想想,陪他出过几次门,还真拿我当他臣子了。” 小太监一边努力撑着伞,一边尽可能地离穆弈远一点,他双手掐腰,站在殿门外长舒了一口气,才走进去坐下,周公公奉上一壶新茶,“陛下消消气。” 穆弈问他,“你是不是也觉得朕太怂了点?” “奴才不敢说。” “就你我两个人,说就是了。” 周公公犹豫了一下,“是也不是。站在陛下的角度上您确实毫无威严,可站在凡人的角度上,您怂也是可以理解的。” 穆弈故作愠怒地说道,“你倒是会说话。”他拿起筷子,“嗬,在他面前朕永远也狠不起来,倒不是说朕还欠着他的命,只是他对于朕,是唯一一个能说说话的人,他非池中之物,又是个性子冷的人,朕倒是羡慕那个姑娘,能让他常伴左右。” 周公公添了一杯茶,退到一旁。 御花园里落花满地,浸在雨水里,风雨骤起,长亭挡不住飘进来的雨,言之若的衣服被打湿了一片,蓝江寒不习惯穿外衫,也没什么可以给她披上的,只能尽量地替她遮挡,紧赶慢赶回了房间,结果比她湿的还严重。却催促她赶紧泡澡,喝姜汤。 言之若趴在窗前,看着雨越下越大,远处屋檐下的雨滴落成线,蓝江寒叮嘱道,“你小心受了风寒。” “没事的。”她回头见他换了一身湖蓝色的长袍,“你在仙界是住竹林吗?” “也不算,只是喜欢睡在那里。”蓝江寒握住她的手,有点凉,“怎么坐在这里吹风啊?” “觉得有点闷。” 蓝江寒摸了摸她的额头,她笑着拿开他的手,“没有发烧啦。” “有心事啊?” “只是有点事想不通,也不是什么大问题,这雨什么时候停啊?我还想出去走走呢!”她静静地看着雨,觉得坐在这里很无聊。 蓝江寒在书桌上摆了棋盘,“会下棋吗?” 言之若好奇地凑过来,“跟师父学过一点点。” “那来试试,若是赢了我有奖励。” 言之若来了兴致,“那你可要让着我点。” 大雨之下,有人在屋子里悠闲自得,有人却还在为了活命而奔波。 ………… 旧祠庙的屋檐下,知沿不安地踱着步子,这一刻钟的时间他却等的无比的漫长,老旧的庙门“吱呀”一声打开,看到孙烨笙和稳婆沉重的脸色他的心一下子跌到谷底,“苏染怎么样了?” “她还好,虽然染了寒气和煞气,但是毕竟是习武之人,还挺的过去,只是……”孙烨笙缄口不言,他实在不想告诉他这个结果,只能无力地拍拍他的肩膀,“好好照顾她吧,这里的环境实在太差,还是尽快进城吧。” 知沿想要推门进去,想了想还是敲了敲门,里面传来她沉闷的声音,“让我一个人待一会。” 苏染咬着嘴唇蜷缩在茅草之上,一身污秽混着风雨,有些许的腥气,她不是没有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只是真的无能为力了才更无法接受,从师门被害,到父母被害,再到现在,接连的打击她真的承受不了,谁能来告诉她她做错了什么,非要让她走到这孤立无援的一步? 她觉得自己肯定是得罪了神灵,否则为何从过去到现在,就从来没有摆脱过命运的捉弄?疼痛感席卷而来,有衣服披在了她的身上,她都没有听到开门声,但是她知道是他,她压低了声音,泪水滑落眼角,“对不起。” “该说对不起的是我,是我没有能力保护好你和你的家人。”知沿抚着她的肩膀,“等雨停了,我就带你进城,你好好养身体,报仇的事交给我来办。” 苏染擦了擦脸,“你什么意思?” “我已经有打算了,进城之后我会把你安顿下来,我买了处院子,但是还需要修缮,不过可以暂时住人。” “那你呢?” “就算知道凶手是谁,可仅凭你我之力怎么报仇,我总得长进一点吧?” 第二十五章、拜师 雨停了,天晴了,孙烨笙借着给娢妃看诊的名义找到了蓝江寒的院子。 这盘棋下的言之若焦头烂额,悔棋不知道悔了多少步,也没赢,蓝江寒看着棋盘上的棋局,多少回之前他就该赢了,愣是没吭声,听到叩门声,两人都舒了一口气。 孙烨笙不好多留,只行了个礼就走了,知沿直接道明来意,蓝江寒很有深意地看了他一眼,“你是嫌自己死的不够快是吗?还敢送到我跟前来?” “我知道这关过不去,但是我没有办法,我不知道还能去找谁。” 言之若问他,“你来这里,苏染呢?” “她……”知沿犹豫了一下,才把她小产的事说了出来。 言之若蹙眉,蓝江寒也很意外,现在他知道他为什么会来找自己了,“想拜我为师也不是不可以,但是我有一个条件,签个卖身契吧。” 知沿毫不犹豫,“我签。” “和冥府做交易那是关联生命出卖灵魂,你以为和仙界人做交易就能平安无事吗?” “那总比把命卖给冥府来的心安理得。” 蓝江寒扬手,书桌上落纸一张,“签吧。” 知沿上前,纸张上除了曼珠沙华的底纹,再无一个字,“这什么都没有,我签什么?” “你都把命交给我了,还管签的什么内容吗?”蓝江寒冷笑,“你若决定好了,就按个手印,若不想签,走便是了。” 知沿狠了狠心,手指按在纸上,立刻被刺伤,鲜血印在上面,“那还需要拜师礼什么的吗?” “不必。” “那我现在应该做什么?” “带之若去看看苏染吧,学艺的事不急。” “可我急。” “你是觉得你在我这学一个时辰就能去把仇人杀了,还是觉得我能替你把他们杀了?” “那当然不是。” 苏染心情不好,睡都睡不安稳,睡眠很浅,所以有动静第一时间就醒了,时隔数月再见他们,她又惊又喜,想要起身却被言之若按住了,“你躺着就好。” 蓝江寒知道除了天乾门,也就是苏染能让她这般惦记了,递给她一瓶药,“每日一粒。” 苏染有点意外,“多谢公子。” 蓝江寒没说话,算是接受了她的道谢,转身把知沿叫了出去,“你们遇上什么事了?” 从古神山到父母的事他通通说了一遍,“她师门被盗,被害弟子大半,对她来说打击太大了,只是我势单力薄根本无力保护她。” “现在知道自己根本不算什么了?” 知沿摸了摸鼻子,没好意思说话。 “有些事要先和你说明白,身为仙界尊主,我是不能收徒的,所以你不算拜在我的门下,也不必称我为师父,零小客叫我老大,旁人叫我公子,你看着办。仙界灵法需仙界血脉,你是凡人学不得,所以凡我授你的功法、剑法,绝对不可以外传,否则你知道后果。” “谨遵公子教诲。” “卖身契已签,你便命归黄泉,他日言之若有难,你必不可活,换句话说,是拿你的命去换她的命。” 知沿不解,“我选择了签,自然是没有什么意见,可你是仙界尊主,如此行事有违天地法度,难道不是该被打入鬼域吗?” “那你且去问问,不逞口舌之欲,他们哪个敢实打实的给我下命令?天地法度也得看是放在谁身上,我不会逆天改命,但我也不是安分守己之人。你只需记好这件事便是。” 知沿无可辩驳,只能点了点头,“那我先进去看看苏染。” 蓝江寒眼见他进了屋子,扬手间将那一纸契约烧毁,他确实不是善良之辈,但他也不是奸恶之徒,他只希望知沿行事能有所顾忌,不要像之前那般太过莽撞,不计后果。 ………… 穆仁潇对着镜子看身上的伤口,这一身半真半假的伤,有的地方擦蹭了一点,他得好好地伪装好,上次在穆弈那里没有被看出来,但是也还是不能掉以轻心,谁知道那个老狐狸会不会想办法来试探自己? 宫门外,他听到凌乱的脚步声迅速穿好衣服,果然是穆弈来了,“给父皇请安。” “免了。”穆弈进了屋子,没有急着说话,而是慢悠悠的坐下,看到床旁的盆子里的水有点暗色,屋子里也有一点血腥气,这才很关心地问道,“你的伤如何了?” “虽然有一点新伤,但是大部分已经结痂了,并无大碍。” “那就好,你且耐心等上两日,虽然说你能不能恢复皇子之位都是朕一句话的事,但是无论是朝堂之上还是后宫之中,毕竟还是应该有一个合情合理的说法,也省去日后的一些麻烦。” 听这意思是不打算让他回到东宫了呗?穆仁潇心里是不爽的,可是又不能表现在脸上,他能说什么?最后还不都是一句“全听父皇安排。”在他正式回到这宫里之前他可得牢记自己的“罪人之身”。 穆弈通知完了这件事,并没有走,随手拿起茶壶看了看,里面零星的茶叶也是陈茶,香味很淡,他倒出来一杯,看似漫不经心的问道,“你当初是怎么被带走的?” “那日父皇命儿臣去代巡闳将军府,路上收到密报,儿臣一时心急便前去查看,结果中了埋伏,被打昏之后就没有了记忆。再醒来就是在别的地方了。” “什么密报?” 穆仁潇欲言又止,“儿臣觉得定是那人为了引儿臣上钩才会有此设计,不可当真。” 穆弈微眯双眸,他这么说倒是更让他好奇了,“你说说看。” “密报中是说……四弟要谋反。” “穆仁泽?”穆弈说不上是意外还是什么想法,似乎从他嘴里听到这个人是意料之中,可是听到这个罪名却是意料之外,或者说是有那么一丁点的不信。 穆仁潇偷偷观察他的反应,但是让他失望的是,从神色到语气,他都看不出来他的心思,但是话他放到这了,怀不怀疑那就是他的事了。 对于这个问题,穆弈一掠而过,“你方才说你那日是在去闳将军府的路上被埋伏的?” “正是,对方武功很高,都是江湖中人,一招一式颇有章法,儿臣虽善武事,但也是寡不敌众。” 江湖中人,这四个字最大的好处就是好隐藏,把他们牵扯进来,你就是说破天去,也找不出个实证来,也就是说这件事可以有,也可以没有,可有句话怎么说来着?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那你可还记得他们长什么样子?” “都蒙着面呢,未曾看清,不过他们那个剑很特别,应该是门派特制的,剑身上刻着乾坤八卦图。” 就算是身居庙堂,穆弈对于这种剑也还是有了解的,但是他自然不会什么都和穆仁潇说,就算是有什么考量也是藏在心里。 穆仁潇一再透露给他信息,却并没有接收到他对于信息的反应,心里也是七上八下,但细想,自己无非是在给他的疑心添把火,他若不信对自己也没有坏处,路他是铺在这了,后面该怎么走,那就要看他这位父皇给不给机会了。 ………… 知沿练剑,言之若旁观,手里总忍不住跟着比划,知沿打小就在江湖上混,所以根基还是很稳的,学起来也不慢,就是总有些关键的地方悟不到点子上,反观言之若,虽是“偷师学艺”,但是一整套剑法下来已经是行云流水。 蓝江寒默默地看着她专心致志地练剑,冷不防的来了一句,“你知道为什么我的剑法和功法不可外传吗?” “为什么?” “因为非我仙界者,学我仙界功法,若非入我仙界门,便要交我仙界命,非签订生死契约不可解除因果反噬,最后终将魂归鬼域。” “……”言之若停下手,“这是谁定的规矩?” “那肯定不是我啊,早就有了。” “怪不得你上次问我怎么算,那……我这……算偷学吗?” “凡是没有拜师,没有签生死契约的都算,尤其是像你悟性这么好的,我刚才那一套,他才学了三成,你都学完了。” 知沿练累了,听到他们说话歇了歇,“那这么说来她要签契约咯?还是要拜师?” “可我已经入了天乾门了。契约……”言之若看看手腕上的印记,“怕是也签不得。” 知沿看了又看,“你这个印记到底是什么意思?” “封印魂魄和一部分功法,自愿被禁锢在黄泉路上,所以说其实我的命不归我管。” “那归冥府?还是归仙界?” 言之若摇了摇头,“我不知道,我只是不想让我自己失控而已,所以那个时候我并没有想过以后会怎么样,以为自己就永远在曼珠沙华里浑浑噩噩了。” 知沿好奇地看向蓝江寒,他很肯定的给了一个答案,“二者都不归。” “为什么?” “我都管不起的事凭什么轮到冥府来管?” 知沿摸了摸鼻子,“你厉害你厉害!” “你练完了?很闲?” 知沿立刻躲到一旁认真练,言之若若有所思,“那我归谁管?” 蓝江寒轻笑,“没事,反正你都学了一套了,也不怕全学了,你要真能学去十成,也不用谈归谁管了。” 第二十六章、龙脉 穆弈看着手里的奏折,心里却想着龙脉的事,周公公偷偷在一旁打瞌睡,有人敲了敲他的桌子,“走,带你去地宫。” 穆弈抬头,喜出望外,“哟!蓝大公子终于肯发善心了?” 缪繁躲闪不及,手里的彩绸被一分为二,柳眉微蹙,手腕一抖它恢复原貌,沿着言之若的腰部缠了过去,但是碰到她的剑也是近不得身,这可让缪繁不高兴了,收了白绸,快速结出印法,强大的灵力连地宫都能感觉到震动,言之若意外的看了看头顶和四周,“仙界人?” “算你识相,见到本小姐还不赶紧认输!” “认输?”言之若挽了个剑花,“就凭你这点功力还想让我认输还差得远呢!” “那我就打到你认输为止。”缪繁灵力大散,汇聚地宫内原有的灵力全都据为己用。 言之若却没有什么动作,只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总是在做防守,很少主动发起进攻,缪繁步步紧逼,双臂戴着护甲,格挡她的剑坚若磐石。 言之若反手执剑,错身之间,擦着她的护甲干脆利落的划了过去,原本固若金汤的护甲也一分为二,缪繁大惊失色,对战她的功力一再提高,但是交起手来的时候却有一瞬间的晃神一样,撞到了她的剑。 言之若这一剑可不是想要伤到她的,结果结结实实地刺在了她的肩膀上,血瞬间就渗了出来,她收回剑,有点懵,“你没事吧?” 蓝江寒带着穆弈下了地宫,穆弈还在讶异于竟然有人在他的地盘上搞了这么大个密室,就察觉到了混乱的灵息,两人赶到的时候,言之若这一剑刚刚收回去,缪繁捂着肩膀,蹙着眉,看到蓝江寒才舒展开一点,尽量笑道,“公子,您怎么在这?” 言之若慌乱的收起剑,“我一时失手,伤到她了。” 缪繁站直身子,“没关系,这点小伤很快就好了,说起来我一个仙界人竟然打不过凡界姑娘也太丢脸了。”缪繁故作轻松的一笑,还是忍不住皱眉,指间都有些许的血迹渗出。 穆弈看到都有点心疼,“你属下啊?这么好看的姑娘,看看这伤的脸色都不太好。” 言之若垂眸,她那把剑古来有之,从她出生到现在就一直陪着她,当然伤的了仙界人。 缪繁笑道,“我不要紧,不过能够在这见到公子,也是很开心了。” 穆弈碰了碰他,“人家跟你说话呢,你怎么不回应一下?” 蓝江寒白了他一眼,“你怎么在这?” “我是来执行公务的。” 蓝江寒拉过言之若左看右看,“伤到没有?” “我没事,她伤到了。”她拿出来那瓶药递给缪繁一粒。 缪繁接过来,微微一笑,“多谢姑娘。” 蓝江寒欲言又止,只好由她去了。 如今这地宫已经没有了振龙石,但是灵气依然强盛,但是地上的水碧幻境依然存在,穆弈边看边惊叹,看到中央的空荡,好奇的问道,“丢的就是这个?” “对。” “那这还能找回来了吗?” “不能。”蓝江寒走过去,结界已经消退了,他抬手触摸空气中的灵息,那是一种生机勃勃的感觉,“但是这里似乎正在诞生新的龙脉。” 这对穆弈来说绝对是一个好消息,“你是说此事并无大碍?” “我可没这么说。要知道,凡事不能只看一面,所谓龙脉的诞生,必然要吸纳天地灵气,此地宫的建造很特别,层层布阵,不通外界阴阳,外面的灵气进不来,里面的灵气出不去,现在它能成长依靠的是之前振龙石残留的灵气,所以未必能成。” “那把这个地宫拆了?” 缪繁接过话来,“拆不得,这个地宫除了是为了保护振龙石,还有一个原因是为了镇压地脉中的煞气,这里本是埋人的地方,如果不是振龙石,还龙脉呢,孤魂野鬼都得跑出来。” “那照姑娘的意思,这该怎么办?” 蓝江寒竹扇敲着手心,她会来这肯定是那些老头子指派的,他很想听听看他们打算怎么处理。 “按长老们的意思是封了这地宫。” 意料之内的决定,蓝江寒垂眸,微不可察地冷笑。 穆弈很无语,“把它封了,朕的龙脉怎么办?” “原来那个就不是龙脉,你们昌安国不也好好的吗?” “话虽如此,可是在臣民的眼中它就是龙脉,有了它才保得国家安宁,现在把它封了,这个消息传出去,肯定会惹得民心骚动,说不准还会使边疆小国生出狼子野心。” “合着陛下觉得昌安国能长治不衰都是因为龙脉咯?那要您这个皇帝有什么用?” 敢公然和穆弈顶嘴的,蓝江寒算一个,如今又来一个,他气不打一处来,“这就是你的手下?你是不是该管管?” 蓝江寒耸了耸肩,“我觉得她说的有道理。” 穆弈不怒反笑,“蓝公子挺护内啊!难怪不喜欢我送的美人,原来是身边有得力助手,看不上凡尘女子,毕竟人间和仙界可是云泥之别,是吧?”他饶有深意地看向言之若,似乎意有所指。 缪繁赶紧解释,“陛下言重了,我只是觉得陛下应该重视如何治理国家,而不是硬要扯什么龙脉,再说什么人界、仙界的,还不都是一样的,出身又不是自己能决定的,我也不过是个无名小卒,替公子办办事而已。” 蓝江寒随口便驳了回去,“你几时替我办过事?穆弈,你是哪根筋搭错了,怎么总拿这个说事?办事你不长记性,挑事的本事你倒是练的越来越好了!” 穆弈摸了摸鼻子,他最近情绪不好,说话确实有点不过脑子,可他一个皇帝,要强的性子,自然不会开口认错,只好转移话题,“那这地宫怎么办?” “你不是九五之尊吗?想怎么办就怎么办,我管不起。”蓝江寒眼见言之若站在一旁默不作声地听着他们说,脸色如常,却不知她有没有放在心上,上前带她出了地宫。 缪繁紧跟了上去,穆弈看了看这里,封还是不封,值得思考。 “公子,您别生气,我看他也是无心的,您不必和他计较。” “你若有事,就去办你的事,你若无事,哪来的回哪去。” 缪繁撇了撇嘴,“公子这话说的,我也是好心,若是冒犯了您,还请您恕罪,属下不跟着您就是了。” 言之若看她真的走了,仰头看向蓝江寒,“她走了诶!” “所以呢?” “仙界甚少来凡界,她到这里来肯定是大事呀,你不是尊主吗?不管吗?” “不是已经有她来管了吗?我在仙界又没有什么权利和地位,这种事不需要通过我。” 言之若不了解他们仙界的弯弯绕绕,只是“哦”了一声,便往回走。 蓝江寒跟在她的身后,“刚才他们说的话你不要放在心上。” “有哪里说错了吗?”言之若回头,“你不护内?还是说仙凡之分不对?” “我护内,可我没护她啊!” “我知道,你只是赞同她的观点而已,至于仙凡之分我不在乎。”言之若轻轻一笑。 蓝江寒总觉得她这个笑容不似常意,“之若,你听我说……” “尊主,冥府出了一点问题,你可能得去一趟。”颜封匆匆找了过来,对言之若打了个招呼。 言之若点头,“你有事就去忙吧,我去看看苏染。” 蓝江寒拉了拉颜封,“你觉得她是不是生气了?” “没有吧,神色什么的挺正常的呀!” ………… 苏染打量着这院子里的荒草,说话没听到回应,回头看言之若在发呆,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你怎么了?” 言之若回神,“怎么了?出来这么久了,回去吧,你还是多休息比较好。” “我没事,蓝公子的药也太神了,才这三两日,便觉得大好了。倒是你啊,怎么总是发呆呀?有心事?” “我能有什么心事,还不都是混沌残灵的事嘛!”言之若扶她往回走,“我看这里这么荒,对你身体恢复也没什么帮助,能行吗?” “没关系,有个住的地方就可以了。我也是习武之人,没那么脆弱,你这次来洛舟城还是为了混沌残灵的事啊,那你处理的怎么样了?” “我打算在洛舟城里找个客栈住下,毕竟皇宫里多有不便,之前是因为大雨耽搁了,师父那边已经安顿下来了。其实这样我也能离你近一点。” 苏染点点头,“我要报仇,估计和你们要找的混沌残灵也有牵扯。” ………… 言之若默默地打包衣物,蓝江寒知道她不喜欢宫里,没有阻止,但是他提议买个院子,却被她拒绝了,理由是孤男寡女不合适。 “我明天就去找你师父提亲。” 言之若微微一笑,“你别开玩笑了,办正事要紧。” “我没开玩笑,你嫁我,婚礼我来筹办,然后我帮你顺理成章,又不会耽搁什么。” 言之若认真的看着他,“你想好了?你是仙界尊主。” “那又怎么样?仙界又没有什么仙凡不可通婚的规定,他们还能拦着我娶妻不成?” “可我没想好。” 蓝江寒看着她,“你……什么意思?你不想嫁我?” “不是,只是……”言之若叹了口气,“我心好乱,我们不说这个好不好?师兄帮我定了客栈,我收拾好了,该走了。” “我陪你。” “不用,我一个人可以的,我又不是一年前的我,我觉得你应该先处理你的事。” “我没什么……” “冥府的事处理完了?偷跑的魂灵找回来了?” “你怎么知道的?” 言之若拍拍他,“你要记得你是一界尊主,不要永远都围着我转,我也不是小孩子,不会什么都放在心上,但也不会什么都不想。”她踮起脚亲了一下他的脸,低声道,“我愿意嫁你,但不是现在,也不是以这样的身份。” 蓝江寒默默地看着她走,颜封站在他身后,“冥府那边有消息了,您要过去吗?” 第二十七章、修缮鬼域 闳谚下了朝刚回府就褪去朝服,花青寻见他脸色很难看,调侃道,“这是和陛下吵架了?” 闳谚很反常的没有和她斗嘴,只是看了一眼挂在墙上的那把剑,“青寻,你在洛舟城里有见过这把剑吗?” 花青寻熟练地把他的朝服理好,“这剑是乾坤门的剑,若非你师弟他们,哪里见得?” 闳谚摇了摇头,“师父说门中曾丢过一把。” “这剑要仿个八九成的模样来也不难,只是这乾坤八卦图却暗藏玄机,仿不来,但是单说这样一把仿制的剑被旁人看了去,也看不出门道。” “说的是。” 花青寻见他神色严肃,难得正经,“莫不是有人仿剑做了坏事?” “我也不清楚,我得回师门一趟。” “现在天乾门的弟子都散了出去,你回去有什么用?你师叔不是在洛舟城吗?找他商量岂不是更快?” 闳谚一拍脑门,“瞧我这脑子!可是师叔在哪我也不知道啊!” “他们大概是住客栈吧。” “事态紧急,我出去找找看。” “我陪你去。” ………… 离了奈何桥,上了黄泉路,孤魂野鬼要想逃出冥府的地界,说难也不难,关键一要有胆,二要有人,锁魂的小鬼拎着锁魂链在黄泉路上晃悠了好几圈也没看到鬼影,心里偷想着莫不是眼花了? 游暝趁着防守松懈迅速跑了出去,这几日冥府快要乱成一锅粥了,不趁现在溜之大吉,那就只能等着被扔到鬼域里去了,游暝正心中暗喜,赶上了好时候,结果刚出黄泉路,还没上阳关道,就见到了人,赶紧敛声屏气,生怕漏了气息被人发现。 “大白天就敢出来乱晃,是觉得自己灰飞烟灭的太慢了是吗?” 游暝微愣,这是个什么人物竟然看得到自己?而且……他怎么动不了了? 锁魂的小鬼飘了过来,把它锁好,“看你还跑!”转回头,他呲牙一笑,“见过尊主大人。” 蓝江寒扔过去一个青玉瓶,“其他跑掉的游魂都在这里了,你拿回去吧。” “尊主大人若是无事还是去趟冥府看看吧,冥尊也不容易。” 易冉把书简翻得到处都是,很多古籍都被挑了出来扔在地上,蓝江寒随手捡起一本,“你这是做什么呢?” “找修复鬼域的方法,我明明记得有一本书上写了的,怎么找不到了?”易冉翻完了架子再次翻找桌子上的杂书,看都没看,“随便坐,有事说。” 蓝江寒掸去书简上的落灰,“你知道你在跟谁说话吗?” 易冉抬起头,慌忙把手在衣服上蹭了蹭,“尊主大人,您怎么来了?”他呵呵笑了两声,懊悔刚才口无遮拦,鬼域出了漏洞可是大事,他一直憋着没报,结果说漏了嘴。 鬼域 “那些受罚的灵魂都被调到别的地方去了,这一小块我已经在尽快修缮了,但是缺了点东西,不太好处理,不过我一定抓紧时间。” “缺了什么?” “一丝灵息,这个鬼域用的是第一任冥尊的灵息,也是时间久远了所以才出了差错,但是要补就得要更强一点的,不仅要补缺口,还得能融合得了其他区域才行,这个不太好找。” 蓝江寒抬手,他的灵息接触到鬼域的边界双方都闪烁了一下,鬼域常年承受着鬼魂的阴气和负面情绪,接受不了如此纯净的力量,否则易冉早就上报仙界找人来修了。 “其实吧,这个鬼域要修也容易,就是怕……”他试探性地看着蓝江寒,他知道他肯定明白他在说什么。 蓝江寒收回手,淡淡的回了一句,“不行,你闯的祸,自己来善后,实在不行,借来仙界的灵息养上一段时间也是可以的。” 易冉没敢搭话,他当然知道这样可以,可是要把纯净的、灵力强盛的仙界灵息养到能和鬼域融合,天知道得多少年的光景!他身为冥尊,眼前明明有最直接的方法,若是不争取一下也太对不起自己这个位子了,所以他壮着胆子开口,“大人,其实吧,它这个抽取灵息也不是……” “我说了不行,你听不懂吗?” 蓝江寒冷冷地看着他,这个眼神易冉再熟悉不过了,只好低头认错,“是,属下明白了。” “你去取曼珠沙华最靠近三生石的一株研磨成粉,混了忘川河水将这里暂时封上吧,限期之内若是不能修复鬼域,便上报仙界,按规矩办。” “多谢大人开恩。” 易冉颔首送他离去,直起身子叹了口气,乌骆不解,“如今以他的身份都已经不算是什么仙界尊主了,一不主事,二又在养伤,您何苦怕他?直接禀明仙界去把那灵息取了来,最多就是受点小罚,总好过现在这么漫无目的地找方法强吧?” “你懂什么?我们称他一声尊主,不是怕,是敬重。再说就算是受了伤,他如今的功力在仙界也是数一数二的,只是他的心里有着对先人的追随,所以还守着他留下的规矩。不过如今他做了闲散尊主,也是好事,他这个人也不是喜欢被束缚的性子。” 其实易冉没有坚持去用最直接的方法也是有私心的,毕竟他也不是很有把握,也有那么一点点的不舍得。 ………… 本来想去客栈的两个人半路换了路线,好不容易才甩开了尾巴,花青寻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陛下这是已经开始怀疑我们了吗?” “伴君如伴虎,他从来都是宁可错杀,绝不放过,此时还是不要去找师叔了,以免给他们带来麻烦。” “我可从来不怕麻烦。”言郄悄然出现,“找我何事?” “师叔,我们门中丢的那把剑可曾找到?” “钱逸已经在查了,只不过一直都是若有若无,追踪不到。” “如今有人利用那把剑造了一批出来,并且冒充我们天乾门的人埋伏太子。” 言郄皱眉,“你这是听谁说的?” “陛下,他今日招我进宫,就是说这件事,虽然他嘴上说并不怀疑我们天乾门,但是我觉得以他的心性肯定是起了疑心的。” “他可有说是什么时候埋伏的太子?” “就上次太子失踪的时候,而且太子有意向陛下透露是我们天乾门联合北冽国绑架了太子。” “这也是皇上和你说的?” “那倒不是,是四皇子的眼线说的,他刻意派人来提醒我。而且他还提到太子这次回来还推说四皇子要谋反。” “看来他这是想拉拢你,把你们双方放在同一阵营里。” “关键是此事涉及师门,情况严重,并非是我一个将军府的荣辱和站队问题,我只是怕出了什么纰漏或是太子想要耍什么手段陷害师门。” 言郄若有所思,之前太子失踪全是他自导自演的,现在搞出什么江湖门派,什么北冽国不过是找个借口,顺便把他们放到对立面上,但是让他想不通的是为什么这位太子要如此针对天乾门? “此事我会与钱逸沟通一下,我也会派人去抓紧查剑的事。还有浮生门,此次也派了人来调查门派遇袭一事,所以还要碰个面。虽事务繁多,但是对于你们来说,最重要的还是明哲保身,切不可轻举妄动,在皇上面前也是要小心谨慎,不要留下任何可以被人抓住的把柄,天乾门的事不可沾手。” 闳谚明白他的意思是让他先保护好自己,太子这次把事情牵扯到江湖上显然背后还有别的势力,比起扳倒他这个大将军,扳倒天乾门要受到的牵连还会更多,“只是我也不能就这么看着师门陷入危险之中吧?” “只要你能保住自己,你师父才能安心处理别的事,门中就你这一个走了仕途,总归是不同的。当然我们也知道你是继承父辈的意愿,但正因为如此,你才更应该先考虑自保。至于天乾门,我虽不是门中弟子,但毕竟跟了你师父这么多年,该帮还是会帮一把的。” 闳谚躬身行了一礼,言郄肯出手,他已经能放心一半了。 ………… 是有多久没有再踏入过冥府的地界了?曼珠沙华花开正艳,言之若眺望了半晌才离开。 “这一晃就是十八年,你这孩子如今生的极好,还是那么干净。”孟婆看着她,一脸慈爱,“今日你怎么会来?” “我是来找冥尊的。” 孟婆略一迟疑,“该不是为了鬼域的事?” “正是。” “尊主大人怎么会……”孟婆欲言又止,想来他应该是不知的,“你决定了?” “不过是一缕灵息,我本就欠了冥府的,自然该来赎罪。” 易冉非常意外她的出现,欣喜之余他也不免担心,“你可想好了,虽说只是抽取一缕而已,但毕竟是牵扯命门,也是生死攸关的事,若是挺不过去,可就……” “大不了就随了孟婆婆嘛!”言之若云淡风轻的一笑,掩饰眼底的不舍,从前她不曾有过什么牵挂,若是那时她当会洒脱的走进这里,可如今她的心里有了寄托,若是真出了什么事终归还是有遗憾的,可是如果她真就魂归鬼域了,那也恰恰说明她命该如此,其实她也是想赌一把,赌一赌她到底配不配活着,配不配拥有未来。 第二十八章、幽魂缠身 蓝江寒办完了事去客栈找了一圈,没人知道她去了哪里,直到印记传来的感应他才知道她竟然独自去了冥府。 抽取灵息很快,也很简单,但是修补鬼域的缺口要的是灵力上乘又缠绕煞气的灵息,言之若在黄泉路上那烟瘴之地待了十二年,全身经脉都和煞气牵扯不断,她又生于混沌,所以她才是那个最合适的人选。 只是这灵息抽取的位置是命门中心,对她来说就是手腕的地方,虽然只要一缕但是稍有不慎就会刺激命门处汇集的煞气倒行,冲破经脉,那可就该和鬼域作伴了。还有一点就是她这个印记很容易被激发,会比其他人多一层反噬。 言之若轻咬嘴唇,身上被印记割裂出不少的伤痕,脸色很快就失去了血色,易冉尽可能地快一点抽离灵息,但是让他意外的是鬼域的幽魂不断的游走在她的身边,暴躁不安。 孟婆慌了神,“座下,这是怎么回事?” 冥府上空惊雷作响,易冉吓了一跳,捂好手里装着灵息的瓶子,“它们好像在吞噬她的灵魂。”如此状态他既不能修补鬼域,又赶不走那些幽魂,手足无措。 “滚!”低吼的声音不仅斥退了那些幽魂,连带着天上聚集的乌云也迅速散去,恢复清明,或者说这么多年来,冥府还是第一次这般明亮。 鬼域上下齐刷刷地跪在地上,言之若抓住他的手臂,有气无力地低着头,“先让我缓一下。”刚才那些幽魂在她耳边叽叽喳喳地说了好多话,那种声音很嘶哑,听的人耳膜发麻。 蓝江寒把她抱走,易冉赶紧把自己的房间腾出来,蓝江寒把她好生打量,“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言之若抬起手腕,“这里疼。” 蓝江寒的手附在印记上,冰凉的触感麻痹了痛觉,“好点了吗?” 言之若看着他,抿唇轻笑,“不疼了。” “是谁告诉你你的灵息可以修复鬼域的?” “曼珠沙华。” 蓝江寒很严肃地看着她,“你觉得我信吗?” “你就别问了嘛!管他是谁说的,反正说的是事实啊,又不是害我。” “那刚才要是……” 言之若见他欲言又止,安慰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这不是有你在吗?我也活的好好的呀。”她嫣然一笑。 蓝江寒甚少见她这般对自己说好话,瞬间生不起气来,无奈的敲敲她的额头,“你呀!” 易冉等一众人不敢轻易上前,也不敢擅自退下,生怕他再有事吩咐,眼睁睁的看着他从刚才那个能把冥府直接灭了的霸气尊主变成现在这样温柔的判若两人,觉得特别新奇。 ………… 后山上的地宫最终还是被封了,穆弈仔细的考虑了一下,蓝江寒都说长不成的东西他也没什么挣扎的必要了,但是,对外可不能这么说。 在他的“精心”编排下,穆仁潇以身不由己为理由暂不定罪,而他揭露了地宫事件,算是戴罪立功,功过相抵,准允他恢复皇子的身份。而龙脉遭人恶意破坏,现在人已被除,这并非是上天怪罪于昌安国,而是告诫举国上下要居安思危,韬光养晦,如此龙脉才会失而复得。 用这种说辞,也算是给百姓了一个交代。穆仁潇可不管他怎么说,反正他能够重新回到皇宫,可以光明正大的走在阳光下就够了。 “东宫,迟早还是我的!” 穆仁泽远远的看到他站在廊檐下,就因为他编造的子虚乌有的内容,穆弈这两天对他的态度冷了不少,踱步上前,“皇兄受委屈了,如今能重新回来,可喜可贺!” “能得四弟一声恭喜,我也是很高兴呢!”穆仁潇负手而立,“只是还是要提醒你一下,父皇面前,小心着点。” “皇兄说的是,但不知可听过一句话: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穆仁潇丝毫不为所动,“你还是管好你自己吧,接下来,皇兄肯定会好生关照你的。” 穆仁泽微眯双眸,他这个皇兄向来喜欢耍些阴诡手段,又懂得曲意逢迎,处处迎合父皇,这一点上,他还真是比不得。 穆仁潇轻蔑的看了他一眼,转身回了屋,他可是备了份大礼给他亲爱的父皇。 “你要去哪?”言之若见蓝江寒要出门,忙上前拉住他的衣服。 “我回趟仙界,有点事要处理。” “很急吗?” “也不是很急。” “那你能不能先不走啊?” 蓝江寒很意外,前两天还让他不要总想着她,怎么突然又不放他走了?“怎么了?” “我这两天……”言之若眼睁睁的看着颜封跑过来,现在正是午时,客栈里陆续上客,无论是大堂里还是这楼上都嘈杂的很。 “尊主,漓生长老紧急召您回去。” “知道了。”回身来,他追问,“你方才说这两日怎么了,身体不舒服?” 言之若看看颜封,能让他这么着急的过来,必然是急事,想了想把话收了回去,轻轻一笑,“没事,你去忙吧,我只是想让你陪陪我而已。” 蓝江寒勾唇,“那你等我,我处理完就回来。” 关上门,隔绝了那些乱七八糟的声音,言之若无力地扶住桌子,头疼的快要炸了,自从从冥界回来之后,那些幽魂的声音就阴魂不散的跟着她,在她的脑海里飘来飘去,有抱怨的,有诉苦的,还有莫名其妙寻仇的。 鬼域里的幽魂都是不得入轮回,被丢进去受罚的,生时都不是什么好人,死后那些怨气和执念就会永远封存在记忆里。 不但这些声音挥之不去,现在只要蓝江寒不在身边,那些幽魂的虚影就会全都跳出来,围绕着她叽叽喳喳,让她头痛欲裂,昨日一夜,她不敢睡,也睡不着,黎明时分才昏昏沉沉的睡了一会。 现在这种感觉越来越强烈,她明知道那都是幻觉,却根本没有办法将自己从中摆脱出来。言郄推门而入,她下意识地后退两步,言郄不解,“你怎么了?” 言之若迅速躲开他的手,手腕上的印记缠绕上丝丝缕缕的猩红色,她扼住手腕,想要让他出去却连话都说不出来,言郄能够明显感觉到她周身在不断凝聚煞气,这种情况下他若是上前只会刺激她的印记,但是,他也没有退路,她的灵息封锁了整个房间。 言郄眼睁睁地看着她痛苦挣扎却只能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什么都做不了,言之若已经是最大限度的控制自己了,印记始终在被激发的路上,却一直都没有走到失控那一步,身上满是因为反噬留下的伤。但是突然间所有的声音和幻觉都消失了,言之若像是卸下了重担一样,身子发软晕了过去。 言郄把她放到床上,回身揖礼,“多谢阁下出手相助,不知可否现身一见?” 灵息从房间的四面八方收拢过来,聚为人形,此人玄衣墨发,墨眸清透,“你是她什么人?” 言郄不识得此人,但凭他一身深邃的灵息不敢多言,“我是她师父。” 那人偏头,蓦然冷笑,“你自己都和不入魂的灵息牵扯不断,怎么可能做的了她的师父?且看她的印记已被激发了三次以上,她身上灵息混杂,该是有仙界插手才是。” 言郄欲言又止,他不知道该不该说实话,毕竟以言之若的出身和如今的身份,仙界好像都在躲着她,左思右想,他反问了一句,“阁下问了我,我也答了,现在是否该轮到我了呢?” 那人上前,步步生莲,“我姓云,单名一个筝。他们一般叫我——云尊主。” 言郄听闻立刻跪地行礼,“多有冒犯,还请尊主恕罪。” 云筝并没有看他,靠近言之若,触碰到她周身发散的灵息,微不可察地一笑,“我道是谁胆子这么大,原来是他。他时常来看她吗?” “额……偶尔。” 云筝回眸,“你确定?” 言郄一身冷汗浸透衣衫,犹豫了一下,尚未开口,云筝已知晓他的答案。 “你且不要动她,以免再刺激到印记。” 仙界 蓝江寒刚和漓生说完话,就听到钟声响起,这是召集各大尊主、长老的信号,众人齐聚铅华殿,却没有看到是谁敲了钟,感觉到灵息的浮散才慌忙毕恭毕敬地行礼。 云筝半倚在高位上,环视一周,“江寒,你先回去吧,那丫头伤的有点重。” 蓝江寒抬眸蹙眉,“她受伤了?” “鬼域那地方本就充满了执念,她身子骨弱,自然受不了那般的煞气。” 蓝江寒有些许狐疑,言之若体弱?但想到她受伤还是躬身告退。 他这一走,立刻就有人说话,“云尊主是否应该管管他?仙界事务一概不管,天天跑到人间去,明目张胆的护着那个女孩,明明取了她的灵息就可以修缮鬼域,却一再阻挠,如此玩忽职守,怎可饶恕?” 云筝瞥了他一眼,“所以你是对本尊主刚才的话有意见,是吗?” “属下只是阐明事实而已。” “没关系,有意见就提嘛!我这么开明,大胆的说。” 漓生看他笑的这么阴险,低头轻咳了两声。 云筝眼神瞟过来,“漓长老若是身体不舒服且回去歇着,这么大年纪不用跟他们一样。” 漓生颔首,“老臣无碍。” 云筝白了他一眼,回过头来,笑里藏刀地看向先前说话那位,“你接着说。” 禾臻未解他意,继续道,“臣觉得……” “鬼域的事本尊主都是方才知道,你消息这么灵通,要不调你去做各界的探子吧,可别屈了材。”云筝突然打断他的话,似笑非笑。 禾臻微微抬头,“尊主说笑了,臣……” “你觉得本尊主像是与你说笑的人吗?”云筝一双桃花眼微眯,蕴含杀气,“做好你自己的事,知道了也当不知道给我烂在肚子里,耍心机耍手段你还嫩了点,你当本尊主不存在吗?” 他撇开头,吩咐身边的小厮,“来,给我记上,让他去做一个月的探子。” 第二十九章、天赐良缘 泊舟拿着罗盘站在穆弈的寝宫前,抚着冉冉胡须看了半天,“陛下近日来是否偶染风寒,觉得浑身不畅,睡不安稳?” 穆弈背着手,半信半疑地点了点头,“那依大师所见这是为何?” 泊舟高深莫测地一笑,不答反问,“陛下是否与一仙界男子来往甚密?” “这有何不妥吗?” “老夫想问陛下,这魔可有好坏之分?” “自然是有。” “同理,这仙界也不全是好人。” 穆弈眸光微凛,“大师这是何意?” 泊舟抚着胡须,说话半遮半掩,“此男子虽为仙界中人,但是却和一个来自幽冥之地的姑娘亲密无间。陛下有所不知,此女子五年前就曾祸乱冥界,为害人间,而那男子在仙界不过是一个既无实权又不受待见的小小尊主。若非有所企图,又怎么会和陛下往来?” 此话乍一听虽不中听,但其实是很有道理的,但是穆弈和蓝江寒的交情也不是一两天,岂会因为他这两句话就心生怀疑? 泊舟不疾不徐,“陛下之所以近日来身子不适,就是因为他们二人身上的煞气影响,邪气入体,长此以往无需多日便可要了陛下的命。” 穆弈知道煞气的事不是危言耸听,历来人们也是十分忌惮此事,今日听他一说,恍然想起当初传出来言之若是不祥之人的事,他可以相信蓝江寒,却信不过她。 泊舟也知道这一点,所以言语之间暗示蓝江寒是受了蛊惑,但是又不会明着跟他说,就是要他自己去怀疑,埋下不信任的种子。 穆仁潇站在一旁,感觉到穆弈听进去了,就知道自己这招棋走对了。 ………… 颜封双手环胸站在墙根底下看着那两人说说笑笑,这气氛太暧昧,连知沿都不好意思来练剑了,只是为了报仇,只好躲得远远的默默地练。 这几天应当是蓝江寒最惬意的日子了,言之若因为幽魂缠身,所以寸步不离地跟着他,虽然知道这是有原因的,但是他还是甘之如饴。能和自己的心上人日日厮守是多少人一生所愿啊! 言之若本就是活泼的性子,待在他身边又什么事情都不需要考虑,缠着他讲故事,东扯西聊,竟也不会觉得腻,如果没有这次的事,她都不曾发现自己如此依赖他。 知沿的剑毫无征兆地断裂,整个院子里遍布着萧索的气息,却又转瞬即逝,颜封迅速站直了身子,看到来人慌忙行礼,“见过云尊主。” 蓝江寒的注意力并不在他身上,方才的气息并不是他,言之若印记上的猩红色一闪而过,这个气息如此熟悉,和当年的魔尊如出一辙,让她隐隐不安。 云筝摆了摆手,“不必多礼。”他转头看向知沿,“这位是?” “我收的徒弟。” “稀奇啊!”云筝并不在意这件事,回眸落在言之若身上轻笑,“小丫头的伤养的如何了?” 言之若乖巧揖礼,“多谢云尊主救命之恩。” “对我这么客气啊?”云筝挑眉,“看来你是不记得我了。” 言之若疑惑地看向蓝江寒,她的记忆中从来就没有过他。 云筝有些失落,本就生的俊美,这一蹙眉,倒比女子还叫人不忍,他自怀中取出那枚和她一模一样但是并无血色的玉牌,“这个也不记得了?” 言之若下意识地取出来自己的,看了又看,“这……为什么是一对?” 蓝江寒不解地看向颜封,颜封尴尬地一笑,“那个……他们两个有婚约。” “你怎么从来没和我说过此事?” 云筝瞪了颜封一眼,“他巴不得我不高兴,哪里会提醒你这种事。”他扬了扬手里的玉牌,向蓝江寒炫耀,“她可是我的未婚妻哦!” “是吗?”蓝江寒微微一笑,却森寒了不少,他就说这位仙界第一尊主怎么多少年不回来,一回来就先来看言之若,还说她体弱,原来是旧相识。 言之若局促不安地看着手里的玉牌,怎么也想不起来她和云筝的关系,如果她真的有婚约,那现在算怎么回事?始乱终弃?她慌乱地仰起头,“我真的不记得了,我……” 云筝收敛笑容,“丫头,你喜欢他吗?” 言之若看着他,点了下头,他一声苦笑,她不记得他了,那恰恰说明了从过去到现在,他从来都不是她心里最重要的那一个。曾经她为了苍生被封印在黄泉路上,而如今她自由了,可心里却有了人了,明明是天赐的婚约却败给了现实。 他把那玉牌握在手心里,玩世不恭地笑道,“没关系,那我们就当重新认识了。在下云筝,未曾讨教姑娘芳名?” 言之若紧紧捏着那枚玉牌,他这句话就像是打开了记忆的门。 那日的天很蓝,因为仙界第一尊主心情好,不入魂已经有近百年的光景没有生灵出现了,今天是个特别的日子。 云筝有一桩婚约,一桩空了上千年的婚约,他在等她的出现,等那个带着玉牌的人出现。 女孩抬起手挡住阳光,刚刚离开不入魂的黑暗一时还不适应,她茫然地看着天地间,只知自己来自不入魂,却不知自己该去往何处。 “在下云筝,未曾讨教姑娘芳名?” 那是她来到这世上,见到的第一个人,听到的第一句话,她沙哑着声音回答他,“我没有名字。” 云筝把她带回了仙界,可是她对于这个世界有太多的未知和迷茫,他还要忙于政务,那个时候的相处模式就是她不懂就问漓生,抓不到人就到人间转悠,冥界是她最常去的地方,很多事都是孟婆教给她的,当她学会了人间事,却不知情为何物。 云筝虽然把她接了回去,但是却迟迟没有举行婚礼,漓生告诉她,成亲就是要过一辈子。那个时候她虽不懂,但却不想囿于仙界,那里太冷清,人与人之间就像戴着面具,当面一套,背面一套。 云筝把她带到了这个世界上,却没能让她明白什么是情爱,他没有办法也做不到用所谓的“天赐良缘”去束缚她一辈子,因为他知道她的出现只是为了满足天地阴阳平衡的定律,这不是她的选择。 漓生说阴阳的分配在她的身上出现了纰漏,随着她在人世间的时间越来越长,纯阴体质的她吸纳的负面情绪也越来越多,渐渐堕入魔道。 第一次失控,云筝还能控制住她,可是第二次,第三次,看着她一次次的因为反噬而伤痕累累,他无能为力,他知道再这样下去总有一天他是控制不住她的。她没有学会儿女情长,却学会了自我牺牲。毅然选择了被封印在黄泉路上,一封便是十二年。 印记的反噬和忘川河水的冲刷,让她的记忆被消磨殆尽,忘了他,也忘了她曾逗留过的凡尘。 云筝微笑,“看来你记起我了。我曾经教不会你的,如今有人教了。这个玉牌……”他垂眸,稍一用力便化为齑粉,“就算了吧。” 言之若感受到从手里传来的碎裂感,沉声道,“对不起。” 云筝笑的云淡风轻,“好了,人我也见了,该去办正事了。” 颜封跟了他几百年了,第一次见他如此落寞的眼神,动身追了上去,“我去看看他。” 言之若情绪复杂,蓝江寒揽过她的腰,“你不会后悔了吧?” “后悔什么?” “后悔刚才说喜欢我。还是说现在突然觉得喜欢的是他?” 言之若瞪了他一眼,“你能不能正经一点?” 蓝江寒勾起她的下巴,轻笑,“怎样才算正经?” 知沿感觉气氛有点微妙,捧着剑悄悄地走,结果零小客风风火火地跑了进来,吓得他没拿稳,两节断剑叮当作响,他缩了缩脖子,心虚地回头去看那两人。 蓝江寒没有生气,只是对于零小客的行事作风很是不悦,“你能不能稳重一点。” 零小客搔搔头发,“下次注意。” “你来做什么来了?” “我刚才看热闹去了,穆仁潇找了个大师进宫给陛下驱邪,然后那个大师就说了一堆你和之若的坏话。” “穆仁潇?”蓝江寒冷笑,“真是嫌命长。” “那陛下会因为这个就怀疑你吗?” “不,他会怀疑我。”言之若双手环胸,“前几日刚听说他编排我师兄和师门的不是,现在又来编排我,一个大男人话这么多。” “那怎么办?” “且看看他下一步要做什么,他兜这么大圈子,搞这么多弯弯绕绕的,肯定得有点什么大计划,他能铤而走险地整一出狸猫换太子,就说明他这人心思深的很。” 蓝江寒点点头,表示赞同,略一思索,计上心来,“既然穆仁潇找了个大师,我们也找一个,零小客,你去仙界一趟。” “好嘞!” 云筝追踪魔尊的气息到了冥界边上就找不到了,颜封随之赶到,他没有回头,遥望曼珠沙华,“你怎么来了?” “我怕你想不开,投身忘川河。” 云筝哑然失笑,半晌才问,“他们什么时候在一起的?” “认识一个月的时候吧,不过他们第一次见面是在冥界,她还被封印的时候。” “一个月……”云筝长叹一声,“我用了一年都没能教会她的,他一个月就做到了,你说我还有能赢过他的地方吗?” 颜封想了又想,“有,你比他好看。” 云筝最讨厌别人用这个词说他,回眸阴沉地看着他,“你再说一遍!” 颜封嘻嘻一笑,“你比他好看。”话音刚落,他撒腿就跑。 “我今天非好好教育你不可!” 第三十章、尊重 言之若站在窗前,看着月亮,不知是在想些什么,蓝江寒环住她的腰,“你能不能不要这么喜欢吹风?伤还没好透,万一再被激发了怎么办?” “你不是说有你在我就不会失控吗?” “话虽如此,可是你在失控之前什么样子你又不是不知道,反噬也是能要人命的。” 言之若回身靠在窗台边上,“为什么云筝都控制不住我,你却能保证我不会失控啊?” “我不是说了我是管曼珠沙华的吗?所以能压制你的印记。” “可你也说过我的命不归你管。” 蓝江寒双手撑在她的身侧,“你怎么今日突然问这个?” “只是好奇而已。”言之若看着他的眼睛,一一细数那些疑问,“为什么你的灵息能够唤醒我?为什么你只是仙界尊主之一,却好像比云筝还厉害?为什么明明你活了那么久,我在仙界却从来没有见过你?还有,为什么你就认定我了呢?” 蓝江寒耐心的听完,温柔的一笑,“这么多问题,都想要答案啊?” 言之若点了点头,他的笑容慢慢收敛,“我认定你这个问题没有理由,黄泉路上第一次见你我便放不下你。”他揉揉她的头发,带她远离窗边。 “我很喜欢你说我比云筝厉害这一点,事实上,论功力他在我之下,所以我的灵息能够唤醒你,能够压制你的印记,而他不行。至于你说为什么在仙界没有见过我,那是因为在你出现之前,我代管天下苍生。” “为什么是代管?” “因为六界之主不是我啊,我也只是替他暂时处理事务而已。” 言之若似懂非懂,“是这样吗?”她看着他,眼神里信任和怀疑半对半,他好像句句实话,却又好像每一句都没有告诉她真相。 蓝江寒一手负在身后,一手里的竹扇无意识地敲着胸膛,“好像我给的答案并不是你想要的。” 言之若上前,伸手戳了下他的脸,“你用这么人畜无害的笑容蛊惑了多少人啊?” “迄今为止就你一个。”蓝江寒见她并不似玩笑,明白她今日是要打破砂锅问到底,起了心思想要把他的事情问个清楚,她的眼神那般认真,明明之前还满不在乎,他沉声道,“原来云筝的出现能让你有这么多问题。” 言之若垂眸,“我不是因为他。” 关于这个问题,蓝江寒没有和她纠缠到底,只是看了一眼刚刚升起的月亮,忽然想起另一个问题,“他说他教不会你的,现在有人教了,是什么?” “啊?”言之若微愣,云筝的意思是……“功法啊,仙界的功法他教我,可我总也没学会。” “你悟性那么好,怎么可能学不会?你和云筝发生过什么?” 蓝江寒一步步向前,她退无可退,跌坐在椅子上,他身上的竹香今日格外的淡,俯身下来却没想到言之若靠近了他,气息拂过他的颈部,往日亲近之时她总是乖乖的,不会抗拒也不会主动,所以他从未再逾越一点,可是她若是这样倒是让他很难把持得住。 言之若可不知道他内心的挣扎,蹙眉嗅了嗅,“你受伤了?” 蓝江寒听闻恍然想起此事,迅速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没有,我怎么可能受伤。” “你明明受伤了!”言之若拉住他,“你哪里受伤了?让我看看!” 蓝江寒拂去她的手,调侃道,“男女授受不亲啊!你别乱来。” “你少来,往日怎么不见你顾及这个?”她不由分说上前拉住他的衣服,竹香味这么淡是因为大部分都掩盖了血腥味和药味,显然他除了内伤还有外伤。 ………… “你倒是让我好找啊!”言郄俯视着眼前这位偷剑的贼,“古神山原来也出你这种败类啊?” 马革擦去嘴角的血,撑起身子,嘴上不饶人,“天乾门的人就这点本事?” 言郄无视掉他的挑衅,“你偷的剑呢?” “有本事就自己找嘛!没本事就认栽,这点道理你不会不知道吧?” 言郄面上保持着微笑,周身的气息却十分狠厉,扬手把他狠狠地扔在墙上,“你师门是没教过你说人话吗?” 马革一口腥血吐在地上,这个灵息的强度和刚才把他抓过来那几个差的可不是一两个档次,他本以为只是天乾门弟子来寻仇,结果竟然碰上了硬茬。 言郄没兴趣问他剑的下落了,“你哪门哪派的?” 马革虽然行偷盗之事,但还有良知不想供出师门名讳,缄默不言。 言郄也不再追问,“找个最好的画师给他画几幅画,到古神山给我挨个的找,让他们都看看这是哪个门派出来的,这么败坏门风。你是不怕丢人啊,只可惜了你师父,不知道能教出你这么个徒弟来,他得是个什么人呢?” 看着他轻蔑的眼神,马革可不敢让他真这么做,那样一来,他师父的名声可就毁了,“我早已叛离师门,你们这么找没用的。” “有没有用,试了才知道,既然你不说,我也是没有办法。对吧?” 马革靠在墙根下,低着头,最终还是报了上来。 ………… 言之若看着他背上触目惊心的几道伤,一看就是新的,她都不敢碰,“什么时候的事?” “去冥界找你那天,路上被埋伏了。”蓝江寒穿上衣服回身还未开口,她已经抱住了他,也不顾忌他还没合上的衣服。 他的胸膛微凉,能够嗅到从他身上传过来的药味,蓝江寒拍拍她,“没事,小伤。” “可都这么多天了,以你的功力早该好了,到底是谁伤了你?” “那是我自己的事,你不需要知道。” 言之若不悦地坐好,“蓝江寒,你到底拿我当什么人?什么都不告诉我,你一心护着我,凭什么不让我替你分担?” “想替我分担你还不够资格。”蓝江寒翻身把她罩在身下,他现在可是连衣服都没穿好,言之若耳朵都红了,他挑眉轻笑,“现在才反应过来是不是晚了点。” 言之若没有反抗他的吻,可是突如其来地一声呵斥让两个人同时吓了一跳。 “你们两个干什么呢!”言郄双手掐腰,火冒三丈。 言之若被掩在帷幔下他倒是没看到,但是就这个院子不用想也知道是谁,蓝江寒坐起身系好衣服,“言大公子窥探他人隐私难道不懂得不要出声吗?” “隐私个屁!蓝江寒你当初怎么跟我说的?言之若你给我出来!不对,你……”言郄欲言又止,万一看到不该看的怎么办? 言之若有点心虚的下了床,连披肩都扣的好好的,“师父你怎么来了?” “废话,我不来难不成等你们生米煮成熟饭吗?你可是……” 蓝江寒伸手揽过她的腰,言之若猝不及防地跌在他的怀里,顿时慌了神,蓝江寒面对他,第一次眼神里是不容置疑的威严,“言郄,你先想清楚你在跟谁说话。” 言郄到了嘴边的话默默收了回去,脸色微沉,“你什么意思?” “出去,敲门,重进。” 这六个字大概是言郄生平听到的最具威慑力的话,他咬紧牙,还是退了出去。 敲门声响起,有点暴躁的意思,蓝江寒的视线游移在言之若的身上,冷漠地回了两个字,“等着。” 言之若不解,“怎么突然摆起架子来了?” 蓝江寒捏了下她的脸,“你这师父性子太急,向来很少把谁放在眼里,加上对你太过在乎,处理起事情来更是不懂分寸,我可以看在你的面子上,对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你想想若是今天在这里的是云筝呢?” “那大概就直接……”言之若不敢想,以那位笑里藏刀的秉性,把他丢出去都是轻的。 “我们不说云筝,就仙界的那些人若是碰上这么个不懂礼数的,他会有什么下场?” “可师父也很厉害啊。” 蓝江寒挑眉,未搭言。 言之若靠近他一点点,“蓝江寒,你真是因为这个生气的嘛?” 他稍一用力,把她拉近自己,两个人之间的距离近的让她心跳加速,她发现今天晚上他有点危险。 “那你觉得我还能是因为什么?”蓝江寒勾唇,眼神里尽是笑意,他当然不可能只是因为这个原因。 敲门声再次响起,这一次不轻不重,稳重了不少,言之若迅速坐到一旁,蓝江寒眼神恢复清冷,“进来。” 既然要论地位,那就做全套,言郄躬身行了一个大礼,“见过尊主大人。” “为什么要加大人呢?”言之若回眸,明明称呼云筝都没这么客气。 蓝江寒起身上前,声音低到只有他能听得到,“言郄啊言郄,你是不是觉得我这个人很好说话啊?” 言郄本想再挑拨两句,但是感觉到他身上丝丝缕缕的灵息低头憋了回去,“没别的意思,只是随着别人称呼而已。” 言之若没有感觉到蓝江寒的威胁,听他这么说也就没有在意,但她不知道这是言郄第一次真的怕了,这段时间蓝江寒的性子如此温和,以至于他忘记了眼前这位可是那位代管天下苍生的人。 第三十一章、敬畏 “你来找之若?” “啊,对,我是有事和她说。”明确所有的威胁都消失之后,蓝江寒的语气平和,和方才那个霸道劲完全不同,言郄这才意识到原来他的性子从没变过。 言之若听说是来找她的,好奇的拉他坐下,“出什么事了?” 言郄把马革的事说了一下,提到他要去趟古神山。 “那很远啊。” “所以来和你说一声,闳谚那边可能需要你注意一点,我不在这里,你要万事小心。”言郄有意无意地看向床上闭目养神的蓝江寒,意有所指。 言之若有点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师父我知道了。” 言郄呢喃一句,“你知道有什么用。”他起身离开,顺便把令牌交给她,“若是有事吩咐他们就是,反正他们对你比对我还忠心。” 言之若摩挲着令牌,“看来比起混沌残灵,还有更紧急的事情。这位太子怎么开始和天乾门有瓜葛了?” “等明日零小客找了人来,会会他们去。”蓝江寒侧身勾了勾手,“过来睡觉。” 言之若呵呵一笑,“我觉得我还是回客栈比较好。” 蓝江寒的视线随着她移向门口,房间的结界比锁还坚固,她回身靠着门,她就说今天晚上他很危险。眨眼间,蓝江寒已经到了她的跟前把她抱了起来放到床上,她有点慌,低声道,“你今天是怎么了?” “没怎么,只是不想再放过你了而已。” 蓝江寒试探性地靠近她,而她并没有明确的反抗,眼神里有些许的慌乱,他的手抚过她的头发顺势滑下,刚要再有所动作,天地间幽暗的气息一闪即过,有人闯入了他的院子。言之若垂眸偷笑,蓝江寒怒不可遏,“我灭了他去!” 但是这个气息却没有停留,反而是在那之后另一个人来了。 这个灵息有点强大,言之若起身蹙眉,“这是云筝?” “额……不是。”蓝江寒退后了两步,把她护在身后。 气息收敛到纹丝不露之时,司衡也随之现身,他抚着白须,声音轻飘飘的,“让开。” 蓝江寒没动,司衡刚收起来的灵息瞬间爆发出来,言之若察觉蓝江寒把所有的威压都扛在了自己身上,左踏一步主动站了出来,“他身上有伤,您若是要我的命不要牵扯他。” 蓝江寒慌了,“我不许你动她!” 司衡看向言之若,把气息收好,蓝江寒出了一身汗,衣衫上印出血色,言之若扶住他,颇为忌惮地看着司衡,此人的功力远在蓝江寒之上。 可司衡却问了一个不相干的问题,“你们两个刚才可有看到什么人过去了?” 蓝江寒调动力量调息,“冥神过去了。” “果真是他。”司衡也不急着追,拂袖在桌旁坐下,顺手拿了个杯子放到跟前,再无动作。 言之若自觉的走过去倒了一杯茶,司衡打量她,“你的伤是旧疾?” “多年前就有了。”言之若见蓝江寒养伤无暇顾及他们,壮着胆子问道,“您是?” “六界之主。” 听到这个身份,言之若的第一个反应是跑,但是她却不能跑。司衡品茶,“我今天不是来杀你的,我是追着冥神来的,所以你大可不必担心。” “那您准备哪天杀我?” “看心情。” 两人面面相觑,司衡的手半扣在茶杯上,“你认定他了?”言之若沉吟半晌点了点头,他却直言,“他有什么好的?仙界这些人里我最不喜欢的就是他。” 言之若很意外,“那您为什么让他代管天下苍生?” “因为他最合适啊,可是这并不影响我不喜欢他。” “……”言之若趴在桌子上看着他,这位还真是性情捉摸不定,“我是不是非得死啊?” “不是,这话若是你刚出世的时候问我,那我肯定会告诉你,我不会留你。可是现在,我改主意了。”司衡毫不掩饰自己的想法,直言不讳,“所以你最好再琢磨琢磨,别非他不可,这么好个姑娘,何必搭在他的身上。” “……” 司衡想了想,补了一句,“不过吧,他有一点好处,认定了就是一辈子。” 言之若盈盈浅笑,“您还真有意思。” 他抚摸着白须,笑的和蔼可亲的模样,“我得走了,你好自为之。” ………… 蓝江寒没想到这一调息就是一整晚,那两人说了什么他一概不知,早上天刚破晓,他睁开眼睛看到言之若睡在桌旁,上前刚把她抱起来她就醒了。 她揉了揉眼睛,“你起来啦!伤怎么样了?” “无碍,时辰尚早,你且再睡一会。” “好。”她迷迷糊糊地靠在他的怀里,入眠很快。 可是不到一刻钟她就醒了,蓝江寒靠在床头回眸见她盯着自己,甚是不解,“怎么了?” “原来你也有怕的人啊?” 蓝江寒不置可否,怕这个字他甚少用,“昨天他和你说什么了?” “没说什么啊,不过他说话一直都是直来直去的吗?” “是,也不是,分跟谁。” 言之若缩回被子里,“今日怎么这么冷。” 窗外是乌云密布,太阳刚露出头就被淹没了,“冥神降临,所以要变天。”蓝江寒捻着手里的竹扇,垂眸,天空阴云退散,阳光普照大地。 “你心情不好?” “嗯?”蓝江寒微微一笑,“没有。” 言之若知他是不想说,起身还未下床,被他拦腰抱了回去,他的语气沉闷地异于往常,“陪我一会,一会就好。” ………… 漓生站在宫门外,看到天色放晴,手敛拂尘,通报的小太监快步走了过来将他迎进去,许是和蓝江寒相处的缘故,所以穆弈素来不会对仙人不敬,像是这些法师什么的也多少会见一见。 不过这两天刚见了一个泊舟就又来一个,让他兴趣盎然,他很想知道他这个皇宫是怎么就能让这么多人送上门来。 漓生,一个从仙界伊始就存在的人物,上知天文,下晓地理,平时最喜欢摆弄阴阳八卦,炼制丹药。看得了风水,解得了煞,破得了奇门遁甲,牵得了姻缘红线;上得了沙场,拿得起长剑,舞得了文墨,玩得动拂尘。 长得不老,资历不小,没见过漓生的都当他是一身道袍,白发白须,仙袂飘飘,但其实…… 穆弈看了又看,“这人是大师?” 周公公也有点怀疑,“许是有点本事吧。” 漓生回头,藏青色的长发用白玉的束发冠束起,发梢随之轻动,他不穿道服,一身白色广袖长袍,光看那张脸,绝对不过二十二,可实际年龄却有了上千年的年头了,他是那种标准的儒雅公子哥的脸,秀气但又不张扬。 “久闻陛下气宇轩昂,今日一见,却并非如此。” 想他一代帝王被人说气质不行,搁谁也忍不了,穆弈摆了摆手,“送客。” 漓生错步飘至他的跟前,“陛下且留步,我这里有个消息,陛下想必有兴趣。” 穆弈挑眉,“说来听听。” 漓生故弄玄虚,“我要说的事,可只能说给陛下一个人听。” 穆弈的眼神里有怀疑,但也有兴趣,摒退所有人,心里想的是他要是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就把他就地正法,但是他一开口就是爆炸性的问题。 “陛下要找的那个儿子如今可找到了?” 穆弈想的是一个法师能说什么?无非就是风水,前程,再或者是编些莫须有的幌子骗点金银细软,可是他万万没想到这个他深藏在心里的秘密竟然就这么被抖落了出来,甚至这个人他都不曾见过。2525 他不说话,漓生自然不会认为是自己说错了,悠然自得地甩了甩拂尘,“陛下可有兴趣听我详谈?” 周公公等在御书房外,一炷香的时间过去了,漓生方才出来,泊舟迎面而来,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只觉此人功力深不可测,但却不知来历。 漓生微微偏头,余光随着他走过收了回来。 蓝江寒低头细看怀里的人儿,长长的睫毛偶尔轻微抖动,紧抿着唇不知是做了什么梦,不由得无奈的一笑,想来是昨晚没有睡好,现在安静下来又睡着了。 言之若翻了个身,无意识的抱住他的腰,睡着的模样好生乖巧,蓝江寒不敢乱动,生怕吵醒了她,可是这个姿势有点难熬。 漓生推门而入,见到这一幕顿觉来的不是时候,默默退了出去。 颜封恰巧回来,行礼道,“见过长老。” 漓生点了点头,眼见他要进房间,把他拉了回去,“先等会。” 颜封不解,“等什么?”隔着房门,他好奇地看过去,“他们该不会……这都什么时辰了?” 漓生可不知道什么情况,反正他要是敢现在进去吵醒了言之若必没有好果子吃,“云尊主呢?” “回仙界去了,他这次回来是为了魔尊的事吗?” “是,也不是。”漓生的答案模棱两可,“昨天晚上也没消停。” “哦,对,冥神也回来了,可我看冥府挺正常的,他怎么也这么突然?” “所以说,冥神降临,要变天啊!” 第三十二章、清河有染 “别闹!”苏染拍开知沿的手娇嗔道。 知沿轻笑,他只是想逗逗她而已,这段时间她要好好养身体,所以他也不敢太过分。 “你今天不去练功吗?” “不去,陪陪你。”知沿把玩着她的发丝,“要不要我陪你出去走走?” “可以啊,刚好我想买点东西。”苏染起身收拾好穿好衣服,坐在梳妆镜前递过来梳子。 知沿细细地梳好,“你之前说要联系你师姐联系上了吗?” “还没呢,她没有回师门,一直都没消息。” “那就再等等。” 这个院子修缮了几日了,除了言之若和孙烨笙再无人来过,今日倒是难得热闹起来。知沿听着圣旨一头雾水,他和穆弈也算是有过节了,他突然把自己召进宫是为什么?而且,他怎么知道他的住处? 蓝江寒握着手里的书简看的是心猿意马,言之若睡了半个时辰被噩梦惊醒,心有余悸。 “我梦到师兄了。” “你怎么不梦到我呢?” 言之若瞪了他一眼,“说真的,我梦到二师兄浑身是血,他会不会出事了?” “你还梦到什么了?时间?地点?” “在河边,伤的可重了,一群人围攻他。完了,他会不会被沉尸啊?” 蓝江寒本来觉得就是个梦,也没有在意,但是言之若越想越怕,不安地晃着他的手臂,他注意到她手腕上的印记闪过血色,才意识到不对劲,“漓生!” 看着河边残留的血迹斑驳,漓生并没有把握,“如果是预示梦,恐怕情况不妙。” 言之若心急如焚,“那师兄现在会在哪啊?” 蓝江寒的灵识发散出去,天地之间生灵万物都在探知范围之内,但是有一个地方他初次察看并没能渗透进去,“我想他应该是在冥府。” “死……死了?”言之若愣住了,这个打击有点大。 “去看看就知道了。” 穆弈坐在龙椅上左看右看,之前没注意,现在细看看知沿的眉眼像极了他的母亲,“想不到啊,你还活着。” “承蒙陛下关心,草民确实命大。” 穆弈走了下来,捏了捏他的肩膀,“朕记得你做假太子的时候是不是还拐走了一个太子妃啊?你这身上的罪名,有几个脑袋够掉的?还有那个苏染……” 知沿万分警惕,他都能让人上门抓人了,那苏染自然也是逃不过,但是他把自己叫进宫里来,明显是有活路啊!“草民还是有点本事的,陛下若是有需要,草民必当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穆弈一声苦笑,“你母亲当年若是也能这么识时务,或许现在都能当上皇后了。” 知沿微微抬头,这句话分量有点重,他对于自己的母亲什么印象都没有,从小是师父带大的,听他这意思他难道还是个皇子?他就说他怎么处理起政事来那么得心应手呢! 穆弈收起所有的情绪,“朕今日叫你来,没别的意思,就是让你认祖归宗。你是个聪明人,拖家带口的,总得有个真正能安家落户的地方,毕竟你还身负血海深仇,对吧?” 知沿默不作声,但是眉心皱起,显然,穆弈很了解他的现状,但是他更相信他要的不仅于此。 穆弈很满意他没有回应,至少这说明他还拎得清,“不过做皇子就要有做皇子的觉悟,这个什么后宫内斗啊,党派之争啊,你都免不了要参与着点,明白吗?” 说到现在,才暴露召他前来的真正目的,“儿臣明白。” “嗯。”穆弈意味深长的拍拍他的肩膀,“很好,回去准备一下,三日后选个吉时为你册封加冕,退下吧。”他走回龙椅跟前又突然叫住了他,“明日入宫,记得带上苏染。” 知沿攥紧了拳头,回身行礼应了一声,转身离去。 周公公端着燕窝粥走了进来,“娢妃娘娘亲手为陛下熬的。” “先放那吧。”穆弈看着手边知沿曾经批阅过的奏折,很有他年轻时候的风范。 ………… 冥府 “我看你这个冥尊是做到头了,我走这段时间,出的乱子可真是不少。”司徒清安前倾身子看着易冉,那种眼神就好像在看一具白骨,反正在他的眼里,没几个人是活物。 易冉刚要开口,察觉到冥府来了人,只好收了回去,司徒清安摆了摆手让他退下,“尊主大人驾临怎么也不事先说一声,我好亲自前去迎接。” 蓝江寒白了他一眼,开门见山,“你收人了?” “是收了一个,就是不知道是不是你要找的那位。”他偏头看向言之若,“谁家的姑娘这么好看?” 言之若对于他似笑非笑的表情觉得瘆得慌。 “我家的。”蓝江寒搂过她的腰,他身上的灵息和这冥府的死气沉沉格格不入,但却能将她周身的煞气驱逐的一干二净,“人在哪?” 司徒清安垂眸一笑,“得,我带你去。” 沈子庚躺在矮榻上,衣服上的血已经干了,但是身上的刀伤十分明显,气息微弱的很。言之若迅速上前细看,确认他还活着才松了口气,但是看到他这个样子还是紧皱眉头。 蓝江寒有些不悦,“你把人就这么放在你这冥府里,是嫌他命长吗?” “我这个人素来认造化,能扛就扛,扛不过去那我就直接收了。比较省事。” 蓝江寒见他仍旧是那副不以为然的样子,冷笑,“去,把人救活。” “我堂堂一界冥神,你说让我救我就救,我不要面子的吗?”司徒清安的视线落在他掌心升腾起的蓝色火焰上,继续道,“就是我要救,你们也得都出去吧?” 言之若等在门外,十分担心,蓝江寒安慰她,“放心吧,他肯定没事的。” “可是他是冥神,他能把活人整死,还能让死人活过来?不对,师兄还没死呢!” 蓝江寒哑然失笑,“你信不过他,还信不过我吗?” ………… 古神山 清河门,一个在古神山最沉默寡言但却极有威望的门派,所有的口碑都来自于掌门人秋泊。 言郄万万没想到他会因为偷盗之事和他再见面,所以这古神山他不想上,却不得不上,这次来他没带人,他不想被人知道这件事,秋泊的名声他还是想维护一下的。 清河门的产业都坐落在半山腰上,遥遥望去似乎能看见那棵门前的老槐树,这个时节正是落叶的时候,落脚之时尽是脆响,所以想在这里藏个身是件很冒险的事情,言郄本以为是自己走路的声音,细听之时才发现有人。 东南方向有个小小的斜坡,从斜坡上看下去几乎挡住了视线,一个人倒在那里应该有段时间了,落叶在他的身上盖了薄薄的一层,但是还有气,许是刚刚苏醒过来,发出了轻微的响动。 言郄上前细看,此人看上去是副俊秀书生的模样,一身白衣上有剑伤还有血,手边放着一把剑,他蹲下身子刚碰到剑鞘,那人便迅速拔剑指着他,只是手腕虚弱无力,剑身都在微微颤抖着,自己还没支撑住几秒钟就又晕了过去。 太阳慢慢落山,在天边留下红霞,那人悠悠转醒,本能地想要起身,轻扯到了肩膀上的伤,他查看了一下,已经被包扎过了,一个小童趴在窗户外面看到他醒了赶紧跑去报告。 他认出言郄是山中遇到的那个人,满身戒备,但却按下不提,“我的伤是你处理的?” 言郄移开视线,去倒了杯水,“是我。” “那你……”那人欲言又止。 言郄道,“这里是清河门,你大可放心,我与你素不相识,自然不会是你的仇人。” 那人接过水,道了声谢,便沉默不言。 小童敲了敲门,告诉他们师父备好了饭菜。整个门派如今弟子很少,这似乎是古神山的特点,很少有那种家大业大的门派,一般都是些隐士高人落户在此,所以整个清河门除了小童,就偶尔能见到三两弟子,一个女子都没有。 之前和言郄交流过马革的事,他现在的脸色还是阴沉的,看到有外人在才稍稍缓和了一些。虽说是不大说话,但至少还是互通了名字,他叫莫宣,是因为师门被害,他外出归来躲避仇家才藏身于山中,但是因为伤势过重所以晕了过去,于是幸运的逃过一劫。 但是再提及其他事情他就一概不言了,言郄也没有管闲事的嗜好,自然没有追问。 饭后莫宣借宿一晚暂作休息,秋泊满面愁容和言郄谈及马革,“我这个徒弟平时性子温吞,遇事也从来不说,谁知他竟然在外面闯出这般祸事来,给贵派添了麻烦,我在此替他道歉,我已命人去把他寻回,定然会给天乾门一个交代。” “我看那小子骨头硬,也是不肯透露上家,所以只能来找你了,毕竟此事干系重大,后面牵扯的还有人命。” 秋泊了然,言郄想了想又问,“不知他平时都和什么人来往?” “他以前都是在门中练功,素来不与人交往,只是前年下了趟山,见了几个江湖人,许是那时染上的恶习,后来我还罚了他,我记得那几个里面有一个人叫作褚乐还是什么的,我也是听其他弟子说的。” 褚乐?这个名字如此耳熟,言郄微眯双眸,这天乾门和浮生门的恩怨看来还不少呢! 第三十三章、封王 一晚上的时间,莫宣总算是有了体力可以下山了,但是伤他的人并非凡人,这身伤可比寻常那些内伤严重的多了,他想要调理不是十天半个月就能好的。 问到了自己想知道的事,言郄也没有时间逗留,既然是要下山索性同行。山林之中脚步声十分仓促,而且人很多,很快就靠近了他们,这批人的数量让言郄有点意外,“就为了抓你,他们还挺劳师动众的。” 但是看清这是官兵,他不解,古神山可极少有皇家兵马,“你仇家是宫里的?” 莫宣摇了摇头,“这不是我仇家,他们……是来抓我进宫的。” “进宫?”言郄低头看了他一眼,猜到了他的身份,“不过你这个样子他们应该认不出来吧?” 莫宣低着头走在他旁边,慢悠悠地从那些人跟前路过,还好,他们并没有在意他们两个,拿着手里的画像四处搜查,等过来找他们询问的时候,言郄早就拉着他跑了。 下了山,莫宣就打算和他别过,但是突然发现两人竟然走同一个方向,都是要去洛舟城。 “你要把自己送到他跟前去?” “我只是要去找人而已,我师门被灭,哪有地方去?” 言郄饶有兴致,“你需要打手吗?包你毫发无伤的那种。” “不……需要。”莫宣本能地想要排斥任何人,但是想到自己重伤,还有宫中兵马到处找他,只好改口。 言郄手一伸,“掏钱。” ………… 把沈子庚带回客栈都已经是第二天了,言之若算是见识了,经过冥神的手的人竟然也能活蹦乱跳的,沈子庚现在除了一身的灵力暂时用不出来,其他地方和常人没什么两样,他活动着筋骨感慨道,“想不到我还能从鬼门关捡回条命来。” “所以那些人还真的是阴魂不散。”言之若叹了口气,“师伯那边可有过消息?” “从我们离开以后,师父就把天乾门周围封锁了,所以暂时不会有事,毕竟现在千梦河经不起刺激。” 蓝江寒听说漓生给穆弈提供的消息是关于他的私生子,而且这个人是知沿,始料未及,“那你就这么把这个消息明晃晃的告诉他了?” “那要不然你还希望我编个故事,卖个关子?没必要,如果不把知沿拎出来,那穆仁潇这边就控制不住了,那个假龙脉的事已经使昌安国的国运偏离,未来只会影响更大。再说,苏染那个孩子需要一个后台。” “苏染和你有关系?” “没有,但是她和之若有关系。” 蓝江寒默不作声,良久才问,“日子定在什么时候?” “两日后巳时,你得去吧?” “废话!”蓝江寒白了他一眼,然后突然想起来算账的事,“之若的婚约颜封不告诉我就算了,你也不告诉我,你安的什么心?” 漓生笑呵呵地说道,“告诉你有什么用?你还能不要那丫头?” 蓝江寒转了下折扇,“要不是他,之若也不会突然想要探究我的身份。” “看你这身上的灵息不稳定,那位找过你吧?他以前也不会对你下手这么狠啊?你招惹他了?” 蓝江寒想到那天晚上的事,摸了摸鼻子,“应该没有吧。” “哎哟喂,头一回见你心虚,哎你跟我说说……” “魔尊回来了你知道吗?” 漓生生生把话憋了回去,“什么时候的事?” “云筝来人界就是为了追他你不知道?”蓝江寒的眼神颇为戏谑。 漓生正色道,“为什么我没感觉到他的气息?” 蓝江寒鄙视了他一眼,有魔尊的事横在中间他哪里还有心思管他和六界之主的来往。 两日后 以言郄自己的速度一日一夜基本也就能够回到洛舟城了,但是带着莫宣就多耽搁了一日,他们得趁着那些兵马还在古神山晃悠抓紧时间进城找人,按那批大部队的脚程来看怎么也得个六七天。 莫宣看着繁华的都城,有点无力的感觉,这么大的地界想找一个无名小卒何其难啊! 言郄见他茫然四顾,“你第一次来?” “来过一次。” 平时有什么通缉的人,有什么告示都贴在刚进城不远的地方,言郄随意的瞥了一眼,瞧见那边围满了人,上前一看是册封谦王的告示,顿时蒙了,他方才走了三日多怎么知沿就成了皇子了?而莫宣比他更意外,言郄这才知道他是来找苏染的,怪只怪他这人话极少,什么都不说,言郄也就什么都不问,哪知道竟然还有如此联系。 莫宣蹙眉,“今日册封,那应该已经进宫了,这下想找她可就难了。” “非也,你给我加钱,我有法子让你进宫。”言郄背着手坐等收钱。 穆弈唯一退了一步的事情就是保留了“知沿”这个名字,因为这个名字是她起的。册封大典结束后还要进宫面圣接受训诫,而苏染作为王妃也要入后宫,一一拜见各皇妃,首先第一个就是皇后,她没想到兜兜转转了一圈,最后还是回到了这里,回到了这个她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自己心情的地方。 皇后再见她没有多大的情绪起伏,当初太子的打击已经平静了,甚至说她现在的心理素质相当强大,否则也不能还坐在皇后的位置上没有被娢妃搬倒,就像寻常话家常一样,问了些繁杂琐事,便让她退下了。 半日的时间下来,苏染有点心累,其他妃子和她并无宿怨,连皇上都没发话,更没人会揪着当年的事不放,而娢妃作为只有一步之遥的准贵妃当然还要和善的嘱咐她两句,叫她平日里多过来走走,现在她的大部分心思都在新皇子的身上。 穆仁泽虽然称她一声母妃,但是娢妃并非他的生母,比他大不过十岁,好不容易得来个新皇子,自然是比他还受宠,不过这并不能影响到他夺嫡的心情,在他看来这个小娃娃不过是他们扳倒皇后的垫脚石。 知沿作为新册封的王爷和穆仁潇这个刚刚恢复身份的睦王明明都曾是一代“太子”,现在却都入不得东宫,只住了皇家的院落,知沿是因为刚封王没有自己的府邸,而穆仁潇的府邸早就被穆弈给收了,所以当知沿再站到他的面前,他恨得牙根直痒痒。 知沿没心思和他“讨论”当时的那笔旧账,只行了个礼就走了。 苏染回到寝殿,围上来的宫人让她一时不太适应,不过她在里面看到了一个面熟的人。 当初假太子的事东窗事发,东宫上下的宫人都依律诛杀,但是依月被苏染派去瑶月宫,侥幸逃过一劫,没想到这次被分进新王妃的宫里又遇见了她,心中激动不已。 苏染之所以看中了她是因为那日千秋节在大殿之上,她腿软的时候只有依月站了出来把她扶了回去,所以自那之后一般都会唤她在跟前侍奉,也算是她那时在这宫里唯一的慰藉了。 蓝江寒和言之若观完大典没有和知沿有什么接触,他刚刚进宫,处境如履薄冰,此时光明正大的见面无论对谁都没有好处,更不要说还有一个大师在煽风点火。 两个人在去千言茶馆的路上,见到了盘查的官兵,“怎么感觉这几天查的这么严啊?”言之若踮起脚尖细看他们手里的画像,“是在找人吗?” 官兵在她的跟前还对比了一下画像,“见过这个人吗?” 言之若摇了摇头,他就继续询问下一个了,她很好奇,“什么人这么重要啊?” 蓝江寒把她护在身侧,这些人来来往往,推来搡去的,冲撞了不少人,他放眼望去,低声道,“你师父回来了。” 言郄并没有注意到他们,闪身进了客栈,言之若本来想去听说书的,见此跟了上去。 莫宣为防被认出来,在脸上做了假伤疤伪装,成功骗过了官兵的眼睛,但是不巧的是没有客房了。 “这几日好多人都奔着这京城里来的那位大师来了,都想找他算上一卦,听说特别灵,所以这客房都满了,要不您带这位公子再去别处看看?” 两人刚要出客栈,迎面碰上了言之若,她笑嘻嘻的看着他,“师父什么时候回来的?” “刚进城。” “又要走?” “帮他找个客栈。” 言之若好奇地看过去,“师父还这么好心呐!” 莫宣双手环胸,白了他一眼,“趁火打劫。”他带出来那点钱已经进去快一半了。 言之若忍俊不禁,“那这样吧,我这里有一间空房,让给这位……还没请教公子何名?” “在下莫宣。” 言郄阴沉着脸,意味深长地问道,“你不住客栈,是打算要住到哪里去?” 蓝江寒悠悠道,“我那个院子是两个屋子你没注意到吗?” 一提这个,言郄更生气了,明明可以分开住,偏要待在一个屋子里。 其实那个一直空置的屋子本来是当初穆弈为了讨好蓝江寒,给他准备美人用的,可没想到他根本不过去甚至连那个院子都不怎么住,索性就没再管过,宫人们懒怠收拾,只打扫了一个主屋,那日穆弈寿宴之后过去的仓促,那个屋子没法住人,后来因为幽魂缠身的事也没用。 现在苏染进宫,又有大师和穆仁潇在那里兴风作浪,进宫办事还能方便些。 第三十四章、玉佩 不过生气归生气,言郄还是把莫宣找苏染的事提了起来。 蓝江寒没有什么意见,“如今她是谦王妃,行事要遵循后宫章法,出宫比较冒险,不过你可以留在我那,以侍从的身份过去就可以了,见面什么的还能方便一点。” “不行!” 言郄和莫宣不约而同地拒绝了,蓝江寒挑眉,“做我的侍从还委屈他了是怎的?” 莫宣慌忙摆手,“不是不是,我……”他欲言又止,然后揖礼道,“多谢公子费心,只是为了安全着想,我还是回来客栈比较好。” 蓝江寒对于他们的反应大惑不解,不过既然他们不需要,那他也省心,“那就当我没说。” 苏染见知沿冷着一张脸回来了,上前替他脱下华服,“这是怎么了?” “没什么,就是有点烦。”知沿有气无力地坐在软榻上,顺手把她抱在怀里,“感觉自己只能任人摆布,做一颗随时都可能被弃掉的棋子。” 苏染抬手抚平他的眉心,半开玩笑道,“还能做棋子,至少说明你还有价值嘛!” “你这句话我是该高兴还是该悲哀啊?”知沿看着她笑语嫣然的样子舒心了不少,“你今日去见各宫妃子,可有人为难你?” “没有啊,不过我觉得娢妃和皇后娘娘都想拉拢我。” “这朝堂上争抢的最厉害的就要数大皇子和四皇子,所以多一个人就多一个帮手。” “那你准备站哪个阵营?” 知沿欲言又止,沉声道,“我谁也不想站。” “难不成你想做皇上?” 窗台上传来轻飘飘的声音,知沿瞬间提起来的警惕在看到人之后放了下去,“零小客?” 他扬了扬手,“有你们的信。” 看过之后,苏染欣喜不已,“师兄竟然找到这里来了!” 知沿有点懵,“你哪个师兄?” 苏染拉了拉他的袖子,“就那个被师父派下山的师兄,没回师门躲过了一劫,你忘了?” 知沿恍然大悟,“那他要约你见面?” “不行,你们现在身份特殊,一举一动都有人盯着,今天晚上你们晚点睡,老大带他过来。” ………… 浮生门 公孙问嫣看着空空如也的训堂深吸了一口气,“人呢?” 身旁的弟子战战兢兢地低着头,“师父,我们也是一时没看住,才让他给跑了,这小子太狡猾了。” 公孙问嫣回头就是一脚,“他要不狡猾,我要你们干什么吃的?” 钱逸眼看着那弟子一下子飞出去几米远,挑眉道,“公孙掌门好脚力。” “一般一般。” “那这人跑了……” “自然是我亲自去找回来,之前是看在他父母的面子上让他面壁思过,没想到竟然还有这贼心,这次定然不能饶他。” “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不知道公孙掌门打算什么时候出山?” “马上,马上。翌日便到。” 钱逸可没打算就这么走,“既是如此,那不如我们明日一同启程吧。我想贵派应该不差我这一人的住处吧?” 公孙问嫣很豪爽的摆了摆手,“不差不差,来来来,你带钱掌门去挑一个。” 戚泽见她瞬间变得一脸严肃,知道此事也是十分严重,“师父您真打算亲自出山?” “要不然呢?看钱逸这个架势,得尽快给他们个交代,毕竟是褚乐惹的事,现在影响这么大,你说他是不是哪根弦搭错了?” “此事干系重大,我想他肯定是有原因的,只是他不肯吐口,又总是三番五次的跑,这一次……” “把剑找回来,逐出师门!”公孙问嫣攥紧袖口,“既然他不想顾及他父母的面子,我也不必在乎了。而且……” 见她欲言又止,戚泽不解,“师父您还有什么顾虑?” “你上次和零小客合作的结果怎么样?” “那批黑衣人的下落和身份一直不清,零小客没能查出来,我们这边本就接触不多,派出去的人都没能回来,也不敢贸然行动。” “究竟是什么人要打我浮生门的注意?”公孙问嫣百思不得其解。 夜深人静的时候,宫人都被散了下去,莫宣还是比较轻松的就进了谦和宫,苏染早早地就等在门口张望,蓝江寒冲知沿招了招手,“出来练功。” 莫宣一眼便看出苏染身子偏弱,上次见她身怀六甲,如今却小腹平平,他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苏染微微一笑,并没有提前那件事,“如今还能见到师兄已是幸事了。” 莫宣扶她坐下,“当日我不在门中,收到你的信赶回去的时候连师门都没能靠近就被埋伏,你当日可在?到底出了什么事?” 苏染蹙眉,“不是不让你回去吗?” “话虽如此,可我收到了师门的讯号才会半路折回去的。现在想想应当是他们故意为之。” 苏染叹了口气,“其实那天我本是要早起去的,但因为那日也不知怎的突然腹痛,耽搁了时间,等我赶到的时候尸横遍野,师父临终告诉我凶手的身上有曼珠沙华的印记,我就知道此事不简单,他们从师门搜走了一半信物,另一半师父交与了我,嘱托我他日见到师兄务必亲手交给你。” “什么信物?”莫宣在门中十几载还是第一次听说这东西,但是当东西到手却觉得有点眼熟,可怎么也想不起来是在何处见过,他摩挲着玉佩中央的那个“云”字,显然它只是一个偏旁,问及全字,苏染也说不出来,他只好细细地收起来。 如今师门艰难,苏染又入了宫,谁都有自己的难处。 言郄下棋竟然一时没赢得了言之若,调侃道,“最近棋艺大有长进啊!” 言之若喜上眉梢,“当然咯!” 不过再有长进,她终究还是输了,言郄揉揉她的头发,“算了吧你,我可是你师父。” “哼!我早晚会赢你的。”言之若收着棋子忽然回头,“他们回来了。” 话音落了十秒之后,方才有人进门,言郄捏着黑棋没有放下,他刚才可一点都没感觉到他们的脚步声和气息,他承认他可能比不过爆发后的言之若,但是像莫宣这种级别的人他不可能察觉不到。 蓝江寒刚刚推开门,言之若就已经迎了过来,他有点意外,还没开口她先把他拉到棋盘跟前,“我刚才输了。” 言郄戏谑地看着蓝江寒,“你这水平也不行啊。” 蓝江寒不急不恼,“我们来日方长,现在就让她碾压你,岂不是让你很没面子吗?” 言郄把黑棋扔回棋盅,“尊主大人厉害的很,代管天下苍生,生死也不过是您一念之间,那您当年怎么就没放过那个不入魂的女孩呢?”他移开视线落在言之若的身上,言外之意不言而喻。 言之若疑惑地指了指自己,“我?” 蓝江寒微眯双眸,却隐忍不言,言郄懂得适可而止,他得趁他还没有开始发火之前赶紧跑。 蓝江寒拉住言之若的手,“你听我解释哈,那个人确实是你,但是我不是……” 言之若忽而一笑,“你紧张什么?师父会蛊惑人心的本事原来你也会中招的吗?” “你……不在意?” “不就是因为我乱跑差点打翻了冥界和仙界间收纳游魂的琉璃盏吗?你把我丢进不入魂回炉重造。” “你有记忆?”蓝江寒看着她的眼睛,被丢去不入魂之后她的记忆就应该彻底被抹去了才对。 “云筝的出现让我恢复的记忆可不是一星半点哦!”言之若盈盈浅笑,“不过你把我丢去不入魂的事我是不是应该和你好好算一下?” “那你想怎么算?” 言之若一边笑着一边拉着他出了屋子,然后趁他没反应过来直接把门关死,“月色正浓,你慢慢欣赏。” 蓝江寒一脸懵的看着门,随即自嘲地一笑。言之若拍了拍手,开心地去收棋盘上的棋子。竹香飘过,她被拦腰抱起,深蓝色的帷幔轻轻落下。 他低沉的声音掠过她的耳侧,“提醒你下次先考虑好挑衅本尊主的后果。” ………… 莫宣回了客栈在关房门前叫住了言郄,“你是仙界人吗?” “不是。” 莫宣想了又想,“我有个问题想请教你。” 言郄看到玉佩的那一刹那,眼底闪过一抹幽光,“这是你们门中的信物?” “对,你认得?” 言郄交还给他,“不认识。” 莫宣把玉佩握在手心里,抬眸看着他的眼睛,“你认得对不对?” 言郄沉默不言。 “这是我能知道的仅有的一点线索了,如果你知道,告诉我,可以吗?” “……”言郄移开视线,这个时辰大堂里都在收拾打烊了,安静的让人有了一丝困意,“进去说吧。” “不入魂?”莫宣努力在脑海里搜索这个词,“没印象了。” “其实不入魂还有另一个名字叫作混沌,这个世界上有一个角落超出天地之外,不在五行之中,但是又和万千生灵生生相息,从那里出来的生灵并非人类,很多人说神灵也是生于混沌的,但其实不尽然。但是不管你是神,是仙,是妖,是鬼还是魔,从那里走出来的身上都会带着特殊的标志,可能是印记,也可能是信物。” “你是说这个是从不入魂来的?那谁是它的主人?” 言郄缄默不言,看向他的眼神里有些哀伤。 第三十五章、求雨 听槐和周公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周公公又看了看天上的大太阳,“你去通报一下吧。” 蓝江寒刚把衣服穿好,听到穆弈召他过去,随便应了一声,“你今日有事吗?” “我要去见娢妃娘娘。” “你去见她做什么?” “她特意派人来请,我怎么好不去。”言之若窝在被子里,可她根本不想起,她想睡觉。 蓝江寒见她懒怠的模样,无奈轻笑着坐在床边,“你这么可爱让我怎么舍得走啊?” 言之若鼓着腮瞪了他一眼,他宠溺地揉揉她的头发,“让穆弈等着去吧,本尊主今日不想搭理凡夫俗子。” 言之若把脑袋从被子里完全露出来,“蓝江寒,你在仙界有仇人吗?” “仇人……算不上吧,只是有些人不待见我,和我明争暗斗罢了,怎么想起问这个?还有,你怎么总是全名全姓的叫我?” “那不然叫你什么?”言之若故作娇媚道,“尊主大人?” 她声音本就比较轻甜,这一声简直是酥到了他的骨子里,蓝江寒强装镇定,“别,连名带姓的称呼挺好的。” 言之若笑语嫣然,故意地又唤了一声,“尊主大人。” 蓝江寒伸手探入被子,“你继续。” 言之若迅速躲到床里面,“我错了。” “你怎么就这种事情上会跟我认错?” 言之若推了推他,“你该走了,他是一国之君,不好让他等太久。” 蓝江寒挑眉,“你还真会找理由。”他俯身轻轻一吻,叮嘱道,“你要去见娢妃,一定要小心一点,可别再傻乎乎地被安排到别的地方去了。” 言之若忍俊不禁,“知道啦!” ………… 零小客听完了一场说书,在街上闲逛,瞧见了戚泽,上前搭住他的肩膀,“你怎么来了?” “你怎么还在洛舟城?你金盆洗手了?” “怎么可能!小爷我是凭本事吃饭的,把这手艺丢了,我还活不活了?” 戚泽嗤之以鼻,“那你在这晃悠什么呢?” “这不是来找老朋友叙叙旧吗?”零小客呲牙一笑,手上暗暗用力,“上次有人把褚乐劫走了,我还没和你好好聊聊你们浮生门当面一套背面一套的事呢!” 戚泽甩开他的手,“我现在也在找他,那笔账让他和你算。” 零小客双手环胸,“你们过河拆桥,现在却把责任都推给他,挺会办事啊!” “这位小兄弟说的对。”公孙问嫣从后面走过来,长长的马尾显得她年轻了几岁,但其实她已年过三十,只是保养的比较好而已,“归根结底,都是我浮生门的问题,自然应该给你一个交代,只是不知道你想如何解决?” 零小客悄悄地问戚泽,“这人谁啊?” “我们掌门。” “哦~”其实细想想,零小客也没什么损失,反正东西他不要,要找的那日的刺客也不是褚乐,那伙黑衣人才是重点,他一笑而过,“罢了,既然你都发话了,我也不好得理不饶人,就这么算了吧。”他话锋一转,“不过嘛!我和褚乐也算有点恩怨,既然你们要找他,那不如我们彼此分享一下。” 公孙问嫣看了看戚泽,“那就他了。” 零小客拍拍他的肩膀,笑里藏刀,“好说。” 戚泽毕恭毕敬地目送公孙问嫣进了酒馆,回身就是一拳,结果落了空,零小客被一把拉开,一脸懵的看着自己和他之间被拉开的距离,还有那支从他颈边飞过被颜封截住的箭。 戚泽看看自己的手,还以为自己功力长进了这么多,一拳就能把他打飞,“你得罪的人不少啊!” 零小客心有余悸地摸了摸脖子,“什么人要杀我?” 颜封左看右看,箭上并没有任何可以分辨出来的标记,“那就得看你得罪谁了。” 零小客细数数,得罪的人还真不少,“这万一我哪天客死他乡做了鬼该缠着谁都不知道啊。” “你也好意思说。”颜封扫视一圈,“这人谁啊?” “浮生门的戚泽,我今天才知道他们掌门人竟然是个女的。” “浮生门?很厉害吗?” 戚泽迅速看了过来,这人竟然连浮生门都没有听说过,却有如此身手,这是江湖人吗? 零小客难得夸了句好话,“他们掌门厉害,不过也得看跟谁比,要是跟你,那半斤八两。” 戚泽一听,这也没多厉害吧?可是零小客接着说道,“他们掌门半斤废铁,你八两黄金。” 颜封勾唇轻笑,“你今天怎么会说人话了?” “这话说得,我哪天还不是个人了。”零小客嬉皮笑脸的样子却比平常懂事了不少,刚才颜封出手救他可是大恩,素日里看他对自己爱答不理的样子,原来也不是袖手旁观之人,“不过你来做什么来了?” “追个人,跟丢了。” “什么人啊?我知道吗?” “如果你见到了,应该会知道。” 零小客细想一下便知他说的是仙界人,只是他不曾见过。 ………… 清心殿 蓝江寒进了殿内,一看这人可真是不少,穆弈一副典型的君王的姿态坐在高位上,右手边是漓生,左手边是穆仁潇、穆仁泽、知沿,穆仁潇的下位是泊舟。 而蓝江寒的位子就比较有意思了,被设在了右侧漓生之下,昌安国向来是以右为尊,显然漓生已经混到了红人的地位,甚至超过了蓝江寒,连带着看向他的眼神都是得意洋洋的。 蓝江寒还没坐稳,泊舟先开了口,“陛下乃九五至尊,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可如今却要屈尊等一个无名无分的江湖散客,说出去懂事的认为我们陛下是礼贤下士,不懂事的难免要编排陛下为人处世还要看个无名小辈的脸色,陛下岂不心寒?” 穆弈倒是看起来满不在乎的样子,“悠悠众口,哪里堵得住,既然是贤士当然应该以礼相待。”他一一扫视众人,“今日虽然清爽明媚,但其实近年来流年不利,旱情频发,朕心系百姓,忧心忡忡,既然各位都是仙家道人,不如比试一番,以求雨为这第一题,诸位看可否?” 穆仁潇下意识的看向泊舟,泊舟给了他一个安心的眼神,他胸有成竹。知沿和穆仁泽自然是信得过蓝江寒的本事。 穆弈今天也不纯粹是来看热闹的,至少如果他们真的有这本事,解决了旱情也是幸事,更何况他对于蓝江寒的了解其实并不多,他知他不是凡夫俗子,却不了解他的底,而在他的内心深处很想知道到底蓝江寒是不是泊舟说的那个无足轻重之人。 只有漓生的反应比蓝江寒还不屑,悄声道,“我还以为这是禾臻搬过来给你添乱的,没想到这怎么还是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毛头小子?他是不是没打听过你啊?” “打没打听过我不知道,不过这人倒挺会诛心的。” 泊舟身为标准的“大师级”人物,求雨做法这种事必须把排场搞起来,点个香都得精挑细选,唯恐惹得“神灵”不悦,皇甫鹤烊一脸好奇的看着他准备一应东西,眼睛瞥见知沿悄悄地站在蓝江寒的身边。 “这人搞得煞有介事的样子,真能求来雨吗?” 漓生接过话茬,“当然能了,他再不济也是个仙界人,引一时风云变幻也是能力范围之内的,这些都是虚招子,就是吧,他今天碰上蓝江寒就求不来了。” “为什么?” “天机不可泄露。” 泊舟一通折腾之后,装模作样的甩了甩拂尘,然后开始念念有词,天空随之阴沉下来,紧接着乌云蔽日,纷纷聚拢而来,几声闷雷咔嚓作响。 言之若和苏染下意识地回头去看天,娢妃笑道,“你们不用怕,今日陛下召泊舟大师盘经论道,想来应该是大师在求雨。” 苏染很有兴趣,“真的能求来?” 娢妃一本正经,“我相信,那位大师我见过的,也曾让他算过,确实神的很,只可惜我们后宫之人不能亲自到场观法,遗憾的很。” 知沿碰了碰漓生的胳臂,“你确定这求不来雨?” “他要是能把雨求来,我的名字倒着写!”漓生眉头紧锁,尽管天雷滚滚的景象超出了他的预料,但是他敢肯定这天绝不会下雨。 反观蓝江寒就淡定的多,他早料到泊舟能如此在他面前挑衅没点真本事怎么可能敢站出来,这雷声密布就足以证明此人的功力和灵息非同寻常,绝不是一个普通的仙界小辈能够做到的。 泊舟信心十足地继续默念心法,结果刚刚聚集起来的乌云缓缓褪散,天空重新恢复清明,雷声没有了,天上连一丁点个雨点都没落下,泊舟措手不及,再怎么念口诀也没有用。 穆仁潇眼看着心中着急,暗暗给他使眼色,可他也慌了神,穆弈此时最好奇地一个人反而是蓝江寒,却见他倚在柱子旁,好整以暇地晒着太阳。 知沿松了口气,还是忍不住想问为什么?泊舟也想问,或者说除了那两位,其他人都想问,蓝江寒睁开双眸,看向穆弈,轻描淡写地问道,“陛下想看雨?” 穆弈不懂他的意思,天边一道惊雷之后,瞬间降下倾盆大雨,众人站在廊檐下没沾到一星半点,可是泊舟是在庭院中央作法的,被浇了个透心凉,这场雨只在清心殿院内,下了一刻钟才渐渐小去,太阳随之露了头。 “陛下还想看什么?” 穆弈再次看向蓝江寒,第一次从他的眼神里看到了彻骨的冰冷,有的时候不疯狂试探一下永远不知道自己会怎么死。 第三十六章、呼风唤雨 泊舟被淋的像个落汤鸡似的,更气的要命,他怎么也想不通这雨怎么就没下下来呢? 穆仁潇的脸色沉了下去,他根本没想到会是这个样子。他从前只见过蓝江寒两次,从没把他多当回事,可今天突然发现,越是看上去云淡风轻的人,越是深藏不露。而他的想法也正是穆弈的想法。 但是泊舟作为一个资深的捣乱者,怎么可能就这么被打败?他甩动拂尘,将一身的水渍清干,“蓝公子不愧是仙界奇才,只可惜若非是与不祥之人亲近,如今也该是仙界数一数二的人物,何至于沦落到在人界混日子?” 经他提醒,穆弈突然想起还有一位言之若,蓝江寒的视线定格在泊舟的身上,杀气凛然。 “哟,泊舟大师原来本事不大,光是嘴皮子溜啊!”漓生嘲讽的一笑,“让你求个雨,求不来不算,还反过来编排别人,陛下要的是本事,可不是找个人在跟前天天说别人坏话的。” 穆弈默默背起了手,静等泊舟如何辩解,漓生可不是一个能让你把他的风头给抢了去的人,没等泊舟再编排点儿什么,他先发制人。 “陛下明说是要斗法,那这结果很明显了。陛下是打算就此讨论蓝公子随随便便就能呼风唤雨,却被说不祥,还是准备再看看泊舟大师其他的本事?” 泊舟紧握着拂尘,恨不得直接扔到漓生身上,暗暗深呼吸了好几次,“你如此替他辩解,莫不是你二人相识?” “相不相识的与你何干?有没有真本事,手底下见真章,光动嘴有什么用?” 知沿一脸惊奇的看向漓生,他还以为仙界人都是严肃,不苟言笑的,可没想到竟然还有这么接地气的。 穆仁潇眼看着泊舟被怼的一句话都说不出来,而穆弈只管看热闹,半句话都不说,立刻接过话来,“泊舟大师只是考虑的比较全面,好心提醒而已,你也不必如此咄咄逼人。父皇说求雨,你好象还没出手,光动嘴了吧?” “一个说不过,两个人一起上是吗?”漓生嗤之以鼻,“陛下可需要我出手?” 穆弈摆了摆手,“罢了,不必如此针锋相对,求雨一题,我们暂且搁下,不如诸位进殿聊聊天,喝喝茶?” 穆弈给台阶,泊舟不得不下,“全凭陛下安排。” 知沿很好奇,低声问漓生,“为什么他对你这么信任?” “抓不住他的心思,你觉得我是来混吃混喝的吗?” 蓝江寒收了折扇,看着立在一旁锦衣华袍的那位皇上,声音冷漠了不少,“我素来不喜喝茶,还是不打扰陛下雅兴了,他日若陛下想下棋了,我倒是可以陪上一盘,告辞。” 穆弈下意识的动了下步子,想追却停了下来,皇袍的衣摆稳住了,可他的心却根本无法平静。 苏染和言之若闲看小皇子“张牙舞爪”的小模样,逗他玩耍,只是不敢抱,生怕摔了,娢妃看着他一脸慈爱的笑容,苏染下意识的抚向小腹,曾经她也可以拥有这样一个可爱的孩子。言之若揽着她的肩膀拍了拍,苏染微微摇头示意自己没事。 小皇子不怕生的眨着大眼睛盯着言之若,死死地攥住她的手指,言之若轻轻一笑,“小殿下眉眼之间颇具英气,未来必是栋梁之才。” 离开了娢妃的寝宫,言之若远远地瞧见了蓝江寒,苏染却未见知沿。 “他还在清心殿,有人护着他。” 苏染微微福身,“多谢公子,那我就先走一步了。” 言之若眼看着她上了车撵,招了招手这才回头,歪着头好奇的问道,“今日的雨下的那么阴沉,你心情不好?是因为皇上吗?” 蓝江寒微愣,她只通过一场雨就能猜到他的心思,不禁释然一笑把她拥入怀中,“见到你再不好的心情也都烟消云散了。” 言之若拍拍他的背,“你都说他是凡夫俗子了,总要允许他有自己的私心,毕竟他可是一国之君,患得患失可是常态。” “你倒教育起我来了。” 两人散步回去,蓝江寒问起,“娢妃找你什么事?” “看孩子。” “什么?” “就是看那个小皇子啊,长得白白净净的,眼睛大大的,很有英气呢!” “那看来以后能做武将。” 言之若看着他眨了下眼睛,似是想到了什么,蓝江寒不解,“你怎么了?” “你方才说他能做武将?” “我只是随口一说,看面相嘛!” 言之若蹙眉,拉着他悄悄折了回去,两个人鬼鬼祟祟地靠近小皇子的寝殿,他正由宫人看着,娢妃并不在,未免吵到他,也不敢放太多人手,以两个人的身手从南面窗户翻进去刚好可以看到他的脸。 她轻声问,“你有没有觉得他长得像谁啊?” 蓝江寒左看右看,“皇子,不该像穆弈吗?” “还有呢?” “额……他好像不太像娢妃。” “你有没有觉得他长得像姜楚玥?” “谁?”蓝江寒已经把这个名字彻底遗忘了。 “就是那个太子侧妃。” “哦~”蓝江寒想了半天,“她长什么样子来着?” 言之若无奈抚额,“还是去找苏染吧。”她刚刚翻出去就被一阵风带走了,正要开口,蓝江寒示意她不要出声。 娢妃的寝宫院后有一人身形鬼魅地贴近端茶的小太监进了来,娢妃随之进了屋内,这要是走窗户可就太明目张胆了。 “我教你心法,你记好了。”蓝江寒在她耳边低头耳语了两句,带着她闪进了屋内。 “不是让你晚几日来吗?你现在进来很冒险的知不知道?宫里这几位都不是省油的灯。” “我当然知道,事出紧急。”那人一身半透明的黑色斗篷隐隐约约看不分明,所以才能贴在小太监的身后不被发现。他拿出半枚玉佩,正是苏染师门丢的那块,“这玉佩另一半你可见过?” “这宫里的玉佩多了去了,这么不起眼,我没注意过。” “那就多留意一下,此物非常重要。还有,那个女人尽早处理掉,她身上沾染了太多的气息,容易暴露。” “且等等,孩子这么小,得要她养着,奶娘还没找到合适的。” “我提醒你,她始终是个隐患,别忘了,她也是有手段的。” “我当然知道,我会防着她的,北冽国那边怎么样了?” “人马已经在路上了,消息估计明日就到,这次一定不可急功近利,以免错失良机。” 娢妃微微点头,那人悄然离开,两人跟了上去。他故技重施,找了一个小太监亦步亦趋,一路走走停停,但是即将离开后院之时,忽然停了下来,回身查看。 言之若慌忙往后退了两步,蓝江寒偷笑,“跟着我你还怕被发现啊?”他示意她往另一个方向看,原来跟踪的不只他们两个。 皇甫鹤烊迅速藏好身形,黑衣人并没有发现人影快步离开。他身负宫中守卫之责,不能追出去,暗暗皱眉,此人竟然和娢妃有所来往,这可是非常危险的情况。 出了这座皇宫,自然有人接手,所以蓝江寒并没有追上去的意思,不过皇甫鹤烊这个人倒是引起了他浓厚的兴趣,“之若,你信得过苏染吗?” 言之若深思熟虑之后点了点头。 “那好,知沿这会应该回去了,我们过去商量一下。日后他们在宫里恐怕是如履薄冰。” 喝茶聊天无非是讲经论道,也就是听泊舟显摆自己的学识,漓生从头到尾一句话没说,眼神里的不屑却不言而喻,知沿作为一个宫中新人,说多错多,除了在蓝江寒面前,生平也是从来没有这么乖巧过,坐在漓生的旁边跟个透明人似的,不过这样对他来说也更安逸一点。 回了谦和宫,知沿敏感的嗅到了异样的气氛,依月低声道,“娘娘从回来就站在窗前发呆。” “她今天去娢妃娘娘宫里受欺负了?” “没有啊,就是聊聊天,吃了些东西,然后看小皇子来着。” “小皇子?” 依月并不知道苏染这几个月以来发生过什么,自然想不到她是因为什么心情不好,“奴婢看娘娘还挺喜欢小孩子的。” 知沿一听就明白了,“你先下去吧。” 苏染好像刚刚回神的样子,回身见他回来了,忙迎过来,“你去见陛下怎么样?” “没什么,看他们斗来斗去还挺有意思的。” “那就好。”苏染上前环住他的腰,“知沿,我们再要一个孩子吧。” 知沿抚摸着她的头发,轻道,“都听你的。” 言之若倚在门口轻咳了两声,“打扰一下,我们有要事相商。”谦和宫的人手太少了,少到他们飘到正门都不会有人发现,“娢妃娘娘的那个孩子不是她亲生的,这件事你们两个有兴趣吗?” 知沿还没见过小皇子,不知道长什么样子,好奇地看向苏染,苏染想了又想,“我觉得他像陛下啊。” “他像陛下是因为他是皇家的子嗣,但是这个孩子却不一定是皇上的。” 这句话信息量有点大,苏染和知沿相视一眼,苏染蹙眉,“那孩子……如果这么说和谁比较像,我能想到的是姜楚玥。” “什么?”知沿很费解,“那难不成是穆仁潇的孩子啊?她……怎么做到的?” “谁都知道东宫侧妃姜楚玥怀有身孕,是祥瑞之人,可多少人不知道在她怀有两个月的身孕之后,娢妃也有了一个月的身孕。” 知沿难以置信,“怪不得要把穆仁潇的事抖落出去,原来还有这个缘故。皇孙换皇子,真是一出好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