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道册 第一章 天煞孤星 暮秋多雨,天蒙蒙亮。 一个面容清瘦的少年,被一阵滴答声吵醒。少年伸手揉了揉眼睛,习惯性的望向屋顶上那个巴掌大小的破洞。 “又满了。”少年边嘀咕着,边起身拿起旁边空着的木桶去接雨。 少年已经记不清,今个换了几个这样的水桶了,已经接连下了十几天的雨了。每当这个时候,少年都会忍不住怒骂老天爷不开眼。 少年名叫胡蛮儿,是个孤儿。也是这个村子唯一的一个还活着的人。 胡蛮儿呆呆的看着屋顶上滴下来的雨滴,落进水桶中溅起滴滴水花,有些无奈。 一个黑影自房梁上飞速的跳下,三两步爬上了胡蛮儿的肩头。 是一只猴子。 胡蛮儿伸手摸了摸猴子毛茸茸的头,咧嘴一笑。 “你饿不饿?”胡蛮儿开口询问,问的是肩头的猴子。 猴子点点头,伸手指了指自己的嘴巴。 “饿?我也饿,连续下了十几日的雨,连门都出不去到哪去弄吃的。” 随即胡蛮儿伸手指了指房梁。 “要不,咱俩把你那小伙伴吃了吧,一人一半。” 猴子一听,吱吱叫了两声,自胡蛮儿肩头跳下,再次爬回了房梁,去逗弄着那张蛛网上的黑色蜘蛛,随手向胡蛮儿丢了一颗不知从哪弄来的花生,正砸在胡蛮儿的头顶。 “嘿,死猴子你敢藏私。”嘴上虽说着,但胡蛮儿还是弯腰捡起地上的那颗花生,丢进口中。 胡蛮儿长长的叹了一口气。望了望自己这间屋子,用家徒四壁来形容毫不为过…… 雨,最终还是停了。通往落水城的官道上。 一位身着紫衣的少女姗姗而来,身后跟着一位步履蹒跚的老人。少女扯着老人宽松的衣袖不停的抱怨着。 “爷爷你快些,您说您一大把年纪了,放着好好的山门长老不做,非要游历江湖,您倒是自己游呀,还非得拉上我。” 夕阳的余晖照在二人身上将二人的身逐渐拉长。 乍看老人已是迟暮,老态龙钟的模样。仔细端详却不难看出此人剑眉上扬,步伐稳健,年轻时必定也说得上是风流倜傥一表人材。 老人持着一龙头老拐,肩上背负有一长约三尺木匣,看上去有些吃力。 “死丫头,你就不能照顾一下我这老头子的腿脚吗?知道我一把年纪了还走这么快。” 老人被少女扯的有些踉跄,忙稳住脚步,整了整凌乱的衣袍继续开口。 “下山之前可是你求着老夫带你出来的,说要做个仗剑天下的女侠,如今却赖上我了?这算不算是倒打一耙?” 少女怒了怒嘴,有些不悦。 “我哪知道出门之后会这么苦,早知道在观中读书好了。” “嘿,这话让你说的,读书有个屁用,如今的世道,妖魔横行,难道你碰上妖怪去跟他讲道德经?讲诸子百家?丫头还是跟我学剑吧。”老人一改方才的不屑口吻,有些谄媚。 “不要,练剑太苦……哎呦。” 少女只顾着说话,完全没看到迎面而来的一个荒野少年,两人结结实实的撞在了一起。 少年慌乱中爬起身,急匆匆的跑开,只是回头喊了句:“抱歉姑娘,我赶时间。” “你……”紫衣少女起身还未将话说完,荒野少年已经不见了踪影。 今日的落水城,正赶上一年一度的花灯庙会,此时的街道之上人声鼎沸,锣鼓声叫卖声不绝于耳。 远处有两人缓缓走来,正是方才城外那一老一少。少女应该是许久没有到过如此热闹之地,总是这儿瞧瞧,那儿摸摸,欢快的如同初秋的麻雀。早就将方才的不悦抛之脑后。 老人跟在少女身后,微笑不语。 前方不远处有熙熙攘攘的声音传来,许多人围成一圈正议论着什么。少女见状有些好奇,挤进人群想要看个热闹。 却见前方高台之上立着一位清瘦少年,约莫只有十一二岁的模样。 少年模样倒也乖巧只是身披麻衣,头戴毡帽,脚着草鞋,但偏偏手持折扇,做文人状,显得有些不伦不类。不过身边蹲坐一小猿,身上棕毛林立一双慧眼滴溜溜乱转与之相衬倒是颇为可爱。 少女第一眼时便认出这少年便是方才将他撞倒的那个,但此时心情大好,也没去与他计较。只是饶有兴致的看着少年接下来要做什么。 再看那麻衣少年此时,满脸堆笑,弯腰在地上捡起一铜锣自故敲起。“哐哐”两声之后大声叫喊。 “南来的北往的都往这里瞧啊,小的自幼跟随家父习武,一身本领超凡脱俗自不必多说,就连咱这猴儿都有那几把刷子,看官们莫要走开,且看小的给这猴头来个胸口碎大石。” 话一说完少年便向旁边小猿递了个眼色。小猿似是心领神会,故作无奈摇头状极不情愿的爬上高台躺下。 少年环顾四周见众人皆眼巴巴的望着自己,暗自窃喜。有模有样的摘去头顶毡帽,卷起袖管,在掌心啐了两口唾沫。弯身搬起一块方形石板,放在小猿身上,伸手拿过早已立在一旁的木锤。对着台下众人微微一笑。 “各位看官瞧好了,小的可是要砸了,这石头要是碎了还请诸位有钱的可得捧个钱场,没钱的嘛多少也给俩铜板意思一下。实在不行也别闲着,鼓鼓掌总是不碍事的。”台下众人一阵哄笑。 一切就绪,少年缓缓举起木锤,正欲砸下,只见小猿吓得身躯一振,吱吱叫了两声,身躯猛然翻转,身上石板应声而落。好巧不巧正落在少年脚背之上。 “哎呦喂。” 一声痛呼之后,少年忙扔掉手中木锤一屁股坐在地上,双手捂住被砸的脚面不住的揉搓。半晌才反应过来嘴里大声骂道:“死猴子,你找死不成,你怕个鸟啊,在家不是练的好好的。砸死你爹我了。好好的活计让你毁了。看老子回家不把你皮扒了吃肉。哎呦喂……疼死老子了。” 小猿听闻此言却不见丝毫怯懦,三两步跑到少年身边抬脚在少年受伤的脚面又狠狠跺了一下。众人看到这一幕皆是目瞪口呆,随即却是哄堂大笑,更有甚者眼中都笑出了泪花。 少女自然也觉新奇,开口与刚挤进人群的爷爷说道。 “爷爷,这少年身边那只猴子好生有趣。” 老人闻言也有些好奇,抬眼望去,却并未看向少年,撇了一眼少年身旁的猴子颇为惊讶道:“呦,这少年还有些运道。丫头,这猴子可非凡物呀” “这不就是一只普通猴子吗?难不成还是孙悟空转世不成?”紫衣少女莞尔一笑。当的是楚楚动人。 “你懂什么,此猿名为赤目,初时与普通猴族无异待其长成便可开六目,六目皆赤红遂名曰赤目。更是善于攻伐实力不容小觑。” “还有此事?爷爷你莫要诓我。”少女闻言目露惊骇之色,但还是有些将信将疑。 “死丫头,爷爷何曾骗过你?你仔细看此猿面部是否有四道白绒,待这猿成年,白绒开目便是大成。”老人一脸不屑道。 “呀,还真是呢。可这少年分明无特殊之处,怎会得此造化。”少女目光移到小猿面部,果真如爷爷所言,眼下面部四道白绒清晰可见。 “我哪知道,你且自己问去。”老人把脸扭到一旁不再看自己这伶俐的孙女。 这时人群中有识得少年之人起哄道:“哈哈……胡蛮儿,演砸了吧。让你家猴爷爷给卖了吧哈哈……还真当的是自幼习武超凡脱俗啊哈哈……” 少年一时语塞,面红耳赤。恶狠狠的瞅了一眼旁边吃枣的小猿,小猿则装作没看见自故的把玩着手中的枣核。 片刻后众人见已无热闹可看便缓缓散去。少年见众人离场忙抬头喊道:“哎,还没给钱……”只是声音到最后却是越发的听不真切了。 应该是少年自己都觉得没脸要这热闹钱。只好起身一瘸一拐的收拾自己的这些破家当。还不忘踢了一脚旁边的猴子。只不过被猴子灵巧的避开。 少年又要开口大骂,却见一锭银子飞掠至自己脚下。他顿了一下,随即抬头向四处张望,恰巧看到紫衣少女也在望向他。 旦见少女眉目如画,肌肤胜雪。一双如秋水般明亮无波的眸子静静的望着自己。 少年竟一时间看的呆立在那里。直到小猿捡起地上的银锭递到他面前,这才缓缓的回过神来。他低头伸手接过猴子手中的银锭,再次抬起头时,却不见了少女的踪迹。只好装起银锭悻悻然收拾家当去了,只是心中不免有些失落。 待少年收拾妥当,抬头看了一眼天空,刚刚还算晴朗的天空此时却被大片乌云遮蔽,不出意外很快就又会有大雨将临幸这片土地。少年有些焦灼便加快了回程的脚步。 刚走没几步,突然发现街角站立一位中年算命先生,手中握有一丈余布幡,上书“卜卦问前程,测字算姻缘。”十个大字。正拂须微笑望着自己这个方向。少年心中讶异与之对望片刻。觉得无趣便要离开。 “少年郎,少年郎,你且慢行。”道人见少年要走急忙上前几步将他叫住。少年转头头望向算命先生微微皱眉,有些好奇,伸手指了指自己道:“先生可是叫我?” “正是,正是。老夫观你面相,眉间有黑气聚拢久久不散,命理多舛波折。应是运道不济。让老夫为你卜上一卦可好?”老道面色凝重道。 “老先生,你看我像是那富家儿郎吗?哪有那闲钱找您卜卦。” 少年并未在意,只当是流落街头的骗子。 像这样的算命先生少年见的多了,单单这一条街上就不止三四个。哪一个不是八面玲珑巧舌如簧。大多都是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 “哎,老夫与你有缘,不收你银子。” 胡蛮儿听说不收银子,作为一个有便宜不占王八蛋的主儿,胡蛮儿自然不能放过这个机会,毫不犹豫的将手伸出来递给先生,任其端详。 有丝丝凉意顺着胡蛮儿手掌游进体内,胡蛮儿有所察觉,但并未在意。 老道看完手相,长长的呼出一口气。 “天煞孤星,天煞孤星。” 老道转身就走,再无多言。 “这人有病吧,天煞孤星?什么玩意儿呀。” 胡蛮儿望着远去的算命先生喃喃几句。脚下生风,不多时便随着四散躲雨的人群也消失在了街道尽头。 观道册 第二章 姑娘晚晴 此时的落水大雨磅礴,乌云密布,明明只是黄昏,却如黑夜般深沉。 城郊有一座看似悠久的破庙,孤零零的坐落在这片土地。庙中隐隐有火光透过墙壁上的残洞射出。看上去多少有些诡异。 “都怪你,爷爷。若是你能快些,是不是就能抢到刚才那间房了?害的我一姑娘家得在这破庙里呆上一宿。你看这些蚊虫鼠蚁,简直是数不胜数。怎么能睡的下嘛。”少女用手指着破庙墙角的那几只瘦骨嶙峋的老鼠喋喋不休的抱怨道。 说来也奇怪,或许是没有比饥饿更可怕的事了,几只老鼠见有人在此依然还敢出来觅食。似乎对人没有丝毫的惧意一般。 老人闻言说道:“行了丫头,多大点事儿啊。有破庙住就不错了,你还挑三拣四。当年人魔大战之即有多少人埋骨荒野,多少人家流离失所。别说这般破庙,就算有片能遮住头顶的瓦砾那都是幸事。这点苦都吃不下还谈什么闯荡江湖啊。” “哼,现在毕竟不是当年嘛。如今正邪大战已然过去五百年之久。魔人更是被赶至蛮荒。你还以此教化与我。”姑娘抱怨道。 老人佯装微怒道:“五百年?道祖以己身性命,换取世间五百年太平,如今你们这些乳臭未干的孩童又何尝知晓这其中惨烈,何其悲哀,何其悲哀啊……” 姑娘见爷爷面露凄然,心下有些懊悔刚才的不敬,随即拉住爷爷衣袖撒娇道:“爷爷,晴儿知错了。” 老人撇了一眼姑娘没好气的说:“知错就好,做人不可忘本……” 话未说完就听庙外传来一连串急促的脚步声。抬眼望去就见雨中有一人急驰而来。慌乱中还不忘喋喋不休道:“这鬼天气,晌午时明明还晴空万里。现在却下起了大雨。看来今日注定又得住这破庙,还让不让人活了。还有你这泼猴,坏我生计,看我还给你吃食,今日便饿着吧。没人心疼你。”只见少年手持一片硕大荷叶遮挡头上雨水,只顾低头狂奔。脚下一滑,额头撞在了早已破败的门框之上。就连肩头小猿也是吓的一个激灵。 少年用力搓揉着自己的额头,刚要开口大骂,忽见庙内有火光照射而出,不由得向庙内望去。只见庙内端坐两人,一老一少,其中分明就有白日灯会上的那个美妙女子。不由得大喜,转眼便忘却了额头上的那片红肿。 少年一步跨过石阶进入庙内,忽然发觉手中还拿着那片用来遮雨的荷叶,顿时觉得不妥,有失自身风范。慌忙将荷叶丢掷出门外。拂了拂被雨水打湿的发梢,噗的一声打开手中的折扇,装作一本正经的道:“姑娘,可还识得在下?看来小生与姑娘注定是缘分非浅啊。” 少女早就已然察觉庙外有人奔来,见来人竟是白日花灯会上耍猴的少年,也是颇感意外。看到他那做作姿态觉得十分好笑,便有心逗弄他一番。随即也装作娇羞状回答道:“公子此话怎讲?你我素不相识,只是一面之缘而已,何来缘分非浅之说。 “俗话说前世五百次回眸才换得今世一次擦肩而过,如今你我二人更是一日之内连见三次,此时恰巧又在同一屋檐下避雨。更是有幸得姑娘馈赠的一锭银钱。这缘分何止是非浅,简直是深不见底。”少年单手负后一本正经的踱步到少女身旁满脸堆笑继续道:“敢问姑娘芳龄几许,家住何方,芳姓大名,有无婚配啊。” 少女方才还是和颜悦色的模样,突然变脸伸手一巴掌打在少年头上,怒声道:“我呸,你这无赖登徒子,年龄不大倒学人调戏良家女子,早知你是如此放荡轻薄之人,我便是将银子丢了也不会赠与你这泼皮无赖。还缘分非浅,深不见底。我看你是不知道天高地厚,厚颜无耻。真是讨打。” 少年毫无防备的被打了一下,吓了一跳,悻悻走开,找了个还算干净的地方坐下。小声嘀咕:“妈呀,这女子模样俊俏,脾气倒是不小,不说就不说呗打人做甚。这般厉害将来必定找不到婆家。” “你说什么?有胆再说一遍。” “没,没什么。我说姑娘你真是正气凛然,女中豪杰。”少年边说边竖起大拇指,一脸谄媚道。 早已爬上供台的赤目小猿见此情景,竟是与人一般无二,捧腹大笑。甚至笑道在供台上翻滚起来。吱吱吱吱的,煞是可爱。 女子见此场景扭头掩嘴偷笑。似春风中的杨柳,似夏日里的荷花,美的不可方物。迟暮老者并未理睬二人的吵闹,只是微微摇头便自故自的打坐修行去了。 沉默片刻,女子拿起水囊喝了口水,还是忍不住开口道:“喂,你那赤目小猿从何而得?”少年见少女再次开口心生欢喜,慌忙坐近一些。 “什么赤目小猿?你是说来钱吗?”少年指着猴子诧异的回答。 “噗……什么来钱?它叫做来钱?是你给它起的名字?”少女闻言一口水还未咽下便全部喷在少年脸上。一脸无奈道。 “对啊,这名字多霸气,多有型。叫起来也响亮。若不是我文采飞扬断然是取不出如此好的名字。”少年也不觉尴尬,抹了一把脸面有得意之色回答。 “有型?霸气?这名字还真是特立独行啊。堂堂赤目被你唤做来钱。还真是文采飞扬哈。”少女鄙夷的望了少年一眼开口道。 独自一旁玩耍的来钱听闻二人讨论自己的名号,噌的一下跃至二人身前双手捶捶胸,又拍拍地似作出抗议,无奈的姿态。惹的少女一振怜惜。伸手去将来钱抱入怀中,伸出玉手温柔的为其捋顺毛发。来钱竟然毫无反抗之意,并还有意无意的往少女怀中钻,在少女身上蹭来蹭去。 少年见状顿时眼红,指着来钱破口大骂:“死猴子,色猴子上辈子没见过女子不成。瞧你那没出息的样子。见到漂亮女子连主子都不要了?亏的我与你相依为命这么久。你的良心让狗吃了?” 少女听闻此话觉得无语,无奈摇头虽是有些羞涩但也并没有放下来钱。 少年抱怨几句之后突然记起心中疑惑。便开口询问:“你刚刚说它是什么赤目小猿?那是何物?我从未听闻。” “此猴名为赤目,乃是上古荒兽。幼时与普通猴子无异,但待它长成可了不得,可开六只眼睛,而且六目皆是赤红,故因此得名赤目。打架甚是厉害呢。我也是昨日才听爷爷说起,故而好奇你一个十一二岁的孩童,又无什么特殊之处怎会得此造化。”少女解释道。 “姑娘你莫要诓我,这猴子与我从小便一起长大我倒也没看出异样。只觉得来钱似乎比之其他猴子聪慧,通灵一些,力气大一些之外,其他的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妥之处。”少年听到此处觉得有些惊奇,仔细端详了一下少女怀中的来钱,回答道。 来钱听二人谈及自己,似乎听懂一般大眼睛滴溜乱转,呲牙叽叽叫了两声,冲少年做了个鬼脸又把身子往姑娘怀里钻了钻。 “那你是如何得到它的呢?”少女忍不住好奇心追问。 老人听得此问,也睁眼望向少年。似乎也想知道此事根源。 庙外,风渐渐停了,雨却越下越大。一道惊雷划过此时的天际,似把天空撕成两半。震天的雷声犹如九幽之下的恶灵呼啸而过。庙内篝火的光线打在少年脸上,少年面露凄凄,是孤苦,是寂寥,还是幽幽的伤心难过?他微微低头不语,摆弄着手中早已干枯的树枝。 少女见自己如此直白似乎有些唐突,惹的少年面露凄然,顿觉不该,懦懦的说:“对不起,是我唐突了。你我本不熟识,并无告知之理。看来你必有难言之隐。就当我没问可好?” 少年微微摇头,随即扯了扯嘴角微微一笑回答道:“姑娘,无碍的。我只是想起了一些往事。其实也没什么不可告人之处。在下姓胡名蛮儿。并不知晓自己真正的父母是谁,家在何方。只知道在我很小的时候有猎户自山里把我捡回村中,将我养大。赐我胡蛮儿三个字,说这名字好养活。从此猎户便成了我父亲将我养大。七岁那年我随父进山打猎被山中大熊追咬,不小心跌入幽谷。万幸的是我掉入谷中深潭没被摔死,但父亲却没我那么好的运气了。” 少年说及此事竟是眼眶微红。伸手抹了一把脸深深吸了一口气继续说道:“待我醒来之时,这猴子便在我身边了,我也不知它到底从何而来,反正自此便一直伴我左右,与我相依为命。后来村里其他猎户见我与父亲迟迟未归,便一起将我寻回。回村之后便吃着百家饭长大,在下无以为报只能靠着砍些柴火作为报答。直到三年前的一天清晨我照例起床上山推开门却见……” 少年掩面,分明就是痛苦不堪。 却见……全村人已被屠尽,无一幸免,只剩下我与来钱。” 少年长叹一声,擦去眼角泪水,苦笑不已:“从此啊,我便与来钱苟活于世喽。奔波劳碌,虽苦是苦了些,倒也过的充实。如今我倒也第一次听闻别人提及这猴子的来历,原来我家来钱这么大来头。还真是不一般啊。是吧来钱。” 来钱见主人心上凄苦,也再无玩闹之意。跳上主人肩头抚摸少年头发。 少女听及此事,更觉心中有愧,又不知如何安慰,只好沉默不语。半晌才幽幽开口:“那个……我叫婉晴,这位是我的爷爷吴道子。是个很厉害的剑仙哦?” “剑仙?能吃吗?”少年讶异道。 “啪”的一生脆响只见少年双手捂住额头搓揉不止。原来是吴道子丢掷的一颗石子打中了胡蛮儿的脑袋。引的少女咯咯直笑。 只见少女回眸一笑百媚生,六宫粉黛无颜色。只是这一看,便是痴了。 观道册 第三章 剑仙风采 风雨渐消,天际重新挂起了一轮明月。无旭日的温暖,有的只是暗暗的凄凉。 梦中,胡蛮儿只身一人站立在门前,身体四周黑气缭绕。自己双手沾满鲜血。面对着满地的残肢断骸,无助的颤栗。他畏惧,畏惧着这些熟悉的面孔。他缓缓伸出手想抓住什么,以此宽慰自己的恐惧,可周身瞬间陷入无边黑暗。转眼间无数冤魂恶鬼向他扑来…… “啊……不要……不……不是我。”胡蛮儿猛然惊醒,呼的坐起身,身上衣衫竟已尽数被汗水打湿。他揉了揉脑袋,感觉头痛欲裂。 旁边篝火早已没有了丝毫光亮,胡蛮儿只觉得浑身不自在。连绵不断的噩梦已经让胡蛮儿再无睡意。他自己也已经不记得这是第几次经历这段梦魇了。 胡蛮儿起身向周边望去,发现此时庙内竟无一人。就连一向形影不离的来钱都不知去向。胡蛮儿摸着有些迷糊的脑袋,踱步到门口想要打探一番,忽闻门外传来隐隐约约的对话声。 放眼望去只见吴婉晴微蹲着身子,躲在门口石柱后似在偷窥什么,来钱正蹲坐在婉晴肩头随她一起向外张望。胡蛮儿不由得心生疑虑,便要开口询问一番。不待胡蛮儿开口婉晴扭头瞪了他一眼,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胡蛮儿有些诧异,顺着婉晴目光看去,只见不远处的空地之上赫然站立着三人。其中一人正是吴道子。此时天已放晴再加上胡蛮儿视线对黑暗有所适应,借着微弱的月光勉强可以看清前方事物。 此时吴道子已无白日萎靡的老者姿态,笔直的站立,左手握着龙头老拐,右手负后。面上刚毅之色显而易见。正与对面二人对峙,似乎在说着什么。胡蛮儿离得较远有些听不真切,着实着急。便也学着婉晴那般猫腰靠近了一些躲在另一边的石柱后面与她一同窥视。如此这般便听的清楚了许多。 只听吴道子略带沧桑的声音说道:“尔等妖人已是百年光阴不曾踏入我们北地,如今却再次出现在这不起眼的落水,到底为何,老夫心有疑虑,不知二位可否告知一二?” “呸,老……老……老东西。你……你算……哪根葱,也配与……与我二人说……说话。”胡蛮儿闻声望去只见说话的是二人中偏瘦小的一个,旦见此人尖嘴猴腮,鹰勾鼻。鼻子下方倒挂两缕胡须,眼睛只有花生大小,却是滴溜乱转看着极是丑陋,猥琐。说话也是结结巴巴。 倒是身旁那位与他有些反差,长得颇为壮硕,虎背熊腰,身高足有两丈有余。上身只穿着一无袖马甲,一身肌肉几乎要炸裂开来。只是此人毛发似乎比较旺盛从胸膛一直延伸到小腹。双目怒睁好似一位怒目金刚。 “小鼠,莫要跟这老匹夫多做纠缠若是耽搁了正事,你我二人定要受到陛下责罚。这人若是阻拦你我二人,杀了便是。正好挖出心肝给你我二人下酒。只不过就是老了些,依我看后面藏着的二人倒是娇嫩,可以喝上几壶哈哈。”高个男子不满道。 胡蛮儿婉晴二人毕竟都是孩子。闻言对视一眼皆是浑身一颤,不约而同的倒退一步不敢言语。 吴道子闻言冷哼一声道:“哼,大言不惭。区区百年道行的小妖也敢与我叫嚣。你俩大可一试。看看我这老匹夫的心肝够不够大。味道够不够鲜。”说完手中龙头拐猛然杵地,周身竟是罡气四散。有微微金光他自体内散发。就连脚下石子也被这罡风吹开。两鬓白发更是无风自动,好一个仙风道骨吴道子。便是这番气势便已胜出二人许多。 对面二人见吴道子真气流露,再无二话,晾出自己的法宝向吴道子扑来。 只见被唤做小鼠的那人手中凭空多了一把半圆弯刀,通体乌黑。刀锋微亮,对于胡蛮儿这种一知半解的人来说,都能分辨出这分明是一把削铁如泥的利器。 如此令人胆寒的兵器,不知死在此刀之下的冤魂又有几许。 只见他双脚猛然蹬地,纵身跃起足足一丈有余。高高举起手中弯刀对着吴道子头顶砍下,刀锋带着呼呼的破空声,来势汹汹。 再看吴道子,却并无丝毫慌乱以及闪躲。在弯刀即将落在头顶的那一霎那,微一转身躲开劈下的钢刀。负在身后的右手瞬间便抓在小鼠的面门之上,随即并未见他如何发力,小鼠便已是倒飞出去,直直的撞向身后那棵大树。足足一人环抱的大树竟是也被这力道撞的生生折断。再看小鼠面上已是鲜血淋漓,五根手指在它脸上留下了深深的印狠。 壮汉看到自己同伴被伤,怒火中烧。大吼一声向吴道子冲来,只一步便来到吴道子身前。当即一拳砸下,直砸向吴道子面门。 然而那位健硕男子。并无任何法宝傍身,唯有一双大若砂锅那般的铁拳。按常理推论,身材魁梧高大之人,应是欠缺速度优势,但此人并无此短版,身手丝毫不失矫健。 他这一拳果然了得。硕大的拳头带起一阵罡风,散发着些许光茫,应是真气流转所致。 吴道子面对这凶猛而来的一拳依旧气定神闲,在拳风将至的一瞬间侧头躲过。一掌按在了这人胸膛之上。真气瞬间将此人弹开,但相对小鼠,此人只是退后了数丈便稳住身形。 此人站定,手指快速的在空中掐了一个法诀。 随后大汉手臂肌肉猛然暴涨似有无穷的力量自脚下生出,全身的青筋骤然暴起。然后狠狠一拳砸向地面,大地被这大力生生砸裂,一股磅礴的真气顺着地面直直的冲向吴道子。 吴道子见状将手中老拐迅速抬起,猛的插入地面,同时单脚一跺,轻轻松松便将大汉真气化解开来。此时再看地面竟是生生裂开几尺沟壑。 这时被唤做小鼠的猥琐汉子颤颤巍巍的站起身来。抹了一把脸上血液对大汉道:“瞎……瞎子,这……老匹夫好……好生厉害,不……不可小觑,我们……速战速决。” 大汉闻言嗯了一声,说罢二人并未攻来,只是略作停顿后便仰天长啸,四目渐红。只听二人体内骨骼啪啪作响,似有笑声自牙齿缝隙挤出,异常可怖。 二人手指插入自己头顶的皮囊中用力一撕,生生将自己这身皮囊撕裂,身体则是逐渐变大,被撑破的人皮如飞灰般脱落。人皮下露出丝丝缕缕的鬃毛,宛如钢针。 说起来繁琐,但实际上只是瞬间二人便化作了两只三丈有余的巨兽。身体表面还偶有丝丝粘液残留。再看二人哪还能称做是人,分明就是一头棕熊和一只大鼠。 吴道子见状面色略有变化,但随即便恢复如常。讥讽道:“吆吆吆,我这老匹夫还值得两位如此这般对待吗?还真是看得起老夫。既然如此,那就一起上吧。” 二妖相互对视一眼并无二话,前爪伏地,微微躬身,猛然发力同时向吴道子扑来。粗壮的熊掌破风而至。足足比吴道子高出一大截的棕熊竟丝毫不见笨拙,罡风呼啸直直砸向吴道子。鼠妖虽无大熊那般蛮力,但速度却及其迅捷。挥动前爪同时攻向了吴道子下盘。 婉晴还好,毕竟跟爷爷走了这么久江湖,虽无实战经验但多少也算是见多识广,并无太多惊慌。而胡蛮儿看到此处则是张大嘴巴,愣在当场。自己几时见过如此这般离奇之事。 再看吴道子,在二妖合力围攻下也不显吃力。身形如影,辗转腾挪。几番交手应对起来竟是游刃有余。 许是吴道子有些腻了,双脚发力猛然跃起直直上升。但不见坠落,竟是生生悬在半空。对着下方二妖轻蔑开口道:“既然你们找死,那老夫便成全尔等。能死在老夫碧水剑下,也算你二人的幸事。”二妖刚听闻此话,竟是心生退缩之意。身体颤栗。似是知晓这碧水剑的来由。转身便要遁走。 吴道子哪会给它们这个机会,只见他右手指尖变换,掐起法诀口中振振有词:“道法幽幽,剑指苍穹。妖魔横行,一剑斩之。”忽然提高音量大喝:“碧水。”只听破庙内有丝丝破空声传来。一长匣自胡蛮儿眼前呼啸飞过。空中长匣自行打开。飞出一柄三尺青锋,通体碧绿剑气缭绕于剑体。带着微微剑鸣嗖的一声落入吴道子手中。 熊妖见此大惊失色。口出人言,大叫:“小鼠快逃,这是碧水剑。”说罢二人转身欲走。 吴道子哪会给他们这机会。只见吴道子手中碧水轻抬,随即只是悠悠挥下一剑,竟有一丝磅礴剑气向着二妖斩去,仅一剑便削去了熊妖头颅。鲜血四溅。吴道子随即再出一剑,同样轻轻松松便将鼠妖一同送去归西。只是一剑,仅仅只是一剑。 此战这时也告一段落。吴道子缓缓落下,看都没看身后倒下的两具尸体。碧水再次入匣,老人也回归到了老态龙钟的模样。颤颤巍巍的走回破庙,路过蛮儿和婉晴身边时只说了两个字。 “睡觉。” 随后再次走入破庙,只留下了胡蛮儿还呆在原地一动不动。 观道册 第四章 步入道廷 庙中又重新燃起了篝火,此时的三人哪还有半点睡意,尤其是胡蛮儿。直到此时都还未从刚才的震惊中回过神来。嘴巴依然张的老大。表情呆滞好似傻了一般。 婉晴伸手在胡蛮儿眼前晃了晃,出声道:“爷爷,他没事吧,不会是吓傻了吧。” “似他这般年纪江湖阅历不足,这百年间又相对太平,妖魔皆不敢太过造次。忽然有此经历一时间难以接受也是可以理解。估计不消片刻就会有所好转。”吴道子面露讥讽之色。 话刚说完胡蛮儿幽幽然回过神来,感觉刚才似有东西在眼前晃过,扭头看过去。见是婉晴姑娘,忽然又记起刚才的一幕慌忙站起身后撤一步,焦急的对婉晴说道:“婉……晴姑娘。你看到没,看到没,有妖怪啊。那么大个的熊跟老鼠你可曾见过?妈呀,那老熊手臂足足有我腰那般粗壮。手掌比我头颅还要大上许多。我的天呐,这哪是熊啊,分明已经化成精魅了。不……不对,是妖才对。对了,还有那只老鼠,牙齿都能磕到自己下巴了,这怎能称之为老鼠。是妖,绝对是妖。之前听镇上说书先生说起过。这世间却有妖魔存世。我只以为是先生为吸引众人听书而篆刻的噱头,现在想来却有其事。” 胡蛮儿有些语无伦次,许是真的被吓坏了。 “哦,对了还有……还有剑,你那爷爷莫不是也是妖怪?一句话竟能让那柄剑凌空飞起,简直不可思议。那柄剑嗖一下从我眼前飞过,就离我的头颅这么近,这么近。”胡蛮儿边说边不住的在眼前比划着。 原本做在一旁沉思的吴道子听闻此言刚要弹出手中把玩的石头子儿,却只见婉晴跳起身一个板栗敲在了胡蛮儿头上。大声骂道:“你爷爷才是妖怪,你全家都是妖怪。”说完嘟起嘴自故的生起闷气来。 但随即想到胡蛮儿那夸张至极的作为,心中激愤瞬间烟消云散了。掩嘴笑了起来,咯咯娇颤,煞是好看。 胡蛮儿见此温柔心中荡起阵阵涟漪。顿时放松下来不自觉的跟着婉晴笑了起来。突然发现原来美好竟是可以掩盖住所有的惊慌和失措。 一时无言,片刻后婉晴开口:“有什么大惊小怪的,你自出生至此便只在这片净土生活,从未踏足江湖天下,见闻自然少的可怜。这浩然天下之大纵使我们穷极一生都无法也不可能探究到一切的。小到芥子尘埃,大到山川河流。都有可能孕育出不同的物种及生命。不只是妖,除此之外蛮荒有魔,幽冥有灵。更是有着很多你无法想象的事物存活于世。就像你的来钱,更是上古荒兽这般的存在。以后有机会还是要多出去走走哦。” 婉晴用手捋了捋凌乱的发梢。浑然不知的是这一番说辞,似在胡蛮儿心底最深处唤醒了一只庞然巨兽,一发不可收拾…… 次日。 清晨一缕阳光透过屋顶破陋的空洞照射在婉晴精雕玉卓的脸上,楚楚动人。美艳至极。好似冰山上绽放的雪莲,又好像不染尘埃的仙子。 婉晴的睫毛微微颤抖,缓缓打开了眼睑。下意识环顾四周,愕然发现庙内只有吴道子依然盘膝而坐,安静的修行。而胡蛮儿早已不知去向,便以为胡蛮儿这厮定是被昨晚的一幕吓坏,不告而辞了。 并未多想,起身向外走去。心下想着就着昨夜残留的些许雨水稍微清洗一下,毕竟是女儿身,不习惯身上有半点污垢。 吴道子听见孙女醒了,也幽幽然睁开双目,缓缓吐出一口浊气。似乎一夜的真气运转让他平添了几分精神。 待二人收拾妥当正欲离开忽见庙外奔来一人,手中拎着好些个东西。见二人迎面走来挥舞着手中的事物憨笑起来。定睛一看,来人不是胡蛮儿又是何人。 只见胡蛮儿此时已经换下身上麻衣摘掉了头顶毡帽。竟是换上了一身洁净的白色长袍,头顶盘起发髻乌黑长发有条不紊的向后梳起。两鬓处飘着两缕黑丝。鼻梁高挺,唇红齿白。两道英眉倒挂于眼睑之上,虽不能算绝世美男子,但看上去却也不失几分英气。尤其是身后竟是背负一把不知从何得来的铁剑。 婉晴见此先是一怔,随即走到胡蛮儿身前上下前后打量了一番。 看到胡蛮儿脚下时却一时呆住,随即便捧腹大笑。边笑边对胡蛮儿说道:“哈哈……胡蛮儿……你这是唱哪出大戏啊,换得这身行头还算可人,可你倒是换双得体的靴子呀。怎的还穿着这双破草鞋。哈哈……你可是要笑死姑娘我。哈哈哈哈……” 胡蛮儿听婉晴说到此处,脸色瞬间大红,不由得将脚往长袍内缩了缩。唯唯诺诺的回道:“本来是想换的,可是……没钱了。”说到后面声音却越发的无力,面上似能滴下血来。 随即似是记起了什么,绕过婉晴走到吴道子身边猛然跪下。 吴道子见此人这般作为心生好奇道:“你……这是作何?快快起身说话。” “稻子老前辈……啊不,是吴老前辈,我见前辈道法高深,又在此般恶劣的江湖行走多年,行侠仗义已久,晚辈心向往之。昨夜辗转难眠,仔细斟酌。想拜入老前辈门下问道求长生。从此跟随前辈行走江湖惩奸除恶,旦死无悔。求前辈收我为徒。”说话间将手中事物推向吴道子。 吴道子瞬间哑然,低头望向这焕然一新的少年。并扫了一眼少年手中事物,不禁瞪大了双眼。胡须微颤。尽力的憋住笑意,应是怕笑出声后变失了自己的这一身仙风道骨。 “小子,你想拜师学艺老夫可以理解,可是这一堆东西……又是何意?”吴道子强忍住笑意,指着地上的事物问他。 “这是拜师礼啊,晚辈以前见村里孩童若是想要去木匠铁匠那里做学徒,都会拿些东西作为拜师礼赠予师长。晚辈必然不可失了礼节。前辈你看这是晚辈给您准备的。”说话间将事物一一拿给吴道子。竟是五花八门样样俱全。有酒有肉,有糕点,竟然还有一包荷叶鸡。 吴道子见少年忙忙碌碌张大嘴巴无言以对。 待少年将礼物一一展示过后,吴道子正色道:“少年郎,你快起来。仙家道者不是你们世俗百姓,收徒皆是要看机缘的。无需这些繁琐的身外物。再说,老夫这些年闯荡江湖一人惯了。收徒一事莫要再提。”吴道子望向少年面带微笑。 胡蛮儿见吴道子不答应收自己为徒,有些焦急。 “前辈莫不是看我体弱,不愿收留?晚辈虽瘦弱但打小便自力更生,吃苦耐劳。便是上山砍柴,挑水,做饭这般活计都可做得。况且晚辈虽不是天资聪颖之辈,但性格还算坚毅。若前辈收我为徒,晚辈定会勤勉修行不负前辈教诲。将来若有大成也是必然会光耀师尊门楣不是。” 吴道子见胡蛮儿这般说辞倒是口齿伶俐,能说会道。但自己却实无收徒之心,便伸手去搀胡蛮儿。说道:“你快快起身,男儿膝下有黄金,这样跪着成何体统。老夫却无收徒之意。你自不必多说。即使这般跪着我也是不会改变心意。” 胡蛮儿无奈至极的看向婉晴。面有哀求之色。婉晴见此心下生怜,再加上自己更是对胡蛮儿又有一些说不清楚的感觉。便小心翼翼的踱步到爷爷身边。 娇滴滴的道:“爷爷……蛮儿自幼孤苦无依,只身一人流落在外煞是可怜,您老人家带着我一人游历四方晴儿也觉孤寂,不如就收了蛮儿也好与我作伴,您看……”边说边捉住吴道子袖袍不住摇晃。显然一副撒娇模样,婉晴心下自然知晓爷爷最不吃的就是这一套。 吴道子扭头看了一眼自己这唯一的孙女,自然知道她心中所想,无奈的摇头叹息道:“哎……真是女大不中留啊。”随即转过头又对胡蛮儿说:“起来吧,去把酒打开,还有那只鸡。吃完我们便上路。” 胡蛮儿闻言先是一愣随即才反应过来不禁大喜,笑道:“我们?前辈答应收我为徒了?”婉晴见此也露出激动神色,急忙掺起蛮儿,竟是拉起胡蛮儿的手与他一起蹦跳起来,毕竟二人还是孩童心性。但随即二人发现彼此手竟牵在一起,猛然抽回两人皆是满面通红。 吴道子见此微笑摇头叹息:“女大不中留哦……” 观道册 第五章 拜师 破庙内,一尊早已破败的泥塑神像安静的屹立在那,杂乱不堪的供台此时也被收拾的一尘不染。泥塑虽破但自有一方浩然正气,不怒自威。 此时的胡蛮儿正跪在泥塑之前,一脸肃穆。吴道子则在三清泥塑前负手而立。一席长袍着身更是显得仙风道骨。 吴道子伸手拿起案几上摆放的三支香,右手掐诀瞬间指尖竟是燃起一股真气所化的火苗,缓缓将手中的香点燃,直到丝丝烟气在香头飘起。 默默转身,吴道子将香插入案几上摆放的香炉之中。口中念念有词:“焚香祭祖,天道悠然。传道授业,坐化苍穹。今日弟子吴道子结下善缘,欲收徒传道,自此弘扬道之根本,愿祖师证道。”随即转身望向胡蛮儿大声喝道: “一拜苍穹。” 胡蛮儿悠悠叩首,缓缓起身。 “再拜三清。” 胡蛮儿再次叩首。 “三拜祖师。” 吴道子点点头,示意胡蛮儿可以起身了。 半晌不见胡蛮儿有所动静,吴道子上前搀扶,待胡蛮儿抬头赫然泪流满面。吴道子见此为之动容,觉得此子心倒是单纯。伸手摸了摸胡蛮儿头发温声道:“徒儿,礼成了。快起身吧。” 胡蛮儿抹了把脸上泪水顿觉亲切轻轻的叫了声师傅。但并不见他起身。吴道子心下生疑扭头看他问道:“怎么还不起身?要为师掺你不成?” “师傅,腿,腿麻了。” 吴道子一听此话,不必多说,自然是一记板栗敲下,看的旁边的婉晴花枝乱颤,捂嘴娇笑。随后拉起胡蛮儿二人跑到一边有说有笑,好一对郎才女貌。 吴道子缓缓走到破庙门口仰头望天,有风自天空吹来,拂过吴道子脸庞。苍老的面容上一丝狡黠的微笑稍纵即逝。 晌午时分,三人收拾妥当便离开了破庙。胡蛮儿主动背起了所有的行囊。虽说是行囊,不过也就是两个包裹罢了,几件换洗衣物。倒也不是很重。胡蛮儿心中欢喜至极,蹦蹦跳跳的跑到吴道子身边问道:“师父,接下来我们去哪?” 吴道子转头看了看他,又低头看了看胡蛮儿脚下,不屑道:“去集市。” “去集市做什么?”胡蛮儿挠头问道。 “买鞋。”吴道子又是不屑的看了他一眼。 胡蛮儿立即会意,低头看了看裸露在草鞋外的脚趾不由得心中感动,又红了眼眶。 婉晴闻言也跑了过来说道:“还有你那把破剑,快些扔掉。”说着便伸手去拿剑。 胡蛮儿急忙将剑护在身前嘟嘴道:“不要,二两银子呢。” 婉晴无语,驻足双手掐腰气呼呼的骂道:“你这个财迷。” 蹲在胡蛮儿肩膀的来钱亦有同感,吱吱叫着,不住的拍打自己的大腿。 此时的天空,阳光普照,万里无云。似在胡蛮儿心头也是这般如此。许久不曾有过了。 买了鞋子之后胡蛮儿便拉着婉晴的手四下游玩。这看看那瞧瞧,一会看看街头杂耍,拍手叫好。一会逛逛杂货小铺。 人声鼎沸的庙会好不热闹。吴道子默默的跟在二人身后看着他们欢呼雀跃不由得感叹时光荏苒,光阴似箭。自己如此这般的时候又是曾几何时……一时惘然。 逛完庙会已是傍晚,眼看天就要黑了。三人走进一家客栈,门帘之上赫然写着“福来居”三个大字。左右张贴着一副对联婉晴上前驻足念出声来。 “五湖四海皆朋友,四通八达都枉然。横批来者是客。这幅对联还真是有些大气。” 随即三人进入客栈叫来小二一问,竟然还真有房间。于是便要下两间普通客房当晚便住了一晚。胡蛮儿自然是与师父同住。 夜间待三人收拾妥当,胡蛮儿自觉的打来热水给师父擦脸用。吴道子见胡蛮儿忙碌身影心中欢喜。心道这徒儿果然没收错。当下便拉住忙碌中的胡蛮儿说道:“蛮儿,先别忙了。休息一会无妨为师有话要说。” 胡蛮儿见师父叫住自己,便搀着师父坐下,自己则坐在一旁问道:“师父有何事,吩咐蛮儿做就是。” “你既拜我为师,师父自然是要传道授业了。入我门下为师要跟你讲一下现在的浩然天下,你也好明了自己所在的派阀。”吴道子悉心教导。 “师父您说我听着呢。”胡蛮儿边说边细心的为师父斟满一杯茶水。 “你可曾听说过五百面前正邪之战的故事?”吴道子抿了口杯中茶水问道。 “徒儿有所耳闻,只听说书先生提起过。徒儿只以为是杜撰的故事。”胡蛮儿回道。 “这确有其事,那我便从头说起……五百年前有一人自蛮荒而出,统领千万魔众为祸世间。无人知道他是何人,生于何处。只知众魔皆奉他为君。更是无人见过他作何模样。只知他道法通天,世上无人能与之匹敌,世间大乱。不说各大正道门派,就是连贫苦百姓都是苦不堪言。短短几年光景便随处可见残垣断壁,尸横遍野。各大门派决定联手与之抗衡,但仍然无人能阻止此人。一时间人心惶惶,谈虎色变。” 吴道子说到此处心中满是激愤,又怜天下苍生,竟是握紧了双拳。一时沉默下来。 “然后呢?”胡蛮儿见师父无言便追问道。 “有幸天见尤怜。赐世间观道册,以供世人观道,悟道,执道。惩恶扬善救天下于水火。我派祖师济世道祖有幸得此观道册,悟得其中大道,一步登仙。只身一人执剑闯入蛮荒,力战群雄。一人一剑何其快哉。”吴道子说道此处,眼中满是敬畏与快意,捋了捋略白的胡须继续道。 “众魔卒被吓的慌不择路,四散逃遁。何其潇洒。直至魔君亲自出手与道祖相对。二人竟是平分秋色不分上下。此番斗法惊天地泣鬼神。更是持续数月之久。周边山川尽平,林木尽毁……”或许是有些回味,吴道子又饮了口手中的茶。 “最后道祖见继续斗下去也无法分出胜负,竟是以己身生命为媒,证己道,救苍生。以无量神通将魔君封在了蛮荒万古幽泉之下。”吴道子稍作停顿,继续道。 “至此天下太平,妖魔皆不敢太过造次。而观道册也再无人得见。直到近百年,有善奇门者预言观道册会再次现世,魔军也将卷土重来。一时间弄的人心惶惶。各大门派都在派人四处找寻。率先夺册的门派自然将成为正道领袖,统领世人。”吴道子侃侃而谈。面上似有不屑似有激愤。 “那师父你也是……?”胡蛮儿低声问道。 “为师这些年游历四方自然也是为得观道册。但为师却不是为了什么狗屁领袖群雄,而是为了即将卷土的邪魔歪道。不想让天下苍生再次逢难罢了。”吴道子正气凛然的说道。 “师父你说各大门派?莫不是还有别的派阀?”胡蛮儿听的认真似有所悟,当下主动询问。 “那是自然,正道之中门阀多如牛毛,但还是有大小之分。凌霄观,落霞谷,天府郡,了尘寺四大门派便是其中翘楚。其门阀之中的英雄人物也是为数不少。我们便是凌霄观之人。我派与落霞谷,了尘寺。已是历经几百年的大宗门了,只有天府郡是近百年才崛起的新势力。其实天府郡属于当今天子所扶持的一股山上势力,已是众所周知的事。只不过没人愿意挑明罢了。” “天子?当今圣上已是一国之君了为何还要扶持山上势力?”胡蛮儿有些不解的问道。 “哼,依我看,多半是小肚鸡肠罢了,还不是怕我们这些山上人贪恋他的位高权重。”吴道子有些不屑的回答。 胡蛮儿点点头似懂非懂。 “虽说是众派齐心抗魔,但也是各怀鬼胎。毕竟是人就会生私欲,故而派阀之间的明争暗斗自然也是数不胜数。蛮儿切记世间本无恶,最恶是人心”吴道子目露孤傲之色,娓娓道来。 “师父,你是道士啊,那你……怎么……还……”胡蛮儿吞吞吐吐不敢继续问下去。 吴道子见胡蛮儿此番姿态唯唯诺诺,便喝到:“道士如何?有话就说。” “道士还能娶妻生子啊。”胡蛮儿答道。 吴道子哑然,随即拍了胡蛮儿头顶一下失声笑道:“痴儿,道士如何不能娶妻生子?又不是了尘寺那些和尚。道家可以双修,不然晴儿哪来的,那可是我亲孙女。” “师父,那咱们观主是不是很厉害?道法一定高深莫测。执掌这么大一个道观此人定是不凡。”胡蛮儿一脸崇拜道。 “我呸,他就是个书呆子。一生只会读书,说什么书中自有颜如玉,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通天道。书中什么都有,还修什么仙问什么道。整天的之乎者也,不胜其烦。依我看,咱们道家还是应该讲究个无为,不争的好。” “师父你怎的如此说咱们观主,岂不是……岂不是有些……”胡蛮儿闻言有些惊愕。 “有些什么?说他又能怎的,我自己儿子有何说不得。”吴道子气愤道。 “什……什么?您儿子?那不就是……不就是婉晴的爹?”胡蛮儿一只手扶住额头,惊讶不已。 “不说他了。为师再与你说说道法。所谓道法无非就是外家拳加上内功心法,炼气之法,而所谓的气便是真气。外练筋骨,内练气法。筋骨大成可成金刚不坏之身,寻常刀剑不能伤己分毫。而气则就有层次之分了,这个日后我自会教你。” 吴道子伸手空中虚握,原本静静躺在塌上的木匣瞬间飞速射来,落去他的手中。吴道子抓住木匣放在桌上开口道。 “强者断江开山,劈星斩月自不在话下。像这种隔空取物,御空而行,更是手到擒来。所谓道法高低之分,主要便是在这气上面。而气是否充足纯真,便在窍穴上,修行者要修的便是如何通窍。”讲到此处,吴道子用手点了点胡蛮儿的身体各处,继续说道。 “并不是所有人都可大成。一是看修行者资质悟性如何,二是修行者本身要坚韧勤勉,正所谓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为师之所以被人称为剑仙,便是为师以气御剑,可飞剑杀敌于百丈之外。练气一道,以法诀入门。剩下的则需要我们自己去悟。你可听明白?”吴道子俨然一副严师模样谆谆教诲道。 “弟子明白。弟子定勤加修行,不负师尊教诲。”胡蛮儿听的仔细,自然是明明白白,正色道。 吴道子听罢微微点头,摸了摸胡蛮儿脑袋说道:“嗯,不错。行了今日就到这,明日我便教你拳法,先练外,再修内。你资质尚可,只要勤勉修行。定会有所成就。” 胡蛮儿用力点头面露喜色。 夜深人静,胡蛮儿卧在榻上,仍然还沉浸在师尊今日告与自己的那些自己从未听闻的话语中。痴痴的望着窗外皎洁的月光和漫天繁星。床铺上的师尊呼吸沉稳有力。自己何时想过会有今日这般境遇。脑中思绪万千。不禁又想到那个清晨,残忍血腥的清晨。在少年心中种下了一颗不可磨灭的果实。是什么?是苦吗?还是怕?又或者……是恶。 “世间本无恶,最恶是人心。” 观道册 第六章 白衣柳扶桑 西北大凉山脉,一望无际的山脉重峦叠嶂,高低起伏。树木林立,阳光透过茂密的枝叶洋洋洒洒的落在地面。 一条足足一人环抱的大蚺盘踞在一颗大树之上吐着猩红的信子微微翘首。一双土黄色竖瞳眸子,死死的盯着前方采摘不知名果实的小猿,它根本不知道下一刻等待他的便是死亡。似乎弱肉强食,总是这世间不可忤逆的法则。 密林最深处,有一棵参天扶桑。粗壮的程度世间罕有,几乎需要数十人手拉手都才可将它环住。应是上古年间便已然存世,才会成长到如此规模,树下根茎互相交错缠绕,天然形成了一个巨大的洞口。而树洞内竟是别有洞天。被树根夹杂的巨石不知被何人切割挖凿,在树底建造了一座巍峨大殿。 大殿之顶悬挂着数不清的明珠,散发着微微光芒。但足以照亮整个殿堂。堂内正中有一汪清泉,散发着丝丝水汽,烟雾缓缓升起。宛如天池。四根粗壮的雕蟒石柱撑起了整个大堂顶部。大堂正中是一段大约三四丈长的阶梯,阶梯上方正中的位置摆放着一张紫檀软塌。 此时的塌上竟是侧卧着一个女子,再观此女眉目如画,肌肤胜雪。面若桃花,一双绝艳的丹凤眸子楚楚动人。檀口微张,露出几颗如玉贝齿。身材凹凸有致,身上仅披着一层纱衣。一双裸露在外的玉足晶莹白嫩,指间圆润饱满。脚踝处绑有一串小巧的金色铜铃。宛若不染尘埃的仙子。当的是“此女只应天上有,人间难得几回闻。” 软塌一侧立着一位老态龙钟的老妪,手持一骨玉权杖。面上皱纹横生,后背着实驼的厉害,不知活了多少年月,正自闭目养神。 此时的大堂下方站立一中年儒仕,手持丈余布幡。若是胡蛮儿再此定会识得此人。赫然正是庙会上那位算命先生。只见此人做躬身参拜模样。 塌上女子幽幽睁开双目,缓缓开口,声音似莺声燕语,金声玉润煞是好听。只是此人语气冰冷,无情无欲。 “孙夫子,我差你办的事如何了?可有无眉目。” “回陛下的话,事情妥了。正如陛下所言,那少年体内确有魔丸。只是还未成熟,至于何时才能真正成熟暂时不得而知。还有就是……”被称作孙夫子的算命先生唯唯诺诺不敢直言。 “嗯?就是如何?尽管道来。”女子微微皱眉道。 “小鼠和瞎子二人在落水城外被人诛杀。”孙夫子闻言小心翼翼回道。 “哦?何人所为,你可查清?”女子缓缓坐起身子靠于塌上,伸手拿起一张薄毯披在自己肩上,美目微瞪,似是有些许怒意。 “老臣已然知晓,是凌霄观吴道子出手,二人死于碧水剑下。”孙夫子微微侧目望了一眼女子,随即立马低头不敢再看。似乎多看一眼都会心神波荡。身后老妪听到吴道子三个字也是缓缓睁开眼睛,但片刻便又闭上。 “吴道子?凌霄观?这老匹夫居然还活着。”女子伸手在自己眉间揉了揉,风情万种。 “陛下,要不要属下将那少年……”孙夫子做了个抹脖子的手势。 女子思存片刻,随即开口道:“还是不必了,这件事先放一放。你且退下吧,辛苦夫子了。”女子口吻依然冷若冰霜。 孙夫子闻言应了个是,转身便离开了大堂。出了洞口,身形一动只是眨眼间便消失在原地。 洞内女子起身下了软塌,赤足缓缓走到软塌后方的一个石壁前,足上铃铛啷啷作响。面对着石壁确是对身后跟着的老妪开口道:“龙嬷嬷,你怎么看?” 龙嬷嬷闻言微微躬身道:“业障魔火以是百年不曾出现,此时非同小可。若被左右魔使知道怕是必然亲自出手争夺。更何况近几年魔教中又出现了一个只闻其声不见其人的铁面。只怕不好对付。”龙嬷嬷直了直身子,继续说道:“至于吴道子那边……这老匹夫近些年一直没有动静,还以为他早已阳寿以尽。如今再次出手,还是为护这少年,怕是也有其原因。若真是这样我们倒不必过于担心,有这老匹夫在,魔使那边自然也不好下手。我们且暗中观察便是。若是真的事情有变,再出手不迟。” 少女闻言点了点头说道:“龙嬷嬷所言正是我心中所想。静观其变,以不变应万变。” 说话间洞外忽然传来几声清脆的鸟鸣,叽叽喳喳煞是好听,女子转头望去,旦见堂内飞进来一只极为好看的麻雀。为何说麻雀好看,只看这只麻雀大小与普通麻雀无异,只是身子却是五彩斑斓。尾巴也比普通麻雀长上许多。虽怪却是极美。 女子见此雀的到来,冰山一般的面容上瞬间多了几分欢喜。一丝微笑挂在嘴角,简直是凤眼半弯藏琥珀,朱唇一颗点樱桃。 再看那小雀,飞到少女身边,只是瞬间便化为人形,竟是化作一位看上去也就五六岁模样的可爱丫头。小丫头穿着一身大红的孺裙素纱,脚上一双精致红色绣花小鞋。眉心点着一抹朱砂。脖子上挂着把长命小锁金灿灿的,不知是何材质所做。扎着两个羊角小辫,两腮绯红。圆脸小嘴,肉嘟嘟的煞是可爱。 小丫头见少女也是欢喜无比,失声叫道:“扶桑姐姐。”作势便欲扑进少女怀中。下意识的往龙嬷嬷方向瞥了一眼,见龙嬷嬷狠狠瞪了自己一眼顿时心生惧意,当下稳住身形躬身作揖道:“雀儿参见陛下。” 被叫扶桑的少女赶忙伸手掺起雀儿。咯咯一笑道:“雀儿妹妹,早就告知于你,以后见我无需过多礼节,显的生份,你我姐妹相称便是。” “可是……”雀儿抬眼看了一下龙嬷嬷,唯唯诺诺。 “没什么好可是的,我说可以便可以。”随即蹲下身子,一把拉过雀儿身子搂入怀中。嘘寒问暖。 龙嬷嬷见此也是无奈摇头,并无过多言语责备。 温存嬉闹一会后,雀儿忽然记起什么,突然正色说道:“扶桑姐姐,此次雀儿北行,你托雀儿打听的事雀儿几番周折终于打听到了。” “哦?如何?妹妹快快说来。”扶桑急忙拉起雀儿小手说道。 “自此向北约两千里外,有座苍山,山腹中有一断崖深不见底。听说有老农曾攀崖采药,在崖下见到过一株七彩莲花。但莲花生长之地及其凶险,常人根本无法攀爬过去。老农还说崖下有一深潭,说在潭下看见过一条龙。吓的他慌忙逃走。具体此事真假,雀儿就不得而知了。雀儿路过便去打探了一番,却有此山此崖。但听说崖下有龙……雀儿……雀儿没敢下……”雀儿有些委屈的回道。 扶桑见雀儿此番作态,心下顿时怜爱不已,伸手又将小丫头拉入怀中安慰起来。 “无妨,无妨。雀儿有心了。姐姐还不舍得雀儿下去冒险呢。能打听到此事已是帮了姐姐的大忙。姐姐欢喜着呢。待以后姐姐自己下去,采了那株雪莲便是……这次雀儿可是立了大功,姐姐定要……” 扶桑还要继续安慰雀儿时候,突觉身体有异,一股寒气自丹田处缓缓扩散。直逼身体每一处角落。只是片刻睫毛处便有冰霜凝结。引的身体悠悠颤抖。 扶桑慌忙放开雀儿,右手捂住自己胸口。对她说道:“雀儿先离开此处,姐姐有事要做。” 雀儿看到自己的扶桑姐姐痛苦之色溢于言表,又不知她为何刚才还好好的现在确是如此。顿时慌了手脚,眼中已然流下了晶莹的泪水。又想冲上前去搀扶扶桑。被扶桑摆手叫停。 此时的龙嬷嬷也大惊失色,扭头对雀儿说:“雀儿先走吧。有我在陛下无碍,你先行退去。” 雀儿不敢违背龙嬷嬷指令,但又着实不放心扶桑安危只好一步一回头的缓缓离开。 待雀儿离开,扶桑强忍住体内寒气转身对着墙壁快速的施了个法门。墙壁缓缓向内反转,眼前坚硬的石壁竟是一道庞大的石门。门后却是一间规模不小的密室。只见扶桑在龙婆的搀扶下缓步走入其中。 密室内的陈列及其简单,与室外宫殿的富丽堂皇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只见中间有一石台,石台上悬浮着一块发着暗红色光芒的石头。暗红色光芒呈圆柱形将石台整个罩在里面。而旁边墙壁上则挂着一张画像。画中人是一位老道,头戴莲花道冠。左手持拂尘右手打起手。胡须皆白显然年事已高。画像前方是供台,供台上摆放着各式贡品和一鼎精致香炉。 再说扶桑,进入其中便径直走向中间石台。进入光圈,盘膝而坐。双手起兰花放于膝上。闭目,运转体内真气抵抗那汹涌的寒气。龙嬷嬷紧随其后,随手关上石门。只见那股神秘的红光缓缓围绕着扶桑周身旋转,一丝丝被扶桑吸收入体,大约一柱香的时间,扶桑身体逐渐恢复如常。体表寒霜缓缓褪却,面色却更是白了许多。似是经历了一场重病。 就这样不知持续了几个昼夜,扶桑缓缓睁开双目。浑身已被汗水打湿。颤颤巍巍站起走出光圈,此时的光圈却比之之前暗淡了许多。 龙嬷嬷急忙上前搀扶关心道:“陛下……” 扶桑摆摆手示意自己无碍,晃晃悠悠的来到供台前,点燃三柱香插入香炉之中。凄凄然望向石壁上挂着的画像,有气无力的唤了声:“师尊。”随即身子一歪晕了过去。 梦中不知岁月枯,只言片语难解忧。不知过了多久光阴,扶桑自睡梦中缓缓睁开双目。环顾四周发现身边却站着许多人。扶桑皱眉刚要起身说话,只听雀儿焦急的扑到塌前握住扶桑的手,带着哭腔问道:“姐姐,你可算是醒了,吓死雀儿了。”扶桑看向这个自己甚是喜爱的小丫头,目光温柔似水,伸手摸了摸雀儿头顶安慰道:“雀儿不哭,姐姐无碍。” 众人见扶桑醒来当下便都放下心来,但随即堂上开始喧嚣不已。 龙嬷嬷见此,权杖猛然杵地砰砰作响,随即沙哑开口:“陛下无碍,众卿皆退。” 堂下一片哗然,随即站出一位精装大汉身披甲胄,鼻子上配戴一硕大铜环。声音洪亮切粗旷道:“陛下无碍,臣等自然是心安,只是陛下这些年屡受这寒毒之苦。臣等皆是为之心忧,无奈又不能为陛下分担寒毒之苦。哎……若不是陛下当年执意帮那老道……” 此将话刚说一半,只见扶桑瞬间消失在软塌之上,只是眨眼间便来到大将身边捏住了大将的脖子。竟是生生将这三百多斤的壮汉拎起。看都不看大汉一眼,只是斜眼冷冰冰的望向众臣子开口。 “若是再辱我师尊一句,杀。”说完竟是将此人直直的丢了出去,大汉硬生生的撞在堂内石柱之上。 壮汉将军艰难爬起身,噗的吐出一口鲜血。跪在地上不敢再多言语。 堂上顿时一片寂静,落针可闻。 许久,扶桑才叹息一声悠悠开口:“退下吧。” 众人这才长长的呼出一口气,缓缓退去。 龙嬷嬷上前一步,掺柱摇摇欲坠的扶桑。温声道:“陛下,如今你体内寒毒发作的次数越发的频繁了。而那颗赤焰晶石力量也逐渐削弱。恐怕……恐怕支撑不了几次了。那棵七彩仙莲要三年后才可采摘。更何况传说中的恶蛟还在守着仙莲虎视眈眈。现在可如何是好?”龙嬷嬷满脸担忧之色,心中忧虑不言而喻。 “嬷嬷不必担心,我自己的身子我清楚。三年光阴我还挺的住。若真……那也是天命使然。无须多做忧虑。”扶桑有气无力道。 说罢自故转身离开,龙嬷嬷要上前搀扶,被扶桑摆手阻止,只好摇头叹息。 密室之中,扶桑伏在供台之上,缓缓对着画像开口:“师尊,五百年了……桑儿自幼在您座下听道,正我道心,教我从善,赐我柳扶桑三字。更是助我化人。可如今……如今我去哪寻你。徒儿再无师尊,如何向道。”话语间皆是悲伤。竟是泪流满面。 原来冰山亦有融化时,何况她是女子。只是女子。 观道册 第七章 山门 清晨的初阳冉冉升起,官道边的一株小草上晶莹的露水缓缓滴落,落入土中,如此反复。 此时的官道上缓缓走来三人。毋庸置疑,正是吴道子师徒三人。 走在最前方的是胡蛮儿和婉晴,确实如婉晴所说,有了胡蛮儿的加入的确多了几分欢快,少了些许寂寥,二人年纪相当总是有说不完的话,还有……呃……吵不完的架。虽说是吵架,在吴道子看来大多是嬉笑打闹,打情骂俏罢了。 这不?此时的二人你追我赶,好不热闹。 昨夜风云昨夜雨,今日惆怅今日忧。 吴道子独自一人走在最后眉头紧锁。婉晴突然跑到吴道子身边乖怜的挽住吴道子胳膊撒娇问道:“爷爷,接下来我们要去何处啊。去毓璜城如何,听说那里梨花要开,美极了。”胡蛮儿也扭头看向师父。 “不,我们要打道回府。”吴道子爱怜的摸了摸婉晴的额头。 “为何?发生何事了?”婉晴皱眉问道。 “昨夜,你爹差黄鸟送信与我,要我回山门一趟。说有要事相商。”吴道子拂了拂胡须眺望北方。 “我们才刚出山门不足一月,如今便又要回归山门,我爹也真是的。何事如此紧要,真扫兴。”婉晴嘟嘴道。 “晴儿休要胡闹,如今妖物频繁现世,必然非同小可,你爹要我回山肯定也是收到什么风声,此事不可胡闹。”吴道子一改往日玩闹之色,微怒道。 婉晴见爷爷面有怒色,不由得有些忧虑,爷爷自小便对她宠爱有佳,若无要紧事,定不会如此对她说话。心中多少也知道此次回山定有要事,便不再多做放肆。 胡蛮儿自然是更无异议,当然是师傅到哪徒儿便到哪。 话毕三人便一路无言,直直北行…… 云霞山脉,地处北方中部,由四座巍峨的山峰组成。四座山峰直直插入一座大湖之中。名曰青平湖。湖水清澈见底,平静无奇。山底皆有一条渡桥,面向四方。用以迎接四方往来,拜山许愿,求签问卦的百姓,信徒。 再往上则是高耸险峻的阶梯,直通山顶。虽是险峻万分但见来往的百姓仍是络绎不绝,渡船穿梭繁忙。显然是山顶道观香火鼎盛。此观应是天下第一观凌霄观无疑了。 自济世道祖力压群魔后慕名而来的百姓便与日俱增,连绵不绝。俨然一副辉煌光景。 远处岸边渡口处站立三人,静静地等待着归来载客的渡船。 胡蛮儿瞪大了双目痴痴的望向这平生仅见的一幕。肃穆庄严之感油然而生。尤其是四座高耸的大山冥冥中带来的压迫感。让胡蛮儿感觉有些许的窒息感。 这便是将来自己要修仙问道的地方吗?此时的胡蛮儿有些如梦似幻之感。吴道子伸手拍了拍胡蛮儿的肩膀开口道:“船来了,随为师入山。自今日起,你便在此修行。来日方长日后有的是时间让你观摩。”说罢脚尖轻轻一点,双手成爪,抓住身边二人轻轻一跃,不见如何用力便已然踏上小舟。引的胡蛮儿敬由心生。 行舟看似缓慢实则很快便行到山脚,下了渡船后吴道子指着蜿蜒的阶梯对胡蛮儿说道:“蛮儿自明日起每日登山三次,为你练体。可能做到?” 胡蛮儿抬头望向漫无边际的石阶,缓缓吞了一口口水。随即猛然点头,面露坚毅回道:“弟子可以。”吴道子满意的看了一眼胡蛮儿微笑不语。 来钱一直蹲坐在胡蛮儿肩头从不离身,但此刻见到这般巍峨的山峦,顿感亲切,自蛮儿肩头跳下便叽叽喳喳的跑了开去。婉晴怕来钱走丢便要开口阻止,胡蛮儿抢先一步开口道:“无妨,来钱聪明的紧,它可以找到我的。”婉晴见胡蛮儿这么说便也放下心来。经过这些天与来钱相处,自己便是越发的喜爱这只猴子。 三人行至山腰处,婉晴还好,虽说是女子,但自幼便在这山中长大,早已习惯了这登山之苦。可胡蛮儿确是叫苦不迭。才至山腰便气喘如牛,满头大汗。其实吴道子本可带着二人御剑直抵观内,但却想让胡蛮儿自行领悟道之一途的艰苦,便任由蛮儿自己登山。 毕竟胡蛮儿还是肉体凡胎,累是自然。吴道子见徒儿如此也不忍继续便驻足让他休息片刻再行。 胡蛮儿一屁股坐下呼呼喘着大气。转头看着婉晴气定神闲的模样,边敲打自己的腿边对她说道:“婉晴,你难道不累吗?爬了这么久。” 婉晴的眸子早以弯成了月牙,微笑道:“我自小在这山中长大,在我很小的时候便可以自行走这山路几个来回了好吗?你看你笨的,还不如我这个小女子。” 胡蛮儿听罢顿时脸红不已。吴道子则独自跃上一旁的一棵不倒松,站于树顶随山风轻轻摇摆,目光死死的注视着西方。不做任何言语…… 三人稍作休息便继续登山。虽是缓慢,但最终还是登顶。当踏上最后一阶石台,胡蛮儿扭头回望,但观此景当的是半山半海半神仙,雀唱翠柏绕谷间。极目白帆驶空尽,烟云缥缈醉神仙。 胡蛮儿唯唯诺诺的走到吴道子身前拉了拉师傅的衣袖,怯懦道:“师父,打个商量呗。” 吴道子看了一眼正在揉腿的徒儿,不解的回答道:“如何?” “师父,打个商量,每日往返两次怎样?”胡蛮儿谄媚的笑道。不必多说自然是一记板栗伺候…… 凌霄观,位于北位,主峰凌霄峰,此峰高入云霄,站立峰顶似入云间,如梦似幻,何其壮观。东位缥缈峰,虽高不过凌霄但林木茂盛,用于储藏道法经书,兵器异宝。西位朗清峰,峰顶平坦无奇。用于弟子修道习武。南位苍首峰,四峰之中最矮的一座,确是房舍密集,用于弟子长老居住。四座山峰竟是由四根极粗的铁链衔接在一起。山峰之间往来便是通过这段铁锁。不知是何时何人所铸,鬼斧神工都无法形容此番景观,堪称神迹。 胡蛮儿望着这一番奇景心底翻江倒海,瞠目结舌。吴道子心知徒弟此时心境,但并未多做解释。只是淡淡的说了句:“走。”说罢便带着二人走向凌霄观,不时的还有周边来往的香客见到吴道子便躬身行礼。吴道子也点头回礼。 不多时,三人就来到凌霄观主殿正门,正门上书凌霄观三个大字,字迹潦草但笔峰孔武有力。显然执笔者内力雄厚,不然万万写不出如此霸气的三字。正门两边雕刻有同样出自此人手笔的对联左手边:道步清虚,位登九五,金阙化身于九秋九; 右手边:德居太上,尘遍三千,皇宫毓秀于三月三。横批:一心问道。 “何为道?道为何?天是道,地亦是道。吾为道,尔等亦可是道。万物皆有道。道可通天,道可成仙。只为善也,大善……”观内传来一段浑厚道语。声音低沉带走磁性。婉晴闻言笑着跑进观内,大声叫道:“爹。”吴道子则是不屑的扭过头去。但随后还是带着胡蛮儿进入了道观。 观内正堂之中树立着三座高大神像。正是三清祖师。堂内烟雾缭绕,香火旺盛。供台之上的贡品也是琳琅满目。此时大殿内一中年文士负手而立。着一身淡青色长袍,皮肤白皙,站的笔直,面向三清。婉晴已然站立在此人面前环抱住此人手臂。 中年文士笑眯起眼睛,摸了摸少女的头,暖声道:“闺女,饿不饿?爹给你做红烧肉去。” 婉晴快速点头道:“饿饿饿,饿得紧呢” “咳咳,你爹我还没死呢,眼里只有你闺女没我呀,白给你拉扯这么大。你的之乎者也,百善孝为先,都学到狗肚子里了?”吴道子不满的发声,但嘴角却还带着淡淡笑痕。 中年文士尴尬一笑回应道:“爹,你这是哪里话,早就给您备好上好花雕等着您呢,再说了您骂我是狗,那您岂不是也……” 吴道子闻言一瞪眼,举起老拐作势便要打,文士见状立马服软道:“爹,爹,我错了错了。咦?这孩子是?”文士方才精力一直在女儿身上并没有看到吴道子身后还有个孩童。等片刻消停后才发现吴道子身后的胡蛮儿。看到胡蛮儿后的文士先是一怔,面色微微一变,但随机便隐藏得无影无踪。 胡蛮儿一脸惊讶的望着这祖孙三代,张大嘴说不出话,这一家人怎的如此……如此不正经。但随即便释然,上前一步深深作揖,恭声道:“晚辈参见观主,我是师父刚收入门下的弟子。” 文士听罢扭头看向吴道子讶异道:“咦?老爷子您不是说不会收徒吗?如今这是……” 吴道子听罢面上闪过几分郑重。与文士对了一眼。微不可查的摇了摇头。随即恢复如常,开口解释:“缘分到了自然顺理成章,怎的老子收徒还要跟儿子解释?” 文士自然察觉到父亲异样,心知此事必有蹊跷,当下不好询问,便附和道:“自然不必,自然不必。” 即入山门,自然要拜。但胡蛮儿破庙内已拜过三清,便也略去了那些繁文缛节,简单拜过祖师便跟随文士入了苍首。期间自然要经过那段铁锁,又引得胡蛮儿一阵唏嘘。大气都不敢喘一下,更别谈让他向下望了。 吃罢饭婉晴拉着胡蛮儿挑选了适宜房舍,已是近黄昏,婉晴便带着胡蛮儿四处熟悉一下。行至铁索旁二人驻足,望向天际,夕阳似火,映染天边的云,秋风习习,扫过彼此的发。余晖打在二人身上如梦如幻。胡蛮儿扭头看向婉晴,有些痴迷,眼中满是温柔。婉晴见此本就被夕阳渲染的面庞更是大红。娇嗔道:“你看什么,再看把你眼睛挖出来。登徒子。” 胡蛮儿尴尬挠头,扭头再次看向云海,突然感慨道:“我自幼便无依靠,何德何能得此造化,能与你和师父结缘。此缘还不是深不可测吗?若有朝一日让我拿命去换,我也愿意。” 婉晴听罢心中涟漪阵阵,并未做声,悠悠伸出小手,握住胡蛮儿的手。一起无言,不知从何时起婉晴对这少年生出爱怜,也许是第一面。也许真的是前生,总之说不清道不明。 正在此时,身后灌木丛中传出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婉晴皱眉问道:“何人在那,出来一见。”胡蛮儿下意识将婉晴拉至身后面对着身后黑暗中的事物。 突然灌木丛中探出一个毛茸茸的脑袋,面上四道白绒,正是来钱无疑。但随即又探出一个脑袋。猪鼻獠牙,竟是一头硕大的野猪,而且来钱正骑在他脖子上得意洋洋,冲着二人做鬼脸。 二人顿时放下心来。但随即又觉无奈,才短短一日来钱便做到了骑猪看夕阳?二人对视一眼哄然大笑。只是二人丝毫没有察觉到彼此的手还紧紧握在一起。 此时的凌霄观后方一间石室内,气氛肃穆。中年文士坐在正中主位上不苟言笑。下方两排座椅坐满了人,应是凌霄观的所有管事。中年文士缓缓开口:“今日召集大家来此,是有要事相商。第一件事是我爹吴道子,于数日前在落水击杀两只妖物,此事本来应是无关紧要,但这二位并非普通妖物。应是与当年那只九尾柳扶桑有关。此事需要查个水落石出。第二件就是我爹在落水收留一个孩子,并且收入门下做弟子。若是如此也无须多做解释,最主要的是这孩子是魔丸的宿主,只是魔丸还未成熟,并无人知晓此事。此番叫大家来便是想知道大家有何见解。” 听到此处,下方先是一片寂静,随即哗然。片刻之后苍首峰长老鹤不凡,站起身打了个起手道:“观主,依属下看。多半柳扶桑已然知晓此事,才会派手下前来探寻。再者属下认为这孩子不可留在观内。若执意如此怕是将招来祸端。” 座下唯一的一位女长老,也是缥缈峰首座的苏锦荣苏道姑也附和道:“不凡长老所言不虚。众所周知,魔丸可以让魔君再次走出幽泉,若被左右魔使得知此事定会出手抢夺。若被夺走……恐怕我们凌霄观难辞其咎。最终酿下大祸。不如一不做二不休将这孩子……” 话未说完,中年文士怒目一瞪,一掌拍在旁边案几上,大喝:“住口。若真如此这般我们与魔何异,妄为人之道也,亏你们还是修道之人。若真有那一日我凌霄观也须视死护其周全。此事休要再提。”说完独自转身离去。 其余长老还欲说些什么但见一向温和的观主竟为此事发怒,统统低下头颅,苏道姑更是自知言语不妥。躬身作揖不敢再做言语。吴道子扭头看了一眼自己儿子离去的方向。叹息一声也起身离去。 次日,胡蛮儿早早起身,艰难的完成师父布置的练体课业。只是……才一个来回自己便大汗淋漓。但胡蛮儿凭借自己多年来磨练的毅力咬牙爬完了三次一日光阴已然过去,只是期间吃饭,才会稍作休息,直到夜幕降临才拖着疲惫不堪的身体回到了自己的屋舍。 胡蛮儿躺在自己的塌上抬头望向窗外皎洁的月亮。心中戚戚然然。 他又想起了那位满面慈善的父亲,以及善待自己的每一位乡亲,泪水不经意间滑落,打湿了自己的枕头。 静……特别静……胡蛮儿在这宁静中缓缓睡去。 。 观道册 第八章 情比金坚 光阴总是在你不经意间带走所有可以带走的事物,若问世间有什么是不可战胜的,那必是光阴无疑。 不过三载而已,弹指一挥间便自身边溜走,无声无息。凌霄峰与缥缈峰衔接的铁索之上,一年轻男子屈膝蹲立,纹丝不动。有风拂过年轻人顺柔的发丝,轻轻飞舞。 男子紧闭双目,双手平放,自丹田处缓缓上抬,抬至胸口处,改抬换推。动作缓慢拳意确越发醇厚,周身罡风渐浓。男子挥拳由慢至快,最后,每次出拳连空气都为之颤抖。更有丝丝缕缕的云雾被拳风吹散。拳法虽是无奇,但却被男子打的风生水起,浑然天成。显然不知练了多少遍。 铁索尽头,一棵历经风雨的苍松赫然耸立。一位紫衣女子立于树下,亭亭玉立。手中拎着精致竹娄,面上满是笑意。一双明亮且动人的眸子紧紧的盯着铁索上的年轻人,目中满是柔情,若是目光可以将人融化,那此时的男子早已化作漫天雨露。 男子练至尾声缓缓收拳,双掌缓缓回归丹田,吐出一口浊气,周身真气快速入体。一段普通的道家炼气诀竟也让其练至小有所成。三年来每日练拳虽是无趣,但男子似乎也乐在其中。每次收拳不但不累,反而觉得神清气爽,筋脉通倡。可见此拳法之妙。 “蛮儿,不要练了,先过来吃饭。”女子双手掩嘴大声叫道。 男子闻声扭头望去,立即大喜。应了声哦,一个纵跃,脚尖点在铁索之上,竟是腾空数丈。几个踏空便轻飘飘的落在女子身边。痴痴的看着她。 女子被看的面上一红,娇嗔的瞪了一眼胡蛮儿,开口道:“看看看,看什么看,每日都见有什么好看的。我脸上又不会开花。”虽是嘴上如此抱怨,但看着眼前这位目光柔情的刚毅少年,却是更加爱慕。婉晴伸手擦去胡蛮儿额上汗水。 胡蛮儿伸手握住婉晴娇嫩的手掌,温声道:“谁说你脸上无花,你不就是一朵花?百看不厌。如何,我就是要看到你凋零为止。怎样。” 婉晴如何能承受如此情话,早已心头抹蜜般甜蜜。轻轻拍了一下胡蛮儿胸口对胡蛮儿说道:“别贫了,快吃饭,吃完饭去我爹那里一趟。不知找你何事。” 说话间也不忘手上活计,小心翼翼的打开身边的竹娄,将饭菜递给胡蛮儿,胡蛮儿练拳多时确实也饿了,便大口吃了起来,婉晴坐在一旁双手托腮静静地注视着眼前的心上人儿。 三年光阴早已褪去二人脸上的稚嫩,换来了一些历经人世后的风霜。婉晴越发美艳,身材也是高挑匀称,虽不施粉黛,却清雅出尘。胡蛮儿更是比之前高出许多,五官棱角明显,鼻梁高挺,一双深邃的眸子似漫天星辰,明亮有神。虽几年的风吹日晒让其肤色偏黑了些,但也算健硕。一身洁净素袍加身更是为其增添几分英气。 或许真的是饿极了,胡蛮儿三两下便将碗中饭菜吃完,婉晴见胡蛮儿吃完,为其擦去脸上残余米粒,柔声道:“时间过的真快,转眼三年已逝,如今看似平静无波的天下不知还有几年太平光阴。若魔君真的卷土重来,我怕……我怕我们……蛮儿,我们成亲吧。哪怕只能做百日,十日夫妻。晴儿便是死,也再无憾事。” 胡蛮儿望着婉晴微红的眸子,心中的动荡无以言表,自己何德何能能得如此优秀女子青睐。自己又何尝不愿意娶这个从初见便心生爱意的女子。但一个好字挂在嘴边却久久未能吐出。突然想到多年来萦绕在自己心头的那段梦魇,那片尸山血海,到底何人所为至今毫无头绪。胡蛮儿望向婉晴那原本柔情似水的目光似有一团烈焰燃烧。表情也由温和缓缓转向狰狞。眼中血丝骤然横生。 婉晴见蛮儿犹豫不决,因娇羞而低垂的头颅慢慢抬起,当看到眼前的胡蛮儿顿时震惊不已,一丝恐惧自心底油然而生,不禁后退两步。轻生叫道:“蛮儿?你……这是……” 听到婉晴呼唤,立即将胡蛮儿自回忆中拉回。周身戾气渐渐褪去。自己却是倍感震惊,自己也不清楚为何近一年来每每想及此事便变得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甚至会在心底隐隐有种想要发泄的冲动,杀人,饮血。挫骨,扬灰。只有这样才可宣泄心中的狂躁。 清醒后,胡蛮儿一把拉住婉晴的玉手,将其拉入自己怀中,紧紧将她抱住。许久才缓缓开口:“对不起,晴儿。我……刚才……我也不知为何,每当我想起那日清晨,那段记忆,我便……便控制不住自己的心境,师父说这是我的心魔。道之一途若想大成必须学会克制,磨灭此番魔障。可我……”说及此处胡蛮儿已是浑身颤栗不已。 婉晴感受着胡蛮儿身体的变化,当下便再无忧虑,将头紧紧埋入胡蛮儿胸膛。用力的抱着此时惊慌失措的胡蛮儿出声道:“无妨无妨,有晴儿在,纵使天道不仁,晴儿此生必不弃你。” 天际有白鹤结伴掠过伴有悠长鹤鸣。此时胡蛮儿哑然,无须多言,只有相拥,紧紧相拥。 许久,婉晴猛然挣脱胡蛮儿怀抱,抹了一把眼角泪痕,幽怨道:“都怪你,差点忘了,我爹要你去见他,刚才就告诉你了。若是要事,耽搁了就不好了。” 胡蛮儿伸手将婉晴耳畔青丝别于耳后。轻声回道:“不碍事的,咱们凌霄观弟子入门三年,须下山历练,为百姓捉妖降魔,以换功德。这些师父早就告知与我。观主大人找我应是此事。如今我来这凌霄观已有三年,功法也略有小成。自不可破了此地规矩。晴儿你自幼观中长大,这都不知道?况且我大仇还未得报,也是时候下山寻凶了。” “我如何不知,只是……只是心中有些不舍嘛。爹和爷爷又不许我陪你一同下山。任我如何吵闹都是不应。可我就是不舍嘛。”说着,婉晴眼睛又是一阵湿润,眼看又要梨花带雨。 看着婉晴红肿的双眼,胡蛮儿心中不免有些心疼,赶忙又将婉晴拉入怀中好生宽慰。又是许久,二人才缓缓分开。这次不再多做矫情,婉晴匆匆收了碗筷大步离开,胡蛮儿望着婉晴渐渐走远的落寞背影,突然双手掩在嘴边对着婉晴方向喝道:“晴儿,待我从山下归来我便找师父代我提亲。” 婉晴闻言身子猛然一振,颤颤巍巍的转身望着胡蛮儿大声回道:“执子之手,与子偕老。”已是满脸泪水。 只是二人不知,此时的凌霄殿琉璃顶上,有一头带铁面具的黑袍男人默默的注视着二人,嘴角闪过一丝诡异的微笑。见二人分别,只是一瞬,便也消失在原地。毫无痕迹。 大约一柱香后,胡蛮儿只身一人来到凌霄观主殿,观主吴修远端坐于主殿正位。一手扶案,另一只手上托着一本不知名讳的道家典籍。身后端正的站立几个年轻人,面上都是肃穆无比。 胡蛮儿抬眼望去,竟都是些陌生面孔。 胡蛮儿虽以入门许久,但平日里勤加修行,每日做完课业后便会去找他心心念念的姑娘恩爱,并无时间去结识他人,倒是胡蛮儿这个名字可谓是人尽皆知,因为吴道子一生只收一徒便是胡蛮儿这厮。 所以胡蛮儿在观内并无几个熟识之人,能够叫上名字的更是屈指可数。更别提这几位年轻模样的后生。 几人中为首的是一位模样及其俊美的男子,此时男子的目光正落在胡蛮儿身上。为何说此人俊美而不是英俊?因为此人样貌竟比女子还要美上三分。且看此人,眉似柳叶,眸像月,鼻下一点樱桃红。靓丽的长发用简素的发带束起,着一身纯白素袍竟是一尘不染,好似哪家飘落凡尘的仙子。胡蛮儿打量一番后竟有些看痴了。 见胡蛮儿如此盯着自己,男子似有些恼了,瞪了胡蛮儿一眼口中轻轻哼了一声,别过头不再看他。 胡蛮儿这才觉得自己有些失礼,忙转移开视线,看像旁边的三人。 三人中有两男一女,两男模样倒是无奇,不过却是健硕无比,看上去也算是虎背熊腰了。两人都没穿道袍,身上皆是普通人家穿的那种素衣。二人都将袖口挽至手肘处漏出粗壮的手臂,手臂上的青筋清晰可见。二人站立姿势端庄笔直,不用多想也知道是外家拳法的高人。再观二人模样竟是有些相似。 此时二人也在看着胡蛮儿,并且微笑着向他点头示意。 胡蛮儿点头回礼。目光在二人身上并无太多停留便看像旁边的女子。 最后一位则是女子。此女也是美的不可方物,虽不及刚才的男子那般脱俗,但气质上却丝毫不输他分毫,尤其是那双动人的眸子,似深邃而平静的湖面,没有丝毫波澜。两缕青丝自鬓角处滑落,无风自动,白皙而嫩滑的脸上并无丝毫表情,而她并没有看向胡蛮儿,只是望着殿外的天边怔怔出神。 胡蛮儿收回目光,定了定心神,急忙行至殿中,打了个起手,弯腰行了个晚辈礼恭敬开口道:“弟子胡蛮儿拜见观主。不知观主召见弟子所为何事?” 吴修远缓缓抬起眼睑,看了一眼胡蛮儿,缓缓放下手中的典籍,点点头嘴角露出一丝微笑,但并未起身。随即开口道:“蛮儿来了,你应该已经猜到叫你来此所为何事了吧。” “弟子知晓,应是三年期满,下山历练之事吧,弟子听师父他老人家说过。”胡蛮儿幽幽答道。 “嗯,不错,下山历练不假,但除此之外老夫还有几件事要你们代为处理你可愿意?”吴修远收起微笑正色道。 “弟子本就是观中弟子,何来愿不愿意之说。任凭观主差遣便是。”胡蛮儿弯腰作揖恭声道。 “嗯,好。此次下山所为三事,第一件便是观内规矩,弟子有成之日必要行善积德。稳固道心,为善,为苍生。第二件事,近日有消息传来说天府郡附近有座苍山,山中有一深峡,名为忘忧峡。妖族似乎对此峡谷有所觊觎,近日频繁派遣小妖窥探,不知为何。我需要你们几人前去打探一二。若真有其事,不论妖物做何,定要阻止他们。这第三件事嘛则是代我去一趟轻音寺,我有一物跟一封书信要你等代我交与主持了尘大师。” 吴修远说着自怀中掏出一精致木盒。递给胡蛮儿,继续说道:“盒内是轻音寺重宝琉璃钵,于五百年前大战中遗失,前些日子观中弟子自蛮荒打探消息时无意间得到交与我手,如今命你等前去归还也算是物归原主。顺便历练一番。蛮儿你等务必要好生看护,不得有失。”说话间吴修远已来到胡蛮儿身边伸手重重的拍在胡蛮儿肩头。 “我们?”胡蛮儿指了指自己,然后又指了指吴修远身后的四人。 “嗯,正是你们五人,蛮儿你平时只顾与晴儿嬉闹,也不识得我们观中的这些翘楚。也罢,今日便引荐于你。”吴修远佯装微怒道。 说罢便指向第一个美男子说道:“此人是你鹤不凡鹤师兄的关门弟子。叫左良卿,是我们凌霄观年轻一辈中的翘楚,此次下山有他在我也能放心些。”吴修远看了一眼身后的左良卿,浅浅一笑,面上划过一丝引以为傲的神态。 胡蛮儿虽是年轻一辈的晚辈,但因为他直接入吴道子门下,无意间便提升了自己的辈分,竟与观中长老平辈,所以才会称鹤不凡师兄。观中的小辈见他都要恭敬的喊声小师叔。 介绍完左良卿,胡蛮儿自然会再多看几眼这个妖艳的男子。结果又引的左良卿一顿白眼,若不是吴修远这个观主在,怕是要当场拔剑刺死这个不懂礼数的小匹夫。 随即吴道子便指向另外两名男子开口道:“这二人是朗清峰你鹿不为鹿师兄门下的弟子,也是咱们观众屈指可数的弟子之一。而且他们二人是亲兄弟,名为张朝,张虎。你鹿师兄是练外家拳出身的武夫,所以张朝张虎二人的身手也是极好的。” 二人见吴道子引荐,急忙上前一步,躬身作揖齐声叫道:“我等兄弟二人拜见小师叔。” 这声小师叔一出口,却弄的胡蛮儿不知如何是好,只得尴尬的作揖回道:“不……不必多礼,咱们年纪相仿,还是叫我蛮儿好些,叫师叔总是有些别扭。” “小师叔不可,师父自幼便教我们尊师重道,万万不可没了规矩。”哥哥张朝急忙回道。 这下胡蛮儿也不知该说什么来缓解尴尬,只好挠挠头欣然接受。 见他们寒暄结束,吴修远便指像最后那名美貌女子开口道:“最后这位呢,是你苏师姐门下弟子,名叫陆嫣然。她可是有望成为剑仙的好苗子。所以你师姐才舍得把她那把名剑凉秋赠与她这最疼爱的徒弟呀。” 胡蛮儿听闻此言才发现女子手中握着一把看上去就不凡的长剑。不说剑本身,就连剑鞘都隐隐散发着一股凛冽的气势。 女子听吴修远介绍到自己,方才收回远眺的目光看了一眼胡蛮儿,但只是微微点头示意了一下便继续望向远方,不知天边到底有何特别之处,让她如此为之着迷。 吴修远介绍完毕,便吩咐几人先行离开,为几日后的下山去做准备。只留下了胡蛮儿一人。 吴修远踱步到胡蛮儿近前伸手摸了摸他的头,似是突然想起什么开口询问道:“咦?晴儿怎么没与你一同前来?这丫头莫不是还在生我的气?不是老夫不通事故,只是婉晴这丫头生性懒惰,不好好修行。此番下山必定危险重重。若执意与你同行,怕是给你拖后腿。” 胡蛮儿尴尬一笑,回应道:“观主多虑了,晴儿又不是孩子了,自是知晓轻重的,只是……只是有些不舍,有些担忧而已。”说到最后即便是胡蛮儿竟也有些脸色微红。 吴修远见胡蛮儿此时作态哈哈大笑,拍了拍胡蛮儿肩膀,大声笑骂道:“女大不中留哦。你小子日后要娶我女儿,可要把聘礼给我备足喽。” 胡蛮儿听此言立即大喜,但随即诺诺的回道:“那个……观主……我可没钱呀。”说完也不管吴修远做何表情,三两下便跳出大殿。 吴修远作势要抓,怎耐胡蛮儿早已跑远。只得无奈的摇摇头,自言自语道:“这小子,确实招人喜欢。”转身刚要离去,吴道子自屏风后方走出,幽幽道:“此次让蛮儿自己下山你觉得可是稳妥?” 吴修远闻言收敛笑容正色回道:“应是无妨,到底造化如何便要看这天遂不遂人愿了。但愿这孩子吉人自有天象吧。” “哎……若他有个三长两短,晴儿他……我还是觉得这件事应该告知晴儿。”吴道子踱步到桌前缓缓坐下。 “若是被晴儿知道,必然会随他下山。万一有何不测……依我看还是先拖着吧。早晚会让她知晓。此次我让蛮儿下山去往轻音寺,父亲可知为何?”吴修远负手而立,挺直的脊背显得有些萧条。 “不就是护送琉璃钵吗?还能所为何事。莫非……你是想……”吴道子似乎突然了解到什么。猛然抬头看向吴修远答道。 吴修远望向自己的父亲坚定地点了点头。再无多言。 明月高悬,山风悠悠席卷。伴着虫鸣蛙叫,放肆缠绵。 观道册 第九章 下山 “吱吱吱……吱吱……”屋内乒乒乓乓的吵闹声,伴着恼人的吱吱声将胡蛮儿从睡梦中叫醒,胡蛮儿恼火的探起身,眼睛还未睁开,便伸手摸向旁边案几上那盏崭新的油灯。 拿起,扔出。伴随着油灯落地的声音。口中还絮絮叨叨的说着。 “死猴子,你若再扰我清梦,信不信爷爷我拔剑阉了你这泼猴。” 说完便再次倒下蜷了蜷身子想要续上刚才的美梦。 孰不知,有一双白嫩的芊芊玉手,快速的捏住了胡蛮儿的耳朵,猛然扭转。随即传来婉晴那铜铃般的笑声。 “懒虫,登徒子。你刚才说什么?我没听清,有本事给姑奶奶再说一遍。” “哎呦喂……疼……疼。松手,我错了……姑奶奶我错了,我错了还不成吗?” 胡蛮儿得知是婉晴来此,刚才那满腹怨言以及喷火的怒气瞬间便烟消云散。再说自己的耳朵还在人家手里捏着,只得是懒洋洋的坐起身子,伸手揉了揉自己惺忪的睡眼,这才看清眼前的事物。 榻前,婉晴歪着脑袋满眼堆笑的望着自己,怀中还抱着那只可恶的来钱。 再说来钱,自从上山之后,整日不见踪影。只是每日清晨都会溜回胡蛮儿的房间折腾一番,三年来如此反复,似是不知疲倦。偶尔还会带些不知名的野果给胡蛮儿食用。说来也奇怪,时间长了,经常吃这猴子带来的果子,竟然隐约有些精力充沛之感,就像有着用不完的气力。哪怕是做完课业后筋疲力尽,吃上一颗果子,稍作休息便又是生龙活虎。 刚开始时胡蛮儿还有些发怵,担心有毒性,或者这顽劣的猴子不知在哪位师兄那里偷来的灵果。但时间久了,也就习惯了,反正至今为止也没有哪位师兄找上门来问责。 当然,来钱的坐骑依然是那只青面獠牙的壮黑野猪。只不过这几年过去了似乎这厮的体型又壮硕了许多,伸出口外的那两根白森森的獠牙看上去更是令人胆寒。不知道来钱用何种方法驯服了这个凶神恶煞。明明看上去远远凶过来钱,但就是心甘情愿接受这猴子的驱使。并沦为坐骑。要知道,野猪的凶性可是堪比山中大虫。 “看来这猴子还是真有些手段。这不果真应了那句老话,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胡蛮儿在心中嘀咕着。 而来钱几年下来更是胖了一大圈。现在婉晴抱着它都明显有些吃力。面上几道白绒更加鲜明,真的好似一双双眼睛,正欲睁开。 然而此时正窝在婉晴怀里的来钱,正冲着胡蛮儿呲牙咧嘴的做着鬼脸。有趣至极。 胡蛮儿恶狠狠的瞪了一眼来钱,而后看向婉晴。见婉晴歪着脑袋,正笑嘻嘻的看着自己,不由得有些飘飘然,随即似想起什么这才低头看了自己一眼。原来自己一直还光着身子。 这几年的修炼让胡蛮儿身体的菱角越发分明。虽不算白皙,但肌肉紧实健硕。 刚刚反应过来的胡蛮儿慌乱中拿起旁边的毯子披在身上。脸色臊的大红。吞吞吐吐的开口道。 “晴儿……你转过身去,我还没……还未更衣呢。” 婉晴听罢也觉得有些尴尬,转过身,佯装微怒的努了努嘴,然后狠狠的啐了一口说道。 “我呸,说的就像本姑娘愿意看你一样。哼,色胚子。给我看我都不看。”随即捂着脸快步走了出去。 “我哪里色了,明明是你……”胡蛮儿还未解释清楚,婉晴已然跑到门外了。站在门外对胡蛮儿说道。 “你快些吧,今日便要下山了,你忘了?再不快些就来不及了。在懒人中,你这厮也算是出类拔萃了。哼……” 胡蛮儿听闻至此才记起今日起便要启程下山历练,猛的拍了下自己的额头,恼怒自己的记性太差,这么紧要的事竟然也能忘记。急忙披上衣袍,整理起自己的行囊。 不多时,婉晴便端着一盆清水推门而入。边走边说。 “你慢些,离出发还有些时辰。先洗把脸吃些东西不迟。” 胡蛮儿见婉晴进来方才停下手中的活计,咧嘴一笑。点头应了声嗯。伸手接过婉晴手中的铁盆放在石台上弯腰捧起盆中的清水清洗起来。 婉晴则是代替他收拾些衣物,细软,以备路上需要。 待胡蛮儿洗漱完毕,婉晴拉起他的手坐到桌前伸手自怀中拿出自己精致的牛角梳子,开始为胡蛮儿理顺他的长发。 一时无言,彼此安静的享受着此刻的静谧。不知不觉中一滴晶莹的泪水滴落在胡蛮儿头顶。 胡蛮儿猛然转头,却见婉晴已是满目的泪痕。胡蛮儿哪里经历过此番的柔情似水。顿时慌了神,慌忙站起身握住婉晴还握着梳子的双手。开口道。 “好晴儿,你怎么还哭了……你别……别哭啊。你这一哭,我都不知如何是好了。是不是我说错话,惹你恼火了。都是我不好,你别哭呀。” 说话间,还不忘伸手拭去婉晴面上未干的泪水。 婉晴抬起眸子看着眼前这个自己心心念念的男子,如今要短暂的离别了,心中自然充斥着万般不舍。只是这么看着他,眼泪便止不住的滑落。 “三年来我们朝夕相处,你每日的衣食住行都是我一手操持的,如今你要远游,让我如何放心的下嘛,出门在外何人替你缝衣煮食,下雨坏天能否寻到人家下榻。若饿着冻着怎么办嘛……” 婉晴梨花带雨般细细吐露心扉,越是叮嘱,心就越紧几分。 胡蛮儿盯着这个令人怜惜的可人儿心中大是温暖,自小到大除了自己的那个猎户父亲,何人有过如此这般的待他。当下顺手一拉,将婉晴拉去怀中,宽慰起来。 “好晴儿,我又不是孩子了,能照看好自己。你忘了?未能结识你之前我便是一人生活,不也没饿着冻着嘛。再说了又不是我一人下山,不是还有左凉卿他们嘛。我向你保证会好生照料自己,保证还你一个完好的蛮儿如何?” 听胡蛮儿如此宽慰自己,婉晴心中略微好转。再加上此刻温存在心上人怀中,不自觉的会有些安全感。但似乎又记起何事,继续叮嘱道。 “蛮儿,有一事你务必要答应我。” “何事?”胡蛮儿略有些不解道。 “寻凶一事莫要强求,此事急不来。莫要让心魔扰了你的道心。一定要记得,不可胡来。” 胡蛮儿听及至此面上一丝戾气一闪而过。随即恢复如常。郑重的点点头回道。 “嗯,我答应你。” 温存感在彼此觉来总是短暂的。 待一切收拾妥当,胡蛮儿又进了少许的吃食,这才与晴儿一同前往大殿。而来钱在刚才二人温存的时刻便偷偷溜走,不知去向了。 大殿之上,陆陆续续的来人集结了不少。吴修远正经危坐于主位。身边是吴道子。下方两侧则是坐着观中的各大长老。 婉晴挽着胡蛮儿的手臂出现在大殿门口时,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这对金童玉女身上。但长老们则大多是有些难以言表的复杂神色。 吴修远见胡蛮儿至此,轻咳一声,暗中瞪了一眼婉晴,不失尴尬的说道。 “蛮儿来了,快些进来吧,只差你一人了。” 胡蛮儿歉意的挠挠头。踏前一步,拱手道。 “弟子胡蛮儿拜见观主,师尊,及各位师兄。弟子来迟,实属不该,还请观主责罚。” “无妨……你们给祖师上香吧。”吴修远摆摆手,示意胡蛮儿无需自责。 话罢胡蛮儿便踏进殿中,行至三清神像近前。与众人一起拿起三支檀香点燃。几人并列齐齐跪下。双手捏香举至齐眉间。伴着远处传来的悠扬撞钟声,五人缓缓拜下。 听着嗡鸣的撞钟声。此刻胡蛮儿心中,竟平静的像一汪清水,不起丝毫涟漪。 下山仪式并不繁琐,无非就是各大师长们的悉心叮咛。与下山要注意的一些事项。 此刻的胡蛮儿被吴道子引至一旁。自己这唯一的弟子要下山了自己自然也是略有些担忧的。毕竟三年的朝夕相处,吴道子对这弟子也是照顾有加,自己的一身本领也是倾囊相授,并无藏私。 叮嘱过一些日常事宜后,吴道子自身后取出一三尺木匣,交于胡蛮儿手中。悠悠然开口道。 “今日也算是你小子出师之日,老夫平生所学已是悉数教你。平日里还是要勤勉修行,切勿懒散。下山后多行善事,行侠仗义。现如今你也算是稍有小成,游厉人间应是无碍。这碧水剑,在老夫手中斩杀妖魔无数,但从未杀过一个好人,望你莫要辱了为师的声名。” 胡蛮儿接过吴道子递过的木匣,轻轻打开。一丝凛冽的剑意猛然自木匣窜出。直奔胡蛮儿面门而来,如今的胡蛮儿自然不是当年那个毛头小子,只是电光火石的瞬间便作出反应,微微侧头躲过这丝剑气,但还是被斩去了一缕发丝。胡蛮儿不敢怠慢,慌忙将剑匣再次合拢。这才长长的呼出一口气。抬眼望向自己的师父。 吴道子见此情形并无意外,微微一笑。伸手拍了拍胡蛮儿的肩膀说道。 “人有魂,剑有灵。这碧水已存世数千年之久,早已有了自己的灵性。剑为师赐你了,能否降它,就得看你自己的本事了。为师劝你,再没有把握的情况下还是莫要开匣。以免伤了自己。”说要转身便离去了。 胡蛮儿听罢瞪大了眼睛。半晌才缓过神来。还要开口说什么,却见师父已经走远,便只好作罢。心中感慨万分。师父对他确实不错,平日里虽是严厉,但也只是在修行一事中。望着此刻的师尊背影,一丝丝敬意油然而生。 午时过后,头顶的天穹中偶尔飘过几朵白云。 凌霄峰通往山下的石阶上几人的身影开始缓缓向下走去。 峰顶一旁的松柏下,婉晴望着胡蛮儿离去的背影早已泪水婆娑。山风微微摆动着她的素裙,滴滴晶莹洒落大地。胡蛮儿似有察觉般转身,望着那个婀娜的身影。似这一瞬间的定格,虽无言,胜似千言。 然后再转身,举起手臂,重重的摇摆。缓缓离去。 几人行至山腰时,突然旁边的灌木丛中传出窸窸窣窣的声响。几人警惕的转头望向一旁的山林。片刻寂静,忽的自灌木中窜出一只彪悍的黑体野猪。恶狠狠的瞪着几人,猪背上正是来钱无疑。 几人见来此的竟是这两个畜生,皆松了一口气,全部苦笑摇头。师门人都知晓胡蛮儿,自然也认识了胡蛮儿身边这只特别的猴子。 胡蛮儿略显尴尬,上前一步弯腰捡起一颗石子作势欲打这莽撞的泼猴,谁知这猴子跳下猪背三两步便奔到胡蛮儿近前,攀上了胡蛮儿肩头。有模有样的对自己的坐骑摆了摆手,示意它可以走了。说来奇怪,这野猪竟是乖的紧,扭头狂奔,只是片刻就消失在了这浓密的山林。 胡蛮儿本无意带来钱同行,此次下山或许存在着某些凶险,胡蛮儿不想任何自己在乎的人跟着自己涉险,但现在看来,自己是甩不掉这只泼猴了。 稍做纠结。胡蛮儿便释怀,任由这厮在自己肩头玩弄自己身后背着的木匣。 观道册 第十章 樱花别样红 位处北方的一座小城,名为扬州。城虽不大却热闹非凡。来往的商客,络绎不绝。虽有兵把守城门,但也并未影响这座小城的人流涌动。所有人都有条不紊的接受着官兵盘查。 胡蛮儿几人挤在长龙般的人群中显的格外突兀,再加上几人的模样装扮,尤其是左良卿与陆嫣然这等模样脱俗之人。更别说胡蛮儿肩头还蹲着一只猴儿。引的周边行人驻足观望指指点点,之前甚至有几个地痞一类的人借着酒意上前搭话。无非就是看几人年纪不大,认为几人不过是初入江湖的雏儿。想要结识一下两位仙子一般的“美人儿”。当然,结果是几人只是被左良卿瞪了一眼,便识趣的溜之大吉。 像他们这些整日混迹江湖的浪子,自然还是有些眼力的。单凭一个眼神便能分辨对方身份定然不俗。 然而左良卿与陆嫣然似乎早已经习惯了这种被众星捧月般的感觉。并没有丝毫的情绪波动,只是默默的跟着人群缓缓移动。 张朝张虎二兄弟则不然,他们与胡蛮儿都是比较热情之人。第一次离开山门,难免会有些兴奋之感。总是这瞧一瞧,那看一看。一路上还会与胡蛮儿攀谈一番。若是没有这二人同行,估计胡蛮儿不被妖魔杀死,也会被那两个闷葫芦闷死。 此时人流尽头突然传来一阵喧闹。所有人都向城墙方向挤去。似是在围观什么。胡蛮儿本身就是个爱凑热闹之人,有心上前查看一番,奈何人太多,如何挤都挤不过去,又不能运行真气振开众人,万一再伤着别人。越是看不到,心就越痒的厉害。于是胡蛮儿用胳膊,捅了捅身旁同是踮起脚尖向前观望的张朝张虎二人。对二人轻声说道。 “张朝张虎,你们给我开个道,我上前看看。注意千万别伤了百姓。” 二人互相看了一眼,随即会心一笑。异口同声的道。 “是,小师叔。” 二人毕竟是堂堂武夫,力拔千斤之仕。这等小事如何能难住二人。只是轻轻一拨,面前的寻常百姓便相继向两边退了开来。只不过被推开的众人气不过,大多都是开口骂几句,随后看二人那熊壮如牛的块头又都悻悻的闭上嘴巴。哪有人胆上前理论一番。 几人身后的左良卿见三人胡来,刚要伸手阻止,只是手伸到一半,话还未说出口,三人已经挤到近前了。只得无奈的摇摇头。摔了摔衣袖。不再理会三人。陆嫣然则怀抱着手中那柄凉秋望着几人怔怔出神。 有时候胡蛮儿会想,这女子生的好看是好看,怎的如此这般,像是傻里傻气,但又不是愚昧。自与她结识也有十数日,从未听她开口过。莫非这小娘子是哑巴不成?就算是左良卿这般高傲之人,在几人有分歧时也会论上几句自己的意见。但是很多时候都被胡蛮儿以小师叔的身份无情的驳回了……就算左良卿再怎样看不惯这厮,也得受着。而她?只会怔怔发呆。甚至从未有过第二个表情。 言归正传,胡蛮儿在张朝张虎的开道下,轻松挤进了人群尽头,来到了城墙下。 刚才还满头雾水的胡蛮儿顿时豁然开朗,原来刚才有几位官兵前来张贴了一则告示。众人好奇心起,便都想凑上前查看。 胡蛮儿走上前仔细打量了一番告示上的内容,原来这是一则海捕文书。 大致意思就是说今日城中屡有待字闺中的姑娘被人掳走过夜,次日再送回。往往还都是那些大户人家的小姐,像什么马员外,刘老爷之类家境比较阔绰。 告示之上还附着一张笼统的画像,为何说笼统?因为画像只描绘了个大概,因为这个登徒子上门掳人时总是带着一块面纱,所以至今也没人见过真容。 告示的最后写着广召天下英雄合力捉拿此贼人,若有人可将他捉拿归案,愿献上白银千两。落款是扬州城的衙门,印有衙门大印。 起初胡蛮儿看这内容只当是图个乐呵,当看到最后那白银千两时瞬间眼前一亮。两只大眼睛滴溜溜乱转。 胡蛮儿是个爱财之人,可以说是个相当爱财之人,也许是因为自小苦怕了。 一千两呀,一千两可以给晴儿买多少好东西。想到此胡蛮儿的眼睛已经眯成了一条缝。 身旁的张朝张虎二人见胡蛮儿如此怔怔出神,有些摸不着头脑,伸手拍了拍胡蛮儿的肩膀开口询问道。 “小……小师叔?小师叔?你这是怎么了?” 经二人呼唤这才把胡蛮儿叫过神来。忙摆摆手敛了面上的笑意,正色道。 “张朝张虎,我问你,咱们师门的宗旨,你二人可清楚?” 见胡蛮儿如此正式的唤自己的名讳,二人也略有些紧张,微微躬身正色答道。 “回小师叔的话,师父交代过作凌霄观弟子要行侠仗义,惩奸除恶,斩妖除魔,为善,是大道也。” 胡蛮儿装模作样的点点头用赞赏的目光看着二人回道。 “嗯,不错,说的好。那此事你们怎么看?”说着指了指身后的告示。 “啊?什么事呀,看什么?”二人挠挠头一脸的不知所措。 胡蛮儿气的咬牙跺脚,伸手在二人头上咚咚敲了两下,呵斥道。 “朽木,朽木。真是榆木脑袋,当然是这淫贼了,现在这扬州城已经被这厮闹的人心惶惶那些待字闺中的姑娘们整日提心掉胆,这等天理不容的龌龊事我们作为山上人岂能不管,再者说,这也算是广结善缘,日行一善。你们说该不该管。” 二人被胡蛮儿赏了两个板栗后顿时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又不好说什么得罪小师叔的话。只好悻悻的回道。 “管?还是不管呀。小师叔说管那我们就管,小师叔说不管我们便不管。我兄弟二人全听您的。这样可好?” 胡蛮儿听到二人开窍,心中顿时乐开了花,但表面上还特意装作一副正义凛然的模样,走上前搂过二人的肩膀故意压低声音说道。 “咱们这纯粹是为民除害,可不是为了那一千两银子,如果是最后百姓们执意要酬谢咱们,咱们也不好太不近人情不是?当然我自然也不会独吞,咱们几人分了便是。还有,待会儿进城后我提起此事那两个木头若是反对,咱们就各自表态。你二人知道该如何做是吧……” 二人听胡蛮儿这番说辞才彻底明白胡蛮儿的最终目的,瞬间恍然大悟。若是再不明白估计胡蛮儿真的会再指着鼻子大骂二人是朽木不可雕了。 三人回到队伍中,左良卿看都没看三人一眼,只是冷哼一声,并未开口寻问来由。很快便跟着众商客入了城。 扬州城,以樱花最为著名,每到此番时节不说商客,就是前来赏花的文人墨客都数不胜数。城中主道两边植满了樱花树。路经此地时,偶尔会听到不知哪座酒楼雅间就会传来颂扬此景的诗篇。 樱花树下送君时,一寸春心逐折枝。 别后相思最多处,千株万片绕林垂。 听到此又不知是谁家小姐暗相思了。 此时的枝丫上樱花已是大开,粉嫩到今人心醉。初入扬州之人近乎无人不止步于此。就连左良卿与陆嫣然这等冷傲之人也不禁多看一会。别人还好,尤其是陆嫣然,三两步便跑到树下拉过一段枝丫凑上前嗅了嗅樱花的香气。 十天有余,胡蛮儿竟第一次见她笑了。微微翘起的嘴角,稍稍眯起的双眼,似诗,如画。简直是人面桃花相映红,一笑倾人城,再笑倾人国。 这一笑,引的路人纷纷驻足,就连胡蛮儿左良卿几人入目都有些痴了,似比樱花还要可人。即使陆嫣然再怎样的孤傲高冷,面对此时众人的观望,也有了些羞意,面上微微一红,随即便恢复如常。缓步走了回来,见几人还是痴痴望向她,当下冷哼一声,玉手搭在了身后束着的那柄凉秋剑柄之上。就连四周温度都缓缓下降。 四人见此动作这才慌忙定神,急忙开始转移话题。无非就是“今天的天气真好,这樱花太美了之类的话。”这才缓解了四周的冰冷。 只是他们不知,此时路旁酒楼的二楼靠窗处,有一位手持铁扇的翩翩公子正痴痴的望着他们离去的背影怔怔出神。嘴角还挂着丝丝微笑…… 几人奔波数日,虽是山上人,但也多少有些疲倦。便草草找了家尚且有房的客栈要了几件房。本来胡蛮儿是想节约些银两,他与左良卿一间,张朝张虎一间,陆嫣然是姑娘,自然是自己一间。可左良卿死活都不同意,宁愿自己掏腰包也不愿与胡蛮儿一间。可能还记着胡蛮儿看他那眼神。无奈之下胡蛮儿便多要了一间房。暂且住下。又让小二要了些饭菜送到诸人房间。 草草吃了些饭食,胡蛮儿便坐在踏上打起坐来。十多天的游厉,胡蛮儿发现自己功力竟有些精进。原本那处难以打通的窍穴,竟有些松动感。 师父曾经讲过,所谓的修炼一途便是内外兼修,外练身法体魄,内练真气流转,再所谓的真气流转便是打通身体各处窍穴,以便身体真气顺畅流转,练至高峰可以气化形。形成实际的攻击伤害。 而人体窍穴繁多,想要一一打开需要日积月累的磨练以及吐纳天地间的灵气,感悟这世间一切的规律法则。 而修炼者追求的便是靠着不懈的努力可以掌握或者打破这世间所有的法则,规律。像人们口中那呼风唤雨,顿挫阴阳的仙人不过是修道者修炼到一定的程度,掌握了某些自然法则罢了。 而境界的定义则是通过体内窍穴打开的程度来决定的,像所谓山下的一些常年练习外家拳的武夫,通过某种秘籍心法打开任督二脉便认为的登峰造极,在山上人看来只不过是入门最基本的过程罢了。 在任督之上还有无数窍穴需要打开,其中最为主要的便是百汇、鱼腰、耳门、承泣,统称下四门,依次是哑门、天柱、期门、气海,称作中四门再往上便天枢、天池、太乙、灵墟是上四门。最后若是能打通神道与神堂,那才真的会成为神一般的存在。 而胡蛮儿此时便要冲击承泣,若打通了这个穴位,胡蛮儿体内真气便多了一条可运转的周天。体内真气会更加充足。 胡蛮儿入定许久,但始终未能冲破体内承泣穴,不知不知觉中天色已然大黑,胡蛮儿收拢体内真气归于丹田缓缓吐出一口浊气。无奈的摇摇头。 冲窍这等要事最见不得急功近利,若不具备天时地利人和很容易便会走火入魔,轻则神智不清,重者则会魂飞魄散,彻底殒命。 胡蛮儿深知此番道理并未强求。打了些清水胡乱抹了把面上的汗水。便去敲响了其他人的房门。将大家叫到自己房间。 待大家坐定,胡蛮儿对身旁的张朝张虎悄悄使了个眼色,才缓缓开口。 “今日城外墙上贴有一则海捕文书,其大致就是说近日城中出现了一个淫贼,经常叨扰城中一些貌美女子,惹的百姓人心惶惶。遂召天下能人异世寻求帮助,来捉拿此贼。我是觉得作为山上人我们还是要出手管一管的。你们怎么看?” 胡蛮儿说完扫了一眼众人,随后望向左良卿,目不转睛的注视着他。然而这次左良卿却反常的没有反对,好似没听到一般不停的把玩着手中的茶盏。胡蛮儿心中有些疑惑故而诧异的再次开口道。 “嗯?良卿,你怎么看?” 左良卿听胡蛮儿点名要自己作答,轻蔑的一笑开口。 “这有何好说的,你是小师叔,你说如何便如何吧。” 听到这个回应胡蛮儿刚喝进口中的一口茶水差点喷到左良卿脸上。左良卿作势伸手去挡,好在胡蛮儿强行忍住,不然非得被这厮刺上一剑才会解恨。 胡蛮儿如何也想不到左良卿如此好说话,随即扭头看向窗前的陆嫣然。 “嫣然你觉得呢?” 胡蛮儿讪讪的问道。刚说完就觉得自己问的有些多余,问她能问出个子丑寅卯。刚想转移话题。只听窗前传来一悦耳声音。只一字。 “杀。” 顿时屋内气温急剧下降,似起冰霜。 胡蛮儿双手拍桌,猛的站起身,深深吸了一口气。只回了两个字。 “我去。” 观道册 第十一章 献计 昨夜几人商讨良久,虽已决定拿贼,但还是毫无头绪可言。毕竟几人谁也不曾见过这淫贼。仅凭一张笼统的画像?简直是大海捞针。 商量来商量去,最终也没商量出个所以然。只得各自回房安睡。 今日胡蛮儿早早便起身练拳。平日里习的古朴拳法虽已烂熟于心,伸手便来。但还是每日都要练上一练。一来可强健体魄,二来胡蛮儿认为不管是何拳法真意,每日挥拳千下总会有所精进。往往这种笨办法最是可行。 正所谓,不积跬步,无以至千里;不积小流,无以成江海。 或许是习惯使然,每次的汗流浃背都会让胡蛮儿神清气爽。 习过拳的胡蛮儿闲来无事,便拉上张朝张虎走上街头。虽说胡蛮儿自小便在这江湖浪迹。但毕竟上山已有三年之久。此次下山还是多少有些新奇之感。 城中还是如昨日那般车水马龙。三人自城东逛至城西,只用了三个时辰,可见这扬州虽有名,但着实是小的可怜。 城西有条清澈的小河,河中泛着一艘载客的小舟。舟上坐着的往往都是些阔家公子小姐,不知从何处到此游玩。 身后丫鬟们为其撑着画有山水的油纸伞遮阳。生怕这旭日晒伤了自家主子。 舟后的船夫卖力的撑着篙。也不知是枯槁的船夫无力还是今日水流湍急。小舟总是行的很慢,便听到公子对身后船夫的谩骂不绝于耳。也不知此番辛苦那些公子哥们会打赏几个铜板。 胡蛮儿每每见此心头都会有些酸楚。世间又有多少人似船夫这般辛勤劳作却吃不饱穿不暖的人。 当年的自己又何尝不是如此?街头卖艺,换取一日的温饱,况且有时连最起码的温饱都解决不了。露宿破庙,天为被地为床的日子历历在目。 胡蛮儿此时心情有些低靡。他抬头望天,旭日的暖阳洒在自己身上略略有些温热。河间的微风拂过丝丝杨柳又自胡蛮儿手中略过。 胡蛮儿似有所悟,缓缓坐下。闭目窥内,引体内真气缓缓游走。一丝丝真气开始凝聚,如一条条小溪汇聚成江河。随后引至承泣,骤停于此,蓄势待发。胡蛮儿放至双腿的手掌猛然握拳,仅仅是一瞬间全力冲向承泣穴的那道堡垒。随后便是所有真气如大江入海般自承泣处运行一个周天倒灌回丹田。 胡蛮儿再引真气流转几回,稳固自身的筋脉。随后幽幽睁开双目,缓缓吐出一口气。再次望向那艘小舟,然后拱手深深的一拜。 身旁的兄弟二人自然知道胡蛮儿是破镜了。心中也为这个小师叔高兴。虽说小师叔年纪不大,入门时间也不长。但天赋与悟性还是说的过去的,短短三年就攻破了承泣。这对那些天赋平平之人来说那是相当困难的。有些人甚至一辈子都达不到这个境界,除非能得到天大的机遇,或者有高人有助。 二人走上前微微一拜,齐声道。 “恭贺小师叔破境。” “得了吧,区区承泣。比你们几个还差的远呢。若不是今日到此我也不会得此悟道的机会。恐怕承泣这关还要等好久。还好,还好。”胡蛮儿摇头苦笑道。 闲逛了一会,三人便回到客栈。正巧已是正午。几人也有些饿便吩咐小二烧了些饭菜,让张朝张虎将左良卿与陆嫣然叫下来,在楼下找了个角落吃了起来。 陆嫣然为了不引人注意,特意带了一顶斗笠,斗笠下方缀了一层薄纱,只遮住了面容。 客栈本身生意做的不错,不说客房,单是这酒楼生意便红火到不行,几户座无虚席。嘈杂无比。 其实胡蛮儿与张朝张虎他们并不在意,毕竟三人都喜热闹。只是左良卿与陆嫣然有些别扭,但也不好直接离去。只得将就下来。 饭吃到一半,忽听临桌有位吃客猛的拍了下桌子,嚷嚷道。 “哥几个,听没听说咱扬州昨日来了个美人?跟天上下来的仙女似的,那皮肤嫩的呦,都能捏出水来。” “仁兄说的可是昨日城门处折樱花的那位?我也听说了,但没见着。仁兄你可见着了?快跟大伙说说是不是真有传闻中那么美。”其中一人附和道。 “岂止是美呀,若今生有幸与佳人共饮,使我减寿三年都心甘情愿。若能与佳人共度良宵,隔日取我性命都在所不惜。你说美不美。”吃客明显有些醉了,说起话来嗓门难免有些大。引的众人纷纷向他这边望过来。 胡蛮儿自然也听到了,瞬间一丝光在脑中闪过,嘴角缓缓上扬。 听到此处,陆嫣然有些恼火。毕竟话题都是关于她的。似她这般孤傲之人岂会高兴沦为他人的谈资。 陆嫣然伸手握住桌上的佩剑,欲起身教训这人一番。还未起,便被一旁的胡蛮儿按住肩膀。陆嫣然不悦的看向胡蛮儿。胡蛮儿则笑嘻嘻的给她递了个眼色,示意陆嫣然稍安勿躁。 陆嫣然看向胡蛮儿,不知胡蛮儿为何阻止自己,只好坐回凳子,想看看胡蛮儿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只是身躯微微一震,震开了胡蛮儿搭在自己肩膀的手。 胡蛮儿手被震开,顿觉有些尴尬,只好悻悻的挠挠头。缓缓走至柜台要了一坛上好的桂花酿。拎着酒凑到刚才那醉酒的食客身旁,拍了拍食客的肩膀,假装微醺道。 “这位兄台,方才听你谈及美人一事,小弟见兄台见识渊博,自己出来乍到也不知去哪快活,特意献上一坛桂花酿。想与兄台请教一番。咱们边喝边聊,如何?” 食客见有人送酒自然是一百个愿意的。几人给胡蛮儿腾了个地儿,让胡蛮儿坐下。随即便有一搭无一搭的聊了起来,无非就是那些谁家小姐待出阁,哪家风月地儿又出了头牌。最后还是被胡蛮儿引到陆嫣然身上。胡蛮儿故意装腔作势低声说道。 “兄台有所不知,昨日你说的那位美人,小弟也有幸得见了,那当真是仙子下凡,不染凡尘之人。不瞒您说,小弟对她也是念念不忘故而悄悄跟着她想看看她夜宿何处,还真让我跟着了,这位仙子就在此间客栈。这不,小弟已经留宿一夜了,但还未见到这位仙子。” 食客听罢猛拍了下桌子,吼到。 “什么?兄台此话当真?美人当真在此?” 此话一出,店内所有食客的注意便又集中到此桌,一时鸦雀无声。随即便是嘈杂的议论。 胡蛮儿小心翼翼的扯了扯食客的衣角,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低声抱怨道。 “哥哥唉,你小点声,让人知道不好。别人还不得将小弟我视做淫贼拿了问官呀。” 食客自知唐突,忙拱手作揖,敬酒赔罪。 角落的陆嫣然见胡蛮儿有些胡闹,本身就有些恼火,强压着想要拔剑的冲动,缓缓站起身,拿剑离开,经过胡蛮儿身边时用剑柄狠狠的顶了一下胡蛮儿肩头。疼的胡蛮儿龇牙咧嘴。 胡蛮儿见目的达到,也不愿与这些醉汉多攀谈。不一会也偷偷溜走。待几人发现时胡蛮儿已经回到楼上客房。 待左良卿三人归来。胡蛮儿叫上他们便扣响了陆嫣然的房门。 房门刚刚打开,胡蛮儿只看到一抹青锋瞬间出现在自己的面前,胡蛮儿下意识的歪头后退一步,方才躲过这一剑。但还没等胡蛮儿松口气,青锋再至,此次是自上而下笔直的劈下。胡蛮儿见以避无可避只得运转真气集结于手。伸出两掌猛然合十硬生生夹住了劈来的一剑,但剑虽止,剑气犹在。还是被剑气削去了一片衣领。片刻后胡蛮儿见执剑人再无动做方才长长的松了一口气,后背也被冷汗打湿,正暗自庆幸。 此时后面的张朝张虎见此急忙上前扶住胡蛮儿,而后轻轻拨开那柄依然指着胡蛮儿的凉秋。 当然,陆嫣然并不是真的想杀了胡蛮儿,只是想教训一下他为自己出口气而已。可胡蛮儿却真有些恼了,哪跟哪呀,这么点事儿至于如此动怒吗?若不是自己机敏这会真得去给阎王爷鞍前马后了。 想到此便推开张朝想要去理论一番,但转念一想,自己确实做的有些不当。事先也没跟人家商量,而且人家还是位女子,的确不妥。只好稍稍整理了一下自己凌乱的衣襟拱手陪笑道。 “陆师侄,方才楼下的行为是我的不对。有得罪师侄的地方,还望海涵。其实这其中是有缘由的。你且听我解释一番再动手不迟。” 说着便径自进入屋内,身后看热闹的左良卿满脸堆笑,也跟着进入屋内。 陆嫣然怒气未消,但听胡蛮儿说内有蹊跷还是跟着他回到屋内坐下。 待几人坐定,胡蛮儿才缓缓开口。 “我等昨日商议捉贼一事一直也毫无头绪,毕竟我等都不曾见过此贼。扬州虽小但也不能挨家盘查。方才听楼下醉汉提及陆师侄,我才想到一法子。既然我等找不到淫贼,索性让淫贼来找我们。” 胡蛮儿稍作停顿继续开口道。 “陆师侄天生丽质自不必多说,昨日陆师侄树下折樱更是名噪一时。方才我放出话说师侄在此便是想要引这厮出来。他不是爱美人吗?咱们为他施一则美人计,引出他这一条大鱼。如何?” 胡蛮儿一口气说完觉得有些口干,低头饮了一口茶,然后看向众人。 其他几人倒没什么意见,觉得此事可行。陆嫣然则有些反感,但毕竟也没有其他更好的办法,最终只得点头。 说做便做,次日胡蛮儿几人便上街为陆嫣然购置了些着装用的胭脂香囊,还为其添了件华丽些的衣裙。随即便回客栈打扮一番。 毕竟还是女子,对于梳妆还是有些与生俱来的天赋。经过一番收拾,并换下了那身洁净的素袍。当陆嫣然再次出现在众人面前时,看呆了几人。就连胡蛮儿都不由得为之心动,但一想到家中的晴儿还是按住了心中那股悸动。 当真是倾国倾城。尤其是一向冷傲的陆嫣然此时一副小女儿作态,微红的面容,确实似不食烟火的尤物。 胡蛮儿伸手怼了怼身边同样看呆了的左良卿,开口道。 “要不你也扮上?说不定那淫贼偏偏对你感兴趣呢?” 左良卿扭头斜视着胡蛮儿冷冷的回道。 “找死?” 观道册 第十二章 拿贼 待收拾妥当,几人在扬州仔仔细细的逛了个遍,专门挑人多的地方。只是如此就引的扬州城轰动不以,几乎无人不知美人的行踪。 虽然走到哪都会有人注意自己,但对陆嫣然来说却是自小便没有过的放松。 可以借此由头毫无忌惮的四处游览。心情自然是大好。心中对胡蛮儿那仅存的芥蒂也荡然无存。 就连话都比平时多了许多。返回客栈时天已经黑了。金黄的月牙儿悬于天际,与灯火下的扬州有着鲜明的对比。 几人草草的用过饭食便各自回房休息,只是都保持着警惕。只待淫贼自己送上门。 胡蛮儿坚信,自己这次谋划定然会引出此贼。胡蛮儿负手立于窗前,望着窗外的明月,月光幽幽洒在胡蛮儿身上,若此时有人见到胡蛮儿会发现此时的他竟有些凄凉。 下山多日不知自己心心念念的晴儿现在如何。是否像自己一般的挂念着他。 胡蛮儿伸出手指轻轻抚了一下老旧的窗台,望着天际的明月,落寞之感无以言表。 “晴儿此时是否与我这般望着这如画般的月呢?”胡蛮儿自言自语道。 但随即自嘲一笑,若这月真能传心达意,那这世间所有痴心的人儿会有多少诉不完的衷肠。 孰不知,此时的凌霄峰之上,一温婉美人正于灯下缝制着一件大红喜袍,一针一线红丝绕指。 若是细看会发现女子手指处已满是伤痕。这不,稍稍不注意又被针刺中了手指。 一滴鲜红的血液自伤口慢慢溢出,凝聚成珠滴落于喜袍之上,融入其中竟看不出丝毫。 女子将手指含进口中轻轻吮吸掉那与袍子同色的鲜血。抬头看了看窗外那皎洁的明月,嘴角挂起了一丝微笑,夜里的山风微凉,女子紧了紧身上披着的纱衣,眸中隐有晶莹闪动。 只是稍作停顿便继续赶制那身喜袍。 “一定要赶在蛮儿回来之前将这件袍子制成,他说过回来便娶我。”女子这样想着,嘴角始终挂着那丝可人的微笑。 目中满是柔情。胡蛮儿伸手关上那扇岁月斑驳的木窗,缓缓走至塌前和衣而卧,只是蜷缩起了单薄的身子,一片落寞。 深夜,朦胧中屋顶传来轻微的瓦片碎落之声,胡蛮儿猛然坐起,幽幽一笑。 “来了。”随即猛然翻身下榻,猫腰行至窗前轻轻打开那扇木窗,侧耳倾听房顶的窸窣声。 随着脚步的临近,胡蛮儿伸手,五指成爪虚空一爪,安睡在床头的那柄多年来一直舍不得扔如今又被他一同带下山的破铁剑,颤抖着凌空飞起,瞬间便落入了胡蛮儿手中。 胡蛮儿握剑轻轻踏上窗台,猫着腰等待着最佳时机。片刻后有轻微落地声传至胡蛮儿耳内,胡蛮儿嘴角微翘,脚尖轻轻一点身形如鬼魅般无声飘出。 顺着窗外的屋檐,几步便来到陆嫣然的窗前。将手指用唾液打湿,轻轻捅破了那层薄如蝉翼的窗纸并眯起眼睛向里看去。 黑暗中屋内落针可闻,没有丝毫异样,只有静谧。甚至连呼吸声都未曾听到。 胡蛮儿觉察到似乎有些不对,再看塌上,竟然无人。胡蛮儿心下顿觉不妙,一掌击在木窗之上,木窗应声破碎。 身形一闪便踏进屋内,随即四下查看,并未见到任何人,只有淡淡清香。 胡蛮儿轻轻嗅了嗅忙用衣袖遮住口鼻,这阵阵清香竟是迷药。心道不好,当下夺门而出。 几个健步便冲上街道。深夜的扬州似是入眠的雄狮,没有一盏灯火仍然亮着。 毫无白日的那种盛世繁荣之景。只有远处偶尔传来的打更声,断断续续听不真切。 借着皎洁的月光,街道上有风吹过,带起了片片落樱。胡蛮儿心下着急,满脸的肃穆。 忽的对面房顶之上有个身影转瞬即逝,胡蛮儿像抓住一课救命稻草般跃起追去。 又带起了片片樱红。只是片刻便落在了方才那人影出现的地方,但人影早已先他一步遁去。 胡蛮儿担心陆嫣然有事,不仅仅是师出同门,毕竟诱敌这一计是他胡蛮儿献的。 于情于理都要救回陆嫣然。来不及多想只得奋力追去。尽管胡蛮儿已是山上人,身法与功力都不是常人可以企及的。 但却无论如何追都只是看到对方的影子而已。追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胡蛮儿便已然看不到对方的身影了。 胡蛮儿只好停下了脚步,环顾四周,原来已经追出了扬州,追到了城郊的一处山林中。 林中耸立着棵棵粗壮的白桦,四周一片黑暗,只有丝丝点点的月光,透过浓密的枝丫落在地上。 胡蛮儿恼火的一拳击在身旁一颗枯死的白桦之上,惊起了几只栖息在枝丫上的黑鸦,伴着恼人的嘎嘎声四下逃窜。 此时的胡蛮儿心中悔恨不已,若真是救不回陆嫣然,自己如何对得起众人。 是自己小看了这可恶的淫贼。这时身后突然传来了一声脆响,应是被踩断枯枝导致的声响。 胡蛮儿猛然拔剑回头,双目死死的盯着来人。眼前的来人身材高挑细长,着一身黑色素衣,面上蒙着一层黑纱。 朦胧中看不清他的面容。只能看到裸露在外的眉目,看上去有几分清秀,面容应是有些俊朗才是。 最主要的是此人肩上正扛着一女子,看样子应是陆嫣然无疑。胡蛮儿并没有急于出手,只是静静的望着这个不知深浅的家伙。 从这家伙扛着一个人还能游刃有余的甩开自己来看此人的能耐应是不在自己之下,自己贸然出手若是不敌怕是会坏了救人的机会。 只能是先僵持着盼着左良卿几人能找到此处,一同出手降了此人。还未待胡蛮儿开口试探,来人却先开口询问,声音清脆却有力,又带有一丝玩味。 “这位小哥,你自客栈追在下至此,莫不是也看上这位姑娘了?这就是小哥你不对了,所谓君子不夺人所爱。这姑娘可是我先看上的,凡是得讲个先来后到吧。若是你执意要强取豪夺,那可别怪在下出手了。我本无意伤人,你可别自讨苦吃。” “我呸,无意伤人?如此说来你还是个好人喽?好人会半夜闯进姑娘家闺房?掳走人家姑娘?还专门挑漂亮姑娘?你看这几日扬州城被你祸害成什么了。得了吧。不妨告诉你,你肩上这姑娘是老子的师侄,老子是特意来救她的。顺便拿了你去问官赚个赏钱,有本事先折了我这手中的剑再说。”胡蛮儿大义凛然的晃了晃手中的剑反驳道。 对面男子眯了眯好看的丹凤眸子,略带嘲讽的回道:“我闯姑娘闺房可不是为了祸害人家,这其中缘由我无需与你解释。劝你还是回去吧,待我办完我的事,我自然会将她完好的送回去,保证不碰她一根寒毛。” “哦?说的同真的一般,我差点就信了。淫贼就是淫贼,当真是巧舌如簧。”胡蛮儿鄙夷的看了对方一眼不屑一顾的说道。 “懒得理你。”黑衣人不想与胡蛮儿多做纠缠,转生欲走。胡蛮儿见他要走,当下也顾不了多少,抖了抖手中铁剑轻轻一挑,脚尖猛然点地,整个人瞬间弹起,手中剑便直直的朝那人后心刺去,刹那间剑尖便已至那人身前。 眼看便要刺穿此人的身子,却见此人突然凭空消失,陡然出现在胡蛮儿身后。 不知是他身法太快看不真切,还是精通某种秘法能来去自如。胡蛮儿察觉身后有异,来不及做出反应,手腕翻转瞬间将剑尖方向调转,平平的削了过去,只听噹的一声,剑身斩在了一硬物之上,擦出阵阵火星。 定睛一看,原来那人手中不知何时出现了一把精致的铁扇。不知是何材质所铸,坚硬无比。 任凭胡蛮儿如此一斩,竟不能在上面留下一丝印迹。在胡蛮儿一斩之下那黑衣人身形略有后退,只是瞬间便稳住身形。 目中闪过一丝赞许,开口道。 “不错呀,年纪轻轻跨过承泣,假以时日定有所作为。不过现在你在我眼中不过是一只蝼蚁。快回吧。我真不想伤人。”胡蛮儿略有些惊讶,惊的是此人既识承泣,必是山上人。 既为山上人又怎会做贼?一时想不明白,也懒的再想。管他是好人坏人反正现在是敌人就对了。 随即便不再理会此人的话,提剑再次前冲,只是待他再次抬头时此人身影竟再次消失。 胡蛮儿只是微微愣神,却不知自己左侧陡然出现了一把泛着寒光的铁扇,结结实实的砍在了自己的脖颈处。 胡蛮儿只觉得天旋地转,然后缓缓的倒在了松软的地面上。最后看到的画面便是黑衣人扛着陆嫣然缓缓离去的脚步。 观道册 第十三章 淫贼宫保九 又是那该死的梦魇,宁静的山村前一刻还是欢声笑语,村民的相亲相爱。下一刻便是尸横遍野,残垣断壁。无数个幽怨的眼睛死死的瞪着自己,四周笼罩着望不到尽头的血雾,使人看不真切。胡蛮儿伸出稚嫩的小手想抚摸那个离他最近且熟悉的人的脸庞,可触碰到的确是不切实际的幻影,就像有人往静止的湖面投掷了一颗石子,荡起了阵阵涟漪。胡蛮儿无助的缩在一个角落瑟瑟发抖,然后是一张张脸自他的身体穿过。有父亲,隔壁的刘妈妈,甚至是儿时陪伴自己的那条黄犬。最后竟然出现了,师父,晴儿,左良卿,陆嫣然,张朝张虎。一切与他紧密相关的人,所有人冷漠的望着这个无助的孩童。没有一个人愿意伸出手拉起他。仿佛所有人都在对他重复一句话;“是你,是你害死了大家。你才是魔。”任凭胡蛮儿如何哭喊如何挣扎都无济于事。“小师叔?小师叔?你没事吧。”当胡蛮儿再次睁开眼睛,发现自己已然回到了几人栖身的客栈中。正躺在自己房中的塌上,张虎正用他那有力的大手猛烈的摇晃着自己的身体,试图叫醒自己。胡蛮儿有些茫然,片刻后猛地坐起身子,开口询问道。“陆嫣然呢?有没有带回来。淫贼捉到了吗?”张朝张虎谁都没有发声,只是低头不敢直视胡蛮儿的眼睛。胡蛮儿焦急的扭头看向一旁抱着双臂一言不发的左良卿怒斥道:“问你们话呢。人呢?”左良卿面露无奈之色摇摇头回道:“没,我们赶到之时只发现你躺在地上。周围什么人都没有。更别说淫贼了。”胡蛮儿听到此握起拳头狠狠的砸在了床梁上,过了好一会才渐渐冷静下来。当张虎缓缓递过一条方巾时胡蛮儿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全身都已被汗水打湿。胡蛮儿伸手接过方巾,擦了擦身上的汗水,再次开口询问:“你们是如何发现我的?”这时张虎才抢先一步回道:“当我们觉察到异常时,便马上追出来四下寻你们,可还是迟了些,只能大概看到你们的身影而已。我们便去追你。可…..可毕竟还是有些距离的,跟着跟着便跟丢了,还是多亏了你身边那只猴子。若不是它领我们过去,可能现在我们几个还在四下寻你。”来钱听到他们提及自己,三两步跳上床攀上胡蛮儿的肩膀习惯性的翻弄着胡蛮儿的青丝。似乎胡蛮儿头上永远有捉不完的跳蚤。胡蛮儿欣慰的伸手拍了拍来钱的脑袋。也不知道前世与这泼猴种下了何等深厚的因果,以至于现在这猴头这般的对自己不离不弃。圣人常言人之初性本善,那后恶的便是人心吗?许多时候人往往不如动物来的真实。它们的世界没有尔虞我诈,亦无恩怨情仇只求裹腹而已,仅此而已。若说善,便无人可企及。它们才是大善。胡蛮儿长长叹了一口气,缓缓起身拱手对众人道:“此次失利,怨我太过自负。之后我便一人去寻,若寻得还好,一日寻不见我便一日不回山门。若师门怪罪,我愿担负所有罪责。”说完便背起剑匣外出寻人。只是刚走至门口便被旁边靠在门上的左良卿伸手拉住手臂。看都不看胡蛮儿一眼开口道:“你一人去寻?你去哪寻。就算给你寻到又如何,你能与之一战?再说这事我们都有责任,老子不用你给我担着。依我看还是需要从长计议。这件事急不得。我们一起想办法,你先说说情况吧。”胡蛮儿听左良卿如此说,方才冷静下来,自己确实有些冲动了。左良卿说的在理。此时不可操之过急,是自己想的过于简单了。这才重新回到屋中坐下对众人详细讲述了昨夜的经过。经过一番叙述几人纷纷闭口不言,许久还是左良卿打破了沉寂,开口道:“这样看来,此人的实力不容小觑,既然能在我等有所警戒的情况下不声不响的掳走陆师妹,并将胡…..小师叔一击打晕,那此人必然并非一般的小贼。到底是何方神圣呢?若真是山上人又怎会贪恋这凡尘的美色?”胡蛮儿摇摇头表示不解,但随即开口道:“不管他是何人,人我们是肯定要寻的。这样吧,我们分头去找,若是找不到便通知山门,让师门帮忙寻人。既然是山上人,不可能不在江湖留名。你们意下如何?”见无人反对,胡蛮儿起身再次背起剑匣开口道:“事不宜迟,现在就出发,我怕若是迟了陆师侄会有危险。”当即便领先夺门而出。暮秋的日总是落的很早。天际的云好似初为人妻的姑娘的面颊,绯红中有些苍白。胡蛮儿站在一座不知名的山峰顶端,望着山下的扬州心中担忧越发浓烈。从日出寻到日落。这茫茫苍穹下寻两个人简直是大海捞针。寻了一天,四下打听。也没有一丝一毫的消息。胡蛮儿有些沮丧的回到客栈,见几人都已回来了。只是众人面上都如他一般不见喜色,胡蛮儿知道必定是无功而返。便没再开口询问。越是寻不到,胡蛮儿心中越是愧疚。只得默默的回房休息。一夜无眠,次日清晨天刚放亮,几人便聚集到一起商量今日该如何去找。若今日再找不到只好禀报师门,让师门代为寻觅。只是几人刚刚坐定,就听有咚咚的敲门声传来。 几人互看一眼,都有些讶异。但还是上前打来了木门。吱呀过后,几人当场愣在一旁。 敲门者不是旁人,正是当下苦寻的陆嫣然,只是陆嫣然身后还站着一位翩翩公子。英朗俊俏。长发及腰,鬓角两缕青丝垂下。关键是手中握着一把铁扇,正自故儒雅的扇着。 胡蛮儿一眼便认出此人正是掳走陆嫣然的黑衣淫贼,当即便拔剑向他刺去。以至于身边几人都来不及做出反应,剑已然来到那人近前。电光火石之间,一柄突如其来的剑挡住了胡蛮儿全力刺出的剑尖。 叮的一声将胡蛮儿的剑弹了开去,胡蛮儿诧异的看向陆嫣然。 还未待陆嫣然开口解释,身后的公子却伸手拨开挡在身前的剑抢先开口说道:“小兄弟,不要那么大火气嘛。咱们可是远日无怨近日无仇。何必非要至我于死地呢?我不是早就告知你我会安然的将陆姑娘送回来吗?你非不信。” 这下大家更是丈二和尚摸不到头脑了。这算哪门子事儿呀。世上还有淫贼掳走姑娘再送回的,什么都不做你图什么。 几人疑惑不止,只好将目光放到陆嫣然身上,想要得到合理的解释。 但陆嫣然并没有满足大家的好奇之心。只是瞬间的神色黯然,随即便恢复如初。开口道:“没事了,他不是坏人,也未曾……未曾加害于我。总之……不是敌人,没必要出手。”说着还看了一眼身后的公子,眼神中的复杂之色彰显的淋漓尽致。话毕也不管别人如何想,就转身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几人心中疑惑更深,但既然陆嫣然自己都说无事了那他们自然也不便再多说什么。只好各自悻悻回房。 待众人走后胡蛮儿才发现,方才那公子还站在门外,微笑的望着自己。见胡蛮儿看他幽幽上前一步拱手作揖道:“在下宫保九,前日贸然出手若是伤……”未待这位唤做宫保九的公子说完,胡蛮儿便砰的一声将房门关上了。 胡蛮儿转身啐了一口自言自语道:“呸,什么玩意儿,长得这么儒雅,竟干这龌龊之事。不是坏人也未必是什么好人。” 门外宫保九见此也并未恼火,尴尬的摇头苦笑,随即也大踏步离开了客栈。 观道册 第十四章 伴雪,踏歌行 宫保九前脚刚刚踏出客栈的门槛。身后便出现了几位神秘的黑衣人,全身笼罩在黑袍之下难以看清真实面容,只有一位略微靠前的矮小老者并未与他们一样。 老者实在过于矮小,只能刚刚与宫保九的胸脯持平,头发雪白且凌乱。上身着一羊皮马甲,下身穿一条满是灰尘的破裤,裤腿高高挽起,漏出他那枯枝一般的小腿。身后则背着一硕大的酒葫芦显得有些别具一格。 其实老者并不矮,只是实在驼的厉害。才会让人看上去觉得下一秒就会被风吹倒一般。 宫保九有所察觉后并未转身,只是习惯性的打开手中铁扇缓缓扇动,用一种蔑视群雄的口吻道:“你们怎么来了,不是说过不允许你们跟着吗?” “先生独自一人出门,老奴几人实在放心不下,如今局势有些不受控制。若是先生有何不测,我等……我等真的是难辞其咎啊。”老者微微欠身嗓音及其沙哑,好似山林受惊的黑鸦。 “刘老头说的是呀,先生。您要出门咱们几个不敢拦着,可您要不让咱们跟着护您周全,我等誓死不从……”老者话音刚落,身后几人当中的一人上前一步开口插话。只是听声音便可知道,此人定是一女子无疑。 “是啊,先生。还望先生三思。”随后其他人附和道。 宫保九听后无奈摇摇头,撇了一眼几人。似是有所妥协。拿出铁扇在方才说话的那名女子头上轻轻敲了一下。随后开口说道。 “死丫头,你们眼里还有我这先生吗?抗命不说还敢威胁我。罢了……跟着便跟着吧。只是有一点,不许露面,不许插手我要做的事。若是不听,你们也别再叫我先生了。”宫保九略带严肃的对几人说道。 几人听后全部后撤一步,恭恭敬敬的答了声是。随后宫保九对几人挥了挥手,示意几人可以离开了。几人拱手作揖,只是瞬间便消失在原地。 宫保九望着几人消失的地方怔怔出神,片刻后缓步离去。 次日一大早,胡蛮儿便起身练拳,又是一阵拳意挥洒,大汗淋漓。 今日便要继续赶路了,胡蛮儿特意去了一趟扬州的马市,为他们几人挑选了几匹还算过得去的良驹,毕竟还有好长一段路要走。也不能老是靠双腿走着呀,若是如此还不知道得走到猴年马月。家里晴儿还在眼巴巴盼着自己早日归来呢。所以胡蛮儿思前想后还是决定忍痛购置几匹坐骑。一来能加快脚程,二来也不需要那么累。 此番忙活来忙活去,捉淫贼的事最终还是泡汤了。每每想到那白花花的一千两银子。便会让胡蛮儿心中像泼了热油般的疼痛。 其实胡蛮儿不怎么讨厌宫保九,但是这煮熟的鸭子飞走了怎能让胡蛮儿无动于衷。只是这话又不能挑到明面处说。只能暗自记在宫保九身上。 按说暮秋时分的天气应是多绵雨才是,可此时的扬州上方却奇异的飘起了零星的雪花。好似春日里丝丝点点的杨絮。 胡蛮儿几人跨马缓步在通往北方的官道上,并未疾行。此刻见天上飘下点点寒星,纷纷抬头望向天际。胡蛮儿伸手接住一片雪,还未来得及细看,便以融化在手心。 如今这世道乱也就乱些吧,连这天都比以往反常。 胡蛮儿有些惆怅,刚想夹紧马腹唤众人快行,以免雪越下越大,找不到下一个落脚点。谁知身后突然传来几声若有若无的呼唤声。因为离的太远听不太清,远远看去应是一人驾马奔来。 待近了才看清原来来的不是别人,正是昨日那位不招人待见的淫贼。 奔至几人身前,宫保九急忙勒住手中的马缰,稳稳停下身型。单单是看这马停的如此稳健,便可以看出宫保九这匹,比胡蛮儿几人的这些马不知要好上多少倍。 胡蛮儿望着这个让他“又爱又恨”的人。咬牙道:“嘿,我说,你没完了。之前的事我们不计较就算了,你怎么还成跟屁虫了。走哪都能碰到你是吧。” “别,小兄弟……不……是胡兄弟。别误会,之前听陆姑娘说你等要往北去,这不。在下也要北行。正好同路,在下一人着实有些冷清。一起走有个伴也好解解闷不是,是吧陆姑娘。”说着还特意向陆嫣然那边看了一眼。 陆嫣然抬头与之对视,良久才扭过头去不再看他,并未开口言语。 这时胡蛮儿却接过话茬不耐烦的道:“谁跟你是兄弟,你冷不冷淸跟我们有屁关系。我们此去是有要事,耽搁不起。再说了,我们几个可没那闲工夫跟您去掳姑娘。”说完还特意看了一眼陆嫣然。 陆嫣然面上微微一红,狠狠瞪了一眼胡蛮儿。 宫保九这时有些尴尬的摸了摸高挺的鼻梁回道:“胡兄弟,天大的误会。这件事事出有因,一句话两句话也说不清。日后有机会我再与你好好解释一番,你看可好?当然为表歉意,接着来的行程中所需要的一切盘缠,都由在下一力承担如何?”说完宫保九用力的拍了拍自己的胸脯。 听到盘缠都由他出,胡蛮儿瞳孔瞬间放大了许多。若此时离近些看,会看到胡蛮儿眼中已经堆满了铜板。 胡蛮儿催马上前一步,刚好搂过宫保九的肩膀,满脸堆笑道:“兄台,此话当真?” “自然,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宫保九陪笑回道。 “你看,咱这叫不打不相识。我也不是为了钱,就是觉得你这个人也算性情中人,与我投缘。不妨一起北行,还可以把酒言欢是吧。唉?你叫……宫……什么来着?”说着胡蛮儿还在宫保九肩上重重的拍了两下。 “在下宫保九,宫殿的宫,保护的保,九天揽月的九哈哈。”宫保九再次报上家名。 “宫保九?这名字奇怪的紧。有何含意吗?”胡蛮儿听他再次自报名讳,才记起此人昨日说过,自己给忘了。这才有些奇怪的问。 “因为家中在我之前有过八个兄长,不过在很小的时候就夭折了。到我的时候家父为图吉利,便赐我保九二字,寓保护老九之意。谁知还真让我活了下来。”宫保九解释道。 听宫保九这么解释,胡蛮儿才明白了个七七八八,就像当初私塾先生为自己赐字蛮儿那样。不也是希望自己能壮如蛮牛,无病无灾吗?天下老人都如此,哪个不希望自己儿孙多福多寿,福禄同行?想至此,胡蛮儿便自心底与宫保九亲近了几分,并无刚开始那般厌恶了。 此时头顶的雪花似乎有些愈下愈大的感觉,苍穹的乌云越积越厚。一眼望去竟有些令人心生惧意。生怕万一落下几片,会将人砸个粉碎。 胡蛮儿紧了紧身上较为单薄的袍子。对大家开口道:“咱们还是快些赶路吧。应是赶不到下个城池了。看能不能找到个破庙,容我们避过这段风雪。” 几人无议,猛拍缰绳,一路狂驰而去。只留下了片片积雪,与串串蹄印。 当真,风雪愈演愈烈。好在几人运气还算不错,真让几人碰到了个可以栖身的断崖,崖下有处不知何人挖凿的石洞。应是附近不知哪家官宦人家,为府上老爷修建陵墓,采石时挖的岩洞。 岩洞本身不小,可容数十人栖身。几人进入其中,掸了掸身上的残雪,各自分工寻了些干枯的木柴,点燃取暖。闲来无事便各自打坐修行起来。 但远处的陆嫣然与宫保九却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什么。 胡蛮儿微微睁开一只眼偷瞄着二人。越看越觉得奇怪。 随即用胳膊肘捣了捣身旁的左良卿,左良卿察觉后睁开眼疑惑的看向胡蛮儿。 胡蛮儿掩嘴凑近左良卿的耳朵,轻声说道:“这丫头是不是看上他了。” 左良卿微微皱眉有些不解的看了看二人,又看看胡蛮儿。鄙夷的对胡蛮儿说:“管你屁事。” 观道册 第十五章 神秘娃娃 洞外风雪狂啸,好似张牙舞爪的猛兽,凶恶的撕咬着这片土地。又有些像温慈的母亲为自己的孩子披上厚厚的银霜。 雪直至深夜才停,但风却一直在宣泄着它的怒气,没有丝毫要止的意思。 可能这几日都没有好好休息。洞内几人已然熟睡,尤其是张朝张虎二兄弟,那叫一个鼾声如雷,就算此时有过路的野兽将他们拖走,可能都不会撼动他们的美梦。 胡蛮儿坐在篝火旁,伸手向火中丢了一根枯枝。看着渐渐升高的火苗怔怔出神,或许是想起了某些让他开心的事,嘴角挂起了浅浅的弧度。也许是晴儿,也许是别的什么。 火焰燃烧枯枝时发出的噼啪声将胡蛮儿自回忆中拉扯回来。胡蛮儿看了看周围熟睡的众人。缓缓站起身,活动了一下筋骨。看样子应该是坐了许久了。 胡蛮儿丢了颗石子砸在张朝身上,轻轻唤了两声,但见他没有丝毫醒意,便只好作罢。说好的轮流守夜的,没成想张朝张虎这二位睡的如此之深。反正自己也睡不着,便不再去叨扰二人的清梦。 胡蛮儿望了望洞外的情况,见雪已经止住了。便蹑手蹑脚的走出了洞口。狂风卷起了点点雪花飘在了胡蛮儿面上,有些凉。 啪嚓一声脆响传入胡蛮儿耳中,似有人踩断了脚下的枝条。胡蛮儿警惕的望向正对着洞口的那片竹林。方才的声音正是从那个方向传来的。 洞内的猴子来钱似乎也察觉到什么,方才还蜷缩在陆嫣然怀中熟睡的它猛然睁开了双目。 不得不说一下这只通灵的猴头,自下山以后这猴子除了蹲在胡蛮儿肩头便是爬上陆嫣然怀中。别人若是见它好玩,哪怕只是想要逗逗它,它都会对着来人呲牙咧嘴。唯独面对陆嫣然与婉晴二人时,这猴子才会主动投怀送抱。 起初陆嫣然颇有些反感,但经过这么多天的相处,竟也渐渐喜欢上它。现在倒也会经常将它抱进怀中抚摸一番。 来钱自然是乐此不疲,心甘情愿了。 别人都以为这猴子是颇据灵性,但只有胡蛮儿最清楚,它只是色而已。换做任何一个女子想要亲近它,它都会心甘情愿。刚开始时胡蛮儿还会笑骂它几句,时间久了也就随它去了。 胡蛮儿搓了搓有些凉意的双手,小心翼翼的向洞外的那片竹林走去。尽管再小心,脚踩在积雪上还是会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 洞内的来钱见胡蛮儿人在洞外,飞速的追至跟前,径车熟路的攀到胡蛮儿肩头。双眸死死的盯着那片被黑暗笼罩的竹林。 胡蛮儿从未见过来钱如此警惕,有些疑惑的看了看来钱。但并未开口询问。只是用手摸了摸来钱柔顺的皮毛用来宽慰它。 看似很短的几步路,胡蛮儿却走了很久。当踏入竹林的那一瞬间胡蛮儿才发觉,似乎此刻竹林内,与竹林外形成了两个世界一般,外面的猛烈狂风竟没有一丝一毫可以挤进这片竹林。更别说积雪了。 胡蛮儿有些惊讶的望了望身后的山洞,洞内的篝火发出的光亮丝丝点点的投射了出来。并无异样。 正沉浸在好奇之中不能自拔时,竹林深处再一次发出啪嚓的声响,清脆响亮。 可能此时离的近了,传入胡蛮儿耳中的声响便清晰了许多。 胡蛮儿警惕的弯腰躬身,忙去摸腰间的剑,才发现方才出来时并未将剑佩在身上。此时也只好拉起了每日练习的拳架,以备有危险时随时可以出手还击。 而肩上的来钱却探出脑袋在空中嗅了嗅,随即吱吱叫了两声伸出手在鼻子前用力的扇着,似乎嗅到了什么难闻的气味。 胡蛮儿心中有些忐忑,这等诡异之事还是第一次碰到。但不知是好奇心作祟还是别的原因,胡蛮儿心中虽有些发怵但并未停下脚步。缓缓的继续向竹林深处走去。 直至看到了一丝微弱的光亮,走进了才看清,是一小堆篝火发出的。奇特的是,篝火火光并不是平常见到的颜色,而是淡淡的紫色。并且光照范围极小,也就只能看清眼前的事物。 胡蛮儿心中疑虑更深。莫不是自己如此倒霉碰上邪祟? 此时的胡蛮儿虽贵为山上人,也有些傍身的手段,但真让他碰上这等邪事,还真有些忐忑。 胡蛮儿等了许久不见四周有何动静。强行按下心中的不安,冲着篝火对面缓缓开口道:“何人在此,不妨出来一见。” 话语脱口而出,但刚说完自己便有些懊悔,若真出现个无头女鬼,自己是跑还是打呀。跑了回去若是被左良卿知晓了,还不笑掉大牙。堂堂凌霄观的小师叔,怕鬼? 胡蛮儿说完之后对面却依然没有丝毫动静,片刻后自黑暗中缓缓探出一个硕大的脑袋。 刚一露头胡蛮儿心中便如同炸响了一颗惊雷,条件反射般双腿用力蹬地,身体腾空后翻,直直的翻出几丈,随即拉起拳架,运气真气护身。准备随时攻杀过去。 但肩上的来钱似乎比他更快。如闪电般窜到地上护在胡蛮儿身前,双手伏地龇牙咧嘴的对着那颗头颅低吼着。 但那头颅似乎并不理会二人。仍是缓缓自黑暗中走出。直至连同整个身躯都能轻易的映在胡蛮儿眼中。 胡蛮儿这才看清巨兽的全貌。 此兽身形如牛,头生两角,模样似狼,几颗锋利的獠牙裸露在外。背上长满了尖锐的倒刺。更为奇特的是竟生有翅膀,黑色羽翼看上去如钢铁般坚硬,三根细长的尾巴不住的摆动。 胡蛮儿读书少,能识得文字就算是不错了。更别说博览群书古籍了。若是左良卿在此,定会认得,这便是古籍中记载的荒兽穷奇无疑。 待看清巨兽全茂,胡蛮儿才发现原来巨兽脖颈上竟然还骑了个人。不……准确的说应该是骑了个孩童。约莫也就三四岁的样子。 孩童扎着两个朝天撅起的小辫,脖子上戴着一金灿灿的项圈。上身穿着一非常鲜艳的大红肚兜,上面貌似还刺了个极其精致的虎头。下半身只穿了个丝绸制成的裤子,光着白嫩的小脚丫,就像是平日里龙窑中烧制出的搪瓷娃娃,煞是可爱。 紫色篝火,被巨兽的呼吸吹的有些跳动。 胡蛮儿依然保持着十分警惕,防止巨兽突然袭来。 身前的来钱见巨兽并未发出明显的敌意,反而温顺的伏于地面蜷缩在篝火旁。也慢慢放松下来,三两步跳到巨兽跟前,小心翼翼的伸手想要触摸这看似凶神恶煞的庞然大物。 只是还未触及到对方便被巨兽喷出的鼻息喷的滚出了好远,而后爬起身再次试探。直到真正触摸到巨兽的鼻头。 起初巨兽还微微发出些低吼表示抗议,但后来竟缓缓闭上了猩红的眸子。似乎默许了来钱的这个行径。 胡蛮儿正自好奇,却听对面孩童幽幽开口,声音稚嫩,但话语却老气横秋。 “少年郎,不用怕,你我可不是敌人。” 胡蛮儿听的真切,觉得有些好笑,被这么小的孩子唤做少年郎,还是头一遭。但听他这么说,又看他只是个孩子便渐渐拢了身上外漏的气势。不怒反笑道。 “你这娃娃长的可爱,怎的如此不知礼数,你得喊我叔叔。你家大人呢?这大半夜的给你丢在这,也不怕你给野兽吃了。” 话说出口胡蛮儿看了一眼娃娃屁股下那凶猛的巨兽觉得有些语塞,这东西比野兽还可怕。这都能拿来骑,会怕区区虎豹? 娃娃并未回他的问题,反而是靠在巨兽身上哈哈大笑起来。边笑边伸手从身后不知何处摸出一只不知是什么皮子制成的酒囊。打开咕嘟咕嘟的灌了几口后,反手向胡蛮儿这扔了过来。 胡蛮儿下意识接住好奇的看向他。 “少年郎,喝酒吧。” 观道册 第十六章 冰山一角 胡蛮儿接过酒囊,并未打开只是拎着。 随后缓缓行至篝火旁盘膝坐下,似笑非笑的望着这个神秘的娃娃。而后表情严肃的开口询问。 “你到底是何人,为何深夜引我来此?恐怕不是单纯的想要请我喝酒吧。” 就算胡蛮儿再如何的不经世事也多少看出了些端倪。如此荒凉的地方,就连附近樵夫都不会来此砍柴,更别提谁会将自己家的娃娃丢在这里了。 孩童抬眼看了一眼此刻的胡蛮儿,眼神中闪过一丝赞赏之意,随即懒洋洋的爬下巨兽的脊背,行至胡蛮儿身旁,拿起胡蛮儿手中的酒囊又狠狠的灌了几口才幽幽开口。 “不喝别浪费呀。我是谁你现在还没必要知道,你只需要知道我目前还不是你的敌人。我是为了这个……” 说话间用手指了指胡蛮儿的小腹。 胡蛮儿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小腹,并无异常。有些不解的调侃道。 “娃娃,我肚子里可没有糖果给你吃,还是说明白些的好。” 孩童经他调侃,也不气恼。反而笑而不语的望着他,直勾勾的望着他。 胡蛮儿被他看的有些发毛,忙摆摆手道:“算了,你不说我还不想知道呢,走了。” 说罢作势就要起身,只不过被孩童的一只白嫩的小手按住了肩膀。 孩童的手只是轻轻的搭在自己肩膀处,胡蛮儿便感觉犹如泰山压顶,丝毫动态不得。只有一滴晶莹的汗珠顺着脸颊缓缓的滴落在放在膝盖处的手背上。 片刻后孩童收回自己的小手,又灌了一口酒。 胡蛮儿这才如释重负,呼呼的喘着粗气。 来钱见胡蛮儿这边有些异样,放弃了抚摸巨兽的动作,三两下便奔到胡蛮儿近前怒视着对面的孩童。仿佛下一刻便会冲上去将他撕碎。 孩童这才撇了一眼冲过来的猴子。只是眼中闪过一丝贪婪,不过一闪即逝。随即开口对胡蛮儿说道。 “不必紧张,我说了我们并非敌人。我是为了你体内的魔丸来的。”说着又指了指胡蛮儿的小腹。 胡蛮儿片刻的休整,已有所好转。心中了然自己绝非此人的对手,甚至很有可能伤不到他分毫便会被他随手击杀。所以并未急于出手,只是思忖片刻便回道。 “魔丸?你要的这东西我可没有。若是有的话给你也无妨。” 孩童听他言语扭头望向天边的明月再次开口。 “有些事情,是天道因果使然,并非你我所能左右的。魔丸确实在你身上,只是你暂时不知情罢了,你身上承载着太多的因果。迟早有一天你会了解所有。包括我,日后或许我们可以坐下痛饮一番也不是没有可能的。”孩童顿了顿,继续说道:“你放心,魔丸未熟,没人能将它自你体内剥离,除非杀了你。” 胡蛮儿听着这些不着边际的话有些云里雾里。心中只想着怎样能够迅速的撤出此地,唤大家来帮忙一起对付这个神秘的娃娃,不知会不会有一战之力。实在不行能逃掉也是可以的。 孩童见胡蛮儿没有答话,也不尴尬。继续对他开口。 “无用的,这片竹林已被我施法圈成了一片小天地,没有我的允许外人根本无法进入其中,更不要说窥探一二。” 胡蛮儿这才有些慌乱,急忙开口道:“你所讲的我一概不知,听都听不懂。敢问前辈是不是找错人了。” “错?哈哈哈,世间本无对,何来错。什么是对,又为何错。”孩童听胡蛮儿这话不知为何哈哈大笑起来。 “疯子,简直就是疯子。净说一些不着边际的话,你到底想做什么,痛快点。”胡蛮儿有些恼了声音也有些急躁。 孩童止了笑声拍了拍胡蛮儿的肩膀说:“少年郎不要那么急躁,时间还早要不要听故事呢?” “敢问,我可以不听吗?”胡蛮儿鄙夷的开口道。 孩童并未理睬胡蛮儿的嘲讽之意,只是再次望向天际娓娓道来。 “少年,若我告诉你世间确实存在着永生之法,你可会信?其实这苍穹之下的一切事物都逃不过法则二字,你眼中的一花一草一树木皆是如此。我等修仙问道之人修的是何?修的便是这法,修的便是这世间一切规则。悟的便是这规则之内的道理,正所谓万法自然。等你真正掌握了这世间万法之本,便可呼风唤雨无所不能,其实最难悟的,便是岁月。” 孩童说着盘膝坐下,丝毫不顾及胡蛮儿有些木讷的表情继续道。 “许久以前,久到我们自己都数不清多少个春秋,久到天地之间还是一番混沌。在遥远的九幽之地却无声无息的生出了一株青葱绿植。然后便是岁月无垠,绿植生成大树,大树结了果实。期间天地之间也生出了万灵,人,兽,妖,魔一切我们可能知道的事物。直到有一天,有位人族的修士机缘巧合之下进入到九幽,见到了那棵参天大树,摘下了树上仅有的两颗果实,并带回了人间。”孩童往口中灌了些酒,用稚嫩的小手擦了把嘴角的残留。继续讲述。 “修士觉得这果实蕴藏着世间一切事物的本源所以将果实视若珍宝般藏了起来,不让任何人知晓此事。直到自己的两个儿子出世。才将它偷偷取出喂食给了自己的两个孩子。他做梦都不会想到……这个行径,会让这两个同胞兄弟刀兵相见。直至最后哥哥竟宁愿自身肉体化为尘埃也要将自己的弟弟打入九幽,这一封,便是五百年。” 胡蛮儿原本只是想敷衍一下孩童,所以并未仔细斟酌,听到最后竟隐隐有种心痛之感,说不上为何。只是难过……异常的难过。 “你说的是魔君与道祖?”胡蛮儿深深呼吸一口想要缓解一下内心深处的那一抹悲伤。 孩童,点点头。又摇摇头说道。 “传言终究是传言罢了,世人所知的真相不过是冰山的一角。而真正的面纱总会有一日被人揭开。”孩童模棱两可的答道。 还未等胡蛮儿开口,孩童却抢先一步叉开话题说道:“时机未到,时机未到啊。接下来就说说你吧。” 胡蛮儿本就一头雾水,听孩童提及自己。随口说了句:“我?我有什么好说的。” “你就不想知道当年整个村被屠的真相?”孩童突然说出这话,一开始胡蛮儿来得及反应,片刻之后猛然抬头望着孩童,眼神中的暴戾清晰可见。然后一字一顿的说。 “你……说……什……么?”只是短短的四字,却承载了胡蛮儿积怨多年未散的哀怨。显得铿锵有力。 孩童,摆摆手说:“莫要激动嘛……你想知道?告诉你倒也无妨……可我不想,你能奈我何哈哈哈。” 席地而坐的胡蛮儿并未答话,若是仔细留意就会发现此时的胡蛮儿全身不停的战栗,凌厉的眸子渐渐爬满了血红,依然在直勾勾的盯着孩童。一丝丝黑色雾气,自丹田出散出。围绕自己周身,久久不散。 噌的一声,胡蛮儿身体好似离弦的箭矢一般射向面前的孩童,由于力道过大,身下地面被硬生生震的龟裂,溅起了无数的沙尘。 只是眨眼便出现在孩童身前并握住了他的脖子。胡蛮儿语气阴森的开口。 “说,你都知道些什么。” 孩童本身个头就小,被胡蛮儿捏住脖子硬生生拎了起来但他并未表现出丝毫的不安与恐惧。 “对……了,这……才应该……是你才对。”由于被捏住了发声处,所以孩童的声音显的有些沙哑。 但随后孩童嘴角露出一丝浅笑,真气运转轻轻一震。胡蛮儿只觉得虎口发麻,不得不松开手掌。 孩童却未落地,身形悬浮在空中。而后对着胡蛮儿轻蔑一笑,身体猛然前冲,冲至胡蛮儿身前,胡蛮儿见势迅速后仰,同时飞速后退。后退的过程中直出一拳砸向孩童额头,孩童躲都不躲生生挨上他这一拳。 一拳砸出但并未触及到孩童,像是砸在了无形的湖面,在空气中荡起了一圈圈涟漪。 只见他飞速略至胡蛮儿上方。伸出小手置于胡蛮儿眉心处轻轻一弹,胡蛮儿顿时犹如五雷轰顶,头晕目眩。 身体更是重重的砸向地面,将身下一块巨大的青石砸成了粉末。 孩童这才缓缓落地,轻声道:“少年郎,若你聪明些便知道现在根本不是我的对手。若真想知道真相就得让自己变强,强到可以轻易杀掉我。” 胡蛮儿艰难的爬起身,嘴角出一丝鲜红格外明显。 观道册 第十七章 剑碎 胡蛮儿恶狠狠的望着对面的孩童,口中牙齿咬的咯咯作响。 来钱见胡蛮儿被孩童打伤,转身怒视着孩童,而后闪电般冲向孩童。目中隐隐有些红光射出,并伴随着身体中传出的一些奇怪的啪啪声。 孩童自然已经察觉到了来钱,撇了它一眼,有些惊讶的自言自语道:“咦,这猴子已经开窍了?” 来钱体内的啪啪声持续几下后便再无动静,但是身体已然奔到了孩童面前,似乎想要将它撞倒。 若是一般人家的娃娃,经来钱这样来势汹汹的一撞指定会滚出老远。可他是一般的娃娃吗?很显然,他不是。 孩童只是抬起手臂轻轻一握,便轻易的抓住了来钱那毛茸茸的头颅,直接将来钱提溜起来。任凭来钱的四肢如何的挥舞都无济于事。只是来钱眸中的红色光芒,却是更加明亮了许多。 孩童饶有兴趣的看着手中不停折腾的猴子,啧啧道:“小家伙,你家主子都不行更别说你了。不过我看你倒是机灵的紧,我喜欢。既然遇上也算有缘,我帮帮你。” 说完也不管猴子愿不愿意,伸出左手食指轻轻一抖,一丝淡金色的火苗自指尖生出。而后将这火苗缓缓的点在了来钱的眉心处。 来钱身体一震,缓缓的闭上了眼睛。 孩童轻轻一挥手,将手中的来钱随意的丢到一旁。 一旁胡蛮儿将一切看在眼中,心中一紧。一个箭步冲上前将来钱抱入怀中仔细查看。心中怒意如同决堤的洪水,席卷而来。 胡蛮儿用力的握紧了双拳,慢慢将昏迷的来钱放在地上。自牙齿缝中挤出几个字:“你当真是找死。”说罢仰天长啸,体内真气肆意运转。周身的罡气四射。一丝丝自丹田散发的暗黑色气体也一同将他包裹。 体内真气与黑色气体的碰撞,竟引起了若有若无的雷光闪烁。 胡蛮儿并未直接出手,反而右手成爪伸向空中,一字一顿的大声喝道:“道法幽幽,剑指苍穹。吾剑……碧水……” 山洞内原本静静躺着的剑匣瞬间剧烈抖动起来。然后缓缓飘起悬在半空,稍一停顿便向竹林处疾射而来。 碧水出匣,凛冽的剑意围绕着碧水剑身不住的盘旋。只是眨眼间便高高飞至竹林上空,然后直直的刺了下来,叮的一声插入胡蛮儿脚下的土地。 胡蛮儿猛然抬眼望向孩童,眸子红的好像要流出鲜血一般。 此时的孩童面上终于有了些变化,显然是知道此剑非同小可。 胡蛮儿并未容他多想,毫不犹豫的伸手握住了碧水的剑柄,并将它缓缓拔起。 碧水剑经胡蛮儿一握,顿时嗡鸣不以,在胡蛮儿手中不住的颤抖。似要挣脱他的束缚一般。而后一股磅礴的剑气蜂拥而出,将胡蛮儿的袖子绞的破败不堪,甚至整个胳膊上都出现了不少细微的伤口,鲜血自伤口处溢出。更是有些许剑气透进他的身体顺着他的经脉游进他的气海。 胡蛮儿咬牙忍住剑气带给他的痛苦。大声喝道:“给我震。”说完便运转真气至掌心想要镇住这柄不安份的剑。可越是如此,碧水反射出的剑气便越加凌厉。 只是片刻,胡蛮儿握剑的右臂已然血肉模糊。胡蛮儿调动全身所有真气集结于右手仰头狂吼:“再震。” 轰的一声,碧水不再颤栗但汹涌的剑气如痛无数柄小剑将胡蛮儿团团包围。 孩童见此脸色大变。飞速奔至胡蛮儿身前,急忙施了个诡异的手诀。只见胡蛮儿上方陡然出现了一硕大的光圈,瞬间将胡蛮儿笼罩在其中,隔绝了众多剑气。而后大声呵斥道。 “混蛋,你不要命了。想死也不见得非要这样。以你现在的修为想要控制它?简直是愚蠢。” 说罢转头对着趴在火堆旁的巨兽大喝一声:“刀。” 原本趴在火堆前懒洋洋的巨兽听主人唤自己,猛然抬头凶目一瞪,张开了血盆大口。 一柄古朴的黑刀自巨兽口中疾射而出。瞬间便被孩童握住。 黑刀在孩童手中握着显得格格不入,不算刀柄,单单刀身便要高出他许多。虽看上去没什么气势,但当孩童举起黑刀之时,却恍惚中觉得此人宛若神明。 孩童高举黑刀,直直的劈下。不偏不倚的与碧水剑碰撞在了一起。 叮的一声巨响,一层无形的气波向四周荡漾开来,空气中被生生震开了几道漆黑的裂缝。时间仿佛静止,一片片飘落的竹叶悬浮在半空中静止不动,片刻后摇曳着落地。 胡蛮儿全身是血,摇摇晃晃的后退了几步,然后重重的倒在了地上。 孩童急忙松开握刀的手掌迅速退去,古朴的黑刀与碧水依旧在空中交锋,黑色光芒与银色光芒不住的压制着。 而后两把武器自行在空中斗法,不住的碰撞再分开,再碰撞。 片刻后有丝丝咔嚓声自两柄神兵处传出,而后咔嚓声更加明显,直至最后砰的一声爆裂开来。 一股磅礴的力量将孩童猛的推了出去。一旁的巨兽势如闪电般掠至孩童身后,用身体挡住了被波及的孩童,尽管如此一人一兽还是被平移出去了数丈才稳住身形,地面被划出了深深的沟槽。 孩童踉跄的直起身子,拍了拍身边巨兽硕大的头颅开口道:“有劳了。” 巨兽似听的懂一半,用脑袋蹭了蹭孩童的身子,孩童只是笑笑没再言语。 待周围的灰尘渐渐散去,孩童急忙走过去查看胡蛮儿的情况,发现这厮只是昏了过去,便狠狠的踢了他一脚大声骂道:“活该,没有那半斤八两逞哪门子能?简直就是找死。现在好了……” 说着扭头看了看地上的两柄世间少有的神兵,摇了摇头叹息道:“现在好了……两件绝佳的兵器,就这么废了。” 再看这一对刀剑,平静的躺在地上。但皆没有了方才的那种凌厉气势。如同两把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铁剑,铁刀,已经满是裂痕。怕是轻轻一碰就会碎成粉末。 孩童心疼了好一阵,这才想起胡蛮儿还在地上躺着,于是从怀中摸出一个黄色的小瓶,自瓶内倒出一颗极其精致的药丸,捏开胡蛮儿的嘴,塞进去了一颗,这才跑到一边自我调息去了。 约莫一柱香的时间,孩童缓缓吐出一口浊气。高举双臂伸了个懒腰,然后双手抱头,将身子靠在了巨兽身侧。斜眼撇了撇一旁竹林的黑暗处,冷笑一声开口道。 “哼,热闹看够了?方才为何不出手阻止他。你就这么确信我会救他?若是我不出手呢?” “我了解你,你会。”黑暗中传出了沙哑的回答,沙哑到声音都有些含糊。然后有一人缓缓自黑暗中走出。 黑袍铁面,正是之前凌霄观屋顶上那位带着面具的神秘人。 孩童伸手拔了根巨兽翅膀上的羽毛,悠闲的掏起了耳朵,丝毫不管身后疼的撕心裂肺的巨兽。巨兽哀怨的看了看身旁这个孩子。孩童苦笑着挠了挠头,说道:“抱歉,我忘了,下次注意,下次注意。” 随即一转头,瞬间又恢复到了方才的玩味表情道:“这么笃定的话,就不会跟过来了。还不是不放心我。无妨……为了陛下的千秋大业,我不会胡来的,再说了我还真有点喜欢这个小子。” 铁面人微微欠身道:“陛下能得尔等良将,大业指日可待。” “少拍老子的马屁,老子不吃这一套。还是想想接下来该如何做吧。我已经按你说的多少透漏给这孩子一些事情了。至于他听不听的进去我就不知道了。”孩童不屑的讽刺道。 铁面人直了直身子转头看了看躺在地上的胡蛮儿,回道:“不可操之过急,魔丸成熟的过早也不是好事。若过早的将他的仇恨提升,我怕会适得其反……” 孩童刚要开口说些什么,被铁面人伸手阻止并说道:“我们先行离开此地,有人来了。能破开你的结界应该不是等闲之辈……” 孩童扭头看了看远处的竹林,也不多说一步跨上巨兽的脖子,二人一兽瞬间消失在了原地。只留下依然昏迷不醒的胡蛮儿,来钱,与两柄破败的神兵。 观道册 第十八章 七仙 胡蛮儿缓缓睁开双目,环视四周,发现自己处在一间客栈内,正躺在软塌上。身上裹满了绷带,稍微动一下都引的全身钻心的疼痛。 试了几次想爬起来看看,发现做不到,只好放弃了。 “吱呀”一声,房间的木门被从外面推开。胡蛮儿用眼角的余光扫了一眼。陆嫣然正端着一盆清水走进房间,铜盆上还搭着一块毛巾。看样子在胡蛮儿昏迷的期间,应是陆嫣然在照料着。 胡蛮儿张嘴试了试,发现虽不能动,但开口说话还是无碍的。 “这是何地?”微弱的询问自胡蛮儿口中飘出, 陆嫣然闻声先是一怔随后一丝欣喜之色自眼底闪过。继而恢复如常,冷冷道:“你醒了,醒了就好,你先休息,我去通知其他人。”话必便转身疾步离去。 “这丫头本是个热心之人,却整天一副冷冰冰的模样,累不累。”胡蛮儿这样想着。 不多时门外便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胡蛮儿扭头望向门口处,首先进来的却是宫保九这厮,所有人紧跟其后。不多会儿,原本就不算太大的房间就挤满了人,有些胡蛮儿自然熟实。但有几个却从未见过,皆以黑袍黑纱遮身,不露真容。 还未待胡蛮儿开口,宫保九抢先一步行至塌前握住他的手询问道。 “胡兄弟你可算醒了,感觉如何?身体可还有地方感到不适?” 胡蛮儿有心想抽回自己的手,毕竟被一个男人握着……而且这个男人之前还是个淫贼。只是想想便觉得恶心。 但奈何自己全身上下没有一处完好,稍微有些动作就会疼的撕心裂肺。只好任由他这么握着,但总觉得有些别扭。只好扭过头不去看他那张谄媚的脸,然后虚弱的回道。 “还死不了,不过你再拉拉扯扯我真的快恶心死了。” 宫保九这才意识到自己这些动作有些不太适宜。忙松开手轻轻拍了拍胡蛮儿的手臂开口道。 “无事就好,无事就好啊。胡兄弟你有所不知,你都昏迷了整整三日了。我等看在眼中甚是担忧,该请的名医都请遍了,可就是不醒。若是今日再不醒,我等……我等就打算给你准备后事了。”说完还装模作样的抹了一把眼泪。 “你大爷……”胡蛮儿听到宫保九要给自己准备后事,气的想要起身给他一个大耳光,却忘记了自己现在的状况。 “哎呦”一声响彻整个房间。 陆嫣然站在众人身后,竟忍不住偏过头抿嘴偷笑了起来。 “行了别听他瞎说,你没事,就是伤的过重了些。全身上下被剑切了遍。这些只不过是皮外伤,倒无大碍。最主要的还是你体内那道剑气,一直在攻击你的气海。不过有些奇怪的是,不知谁在你体内留下了一股真气护住了你的气海。以至于你的气海没被攻破。你也算命大,不然这次非死即残。” 一旁靠在床梁的左良卿双手环胸冷冷的道。 胡蛮儿这才记起那晚的那个孩童,忙问道。 “那个孩童模样的怪人呢?捉到没?” “人?什么人?我们还想问你呢,到底是何人将你伤成这样。你又为何出现在那片竹林中?”左良卿一脸疑惑的问到。 “对啊小师叔,我们赶过去的时候只有你和来钱躺在地上,再无他人。而且你还被伤成这样。”一旁的张虎焦急的接过话茬对胡蛮儿说到。 胡蛮儿若有所思,随即张虎又说到。 “哦……这次多亏了这位前辈,若不是他,凭我们几个根本破不来竹林外的结界。更别提能寻到你了。”说着指了指盘腿坐在屋内桌子上的一位矮小老头,身后还背着个硕大的酒葫芦。 胡蛮儿听过前因后果知道是这位老者救下了自己心中感激不已,当下便要忍着痛起身行礼。 老者看都不看胡蛮儿一眼,摘下身后的酒葫芦猛灌了一口酒,随后说到:“莫要谢老夫,要谢便谢我家先生。若不是我家先生吩咐,老夫可懒得管这闲事。”说着还指了指正满脸堆笑看着胡蛮儿的宫保九。 胡蛮儿看看老头,再看看宫保九。这是哪跟哪儿啊。 宫保九看着一脸诧异的胡蛮儿连忙摆手道:“不必,不必。咱们这一路同行,相互照应是应该的,谈谢不免有些俗了。是吧……陆姑娘。”说着还特意看向陆嫣然。 陆嫣然脸色一红扭过头去。众人看在眼中,心中唏嘘不已。 静谧片刻后躺在塌上的胡蛮儿开口询问:“这几位是?” 宫保九这才想起来,自己还未向胡蛮儿引荐过几人。忙介绍道:“哦,他们几个皆是在下的随从罢了。之前说过,家中兄长全数夭折,只我一人无事,但我独独偏爱游历四方,家中长辈不放心,这不派了几人暗中护我周全。这不?见胡兄弟遇难,在下又无力施救,方才唤出几人帮忙,实属无奈呀。” 宫保九说完,转身对身后立着的其余六人说道:“尔等速速上前见过胡公子。” 除坐在桌上的老头外,其余几人齐齐踏前一步拱手抱拳道:“岁寒七仙见过胡公子。”由于几人皆是黑袍黑纱,胡蛮儿并不能看到几人的真容,但通过几人稳健的步伐与气势便可以断定这几位定非凡人。 尤其是那老头,看上去虽是矮小瘦弱,其貌不扬。但看他行如风坐如钟的姿态,便可以看出,应是一位隐世高人。 胡蛮儿略略点头,算是还礼。 左良卿见几人说完,忙插嘴道:“行了,说说吧,到底是怎么回事。究竟是谁将你伤成这样?” 既然左良卿开口问了,胡蛮儿便只好一五一十的将那天夜里发生的事事无巨细的讲述了一遍。只不过期间隐去了魔丸一事。毕竟这件事事关自己,胡蛮儿并不想让过多人知道,再说就算是他也只是听那神秘娃娃说起来了魔丸一事,具体是什么自己也不是那么清楚。 待胡蛮儿讲完,众人全部沉寂下来。只有桌上的那个矮小老头,听到胡蛮儿说起那个娃娃的时候。眼神中闪过一丝惊讶,只是一瞬,并无人察觉。 “这人到底是谁呢?照你所说,这人修为如此了得,应当在江湖上赫赫有名才对。怎么听你描述其样貌,我却一点印象都没有?”左良卿听过胡蛮儿陈述后,疑惑更深。 这几人中,当数左良卿见识最为渊博,连他都不知晓此人来历,其他人更不必说了。 “人我是不知来历,但那只兽……若是我没猜错应该是远古荒兽穷奇。我看过一本古籍中对此兽有些记载。书中有云:“其状如牛似虎,蝟毛,有翼,铭曰穷奇之兽。厥形甚丑,驰逐妖邪,莫不奔走,是以一名,号曰神狗。不过这兽应该是与龙一同绝迹了才对呀?”。略作思索后,左良卿继续说到。 左良卿说完,屋内再次陷入沉默。 或许是身体有伤较为虚弱的缘故,此时胡蛮儿轻轻咳了两声,脸色略有些苍白。 陆嫣然看了一眼胡蛮儿,有些担忧道:“行了,下次再见到杀了便是,我们一起上还怕他不成?难道他有三头六臂?还是让小师叔好好养伤吧。”说完便先行离开了房间。 众人闻言,一阵寒意飘过。 待众人散去,胡蛮儿独自躺在榻上望着屋顶梁上的那根吊穗,陷入了沉思。 客栈的某一个房间内…… 矮小老头喝光了酒葫芦中的最后一口酒,对宫保九说道:“先生,那小子口中的那个娃娃,我认得。” 观道册 第十九章 另一个宿主 大凉山深处的扶桑树顶上,柳扶桑立在树顶上的片片枝叶之上,随着山风轻轻摇晃。两缕青丝顺着鬓角垂于胸前。 柳扶桑手指绾着柔顺的青丝仰头望着顶上苍穹的点点繁星,如画中走出的仙子。 不多时,身后传来清脆的鸣叫,一只色彩斑斓的麻雀欢快的落在她的肩上,口出人言道。 “姐姐,你真的决定要自己动身去采那雪莲?你不怕那条恶龙吗?” 柳扶桑伸出青葱玉指轻轻点了点麻雀那精致的小嘴,微微一笑,轻声回道。 “恶龙?傻雀儿,我们是妖,自古妖首为龙,既然同是一族有何惧之理?再说了,谣言毕竟是谣言,龙族早在很久很久以前就消亡了。世上哪还有龙呀。” 雀儿乖巧的点了点头,歪着小巧的脑袋望了望面前这个敬仰的姐姐问道:“姐姐,你说我们修行一世,为的就是化人成仙。可化人真的是对的道吗?我怎么没看出来?” 柳扶桑看了看雀儿,又望了望遥远的北方。轻轻叹了一口气。 “人啊,贪嗔痴怒,七情六欲,爱恨情仇。所以才会被称之为人,我们百年千年修行不就是为了不再作那只会裹腹的野兽吗?” 麻雀飞至柳扶桑面前,变成小女孩的模样握住柳扶桑的手撒娇道:“听不懂,但姐姐说是对的,那就是对的。” 柳扶桑爱怜的点了一下雀儿玲珑的鼻尖,用弱不可闻的声音说道:“对,或错有那么重要吗?” 客栈内。 矮小老头拿着早已蓄满酒的葫芦,咕噜咕噜的喝了一大口。 宫保九目不转睛的盯着老头开口问道:“你方才说你知晓那娃娃的来历?” 老头咂巴咂巴嘴,意犹未尽的样子。听自家先生问话忙回道:“是知道,但也不确定。毕竟这人已经五百年未曾露面了。若真是他,恐怕……” “嗯?”宫保九微微一瞪眼不怒自威,身上散发出的气势足矣让所有人臣服。若胡蛮儿此时再次,定然不认为这人会是那个溜须拍马的宫保九。 纵使老者是一位绝世高人,修为恐怕比宫保九不知高出多少。但此时被宫保九一瞪也是惊出了一身冷汗。忙拱手道:“回先生话,若是那胡小儿所言不差,这娃娃应该是……应该是魔君麾下仅剩的两个魔使之一的苏锦言。” 听至此处宫保九皱紧眉头,面上满是凝重。正色道:“你确定?” 老者有些犹豫,毕竟自己并未亲眼见过此人,随后又摇摇头,肯定的说道:“若胡小儿所言不虚,定是此人无遗。其实相传这个苏锦言,并非魔族一脉,其实是半人半魔。因为他的母亲是人,父亲是魔。又因生而奇怪,不会生长,永远都是三四岁的模样,被人排挤。后来遇到魔君收到身边教他术法。没成想这娃娃确实悟性极其的高,短短几年光景便成了魔君手下的左膀右臂。” 老者捋了捋胡须继续说道:“传言此人看上去人畜无害的,但实际上却是嗜杀成性,凶残至极,甚至因其憎恨自己的身世而将自己的生身父亲都残害了。就说这么一个魔道中人却留了那姓胡的一命,先生可知为何?” “为何?”宫保九问道。 “这胡小子竟然是魔丸的宿主。”老者似是酒瘾又犯了,忙举起酒葫芦又灌了一大口酒这才说道。 “魔丸?那又是何物。”宫保九有些疑惑。 “自魔君被封以来,每隔百年就会在世间生成一颗魔丸。不知晓会在何时何地出现,也不一定会生在人身上还是野兽身上。只是知晓这魔丸就像是打开魔君封印的钥匙。若被魔人取得,后果不堪设想。”老者回道。 “百年生成,好似轮回吗?”宫保九站起身行至窗前,拿出铁扇幽幽的煽动着。忽然想到什么问道:“那之前那几个魔丸的携带者呢?若是百年生一颗那在胡蛮儿前面应该还有四个宿主才是。” “确实有,有两个并未现世,故而未被人寻到。有一位宿主世人皆知是谁,却无人敢取。而另一个在一野狸猫身上,幸而被轻音寺的了尘大师发现,将其扼杀。而了尘大师也因此破戒杀生,直至今日再不下山。”老者回道。 “无人敢取?谁有这么大能耐。还有,若是知晓胡蛮儿便是这一世的宿主,那娃娃取走便是,为何会放过胡蛮儿?这也说不过去,不会是弄错了?”宫保九身上散发出一股无上傲气。 “那人便是妖帝柳扶桑。” “什么?”宫保九听到这个名字时瞬间绷直了身子,惊讶的喝出声来。 “的确是,只不过此时知晓的人寥寥无几,想必魔人那边也知道个大概,但并未出手抢夺。现如今魔丸出现在了胡蛮儿身上,应是妖帝不知用何手段将它毁了,或者妖帝已经……也不得而知。”老者略作停顿,继续回到。 “先生有所不知,这魔丸采取是需要结合天时地利人和同时具备才可。不然就算贸然取出也是无用,只能待它成熟之时方可取出,而催化其成熟的要素是恶,是怒,是恨,是惧。是世间一切丑态的根源。所以属下猜测苏锦言未出手其实是时机未到罢了。” 宫保九听到此或许是有些乏了,摆摆手道:“行了,我知道了。此事非同小可,你们几个不必再护在我身边了,我命你们速速回去将此事告知家中,让他们做好万全准备。并派人通知各大势力,此事万不可藏私,定要处理妥当。” 老者听宫保九如此安排有些为难,却也不敢抗命,只得唯唯诺诺的开口道:“先生,留你一人,属下……属下实在不放心,毕竟您的身份……若真有什么差池,属下……” “哎……刘老,我自幼便是你带大的,我的性子你也明白,不会出什么岔子的。再说以我的修为,自保应该是没问题的吧。这样吧,让小青留下,其余人全部撤回。”宫保九有些无奈,目中有些柔情苦笑道。 话以至此,被称作刘老的老者只得应下。再次喝了一大口酒便退下去吩咐去了。 刘老走后,宫保九用手抚了抚脸颊,长长的叹了口气。 “出来吧,你以为刘老不知道你在呀,只是不想让你难堪罢了,就你那点小心思。” 窗外一个黑影一闪而过,出现在宫保九身前,正是之前的黑袍人之一。 黑袍人伸手缓缓摘去了自己的黑帽,面纱。一个玲珑的少女出现在宫保九面前。一头秀丽的黑发之上插着一根碧绿的玉簪。手上还抱着一面精致的琵琶。 宫保九并未看她,左手负后右手持扇,望着桌上摇曳的烛光怔怔出神。 少女用弱不可闻的声音缓缓开口道:“先生心中有忧,青儿愿拂上一支曲子为先生解忧。”说着也不等宫保九作何回应,便主动坐下指尖轻弹,一段悠扬动人的旋律回荡在这沉闷的房间内。 另一边的胡蛮儿,躺在榻上。目光凝重的望着屋顶。耳边萦绕不断的便是娃娃那句。 “难道你就不想知道当年整个村被屠的真相?” 胡蛮儿暗自握紧了拳头,指甲深深的陷入了肉里。 这时忽然有丝丝音律入耳。 “落花情绵曲悠扬,” “小调只为离人唱。” “翘望窗外梨花泪,” “只别未逢诉衷肠。” “花想容儿月想融,” “流连往返去楼空。” “晓看朝露暮看云,” “行也为思君,坐也是思君。” 观道册 第二十章 暂时分别 也不知是因为胡蛮儿自身体质极佳,还是苏锦言那颗药丸真的管用,仅仅休养了三日胡蛮儿身上的伤便已经好的七七八八了,竟然连疤痕都未留下。只是体内那股剑气,还有丝丝残留。 胡蛮儿打坐片刻,引体内真气流转慢慢消磨那丝剑气,无意间发现哑门竟有松动。不知是否是这剑气的作用,竟然让自己的境界又有突破的迹象。 胡蛮儿有意无意的牵引着那丝剑气来至哑门处似有一柄无形的小剑顺着自己的经脉飞速旋转,然后极速的刺向哑门那道略有松动的大门。一次,两次,三次。经过无数次尝试之后噗的一声刺穿了哑门的大门。 然后所有的真气如同泄洪般涌入哑门那条经脉中。 胡蛮儿觉得身上一阵暖意袭来,舒适无比。 但他不知道的是,此时的客栈外方才还晴空万里的天空,只一会便聚拢了一片黑压压的乌云。就像一口硕大的黑色棉被挤压着大地。连周边的空气都开始变得稀薄。给人一种想要呐喊的压抑感。 而后乌云的中心点出现了一丝缺口,一注耀眼的金光自缺口处照射下来。穿透了屋顶笼罩在了正闭目打坐的胡蛮儿身上。 几乎所有能看到的人皆驻足观望这番平生仅见的奇观。只有胡蛮儿一人并不知情,依旧享受着破镜带给他的满足感。 宫保九立在窗前望着这番景象微微皱眉。青儿乖巧的站在其身后并未被这奇观吸引,反而目光全部落在了自家先生身上。 异象往往都是短暂的,只是片刻便恢复如初。乌云像无数蚁群一般,聚拢再散开。接下来便是方才一般的旭日暖阳,晴空万里。 胡蛮儿缓缓睁开眼睛,眼神中露出一丝喜悦。刚要起身,便听见房门咣的一声被大力推开。张虎飞奔至胡蛮儿近前喘着粗气道:“小……小师叔,你……看没看见方才的异象?简直……简直太诡异了。” 胡蛮儿伸手拍了一下张虎的脑袋开口骂道:“被狼撵了,跑这么急作甚。什么狗屁异象,我没看到。” 说着便起身下塌,行至桌前倒了一杯凉茶递给张虎。 “快喝口水顺顺气,别一会再喘死。真应了那句古语了,一介武夫,鲁莽。” 张虎尴尬的挠了挠头,咧嘴一笑。刚要伸手去接胡蛮儿递过来的凉茶,猛然一惊。开口道:“小师叔……你……你怎么……怎么?” 胡蛮儿把水强行塞进张虎的手中,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什么怎么,说话都说不利落。没错,小师叔我又破镜了。” 只是胡蛮儿并不知道,自己未通过感悟世间规则而借助外力强行破镜,是有违天道的。方才的异象,便是天道的窥视。 也就是他运气使然,若是稍有不慎就会走火入魔,万劫不复。 说完便推开张虎想要出门走走,忽然似是记起了什么,忙扭头问张虎。 “张虎,那日救我回来,可曾看见我的佩剑?” 张虎刚刚喝进口中的茶水还未咽下听胡蛮儿这话,一口水卡在嗓子里呛的张虎剧烈咳嗽起来。 稍缓之后才开口回胡蛮儿的话:“那个……剑倒是取回来了可是……” “可是什么可是,快去给我取来,我那剑可是师傅赐我的宝贝,可丢不得。再说这剑看来对我有些大用。”胡蛮儿并未察觉张虎的话锋中的异样。 张虎摇了摇头也不再多说,起身走了出去,不多时便将木匣取了回来,放到胡蛮儿面前的案几上。 胡蛮儿刚要伸手去打来木匣,这是张虎按住木匣开口道:“小师叔,看了可别着急。” “着急?哪跟哪儿啊。你今日说话怎么奇奇怪怪的。”说完便推开张虎打来了木匣。 只是当看到碧水之时,胡蛮儿却愣住了。因为此时的碧水剑,以无往日的那番光辉夺目的模样。只是静静地躺在木匣中,细长的剑身上已经满是裂痕缺口。碧水剑旁还躺着一把黝黑的长刀,与碧水一般,破败不堪。 胡蛮儿看了看剑,又看了看张虎,突然倒退几步指着碧水剑问道:“这是怎么回事?我的剑呢?” “小师叔那日我们寻到你时,这两把兵器就躺在你身边,而且已然变成这幅模样了。具体怎么回事我们也不知情。”张虎见胡蛮儿吃惊的模样,忙解释了一番。 胡蛮儿上前一步小心翼翼拿起碧水剑仔细端详了半天,发现确实已经没有了半点之前的样子。现在如同破铁一般静静的被胡蛮儿握在手中,没有一点剑气流露。 半晌后胡蛮儿抚摸了一下剑身,将剑放回剑匣中,又拿起那柄同样是满是伤痕的黑刀端详了许久,最后也未能看出什么异样只得放回关了剑匣。 胡蛮儿长长叹了口气面上带着丝丝忧伤。刚要转身离开,身后却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这剑能修。” 胡蛮儿猛然转头看见宫保九正笑嘻嘻的望着自己,身后还跟着一位身穿青色羅裙的少女。 “宫兄你方才说什么?这剑……还有救?”胡蛮儿焦急握住宫保九的两只胳膊问道。 “胡兄弟别急呀,我是说能修,但也不是我修呀,我可没那能耐。只是我知道何地可以修复,倒是可以为你引荐一番。不过……有点远。”宫保九被捏的肩膀有些疼,忙挣脱道。 “无妨,无妨。只要能将它修好,哪怕是天涯海角我都愿意去,宫兄能否帮忙引路,小弟感激不尽。”胡蛮儿自知有些失态,尴尬的挠了挠头回道。 宫保九点了点头。 “能倒是能,不过听说你们此番下山有些事要办,若因此耽搁了行程……这就不好了。” 胡蛮儿这才想到确实有师门任务在身,这可难坏了胡蛮儿。 这时,门口处又传来一个声音,缓缓道:“你去吧,我们先暂时分头行动,我们几个先行一步,去往忘忧峡,你与宫兄去修剑,待你修好快些与我们汇合就是了。” 胡蛮儿与宫保九同时扭头向声音处望去,左良卿双手环胸靠在木门之上。 胡蛮儿伸手一拍脑门,感叹到:“我怎么就没想到呢?原来当真是越漂亮之人越聪明。” 左良卿白了胡蛮儿一眼并未反驳他。 只是胡蛮儿自讨没趣的哼了一声:“木头疙瘩,一点玩笑都开不得。” 随后转头对宫保九开口道:“宫兄,你说的这个地方是何地呀?” 宫保九指了指南方:“以此向南约五百里,有一座山,山中特产一种质地坚硬的矿石,是铸剑所需的极佳材料。而山下有座幽谷,谷中有一座山庄,名为名剑山庄。庄中世代住着一群人,他们以铸剑为生,同样也是这天下最优秀的铸剑师。据说此山庄依然传承千年之久,这座山也因此而得名,被人唤作剑山。现如今天下几乎所有能叫得上名的名剑十之八九都是出自那里,也包括你这柄碧水。所以我才猜测,既然能铸剑,应也能修才是。” “向南吗?忘忧在北呀。如此岂不是要背道而驰?”胡蛮儿望了望南方喃喃道。但随后便摇头苦笑。 既然已经说好,胡蛮儿也不再犹豫不定,当下便喊来众人商议,众人当然无异议。 既无异议,众人便各自回房收拾行囊去了。毕竟最近发生了一些事也耽搁了不少时间。师门任务岂是儿戏。 收拾妥当后一行人驱马行至城门外,胡蛮儿勒马停稳后抱拳施礼大声喝道:“此番修剑不管成否,我必将快马加鞭赶回来与你等汇合。此番探查忘忧还需多加小心,诸位保重。” 说完宫保九,小青,胡蛮儿三人齐齐调转马头,双腿一夹马腹,大喝一声“驾”。随后便扬尘而去。 只是没有人注意到,陆嫣然望着宫保九离去的身影,眼中闪过一丝落寞,只是稍纵即逝。 观道册 第二十一章 名剑山庄 纵使胡蛮儿三人马不停蹄日夜兼程,等三人赶至剑山时已是五天之后。 三人驱马驶至剑山附近,勒马止步。面前是一条宽阔的峡谷,峡谷之下是一条水流湍急的小河。而对面有一座极其宏伟的庄园。 峡谷之上筑起了一道道石拱,胡蛮儿细数了一下,足足有十八道。来往的商客络绎不绝的自石拱上经过,看样子,有些是江湖上的游侠义士,有些则是各大门派的弟子。甚至有一些官军模样的士兵正赶着拉满兵器的马车缓慢前行。 与其说是一座庄园,倒不如说这是一个村落,村口处立着一座高高的牌坊。牌坊之上用苍劲有力的笔法写着名剑山庄四个大字。而牌坊旁边有一处宽敞的石林。 宫保九见胡蛮儿对这石林有些兴趣忙解释道:“胡兄弟,这些石柱并非摆放在此让人观摩的,而是用来试剑的。名剑山庄有个规矩,每位前来购剑的商客临走时都必须在此斩上一剑,若是剑锋之上稍微出现一丝伤痕,那这柄剑必须会被铸剑师取回重铸,绝不允许带出庄园。” “那这儿的剑莫不是……莫不是很贵?”胡蛮儿摸了摸自己干瘪的钱囊心虚的道。 “还好,还好。若是购置一柄普通一点的剑也就百两左右,稍好一些的千两左右。极品嘛,那就得看你有无机缘了,若是你没那份机缘纵使你再有钱,人家也不卖你。”宫保九缓缓的煽动的手中的铁扇。 胡蛮儿一听惊出一身冷汗。掉转马头便欲离去。 宫保九忙伸手拉住胡蛮儿缰绳询问:“胡兄弟这是作甚?” “我哪有那么些钱,这剑算是完了。”说完运势又要离开。 宫保九忙抓紧手中的缰绳,拍了拍胸脯。 “胡兄弟莫怕,这不是还有我呢嘛,既来之则安之。” 胡蛮儿听宫保九如此说,心中如同吃了颗定心丸。 为表诚意,三人并未骑马过桥,皆翻身下马,牵着走过其中一座石拱。待行至桥中心时,胡蛮儿忍不住向下望去,不禁惊叹这大自然的鬼斧神工,身下的峡谷峭壁笔直垂下,异常光滑平整,并不像是天然形成的,更像是被人用剑生生劈出一道深峡。 穿过诺大的牌坊,便真正进入到了山庄内部,这里随处可见门口悬着剑的店铺。并且每走三两步便可看见光着膀子的大汉正挥舞着手中的铁锤不住的敲打着台面上的铁器,乒乒乓乓的声音不绝于耳。 胡蛮儿拉了拉宫保九的衣袖,小声询问:“宫大哥,这么多间铺子我们要选哪一家才好?” 宫保九伸手拍了拍胡蛮儿的肩膀。 “胡兄弟莫急呀,你看到的这些铺子都只是为普通人家打造兵器的。你像刚才碰到的那些游侠儿,官兵,都是在山庄外围的这些店铺选购心仪的兵器,而我们真正要去的是最中心,真正的名剑山庄。也只有那里才是真正为山上人锻造神兵的地方。” 宫保九挑了挑眉毛,像是在向胡蛮儿炫耀自己的见多识广。 本身三人就是山上人,脚程不慢。只是一会便来到了山庄的中心部位,这里才真的可以称得上是山庄。 一座非常大的府邸坐落在山庄的正中心位置,修建的格外奢侈。为何说奢侈,因为只看门口的两座狮子便是用世间少有的美玉雕琢而成的。加上工匠那巧夺天工的手艺,不用想都能知道价格不菲。 正门之上悬挂着一块金丝楠木的牌匾,上书名剑山庄四个大字。 胡蛮儿望着这两座狮子,缓缓的吞了口口水。 “若是能将这一对狮子弄走……我不得富的流油呀。”胡蛮儿心中嘀咕着。 宫保九见胡蛮儿愣神,推了他一下。 “走吧,别看了,这狮子你可带不走。办正事要紧。” 胡蛮儿这才想起自己是来修剑的,忙紧了紧后背的木匣。 咚咚咚的敲门声后,不一会就有人把门打开了一条缝。自门缝向里看,开门的是一位管家模样的老翁,看上去已是古夕,头发已然花白。 老翁还未看来人一眼,便开口道:“山庄规矩,新剑未封炉恕不待客,请回吧。”说完便欲把门再次关上。 宫保九忙用手抵住大门不让老翁关闭。而后对老者说道:“陈老,是我。” 老翁听声音有些耳熟,忙抬眼看了看,见来人是宫保九。随即有些惊喜,眉开眼笑。开口说道:“呦,我当是谁来了,原来是先生到此,您可是有日子没来咱山庄了。若是我家老爷知道您来了定然欣喜万分。快请进,老奴这就去给您通报。” 三人随老翁往山庄内部走去,一路上的奢侈景色,另胡蛮儿瞠目结舌。首先经过的便是一座种满荷花的池塘,青葱的荷叶之上有着密密麻麻的粉白点缀。池塘中心有一座规模不小的石台,而石台上则立着一柄巨大的青铜剑。 石台四周则是四通八达的长廊,偶尔有几个凉亭供人乘凉赏花。 三人在老翁的引领下很快便经过了长廊,来到了正厅。 老翁让几人落座稍作歇息,命婢女上好茶水便亲自小跑着去请自家老爷去了。 胡蛮儿这一路赶来或许是真的有些渴了,端起茶水咕嘟咕嘟两口便灌了下去。喝完之后发现并未解渴,又端起宫保九的那一杯一饮而尽。 宫保九微笑着看着他,口中啧啧道:“看给我胡兄弟渴的。你慢点,又没人与你抢。” 胡蛮儿尴尬的笑了笑有些疑惑的问道:“宫大哥你到底是何方神圣,为何所有人都对你如此尊崇?” “嗯?这个……这个……有吗?大概是因为我有钱吧,特别有钱。”说到特别有钱的时候,宫保九伸出手掌护住嘴巴,生怕被别人听去一般。 胡蛮儿先是一愣,随即喜笑颜开,拍了拍宫保九的肩膀谄媚道:“什么钱不钱的,这些人都什么嘴脸,看人家有钱就这般阴奉阳为,毕恭毕敬,低俗。兄弟我就不会如此,不管大哥有无钱财,都是我的好大哥。” 随后胡蛮儿起身凑单宫保九耳边小声嘀咕道:“大哥您多有钱呀。” 宫保九伸手将胡蛮儿推开,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笑骂了一声滚。 就在二人玩笑之时,门外有两人风风火火的赶来,打前的是一身着锦一华服的魁梧中年男子,鬓角处有两缕白丝整齐的向上梳着。沉稳的脚步犹如撞钟般踏在地上。 其身后则跟着方才那位管家模样的老翁。 还未进屋便听到魁梧男子爽朗的笑声。 “哈哈哈哈,什么风把先生吹到寒舍了?先生可是有日子没来了。莫不是嫌弃我庄上的酒菜不合胃口?”男子的声音粗旷且豪迈。 听闻外头来人,宫保九与胡蛮儿一同向外望去。待见到来人走进,宫保九忙起身抱拳施了个江湖礼。见胡蛮儿还愣在那忙用胳膊肘捣了捣他,胡蛮儿这才照葫芦画瓢般施了一礼。 男子见宫保九施礼忙上前搀扶住二人开口道:“先生您身份金贵可千万莫要如此,真是折煞老夫了。”说完转身对旁边的侍女说道:“去,再给先生沏壶好茶。” 侍女应声而去,而后几人坐下,男子再次开口询问道:“先生此次来此不会是单纯的看望我这老匹夫的吧,若有事尽管开口。” 宫保九微微一笑:“寒庄主这是哪里话,没事九儿就不能过来看看您了?” 男子明显一愣,随即哈哈大笑起来。 “哈哈,你啊你啊,行了都别假惺惺的了,快说吧,到底所为何事。” 宫保九摸了摸脑袋,尴尬的回道:“什么都逃不过寒庄主的眼睛,此次前来确实有一事相求。” “哦?说来听听,若老夫能帮定然在所不辞。”男子这才正色道。 “能帮,能帮,这事您肯定能帮。”胡蛮儿见二人客套来客套去就是不提要事,焦急的插嘴道。 寒江影闻言转头看向胡蛮儿有些疑惑的问道:“这位小兄弟是?” 观道册 第二十二章 差黄鸟,送家书 宫保九见寒江影问起了胡蛮儿,先是白了他一眼,算是嫌弃他方才的无理莽撞,随后又对寒江影说道:“方才忘记为您引荐,这位小兄弟姓胡名蛮儿,是凌霄观弟子。也是小侄十分要好的朋友。” “哦?凌霄观?不知胡兄弟是观中哪位天师门下弟子啊?怪不得我看胡公子一表人才英雄少年。老夫与你们凌霄观还是有些渊源的。”寒江影饶有兴致的看着胡蛮儿。 胡蛮儿自知方才有些失态,忙抱拳道:“寒庄主过奖了,在下师承吴道子,不过是一初出茅庐的小子罢了,方才有些无礼还望庄主莫要与我计较才是。” “嗯?早就听闻这老匹夫前几年收了个弟子,原来是你呀。不错,不错。这老吴头还是有些眼光的嘛。”寒江影听胡蛮儿自报家门,有些微微吃惊,但随后便释然了。 胡蛮儿见这寒江影如此唤自己的师父,心中有些恼怒,但又不知其中深潜。宫保九自然看出胡蛮儿心中有气忙解释道:“胡兄弟有所不知,这寒庄主与贵师尊乃多年旧友,关系十分要好。” 说着还向胡蛮儿使了个眼色,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他不要乱来。 胡蛮儿听宫保九如此说来,自然释怀。再无恼意。 而后宫保九转身对寒江影说道:“庄主,我与胡兄弟二人此次前来,是为修剑。” “修剑?什么剑如此紧要,还用得着你们大费周折到此修剑?”寒江影有些疑惑。 “庄主有所不知,这剑只有你们名剑山庄修得。”宫保九有些神秘的说道。 “哦?拿来我看看。”寒江影有些好奇。 胡蛮儿忙将身后剑匣双手奉上。寒江影接过剑匣放至身前缓缓打开。 剑匣打开后,寒江影先是一愣,随后大惊失色,有些不敢置信的问道:“这……这是……” “没错寒庄主,这是碧水。”胡蛮儿有些心疼的摸了摸这柄名剑,剑身上的裂痕触目惊心。 “哎……毁了毁了。这碧水剑是我祖上所铸,至今已有千年,不知有多少祸乱妖魔殒命于此剑之下,如今……怎么会成这模样。”寒江影一脸的惋惜之色。 胡蛮儿挠了挠头,又将事情的来龙去脉与寒江影叙述了一遍。 寒江影这才明白是怎么回事,忙拿起碧水旁边的古刀端详起来。 半晌后长叹一口气说道:“这刀我暂时看不出来历,但应是一把魔刀无疑,具体出自哪里不得而知。依我看,两件神兵皆已生灵,本质上又相生相克,故而拼上被毁也要分胜负,所以便成这副模样了。” 胡蛮儿心中了然,忙打断道:“那这剑可还有救?” 寒江影沉谧片刻,摇了摇头,一脸的惋惜之色。 胡蛮儿面色难看的坐倒在木椅之上。近日的种种萦绕心中,来钱自那日后便一直昏睡不醒,自己要来修剑,路途跋涉。便将它托付给陆嫣然代为照料。而如今师尊赠与的宝剑也无法修复,心中凄凉无以言表。 宫保九上前按住他的肩膀以示宽慰,还是扭头对寒江影询问道:“真的没有办法了吗?” 寒江影摇摇头,随即又点点头。 “办法也不是一点没有,就看胡兄弟愿不愿意了。”寒江影郑重的回道。 胡蛮儿一听立即抬起了头,焦急的开口:“什么办法,寒庄主尽管说来。只要能修好这剑,做什么我都愿意。” “胡兄弟言重了,如今碧水这副模样,修是修不得,不过……不过倒是可以溶了重铸,而且我看这把刀的材质也是世间罕见,不如一起溶了重新为你铸一把新剑。你看如何?”寒江影微微一笑自信的说道。 “新铸一柄吗?真没有别的办法了吗?”胡蛮儿有些不情愿,毕竟碧水是师尊赐与自己的,这其中有深厚的情份在。 寒江影无奈的摇了摇头。 胡蛮儿只好作罢:“算了,既然别无他法,重铸便重铸吧。” 宫保九见胡蛮儿心情有些低落宽慰道:“总比没有强吧。胡兄弟不必太过在意了,想必吴老前辈得知此事也不会太过责备于你。” 胡蛮儿只得苦笑一下,算是作了回应。 寒江影早就吩咐下人准备好了丰盛的饭食。胡蛮儿几日赶路下来已经许久未吃过如此丰盛的美食,自然是大快朵颐,吃了个肚圆。 吃过饭已是近黄昏,一轮明月也爬上了枝头。 近日的一些糟心事让胡蛮儿心中有些不快,便独自一人行至池塘之上的凉亭赏花。池塘上方的长廊两侧此时已被下人们挑起了一盏盏灯笼,悬挂在两边的木栏之上,随着微风轻轻的摆动,此景当真是无与伦比。 此时的胡蛮儿有些思念远方的婉晴,虽说下山只有十数日而已,可对于胡蛮儿来说当真是应了那句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胡蛮儿正自故心忧,忽闻不知何处有微妙琴音传来,闻音望去,却见身后亭内一白衣公子,正幽幽抚琴,琴音绕梁。曲调时而激昂似火,时而柔情似水。好似谁家姑娘诉着那数不尽的肝肠。 胡蛮儿微微一笑,缓步向此人走去,行至其身后斜靠在亭子的梁柱之上闭目聆听。 曲闭,胡蛮儿缓缓睁开眸子,双手齐拍。 “没看出来,宫大哥好生厉害。不仅修为了得,琴艺竟也如此高超。这曲子是何人所作,竟可以让人解去心中苦闷。又好似,滴在心湖的那一滴露水,在心中荡起阵阵涟漪。简直妙哉妙哉。” “胡兄弟过奖了,这曲子正是在下所写。图的便是个情意绵绵,以解心忧啊。厉害谈不上,也只是略懂些皮毛而已。”宫保九摇了摇头继续说道:“这世间所有的美好,莫过于郎情妾意,一生无忧了。什么长生问道,什么天道轮回。若是连情都没了,还求什么长生,问什么天道。”宫保九拿起桌上的一壶清酒,仰头喝了一大口有些微醺。 胡蛮儿虽听不懂宫保九在说什么,但总觉得这番话有些道理在,但又抓不到任何的点。只得坐下拿起酒壶同样灌了一大口。 二人对视一眼,彼此哈哈大笑,笑声响彻名剑山庄。 胡蛮儿与宫保九这一坐,便是许久。直到明月高悬,直到风中有些凉意。他们从修仙问道,谈到情深似海,又从情比金坚,谈到天下局势。总之谈到二人酩酊大醉。 胡蛮儿被青儿搀扶回房间休息,期间还不忘叫喊着:“宫大哥,你说的在理,我们继续喝。”随后便倒头大睡。 次日清晨胡蛮儿天还未大亮,便被一阵叽叽喳喳的叫声吵醒,睁眼一看,身上竟然多了只全身金黄的鸟儿,正在胡蛮儿身上蹦蹦跳跳,欢快的叫个不停。 胡蛮儿识得此鸟,这是师门用以送信的黄鸟,要说这黄鸟也是新奇,只要嗅过一个人的气息,哪怕此人在天涯海角也能找到此人。所以不知是谁先想到,将此鸟驯养成为了用来传信的信差。 见来的是黄鸟,胡蛮儿心中有些欣喜。离山十几日终于再次见到山门事物,自然是欣喜的。 再看黄鸟腿上,竟还绑着一根细小竹筒,忙伸手解下,抽出竹筒内的信件。 信上如此写着 “胡郎亲启 一别已有十数日,晴儿心念吾郎,不知吾郎是否无恙。特意求爹爹赐吾黄鸟代送家书一封。家中安好,望吾郎勿念。平安归来,晴儿待嫁。 晴儿执笔” 短短数十字,却含着数不尽的情谊,胡蛮儿眼角有些湿润,转头看向凌霄观方向,幽幽道:“晴儿等我。” 观道册 第二十三章 剑冢 大清早便收到家中书信,让胡蛮儿原本有些糟糕的心情变得舒畅了许多。 日头才起便起身练拳,一套拳法打完草草洗了把脸,更是神清气爽。而后一路小跑至宫保九处,咣咣咣的敲打着木门。边敲边吆喝:“宫大哥,起床了。陪我去看看剑。” 片刻后宫保九开门,伸了个懒腰没好气的回道:“你小子叫春啊,大清早的不让人睡个囫囵觉。昨夜咱俩喝了多少酒,到现在我还有些不适。” “我也记不清了,总之是醉了。不管那些,随我去问问这剑什么时候能够铸好。”胡蛮儿扯住宫保九的胳膊就往外拉。 “哎哎哎……你慢点,我自己会走。”宫保九无可奈何,只得任由他如此拉着。 似乎男人之间没有什么事是酒解决不了的,自从昨夜与宫保九共醉后,二人的关系似乎发生了些微妙的变化。 二人刚走出没多远,就听见山庄某处出来砰的一声巨响,甚至感觉大地都为之一颤。 宫保九与胡蛮儿对望一眼,顿觉不妙,运起真气飞速向声音处奔去。 以二人的身法只是片刻就出现在了声音的发源之处,这里是山庄后院的一处铸剑之地。此时的这片地界儿已是残砖断瓦,支离破碎。前方的地面之上出现了一个巨大的坑洞,像是被生生炸开的凹陷。两团一给一白的液体模样的光影正悬浮在凹陷的上方。凹陷的四周有不少处地方燃起了大火。 胡蛮儿抓住一位正忙着灭火的大汉问道:“兄台,发生何事,这里怎会这样?” 这人慌乱的回道:“我们……我们也……也不太清楚,方才还好好的。” 正说话间一人自天而降,正落在宫保九与胡蛮儿身边,正是庄主寒江影。 此时的寒江影满脸肃穆,眉头微皱,望着对面的两团光影。 胡蛮儿满头雾水,只觉得那团金黄色的光团有些熟悉之感但自己平生绝对未曾见过此物。 只听寒江影大喝:“哼,区区两尊剑灵,竟敢坏我百年熔炉,真是大胆至极。” 随后双手猛然探出,虚空一抓,体内汹涌的真气在空气中形成两只巨大的半透明手掌,迅速向两道光团握去。 两个光团像是受惊了的野马,争相逃窜,怎奈体积相差实在太大。根本无处躲藏,只是瞬间便被握住,而后狠狠的拍在地上。 寒江影缓缓走过去将光团踩在脚下,任其如何挣扎都是无用,不多时光团逐渐缩小,变成了两颗葡萄大小的光球,被寒江影弯腰捏在手中。 胡蛮儿凑上前看了看这两颗光球,又伸出手指戳了戳。顿时两颗球剧烈颤抖起来。 “这是?”胡蛮儿忙退后一步开口问道。 “这是你带来的那一对刀剑的剑灵,剑随毁了,但剑灵还有一丝意识存在,方才我手下将两件兵器丢入熔炉激发了二者剑灵的意识。而本是相克之物如今强行熔炼,导致二者再争高下,这才造成现在这个局面,可惜我这百年熔炉呀。”寒江影自腰间取出一个玲珑方盒,将两个光球放入其中递给胡蛮儿。 “胡贤侄,看来这剑我名剑山庄也修不了了,老夫有愧于你。这剑灵你先收好,日后或许有用也说不准。既然来了,老夫也不能让你空手而归。老夫以家主之名准你进剑山试炼,你看可好。”寒江影话一出口便有些后悔了。 胡蛮儿一听剑真的无法修复,顿时慌了,忙拉住寒江影衣袖说道:“寒庄主,我不去剑山,您看还有没有别的什么办法,只要能将剑修好就算上刀山,下火海在下也愿意去做。”寒江影一听这胡蛮儿竟然不去,心中大喜,刚要寒暄几句。 此时宫保九一巴掌打在胡蛮儿头顶,骂道:“你小子是不是傻,你可知这剑山有多少人想去都去不得,如今给你个机会你还不要,这传出去,江湖中得笑掉大牙。” 胡蛮儿摸了摸被打的脑袋看了看宫保九,又看了看寒江影,无辜的表情像个刚开智的萌童。 “这剑山之中有金山银山吗?还是有从不世出的仙子美人?为何大家都想去。” 宫保九一听被气的七窍生烟,抬手欲再打,但又将手抽回,叹了口气道:“也不怪你,自你入道以来一直在山上,见闻浅薄。这剑山之中是名剑山庄历代庄主的心血,里面名剑无数,只待有缘人,贵师尊当年也是在里面取出的碧水。而且每百年才会开放一次。如今寒庄主特意为你开一次门,你还不进?” “啊?还有这等好事?那我进,我进。”胡蛮儿一听如此美事自己差点回绝,恨不得给自己两巴掌,急忙改口。 寒江影见胡蛮儿同意,偷偷白了宫保九一眼。但话既然说出口,似他这般的人物自然也不能说反悔便反悔。 “那胡贤侄准备准备,明日老夫亲自领你进山。”说完纵身一跃,便消失在了原地。 次日清晨,胡蛮儿早早就被宫保九叫起来准备。看宫保九这兴奋样子,似乎可以进山的不是胡蛮儿,而是他宫保九一般。 二人找到寒江影之时,他已然等候多时了,只是寒庄主发丝有些凌乱,看样子像是一夜未眠。 宫保九与胡蛮儿一同上前施礼。 正端坐在主位闭目养神的寒江影,眼角微微抽搐了几下。随即便睁开双目开口道:“来了……那我们走吧。”声音多少有些沙哑。 说话间当先一步领着二人向庄内后山走去。 不多时便领着二人来到了后山的山腰处,此时三人的正前方,是一座巨大的石门。石门之上雕刻着密密麻麻的古朴符文。胡蛮儿观察了片刻也没看懂是何意思,只认识石门上方的两个大字,剑冢。胡蛮儿有些疑惑,既为藏剑之地,为何要叫剑冢。 寒江影缓缓行至石门前,口中念念有词,手上还变幻着一些奇怪的手势。不一会石门在隆隆声中自行打来,门后是一条漆黑的石廊,不知通往何处。 寒江影自怀中摸出一个火折子递给胡蛮儿,开口道:“你进去吧,若是有缘可取一把剑出来,若是无缘那我也没办法了。石廊旁边有火把,自己去取吧。”说完也不再看胡蛮儿一眼,转身便独自下山去了。 宫保九看了胡蛮儿一眼不免有些担忧。 “一切小心。”说完也随寒江影离去。 胡蛮儿看了看漆黑的石廊突然有些发怵,随即自嘲一笑大踏步向石廊走去…… 黑暗中,胡蛮儿打开火折子点燃手中的火把。这石廊似乎总也走不到头一般,已经走了许久,却仍然不见尽头。 “既来之,则安之。”胡蛮儿自言自语道。 又走了大约一柱香的时间,石廊的尽头终于出现了一丝光亮。胡蛮儿心中暗喜,便加快了脚程。出口处是一片天然溶洞。 洞顶之上倒立着数不尽的钟乳,胡蛮儿感觉有些像是进入了某个长满巨牙的野兽口中。 脚下是一个环形的峭壁,峭壁底部翻滚着滚烫的岩浆。方才之所以可以看见光亮,便是这熔岩所致。胡蛮儿从未见过如此奇异的地方,弯腰捡起一颗巴掌大的石子丢了下去,顿时一股热浪奔腾而至,胡蛮儿急忙后退,稳住身行,这才仔细的观察四周的情形。 环形峭壁的正中心,有一方石柱,说是石柱,实际上这石柱的平顶之上空间及大。而链接石柱与峭壁的竟是一根根巨型铁链,仔细观察便不难看出,这铁链的手笔与凌霄观中用以链接各山脉的铁链是同出一人。 胡蛮儿来不及感叹这罕见的奇观。驾轻就熟的踏上其中一根铁链,脚下生风,并未有丝毫惧意,不多时便踏上了石柱的平顶之上。 观道册 第二十四章 剑山有灵 踏上平台的瞬间,胡蛮儿便被面前的情形惊的合不拢嘴。 若说剑,胡蛮儿自认见过不少,可脚下这片土地上,放眼望去竟密密麻麻全是剑,有的深深的插入泥土中,有的平躺在地面。有些光鲜依旧,但有些确实锈迹斑斑。总之,多到胡蛮儿看着都头皮发麻。 胡蛮儿蹲下身小心翼翼的触碰了一下身下的其中一柄,并未用力,但一丝若有若无的剑气还是将胡蛮儿的手指割出一道小小的口子。胡蛮儿一惊下意识起身后退。 这剑看样子已经在此已久,剑身上也生了不少的锈点,可如今竟然还是如此锋利。胡蛮儿苦笑一声,也不多想,深一脚浅一脚的向平顶中心走去。 待行至中心时胡蛮儿身上的大大小小的伤口已经有了数十处,虽都是些不致命的小伤口,但那疼痛感却让胡蛮儿出了一头的汗。 并且胡蛮儿发现越是往里走,这剑便越凶,别说伸手触碰,哪怕是目光在剑身上停留的久一些,都会受到剑的攻击。 “这剑山果然名不虚传,几乎每柄剑都可以与碧水媲美了。”胡蛮儿找了片空地稍作休息,简单的处理了一下伤口流出的血迹。 进入剑山已经有些时辰了,但却没有一柄剑对自己有所响应,胡蛮儿不禁有些失望,莫不是自己真的与这些剑无缘? 正自顾自胡思乱想的胡蛮儿,忽听身后有些异响传来,以为是有剑愿意随自己出山,忙转头看向身后的方向。 只见一个黑影,自胡蛮儿身后一闪而过,速度之快,让胡蛮儿都看不清具体是何物。 胡蛮儿觉察到有些不妙,忙运起真气护体,拉开一个拳架随时准备出击。 如今胡蛮儿已破哑门,哑门一破,修为便是另一个高度。绝对不再是之前那认人随手一挥便可击飞的小鱼小虾。 胡蛮儿警惕的环顾四周,半晌没有丝毫动静,刚要收敛心神,一颗石子猛然砸中了自己的头颅,胡蛮儿下意识一猫腰抱住头,随后一个翻身纵跃退出数丈,望向投掷石子的方向。 还是什么都没有,胡蛮儿疑惑的挠挠头,却听见前方传来“咯咯咯咯”的笑声,笑声中夹杂着些许的嘲弄。 胡蛮儿乍听此声,有些毛骨悚然之感,这哪是剑山啊这分明就是一片坟冢,怪不得门口牌匾上写着剑冢。 想到这胡蛮儿转身就要走,但没走两步便停下来,若是现在就这么出去,若是被宫保九知道,免不了会被嘲弄。只好咬咬牙大喝:“是谁在装神弄鬼,是英雄出来说话。” 半晌没反应,胡蛮儿继续喊道:“不出来是吧,不出来我可要骂街了。” 说做便做,刚要张口,就听虚空中有人开口:“呦呦呦,这位小哥如此不经逗。看你那点小度量,真是枉为君子。”听声音貌似是一位女子。 胡蛮儿一听真有人搭腔,自知应不是什么魑魅魍魉之物,顿时有了些底气,回道:“说的好听,背后偷袭,不敢见人。你就是君子了?” 刚说完一颗石子又飞速向胡蛮儿砸来,只不过这次胡蛮儿看的真切身体微微一侧便躲了开来。 随后扔石子飞出的方向,自半空中缓缓出现了一位姑娘。 此人一身绿衣,圆脸杏眼,头顶之上绾起了两个高高的发髻,用一只精致的发簪别着。看上去也就十一二岁的模样,煞是可爱。 胡蛮儿并未因为对方是个小姑娘便放松警惕。因为之前竹林那个娃娃模样的人看上去也是人畜无害,可最后却有通天之能。这让胡蛮儿大有吃一堑长一智的感觉。 二人都不说话,只是彼此看着对方,半晌后,小姑娘耐不住开口道:“喂,你叫什么名字?”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你又是何人?为何会出现在这剑冢之中?莫不是趁庄主不注意偷偷溜进来偷剑?”胡蛮儿没好气的说道。 “我呸呸呸呸,你看你才是偷剑的,你难道看不出来本姑娘不是人吗?”小姑娘被胡蛮儿气的双手掐腰,杏眼怒瞪。 胡蛮儿听她这么一说噗的一声笑出声来:“哈哈哈哈……对对对你不是人,你真不是人。” 这一笑,把小姑娘原本白皙的面容气的通红。 而后小姑娘一个闪遁来到胡蛮儿近前,速度之快胡蛮儿根本来不及反应。对胡蛮儿说:“你这痴憨,你仔细看看我。” 说着还把脸凑到胡蛮儿的脸旁,让胡蛮儿看的更清楚,胡蛮儿下意识用手遮挡自己的面部,见小姑娘没攻击自己才缓缓将手拿开。 二人的脸离得很近,胡蛮儿这才看清,这小姑娘的身子竟然是有些透明的,而且整个人都飘忽不定。 胡蛮儿小心翼翼的伸出手指轻轻点在小姑娘眉心,手指竟然如同没碰到任何事物一般轻易的穿过去了。 随后便是一时无语,一声大喝响彻整个溶洞:“有鬼啊……” 小姑娘被这突如其来的大喊吓了一跳,待她反应过来时胡蛮儿已经跑出去老远,小姑娘嘴角一撇,哇的一声大哭起来。 胡蛮儿哪还敢再留,只想逃离这里,但突然听到身后哭声传来,又止住脚步,多少还是有些不忍,这小姑娘即便是鬼,不也没对自己怎样吗?再说自己怎么说也是个山上人,若是因为怕鬼出去了还不被人笑死。只好咬了咬牙硬着头皮回去。 等回到方才那个地方,小姑娘已经坐在地上撒泼大哭了,胡蛮儿也不敢靠的太近,从地上找了根树枝,小心翼翼的伸向小姑娘的身体轻轻戳了几下。 树枝像插入水中一般没有任何阻碍。 胡蛮儿硬着头皮开口道:“姑娘别哭了,我不跑了,你有冤诉冤,无冤就说说还有什么事是想做没做的。等我出去一定帮你办了。” “办办办,办个屁呀,你才是鬼,你全家都是鬼。本姑娘是灵,是剑灵。”小姑娘被胡气的直跺脚。 “灵?那还不是一样的。”胡蛮儿撇了撇嘴,一脸的不信,但随即似想到了什么自腰间摘下昨日寒江影给自己的那个小方盒。打来,递到小姑娘面前说道:“剑灵我也有,怎么跟你不一样?” 小姑娘看到胡蛮儿拿出的两颗光球顿时止了哭泣好奇的凑上来。 “咦?这两个小可爱我喜欢,送我吧。”说完也不管胡蛮儿答不答应随手就将光团丢入口中。 这一幕被胡蛮儿看在眼中竟然忘了阻止,因为小姑娘本身就是半透明状态,所以两个光球进入到小姑娘腹部之后胡蛮儿可以清晰的看到,这两个光球明显的颤抖了一下,随后剧烈反抗。 但似乎它们的反抗在小姑娘这没有丝毫作用,小姑娘只是手指轻轻在腹部一点,说了句:“小淘气。”然后二者便化成了一黑一白两股气流,在小姑娘腹部旋转。直至最后什么也看不到为止。 胡蛮儿依然有些懵,张大嘴巴看着这一切,但片刻后想起这两个光球其中一个是自己碧水剑的剑灵。 一股怒气自胡蛮儿心底油然而生,而且这股怒气越来越强,自下山以来自己便一直在受挫,似乎天都在与胡蛮儿做对,打架没赢过也就罢了,而师父赐给自己的剑也莫名其妙的毁了,剑毁了修不好也就算了,哪怕只剩剑灵了还被眼前这个人不人鬼不鬼的家伙吞了,自己如何能不气。 心底的积怨在这一瞬间爆发,胡蛮儿根本没有多想,一拳就朝着小姑娘打了过去,拳中带风,哪还管她是否是个女子,也不在意她是人是鬼,总之打就对了。 小姑娘一愣,但并未闪躲,因为胡蛮儿的拳只是穿透了她的身体,没有对她造成一点点伤害。 小姑娘咧嘴一笑开口道:“呦呦呦,这就生气了,不就是个小剑灵嘛,你留着也没用给我倒是可以让我补一补。不要这么小气嘛” 不说还好,一说这话胡蛮儿更气。胡蛮儿牙齿咬的咯咯作响,也不理她又是一拳,依旧自她身体中轻易穿过。 胡蛮儿不死心的一拳一脚不断的攻击在小姑娘身上,而小姑娘只是站着伸出手指抠着自己的耳朵。 打了不知多久,直到胡蛮儿累了,再也无力抬拳,噗通一声跪倒在地。 小姑娘这才半蹲下身子看着这个有些魔怔的胡蛮儿幽幽道:“这下没力气了吧。你的攻击对我没用,现在轮到我了。” 说完一只手瞬间插进胡蛮儿的腹中握住了他的丹田轻轻一捏。 但好像事情并没有像小姑娘想的那样顺利。胡蛮儿的丹田被小姑娘这么一握,瞬间一股黑色气体自胡蛮儿的丹田处迸发而出,而且越发浓烈。 小姑娘白嫩的小手碰到这黑气,竟然被黑气烧灼的冒起了一阵白烟,小姑娘瞬间抽回手掌,用怪异的目光看向胡蛮儿,略带惊恐的问道:“这……这是怎么回事?” 观道册 第二十五章 名曰山魁 毕竟小姑娘是灵体,虽然手插入胡蛮儿体内,但并未对胡蛮儿造成实质性的伤害,胡蛮儿只是觉得身体一凉,无痛无痒。 经她这么一问,胡蛮儿也察觉到了自己身体有些变化,丹田处的黑色气体越来越浓,很快便充斥了自己整个身躯,自身体的每个毛孔处散发出来。 而自己内心的那股怒火,却逐渐演变成杀意,嗜血。胡蛮儿仅存的一丝意识告诉自己这样是不对的,他努力的挣扎着,控制着自己内心的那股冲动。 小姑娘被他这突如其来的变化吓到,慌忙后退数步颤声道:“你……你怎么了,不过是开个玩笑嘛,别……别……咱有话好好说。” 胡蛮儿的挣扎最终结果是无效的,很快理智便被冲动压了下去,胡蛮儿猛然抬头一双血红的眸子死死的盯着小姑娘,而后嘴脸露出一个恶魔般的微笑,一步步向小姑娘逼近。 小姑娘被胡蛮儿这一变化着实吓的不轻,转身便要遁走,此时的胡蛮儿哪能给她这个机会,伸手虚空一抓剑冢内几乎所有的剑全部颤抖着自地上飞出,一时间破空声剑鸣声不绝于耳。 几乎所有的剑,不管是躺着的,插入地下的,哪怕是断剑,全部齐刷刷的掠起,在空中形成了一道巨大的剑河,所有的剑尖全部指向小姑娘。 而胡蛮儿则邪恶一笑,只是瞬间便出现在她身前,这一次胡蛮儿结结实实的掐住了小姑娘白嫩的脖颈。 而且脖颈处被胡蛮儿掌心蹿出的黑色气体灼烧的疼痛难忍。 小姑娘激烈的挣扎着,拍打着,她知道,这一切的反常,必然与胡蛮儿体内这股神秘的黑色气体有关。 但自己却毫无办法可解,这黑气好像天生便是用来压制自己的一般,碰都碰不得。 正在小姑娘命悬一线之际,胡蛮儿身后的包裹内有一道金光竟穿过胡蛮儿的身体将他自迷失中拉回到现实,胡蛮儿的胸口处出现了一个金色的卐字。 趁着一时的清醒,胡蛮儿赶紧送来了小姑娘并强忍着体内翻滚的弑杀欲望断断续续的开口道:“快走……离……我……远点。” 很快金光就被黑气压了下去,但此时更浓烈的金光再次从身后的包裹中射出,将胡蛮儿笼罩其中,金光与黑气在胡蛮儿体内激烈的缠斗,顺着胡蛮儿的经脉四处游走,横冲直撞。几乎要把他的经脉撑破。 胡蛮儿感觉到撕心裂肺的疼痛,躺在地上不住的翻滚,自己的脸上频繁变换着痛苦与狰狞的表情。 躲出去老远的小姑娘看着这一切有些手足无措,看他如此痛苦想要帮他却不知从何下手。只得眼巴巴的看着胡蛮儿痛苦的翻滚。 而胡蛮儿此时也不清楚,这金光与黑气的交战,误打误撞的将胡蛮儿的天柱与期门两处窍穴给打通了。 此时的剑山外天空再显异象,这一次不单单只是有柱金光照射这么简单,而漫天的乌云在天际形成了一个巨大漩涡,漩涡中偶有电闪雷鸣传来,看上去可怖至极。 轰隆隆的雷鸣声振的所有人耳膜嗡鸣。 宫保九站在山下的一处断崖旁,轻轻一跃跃上了旁边一棵最好的树顶,望着剑山顶部的天空,眉头紧皱。 “这小子到底经历了什么?”宫保九不免有些为胡蛮儿担心。 寒江影也自房间中疾步走出,跃至屋顶观看。 几乎所有人都停下了手中的活计望着这诡异的一幕。 正在此时,一道巨大的闪电极速落下,正落在剑山的顶端,似要把这山劈开一般,紧接着第二道落下不偏不倚正劈在剑山顶端的那个位置。 众所周知,雷先至音后鸣。当人们看到第二道雷击中山顶的同时,方才第一道雷的声音才炸裂开来。 “轰隆”一声,大地为之颤抖。有些身子弱的寻常百姓,已经七窍流血倒地昏迷了。 第二道雷声紧接其后,又是一大批百姓倒地不起。 当人们做好准备迎接下一道天雷时,天空的乌云却缓缓散了,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一般。若不是看到山顶那些被崩塌的巨石,人们根本无法相信方才发生过如此离奇的事情。 也幸好是因为胡蛮儿在这坚硬无比的剑山内,若是在空旷处,恐怕早已经被劈的连渣都不剩了。 胡蛮儿当然不知道方才外面发生的一切,此时的他已经被折磨的全身每个环节都痛。汗水已经将身上衣物打湿。 而山体的剧烈晃动,让溶洞顶端的钟乳为之断裂,许多尖刺一般的钟乳石不断落下,掉进崖下的岩浆中,溅起了源源不断的热浪。 小姑娘被这突如其来的巨响以及前山体的晃动吓得脸色惨白,忙蜷缩在一旁瑟瑟发抖。 心中将胡蛮儿祖宗十八代都骂了个遍:“这家伙到底是什么人,老娘已经近千年没见过活人了,如今好不容易见一个却遇到这么多怪事。这小子竟然能让万剑认主?难道是神?” 也许是体内黑气还不成熟的缘故,明显被金光压制,而后被逼回到胡蛮儿的丹田内再无生息,而胸口那个金色的卐字也缓缓消散,并未消失,而是出现在了胡蛮儿的丹田,围绕着胡蛮儿的丹田缓缓旋转。就像是看守宅门的猎手,等待着猎物的下一次出现。 而胡蛮儿则陷入了深深的昏迷中…… 不知过了多久,胡蛮儿才缓缓睁开眼睛。刚睁开眼睛却被眼前的小姑娘吓了一跳。 此时的小姑娘正趴在胡蛮儿脸上仔细端详,离胡蛮儿的脸只有大概一根手指的距离。就想要看看这家伙到底有何特别之处。 胡蛮儿下意识的伸手去推小姑娘,可这一次还是一如既往的穿透,并没有了实质性的接触。 小姑娘也被吓了一跳,忙起身躲开,整理了整理自己凌乱的头发,尴尬的笑了笑说道:“你醒了。刚才……刚才我只是想看看……看看你而以……我保证……保证没恶意。” 胡蛮儿伸手摸了摸自己还有歇疼痛的脑袋,起身活动了一下筋骨。发现自己并无大碍,这才开口问道:“我睡了多久?” “不久不久,几个时辰而已。公子没事了?”小姑娘见胡蛮儿与他搭话有些受宠若惊。 胡蛮儿摇摇头不再答话看了一眼地上散落的无数柄剑,这才想起自己是来选剑的,如今在山内呆了这么久,不知道宫大哥会不会为自己担心。 可自打自己进入这剑山,也没有一柄剑与自己产生共鸣,也就是说没有一柄剑愿意认他这个主人,看来确实是无缘了,只能空手而归了。 胡蛮儿哪里知道在他体内黑气泄漏的瞬间,这里所有的剑全部认他为主,他只要随便挑选一柄即可。 可惜胡蛮儿不知,所以也不愿意再多停留,转身便朝来时的方向走去。 这时身后的小姑娘却跑两步跑到胡蛮儿身前,挡住他的去路,羞涩的开口道:“那个……公子,您能带我走吗?” 胡蛮儿有些疑惑的看着小姑娘,没有回话而是静静地等待她的下文。 “您先别急着走,听我给您说完再走也不迟。”小姑娘咽了口口水缓缓道来。 “其实,这剑山之所以闻名是因为这座溶洞,这溶洞是一座天然的养剑地。任何的名剑放在此百年都会生灵。所以就被名剑山庄改造成了这座剑冢。而我也是其中一柄剑。只不过是生灵时间久一点已经开智了而已,再次已有千年之久。”小姑娘似是为自己的一生感到悲苦,声音有些哽咽,随后继续道。 “如今遇到公子你也是小女子的造化,既然有缘,您看能不能将我带走,我实在不愿意再呆在这鬼地方了,我愿意认你为主。您看……” 胡蛮儿听小姑娘这么说有些为难,开口道:“我来此是寻剑的,要你也没用呀。你是剑灵也不是剑呀。” “哎呀,没有剑哪来的剑灵嘛,真是傻……”小姑娘话还没说完,突然想到胡蛮儿方才那神秘的一面,立即便将后面的话生生咽了回去。 胡蛮儿本就是个随性的人,并未介意,反而是小姑娘如此拘着,让他有些不适。 “哦?那剑在哪呢,拿出来我看看。”胡蛮儿有些感兴趣了。 话一出口,小姑娘瞬间消失在原地而后自远处极速飞来一物,速度之快根本看不真切。 胡蛮儿一眨眼,一柄巨剑便漂浮在胡蛮儿的身前。 这剑比寻常的剑要宽出许多,也长出不少。通体呈银黑色,不知是何材料所铸,剑身之上全是密密麻麻的圆形凹陷。像是那些富家翁手中把玩的玉石籽料的皮子,并未被打磨光滑。但剑锋看上去寒光闪动应该特别锋利才是。 胡蛮儿伸手抚摸了一下剑身,剑身微微一颤,小姑娘再次出现在胡蛮儿身前。对胡蛮儿说道:“怎么样公子,喜欢吗?” 胡蛮儿本来以为自己要无功而返,这下有人,不,应该是有剑投怀送抱,自己哪有不要的道理。 忙点点头道:“嗯,不错,挺好。哎,这剑可有名讳?” 小姑娘含蓄的低下头。 “那公子这可是愿意收我喽?名讳嘛早就忘记了,不过既然我已是公子之物,那名字自然是由公子来起。” 胡蛮儿本就读书不多想了许久突然灵光一闪说道:“你出自剑山,而今后与我征战四方我们势必要争魁首。这样吧,以后你就叫山魁。怎样,霸气吧。” 小姑娘听后撇了撇嘴,一脸的无奈,但主人赐字自己哪敢不接,只好强颜欢笑。 一个闪遁山魁便回到剑中不再言语。只不过这次,剑柄稍下一点的位置出现了一黑一白顺时针旋转的图案,道家称之为太极。 胡蛮儿握住悬在身前的山魁剑柄,山魁在胡蛮儿手中微微颤鸣,胡蛮儿能感觉到,并非反抗,而是兴奋。 一股莫名的英雄气概自胡蛮儿身体中散发,大有一种一剑在手谁与争峰的意思。 观道册 第二十六章 小试山魁 胡蛮儿将巨剑背至身后,既然剑已拿到,便不再有何停留,毕竟进来这么久,外面宫大哥应该有些担心自己了。 原路返回的时间总比进来的时候要快一些,经过了错乱的铁锁,与悠长的石廊,胡蛮儿站在了之前进山的那个洞口之处。 微风拂过胡蛮儿的面庞,连续突破两个窍穴,胡蛮儿觉察到自己的身体对这周边环境的感应,以及自己身体的一些细微变化都有所提升。胡蛮儿有自信,就是现在与左良卿切磋,都不一定会败。 宫保九自九天落雷后,一颗心就一直替胡蛮儿悬着,只是又不能贸然闯进剑山,只能在外苦等。 见胡蛮儿出来,身上衣衫又破又烂,一个健步冲上前去,仔细查看着胡蛮儿身上可还完好。 确认胡蛮儿并无大碍后这才叹了口气,一拳打在了胡蛮儿胸口道:“你小子怎么进入这么久,我还以为你小子出不来了,差点冲进去找你。” 胡蛮儿挠了挠头回道:“有些波折,但无大碍,好在还是取了一把剑出来。也算不虚此行吧。”说着还摘下身后山魁递给宫保九看。 宫保九只是随意看了下,也没说这剑如何,只是觉察到胡蛮儿气息有些不同了。疑惑的问:“你修为又提升了?” 胡蛮儿有些不好意思的点点头。 “误打误撞,若说运气我还是有一些的。” 宫保九摇了摇头拍了拍胡蛮儿的肩膀。 “胡兄弟,我们修道者,讲究的是顺其自然,日积月累。尤其是修为的提升,还是需要我们本身对世间一切真理法则的感悟。若操之过急,怕会适得其反。这些日子我看你有些不对劲。才短短几日修为提升的如此之快,这并非一件好事。怕是之后会出现瓶颈。” 宫保九有些预感,近日的两次雷劫应该都与胡蛮儿有些关系。但对于这种事自己实在不好多说什么。 胡蛮儿一把搂住宫保九的肩膀嘿嘿一笑。 “我知道了,宫大哥,我说了误打误撞。再说了我这不没事嘛。以后的事以后再说。随我去找寒庄主,我们该启程了。” 当二人回到山庄内部时,寒江影正坐在荷花池边吃酒。 见胡蛮儿归来眼神中有些复杂之色。但还是客气的请二人入座一同赏花,吃酒。并提出想要看看胡蛮儿取出的那柄剑。 胡蛮儿将山魁自身后取下放置到石桌上。 虽然剑山是属于名剑山庄的,但历代庄主也并非认得剑冢内的所有剑。毕竟这些剑存在的时间确实过于久远,能叫上名字的更是少之又少。 寒江影望着桌上的山魁半晌也没记起这柄剑的来历,便用手指轻轻在剑身上划过。 而山魁似乎有些反感,剑身微微颤抖着,随后噌的一声飞起直冲云霄,片刻后自天空坠落,深深的插入到胡蛮儿身后的地下,而剑柄还发出一连串的剑鸣。 即使寒江影并不知道这剑有何特别之处,但以他的阅历,不难看出这山魁绝对是把好剑。故而面上多少有些心疼之色。 宫保九把一切都看在眼中,心中暗自发笑,也不点破,自身后缓缓拿出一个包裹,放到桌上,开口道:“寒庄主,修剑一事虽未成,但这柄剑既然认了我胡兄弟,那我们想要带走自然是要付钱的,这里是黄金千两,还请寒庄主笑纳。” 自从宫保九说出包裹内是黄金千两,胡蛮儿的目光便未离开过这个钱袋子,仿佛此时的包裹已经形同虚设,而放在胡蛮儿眼前的则是一座巨大的金山。 而寒江影,却自始至终未看那包裹一眼,思忖片刻后,将包裹推还给宫保九,正色道:“先生这是哪里话,寒某虽是商人,但什么钱该赚什么钱不该赚,还是知道的。于情,老夫与先生和吴道子都是老相识,当时做个顺水人情。于礼嘛二位原本是来修剑的,是老夫未做好万全准备才导致熔剑失败。赔胡贤侄一柄剑,也在情理之中。但老夫还是有个不情之请,望先生与胡贤侄答应老夫。” 胡蛮儿一听这寒庄主竟然不要钱,是又惊又喜,里忙伸手去抓那装满金锭的包裹。边伸手边说道:“寒庄主太客气了,您帮了我这么个大忙,有事您吩咐便是,若小侄有能力做,定当竭尽所能。” 只是手还未够到包裹就被宫保九伸手打了一巴掌,正好打在伸出的手背之上。 胡蛮儿有些尴尬的笑了笑。 一记白眼落在胡蛮儿身上,而后宫保九扭头看向寒江影,开口道:“庄主,说来听听?” 寒江影微微一笑站起身子双手负后,踱步到亭边缓缓开口:“钱可以不要,但我要你们一个人情……不管是胡贤侄也好,先生也罢。日后成就定然会是人中龙凤,尤其是先生你,你背后的势力……” 听到这,宫保九突然剧烈的咳嗽了一声,打断了寒江影的话。 寒江影自知话中有误,慌忙低下头,不敢再言语。 胡蛮儿自然也听到了寒江影的话,扭头看向宫保九心中有些复杂。对于这个宫大哥,胡蛮儿当真是看不透,也可以说一概不知。但相处至今,又没见到他心怀叵测。所以人家不愿说,自己也不能问,所谓君子不强人所难嘛。 宫保九与胡蛮儿对视一眼,看出了胡蛮儿的心思,一丝愧意一闪而过。随后看向寒江影开口:“庄主继续。” 寒江影这才继续说道:“老夫只是希望通过这个人情,若是日后我名剑山庄有难,希望……希望先生与胡贤侄能出手相助,保我山庄一次安宁。不知……不知你们是否愿意。” 胡蛮儿与宫保九再次对视一眼,齐齐站起身来抱拳施礼道:“义不容辞。” 正事谈完,接下来的进展无非就是一些江湖礼数,推杯换盏而已。 因为胡蛮儿真的记挂着同门的几人安危,而这边事情也已经完成,所以决定今夜便动身启程,去追赶几人,看能不能在到达忘忧峡之前追上他们。 事不宜迟说走就走,三人匆匆收拾了一下行囊便与寒庄主告辞,并嘱咐寒庄主莫送。寒江影也是性情中人自然免了那些俗套。 三人牵着马匹行至刚刚进入山庄地界的牌坊旁,宫保九突然停下脚步,对胡蛮儿说道:“胡兄弟,你既已得剑,也不能坏了山庄规矩,试剑石就在一旁,不如……不如试上一试?” 胡蛮儿其实也有此意,嘿嘿一笑,也不多话,提剑便向石林方向走去,待行至近旁时,将手中的剑缓缓提起,横于胸前,体内真气自手掌处缓缓流入山魁剑身之中。千年未曾现世山魁兴奋的不住颤抖。 而后胡蛮儿猛然挥出手中的山魁,一道锋利无比的金黄剑气带着微微剑鸣横扫出去,叮的一生斩在了石林的石柱之上。 胡蛮儿自信的转身往回走,并未去查看石林的变化。 而随着胡蛮儿回程的步伐,身后石林中约莫半数的石柱,竟被齐齐斩断,应声而倒。 宫保九和青儿看的目瞪口呆,这剑……到底是何来头? 其实胡蛮儿心中也是忐忑,毕竟首次试剑。自己也是不知道深浅的。但不知为何,每当自己握住,并提起山魁的那一刹那,便觉得接下来的每一剑都可开江断崖,劈星斩月。 剑,试过了。而且结果自然是让胡蛮儿觉得自己真的是不虚此行,捡到个大宝贝。 胡蛮儿回到宫保九身前刚要牵马离开,却被宫保九伸手拦下。 犹豫片刻后,宫保九最终还是开口:“胡兄弟,看来你我二人要在此地分道扬镳了。因家中确实有要事需要为兄回去处理,不得不提前回去,这里是一些钱财,你留作盘缠路上用。” 说着将之前那些金子递给胡蛮儿。 胡蛮儿先是一愣,并未伸手去接。而是目露不舍,试了好几次才逼自己开口:“宫大哥,你到底是……” 宫保九伸手阻止胡蛮儿继续将话说完。而是将钱放入胡蛮儿马背的行囊中,拍了拍胡蛮儿的肩膀回道:“我的身份,现在还不能告诉你,不过你早晚会知道,而且我相信我们很快会再见面的。有些事,待我们再见之时我定会为你解惑。而你只需知道,你我永远不会成为宿敌。” 说完宫保九也不等胡蛮儿反应翻身上马,握住缰绳,双腿猛夹马腹。大喝一声“驾”身下骏马疾驰而去,与青儿逐渐消失在了胡蛮儿的视野。只留下了两个字“保重。” 胡蛮儿望着宫保九离去的方向,抱拳作揖一躬到底,也喊了一句:“保重。” 观道册 第二十七章 初见白衣 日夜兼程,马不停蹄的赶路,虽作为山上人体力上还算可以撑的过去,可身下的骏马,却最终撑不住倒地不起。 胡蛮儿心疼的摸了摸地上的良驹,这些天的相伴让胡蛮儿有些不舍。 尽管着急上路,但胡蛮儿还是将马儿草草掩埋,不至于让它的尸骨被其他野兽啃食,最后连个全尸都留不得。 没有了座骑,胡蛮儿也只能无奈的背起所有行囊步行赶路,希望能尽快找到一座城镇,看看能不能再购置一匹良驹。 如今宫保九留给胡蛮儿一大笔钱财,胡蛮儿突然有种一夜暴富的感觉,心中早已将宫保九视作神明一般的存在,决心一定要抱紧这个土财主的大腿。现在的他可不会心疼那一匹马的小钱。怎奈,走了许久都未见到人烟。 头顶的日头真的很大,再加上胡蛮儿身负重物,脚下早已无力,也不知自己究竟走了多久。这条破路上竟然连个过往的商旅都碰不到。 胡蛮儿懊恼自己前日为何将水囊的谁全部喝干,以至于现在渴的无法忍受。嘴唇已经干裂的暴起一层干皮。 恍惚中前方出现了一个人影,胡蛮儿目光有些浑浊,看不太真切,只能看个大概。 胡蛮儿像是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也不知哪来的力气,竟推动着他小跑起来,不消片刻便追了上来。 只是临到近前时刚刚开口喊了一个“喂”字,便缓缓栽倒在地。最后能看到的便是一席白衣,一匹白马。 丝丝甘甜入口,胡蛮儿只觉得口中微凉,随后像一只饥饿已久的野兽,大口的吮吸着嘴边的甘露。 随着这些救命的清水进入腹中,胡蛮儿缓缓睁开了眸子,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双淡静如海的美目,目中读不出一丝丝波澜,其后便是世间绝无仅有的面容。 根本找不出可以用来形容这份美艳的词汇。清水自顾的流进胡蛮儿口中,胡蛮儿却忘了让它们入腹,只是看着眼前的这位女子,痴了许久。 剧烈的咳嗽让胡蛮儿清醒过来,被水呛到的滋味实实在在的将胡蛮儿的心神拉了回来。 胡蛮儿猛然坐起身拍打着胸膛咳了好一阵。这才转头看向这位女子,女子已然收拾好水囊去牵自己的白马。 胡蛮儿只能看到个背影,青丝及腰,白衣胜雪。 女子牵马前行,自始至终再未回头,也未言语。 待胡蛮儿反应过来女子已然离开了这片遮阳的绿荫。胡蛮儿赶忙起身拍打了几下身上的泥土,大踏步追了上去。 起初想要上前感谢一番,但伸出去想要叫住女子的手却停在空中,而出口的话也只有一个“喂”字。 女子只是一顿,并未回头,翻身上马,疾驰而去。 只留胡蛮儿独自站在路边,挠头轻声道了句“谢谢”。 黄天不负有心人,总算在天黑前让胡蛮儿找到了就近的一座小镇。小镇不算繁华,不过是住着一些务农的寻常百姓,但是镇上的百姓却皆是心肠热络之人,完全没有因为胡蛮儿是外乡游子,而冷落他。反而是看胡蛮儿有些落魄,主动上前询问有无可以帮助的地方。 胡蛮儿心中感动不已,只是向他们讨了些清水,以及干粮,胡蛮儿想要给他们铜板作为交换,但他们死活不收。说看自己还要继续赶路,让自己留作盘缠。 看着这些人淳朴的笑容,胡蛮儿内心一阵温暖。眼前浮现了儿时吃百家饭时的光景,那是村里的乡亲也是如此待他的。若世间所有人都如此般待人,那将会是怎样的盛世。 胡蛮儿询问他们这附近有无客栈可以歇脚。身旁的一位皮肤黝黑的大叔,用一些胡蛮儿听不太懂的乡音说道:“少侠要找客栈哦,咱们这附近还真没有,这穷乡僻壤的地方呀,要找客栈得到镇上,倒是也不远。”说着便伸手招来正在旁边玩泥的一个娃娃。“狗娃儿,你领这个哥哥到镇上去,领到了赶紧回来,切莫在路上贪玩哦。” 小娃娃看上去也就六七岁的模样,面上还残留着些许泥巴,一身偏大的农家麻衣,因为裤子太长,被挽起了很长一段裤腿。一双粗劣的黑色布鞋,因为实在太小,被大拇指顶破了一个窟窿。 娃娃伸出袖子擦了擦流出的鼻涕,稚嫩的声音有些不悦:“我要大黄陪我一起去。” 大叔无奈的对胡蛮儿笑笑又对娃娃说到:“可以嘛可以嘛。快去快回就好喽,要不一会天该黑喽。” 娃娃听爹爹答应,欣喜的跑来不一会便牵来了一条大黄狗,跟在娃娃屁股后面悠哉悠哉的摇晃着尾巴。 胡蛮儿抱拳鞠躬,谢过了大叔,便被娃娃领着向小镇方向走去。 娃娃在胡蛮儿前方蹦蹦跳跳的与大黄嬉闹着,胡蛮儿忙追上去问道:“狗娃,读书没?” 狗娃见胡蛮儿与自己搭话忙停下追赶大黄的脚步,对胡蛮儿说:“爹爹说了,像我们穷苦人家的孩子,读书无用,长大后要么随爹爹种田,要么去找隔壁村的李伯伯学木匠,再不济就去参军拿个军饷补贴家用。最后再给俺娶个媳妇,生个娃娃。我哥哥就是去做木匠了,做的可好了,前天还给俺做了柄小木剑,你看。”说着从怀里抽出一柄柳木雕刻的小木剑,在空中挥舞着。一脸的得意之色,但当他看到了胡蛮儿身后那柄巨大的山魁时,却有些羞愧的低下了头将木剑再次塞回怀中。不再言语,继续与大黄嬉闹去了。 胡蛮儿看着这个叫狗娃的娃娃,心中有些说不出的痛意。 真的是如此吗?穷人家的孩子就该如此吗?若是自己没有遇到师傅与晴儿自己会不会成为一个好的木匠呢?也许是个猎户也说不准。胡蛮儿自嘲的笑了笑。 路不算太远,赶到时,太阳只下了半个山头。狗娃任务已经完成了,将胡蛮儿叫到身前趴在胡蛮儿耳朵上悄悄说了几句话。无非就是爹爹交代了,哪家客栈便宜,吃饭到哪家馆子即实惠又能吃的饱。 说完便拉着大黄要走。胡蛮儿忙叫住狗娃,转身自身后取出那个装满金锭的包裹,自里面拿出一锭塞进自己怀中,蹲下身将剩余的绑在狗娃身上,嘱咐道:“狗娃儿,将这个包裹好生保管,别掉了,回去交给你爹爹,告诉你爹爹,就说哥哥要你去读书。将来哥哥回来看你之时要考个状元郎给哥哥看。还要到宫里去做官,做个大官。好不好?” 狗娃儿似懂非懂的点点头,又摇摇头。稚嫩的声音脱口而出:“我想当将军,我有剑。”说完又要去摸胸口那柄木剑,但始终还是没有拿出。 胡蛮儿摸了摸狗娃的头,在他屁股上轻轻踢了一脚,笑骂道:“快滚吧。” 狗娃牵着大黄转身狂奔,口中还唱起了他们当地的儿歌。 “穷家郎,捉蚂蝗。” “捉了蚂蝗做鸡粮。” “富家翁,吃山空。” “得个儿孙放孔灯。” 胡蛮儿静静的望着狗娃的身影,直到再也看不到,而后转身大踏步走去。 住了一夜,总算是睡了个囫囵觉。而后又将这几日亏欠自己肚子的全部补了回来。 酒足饭饱后又到镇上打听了一下马嗣的位置,购置了一匹上好的马驹。 这次学乖了,储备了充足的水份,马匹上足足挂了有十个水囊。 胡蛮儿牵着马走在大街上,小镇倒是还算可以,比较热络,叫卖声不绝于耳。 胡蛮儿拿起路边的一个商家摊位上的香梨在身上胡乱擦了擦,放在口中咬了一口,当真是香甜。而后自袖中掏出一颗铜板丢给商家。 商家笑的合不拢嘴,大声道谢。 没等走出城门,就看到迎面跑来一个满身是血的猎户,琅琅珰珰眼看就要摔倒在地。 胡蛮儿急忙上前搀扶住猎户,问道:“大叔怎么回事?” 猎户一下扑进胡蛮儿怀中,只说了三个字:“有妖怪。”便不省人事了。 观道册 第二十八章 你救我一命,我护你周全 本来胡蛮儿是要继续赶路的,可眼下猎户急需救治,自己是万万走不得,只好将猎户拦腰抱起,放至马背朝最近的一处医馆走去。 好在猎户只是受了些皮外伤,并无致命之处,在郎中的救治下很快就转醒了。 胡蛮儿本可以放下猎户便走,但听到猎户说什么有妖,胡蛮儿便不得不留下来问个明白。 待猎户醒来后,看见胡蛮儿,忙起身要跪拜,口中喊着:“谢少侠救命之恩,谢少侠救命之恩。” 胡蛮儿赶忙伸手托住猎户单薄的身子说道:“大叔万万不可,我辈小儿怎可收如此大礼,不过是举手之劳,大叔莫要放在心上。方才我听大叔说有妖怪,不知是何意思。或许在下可以帮忙。” 听到这句话猎户眼中闪过一丝惧意,身子有些颤抖。但还是强忍着将事情娓娓道来。 原来猎户自小便是在这附近山林中打猎为生,平日里打些野兔野狐到集市上售卖,或者拿到大户人家换些米面。 可不知怎的,近些日子里,原本猎物繁多的山林现在却再也找不到可以捕捉的小兽。捕不到猎物,猎户便没了生计,无奈之下便叫上自己的儿子与自己一起往深山里去,看看能不能找到一些猎物,若是遇上豺狼虎豹也好有个照应。 可没成想,父子二人走了很远都未找到合适的猎物,甚至连只野鸡都没看到。 此时又正赶上天黑,赶回来也不太可能。好巧的让他们找到一座早已破败的寺庙。也算一个栖身之所,不至于被大一些的野兽攻击,父子二人商议决定在庙内过夜。 也许是累了一天,父子二人早早睡去。直至半夜猎户有些腹痛,想要起身方便,可刚一睁眼,便看到,看到有一条堪比水桶粗细的巨蚺正在吞食着一个年轻男子,猎户仔细一看,正是自己的儿子。 猎户心中一凉,也顾不得害怕抽出腰间的柴刀便去砍那条巨蚺,可没成想,巨蚺的鳞片如同钢铁一般坚硬,柴刀都被砍的卷刃了却未曾伤它分毫。 而大蚺将年轻人吞去腹中后,扭头看了看猎户,竟口吐人言说了句:“你太老了,本仙不喜。”便用尾巴将猎户扫出了寺庙,直到滚出去好远。 好在猎户命大,并未摔死,到却被吓的魂不守舍,心知自己儿子是没救了,便拖着受伤的身子往回跑,跑了一夜,直到跑出山林碰到胡蛮儿,才算救下他的性命。 猎户讲到此处,已是老泪纵横,泣不成声。不消片刻,又昏死了过去。 一旁收拾的郎中,忙上前查看,发现猎户只是伤心过度,并不是咽气,长长的叹了口气。 “少侠有所不知,这已经不是咱们这第一个受害的人了。咱这镇上,已经陆陆续续被祸害了好几个人了,专门挑年轻男人下手。这位算是幸运的了,人家妖怪不喜。否则哪还有命活着回来。” 胡蛮儿一听还有这等天怒人怨之事,顿时气的咬牙切齿,拳头握的咯咯作响。 忙掏出了些碎银子丢到桌上,嘱咐郎中好好医治这位大叔,自己则出了医馆翻身上马驱马直冲向那片山林,也不管身后大声喝止自己的郎中,只顾向前冲去。 胡蛮儿在山林中转了许久,直到天色逐渐暗下来,才找到大叔说的那座破庙。 胡蛮儿翻身下马,将马僵拴在庙门处的一棵大树之上,只身一人踏入庙内。 破庙应是有些年月了,就连庙中供奉的泥塑都已经被风化的看不出样貌,只剩一个大概的轮廓。 地上还残留着昨日大叔与他儿子取暖用的篝火残渣。胡蛮儿四下转了一圈,没发现什么动静,顺便搜罗些枯枝木柴重新将篝火燃起。 坐在篝火旁看着那跳动的火苗怔怔出神。 胡蛮儿伸手拍了拍一旁的山魁,开口询问道:“一会有把握吗?” 山魁微微一震,并未出声,可在胡蛮儿心中却听的真切。 “公子,你若没把握会来吗?” “会。”胡蛮儿斩钉截铁的道。 “那不就得了,还问我做什么?” 胡蛮儿苦笑了一声,突然想到什么又问道:“哎,我说怎么从山庄出来后你就不出来见我了?” “公子有所不知,之前我说过,剑冢是一处养剑地,之所以我可以化人是因为当是在剑冢内,现在出了剑冢我便无法再幻化成人了。就连你我沟通也只能在您心中,旁人是听不到的。” 胡蛮儿有些了然,安慰道:“无妨,等咱们回了师门,我去问问师傅,有无办法让你脱离剑身,我师傅可是个剑仙,应该有办法的。” “公子不必太过费心,公子愿带我出山已经是很大的恩赐了,山魁知足。再说了,剑灵脱离了剑身还是剑灵吗?能守在公子身边就够了。” 胡蛮儿心中有些感动,暗自发誓日后有机会一定要让山魁脱离剑身,放其自由。 一时无言,也不知过了多久,直到胡蛮儿有些困了。刚要躺下睡觉,忽然听到外面似有隐约马蹄声响起。 胡蛮儿猛然起身,握住山魁剑柄,剑意之强,宛若自己就是一把利刃。 可随后庙门外出现的人却让胡蛮儿愣在当场。 又是白衣,又见白马。 白衣女子踏进寺庙见庙中竟还有一人,也是一愣,但当她看清此人时波澜不惊的眸子中却也闪过一丝惊讶,稍纵即逝。 但白衣女子仍然无话,缓缓将白马栓在一旁,走进庙内,找了个偏僻的角落坐下。自随行包裹中取出一块干粮,一点点塞进口中。 胡蛮儿呆呆的望着这个女子,心中有些莫名的欢喜。 许久,胡蛮儿才稍稍平静,忙起身作揖道:“那个,姑娘,救命之恩还未道谢。在下胡蛮儿,谢过姑娘救我性命。” 女子依然面无表情,自顾自的咀嚼着口中的干粮。也不答话,甚至都不看胡蛮儿一眼。 胡蛮儿有些尴尬,尽管这样,还是继续说道:“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何况是救人性命。若姑娘有事用得着在下尽管吩咐。” 还是无言,好似此庙内只有她自己一般。胡蛮儿看了一眼她那绝美的面容,尤其是那双如湖面一般平静的眸子。 她不言语,胡蛮儿纵使有千万句感谢,也如同汇进江河的溪流没有一丝回应。 试了几次之后胡蛮儿便放弃了。庙内一时寂静,只有两人的呼吸声,与火苗燃烧枯枝时的噼啪声。 女子吃完便靠在身后的石柱之上闭目养神。 胡蛮儿挑了挑篝火,让暖意能离姑娘近些。随后困意再次席卷,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直到深夜,原本闭目的女子忽的睁开了双眼,微微转头看向了庙外。 黑暗中门外的良驹有些躁动不安。口中不住嘶鸣,胡蛮儿这才惊醒。先是看了一眼白衣女子,而后握住剑柄走出破庙,行至门口时还不忘转头叮嘱女子:“姑娘莫要出门,接下来可能会有危险,你还是待在庙内。若是有事,就大声喊我。” 女子依然面无表情,只是望着门外的黑暗处。 胡蛮儿也不多待大踏步向外走去,只是刚走进院内,便听见有人开口。 “呦,这位公子好生英俊,为何深夜来此深山老林?哦……我知道了,是不是与里面那位仙子姐姐幽会来的?” 声音是自门口处传来,魅惑无比。听的胡蛮儿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话音刚落,自大门外走进一美艳的少妇,杨柳细腰,浓妆艳抹。皮肤白皙的不像人色。更过分的是,妇人胸前只用一块素布包裹,生生挤出一半酥胸。身上也仅仅只披了一块薄纱,雪白的长腿之上并无任何遮拦,一双玉足赤着踩在地上。 胡蛮儿忙将头转向一旁,提起手中山魁,指着妇人开口道:“妖怪姐姐,您这媚功了得呀。这也就是碰上了我,若是换做别人,还不被你把魂儿都勾走了。只可惜呀,爷爷我也不喜欢老的。” 妇人一听脸色有些不悦,但也未爆发,只是提起纱巾挡住红唇咯咯一笑。 “呦呦呦,公子这嘴可有些坏哦。不喜人家?怎的不敢看人家?”说着就要伸手去摸胡蛮儿的脸。 胡蛮儿忙退后几步,调侃道:“不是不敢看,是怕看你看多了会吐。别装了,昨夜那个年轻猎户是被你吃了吧。” 妇人一听这才脸色一变,狠毒之色立即悬在脸上。 “哦……原来是来报仇的呀,少年郎,有些自大了吧,你只身前来,不怕我将你也吃掉?” 胡蛮儿转过头直视着这位妖艳妇人,嘴脸微微上扬。 “大婶,你真丑。” 说完脚下一用力,腾空而起,手中山魁横着削出一剑。磅礴的剑气一瞬间飞至蛇妖近前。 蛇妖看出胡蛮儿有些本领,并未硬接,慌忙侧身躲过这一击,而后五指成抓,身形一探,向胡蛮儿的面门抓来。 胡蛮儿忙抽回山魁挡在身前。蛇妖手掌正好抓在山魁之上,铛的一声如同两个坚韧的铁器碰撞在一起。 二人同时后退数步,蛇妖有些恼怒,但一开口仍然充斥着玩味。 “呦呦哟,公子身手不错呀,不如别打了,留下来与奴家做一对快活鸳鸯,岂不秒哉,奴家会让你欲仙欲死的。” 胡蛮儿冷冷一笑。 “我说了,你太老,我不爱吃。” 说完再次腾空而起,运转真气流入剑中,瞬间山魁发出一声清脆剑鸣,并伴着淡淡金光,剑柄处的太极图案飞速旋转。 胡蛮儿高举手中山魁,一剑当头劈下。蛇妖来不及闪躲,只好摇身一变,变成了一条巨型大蚺,硬生生的接下了胡蛮儿这一剑。 果然如猎户大叔说的那般,这蛇妖鳞甲格外坚硬,这一剑劈上,并未对它造成太大的伤害。 但如今的胡蛮儿却也不是常人可以企及的。这一剑蛇妖吃痛的紧,在地上不住的翻滚。 也正是这一剑,似乎激发了蛇妖的怒火。 只见蛇妖尾巴横扫而至,胡蛮儿提剑去挡,没想到,蛇妖力气竟是如此之大,直接将胡蛮儿拍的倒飞出去,整个人撞在了庙墙之上,将庙墙撞出个大窟窿。 而蛇妖并未给胡蛮儿喘息的机会,巨大的身躯盘旋而至,张开血盆大口,当头咬下。 胡蛮儿自知,若是被这一口咬中自己定然会成为蛇妖果腹的食物。 忙引体内真气流转至双脚,瞬间消失在原地。 蛇妖一口咬空,凶性大发。扭动着硕大的脑袋四下寻找胡蛮儿。 而此时的胡蛮儿却站在庭院内的一颗大树之上。刚才的一击让胡蛮儿口中流出了一丝鲜血。 蛇妖很快便发现了胡蛮儿,扭动着庞大的身躯盘旋着向树顶游去。巨大的蛇嘴再次张开,想要将胡蛮儿吞进腹中。 胡蛮儿怎会给它机会。脚下用力一蹬,整个人跃至空中,双手握住山魁,剑尖朝下狠狠的刺了下去,伴随着极速的破空声,山魁的剑尖狠狠的插在了蛇妖的眼中,爆出了一股腥臭的血液以及黑色的汁液。 蛇妖大痛,翻滚着巨大的身子,想要将胡蛮儿甩下来。 胡蛮儿紧紧握住剑柄,稍稍稳住身形,腾出左手,将体内真气集结在左手之上,然后狠狠的砸在了蛇妖的额头之上。 这一下结结实实的砸中了蛇妖。蛇妖巨大的头颅被砸到地上,震的大地都为之一颤。 倒地的蛇妖没有了动静,胡蛮儿吃力的将山魁自蛇妖眼球中拔出,揉了揉自己的胸膛。有些疼,怨恨的踢了一脚巨大的蛇头。随后转身向庙内走去,想要看一看那位姑娘有没有被吓到。 见女子依然还是那副波澜不惊的模样,胡蛮儿知道自己多心了。转身想要去处理一下蛇妖的尸体,就在转身的一霎那,一颗只剩下一只眼睛的巨大蛇头向着胡蛮儿咬来。 胡蛮儿抬头挺胸,将头一偏,蛇口内的巨牙狠狠的插在了胡蛮儿的肩上,以及胳膊上。 胡蛮儿吃痛竟一下跪在了地上。身后的白衣女子此时面上终于有了变化,眼角似有些抖动。眼神有些惊讶。 而后抬眼瞪着蛇妖,而此时蛇妖仅剩的一只眼睛也看着女子,只是目光一瞬间的交集。 蛇妖整个身躯一阵,竟剧烈抖动起来。像是看到了比死还要可怖的事物。慌乱的张开咬着胡蛮儿的大嘴,迅速退去。 胡蛮儿哪会给它机会,强忍着伤势,双手握住山魁,用尽全身力气一剑削出。光芒大盛的山魁嗡的一声斩出一道凌厉剑气,飞至蛇妖的头颅。时间仿佛静止,剑气穿透了蛇妖的脖颈,将蛇妖的头颅生生斩下。 蛇妖翻滚几下,再无半点生机。 胡蛮儿噗通一声跪倒在。口中喷出一口鲜血。好在手中还握着山魁,撑着自己的身体,不至于倒地。 身后女子,缓缓站起,踱步到胡蛮儿身前。第一次开口,声音悦耳清脆。 “方才明明可避,为何不躲?” 胡蛮儿咧嘴一笑,轻轻摇摇头,回道。 “你救我一命,我护你周全。” 说完便一头栽到在女子怀中,再无知觉。 女子嘴角微微一抖,再次开口用极小的声音说道:“我叫柳扶桑。” 观道册 第二十九章 老乞丐 胡蛮儿再次睁开眼时,破庙内再无他人,自己肩上,已被包札的像个粽子。 旁边的篝火早已熄灭,再无一点温度。 胡蛮儿起身查看了一下四周,再不见白衣白马,胡蛮儿心中有些失落,说不上为什么。 门外大蚺的尸体还安静的躺在地上。 其实胡蛮儿伤的并不重,以他的身体素质,这一夜的休整也算好个七七八八了,毕竟比这还要重的伤自己也受过。 胡蛮儿草草的将身上绷带扯去,血已经止住,伤口也已结疤,只不过还有些疼。 胡蛮儿走出破庙,在周围找了些枯枝,堆到大蚺尸体旁,将大蚺尸体一把火烧掉。 毕竟这么一个庞然大物,若是让路过的猎户看见还不得吓个半死。 看着冲天的火光一点点吞噬掉大蚺,胡蛮儿口中不禁念叨:“大婶,我这也算积德了哈,下辈子投胎做个好妖。别动不动就吃人饮血。你得信因果,知轮回,是吧。” 一阵旋风吹过,吹起了些许烟灰,围绕着胡蛮儿久久不散。 胡蛮儿下意识退后两步,惊道:“不是吧,真能听到……” 简单的收拾了一下,胡蛮儿便牵起自己的马儿向北行去,只不过还是有意无意的回头看了一眼这个破庙。 接下来的行程还算顺利,这一下胡蛮儿可学聪明了,该走时走该歇息时就歇着,不然再跑死一匹马儿就得不偿失了。 几日后,胡蛮儿只身一人站在一座面积极为广阔的城门外,此城名为凤凰。 这里应该就已经属于天府郡的地界了。到虽是到了,但胡蛮儿却有些犯难。 该如何去寻他们几人呢?当初分离之际忘记留下些什么寻人之法,这诺大的凤凰城,想要找几个人恐怕不容易。 胡蛮儿牵马进城,既来之则安之,寻不到人也不能不吃不喝吧,暂且找个落脚的地方再说。 城内有个名为同福居的客栈,门口挂着一个诺大的锦旗,上面写着一个一个金色的酒字。 胡蛮儿走上前,喊来了店小二,让小二将自己的马匹牵至马嗣好生照料。 店小二态度还算殷勤,满口都是官面话,一口一个公子的叫着,弄的胡蛮儿不得不丢出几个铜板打赏一下。 小二牵马走后胡蛮儿则大踏步走进客栈,不过还未踏进门,便觉得似乎身后有人跟着自己。 胡蛮儿忙转头去看,发现是一位头发花白,蓬头垢面的老乞丐,乞丐身上实在又脏又臭。估计许久未梳洗过了。 胡蛮儿的突然停步,让老乞丐猝不及防,一下撞到了胡蛮儿身上。胡蛮儿望着老乞丐微微一笑,并未说话,反而是侧身让其先行。 乞丐对这胡蛮儿点点头摇摇晃晃的踏进客栈内,只不过前脚刚刚踏过门槛,就被客栈掌柜挡了回来。 掌柜面上满是厌恶,口中骂骂咧咧的。 “哎哎哎……怎么又是你?真当我这是菩萨庙呢。这也是你能进的?滚滚滚,讨饭到别家讨去,别弄脏了我的门面。”说着还伸手去推乞丐。 乞丐本身看上去就较为孱弱,哪能经的起他这一推,一个趔趄向后倒去,正巧被胡蛮儿接住。 胡蛮儿看了一眼乞丐,乞丐也看了一眼胡蛮儿,眼珠一转,起身指着掌柜就骂:“嘿你个不长眼的东西,今儿个到你家吃酒,是给你面子。看见我身后这位小爷没?这是我兄弟,有钱人,吃多吃少我这兄弟请客,你是瞎了眼吧,有钱不赚。” 掌柜听这话,满脸的不相信,扭头看了看胡蛮儿,又看了看老乞丐,噗嗤一声笑出声来。 “老东西你傻了吧,就你这岁数当他爷爷都差不多了,还兄弟。怎么的?讨不到酒改骗了?” 胡蛮儿觉得有些意思,也不着急,抱着手臂站在一旁看着这二人有一搭没一搭的互骂。 这时牵马回来的小二正巧路过看到自家掌柜与别人争吵,揪起老乞丐衣领作势要打。 一旁看热闹的胡蛮儿忙上前一步挡在乞丐身前。 “哎哎哎……别动手啊,没听到我兄长说吗?今日吃酒,我请,赶紧去准备些上好的酒菜。找个好的位置。” 小二看看胡蛮儿再看看老乞丐。 “公子……你……” “你什么你,让你去你就去,快点。” 小二自然是认识胡蛮儿,就刚才还收了人家两个铜板。赶忙松开老乞丐的衣领,对这掌柜使了个眼色便去后厨吩咐去了。 掌柜虽不知内情,但也算心领神会,不再阻拦。 胡蛮儿转身替老乞丐整理了一下衣襟,说了个请字。 老乞丐嘿嘿一笑大踏步走进客栈。 楼下靠墙角的位置,胡蛮儿与老乞丐正狼吞虎咽的吃着桌上的山珍海味,柜台前掌柜与小二望着这二人正小声嘀咕着什么? 乞丐拿起酒坛将自己的杯中倒满,一口饮尽。大呼“好酒。” 随后抹了一把胡须上的残留。 “小兄弟,看你面善,不像是本地人吧?” 胡蛮儿正往嘴里塞着一根流油的鸡腿,大快朵颐,听乞丐问话。抬头看了他一眼,忙将口中的骨头吐出,含糊道:“是,我是外乡来的,与伙伴走失了。不过若是方向没错,他们应该会在此城停留过。” 老乞丐点点头,给胡蛮儿倒了一碗清酒,自顾的与他碰了一下豪爽道:“无妨,寻人而已嘛,一会吃完酒我帮你找。”说完又将碗中的酒干了。 胡蛮儿看了一眼老乞丐,有些无语。这人还真不见外,自己也只是好心看他可怜,没想到竟如此豪爽。 不过胡蛮儿还是喝了碗中的酒。毕竟胡蛮儿生性也不做作,与这乞丐还算投缘。 二人似是饿了许久的狼,将桌上所有的酒菜一扫而空,看的掌柜和小二目瞪口呆,生怕他们付不起银子,直到胡蛮儿将一锭沉甸甸的银子丢上柜台,并嘱咐要一间上好的客房,掌柜的态度才有了转变。 原本吃过饭想要上楼休息的胡蛮儿,扭头一看老乞丐竟然还跟在自己身后。忙转身对其说道:“老先生,还有事?” “无事,无事。好事做到底,送佛送到西嘛,让老夫进去洗个澡,身上都臭死了。” 老乞丐也不管胡蛮儿是否答应,绕过胡蛮儿就往楼上走。 胡蛮儿愣在原地,这厮莫不是个无赖? 好在这次乞丐说话算话,洗过澡便未留下入寝。只不过临走时,看到桌上的山魁,将剑提起挥了几下,对胡蛮儿说了句“好剑”。便匆匆离去了。 胡蛮儿有些奇怪,平日里这山魁可是只有自己碰得,今日怎么会如此老实?不过也没多想。说不定山魁那丫头睡着了。 次日大清早,就有砰砰的敲门声将胡蛮儿吵醒,胡蛮儿不耐烦的起身打开房门。一个身影迅速溜进屋内,胡蛮儿仔细一看,又是那个乞丐。 这下胡蛮儿有些不高兴了。 “我说老先生,昨日请你吃饭沐浴,可是花了我不少银子,做人可不能没良心,我虽是还有些积蓄,但也不是那救世观音,怎的还赖上我不走了?” 老乞丐嘿嘿一笑,撩了撩凌乱的白发。 “小兄弟这是哪里话,昨日答应帮你找人嘛。” 胡蛮儿哪会信他的鬼话,无奈摇头,又不好直接赶他走。 只能是又请他吃了一顿酒,期间老乞丐也问了些左良卿他们四人的情况。 又是整整两坛桂花酿,看着老乞丐那嗜酒如命的样子,胡蛮儿眼角都在抽搐。暗暗发誓之后再不会充大头。 这次老乞丐倒是识趣吃过酒后便摇摇晃晃的溜了,还叮嘱胡蛮儿莫要乱跑,下午就给他回信。 胡蛮儿也没在意,只当是这厮在说醉话。 没想到,下午时候老乞丐真的来了,并带来了一些左良卿他们的消息。 原来前几日左良卿几人确实在凤凰城驻留过,不过也只是住了一夜,便继续北去。不过有些出入的是,他们一行并非四人,而是五人。 胡蛮儿掰着手指数了又数,哪来的第五个人呢?莫不是宫大哥与他分开后并未回家,而是悄悄追上了他们? 胡蛮儿认为肯定是这样,不然如何解释。 心中也将宫保九骂了个遍。 观道册 第三十章 出事了 有些消息,总要比像无头苍蝇那般乱撞要好得多,说行便行。胡蛮儿当夜便退了房,取了马,直奔北去。 临走前悄悄塞给掌柜一些碎银子,说若是老乞丐再来吃酒,莫要轰他。这些银子够他吃几日的杏花村。 掌柜的当然是乐不思蜀了,笑的两个原本不大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缝。 马不停蹄的走了两日,胡蛮儿也没找到左良卿他们几人,心中多少有些犯嘀咕。 莫不是老乞丐为了骗酒吃忽悠他?若真是如此,那胡蛮儿可真的要七窍生烟了。世上若真的是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那这世道可真的有些令人哭笑不得了。 胡蛮儿觉得有些乏累,为了赶路,已经整整两天未睡了,于是在路边找了个较为平坦的大青石,将身后的山魁取下放到一旁。和衣躺下,望着头顶的碧海蓝天,白云朵朵,缓缓的闭上了眼睛。 山风微微拂动着林间的落叶,其中一片正巧落在胡蛮儿眉心,胡蛮儿猛然惊醒。 翻身起来发现已是深夜,胡蛮儿拍了拍自己的额头。埋怨自己睡的太死,本来只是想眯一小会的。 刚要起身牵马,突然听见前方传来一丝兵器交锋的声音。 胡蛮儿觉得有些不对,忙拿起一旁的山魁,猫腰前行,想要猫过去看个究竟。说不定是哪座山头的绺子虏劫别家大小姐当压寨夫人,自己怎么也算半个江湖人,也好行侠仗义,英雄救美一下。 行至近前,胡蛮儿找了个看上去比较茂密的灌木丛,足以用来遮掩自己的身躯。而后轻轻拨开一小片枝叶向前方望去。 前方确实有人交手,地上七七八八躺了不少人,只不过此时的月被云遮住,没有了月光的照射,胡蛮儿也只能看清个大概而已。 就在此时胡蛮儿依稀听到有人说话,虽然声音有些听不太清楚,但胡蛮儿还是觉得其中一人的声音有些熟悉。 “姑娘,识相一点就把那丫头交给我。” “我若是不交呢?” 胡蛮儿刚开始还有些不确定,直到后面这人开口,胡蛮儿简直又惊又喜。这声音不是别人,竟然是陆嫣然的。 “不交?那可就别怪我们手下无情了。”那人冷冷的道。 “哼,一群乌合之众。” 嗡的一声剑鸣,凉秋飞至横于陆嫣然身前,带着一丝光亮。 然而对方也不是泛泛之辈,再加上人手众多,一时间纷纷亮出兵器,火药味十足。有风将遮月云吹开,胡蛮儿将一切尽收眼底。 此时对峙的双方,有一方确确实实是陆嫣然,其身后还躲着一位约莫七八岁模样的小丫头。小丫头似乎害怕极了,紧紧的拉着陆嫣然的裙摆。 而对面零零散散的竟有数十人,所有人皆穿着古怪,戴着像是戏中花脸一般的面具。 胡蛮儿看到这里,觉得有些奇怪,为何此时只有陆嫣然一人,其他人呢?而陆嫣然身边为何又多了个小姑娘? 时间并未允许胡蛮儿多想,只听叮的一声,其中貌似为首的一位黑衣人手持一把乌青色大刀已经朝陆嫣然攻去。 陆嫣然提剑一挡,左手成掌,一掌击出,掌中带着微微光亮。向着黑衣人胸口击去,黑衣人稍一侧身,陆嫣然这一掌并未击中对方。 见一击未中,陆嫣然抓起小丫头极速后退。 这些人哪会给她机会,众人齐出手。各种兵器齐齐向陆嫣然攻杀过去。 陆嫣然边挡边退,偶尔回击一剑,对方便有一人倒地。可见对方实力是不如陆嫣然的,只不过人手实在太多,陆嫣然又要顾全小姑娘的安危,有些应接不暇。 此时为首那人见陆嫣然疲于应对,突然自身后掏出一把黑色小旗,趁着手下将陆嫣然围住之际,迅速将手中小旗插进陆嫣然周身的泥土之中,口中絮絮叨叨念了一段听不懂的法诀,而后口中喷出一股献血,喷在小旗之上。 小旗瞬间燃起一道道光幕,并且瞬间链接,迅速收缩,形成了好似牢笼的阵法,将陆嫣然困在其中。 奈何陆嫣然如何劈斩都无法破开这层薄薄的光幕。不知到底是何术法,竟然如此神奇。 黑衣人见法术已成,收起兵器。又看看地下躺着的那些手下,有些恼怒。 “哼,真是不自量力,此乃我鬼府密法锁龙阵,一旦入阵哪怕你是上四门修士,也休想破开我这阵法。依我看你还是乖乖把那小丫头交出来,顺便再陪我们兄弟们玩玩,或许我还会放了你。兴许我一开心,帮你求求情,让教主把你那几个同伴也放了,也不是不可。”黑衣人似是想到什么,满脸的淫邪之色。 陆嫣然依然不停的舞着手中凉秋劈斩,但似乎真如此人所说,这阵法的确奇妙。无论她如何攻击,就是纹丝不动。 身后的小丫头依然牢牢抓住陆嫣然的裙摆,紧紧咬着嘴唇不让自己哭出声。 胡蛮儿静静的看着这一切脑中飞速旋转,若论单打独斗,胡蛮儿还是有把握将他们一一诛杀,可若是贸然出手,他们人多势众,怕是会耽搁了救人。 就在此时,胡蛮儿身后灌木丛中却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胡蛮儿提剑转身。 忽的自灌木中窜出一个小黑影,几下爬到胡蛮儿肩头抱着胡蛮儿脑袋不住摇晃。 胡蛮儿又是一喜,原来是来钱。这猴子什么时候醒了? 来钱的突然出现,着实弄出了不小的动静,几乎所有人都扭头看向胡蛮儿这边。 胡蛮儿伸手拍了一下来钱毛茸茸的脑袋,笑骂道:“你这死猴子,什么时候出现不好,非得现在跑出来,这下可好,让人发现了吧。” 原本是想等待时机的胡蛮儿,却让来钱的出现给破坏了原有计划。 胡蛮儿将大剑山魁抗在肩上,左肩蹲着来钱,右肩扛着山魁,缓缓起身。 光幕中的陆嫣然,看到胡蛮儿的出现,面上露出喜色,竟惊呼出声:“小师叔?” 胡蛮儿朝她挥了挥手,喊道:“陆师侄,莫怕,小师叔来了。” 黑衣领头男子看到这突然出现的男子与陆嫣然认识,没好气的说:“怎么又冒出一个,还偏偏这时候出现。”而后转头对手下喊道:“愣着干嘛?上啊。” 手下哪敢怠慢,纷纷祭出手中兵器向胡蛮儿奔来。 胡蛮儿看了眼来钱,微微一笑小声说道:“猴子,躲开,爷爷我要大开杀戒了。” 没想到来钱并未离去,反而是比胡蛮儿更快一步,闪电般飞出,直奔对面攻来的众人。 胡蛮儿一愣,这猴子要做什么? 只见来钱,身形迅猛,闪电般扑到一人面上双手猛然一拍,那人头颅当场便被拍的粉碎。 而后未等尸体倒下,来钱已经飞扑到另一个人身前,将自己的利爪插进了他的心窝。来钱的速度之快,几乎只能看到依稀的灰色影子。 不多时,地上又多了许多残肢断骸,场面血腥至极,不忍直视。 足足数十人,竟被来钱的凶残之色吓的纷纷后退,无一人胆敢上前厮杀。 虽然早就知道来钱并非普通的猴子,而是荒古异兽,但胡蛮儿还是被来钱此番行径惊着了。 胡蛮儿望着来钱那赤色的眸子,眸子中没有一丝情感,忽然觉得心口一疼,说不上什么地方不对,只是觉得有些陌生。 来钱稍一停顿,再次前扑。捉住一个离它最近的喽喽,正欲将对方手臂撕下。 胡蛮儿再无法旁观,脚下用力一踏,整个人腾空飞起,瞬间落在来钱身前。 而此时的来钱势头正猛,狠辣无比,见面前竟有人送上门,松开那个已经被吓傻的喽喽,尖利的手指向着胡蛮儿的胸口插去,想要将胡蛮儿穿个透心凉。只不过胡蛮儿更快它一步将手掌放在了来钱的额头上拍了一下。 来钱的猴爪硬生生止在了胡蛮儿的胸口出。只差分毫。 胡蛮儿看着来钱赤红的眸子,缓缓摇头,并未言语,目中闪过一丝复杂。 随后转过身面对着战战兢兢的众人开口:“不想死,就放人。” 貌似头领的黑衣人也被这猴子的狠辣吓到。见这猴子好像是这神秘男子的宠物,自然不敢放肆忙上前一步,抱拳道:“敢问阁下是?” “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若不知好歹,那我就是那个将取你命的人。”胡蛮儿冷冷道。 黑衣人眼角有些抽搐,自己在教中怎么说也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人,试问谁敢如此与自己说话。 但这人也不是个不开明之人,目前情况尚未明朗,还是要隐忍一二。 “这位少侠,看来我们之间还是有些误会,今日我们鬼手宗在此办事,若是……” 只是这人话还未说完,便有一道璀璨的剑气穿透了自己的身体。 而后才是鲜血四溅,一分为二。 观道册 第三十一章 来龙去脉 众人还未看清,黑衣首领便已经一分为二了,这番可怖的实力自然是他们这些喽喽们不可企及的,再加上那只诡异的猴子。 有人第一个扔掉手中兵器,慌乱逃窜,随后便是做鸟兽散,也有几个较为衷心的不肯离去,但被胡蛮儿瞪了一眼后,也不再抻着,扭头就跑。 其实只有胡蛮儿自己清楚,方才那一剑,自己只是趁其不备偷袭所致,若是真的交手,自己也没太大的把握,自己也不过是中四门的小修士而已,再加上所谓的擒贼先擒王,这点道理胡蛮儿还是懂的。 众人四散后,胡蛮儿拎起来钱,赶忙上前查看陆嫣然的情况,发现陆嫣然并未受伤,才稍稍心安一些。忙开口询问:“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其他人呢?这小姑娘又是谁?” 陆嫣然身后的小丫头看见胡蛮儿略有些发怵,往陆嫣然身后缩了缩身子。 而陆嫣然自己也被胡蛮儿吓了一跳,自己的这个小师叔还真有些不一样,这才不足一月。实力提升的竟如此之快。 就刚才那一剑,便可以看出,如今的小师叔已然不再是前些日子那个只有承泣的小师叔了。心中突然有些不甘,不过也只是一瞬。 “这事一时半会也说不清楚,我们先走。若是一会鬼手宗教主追来,事情就棘手了。” “什么鬼教主,敢来?杀了便是。”胡蛮儿一挺胸膛有些自傲。 陆嫣然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你不要以为你修为有些精进就狂妄自大,你可知山外有山人外有人?那教主可是位上四门修士。就你?” “上四门吗?”胡蛮儿有些尴尬的摸了摸脑袋。“那还真打不过。” “行了,先撤找个安全的地方再说。”陆嫣然抱起身后的小姑娘转身就走。 “哎……哎哎,等等我,我的马。”胡蛮儿飞奔回自己的骏马旁赶忙翻身上马,向陆嫣然追去。 “我离开这段时间到底发生了何事?左良卿,张朝张虎呢?为何没跟你在一起。”胡蛮儿往火堆里扔了根枯枝,让火苗烧的更加旺一些。 小丫头趴在陆嫣然腿上睡的正香,似是梦到了什么令她开心的事儿,嘴角轻轻上扬,挤出一个浅浅的梨涡。 “此事一言难尽。”陆嫣然伸手摸了摸小丫头的青丝,将她往自己怀中拉了拉。许是怕山风大,再着了凉。 “那就慢慢说,我慢慢听。”胡蛮儿正了正身板,打算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弄个清楚。如今陆嫣然被人追杀自己多少也有些责任。 “其实一切的起因都与她有关。”陆嫣然指了指怀中的小丫头。 “她?” “嗯,那日与你分别后,我们几人本想尽快赶到忘忧,将师门给的任务查个水落石出,可没成想在凤凰城遇到了她。”陆嫣然娓娓道来。 “碰巧遇到这丫头一家被鬼手宗追杀,我们便出手救下了她,不料那教主太过厉害,我等不敌。左师兄他们,为护我与这丫头逃走竟……竟……”陆嫣然缓缓低下头。 “竟什么?左良卿他们死了?”胡蛮儿腾的一下站起身。 “胡说什么呢,他们只是被那教主用手段困住抓走了而已。”陆嫣然丢过一段枯枝砸在了胡蛮儿身上佯怒道。 “那你说话大喘气,吓我一跳。”胡蛮儿松了一口气再次坐下。 “这丫头什么来历?”半晌后胡蛮儿再次开口。 “不知道,问也问不到,到现在已经几天了一直也没开过口,好像不会说话。哎……一家人全被鬼手宗残害了,也是个可怜之人。”陆嫣然伸手摸了摸小丫头的头发,目中满是柔情。 要说这陆嫣然,平日里高冷如冰。但最终也不过是个女子,如今下山后却好似变了个模样。多多少少有些娇媚了。 胡蛮儿点点头,既然事情已经发生了,还是想办法如何将左良卿他们自鬼手宗救出来,这才是主要的。 想至此胡蛮儿又问道:“这鬼手宗什么来头,你可听说过?” 陆嫣然还沉浸在方才悲悯的情绪中,听胡蛮儿问起,忙敛了敛心神回道:“这鬼手宗啊,是近几年才突然崛起的一个邪教,仗着其教主是上四门的高手,烧杀抢掠,无恶不作。其实整体实力很一般,你看那些手下就知道了。不过那个教主却是真有些手段,难缠的紧。有他在,我们若想救出左良卿他们怕是不易。” “嗯,听你这么一说确实不太好办,此事只可智取不可强攻。”胡蛮儿又丢了根枯枝扔进火堆,见身边没柴了,起身想要出去再找些干柴。 因为走的匆忙一时间找不到落脚点,能找到这么一个可以栖身的山坳算是不错了,可不能再让火灭了,有个光亮最起码那些山野大虫不敢上前叨扰。 胡蛮儿伸了个懒腰,刚要走,身后陆嫣然却突然开口:“那个……小师叔。他呢?” “他?”胡蛮儿先是一愣,随即恍然大悟。 “哦……你是说宫大哥呀,他与我说家中有些要事,必须回去处理。具体也没说什么事,就先走了。” “那他……有没有说什么?或者让你带什么话给我?”陆嫣然明显有些焦急,但话一说出口便低下头觉得自己有些唐突。 胡蛮儿脸上堆满了笑意,走到陆嫣然身边静静的望着她,直到看的陆嫣然面上绯红。 “丫头,你是不是真的喜欢上宫大哥了。” “我……你……才没有。”陆嫣然心中有些慌乱,连说出的话都有些不着边际。 “哎呀,你走,你去捡你的柴,滚啦。” 胡蛮儿起身大步朝外走去,边走边笑,笑声响彻山坳。 “都说冰山万年寒,只是未曾暖心扉啊。丫头,你沉沦喽。” 陆嫣然低头再次去捡枯枝想要打胡蛮儿,却发现,真的没有枯枝可以让她扔了。只好双手捂住面颊,只不过嘴角却露出一丝微笑。 胡蛮儿走出山坳,在附近山林中找寻木柴,肩上的来钱乖巧的蹲坐,并未离去,胡蛮儿停下手上的动作,将来钱抱下放到一旁的一块较为平整的大石之上。 看着眼前这个自己最是熟悉的伙伴,胡蛮儿感觉有一点点陌生,又说不上哪里陌生。 胡蛮儿伸手在来钱脸上身上不停的摸索着,弄的来钱一个劲用手拍打他,并朝着胡蛮儿龇牙咧嘴,表示反抗。 “来钱,我怎么感觉你有些不对劲?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胡蛮儿自顾自的说着。 来钱听罢在大石之上连续翻了几个跟头,表示自己无碍,精神着呢。 看了半天也没看出个所以然,胡蛮儿索性便放弃了,虽然自己看不出什么,但日后回山一定要找个明白人给这猴子看看。不管怎样,来钱与自己相依为命至今自己绝对不允许来钱有任何闪失。 胡蛮儿弯腰捡起地上的木柴,将来钱重新丢到自己的肩头,往回走去。 不过刚刚走到山坳处时却听到身后传来一阵轻微的铃铛声,声音清脆悦耳特别好听。 不多时远处黑暗中缓缓走出一头黑色毛驴,毛驴脖子上系着一个黄铜铃铛,方才的声音应该就是出自这个铜铃。 胡蛮儿有些警惕的看着这头毛驴,这深更半夜能来这深山老林的绝对不是普通人家。 待毛驴走近了,胡蛮儿才看清,这驴背上竟然还躺着个老头,这老头不是别人,正是前几日凤凰城中的老乞丐。 老乞丐此时正四仰八叉的躺在驴背上,手上还拿着一个早已空了的酒葫芦。 本身山路就颠簸,再加上老乞丐看样子醉的不清,摇摇晃晃的眼看就要掉下驴背。也不知道这一路走来为何还能在驴身上。 胡蛮儿有些好奇,赶忙上去扶住老乞丐的胳膊,将他自驴背上托下来,并用力摇晃着他的身子。 “喂,前辈。你怎么会到这鸟不拉屎的地方来?” 老乞丐软塌塌的靠在胡蛮儿身上,眯着眼睛看了胡蛮儿一眼,含糊不清的说道:“呦呵……再来一壶。” 话毕,便靠在胡蛮儿身上呼呼大睡。 观道册 第三十二章 探鬼寻宗 胡蛮儿废了好大力气才勉强将老乞丐扛回了山坳。这老头看上去瘦骨嶙峋,可真的扛在肩上却犹如千斤。 这些年在山上苦心修炼,不说是力拔千斤之仕吧,力气总比常人要大出许多。可扛这么个糟老头竟然把胡蛮儿累出了满头大汗。 当然,陆嫣然看到胡蛮儿扛了个人回来震惊了好一会。明明是出去捡柴,却背回来了一个老头。 虽是心存疑虑,但陆嫣然还是赶忙将小丫头轻轻放倒在一旁的青石之上,起身帮胡蛮儿将老乞丐安顿妥当。 “这人是谁呀,你捡柴怎么还捡回个老汉?”陆嫣然伸手拍了拍老乞丐身上沾着的一些尘土。 “嗨,这人是个乞丐,前几日在凤凰城与我结识,请他吃过几顿酒而已。不过你们的消息就是他帮我打听的。要不然我至今还像那无头苍蝇一样到处乱撞呢。”胡蛮儿伸手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渍轻声回道。 陆嫣然仔细打量了一下身前这个蓬头垢面,满身酒气的老头有些疑惑。 “哦?区区一个乞丐消息却能如此灵通?” 经她这么一说胡蛮儿也有些疑虑,挠了挠头。 “我也觉得这人不像是一般的乞丐那么简单,还有点似曾相识的感觉,但又记不起在何处见过。”说完还思忖了片刻,不过一会便摇摇头。 “管他呢,反正看上去不像个坏人。也没见他做什么坏事。” “坏人可没把坏人两个字写在额头上让人家看。”陆嫣然白了胡蛮儿一眼,落下一句话转身走到小丫头身边闭目养神去了。 胡蛮儿看了看陆嫣然,又看了看老乞丐。突然记起什么说了句“我的柴。”转身像山坳外跑去。 一夜无言,身旁的老乞丐鼾声如雷,不时的吧唧吧唧嘴,或许梦中正享用着什么山珍海味,回味无穷。 胡蛮儿望着陆嫣然身边安睡的小丫头,这小丫头长得倒是几分可爱。怎奈命运不公,这么小便让她沦为孤儿。 山风微凉,胡蛮儿解下自己的外袍轻轻披在陆嫣然与小姑娘的身上,伸出手指在小丫头额头轻轻点了一下。 “最起码你还知道自己的父母姓甚名谁,家住何方,我比你要惨多喽。”胡蛮儿小声嘀咕了一句。 天微微亮,第一缕阳光照射进山坳,正巧打在胡蛮儿身上,胡蛮儿起身伸了个懒腰,走出山坳,修习自己的拳法。 修为大进后的胡蛮儿觉得,自己再练拳时,身上的拳意竟然也跟着有了质的飞跃,觉得自己有着用不完的力气。 胡蛮儿越打越快,每一拳都带着呼呼的破风声,打至最后一拳时,胡蛮儿一拳打向旁边一块巨大的青石之上。 一道刚劲的拳风砰的一声打进大石之内,在大石上留下了一个深深的拳印,片刻后拳印四周才缓缓裂开。 “力道够了,速度也不差,就是这拳法稀松。谁教你的?” 说话声响起,胡蛮儿闻言望去,老乞丐斜靠在一旁的石壁上扣着鼻子满面的不屑,虽动作不太雅观,但一身气势却恢弘万分。 “呦,老前辈你醒了?”胡蛮儿收起拳架并未接老乞丐的话茬,只是向山坳内走去。 走至老乞丐身前时,老乞丐伸手拦住胡蛮儿的去路,嘿嘿一笑:“小兄弟,你那还有酒没?” “酒?这荒山野岭的我去哪弄酒。忍忍吧,等我办完正事,请你喝个够。不过话说回来你不好好再凤凰城呆着,跑这山沟沟里来做甚。我不是让客栈掌柜给你留酒了吗?怎的?他敢不给?”胡蛮儿有些气恼。 “留了,留了。不过太少,还不够我塞牙缝呢。”老乞丐谄媚之色溢于言表,方才的那股英雄气概荡然无存。 胡蛮儿拍了拍额头苦笑道:“您这是赖上我了。” “唉……小兄弟这是哪里话,你我遇上便是缘,既然有缘就要顺应天命。” “天命就是我要请你吃酒?还要请很多次?” 老乞丐嘿嘿一笑:“不让你白请。” 胡蛮儿压根就不相信老乞丐的话,只当是老乞丐昨夜的酒还未醒。 “老前辈,在下真的是有要事要去办,您还是先回吧。等我办完事一定去找你,保证让你喝上上好的杏花酿怎样?”说完也不管老乞丐做何感想转身就走。 山坳内陆嫣然与小丫头已然转醒,正自顾的收拾着行囊。 胡蛮儿行至近前蹲下身看着小姑娘:“小妹妹,你叫什么名字?” 小丫头拉住陆嫣然的裙摆,向陆嫣然身后缩了缩身子,不敢多看一眼胡蛮儿。 陆嫣然看了看小丫头的模样,对着胡蛮儿摇摇头,示意他没用。 胡蛮儿叹了口气:“算了,你可知道鬼手宗的宗门所在何处?” 陆嫣然摇摇头:“不知道,这鬼手宗本就是歪门邪道,若是宗门如此好觅,就凭他们这般恶行,早就被正道中人灭了。” 这一下可难住了二人,昨日一时大意,应当留下一个喽喽为自己引路来着,可现在说什么也晚了。 “唉唉唉……我知道,我知道呀。你看小兄弟,老夫说什么来着?不让你白请我吃酒。你们说的这个鬼手宗宗门所在之处,老夫知晓。老夫可以领你们去呀。”身后刚刚跟进来的老乞丐听到二人所言忙挺起胸膛自信开口。 陆嫣然与胡蛮儿二人听罢互看一眼后同时将信将疑的看向老乞丐。 老乞丐被看的有些不自在,摆摆手转身就走:“不信算了。” 胡蛮儿一步踏出挡在老乞丐身前:“前辈,我信,我信。还得有劳前辈告知。我方才说过了,事后请您吃酒吃个够。” “嘿嘿,这还差不多。”老乞丐忙停住脚步,一脸得意。 老乞丐当真是有些能耐的,领着三人走了一个上午,当真来到了一处偏远山谷,山谷内终日瘴气弥漫。 瘴气虽无毒,但却影响探查。目力所及也不过一丈开外。 “这鬼手宗的宗门就在这瘴气之后,的山谷腹地。这儿的地形着实复杂易守难攻,也难怪世间知晓此地的人少之又少。好在老夫早年间游历之际误闯过这瘴气层,不然也不会知晓这地方的。”几人止步停留,老乞丐解释道。 胡蛮儿听罢轻点脚尖,整个人腾空跃起,跃上一旁的大树顶端。这瘴气虽浓郁,但只在低洼处聚集,树顶上还是可以看的真真切切。 此时胡蛮儿眼前是一座不算太大的殿堂,虽规模不大,但建造殿堂所用的材质却较为奢靡。 堂顶的琉璃瓦光彩夺目,每一根廊柱都是用羊脂美玉雕刻而成,也不知这所谓的鬼手宗教主,这些年搜刮了多少金银财宝,才会拥有如此雄厚的财力建造此处。 胡蛮儿一跃而下,面对老乞丐抱拳作揖。 “老前辈,多谢领路,此番恩情若是胡蛮儿先行谢过,如今还有一事相求。”说完顿了顿看了一眼陆嫣然身后的小丫头,继续开口。 “这丫头也是苦命之人,才这般年纪便尝了家破人亡之苦。如今这鬼手宗我与陆师侄是必须要闯一闯,此去凶险万分,生死难测。这小姑娘还得有劳前辈带出此地。若我二人活着出来,再将她接回,若……回不来,还望前辈念她可怜,能收留她。” 老乞丐捋了捋白须并未答话,而小丫头则死死抓住陆嫣然的衣摆不愿松手,陆嫣然蹲下身安抚许久,小姑娘才缓缓移至老乞丐身后。只不过面上已满是泪痕。 二人见安排妥当,抱拳行礼,而后转身疾驰而去,三两步便消失在浓郁的瘴气中。 老乞丐望着二人消失的背影微微一笑,伸手拉起小丫头白嫩的小手。脚下轻轻一踏,竟活生生消失在原地,仿佛这里从未出现过这人一般,无声无息。 观道册 第三十三章 声东击西 鬼手宗大殿外,两个身影如鬼魅般稍纵即逝。 胡蛮儿脚尖轻点,跃上高高的石梁之上,身下刚刚经过了一队巡逻的喽喽,皆是黑衣花脸。 而陆嫣然躲在胡蛮儿身后轻轻拉了拉他的衣角。 “这鬼手宗地界虽说不大,但也不可贸然闯入,眼下我们还是要想一个万全之策才可。” 胡蛮儿点点头,对着身后的陆嫣然做了个噤声的手势,自己则身影一闪跃下石梁。几个纵身来到大殿门口一个守卫的身后,悄无声息的扭断了他的脖子,将守卫拖拽至无人处脱下他的衣服自己换上。 反正这些人都戴着花脸的面具,基本上看不到面容。 而后又照着方才的方法为陆嫣然弄了一套较小的衣物。催促她赶紧换上,起初陆嫣然是有些不喜的,但思前想后也无别的办法,也只有这样二人才能更轻易的混进鬼手宗内。 待二人收拾妥当,这才蹑手蹑脚的走出来,之所以蹑手蹑脚,是因为心中有鬼,但出来后发现那些巡逻的喽喽和门口守卫根本不理他们二人,二人也就大胆了许多。 “嘿,亏了这些人没事喜欢戴个破面具,不然我们还真没办法混进来。”胡蛮儿小声对跟在身后的陆嫣然嘀咕道。 陆嫣然用手中剑柄捅了捅胡蛮儿的腰。 “别贫了,左师兄他们还不知情况如何,你还有心情在这打趣。” 很快二人跟着一些婢女模样的小姑娘来到了后殿,胡蛮儿猜测,若是羁押犯人定不可能会将人留在前厅,当然这一路走来也并未引起别人的注意。 这鬼手宗的后殿虽不及前厅宏伟,但看上去也不是一般乡绅土豪的庭院可比的,就说那庭院中间竖着的那块巨大玉石,那就相当不菲。 胡蛮儿又有些动心了,这些人都怎么如此有钱。这么一块大玉石,不知能换多少栋屋舍。 胡蛮儿正自胡思乱想着,身后陆嫣然突然开口:“小师叔,接下来我们去哪寻人?” “你在这等我,我去抓个人问问。若是宗门内新抓来几个人,他们不可能一点消息都没有。”说完胡蛮儿转身就走,只留下陆嫣然一人留在原地。 不多时胡蛮儿扛着一个窈窕的婢女回到陆嫣然身边,将婢女往陆嫣然身边一放。 婢女看上去也就十三四岁的样子,模样倒也说得过去,只不过此时被胡蛮儿五花大绑着,口中还塞着一块纱巾,防止她大喊大叫,再召来不必要的祸端。 此时的婢女很显然被吓的不轻,不住的扭动着自己的身子,口中发出含糊的唔唔声。 胡蛮儿给陆嫣然使了个眼色,而后开口对婢女说道:“姑娘莫怕,我二人有事问你,你老实答我,我保证不碰你一根寒毛。”接着又换了一幅猥琐面容,嘿嘿道:“若不老实……那我可就给你扒光了扔到窑子里卖掉。” 这话一出,婢女身子颤如筛糠,不住的点头示意自己听话。 胡蛮儿点点头继续说到:“那我问你,这几日你们教主可是抓来三个男子?” 婢女听后猛的点点头,随即又摇摇头。 “嗯?即点头又摇头是什么意思?”胡蛮儿轻声喝道。 婢女口中唔唔不断,好似在示意胡蛮儿自己要说话,胡蛮儿上前捏住她口中纱巾。 “我可以给你取出来,若你大喊大叫我立马杀了你,然后再将你丢进窑子里。” 陆嫣然实在看不下去了,将胡蛮儿推到一边抱怨道:“就知道窑子,都杀了还怎么丢窑子里?”说着拔出凉秋架在婢女的脖颈处,并伸手手拔出了婢女口中的纱巾。 “敢叫就杀了你。” 婢女赶忙摇摇头,小声道:“不敢不敢,大侠饶命,前几日教主是捉来几个男子,现在正被关在后面的柴房中。”婢女说的急切看样子恨不得立马给二人磕头。 “我们这些做婢女的都是被人抓上山的寻常人家的姑娘,并非这教中恶人,还望两位侠士高抬贵手放了小女子。” 胡蛮儿心中一软,自己也就是吓吓她并非真的就要杀了她,却没想道真给她吓坏了。刚要开口宽慰几句。 只见身前婢女面色一变,口中略略翻转,舌尖上翻出两根细小的银针,噗的一声吐出口,银光直奔二人的面门射来,速度之快根本看不真切。 胡蛮儿与陆嫣然同时侧头躲过银针,但也是在同一时间,凉秋已经在婢女白皙的脖子上留下了一道红丝。 婢女的身子缓缓倒地,抽搐几下便再无动静。 “这女子怎的如此恶毒,翻脸竟比那翻书还要快上三分。”胡蛮儿抹了把头上的冷汗,唏嘘道。 “人心不古,恶人永远都不会说自己是恶人。”陆嫣然因方才事发突然躲避不及,被银针擦伤了耳朵,一滴鲜艳的红色垂在陆嫣然的耳垂,好似一只绝美的耳坠,别有一番风味。 “管他呢,好在是问到些有用的。走,后面柴房。”胡蛮儿看了一眼地上的婢女眼神中闪过一丝复杂。 此时的柴房内,左良卿与张朝张虎同样被五花大绑的扔在地上,只不过嘴巴倒是没堵上,还能言语。 “狗屁鬼教主,有本事放了爷爷我,我们再打过,再不然就杀了我等,这样绑着算个什么事。”张虎扭动着身子不住的辱骂着。 “省省吧,你都骂了两天了不累吗?还是歇着吧。”左良卿斜靠在一堆枯柴旁懒洋洋的说道。 “骂也没用,要杀早杀了,要放也早放了,咱们现在只能等着胡……小师叔与陆嫣然汇合,这小子修为虽不济脑袋却灵光的很,也许他会有办法救咱们出去也不一定。再说了,你骂了两天人家理你了吗?面都没露过。所以啊,悄悄呆着吧。你看你哥,这会就想开了。” “左师兄,我是饿的没气力,骂不动了。”张朝有气无力的反驳道。 左良卿两眼一瞪,无奈摇头:“怪不得小师叔老是说你俩一介武夫,榆木脑袋。” 这时柴房的门外传来一声开锁的声音,随后是铁链掉落的声音。 柴房的门被缓缓从外打开。一个喽喽首先踏进柴房站定,笔直的立在一旁。 随后一装扮另类的男子也进入其中,笑嘻嘻的望着地上的三人。之所以说这人另类,是因为这人怎么看都缺少些男人应有阳刚之气。 男子本身看上去就特别瘦弱。又穿着一身绣满牡丹的花袍,更可气的是耳边愣是别了一株鲜花,当真是妖里妖气。 张朝,张虎二人一见来人,顿时想要挣扎起身,无奈被捆绑的实在太牢,挣扎了几次反而是给自己累的气喘吁吁。嘴上却又开始骂道。 “你这男不男女不女的死人妖,终于肯露面了吗?有本事就给爷爷松了绑,看爷爷不撕烂你的花棉袄。” 男子也不气恼,阴邪一笑,嗓音有些怪异。 “呦,别逞能了,就你们那点修为?若是可以还会被我捉到这里?再说我对你俩没兴趣,不过这位小哥嘛,不如留下做我的教主夫人。不知意下如何?”男子说着向地上的左良卿抛了个大大的媚眼。 左良卿何时受过如此羞辱,银牙咬的咯咯作响,刚要开口反驳就听门外传来下人的喊叫,以及慌乱无比的脚步。 不多时一个老仆模样的人奔进柴房气喘道:“老……老爷,不……不好了,前殿……前殿失火了。” 男子听完先是一愣,随后一个耳光扇在老仆脸上骂了声“废物”。大踏步向门外走去。 老仆平白无故的挨了打,也不敢有何辩驳,赶忙捂着脸跟了上去。 只留下左良卿与张朝张虎三人,有些不知所措。 不多时,柴房后窗被人自外面一脚踹开,首先进来的是胡蛮儿那张满脸堆笑的面容。 “我说左师侄,你怎么就没同意做人家压寨夫人呢?你看人家这家境多殷实。”话刚说完前门处也传来两声闷哼,随后是有人倒地的声音。 当然进门的不是别人,正是陆嫣然。 观道册 第三十四章 大打出手 见来人是胡蛮儿与陆嫣然,三人才真正松了一口气。 陆嫣然赶忙为其松了绑。 “这火?”左良卿一边揉着自己那酸痛的手腕,一边有些纳闷。 “我放的,怎么样?”胡蛮儿伸手指了指自己,不免有些骄傲。 左良卿白了胡蛮儿一眼,刚要与他算算方才羞辱他的那笔帐,就被陆嫣然打断了。 “要不要你俩留在这过个年?” 说完转身就走,胡蛮儿与左良卿对望一眼,跟了上去。 火势确实不小,熊熊烈焰,滚滚浓烟。整个鬼手宗内部,乱作一团,一时间叫喊声,水声不绝于耳。 胡蛮儿几人小心翼翼的绕过所有黑衣人,好不容易才绕到外殿,只不过还未踏出外殿的大门,便被一群黑衣人挡住了去路。 身后也传来了鬼手宗教主那阴阳失调的声音。 “小东西们,真当老夫是那么好糊弄的吗?声东击西?调虎离山?用的一手好计呀。” 鬼手宗教主动作优柔做作,看着让人感觉恶心。 很快,几人便被众人围了起来。几人也不是那未经世事的雏儿了,见事情不妙急忙聚拢在一起背靠着背,以正面面对敌人。 既来之则安之,反正这事儿即便是死也是要做的。 胡蛮儿提着手中的山魁,指着鬼手宗教主调笑道。 “老东西,前些日子老子不在,就是你欺负了我的师侄们?” 鬼手宗教主听后竟也不气,上下打量了胡蛮儿一番。 “呦呦呦,这是从哪冒出来个毛头小子,虽不及你身后那个俊美,但是蛮阳刚的嘛。别这么凶神恶煞的,可吓死奴家了,要不要咱们坐下喝杯酒,这架还是别打了,以后啊你们就跟了我,保证你们吃香的喝辣的。” 鬼手宗教主说完伸出个妖娆的兰花指掩嘴娇笑。 这一下看在胡蛮儿眼中,令胡蛮儿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我去,你到底是男是女,阴阳失调吧你。我看你这鬼手宗干脆改个名算了,不如就叫龟宫吧。” 胡蛮儿这番话的确有些狠,一向善于隐忍的鬼手宗教主此时的面色铁青,显然是刚才的话激怒了他。 鬼手宗教主铁着脸,硬生生的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 “敬酒不吃吃罚酒。给我上。”随后向身边的手下挥了挥手。 一时间刀兵相见,所有人战做一团。 胡蛮儿第一次见左良卿出手,怪不得观主会让左良卿陪同自己下山。 只见左良卿自腰间抽出一柄及细的软剑,握在手中,好似握着一根细长的皮鞭。 胡蛮儿有些惊讶,惊讶的不是左良卿有多厉害,而是自己从来没见过左良卿的兵器,原来一直在腰上缠着,也不怕割伤了自己个儿。 不过不管怎么说,这左良卿的身手的确了得,手腕轻抖,身行迅捷,剑法行云流水一气呵成。几乎每一剑都蕴藏着浓厚的真气。不多时,左良卿身边就躺下了不少的尸体。 再看张朝张虎二兄弟,上身的衣物早已被此时的体魄震碎,露出一身刚毅的肌肉。 师父曾经与胡蛮儿说过,练习外家拳的武夫,都要将身体练到极致,几乎每一个关节都可成为对敌的利器。 此时的二兄弟好似力大无比的犀牛,无论是拳意还是身法都发挥的淋漓尽致,尤其是二人所配合出的默契程度。 张虎一拳打在一个举刀向他砍来的黑衣人面门之上,黑衣人应声倒下。随后朝胡蛮儿喊道。 “小师叔,身后。” 胡蛮儿闻言猛然转身,一柄森然钢刀已至身前,胡蛮儿侧身一躲,钢刀几乎擦着胡蛮儿的鼻尖砍了下去。 这一下可谓是险中又险,若是被砍掉了鼻子,那胡蛮儿可真的是破了相了。日后回山被晴儿看到还不得吓个半死。 气极之下,胡蛮儿抬腿就是一脚,踹在拿到砍自己的那名黑衣人胸口。黑衣人到飞出去,撞断了一旁的石柱。 见手下人不是这几人的对手,鬼手宗教主大怒。 猛然一挥衣袖,自袖中滑出一颗血红的珠子,珠子一出现,四周的空气立即变得粘稠起来,同时还带有浓重的血腥之气。令人闻之欲呕。 胡蛮儿从没见过如此诡异的兵器,疑惑的望了望左良卿,左良卿摇摇头,表示自己也从未听说过。 鬼手宗教主摊开手掌,将珠子向空中一抛,身形一闪,消失在了原地。 空中的珠子见风就长,不多时便长成一人多高,就这样悬在空中不停的旋转。一时间红光大盛。血雾弥漫。 “你们几个小鬼,今儿个算你们来着了,我这七煞珠才刚刚练好,这可是一百个纯阴女娃娃的魂魄练成的呢。珍贵的很哦。” 鬼手宗教主的声音飘乎不定。让人感觉虚无缥缈。 忽的,七煞珠带着风声,破开血雾向最近的胡蛮儿头顶砸去。 胡蛮儿来不及闪躲,只好提剑横于身前,挡下这一击。 砰的一声,七煞珠重重的砸在山魁之上,力道之大,震的胡蛮儿差点握不住山魁。而胡蛮儿身体也被这一下砸的后退了数步,亏了陆嫣然在身后扶了自己一把。若不然,这一下胡蛮儿肯定招架不住。 “呦呦呦,不错嘛,竟然能能接下我这一击。” 胡蛮儿第一招交手就吃瘪,有些气急。开口便骂。 “你她娘的,有本事光明正大的与老子打一架。缩头缩尾的算什么?莫不是真要做龟。” 话音刚落,七煞珠旋转着,再一次向胡蛮儿砸来。这一次势头更猛。 胡蛮儿并未闪躲,一咬牙,一跺脚。全身真气集结到山魁之上,山魁瞬间光芒四射。胡蛮儿双手握剑将山魁举过头顶,大喝一声。 “我她娘的给你劈成两半。” 又是砰的一声,山魁于七煞珠子再次碰撞到一起。 一时间红光,金光刺眼夺目。 其余几人皆是目瞪口呆的看着胡蛮儿,这等气势,还是第一次从胡蛮儿身上看到。 但片刻后,胡蛮儿却再一次倒飞出去,这一次可没那么好的运气了, 胡蛮儿摇摇晃晃的站起身,握着山魁的手不住的颤抖。噗的一声,胡蛮儿喷出一口鲜血。腿一软,跪在了地上。 山魁在胡蛮儿手中似有感应,颤抖微鸣。 再看七煞珠,原本晶莹剔透的表面出现了丝丝裂痕,光芒也似有减弱。 鬼手宗教主的身影再次出现,脸色有些苍白。 “我倒是小看了你。” 胡蛮儿使出全身力气直了直身子,咧嘴一笑。 “打架就打架,哪那么多废话。” “想死?那就成全你。” 说完,鬼手宗教主再次前冲,五指成掌向胡蛮儿的胸口拍去,胡蛮儿根本无力躲闪。就在千钧一发之间,一个身影如闪电般出现,挡在了胡蛮儿身前。 是左良卿,鬼手宗教主的这一掌结结实实的打在了左良卿的胸前。 一声清脆的断骨声传入胡蛮儿的耳中,随后便是左良卿砸过来的身影。 胡蛮儿下意识伸手去接左良卿,不过由于力道过大,以至于二人一齐倒飞出去好几丈才堪堪停下身形。 左良卿,酥软的倒在胡蛮儿怀中,噗的一声喷出一大口鲜血,昏死了过去。 场上的战斗已至白热化,胡蛮儿低头不语,身体似有颤栗。 半晌后,缓缓抬头,双眸如血。牙齿咬的咯咯作响。 黑气自丹田处幽幽散出,聚拢在胡蛮儿身体四周,久久不散。 鬼手宗教主,皱了皱眉,有些不明所以。只是感觉胡蛮儿与方才不太一样。现在再看胡蛮儿,犹如看一头饿急了的雄狮。 观道册 第三十五章 乞丐出手 胡蛮儿一身凛冽气势陡然拔升,血红眸子死死的盯着鬼手宗教主。 鬼手宗教主顿觉不妙,下意识后退两步,猛然转身欲走。 胡蛮儿冷冷一笑,突然身影消失在了原地,下一刻却出现在了鬼手宗教主的面前。 鬼手宗教主先是一怔,五指成爪,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抓向胡蛮儿的丹田。教主也不傻,自知逃是逃不掉,倒不如先下手为强。打他个出其不意。 一只手自黑气中猛然伸出,握住了鬼手宗教主那如鹰般的手指,而后用力一掰,咔嚓一声,随后便传来鬼手宗教主那杀猪般的叫声。 苏禾面部黑气,缓缓消散,露出狰狞可怖的面容,面上还挂着诡异至极的笑容。 鬼手宗教主,毕竟是位上四门高手,虽一时有些受惊,但很快便调整好了自己的心态。 只见鬼手宗教主咬牙将手自胡蛮儿手中抽回,由于握的太近,以至于断掉的手指被生生撕扯着下^_^来,顿时血流不止。 教主,忍痛一跺脚,身形再次消失,嗡的一声,七煞珠子,再次出现,破开云雾砸向胡蛮儿。 胡蛮儿冷眼一撇,也不出剑,右手握拳,一拳迎了上去,砰的一声,七煞珠与胡蛮儿的拳头撞击在一起。 胡蛮儿倒退数步,而七煞珠却被直接砸碎,鬼手宗教主的身影直接自珠子中飞出。重重的撞向一旁的石崖。 陆嫣然与张朝二兄弟,也看出了胡蛮儿的异样,不免有些担心。 “小师叔,你怎么……” 陆嫣然一剑刺死了一位冲上来的小喽喽,朝胡蛮儿喊道。 只是话还未说完,便被胡蛮儿那凌厉的眼神吓到,一个不稳,险些没有摔倒在地。 胡蛮儿缓步走到鬼手宗教主身前,骑在其身上,一拳砸下,鲜血四溅。 接踵而来的,便是一拳,两拳,三拳。直到胡蛮儿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打出了多少拳。而每次出拳速度都不快,却结结实实的打在鬼手宗教主的脸上。直到将鬼手宗教主那原本还算英俊的脸砸的面目全非。 血雾渐渐散去,鬼手宗上下一片狼藉,胡蛮儿仍然骑在鬼手宗教主身上,挥动着拳头,口中还不住的发出可怖的笑声。 一只手,握住了胡蛮儿还要砸下的手腕,胡蛮儿扭头,陆嫣然那绝美的面容映在胡蛮儿眼中。 “够了。” 陆嫣然看了一眼胡蛮儿身下的鬼手宗教主一眼,面目全非。陆嫣然忍不住将头扭到一旁。 “滚。” 胡蛮儿声音沙哑,低沉。如同正在争食的野狼。 “他已经死了,别打了。” “我说滚。” 胡蛮儿微微抬眼,怒吼一声。 四目相对,陆嫣然,心中突然涌起一阵强烈的惧意,下意识后撤一步,但始终没有松开手。 胡蛮儿嘴角一撇,一拳打向陆嫣然那毫无血色的脸。 拳风将至,陆嫣然紧紧闭上了眸子,半晌却不见胡蛮儿拳头落下,陆嫣然小心翼翼的睁开眼睛。 胡蛮儿的拳头停在陆嫣然的额间,只有不到一指的距离。而手腕处却多出一个手掌,握住了胡蛮儿那另一只攻向陆嫣然的手腕。 左良卿嘴角带血,颤颤巍巍,虽是伤势严重,手却如勾般死死扣住胡蛮儿的手腕。 “你,疯了。” 胡蛮儿望着左良卿那清澈的眸子,微微一怔。 “咚” 犹如撞钟般的咚声,在胡蛮儿心中响起,随之而来的,是那道金色的光芒。穿透了胡蛮儿那已被黑气渲染成黑色的丹田,接下来便是疼,撕心裂肺的疼,同时也将胡蛮儿拉回到现实之中。 胡蛮儿眉头紧皱,抽回手捂住自己的心口,斗大的汗珠自额头处渗出。 “小师叔。” 陆嫣然见苏禾模样痛苦,不知所措,想要上前搀扶,左良卿忙拉住陆嫣然的手臂,缓缓摇摇头。 “你帮不上忙的。” 胡蛮儿明显是痛苦不堪,整个身子蜷缩在地上不住的翻滚,身上的黑气渐渐回拢,收缩回丹田处,取而代之的是一层淡淡的金光。如同一尊西天神佛。 一个身影,如鬼魅般缓缓出现在胡蛮儿身前,望着满地翻滚的胡蛮儿,摇头叹息。 “造孽哦。” 说完伸出一只手按在了胡蛮儿的丹田处,一道道璀璨的真气,如水面波纹般,缓缓打进胡蛮儿的体内。 三股力量同时在胡蛮儿身体肆虐,使得胡蛮儿更加痛苦,可谓是雪上加霜。 “前辈,你这是?” 陆嫣然见老乞丐突然出现,有些不明所以,又见其突然出手,不知所措。 “丫头,老夫这小兄弟若是死了,你可会伤心难过?” 老乞丐,手上动作不停,听陆嫣然问自己,回过头来,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的大黄牙,不过回的话却驴唇不对马嘴。 陆嫣然面色一红,有些羞涩。 “你这人怎的乱说话。” 老乞丐嘿嘿一笑。 “你可别说你不喜欢我这小兄弟,虽说我胡兄弟运道不济,但也算得上是一表人才。配你?绰绰有余。” 陆嫣然,面欲滴血。使劲跺了跺脚,将头扭到一旁,不再搭理这奇怪的老乞丐。 左良卿一脸茫然的看着这二人的逗趣,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刚要有所动作,一阵剧痛袭来,这才想起来自己的骨头似乎是断了几根。方才情况紧急,自己竟忘了疼痛。现在却疼的紧。 陆嫣然见状忙上前搀扶其坐下。 老乞丐环顾四周,残垣断壁,四处狼烟,更有诸多尸体横七竖八。老乞丐啧啧道。 “这鬼手宗百年基业,竟被你们这几个初出茅庐的雏儿给毁了,这要是传出去,还不被江湖人笑掉大牙。” “这是他们自找的。” 胡蛮儿那虚弱不堪的声音缓缓响起。 老乞丐扭头看了一眼胡蛮儿那毫无血色的脸,咧嘴一笑,上前一把拉起胡蛮儿,剧烈的摇晃着他的肩膀。 “哎呦喂,兄弟你活过来了。” “咳咳。” 胡蛮儿猛烈的咳嗽了两声,觉得浑身酸痛。 “呸,本来也没死。” 虽然看上去无碍,但胡蛮儿声音虚弱,有气无力。 “嘿嘿,对对,好人一生平安。” 老乞丐满脸的殷勤模样。与方才那仙风道骨的架势相比简直是判若两人。 “你丫不是个乞丐吗?怎的摇身一变成世外高人了。” 胡蛮儿艰难的爬起身活动了一下筋骨。 “嗨……这个……什么高人不高人的。” 老乞丐避重就轻,含糊答道。 胡蛮儿白了老乞丐一眼,懒得理他。 几人见胡蛮儿无事了,纷纷凑上前查看。只有左良卿未动,望向胡蛮儿的眼神有些复杂。 “你,没事吧。” 众人寒暄过后,胡蛮儿缓缓走向左良卿,幽幽开口。 “无碍,死不了。” 左良卿深深的看了一眼胡蛮儿,面无表情。 “那就好,下次……下次老子不用你救,老子救你。” 胡蛮儿与之对望,咧嘴一笑。 七天之后,凤凰城内。 老乞丐抓着苏禾的胳膊不住的摇晃。 “再给我三两,就三两。” 胡蛮儿苦着个脸望向咯咯直笑的陆嫣然。混熟之后陆嫣然如同变了一个人一般。完全失去了起初的冷若冰山。 “我他娘的就是欠你的。” 胡蛮儿被缠的烦了,自怀中掏出三两碎银子丢给老乞丐。 老乞丐接过银子,对着柜台大声喊道。 “小二,打壶酒。” 左良卿伤势有所好转,老乞丐也不知从哪淘换来的金创药,竟然颇有疗效。才短短七日,竟可以让断骨愈合。 被救的小女孩,蹦蹦跳跳的跑到胡蛮儿身前,拉住他的手,可怜兮兮的望着他。 “大哥哥。我想吃糖葫芦。” 鬼手宗被灭后,小女孩终于开口了,胡蛮儿等人这才知道,原来小女孩并非哑巴。只不过是真的被吓的不轻,以至于不敢开口。 小女孩名叫千俞,就是这土生土长的凤凰城人,家中是开镖局的,替一些官宦人家,或者豪门子弟,押送一些贵重的物资。在这一带也算是个名门望族。 只不过时运不济,被鬼手宗盯上了,家中上上下下为护她惨遭毒手,现在胡蛮儿等人所在的宅子,便是千俞家。 胡蛮儿等人为千俞报了血海深仇,再加上这几日的相处,大家对她关怀倍至。千俞虽是年少,但也能分好坏,这才开口说了话。 观道册 第三十六章 动身忘忧 凤凰城有一座名为青云的大湖,湖中独产一种罕见的鱼儿,当地人称其为七星。 此鱼生于淡水,个头不大,但味道却别具一格,很是鲜美。 胡蛮儿夹起最后一口鱼肉,摸了摸滚远的肚皮。 “这好人咱们也做了,是不是该商量一下要紧事了。” 由于鬼手宗横行多时,宗内财宝无数,对于胡蛮儿来说,这样的机会可不多。自然是将鬼手宗上上下下搜刮了个干净。 本来胡蛮儿是想着占为己有的,但耐不住大家的软磨硬泡,最终还是决定乐善好施,将所有的金银细软分散给一些家境贫寒的寻常百姓,并且在城门处布粥堂,用来救济那些城中吃不饱穿不暖的乞丐。 当然以胡蛮儿那视财如命的性子,必然会有所藏私,大家也都心知肚明,只不过没有人去跟他计较罢了。 这不,胡蛮儿心中有愧,特意请大家伙到了凤凰城最有名的馆子,吃这最有名的鱼。 “蛮儿哥哥,你们要去哪?” 千俞,伸出小巧的舌头在糖葫芦上轻轻舔了一下,眨着明亮的大眼睛问胡蛮儿。 胡蛮儿伸手在千俞的小脸上掐了一下,浅浅一笑。 “要办正事,小孩子家不要问大人的事儿。糖葫芦好吃不?” 姜千俞点点头,歪着脑袋看胡蛮儿。煞是可爱。 老乞丐吐出口中的那根鱼刺,咋吧咋吧嘴。 “胡兄弟,我说你真不跟我学剑?你可想好,多少人抢着跟老夫学,老夫还不想教呢。” 这几日老乞丐也不知抽的哪门子风,一心想要拉着胡蛮儿跟自己学剑,并且把自己说的那叫一个厉害,上天入地无所不能。 胡蛮儿知道老乞丐并非常人,但每每看他那龌龊样子,就算把自己夸成一朵花胡蛮儿也不愿相信。 就昨天夜里,这厮喝酒喝醉了,非拉着自己去逛窑子,说要让胡蛮儿见识一下什么叫“美女丛中过,片叶不沾身。” 就这德行,能教出什么好徒弟。再者说了,一人不拜二师,这叫尊师重道。 “又想从我这骗酒喝,都跟你说了我有师傅,我师傅厉害着呢。” “不就是凌霄观那些牛鼻子嘛,在老夫眼里都是蝼蚁。” 老乞丐刚说完,顿时察觉有几双恶狠狠的眼睛正盯着自己,包括胡蛮儿。 赶忙摆手话锋一转。 “那个……老夫是蝼蚁,老夫是蝼蚁。” 胡蛮儿白了老乞丐一眼,往老乞丐嘴里塞了一根鸡爪子,开口问道。 “让你查的事儿查的怎么样了?” 老乞丐刚刚吐出一块骨头,含糊不清道。 “啊……查……查清了。自此向北约二十里,有座山,名叫猿山,你们要找的……忘忧峡,就在那儿。不过,我劝你们还是别去的好。” 胡蛮儿抬眼看了看老乞丐。 “此话怎讲?” “那地方处在深山老林,寻常连鸟都不愿往那飞,别说是人了。我可是听说那地方妖兽恒生,路途跋涉。传说有龙出没。龙啊,那可是远古凶手。一不小心命都没了。” 老乞丐咽下最后一块鸡肉,喝了一大口酒,唑了唑手上的油,侃侃而谈。 胡蛮儿与左良卿对望一眼,都从彼此眼中看到了一丝坚定。 “小二,算账。” 胡蛮儿几人前脚刚刚踏出酒楼,一位绝美的白衣女子便出现在酒楼的门口。 柳扶桑望了望胡蛮儿的背影,微微皱眉。 此时的柳扶桑,却并非一人,身后多了一位白发苍苍的老妪。 “陛下……” 柳扶桑扭头瞪了老妪一眼。 老妪忙改口。 “姑娘,您认识这小子?” “不认识。” 柳扶桑矢口否认,继而转身向酒楼内走去。 猿山,顾名思义,这里常年生活着一种长臂猴子,善于攀爬,并且从不惧人。 起初胡蛮儿一行四人刚刚踏进这片土地时,时常会受到这些猴子的叨扰,不是拿干果砸他们,就是趁其不备抢他们的干粮。 若是一两只,也不足为惧,关键是数量之多,不胜其烦。 直到胡蛮儿派出自己的大将,来钱,出马。这才将这些恼人的猴子收拾服贴。 来钱站在猴群中,竟有种说不出的王者风范。而且猴子们也愿意听他的。就好像是与生俱来的猴王。 至于千俞,胡蛮儿几人还是决定将她留给老乞丐,胡蛮儿将自己藏私的银两也一并留给了爷孙二人,只不过是放到了千俞手上,若是给了老乞丐,还不得都被他换成酒喝。 宅子有了,钱也有了。胡蛮儿几人自然不担心二人会露宿街头。 再说这长途跋涉的确不适合带个孩子在身边,一是凶险难测,二来也不太方便。 正如老乞丐所说,这猿山多风险,并且根本没有上山的路。俗话说世上本无路,走的人多了便有了路。可这深山老林平日里连个人影都没有,怎会有路。 胡蛮儿提着山魁,在前面开路。不时的挥剑砍断前方挡路的枝丫。 一路上没少受到山魁剑灵的埋冤,无非就是,堂堂山魁名剑沦落到砍柴的地步之类的话。 胡蛮儿自知理亏,也就这耳朵听那耳朵冒,顶多也就是赔个不是。这也没办法,谁让他忘记带上一把柴刀。 “啪。” 胡蛮儿伸手拍死了一只绿豆大的蚊子。 “他娘的,这地儿的蚊子都快赶上牛了。而且还特能生养。” 胡蛮儿走了一路,抱怨了一路,其实也不怨他抱怨,这蚊子真的是讨厌的紧,胡蛮儿原本英俊的脸都已经被叮的满脸大红包。样子可笑的很。 “咦?你俩怎么没事儿?” 胡蛮儿脚步略停,回头好奇的看了看悠然自得的左良卿,与捂嘴偷笑的陆嫣然。二人身上不见一个红包,那些蚊子似乎是惧怕二人,纷纷隔二人老远。 就连张朝张虎二兄弟都像没事人一样,唯独只有胡蛮儿惨遭蚊虫毒咬。 “这事儿不对。” 胡蛮儿摸了摸下巴,绕着几人转了几圈,发现确实不对。忙开口问道。 “你们几个为什么不受这蚊虫叮咬?” 看着几人那为憋笑,憋的通红的脸,胡蛮儿越想越不对劲。 陆嫣然率先忍不住,噗嗤一声笑出了声,笑了一会儿后,自怀中掏出一个精致的小瓷瓶,递到胡蛮儿手中,解释道。 “知道进山蚊虫多,左师兄特意备好了驱虫的药物,我们几个事先涂抹了而已。” “我去,为什么不早给我。” 胡蛮儿瞪大了双眼,一脸的不敢置信。 “左师兄不让,说是为了惩罚你私藏银两。” 陆嫣然小心翼翼的撇了眼左良卿,见其脸上并无不悦,反而是笑意盈盈。这才开口解释。 胡蛮儿闻言,刚要出口骂左良卿,只见左良卿面色一变,抬手制止。 “有动静。” 胡蛮儿闻言侧耳倾听,果然听到了些窸窸窣窣的声音。 几人瞬间聚拢,呈四方位,警惕起来。 要说默契,这些日子在一起,几人培养的不差。 半晌后,声音消失不见。 胡蛮儿用胳膊碰了碰左良卿,轻声道。 “什么情况?” 左良卿摇头不语。 又略等了片刻,众人才收了真气,松了一口气。 “大概是丛林里的野兽出来觅食。” 左良卿解释道。 话音刚落,一个巨大的身影自灌木丛中扑出,正扑向就近的陆嫣然。 这是一头体型巨大的奇异野狼,与正常野狼不同的是,这厮竟长着两个头颅。个头大概是正常野狼的两三倍左右。 陆嫣然下意识侧身躲过野狼的撕咬,秋水出鞘,一剑横扫,但由于闪避的原因,脚下不稳,这一剑没能削掉野狼的头颅,但还是在野狼的前爪处开了一道口子。 野狼落地,扭头看了看自己的伤口,恶狠狠的盯着众人,随时准备下一次扑咬。 胡蛮儿看着这位不速之客,抖了抖手中的山魁。 “这狼怎么如此怪异。” “这是奎木狼。”左良卿缓缓开口。 观道册 第三十七章 又是你 奎木狼,属木、为狼,是二十八宿之一,为西方白虎七宿,奎,娄,胃,昴,毕,参,觜中的奎,也属于四木禽星之一。 不过奎木狼一般个头都比较小,似它这般大且有双头的,左良卿也是首见。 奎木狼被伤,有些恼怒,两颗硕大的头颅晃了晃,露出犹如倒钩般的尖牙。丝丝口水自牙齿缝隙中滑落。 突然,奎木狼四脚蹬地,整个狼身猛然前扑,用自己那浑厚有力的前肢扫向陆嫣然,并张开那血盆大口咬向陆嫣然的脖子。 危机时刻,胡蛮儿拔剑欲上,只不过被左良卿伸手扯住胳膊。 “陆师妹能应付。” 只见陆嫣然后撤一步,手中秋水一抬,一道耀眼的白茫自秋水中喷发,四周气温陡然下降,一道道冰锥自地底窜出,如雨后春笋,根根挺立。 奎木狼跃至半空来不及闪避,瞬间被冰锥插了个透心凉。 鲜血顺着冰。锥缓缓流淌到地面。犹如皑皑白雪上盛开了一朵鲜艳的花。 “好。” 胡蛮儿掌声不断,踱步到陆嫣然身边大献殷勤。 “陆师侄,你这功法好生了得,还能生冰呢。” 陆嫣然俏脸微红,有些不好意思。 “孤陋寡闻。” 左良卿没好气的白了胡蛮儿一眼,率先离开了此地。 胡蛮儿耸了耸肩。 “就你懂的多。”不过说完后想了想,左良卿确实懂的多。也就没再说什么,三两下跑到前面开路去了。 夜里,山风徐徐,一行四人找了个还算空旷的地方打算过夜。 篝火的光芒,照在四人脸上,将四人的脸映的通红。 一路上向奎木狼这般的妖兽,四人遇上好几个,不过大多都是一些简单货色,基本上三两下便可以解决掉。 胡蛮儿自包裹中掏出一些盐巴,轻轻的撒在篝火上架烤的野兔之上,兔肉香气四射,有部分油脂,滴落在火苗之上发出一连串吱吱啦啦的声响。 看的众人不禁吞咽口水,就连一向高冷的左良卿都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莫要心急,这烤野兔最注重火候,若是时辰不对,无论是口感还是肉香,都会差那么点事儿。” 胡蛮儿满脸的得意之色,不过也的确如此,小时候随父亲进山,学会烤食野味是很重要的一门功课,有时候进山捕猎,捉不到小野物,作为猎人,是必须要蹲猎的。 蹲猎,顾名思义就是守在一个地方等待猎物的出现,一些常年混迹山林的老猎人,都有一双慧眼,几乎每一个人都可以通过查看一些小兽的脚印,气味之类的,来分辨它们的活动轨迹,只要在它们来回折返的路上蹲守,或者是下上圈套,最后总能等到。 不过有时候却需要蹲好几天,若是身上带的干粮不够,就必须得学会捉着小动物烤来吃。 野兔,在猎人眼中就是最容易捕食的小兽。 而且烤食起来肉质最是香嫩。 别说,胡蛮儿在这方面还是相当有天赋的,烤出的野味就是比别人香,就连父亲有时候都会自愧不如。 就像胡蛮儿说的那样,这东西,需要掌握火候。 不多时,野兔便可以食用了。 胡蛮儿撕下一根流油的兔腿递给陆嫣然。 “女士优先,女士优先。” 行山一事需要体力,走了一天,估计是真的饿了,四人将野兔吃了个干干净净还是有些意犹未尽。 胡蛮儿伸手擦了把嘴上的油,满足的打了个饱嗝。 “啪。” 一声脆响,引起了胡蛮儿的警觉。忙抬头望向黑暗处。 胡蛮儿噌的一声提剑起身,吓了几人一跳。胡蛮儿扭头看了几人一眼,示意众人警惕,继而朝黑暗处喊道。 “何人在此,出来一见。” 黑暗中并无回音,片刻后,自黑暗中走出一个矮小身影。 “好久不见。” 胡蛮儿先是一怔,随即脸色大变。 “怎么又是你?” 左良卿等人虽并未见过此人,但也知这荒郊野岭的,突然有个人出现,定然不是正常的事情。 几人手握兵器死死的盯着这个神秘的娃娃。脸上一片肃穆。 “为何不能是我?看来今儿个你要与我们走一趟了。” 娃娃苏锦言,声音稚嫩,但语气却老气横秋,听上去总觉得有些别扭。 话刚说完,饕餮那颗大头颅,也缓缓探了出来。不过这次,饕餮背上骑的,却是一个面带黑纱的女子。 女子身材婀娜,紫纱裹身。两条又长又白的大腿,裸露在外,看上去极是惹眼。只是有些奇怪的是,这女子额头之上,有两个微微的隆起,看上去好似头上生角。 女子看了眼胡蛮儿,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惊愕。 胡蛮儿望着二人一言不发,眼眶微红,牙齿咬的咯咯作响。 猴子来钱倒是像看见老朋友一样,兴奋跑到饕餮身前,伸手在饕餮鼻尖摸了摸,饕餮顺从的低头配合着来钱的动作,模样有些可笑。 左良卿看出了胡蛮儿的异样,走上前小声道。 “是他?” 胡蛮儿无声点头。 左良卿再无二话。 “噌。”的一声抽出腰间软剑,一脚迈出挡在胡蛮儿身前。 “我不管你出于何种目的,想要带他走,得问过我手中的剑。” 胡蛮儿有些感动,自己与左良卿因性格不同,一直以来都是看不惯对方,可真遇到事情,他总是会挡在自己身前,鬼手宗那次是,这次又是。 一只手,搭在了左良卿肩膀上。 左良卿回头望向胡蛮儿。 胡蛮儿摇了摇头,一步踏出。 “我与你走,但前提是你不准出手伤他们分毫。” 左良卿惊愕的看着胡蛮儿,一脸的不敢置信。 “老子不需你来保护。滚开。” 说完,伸手将胡蛮儿推开,身影一闪,手中软件直刺苏锦言头颅。 胡蛮儿就这样看着左良卿,弹射出去,然后再倒飞回来,缓缓落地。 苏锦言,表情淡然,依旧望着胡蛮儿。压根没有还手。 “我答应不出手伤他们,但可没说过就这样挨打。” 左良卿咬了咬牙,正欲再上,胡蛮儿却抢先一步拉住他。 “没用的,我跟他们走一趟,他们不会伤我,我确定。” 说完也不管左良卿是何反应,转身走向苏锦言那边。 不多时,三人身影缓缓消失在了黑暗当中。 猴子来钱,见主人离去,伸手挠了挠头,吱吱叫了两声,飞速跟了上去。 左良卿望着胡蛮儿离去的黑暗处,长长的叹了口气,转身,一脸凝重。 “张朝张虎。” 二人抱拳低头。 “你二人,速回观中报信,就说魔族左右护法一同现身忘忧,我等不敌,请长老们出山。” 二人闻言脸色大变,不敢怠慢,齐声称是。随即缓缓退去。 “你早就知道?” 陆嫣然见身边再无他人,行至左良卿身后,缓缓开口。 “嗯。” 左良卿点点头,并无过多解释。 “你还知道些什么?” 陆嫣然,原本还抱有一丝希望,当听到左良卿的回答时,还是禁不住惊愕,脸色都有些难看。 “奉命行事罢了。” 说完不再去管陆嫣然,拔腿朝胡蛮儿方向追去。 陆嫣然轻咬下唇,最终也还是跟了上去。 观道册 第三十八章 锁龙渊 忘忧峡,位于猿山腹地之中,峡谷两侧是深不见底的断崖,崖下长年寄居着一种长着猪脸一般的蝙蝠。 此蝠猪鼻猪脸,却比一般的蝙蝠大上许多,好吃腐肉,极具攻击性。若只是一两只,不足为惧。但若是成千上万,怕是真正的陆地神仙,也不敢太过造次。 此时的崖壁两侧,放眼望去,皆是这种蝙蝠,密密麻麻,数不胜数。 崖顶之上,三人两兽迎风而立。 “为何要带我来此?” 胡蛮儿面无表情,语气都有些冰冷。 “我欠你银子吗?老是板着个脸。是你同意跟我来此的,我可没逼你。” 苏锦言微微一笑,露出两颗小虎牙,模样煞是可爱。 “说吧,要我做什么,我们有言在先,办完事,告诉我真相。” 胡蛮儿心里清楚,这苏锦言远没有看上去那么安全,所以时时刻刻都在提防着,这个面善心恶的小娃娃。 “事情,是有一些,要怎么做还是要看你自己了。” “说清楚些。” 胡蛮儿有些不耐烦。 苏锦言看着胡蛮儿的样子,甚觉有趣,将小手叠放在脑后,悠哉悠哉。 胡蛮儿,看了一眼苏锦言的模样,一股怒火自心中涌起,转身欲走。 下一刻,胡蛮儿的手却被那个黑纱女子拉住。并非拉扯衣袖,而是紧紧握住了手。 女子的手掌微凉,柔若无骨。 胡蛮儿低头看了一眼被握住的手掌,又看了一眼女子。 女子眼神柔情似水,痴痴的望着胡蛮儿,好似在看这世间唯一一个令她心忧的男子。 “咳咳。” 苏锦言轻咳两声,女子似有察觉,猛的抽回手,将头扭到一边,不再望着胡蛮儿。 “逗你玩嘛,真不经逗。” 苏锦言摆了摆手继续说道。 “这下面,有座深渊,名为锁龙渊,渊内盛开着一朵奇花,形若雪莲,花为七彩。我要你将它采上来给我。” 胡蛮儿皱了皱眉。 “就这么简单?” “就这么简单。” 苏锦言耸了耸肩。 “那你何不自己下去,以你的本事,还不是轻而易举?” 胡蛮儿满脸的不可置信。 “我要是告诉你这花与救出魔君有关,你会去吗?” 苏锦言嘴角微翘,有些玩味。 “道不同不相为谋,告辞。” 胡蛮儿转身再走。 “不想知道事情的真相了?” 苏锦言继续开口,声音都带着笑意。 胡蛮儿咬了咬牙。 “你若敢骗我,我就算死,也要先取了你的狗命。” 说完,纵身一跃跳了下去。 胡蛮儿跳入峡谷后,黑纱女子望着胡蛮儿消失不见的身影缓缓开口。 “是他吗?” 苏锦言长长的呼出一口气,耸了耸肩。 “是不是你应该最是清楚才是。” 女子仰头望天,有些神情恍惚。半晌才用力点点头。 “是他。” 跃下断崖后,胡蛮儿身影极速下降,惊起了无数悬在崖壁之上的猪脸蝙蝠,蝙蝠起先是被胡蛮儿吓到,但见其对自己没有威胁,便纷纷朝胡蛮儿这边飞来,大概是平时吃腐肉吃的腻了,现在碰到个有血有肉的大活人,都想上来分一杯羹。 不出片刻,胡蛮儿周边便围了十几只这样的蝙蝠,由于身体还在下坠,胡蛮儿无法躲避,只能是挥舞着手臂阻挡这些见缝插针的小兽。 眼看就要落地了,胡蛮儿顾不得猪脸蝙蝠的撕咬,忙抽出山魁猛的插入崖壁之中,来阻止继续下坠的身体,若是任由身体下坠,不被猪脸蝙蝠咬死,怕是都会直接摔成肉泥。 虽然山魁已经深深的插入崖壁之内,但由于惯性过大,胡蛮儿还是向下滑行了很远,直到临近崖底,才缓缓止住了下滑的势头。 胡蛮儿抬头看了看,山魁在崖壁上留下了一道深深的沟槽,触目惊心。 再看自己的手臂,已然被猪脸蝙蝠咬的血肉模糊,有些严重的地方已经被咬去一大块血肉。 来钱在胡蛮儿肩上,捂住了自己的眼睛,不敢去看。 窸窸窣窣的声音传进胡蛮儿的耳朵,胡蛮儿猛然抬头,数以万计的猪脸蝙蝠,呈压倒式向胡蛮儿飞来,好似海中巨浪,拍向胡蛮儿。 胡蛮儿愣在当场,这阵仗,估计大罗神仙也无法抗衡。 小灰吱吱叫了两声,一步跳下胡蛮儿的肩头,自顾自跑开。 “来钱,你还是人吗?” 胡蛮儿气急,大骂。不过话一出口,又补了一句。 “你本来也不是人。” 说完,拔腿就跑。直到跑到跑不动为止,才缓缓停下脚步,一屁股坐在一旁的一块大石头上,呼呼喘着粗气。 休息片刻,胡蛮儿捡起一颗石子丢向来钱。 “你她娘的真讲义气,大难临头各自飞呀。” 来钱避开飞来的石子,朝胡蛮儿做了个鬼脸,跳到一边玩去了。 胡蛮儿环顾四周,同样的断崖,峡谷。只不过此时的脚边却多了一片深潭。 胡蛮儿走到潭边,俯身捧起一捧潭水,一饮而尽。 潭水清凉甘甜,煞是解渴。方才跑的太急,胡蛮儿出了一身汗,接着又就着潭水洗了把脸。 “你为何来此?” 一个甜雅的女声,传进胡蛮儿耳中,胡蛮儿猛然起身回头。 白衣胜雪,青丝美颜。 “姑娘,是你?” 柳扶桑没有回话,幽幽望着胡蛮儿,似是等他的回答。 “我,我来此办点事儿。办完就走。姑娘为何也会到这鬼地方?” 柳扶桑没有回话,抬眼望向胡蛮儿身后的黑暗处,皱了皱眉头。 黑压压的蝙蝠,似乎嗅到了胡蛮儿身上的血腥味道,蜂拥而至。 胡蛮儿看了看自己手上的伤,方才一时紧张竟然忘记自己身上还有伤未处理。 这蝙蝠嗜血,是人皆知,闻到血腥气味,不追上来才怪。 说时迟那时快,眼看蝙蝠将至,胡蛮儿也顾不得什么男女授受不亲。一个前冲拉起柳扶桑的手就跑。 好在胡蛮儿运气还算不错,没跑出多远,便看到前方崖壁之上赫然出现了一个极大的洞口。 胡蛮儿拉着柳扶桑一路小跑直至洞内,才停下脚步。 这时,蝙蝠也已经到达,擦着洞口飞了过去,数量之多,令人咂舌。 胡蛮儿抹了一把头上的汗,这才发现手还握着柳扶桑的手,顿时有些发蒙,不知是该松开,还是一直握着。 直到柳扶桑主动抽回玉手,胡蛮儿这才有功夫将自己的手臂包扎一番。 若是再引来蝙蝠,可就得不偿失了。 想的虽好,可天不遂人愿,还是让猪脸蝙蝠发现了胡蛮儿的踪迹,有几只,已经飞进洞内,被胡蛮儿挥剑砍死,趴在地上抽搐。 更多的蝙蝠进入洞中。 胡蛮儿一步踏前,将柳扶桑挡在身后,手中山魁挥舞不断,蝙蝠血液四处飞溅。有一些已经溅到柳扶桑身上。 柳扶桑眉头紧皱,显然是有些不适。 柳扶桑伸手拍了拍胡蛮儿的肩膀,示意他停下。 胡蛮儿有些不解的看了看柳扶桑。 只见柳扶桑,大袖一挥,一道白色的光芒瞬间振死了洞中的蝙蝠,并且封住了洞口,使得外面的猪脸蝙蝠如同无头苍蝇一般撞向洞口,却始终不得而入。 胡蛮儿惊讶的张大嘴巴。 “姑娘,你,你会术法?” “我有说过我不会吗?” 柳扶桑说完转身向洞的深处走去。 胡蛮儿挠了挠头。 “好像是没说过。” 随即便追了上去。 来钱似乎有些怕柳扶桑,只是远远的跟在胡蛮儿的身后,不敢靠近。 洞,很深。不知通往何处,但洞本身异常的宽敞。 二人走了好久,胡蛮儿始终跟在柳扶桑身后,一言不发。 其实并非胡蛮儿不说话,只不过无论胡蛮儿说什么,柳扶桑都不搭话,说的多了,胡蛮儿便成了自言自语,胡蛮儿觉得无趣,索性也就不说了。 直到二人走到山洞的尽头。 尽头,是一座一眼望不到边际的地下湖泊。 湖面平静的没有一丝波纹。 观道册 第三十九章 无根莲 洞穴尽头的天然溶洞内,一团忽明忽暗的火苗,在洞中显的格外耀眼。 胡蛮儿光着膀子,手伸向火苗取暖。 身后是自己的长袍,长袍之后,柳扶桑轻抚长丝。 方才胡蛮儿下到湖中探查了一番,其实湖泊不大,只不过身处地下,又无光线,所以看上去好似无边无际。 湖虽不大,但却深不见底。湖中心位置,有一根天然形成的石柱,石柱的一头深深的潜入湖底,另一头露出湖面几丈。 石柱之上缠绕着数根水桶粗细的铁链,待看到这些铁链时,胡蛮儿有些眼熟,看上去与凌霄观上用来做桥的铁链,好似出自同一工匠之手。 铁索围绕着石柱一直延伸至湖底,由于湖水真的很深,所以胡蛮儿无法潜下去查看,尽管胡蛮儿水性还算不错。 胡蛮儿游泳,还是村中老铁匠家的儿子教会的。老铁匠姓刘,是个性子执拗的老头儿。直到四十几岁才有了这个宝贝儿子,可谓是老来得子。所以倍加疼爱这个刘小子。 胡蛮儿六岁那年,刘小子九岁。是村里那些孩子们的头儿。经常领着胡蛮儿几个年龄相仿的孩子,去村外那条野河中,摸鱼。时间长了,也就跟着刘小子慢慢的学会了游泳。只不过那时候还游的不好。 这刘小子,可谓是胡蛮儿小时候最要好的玩伴。村里出事那天,胡蛮儿去找过刘小子。 胡蛮儿在铁匠铺发现了他与刘铁匠的尸体,刘铁匠死死的抱着自己儿子的尸体,手指用力的抓着自己儿子的手臂。 埋葬他们两个的时候,胡蛮儿想要给刘铁匠的手掰开,可怎么掰都掰不动。直到将刘铁匠的手指掰断。 火光,映在胡蛮儿的脸上,照射出了他出神的面容。 回忆总是在不经意间划过胡蛮儿的脑海,其实胡蛮儿希望自己能经常记起这些琐事,因为胡蛮儿发现,有些人已经随着时间的流逝正在慢慢消失,好多耳熟能详的名字,却记不起他们的脸。 胡蛮儿想记住每个人,每一个曾经慈祥仁爱的面容。 “你在想什么?” 一句轻轻的话语,将胡蛮儿拉回现实。胡蛮儿嘴角微翘。 “没什么。旧事儿而已。” “那滋味不好受吧。” 柳扶桑似乎有了些情绪,声音轻柔。 “什么?” 胡蛮儿隔着身后的长袍,却仍然不敢回头去看。 “作为宿主的滋味,不好受吧。” 柳扶桑抬眼望向平静的湖面,眼神中有着说不出的复杂。 “姑娘,你在说些什么?我怎么都听不懂。” “噌”的一声,长袍被柳扶桑拉开,柳扶桑那出尘的容颜出现在了胡蛮儿的面前,那样的接近。 胡蛮儿大气都不敢喘一下。甚至都忘记了自己还光着膀子。 “你还什么都不知道?” 胡蛮儿可以轻易的感受到,柳扶桑喷出的呼吸,甚至可以嗅到柳扶桑身上那独有的芬芳,吐气如兰。 柳扶桑皱了皱眉,随即便舒展开来,缓缓退回去。 “也难怪,谁会告诉你真相。” 直到柳扶桑重新坐回原地,胡蛮儿才长长的呼出一口气,双手交叉缓缓的放到自己胸前。不过现在才反应过来明显有些晚了。 “姑娘今天好像有些不一样哈。” 胡蛮儿难掩尴尬之色,抓起长袍迅速穿上,这才缓缓开口。 “那你可知今日来此是为何?” 柳扶桑的话,与胡蛮儿的答,完全没有任何交集,但二人似乎没有感觉。 “我要找一朵花,你呢?” 柳扶桑目光如炬,猛然望向胡蛮儿,不过一会却冷笑出声。 “七彩无根莲?” “姑娘,你?你如何知道?莫非你也……” 胡蛮儿听到此,难掩吃惊之色,嘴巴张的老大。 “你会死在这。” 柳扶桑,表情逐渐冰冷,眼神中闪过一抹强烈的杀机。 “死也要取。” 胡蛮儿已然看出,柳扶桑的目的与自己应该是一样的,都是为了那朵花而来,自己该如何取舍,却让胡蛮儿犯了难。 取?定然会与柳扶桑为敌,胡蛮儿压根就不愿,柳扶桑可是救过自己的性命。 不取?自己苦苦追寻多年的真相就在眼前,如今唾手可得,让自己如何可以将其拱手让人。要知道,这些年以来,自己唯一一次离真相如此接近。 一只玉手手握住了胡蛮儿的脖子,将胡蛮儿生生提起。胡蛮儿甚至都没有看清柳扶桑是什么时候过来的。 柳扶桑眼神冰冷,如初见那般,毫无波澜。 “姑……娘……好歹相识……一场……麻烦你……出手利落些……给个痛快。” 胡蛮儿声音有些沙哑,硬硬的挤出一抹微笑,双臂无力的垂在半空。 忽然,那只扼住喉咙的手,松开了。胡蛮儿落地,剧烈的咳嗽。 “你真的不怕死吗?” 胡蛮儿爬起身,伸手揉了揉脖子。 “怕,怕的要死。可有些事,即便是死也要去做的。这是命。” “你取花,为了什么?为了你体内的魔丸吗?” 胡蛮儿犹如五雷轰顶,不自觉的后退了一步。 “你,你怎么知道我体内有魔丸。” 柳扶桑看了胡蛮儿一眼,继而扭头再次望向湖面,眼中似有追忆。 “因为,我便是之前的你呀。” 胡蛮儿有些不解,盯着眼前这个绝美的女子,半晌后,柳扶桑娓娓道来。 “魔丸,世间一切恶之根源所在,不生不灭,每百年一轮回,寄宿人身。魔丸成熟之际,便是宿主殒命之时。” 柳扶桑顿了顿。 “无根水,生无根莲。世间无根浮萍。唯有这无根彩莲,可在不坏宿主根基的情况下为其续命。你可是为了灭你体内的魔丸才来取这无根莲?” 胡蛮儿听后沉默了许久,重重的摇摇头。 “我,不是。我是为了真相。” “什么真相?” 胡蛮儿的回答让柳扶桑有些意外,还有人竟可不顾自己性命,只为求一个什么真相。 “我的命,不是我的命。是许多人的命。” 一句莫名其妙的话,晦涩难懂。 “若是宿主必死,那姑娘为何没事?” 柳扶桑浅浅一笑。 “我的命,也并非我的命。” 胡蛮儿一愣,随即开怀大笑。柳扶桑便也跟着笑,一时间笑声回荡在溶洞内,久久不散。 这是柳扶桑这么多年来唯一的一次如此轻松,如此放声大笑。 已经记不清是几百年前,一个青葱少女,浑身黑气裹身,身前盘膝坐着一位年迈老者,面容慈祥。少女手臂深深的穿透了老者的胸膛,而老者面上却,始终挂着一丝微笑,并伸手抚摸了少女的脑袋。 有血顺着少女的手臂滴在了地上,如在大地上盛开的鲜艳杜鹃,绚烂无比。 老者用尽最后一丝真气,震碎了少女体内丹田处的一颗黑色气丸。 黑气缓缓散尽,少女望着眼前奄奄一息的老者,眼泪夺眶而出。 “师父。” 少女仰天长啸,声嘶力竭。 少女未死,但自此后,寒毒缠身,痛苦不堪。 笑声过后,一片寂静,死一般的寂静。 也不知过了多久,胡蛮儿率先开口。 “花,能让给我吗?” “不能。” 柳扶桑恢复如初,语气冰冷。 “为何?” “因为我想活着,好好活着。” “可你明明已经活下来了。”胡蛮儿有些不解。 “快死了,时间不多了。” 胡蛮儿没有再说话,不知该说什么。 火,灭了。胡蛮儿知道没必要再点。或许,只有处在黑暗中,才能真正了解到自己需要什么,又该取舍什么。 真的要打吗?可以吗? 观道册 第四十章 彩莲问世 无边的黑暗,无声的人。 也不知此时是什么时辰,胡蛮儿用手摸索着洞内的岩壁,入手冰凉。 洞内再无别的出路,胡蛮儿早就探查过了,而回去的路上已经被蝙蝠占领,数之不尽的猪脸蝙蝠倒挂于石廊顶端,就像一尊尊邪煞魔神。 奇怪的是,洞口与溶洞的连接处,就像天然形成的分界线,将猪脸蝙蝠阻挡在溶洞之外,没有一只敢踏足溶洞。 “我们被困在这了。” 篝火被重新点燃,胡蛮儿望着身后石廊内悬挂的蝙蝠,有些头痛。 转过头时,眼前空无一人。 胡蛮儿皱了皱眉。 “人呢?不会是找到出路自己走了吧。” “哗啦啦。” 有水声自远处传来,胡蛮儿闻声望去,一时间呆若木鸡。 从这个方向看去,柳扶桑一丝不挂,背对着胡蛮儿,缓缓向水中走去。 肌肤白嫩的如羊脂美玉,毫无瑕疵。在一头乌黑亮丽的长发披散着,一直垂到臀部。 美妙的酮体在火光的照耀下,散着微弱的光芒。 再加上,湖面之上升腾起的一阵阵水雾,此情此景,当真好似仙子出浴。 胡蛮儿张大嘴巴,缓缓靠近。一步,两步,三步,直到脚下的水没过自己的腿弯。 一直手搭在了柳扶桑那润滑肩膀之上。 柳扶桑缓缓回头,面若桃花。 他伸手,握住了她的杨柳腰,入手柔软滑腻。 她慢慢闭上眼睑,娇羞的脸,一点点凑向胡蛮儿,直到胡蛮儿可以感受到柳扶桑那薄唇的温度,以及柳扶桑喷出的热气。 “好你个胡蛮儿,算姑奶奶我瞎了眼。” 胡蛮儿猛然回头,婉晴出现在胡蛮儿身后,一把揪住了胡蛮儿的耳垂,口中大骂胡蛮儿不要脸。 “哎哎哎,别……别……晴儿,我错了。” 黑暗中胡蛮儿剧烈挣扎,下一刻猛然睁眼。什么也看不到。依旧是一片漆黑。 胡蛮儿坐起身,抹了一把脸,随后狠狠给自己一巴掌。 “做梦都不行,你个畜生。” “呼。” 火折子被再次点燃,映出了柳扶桑那苍白的脸庞,脸上覆有一层冰霜,就连发梢都被渲染成了白色。 整个人报膝蜷缩瑟瑟发抖。 “你,你怎么了?” 胡蛮儿心中一惊,忙上前查看。 柳扶桑抬眼看了看胡蛮儿。 “冷……特别冷。” 这一下胡蛮儿彻底慌了神,手忙脚乱不知该如何是好。 这时,柳扶桑再次开口,声音有些颤抖。 “火……火……” “哦……对,火。” 胡蛮儿将火折子递到柳扶桑身前,又觉得不够,忙脱下自己的长袍,将长袍点燃。 熊熊燃烧的烈火,让柳扶桑稍稍缓解。但火,终归是有燃尽的时候,不消片刻,胡蛮儿便将能烧的东西都烧了个遍,只剩下身上的这条长裤。 眼看火就要灭了,胡蛮儿看了看柳扶桑。 “姑娘,得罪了。” 说完就动手去脱柳扶桑的白衣。 柳扶桑怒视着眼前这个裸露上身的男子,眼中满是杀意,只不过最终还是敌不过寒毒侵蚀。 胡蛮儿小心翼翼的脱下柳扶桑的白衣,不过还是给柳扶桑留下了一些遮羞的布条,毕竟是女子。 胡蛮儿颤颤巍巍的伸手,将柳扶桑搂进怀中,抱紧。 心中默念。 “这是为了救人,这是为了救人。” 但不经意间低头,还是看到了那胸前的一抹白嫩,对于正处在血气方刚的胡蛮儿来说,这一看便再也无法移开目光,呼吸都有些急促起来。 “啪。” 清脆的耳光打在胡蛮儿脸上,将胡蛮儿惊醒,手掌冰冷无力。胡蛮儿扭头望向远处。 柳扶桑低着头靠在胡蛮儿解释的胸膛之上,断断续续的说道。 “再……再看……把你……眼……眼珠子挖……挖出来。” “都什么时候了,还嘴硬,你要能挖我的眼珠子,说明你好了。” 柳扶桑拼尽全力想要挣脱出胡蛮儿的怀抱,被胡蛮儿强行搂住,动弹不得。 胡蛮儿只感觉怀中一片冰冷,如同抱了一大块冰块。甚至连胡蛮儿身上都开始泛起一层薄薄的白霜,牙齿不断打架。 “放……放开……我。你……你会死的。” 胡蛮儿摇了摇头。 “你忘了,我欠你一……一条命。” “呼。” 二人正说话间,一道璀璨的光柱,自湖中心冲天而起,直射溶洞顶端。 随后是如彩虹般的七彩霞光,围绕着中心处的圆形光柱缓缓飘荡。 胡蛮儿抬眼望去,一时间竟忘记了冰冷。 “这是?” “无……根……彩莲。” 怀中柳扶桑声音明显有些激动,就连身子都为之一震。 胡蛮儿看了看光柱,又低头看了看柳扶桑,咬了咬牙。 “等我。” 说完放开柳扶桑,背上山魁,跳入湖中朝光柱游去。 再说峡谷之外,被称作龙婆的老妪,以及身后数不清的妖军,冷冷的望着眼前的两人一兽。 “老太婆,什么风把您老人家给吹来了?莫不是也想分一杯这七彩无根莲的羹?” 苏锦言靠在饕餮身上,伸出手指抠着自己的耳朵,态度不屑一顾。 龙婆冷哼一声,敲了敲手中的骨玉手杖,众妖军翘首以待。 “那你以为,我妖族大军不远千里跋涉至此是来与你叙旧的吗?” “咱们修道者也开始比人多了吗?” 苏锦言嘴角微翘,伸手虚空一抓,再次开口。 “我的魔军可是无处不在哦。” 虚空中被苏锦言的小手撕开了一道漆黑的裂缝,裂缝内漆黑一片,有狂风自裂缝内吹出,卷起阵阵尘土落叶,眯的人睁不开眼睛。 裂缝中一只巨大的枯手率先探了出来,并且抓住裂缝的边缘生生撕裂。 紧接着出现的是手臂,头颅。直至整个身子从裂缝中爬了出来,一个体型庞大的骷髅。黑洞洞的眼窝扫视身下的这些在它眼中如同蝼蚁的妖军。 然而这只是个开始,无数的骷髅,冤魂呼啸着奔涌而出,一时间哀嚎声,呐喊声,鬼叫声,不绝于耳。 就连天,都开始变得阴沉,偶有雷鸣。 老妪抬头看了看看头顶这个巨大的骷髅,目中隐有忌惮之色。 “这一天,终究还是来了吗?” 老妪声音嘶哑,低沉,自说自话。 “砰。” 一道光柱,自远处的山顶冲天而起,伴着七色霞光,神圣至极。 光柱的出现,如同吹响了战争的号角,无数的妖军骷髅,冲杀到一起,如同海风卷起的两朵巨浪,碰撞到一起。产生巨大的冲击。 无数的刀剑兵器碰撞到一起,形成了一曲荡气回肠。 也不知是哪一个妖族士兵砍下了其中一个骷髅兵的头颅,正兴奋大叫时,却被另一个不知从哪冒出来的长矛刺穿了胸膛。 妖族士兵倒地时脸上还带着喜悦的笑容。 巨大骷髅,凶悍程度无人可挡,只是轻轻挥一挥枯手,便有无数的士兵,横飞出去。 苏锦言冷笑的望着下方征战的士兵,没有一丝情感流露。 “无根莲开了,不知那小子得手了没有。” 身后黑纱女子扭头看了看光柱。 “不知道那怪物醒了没有。” 苏锦言摆了摆手。 “放心,又那妖女在,那小子没事儿。” 苏锦言欲言又止,但最终还是开了口。 “小妹,他始终不是他。” 黑纱女子未动,身子一振。 “我知道。” 苏锦言无奈摇头。 “嗖。” 一根骨玉手杖,如离弦的箭,飞射而来。 苏锦言抬手打出一道真气,将手杖挡在身前,使其不能再近分毫。 老妪浮空而立,一手负后,一手耷拉着。背驼的厉害。 “龙婆,这么多年未见,脾气还是这么急。” 苏锦言,面不改色。还不忘出口打趣。 “你也是,这么多年也没见你长 个儿,你那九泉之下的死爹会不会心寒呢?” 老妪的这话,似乎是触到了苏锦言的逆鳞,原本还嬉皮笑脸的苏锦言脸色一变,取而代之的是狠辣之色。 观道册 第四十一章 勇斗恶龙 外面战斗如火如荼,而胡蛮儿此时正奋力游向光柱。 水下石柱底端,一双寒意十足的眸子猛然睁开,伴随而来的便是铁链的剧烈晃动。 胡蛮儿艰难的爬上石柱,放眼望去,地上一片狼藉。地表之上堆满了各种骸骨,有人的,有动物的。 不只是骸骨,更有道道深深的沟壑,看上去,好像是被某种生物留下的爪痕,胡蛮儿不禁打了个寒颤,或许是湖水的凉,亦或者是不寒而栗。 “叮玲玲。” 铁链的震动引起了胡蛮儿的警惕,胡蛮儿小心翼翼的望向水下,却不见有任何异样。 胡蛮儿跺了跺脚,给自己壮了壮胆子,一步步挪向平台处。 光柱绚烂夺目,一朵看上去极美的莲花正浮在光柱内缓缓打着转。莲花的花瓣颜色各异,分别是赤,橙,黄,绿,青,蓝,紫。依次排列。正所谓花如其名,七彩无根莲。 往下看,胡蛮儿不禁倒吸一口凉气。 莲花下面赫然坐着一个人影。 由于是背对着胡蛮儿,胡蛮儿看不清人影的面容,只知道其低着头,没有任何动作。 “前辈?” 胡蛮儿小声叫道。 人影纹丝未动。 “前辈?” 还是没有任何回复。 胡蛮儿小心翼翼踏进光圈内,伸手轻轻拍了拍人影的肩膀。 那人摇晃倒地。 胡蛮儿后撤一步,拉起拳架。 半晌没有动静,胡蛮儿这才意识到不对劲,踱步到其身边,伸手将其翻了个身。 一副枯骨出现在胡蛮儿的眼中。 胡蛮儿长长的呼出一口气。 “原来是个死人。” 胡蛮儿上下打量了一番这个枯骨,身体已经再没有一丝血肉,应该是在这地方已经许多年了,空洞的眼中已经爬那么了蛛网。 胡蛮儿伸手为其扫清了那些恼人的蛛网。 “也不知道你是何方神圣,流落至此。反正碰上就是有缘,你先在这等一会,待我取了彩莲,我看能不能将你背回去,让你入土为安。” 说完将枯骨扶正,坐好。起身便去拿那无根莲。 也不知是天意还是冥冥中有人指引,枯骨的手指好巧不巧的钩住了胡蛮儿的裤脚。 胡蛮儿抬腿,又将枯骨带倒。胡蛮儿低头。 脚下枯骨的手指正钩在自己的裤子上,手上还握着一块散着流光的玉佩。 胡蛮儿蹲下身,轻轻的掰开枯骨的手指。玉佩缓缓掉落。 胡蛮儿将玉佩捡起,放在眼前仔细打量了一番,并未发现有什么特别之处。 反而是枯骨的屁股底下,却露出了一个物品的一角。 胡蛮儿皱了皱眉,将枯骨挪开,一个看上去有些年岁的小册子出现在枯骨的屁股底下。 胡蛮儿拿过小册子,吹了吹上面覆盖的灰尘。 “剑经?” 小册子的封面只有剑经二字,再无其他。 胡蛮儿大致上翻看了一下,看上去都是些晦涩难懂的句子,偶尔有些插画还是挺有意思的,一些小人,拿着把剑,这种东西胡蛮儿还是能看懂的。胡蛮儿知道,这是一本有关剑法的秘籍。 胡蛮儿对着枯骨笑了笑。 “前辈,莫不是你看我天赋异禀想收我为徒?晚喽,我有师父,而且视我为己出。这样吧,这剑经和这玉佩我收下了,我将您背出去,就当是咱们初见您送我的见面礼了。” 胡蛮儿想了想,还是觉得不妥,扑通跪在地上,重重的磕了三个响头。 “我给您磕头,虽不能拜师,但毕竟得了您的遗物,也算传承了。” 磕完头,胡蛮儿起身解下自己的束腰,将枯骨绑在背上。 做完这些事,胡蛮儿这才爬上平台,伸手将彩莲取下。 白莲入手冰凉,流光溢彩。 草草的将彩莲包裹一下,与枯骨一同绑在身后,胡蛮儿便再次跳入水中,往回游去。 一个巨大的身影,从胡蛮儿身下游过,胡蛮儿只顾回游,并未察觉。 突然,胡蛮儿感觉水下似乎有东西碰了自己的脚一下。胡蛮儿这才觉得不妙。 之前胡蛮儿下水探查之时可是看过了,由于这属于地下水,温度过低,不适合生物的生长,所以这水下可是连条鱼都看不到。 可现在有东西碰到了自己,说明什么?只能说明事情有异。 胡蛮儿深吸一口气,将身子沉到水下,四处打晾。 这一看不要紧,直接给胡蛮儿惊的下巴都要掉下来。张嘴的瞬间,湖水倒灌进胡蛮儿的口中,给胡蛮儿差点呛死在水中。 一条似蛇非蛇的庞然大物正向胡蛮儿这游来,身躯足足有十丈有余。 胡蛮儿用尽全身力气,让自己浮出水面。奋力向回游去。 只是他的速度远远不及怪物的速度快,很快便被怪物追上。 怪物张开大嘴,向胡蛮儿咬来,胡蛮儿借着水浪的浮力巧妙躲开。更加迅速的拨弄着身下的湖水。 砰的一声,怪物庞大的身躯跃出水面,然后再次狠狠的砸进水中。 胡蛮儿这才看清,这并非是一条水蛇。 “这他娘的是条龙啊。” 龙,一直以来都是大陆上流传至今的传说,相传蛇修百年变蟒,再修百年成蚺,蚺修百年化虺,虺再修五百年才成蛟,这时候蛟的身体才开始发生变化,会生出四肢,可在水中畅游。 虺变蛟后,需要更强大的血肉,必然会吞噬更多的猎物。所以为了生存,它们通常会沿着江河入海,这一过程也叫走蛟,可以说是龙的进化七个阶段最关键的一环。此时蛟龙不能被打扰,而且会渡劫。这一过程,十之八九都会陨灭。 但能活下来的便成为了真正的龙,幼龙。 成为龙后,若是再修千年,龙便会生角,成为角龙,这时候龙便才算是成年。 角龙之上便是应龙,相传想要修炼成为应龙,必须要过三九天劫。也就是接受上天的洗礼,才可晋升为应龙,此时的龙便可呼风唤雨,上天入地。位列仙班。 大道三千,若是应龙还要修炼,最终会成为金龙,也就是百姓口中常说的龙王,可掌管一带水运,受百姓膜拜。 当然,这只是传说,传说只存于世人口中。 但胡蛮儿眼前这东西,实实在在是一头龙,而且看它的样子,身有四足头顶生角。分明就是一头角龙无疑。 此时的胡蛮儿早已被惊的三魂齐飞,七魄全无。哪还有半点胆子留在这与它打上一架。玩命的向岸上游去。 只不过这头龙可并没打算放过胡蛮儿。再一次探出头,张开血盆大口向胡蛮儿咬了过来。 这一次胡蛮儿自知没有那么好命可以躲得过去,猫急了抓人,狗急了跳强。在马上就要没命的时候,动物尚且知道搏命,何况是人。 胡蛮儿咬了咬牙,硬着头皮稳住身形,迅速抽出山魁,准备与这条传说中的龙斗上一斗。 只见胡蛮儿运转体内真气,脚下用力在水中一踏,在龙头将至之时,整个人冲出水面,将手中山魁高高举过头顶,带着嘶吼声,向巨大的龙头,披斩而去。 山魁势头不小,散着强烈的金茫,一时间将整个溶洞照亮。 砰的一声巨响,如同金属碰撞到一起,擦起了一阵火花。 山魁斩到了角龙的龙角之上。 下一刻胡蛮儿身子被弹飞出去,直到撞上了岸边的崖壁。 力道之大,以至于整个溶洞都为之一震。 角龙,低头望了望胡蛮儿方向,摇晃了一下脑袋。 很显然,虽然胡蛮儿这一剑并未对它造成太大的伤害,却也让它有点头晕。 过了一会,角龙巨大的龙身动了,缓缓的游至岸边,看到了躺在地上瑟瑟发抖的柳扶桑。 角龙先是愣了一下,随即将龙头探了过去,先在柳扶桑身上嗅了嗅。 随后也不知哪来的戾气,张嘴就向柳扶桑咬去。 柳扶桑此时寒毒攻身,哪还有力气躲避,更别提还手了。只能是在龙头将至的瞬间闭上了美丽的眸子。 观道册 第四十二章 还你一命罢了 龙头并未咬下来,柳扶桑缓缓睁开眼睛。 眼前的一幕,另她有些惊愕,又有些熟悉。 一人一剑,挡在了柳扶桑身前,死死撑着。胡蛮儿身上还在滴血,血顺着山魁低落在地上,一滴,两滴。直到地上的血液可以流淌。 胡蛮儿低头,咬牙。斜眼看了看柳扶桑,咧嘴一笑,露出一排洁白的牙齿。 柳扶桑心神一阵。 “你……” 胡蛮儿回过头,不再看她。 “啊……” 一声狂吼响彻整个溶洞,胡蛮儿周身泛起阵阵金光。 龙头缓缓退去,巨大的瞳孔中竟有一抹惊讶。 胡蛮儿单膝跪地重重的喘息,但眼神却无比坚定的盯着角龙,一动不动。 “哞。” 角龙似乎被胡蛮儿这无所畏惧的眼神激怒,高高的抬起头颅,仰天长啸。 随后腾身而起,张牙舞爪再次向胡蛮儿扑来。 胡蛮儿缓缓起身,将山魁提起,横于身前。 “道法幽幽,剑指苍穹,妖魔横行,一剑斩之。” 胡蛮儿一步踏出,一时间狂风大作,风声剑鸣声不绝于耳。 一柄大剑的虚影出现在半空之中,光芒四射,虚影的另一头,是那个光着上半身,双手握剑的少年。 剑缓缓落下,早已挣脱束带束缚的青丝随风舞动。 “砰。” 时间静止,一道因碰撞产生的气波,以剑与龙头碰撞处为中心点向外扩散。 角龙应声而落,砸入水中。 胡蛮儿胸口喷出一道血花,是那冬季里的一抹樱红,还是雪地盛开的玫瑰。 角龙的指甲最终还是滑过了胡蛮儿的胸膛,在胡蛮儿胸膛上留下了一道触目惊心的伤口。 胡蛮儿转身,表情淡然。一步一个脚印,走向柳扶桑。只不过脚印确是鲜红。 柳扶桑面色惨白,一时间竟忘却了颤栗。傻傻的望着眼前这个满身是血的少年。 少年强行挤出一丝微笑,缓缓解下身上的那个包裹,将包裹递到柳扶桑面前。 “我,还你一命。” 说完,扑通一声跪到地上,倒在了柳扶桑身前。 包裹落地,滚出了那朵七彩莲花。 柳扶桑怔怔的望着那朵流光四溢的花儿,一行清泪,无声而落。 为何?为何会不顾一切的救我,哪怕舍了性命。 为何?为何只是听说,便愿意献出那重若千金的花朵。 只是因为我无意间救下了你?你便愿拿命还我。 柳扶桑艰难的爬到胡蛮儿身前,将胡蛮儿的脑袋搂进怀中,无声落泪。 角龙再次浮出水面,眼神冰冷可怖。 只不过没有人留意到,它的一根龙角,已被齐齐斩断。 “哞。” 又是一声龙吟,这一次是愤怒的咆哮。 角龙身躯扭动,巨大的龙尾伴着破空的呼啸扫向岸上的二人。 柳扶桑只是低头望着胡蛮儿,轻轻抚摸他的脸庞。 龙尾将至,柳扶桑缓缓闭上眼睛。 “若是与你死在这,似乎也不错。” 这一次,龙尾依旧没有落下。 一个灰色的身影死死抱住了角龙的尾巴,由于角龙力气过大,使得身影的双腿深深的陷入到土中。 角龙再次受阻,有些疑惑,低头看了一眼这个在它眼中娇小的身影。 这是一只,灰色的猴子,猴子眼中红茫四射。 猴子正是来钱,胡蛮儿进来这里以后,发现来钱并未跟进来。 不过胡蛮儿不担心,来钱总会找到他。就像现在。 来钱爬起身,窜到胡蛮儿身前伸手戳了戳胡蛮儿,见他没有反应,却看到了地上那滩血迹。 来钱转身,怒视着水中的角龙。 角龙受阻本就恼怒,见对方是个猴子更是火上浇油,张嘴咆哮着再次咬来,想要将两人一猴全部吞进腹中。 来钱面对着迎面而来的龙头,丝毫不惧,狂吼一声,冲了出去。 只听来钱身体某处的骨骼,噼啪作响,猴身见风就长,眨眼间已变的如角龙那般庞大。且面上多出了四只赤红的眸子。 一双毛茸茸的大手,接住了角龙那硕大的脑袋,并用力的撕扯着角龙的上下颚向两边撕扯。 角龙吃痛,用其尖锐的爪子深深的抓进来钱的身体,两只巨兽吼声不断。 角龙的咬合力实在惊人,来钱未能将其颚骨掰断,继而伸手抓住角龙仅剩的一根龙角,死死的按向地面。 角龙借势将身躯缠绕住来钱的身体,用力的勒紧。 可以清楚的听到,骨骼的断裂声。 来钱仰天长啸,盛怒之下,举起拳头砸向角龙的头颅。 砰的一声,角龙的头被砸在了地上,溶洞为之一震。 来钱一手握着龙角,一手握拳,疯狂的砸着龙头,一下,两下。 角龙一时间无法抽身。无奈只能松开来钱奋力挣脱。 挣脱开来的角龙,显然已经有些筋疲力尽,但还是扭动着身子飞到空中,在来钱头顶盘旋。 来钱抬头六只赤眼死死的盯着空中的角龙。 一声龙吟,角龙张开大嘴,自口中吐出一道火箭射向来钱。 来钱丝毫不惧,身体微探,眸中赤茫同时喷射而出。 两道能量在空中碰撞,明显赤茫更强,将火箭缓缓逼退,并一举射穿了角龙的头颅。 角龙缓缓坠落,来钱小心翼翼的踱步到角龙身前,伸手拨弄了一下角龙那无力的脑袋,确定角龙再无反应,来钱转身望着胡蛮儿,高高的昂起了头颅,再次长啸。 突然,角龙的脑袋又一次抬起,一口咬住了来钱的肩膀。 来钱猝不及防,肩膀被咬了个对穿。毛茸茸的大手再次抱住了角龙的脑袋,将角龙巨大的身子倒抽过来,狠狠的摔在地上,来钱一脚踩住角龙的身子,伸手搬起一旁的大石,将角龙头颅砸了个细碎。 直到来钱再也没有力气,一屁股坐在地上,呼呼喘着粗气,身体渐渐恢复成一开始的模样。 溶洞我又一次陷入黑暗之中。 峡谷外的天空一片黑暗,战场之上处处残肢断骸,血流成河。 堂堂的妖族大军,只剩寥寥数人依然站在场上。 龙婆立于空中,脸上毫无血色,似乎是受了很重的伤。 “龙婆,你的妖军似乎要完了。” 苏锦言负手而立,满脸的戏虐表情。 “事到如今,也不妨告诉你,这无根莲的消息也是我放出去的,不然怎么能引你们来此呢?” 说完,苏锦言放声大笑,笑声狂妄至极。 龙婆脸色铁青,噗的一声喷出一口鲜血。 身后一个手下赶忙伸手搀扶,龙婆摆摆手。 “速命地鼠一族下去查看陛下情况。” 手下点头称是,缓缓退去。 手下刚走,天空之上出现几声清脆鹤鸣,五道身影自上空缓缓落下。 “苏道友别来无恙啊。” 吴道子一手持拐一手负后,立于其他四人身前,面带微笑,自身洁净青袍被山风出的咧咧作响。 苏锦言望向几人,咧嘴一笑。 “你们凌霄观倒是会凑热闹。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这招用的妙极,妙极啊。” 吴道子伸手捋了捋花白的胡须,眼神不怒自威。 “苏道友,这是哪里话。这么多年不见,老夫特意来此与你叙叙旧。再说了,你我二人之间不是还有一剑之仇吗?” 苏锦言听闻,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胸口,脸上表情阴晴不定。 “师叔何必与他说那么多废话,魔族个个阴险狡诈,人人得而诛之,如今就在眼前,理应替天行道,杀之而后快。” 鹤不凡手持长剑,上前一步,剑指苏锦言。 苏锦言看都不看鹤不凡一眼,扭头对吴道子说道。 “牛鼻子,你还真以为你那不败师兄还活着呢?说话如此硬气。” 吴道子听到这个名字,脸上的笑意瞬间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丝丝怒气。 其余几人面面相觑,有些不知该说什么。 苏锦言暗中后撤一步,用细微的声音对身后的女子说道。 “此地不易久留,想办法走。” 女子微微点头,自怀中掏出一物。 是一枚看上去年岁悠久的戒指,戒指通体墨绿,戒指之上,雕刻着密密麻麻的铭文。 戒指刚一露面,吴道子便有所察觉。 “不好,是乾坤戒。” 其余几人闻言,齐齐的掷出手中的长剑,刺向苏锦言二人。 但还是晚了一步,戒指一出,原本一切无异的空气中,突然出现了一个巨大的黑洞,黑洞似乎有着巨大的吸力,只是瞬间便将所有的魔军一同吸附进如洞内,包括苏锦言与那女子。 观道册 第四十三章 会一会无常 一对偏偏起舞的彩蝶,互相追逐着,落在了胡蛮儿的额头,胡蛮儿眼睑微动,缓缓睁开眼睛。 这是一条自山顶向下流淌的小河旁,四周的草地上盛开着许多颜色各异,却又叫不上名字的小野花。 胡蛮儿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想要嗅一嗅这鸟语花香。 无奈却剧烈咳嗽起来,导致自己全身以至于几乎每个毛孔都疼痛不已。 看来自己还没死,像是做了一个很长的梦,长到自己也不知道时间是如何溜走的。这是胡蛮儿脑中冒出的第一个念头。 胡蛮儿是无法动的,因为全身上上下下都被绑满了枝条,这让胡蛮儿记起了曾经在说书先生口中经常提起的负荆请罪,应该也不过如此吧。 猴子来钱小心翼翼的探出头,猛然出手,想要去抓住那对彼此恩爱的彩蝶,奈何手还未碰到彩蝶的身子,彩蝶便已经震动翅膀飞走了。 气急的来钱,只能对着空中的彩蝶,龇牙咧嘴。以示愤怒。 胡蛮儿张了张嘴,想要说话,可话到嘴边,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因为伤的实在太重,全身的骨头几乎没有完好的,甚至其中有一根肋骨插进了自己的肺中。 能在如此重的伤势下活下来,应该说是一个奇迹。或者说胡蛮儿的命太硬,阎王爷不收。 来钱似有察觉,扭头看了眼胡蛮儿,见胡蛮儿已然转醒,蹦跳到胡蛮儿身边,兴奋的手舞足蹈。 胡蛮儿望着来钱那喜人的模样,咧了咧嘴。随即胆子一口凉气。 “颊骨也断了吗?” 胡蛮儿如此想着,忽然似是记起了什么,眼睛四下打量,想要找到那一袭白衣。 可到头来终归是什么都没看到。 胡蛮儿心底突然有些沉,说不上哪里不是滋味。 “她走了?这样也好,就算是两不相欠吧。” 来钱还在那,不停的比划着什么,似乎是在形容自己是如何找到胡蛮儿,又是如何将角龙干掉的情形。 胡蛮儿此时才没心情管它,又不能开口骂,伸手打,只能翻了翻眼皮,白了它一眼。 口,渴的厉害。胡蛮儿想要趴到河边去喝上一口甘甜的河水,便想要忍痛探起身子,只是刚一动,一口鲜血便噗的一声喷出,吓的来钱慌乱的跳开。 胡蛮儿感觉自己如同坠入万丈深渊,身体不停的下坠,似乎永远没有尽头。 直到掉进一座冰窟,冷,无限的冷。以至于胡蛮儿浑身抽搐。 胡蛮儿再次闭上眼睛,周围的一切都在旋转。 只不过最后闭眼嗯一刻,看到了远处奔来的那袭白影。是那样的出尘,那样的美。 “她终究还是没走。” 黑暗,又是长时间的黑暗。 柳扶桑打算砍些竹子,做成一个背篓,试着看能不能将胡蛮儿背下山,听到声音忙回来查看,但却看到胡蛮儿喷出一口血,竟又一次陷入了昏睡中。 柳扶桑伸手抚了抚胡蛮儿的额头。 “好烫。” 黑暗中,胡蛮儿猛然坐起身,四下张望,周身一片漆黑。 忽然两道身影出现在胡蛮儿身边,一黑一白。 粗壮的锁链套在了胡蛮儿的脖子上,胡蛮儿一惊,下意识伸手去抓脖子上的铁链,铁链力道极大,胡蛮儿无法挣脱。 虽是铁链绕颈,但胡蛮儿却未曾感到呼吸困难,再一探查,发现自己并没有呼吸。 正好奇呢,胡蛮儿用余光撇了一眼前面拉扯自己的两个身影,一时间愣了。 “我他娘的这是死了,这二人不就是传说中的勾魂小鬼黑白无常吗?” 胡蛮儿了然之后,挣脱的更加厉害,好在一身修为还在,忙运行真气,流转全身,双手抓住铁链猛一用力,铁链竟真的被胡蛮儿扯断。 无常转身,诧异的望向胡蛮儿。 胡蛮儿这才看清无常面容,黑白长袍,头顶高帽。帽上有书有“你可来了,正在捉你”八个大字。 手中持哭丧棒,棒子一端用两个人的头骨和一根人的腿骨将白布订住,棒的底端系有一串铜铃,应是用来引魂用的。只不过棒子与二者一样,一黑一白。 民间常说。 “小鬼索命,无常勾魂。” 这里的无常便是说的这二位,相传白无常名叫谢必安,人称「七爷」;黑无常名叫范无救,人称「八爷」。据说,谢范二人自幼结义,情同手足。有一天,两人相偕走至福建福州南台桥下,天将下雨,七爷要八爷稍待,回家拿伞,岂料七爷走后,雷雨倾盆,河水暴涨,八爷不愿失约,竟因身材矮小,被水淹死,不久七爷取伞赶来,八爷已失踪,七爷痛不欲生,吊死在桥柱。阎王爷嘉勋其信义深重,命他们在城隍爷前将世间亡人的魂魄勾回地府。有人说,谢必安,就是酬谢神明则必安;范无救,就是犯法的人无救。 谢范二人来到阎王殿后,阎王感其情深义重,遂封二人为黑白无常。 当然这只是胡蛮儿打小听过的一些民间传说,奇闻轶事。具体无从考究。 胡蛮儿摸了摸被勒疼的脖子,看样子自己是真的已经死了。 “这里是?阴曹地府?” 黑白无常互相看了一眼,并未回答胡蛮儿的问题。 轻轻晃动手中的哭丧棒,棒上铜铃轻响。 在胡蛮儿听来,声音尖锐刺耳,身体竟不自觉的向无常走去。像是身体全然不受自己的控制。 胡蛮儿使出全身的力气想要阻止自己的继续靠拢,但实在是没什么效果,灵机一动,反其道而行,放弃了抵抗。 放弃抵抗后的身体,好似风筝般飘向两位无常。 然而当靠近无常时,胡蛮儿却猛然伸出双手,掐住了无常的脖子。手上范起阵阵金光。 被扼住喉咙的无常,黑白两张脸上满是不可置信。 二人丰都当职已经许久,久到自己都忘了有多久,锁过的冤魂无数,从未有人敢如此对待无常, 哪一个不是求爷爷告奶奶的讨好他们。 首先反应过来的是白无常。 胡蛮儿只感觉手上一空,白无常已经不见了踪迹。 下一刻,出现在了胡蛮儿身后。 胡蛮儿只感觉身后一阵阴风传来,忙松开黑无常弯腰躲过袭来的哭丧棒。 借势向前一滚,手伸向背后。摸到了山魁的剑柄,好在山魁和修为都还在,胡蛮儿不至于那么被动。 山魁似是有些兴奋,不停的颤抖着。 黑白无常,一击未中,飞速向胡蛮儿方向撵来。 二人,一黑一白,一左一右不断变换着身形。阵阵哭笑声不绝于耳,而且声音异常阴森,空洞。也不知二人是谁在哭,谁在笑。 刹那间阴风骤起,吹的胡蛮儿青丝舞动,眯起了眼睛。 胡蛮儿后撤一步,扎了个结实的马步,一手握剑柄,一手握拳,准备大打出手。 反正自己已经死了,还怕再死一次? “噌”的一声,山魁出鞘,一道剑茫闪过。 山魁竟自行飞出,立在了胡蛮儿身前,剑鸣不已。剑身之上太极图案缓缓旋转,似有跳跃。 见到山魁,无常二人皆是一愣,随即便停下身形,像是碰到了什么可怕的事情一般,竟转身欲逃。 无常要逃,山魁猛然窜出横在二人身前的空中上下浮动,挡住了二人去路。 逃是逃不掉了,黑白无常对望一眼,缓缓转身,噗通一声跪了下去。 苏禾挠了挠头,收了拳架,有些不知所以。 “公子?” 山魁剑灵缓缓出现在胡蛮儿身后,拍了拍胡蛮儿的肩膀,胡蛮儿吓了一跳,以为又是地府的哪位神将来此。 转身却看见山魁这个小丫头,笑嘻嘻的望着自己,这才松了一口气。随即又想起什么,赶忙开口。 “你……怎么?” “我怎么,可以现身了是吧?” 胡蛮儿用力的点点头。 山魁咧嘴一笑。 “这个等会再说,先收拾他俩。” 观道册 第四十四章 饮一口光阴之水 阴风习习,胡蛮儿抖了抖肩。 “这地儿真她娘的冷。” 山魁冷眼望着地上不住磕头的黑白无常,轻轻一跺脚。 无常身体一阵颤栗。 “仙家饶命,仙家饶命,不知仙家降临,多有得罪,望仙家念在我二人也是职责所在,不要与我兄弟二人计较。” 堂堂黑白无常,索命鬼,竟然还有这一面,惊的胡蛮儿下巴都无法合拢。 山魁双手掐腰怒了怒嘴,有些不悦,活像个正在骂街的泼妇。 “这你跟我可说不着,去跟我家公子说去。” 白无常闻言,嘣嘣嘣的朝胡蛮儿磕头。 “仙家饶命,我二人修行不易,饶了小的吧。” 胡蛮儿还在吃惊当中,愣了半天,这才伸手去扶白无常。 “别……别……你二人可是堂堂无常这是做什么。” 无常二人小心翼翼地看了看山魁,发现其并无不悦,这才敢站起身。 胡蛮儿扶起无常,也看了眼山魁,小声问道。 “这是怎么回事?” 山魁嘿嘿一笑,一把挽住胡蛮儿的肩膀又蹦又跳。 “公子好生糊涂,你忘了奴婢说过,奴婢是灵体,而这?是地府。地府都是什么?当然是灵了?他们怕我,那是怕我吞了他们。是不是……” 说着转身怒瞪着黑白无常,无常陪笑一声。 “上仙说的是,上仙说的是。” 胡蛮儿这才明白,自己真的进了地府,一屁股坐在地上,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我真死了?” 半晌后,胡蛮儿才缓缓开口,这次是问的无常。 无常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缓缓点点头。 “这么说也并非完全对。” 胡蛮儿眼前一亮,望着无常的眼中充满了迫切之色。 “此话怎讲?” 无常无奈一笑,笑容当真是不敢恭维。 “按说人死后,需我二人勾魂,引入黄泉路。通过丰都大门,去判官那里受审,看你有无踏进轮回的资格,而后再去阎王殿,让阎王定夺。到时候阎王才会在生死簿上划去您的名字,那时,您才真的算是死了。” 无常想了想,继续说道。 “咱们现在才在黄泉路上,还未到丰都呢。所以说您还不算是真正意义上的死。” “那还有救吗?” 胡蛮儿伸手拉住无常宽松的衣摆。 无常无奈的摇了摇头,又点点头。 “上仙,小的只是索魂引路的小鬼而已,用你们的话说就是小喽喽。您这问题,得找阎王,你们人间不都说阎王叫我三更死,决不留人到五更吗?若是阎王说你死不得,那便是死不得。” 胡蛮儿长长的叹了口气,点点头,望向山魁。 “打的过阎王吗?” 山魁露出一抹淡然的微笑。 “打过才知道。” 胡蛮儿扭头望向远方的一座巨大的牌坊,牌坊上赫然写着丰都两个大字。 似是下了很大的决心一般,回头对两位无常说道。 “带路,我去会一会你们家阎王。” 丰都城,自古以来的鬼城,每一个离世的冤魂的必经之路,当然那些不愿再世为人,入轮回的孤魂野鬼除外,但凡存留在世间的要么就是有什么大的冤情,要么就是有什么很重要的心愿未了。所以才能逃过黑白无常的勾魂铃。 丰都城的牌坊下面,有两条河,分别在大牌坊的两侧,一条看上去是普通的清水河,另一条流淌的则是滚滚岩浆。 白无常告诉胡蛮儿,这清水河叫做光阴长河,饮其水,可知自己过去未来。 而那岩浆河则被称就是世人皆知的奈河,据说饮奈河水可观前生今世。 坊间说过奈何桥,喝孟婆汤,才可入轮回,其实说法有误,过桥是必然的,但若是不小心掉入奈河中,那后果只能是长留此地,魂飞魄散。 牌坊下的那条小道上,密密麻麻的全是小鬼,他们有的与常人无异,有的无头,有的断臂,更有一些胸膛上有个碗大的空洞,不知死于何事,看上去令人毛骨悚然。 其中不少的小鬼,被匆匆赶路的其余小鬼挤下奈河,几乎还未听到惨叫,便被翻滚的岩浆所吞噬。 胡蛮儿望了望这如长龙般的队伍,轻声叹息。天道无情,却有轮回。这天下到底有多少死于非命之人?就连死后入地府,都难逃魂飞魄散之路。 胡蛮儿这一路行来,见多了这地府冤魂,心境不自觉的也有些变化,竟隐隐有种想要破镜的感觉,虽然这样做不合时宜。 但胡蛮儿还是缓缓坐下,按照流程去突破那道防线,在地府破镜,估摸着这天下,也就只有胡蛮儿一人做过。 胡蛮儿的做法,让许多的小鬼驻足观望,就连黑白无常也不禁暗自嘀咕。 “这少年当真是格格不入,难以揣摩。” 这一次破开气海的大门,竟然比以往要简单的多,几乎没有废什么力气。由于是胡蛮儿自行感悟所得,所以也并未引得天地变色。一切都顺其自然,水到渠成。 胡蛮儿缓缓睁开眼,窥视着自己那磅礴的真气流转。 原本该值得高兴的事儿,胡蛮儿心中却没有任何波澜。 胡蛮儿起身,走到光阴长河边上,蹲下身子,望着水中自己的倒影,久久不语。 半晌,胡蛮儿伸手捧起一汪清水。 山魁看着自家公子笑意盈盈。 白无常看出胡蛮儿想要做什么,忙摆手制止。 “上仙不可?” 可是话还是说的晚了些。 河水入口,刹那间化作丝丝雾气奔走于胡蛮儿身体内。 “嗡。” 在胡蛮儿脑海炸开了一顿雾花。 明月高悬,落水城外的一片山林中,一个常年以捕猎为生的猎户,正伏在杂草丛中望着前方的那只幼小麋鹿,这是今晚他所见到的第一只可以捕杀的猎物。 如果可以捕到,拿到城中与城里那些大户人家换些银钱便可以够他吃个几天饱饭。 小麋鹿悠然自得的低头吃着身下那鲜嫩的美味,完全没有察觉到接下来将要发生的事情将会让自己丢掉性命。 林中还算是静谧,只有清爽的虫叫蛙鸣,以及微弱的呼吸声。猎户轻轻的拉来手中的弓箭,将涂满麻药的箭尖对准了年幼的麋鹿。 只是猎户不知,盯上这只美味的可不知他一个。 一双绿色的眸子出现在猎户对面的灌木中,目光专注,冷静,凶残。随后是两双,三双,四双。 麋鹿似乎嗅到了危险,停下了吃草的动作,抬头向四周看了看。 猎户担心这到手的鸭子飞走,射出了手中的箭,几乎在射中麋鹿的同一时间,几个黑影自灌木丛飞出将麋鹿扑倒,一排排阴森的尖牙掐住了麋鹿的脖子。麋鹿发出痛苦的嘶鸣,瞪大了双眼望着天上的明月,直到无法呼吸。 是狼,四只。猎户无奈的叹了口气,看来今晚注定要空手而归。他可不想与这些凶狠的野狼嘴里抢夺这只麋鹿,尽管他很需要它。 因为自幼便在山中打猎的他知道,宁可得罪大虫,也莫要招惹群狼,这是他父亲告诉他的丛林法则。 猎户想要退去,只不过刚向后爬了一步。 一声清脆的婴儿啼哭,打破了这原本顺其自然的一切。 正在抢夺麋鹿内脏的狼群停止了进食,纷纷抬头,竖起了耳朵。也不知是哪一只率先舍弃了身下的美味,向着婴儿的方向冲去,其余三只紧跟其后。 猎户微微皱眉,这深山中怎会出现婴儿?时间不允许他想的太多。猎户忙起身猫腰跟了过去,经验丰富的他知道怎么样逃过那些狼的耳朵。 狼群果然找到了躺在一块青石板上的婴儿,看样子刚出生不久。 猎户小心翼翼的拨开眼前遮挡视线的枝叶。看了过去。 起初狼群不敢贸然上前查看,小心的试探着。随后才大着胆子凑了过去,用鼻子在婴儿身上嗅着,并伸出舌头舔了舔婴儿红嫩的肌肤。 “哇”又一声啼哭,惊着了婴儿头顶的那只野狼。慌乱中,野狼张开了嘴,漏出锋利如刀的牙齿向婴儿咬去。 “嗖”一只箭带着破风声穿透了野狼的脖子。 野狼应声倒地,浑身抽搐。其余的三只瞬间扭头躬身望向猎户的方向。 猎户忙射出第二箭,刺中了另一只的眼睛。连续两箭命中,让狼群有所忌惮,不再管地上嗷嗷大哭的婴儿转身向山林深处跑去。 见狼群跑远,猎户赶忙上前抱起了石板上的婴儿,是个男孩。 婴儿粉雕玉卓煞是可爱。说来也怪,猎户抱起婴儿之时,婴儿竟止了哭泣,明亮如星河的眸子直直的盯着猎户的脸。 猎户抬头向四周看了看,并无一丝人影。又伸出手指点了点婴儿的小鼻子。 “娃娃,姓甚名谁呀?没有名字的话就叫你……胡蛮儿吧。” 观道册 第四十五章 唱一曲诀别的诗 浓密呢山林深处,一只足有两人高的壮硕黑熊,身躯直立,虎视眈眈的望着眼前的一大一小两个男人。 男人猫着身,用手将小男孩的嘴死死捂住,不让其发出一丝声音。 听说在丛林里遇到熊,最好的方法就是装死,这也是猎户父亲教给胡蛮儿的。 尽管是自己知道,此时不应该放声啼哭,但胡蛮儿还是忍不住落泪,身体颤如筛糠。 由于嘴巴被父亲捂住,胡蛮儿叫不出声音,只能发出微弱的呜呜声。 直到大熊缓缓俯下身,做了个前扑状。 猎户知道,自己与儿子,并没有骗过这头黑熊。 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抱起胡蛮儿,转身就跑。 身后黑熊扑空,拖着臃肿不堪的身子,极速追来。 “哇。”的一声,胡蛮儿这才哭出了声。 他是真的怕了,因为父亲说过,向熊这般的野兽,平时不会攻击人类,但一旦攻击,那便是不死不休。 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和父亲不小心踏进了它的领地,惹的这头熊瞎子发怒。 猎户跑了很远,直到脚下无路,踩空。 然后直直的跌落悬崖, 胡蛮儿最后的记忆,便是父亲望着他的那个笑脸,以及将他推向下方深潭的双手,随后便是不省人事。 胡蛮儿没死,猎户却死了。 当胡蛮儿在潭边睁开眼时,身边多了个鬼灵精怪的猴子,父亲安静的躺在岸边的石头上,身下鲜红一片,血水染红了一旁的潭水。 胡蛮儿艰难的爬向父亲,每靠近一寸,心就会紧一寸。 “爹爹,你醒醒,你不要蛮儿了吗?” 胡蛮儿抓住了父亲的大手,手上仍有余温。 曾几何时,父亲便是这样握着他的手,告诉他。 “没有永相逢,只是短离别。” 胡蛮儿,放声大哭。 直到没有力气,直到睡去。 画面再转。 阳光,透过木窗上那巴掌大小的窟窿,照射在胡蛮儿的面上,胡蛮儿睁开眼睛。 来钱吱吱叫着,自房梁上跳到了胡蛮儿的怀里。伸手在胡蛮儿的头顶胡乱的抓着。 胡蛮儿拍了拍来钱那毛茸茸的脑袋。 “一会去趟镇上吧,把昨个儿砍回来的柴,拿到刘老爷家换些米回来。总不能老去苏伯伯家蹭吃蹭喝。” 来钱乖巧的点点头。 自从父亲走后,胡蛮儿便一直过着这种靠人救济的日子,村里的婶子叔伯对他都是极好的。 因为父亲是个猎户,也算个手艺人,所以与那些常年耕种的农夫比,日子过的还算可以,有时候打到一些野味卖不掉,常常会分一些给乡亲们。 所以其他猎户将胡蛮儿救回来以后,乡亲们都愿意将他接到自己家中照扶。 只不过胡蛮儿不愿意,一个是因为不想给别人添麻烦,再一个便是不想给其他人当儿子。 众人见拗不过这孩子,便也不再提及此时,但还是会时常给胡蛮儿送吃的送喝的,不至于让他饿死。 胡蛮儿也会经常到林中捡些木柴,拿到镇上与那些大户人家换些铜板或者米面什么的。帮左邻右舍补贴些家用。 刚开始时婶子叔伯们还会告诉胡蛮儿不必如此可这样时间久了,众人也都习惯,默许了。 胡蛮儿摸了摸怀中仅剩的两枚铜子。 “若是刘老爷收了我的柴,再给我两枚,应该够换一斗米了。” 这样想着,胡蛮儿起身推开了那扇小风吹过,都会吱呀乱响的小门。 眼前的一幕,成为了胡蛮儿心中那挥之不去的梦魇。 隔壁王婶婶,趴在自家那低矮的土墙上,一动不动,身上的鲜血已经干涸,眼睛死死的盯着胡蛮儿家的木门,似乎是想要趴过来告诉胡蛮儿快跑。 胡蛮儿疯了一样的从村头,跑至村尾,挨家挨户的查看。 每去一户,便期盼着下一户能有个生还者,哪怕是一条家犬,胡蛮儿都会存下那么一丝希望。 直到从最后一户人家走出来,胡蛮儿泪流满面。 村外的那片李子林,挺适合做坟,因为之前村里来过一个江湖术士,说那个地方风水好,可以兴旺子孙。 胡蛮儿挖完了最后一个土坑,擦了擦脸上的尘土。 “还有子孙可以兴旺吗?” 尽管如此,胡蛮儿还是将村里所有人,以及土狗,都葬在了这片李子林,足足一百八十个坟包,柔弱的胡蛮儿,挖了好几日,挖到手被磨破,血肉模糊。 胡蛮儿对着所有的坟包,重重的磕了三个响头。 “我胡蛮儿,在此立誓,不报此仇,誓不为人。” 胡蛮儿静静的看着小时候的自己,仿佛自己就像一个旁观者,看着自己所经历的一切。心上好似有一把锋利的小刀,在一下一下的割着。 一步踏前,伸出手,想要摸一摸小胡蛮儿的头,手却轻易的穿过小胡蛮儿的头颅。什么都碰不到。 胡蛮儿低头怔怔的望着自己的手。 一个黑影出现在了远处的屋脊之上,望着这个娇小却倔强的男孩。 胡蛮儿似有察觉,猛然转头,却只是看到了一个背影,看上去有些熟悉。 胡蛮儿纵身一跃,脚下接连踏空,人已经落在了方才那人站立的屋脊。 胡蛮儿焦急的四下寻找,身体都有些颤抖。 “他是谁?他去哪了?他是不是凶手?” 一股无名的怒火自胡蛮儿心头烧起,一头猛兽渐渐苏醒。 光阴长河旁,胡蛮儿盘膝而坐,双眸紧闭。 身体抖如筛糠,那股黑气再次出现,覆盖住了胡蛮儿的半边身子,而另外的半边,确是散发着庄严的金光。 道家说阴阳,佛祖讲善恶。 此时的胡蛮儿就像半魔,半佛,阴阳共存。 “咚。” 一下刺痛感,光阴长河中的胡蛮儿伸手捂住了自己的胸口。 黑影早已不见了踪影。 这一次,是胡蛮儿离真相最近的一次,胡蛮儿不想轻易放弃,胡蛮儿咬了咬牙,再一步踏出,想要去寻黑影。 “咚。” 更加剧烈的疼痛,使得胡蛮儿摔下了屋脊。 “又是那该死的魔丸。” 胡蛮儿站起身,不屈的抗衡着体内的疼痛。 可眼前的,一切景象,开始缓缓的扭曲,像是被什么抽离。 不多时,胡蛮儿眼前一片黑暗,再也看不到一丝景象。 一声声低吼,自胡蛮儿口中发出,好似那被困住的野兽。 胡蛮儿猛然睁开眼,脸上出现了两种表情,一正,一邪。 山魁看见,刚才还好好的自家公子,又一次被这黑气缠身,表情痛苦不堪,焦急的在胡蛮儿身前来回踱步。 “啊。” 胡蛮儿双圈紧握,一道磅礴的真气,在胡蛮儿周身炸裂开来,将身边所有人,弹飞出去,以至于地上都出现了一块圆形的凹陷。 胡蛮儿此时的气息,使得所有的过路小鬼,哪怕是黑白无常都为之颤抖。 更有胆小者,直接被吓的魂飞魄散。 地府深处,一个大髯汉子,猛然睁开了眼,汉子样貌及丑,豹头虎额,铁面环眼。怪异至极,但一双铜铃般的眸中却有着鹰的尖锐。 “公子。” 山魁爬起身,向胡蛮儿方向跑去。 “不要过来,离我远点。” 这一次胡蛮儿并未失去理智,胡蛮儿发现,依靠着体内的那道金光,自己竟隐约可以控制体内的那股黑气。 虽然还做不到为他所用,但至少可以让他保持清醒。 胡蛮儿摇摇晃晃的站起身,扭头望向白无常。左脸的表情,邪恶,阴笑。右面苦涩,无奈。 “我要再品一品,这光阴长河。你觉得如何?” 白无常早已被胡蛮儿吓破了胆子。 一屁股坐在地上,接连摆手道。 “上仙使不得,使不得。” 胡蛮儿根本不管白无常所说什么,一步踏进河中,将身子沉了下去。 许久,许久。 胡蛮儿浮出水面,缓步上岸。 黑气已然不见,胡蛮儿脸色苍白,一言不发。 半晌后,胡蛮儿缓缓走到白无常身前。 “未何这一次没有看到过去?” 白无常慢慢后退,离胡蛮儿远了一些。 “第一口,是过往,第二口是未来。” 胡蛮儿咧嘴一笑。拍了拍白无常的肩膀。 “我不信。” 山魁自身后又一次挽住了胡蛮儿的胳膊,好奇道。 “公子,第二口,你看到了什么?” 胡蛮儿摇摇头,脸色更白。 “我不信。” 观道册 第四十六章 鬼将钟馗 原本混乱不堪的黄泉路上,慢慢恢复了正常。 四散的小鬼们,被鬼差们用铁链锁了回来。 胡蛮儿望了望一旁的光阴长河。 “这不可能是真的。” 方才山魁问胡蛮儿看到了什么?胡蛮儿并没有回答他,因为他说不出口。 丰富大门的另一端,出现了一些骚动。 无数的小鬼与鬼差们纷纷跪地磕头,胡蛮儿不禁抬头望去。 一个身披甲胄的高大汉子,身高足足有三丈,众多小鬼与大汉比起来好比蝼蚁。大汉只是随便一脚了便踢开了身前碍事的小鬼们。 并握住其中一个小鬼丢进了口中开始咀嚼,胡蛮儿可以清晰的听到那个倒霉小鬼的惨叫声。 身边的无常明显有些怕这个壮汉,望着大汉的眼神都有些躲闪。 胡蛮儿皱了皱眉,虽说这些小鬼已经死过一次了,但是如此不拿他人性命当儿戏,在胡蛮儿这里还是有些看不惯。 “这人是谁?” 胡蛮儿还没有从方才的震惊中走出来,所以语气难免有些冰冷。 身边无常有些愣神,好半天才反应过来。 “那个……这位是地府鬼将……钟馗。” “钟馗?地府真的有钟馗这人?” 不过问完,胡蛮儿便有些后悔,现如今自己已经见过无常,既有无常,怎能少的了钟馗。 这有关钟馗的传说,坊间有着不少版本,其中最为著名的就是这样一段。 相传,古时雍州终南山,有一位贫寒进士,姓钟名馗,豹头环眼,铁面虬鬓,相貌奇异,长相可谓是极丑。 自小习武练拳,有着一身可上九天揽月,可下五洋捉鳖的本领。话说一般舞枪弄棒之人,皆不喜读书写字。 但也有一些人偏偏文武双全,而钟馗就是这么一位。不仅拳法博大精深,就连文采都高人一筹。可谓是满腹经纶。 偏偏性格又刚正不阿,待人正直。 钟馗打小便奋发图强为的就是考取功名,报效朝廷。 正是因为有了这个目的,所以钟馗总是比他人用功。经常是废寝忘食的读书。 然黄天不负有心人,钟馗凭借着堪比常人的刻苦,终于考取到了功名。成为了一代状元郎。 就连监考的大臣们,都被钟馗的文采所折服。 但是,就在钟馗提名至金銮殿受封时,皇帝见到钟馗的模样,吓了一跳,并说出如此言论。 “我朝取士,全在身言书判,此等丑陋之人,如何点为金科状元。” 身边大臣亦有为其求情着言。 “人之优劣,全不在貌,圣主岂不闻晏婴三尺而为齐相,周昌口吃而能辅汉,孔子以貌取人,失之子羽,万望陛下三思。” 一时间朝堂之上乱作一团。 皇帝沉吟片刻后还是开口。 “不妥,不妥。若封此人为状元,恐世人笑朕不识人才也。” 钟馗听后勃然大怒,恨皇帝昏庸,恨自己生而异禀,说了一句。 “失意猫儿难学虎,败翎鹦鹉不如鸡。” 后便一头撞死在了金銮殿上。 皇帝见此触目惊心的一幕,心中有些悔恨,又怕世间百姓骂其昏庸,不识人间英才。便命人将钟馗以状元身份厚葬,并封其为驱魔神,以祛人间邪魔,捉鬼拿魂。 后来被地府阎王识才,命其看守丰都大门,做了个鬼将,又叫其镇魔将军。 还有一个传说。 有一代皇帝,得了一怪病,宫内御医想尽办法,但都无法将其治好。 一天深夜,皇帝梦见一牛鼻子小鬼,身穿红衣,一脚穿靴,一脚光着,靴子挂在腰间。这个小鬼偷偷盗走了贵妃的紫香囊和皇帝的玉笛。 这时突然出现一个身高三丈的巨大鬼王,头顶破帽,穿蓝袍,束角带,一下捉住小鬼,用手指剜出两眼,然后把小鬼撕成两半吃掉了。 皇帝忙问大鬼名讳,大鬼上前奏道:“臣是终南进士钟馗,因应举不捷,角殿阶而亡,死后成地府座下鬼将,看守丰都大门,誓除天下恶鬼妖孽。” 唐明皇大梦醒来,霍然痊愈,于是召宫内画家依梦中所见,画张“钟馗捉鬼图”。 图画好后,皇帝瞪着眼睛着了半晌,叹其画功微妙微翘。 并将此画悬于后宰门,用以镇妖驱邪。 自此后,民间才知钟馗此人,并每逢新春,便将其画像贴于墙体,用来镇宅。 胡蛮儿听无常说此人是钟馗,这才稍稍对其有了些许的好感。 相传钟馗此人为人正直,刚正不阿,如今看来也不过如此。 正如此想着,钟馗已行至胡蛮儿身前,双目如铜铃般瞪着胡蛮儿。 看了半晌,转头问无常。 “此人怎么回事?” 声音如同震雷,难听至极。 无常样子有些委屈。 “这……这位上仙……” 话还未说完,钟馗那孔武有力的大手已经朝无常二人拍去。 “堂堂无常,玩忽职守,连个小鬼都锁不来,留你二人何用。” 一只小手撑住了钟馗的大手,钟馗大手久这般停在半空不能再下分毫。 胡蛮儿扭头望了一眼无常。 二人早已跪地求饶,口中呢喃。 “将军饶命,饶命。” 钟馗咦了一声,低头望去。 胡蛮儿单手负后,看都不看钟馗一眼。 “原来如此。” 钟馗将手抽回,扶了扶有些歪的官帽。 “是位修士啊。” 胡蛮儿上前一步,抬眼看向钟馗,缓缓开口。 “你……就是钟馗?” 钟馗并未料到,身前这个貌似面积不大的少年能如此处事不惊。 “呦?有些见识,即知本将为何不逃?” 胡蛮儿凄惨一笑,露出一口贝齿。 “逃?为何要逃?我要去的是阎罗殿,去与阎王论论道。你可会阻我?” 说完手掌虚空一握,山魁剑身,飞速而来,落入胡蛮儿手中。 一旁的山魁剑灵,像只雀跃的小雀儿,拍手叫好。 “公子,这话大气。奴婢都有些喜欢上公子了呢。” 胡蛮儿扭头看了山魁剑灵一眼。 “我有喜欢的姑娘,她叫婉晴。” 说完,也不管那丫头是否有些难过,双腿屈膝,猛然蹬地,整个人腾身而起,向钟馗冲去。 钟馗大喝一声,一拳打来。 拳意呼啸,带起一阵罡风。 胡蛮儿横剑去挡,却被一拳打在剑身之上。 钟馗这一拳,看似不经意,但只有胡蛮儿自己知道,力道到底有多大。 胡蛮儿在空中翻了个身,落在地上。 刚刚落地,另一拳已然临至。胡蛮儿再一个翻身,方才站立的地方已经被钟馗的大拳砸出一个大坑。 胡蛮儿抬头看了看钟馗。 钟馗正巧也在看向胡蛮儿,四目相对,闪出一丝火花。 一颗被溅起的石子落地,好似开启了二人相战的号角,胡蛮儿大喝一声。 “山魁,归位。”整个人再次腾身而起。 原本还蹲在一旁地上画圈圈的山魁剑灵,猛然起身,化作一抹光,落进了山魁之中,山魁瞬间光芒大盛。 胡蛮儿握着山魁,高高举过头顶,又是那柄巨大剑影,出现在了这地府之中,这一次似乎比上次砍龙时,还要巨大,光芒更加刺眼。 大剑,缓缓落下,看似缓慢,实则风驰电掣。 大剑一出声势浩大,钟馗望着大剑却一时愣住,忘记了闪避。直到剑停在了钟馗的头顶处,只差分毫,纹丝不动。 钟馗吞咽了一口口水,一滴汗珠顺着脸颊滴落。 胡蛮儿收了剑,走到钟馗身前。 “我,够格吗?” 钟馗点点头,又摇摇头。 “方才不算,我们再来。” 话音刚落,身后传来两声清脆的咔咔声。 钟馗猛然转头,丰都大门的牌坊上那个都字之上,一道深深的裂痕,将都字,一分为二。 钟馗再次扭头看了看胡蛮儿。 “本将方才说笑的。” 就在此时,一道光,自头顶的一片黑暗中射下,正好打在胡蛮儿身上。 几乎所有人都抬头望向光柱的尽头。 “胡蛮儿,回去吧。” 话必,胡蛮儿身体缓缓升起,向上飞去。胡蛮儿低头望向钟馗无常,以及身下所有的人。直到一切都再也看不到,胡蛮儿再次陷入了黑暗之中。再无知觉。 观道册 第四十七章 天选之子? 地府处,所有的鬼差,小鬼,同时望着头顶的那道光柱,直到光柱渐渐缩小,上升,再到最后成为头顶的一点星光。 钟馗,有些摸不着头脑,好端端的为何会出现这样一幕,这在地府当中是从未出现过的情况。 正在钟馗胡乱猜想时,一个矮小的身影,突然出现在了钟馗的肩膀上,伸手抓着钟馗脸上的胡须。 这是一个脸孔白净,头戴冠旒,两侧垂香袋护耳的中年人,身上穿着荷叶边翻领宽袖长袍,双足着靴。 看上去倒是有些官宦模样,但身材却小的可怜,尤其是与钟馗这庞大的身躯相比,简直就是山与石的差距。 钟馗扭头斜撇了肩上人一眼,吓的急忙跪倒在地。 “阎……阎罗王。您怎么来了。” 阎罗王同众人一样,盯着上方那颗已经看不清的亮点。缓缓开口。 “天选之子,死不得,死不得。” 钟馗眼中不解更盛,刚要开口询问,一个极小的巴掌打在了钟馗的后脑勺上。 “啪”的一声,钟馗的脑袋重重的砸在了地上,整个丰富大地都为之一震。 “谁让你动手的。” 钟馗忙起身接着跪下,接连磕头。其实钟馗还是很委屈的,这手可是胡蛮儿先动的。 可不管怎么说,自己无论如何都不敢反驳阎罗王。 阎罗王沉吟片刻,叹息一声。 “起来吧,去通知其他几位阎王,就说我有要事相商。” 钟馗起身,点头称是,随后转身慌乱离去。再不敢多看阎罗王一眼。 地府,十殿阎王。 分别是,第一殿,秦广王蒋,专司人间夭寿生死,统管幽冥吉凶、善人寿终,接引超升;功过两半者,送交第十殿发放,仍投入世间,男转为女,女转为田。恶多善少者,押赴殿右高台,名 曰孽镜台,令之一望,照见在世之心好坏,随即批解第二殿,发狱受苦。 第二殿,楚江王历,司掌活大地狱,又名剥衣亭寒冰地狱,另设十六小狱,凡在阳间伤人肢体、奸盗杀生者,推入此狱,另发入到十六小狱受苦,满期转解第二殿,加刑发狱。 第三殿,宋帝王余,司掌黑绳大地狱,另设十六小狱,凡阳世忤逆尊长,教唆兴讼者,推入此狱,受倒吊、挖眼、刮骨之刑,刑满转解第四殿。 第四殿,五官王吕,司掌合大地狱,又名剥剹血池地狱,另设十六小地狱,凡世人抗粮赖租,交易欺诈者,推入此狱,另再判以小狱受苦,满日送解第五殿察核。 第五殿,阎罗天子包,前本居第一殿,因怜屈死,屡放还阳伸雪,降调此殿。司掌叫唤大地狱,并十六诛心小狱。凡解到此殿者,押赴望乡台,令之闻见世上本家,因罪遭殃各事,随即推入此狱,细查曾犯何恶,再发入诛心十六小狱,钩出其心,掷与蛇食,铡其身首,受苦满日,另发别殿。 第六殿,六城王毕,司掌大叫唤大地狱,及枉死城,另设十六小狱。忤逆不孝者,被两小鬼用锯分尸。凡世人怨天尤地,对北溺便涕泣者,发入此狱。查所犯事件,亦要受到铁锥打、火烧舌之刑罚。再发小狱受苦,满日转解第七殿,再查有无别恶。 第七殿,泰山王董,司掌热恼地狱,又名碓磨肉酱地狱,另设十六小狱。凡阳世取骸合药、离人至戚者,发入此狱。再发小狱。受苦满日,转解第八殿,收狱查治。又,凡盗窃、诬告、敲诈、谋财害命者,均将遭受下油锅之刑罚; 第八殿,都市王黄,司掌大热大恼大地狱,又名恼闷锅地狱,另设十六小狱。凡在世不孝,使父母翁姑愁闷烦恼者,掷入此狱。再交各小狱加刑,受尽痛苦,解交第十殿,改头换面,永为畜类。 第九殿,平等王陆,司掌丰都城铁网阿鼻地狱,另设十六小狱。凡阳世杀人放火、斩绞正法者,解到本殿,用空心铜桩,链其手足相抱,煽火焚烧,烫烬心肝,随发阿鼻地狱受刑。直到 被害者个个投生,方准提出,解交第十殿发生六道(天道、人道、地道、阿修罗道、地狱道、畜生道)。 第十殿,转轮王薛,专司各殿解到鬼魂,分别善恶,核定等级,发四大部州投生。男女寿夭,富贵贫贱,逐名详细开载,每月汇知第一殿注册。凡有作孽极恶之鬼,着令更变卵胎湿化,朝生暮死,罪满之后,再复人生,投胎蛮夷之地。凡发往投生者,先令押交孟婆神,酴忘台下,灌饮迷汤,使忘前生之事——(此文摘自百度。略做修改。并非杜撰。) 四大判官则为赏善司、罚恶司、察查司、崔判官,负责审判其小鬼罪行。 各阎王之间各尽其责,以兄弟相称,而方才的阎罗王,排行老五。 再说胡蛮儿,不知不觉中,听到有人唤自己的名字,而且声音断断续续,似梦似幻。 胡蛮儿眼睑如挂千斤坠。用力的将眼睛睁开了一条小缝,一道刺眼的光亮,照的胡蛮儿赶忙又闭上了眼睛。 直到试过几次之后,有些适应了这里的光线。才完全将眼睛睁开。 眼前是一个模样清秀的小男孩,唇红齿白,瞪着溜圆的大眼睛,正趴在胡蛮儿身前,目不转睛的望着胡蛮儿。 看胡蛮儿睁开了眼睛,咧嘴一笑,呜哇呜哇的跑了出去。 胡蛮儿打量了一下这里的环境。 这里是一间竹屋,屋内除了胡蛮儿身下这张竹床,就是随处可见的瓶瓶罐罐。 胡蛮儿很确信,这里自己从未来过,并不知道是哪里。 不多时,门外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 “吱呀。” 木门被从外面大力推开,首先进来的是一位发须皆白的老者,虽然是年过古稀,但老者看起来身体十分硬朗,走起路来健步如飞。 其身后还跟着一位约莫十七八岁的姑娘,与方才那个小男孩。 三个人皆穿着一些胡蛮儿从未见过的奇怪服装,不像是本土人士。 看样子,姑娘是小男孩的姐姐。 此时的小男孩,正猫在姑娘身后,只露出一对圆圆的大眼睛,蒲扇着望着躺在竹踏上的胡蛮儿。 胡蛮儿张了张嘴,想要说话,可奈何喉咙里似有火烧一般的疼痛,一张嘴,却成了呜呜哇哇。 老者微微一笑,疾步上前,拉起了胡蛮儿的一只胳膊,为其把脉。见胡蛮儿似要说话,忙将耳朵凑到胡蛮儿嘴边仔细倾听。 这才听清胡蛮儿说了些什么。 “又菱,快给公子倒碗水来。” 被唤做又菱的姑娘,哎了一声,赶忙跑了出去。 不一会,便端着一碗清水进来,走到了塌前。 可胡蛮儿身上绑着密密麻麻的竹签,根本无法坐起身来,如何给胡蛮儿喂水,却让三人犯了难。 “我来吧。” 一个熟悉的声音自门口处传来。 胡蛮儿斜眼望去,嘴角动了动。 柳扶桑已然换下了自己那身洁净白衣,穿着与又菱一样的服装。服装之上点缀着许许多多的饰品,再加上手工绣制上的颜色各异花朵。 看上去倒是有一种异国风情。 而且此时的柳扶桑,赤着足,裤腿与袖口均被挽起,洁白如玉的肌肤上,满是泥泞。 就连脸上都沾上了不少的泥点,看上去有些好笑。 胡蛮儿想笑,但稍微一动,就牵扯到身上的伤口,所以只能强忍着,憋的身体都有些颤栗。 柳扶桑白了胡蛮儿一眼,走到塌前,接过了又菱手中的瓷碗,自己喝了一口。 胡蛮儿还在想着。 “这柳扶桑真是的,给自己端来的水,她先喝上了。” 但没想到的是,柳扶桑,弯腰,将身子俯下,把自己的红唇,缓缓凑近了胡蛮儿的嘴。 一股清流,顺着胡蛮儿的嘴唇流进了他的喉咙,湿润了他的口腔。 甘甜,只有甘甜。也不知是水,还是……唇。 观道册 第四十八章 药王谷 一只猴子,蹲坐在竹梁上,拍手吱吱吱叫个不停,样子有些好笑。 又菱伸手捂住了身后弟弟的眼睛。 画面似乎定格,竹屋内,落针可闻。 要说最震惊的,莫过于胡蛮儿自己了。眼睛瞪的溜圆,死死的盯着屋顶。 唇间的那份柔软,以及口中的甘甜,让胡蛮儿觉得这一切,都没有那么真实。胡蛮儿缓缓握住拳头,忘记了疼痛。 许久,唇分,柳扶桑缓缓起身,打量了一眼痴痴的胡蛮儿,将头扭到一边,脸颊似是红了一下,只不过转眼便恢复如常。 胡蛮儿静静的看着眼前的这个国色天香的美人,长长的呼出一口气。 我如何值得你如此这般待我? 胡蛮儿缓缓闭上眼睛,喉结动了动,想要说些什么,可最终还是没有说出一个字,也许是无法说,也许是根本说不出口。 按照老者的说法,胡蛮儿这次能活下来简直就是一个奇迹。一般人绝无可能生还,可不知道为何,胡蛮儿并没有死。 也许只有胡蛮儿自己知道,自己已经在鬼门关走过一趟了,还弄巧成拙的于鬼将钟馗打了一架。不过对于胡蛮儿来说,到现在为止,自己也不清楚,地府的遭遇究竟是一个梦,还是真的确有其事。 经过几日的这几人对胡蛮儿的悉心照料,胡蛮儿可以开口说话了。 尤其是柳扶桑对其的照顾,可谓是无微不至。 只不过喂水的时候嘛,胡蛮儿总会感觉别扭。有时候脑海中还会浮现出婉晴那丫头的脸。这让胡蛮儿心里有些愧疚。 这一日,竹屋内只有胡蛮儿孤身一人躺在塌上,阳光透过木窗,打在胡蛮儿身上,暖洋洋的很是惬意。 胡蛮儿,望着竹梁上正在蹦跳的来钱,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来钱,你她娘的别跳了,跳的老子头晕。” 来钱止住身形,对着胡蛮儿做了个鬼脸。 “你说,我应不应该告诉她,我已经有喜欢的姑娘了?” 胡蛮儿开口问道。 来钱伸手抓了抓脑袋,有些不明白。 “我觉得应该说,不说的话总觉得对不起人家。好像我多么花心一样,你说是吧。” 胡蛮儿没指望来钱能给自己点什么有用的提示,与其说在问来钱,倒不如说他是在问自己。 来钱听不懂,很快就顺着竹梁,跳到窗边,跑了出去。 虽然来钱走了,可胡蛮儿还是没有停下口中的絮絮叨叨。 “我可不是那薄情寡义的负心汉,我还要娶我家晴儿呢,现在只是没办法,我又动不了,只能让人家喂嘛,再说……” “吱呀。”木门被缓缓打开,柳扶桑端着一碗水走了进来。 胡蛮儿故意将头扭到一边,假装睡觉。 柳扶桑走到塌前,将碗放在一旁,先是拿起毛巾湿了点水准备给胡蛮儿擦擦脸。 “我知道你没睡,转过头来。” 胡蛮儿闻言缓缓转过头,微微睁开一只眼睛。 柳扶桑细心的为其擦拭着脸颊。 “那个……姑娘,我……其实……我……” 柳扶桑手上的动作不停,轻轻将胡蛮儿的头抬起来,想要为其擦擦脖子,由于离的太近,所以柳扶桑的一袭青丝,打在了胡蛮儿的脸上。 很痒,还有一点香。 “嗯?” 柳扶桑,还在忙碌着。 “其实我有喜欢的姑娘,并且她还在等我回去娶她。” 刹那间,仿佛时间静止。所有动作都已暂停。 但片刻后又恢复如常。 “我知道,她叫婉晴吧。” 胡蛮儿一愣,然后有些好奇的看向头顶这张毫无血色的美丽容颜。 “你怎么知道?” 柳扶桑依然在为胡蛮儿擦拭着身子,只不过手有些微微颤抖。 “你昏迷时一直在喊她的名字,喊了无数次。” 胡蛮儿这才了然,脸竟然有些红了。 忙完这一切,柳扶桑端起地上的那碗清水,同样是喊进口中,面无表情的低头,封住了胡蛮儿的口。 胡蛮儿紧紧闭着嘴巴,一个柔软的物体,撬开了胡蛮儿的牙齿,水缓缓流进胡蛮儿口中。 直到胡蛮儿将它全部吞下。 待胡蛮儿将水喝完,柳扶桑转身出了竹屋,只不过在开门的时候停了一下。 “别误会,你救了我的命,我只是报恩。” 门开了,柳扶桑走了出去,并关上了木门,只不过木门关上后。两滴清泪,滴落在地板之上。 “为何要说出来,就这样不好吗?” 柳扶桑走后,胡蛮儿如释重负,心底的那一丝愧疚荡然无存,愧疚是没了,却生出了一些失落,莫名其妙的失落。 “只是报恩吗?这样最好。” 一个月后,胡蛮儿勉强可以自己下床走一走了,胡蛮儿从又菱口中得知,自己所在的这个地方,叫做药王谷。 而他们这里所有居住的村民,都是药王的后裔。世代行医,救死扶伤。而且个个医术超群,随便拉出去一个都可以称得上是再世华佗。 但他们族中却有着很明确的要求,不允许任何族人外出,一旦违反,定然逐出族群。 而医治胡蛮儿的这位老者,是又菱的爷爷名叫又无涯,是族中的族长,也是这一代的药王。 那个小男孩,是又菱的弟弟,名叫又天。不过又天是个哑巴。因为族中人都是行医制药的,所以他们都会让自己的孩子从小就尝百草,食百毒,好练就一身百毒不侵的本领。 在又天很小的时候,由于试毒被坏掉了嗓子,就此成为了一个哑巴,无法出声,只能用手比划。 “既然你们不能外出,即便是练成了百毒不侵又有何用?” 胡蛮儿听完,心中有一股莫名其妙的怒意,说不上为什么。 “这是老一辈留下来的规矩,我们改不了的。” “放屁,什么狗屁规矩,这规矩就是要拿孩子来试毒?若是不留神试死了呢?” 看到胡蛮儿此时的模样,又菱缓缓底下了头红了眼眶。带着又天跑了出去。 胡蛮儿银牙紧咬,扭头望向窗外。 窗外是一片稻田,许多族中的妇女,正在稻田中务农,插秧。 其中一个就有柳扶桑,柳扶桑有模有样的学着其他人的模样将一颗青苗插进水中。 水正好没过柳扶桑的脚踝处,裤腿及袖口依然像以前一样高高挽起。 许是累了,柳扶桑缓缓直起身,用手腕上还算干净的地方擦了擦头上的汗水,但还是沾上了些许泥土。 柳扶桑望着远方天边的朵朵白云,笑了,笑的如此干脆,如此迷人。 胡蛮儿看到这一幕,痴了,再没有一丝怒火。 微风徐徐,带了了阵阵泥土的芬芳。 一抹笑容,浮现在胡蛮儿的嘴角。 若是将天下的美,分上个三六九等,那此时的一幕估计是最最最上乘。 直到又菱再次推门而入,打破了这一时的静谧。 “公子该吃药了。” 胡蛮儿,伸手接过药碗,一饮而下。很苦。 “方才……实在抱歉。” 又菱摇摇头。 “无妨的,又菱又不是分不清好坏的痴儿。” “哎,为何没听你提及你的父亲?他去哪了?” 胡蛮儿为了缓解一下尴尬,故意岔开话题。 听到胡蛮儿提到自己的父亲,又菱眼眶又红了。 “父亲,父亲他在你来此之前,进山采药,到现在还没回来,已经一个多月了,我们族中也派人去寻过,可一直没有消息,爷爷说,父亲他应该是,应该是凶多吉少了。” 又菱哭了,这次是真的哭成了个泪人。 胡蛮儿恨不得抽自己一个大嘴巴,这不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吗? 又惹到人家的伤心处了。 胡蛮儿有些不知所措,最怕的就是女人哭,面对晴儿是,面对又菱又是,好在柳扶桑比较坚强。不会落泪。 都说女人是水做的,一点都不假。 “那个,又菱,你别哭,别哭呀,我答应你,等我伤好了,我亲自进山,去帮你寻你父亲,我保证,让你,活见人,死见尸。” 又菱一听,哭声更大。 胡蛮儿一巴掌抽在自己嘴巴上。 “你这该死的嘴。” 观道册 请假条 观道册 第四十九章 药王谷的秘密 人生天地之间,若白驹过隙,忽然而已。 也亏了胡蛮儿是个习武之人,体魄强健,恢复的倒也不慢。 现在的胡蛮儿伤势已经好了大半,可以每日清晨起床练练习武了,只不过终究还是不宜多活动。 药王谷,是个山清水秀的宝地,从胡蛮儿所在的这个竹楼向下望去,一片的碧绿稻田,以及花草树木。 清晨,一片水雾迷漫着整个药王谷的上方。 过惯了人迹繁杂的喧嚣城镇,初来乍到的胡蛮儿觉得这地方绝对是人间仙境。 胡蛮儿刚刚打了一套拳法,一身浓浓的拳意如奔腾的野马。 坐在一旁观看的又天,激动的拍起了小手。 胡蛮儿缓缓收拳,点了点又天那玲珑的小鼻子。这个又天,的确是可爱,尤其是那双清澈的眸子。胡蛮儿十分喜欢这个孩子。 “怎样?想学吗?” 又天极力点头,双手快速的比划着。 “想学啊,等我找回你爹,我就教你。而且我还要想办法治好你的嘴巴。” 胡蛮儿指了指又天的嘴巴。 又天缓缓的低下了头。 “没事,蛮儿哥哥说到做到。” 既然伤势已无大碍,胡蛮儿打算即刻进山,帮又菱姐弟俩把父亲找回来。 胡蛮儿问过老药王一些具体的事宜,才得知,事情并非又菱所说的那么简单。 其实又菱的父亲,并非自己一人进山采药。 在胡蛮儿几人来此之前,谷中来过一个外乡人,而且这个外乡人很是奇怪,自称是一位行医,一直以来游历江湖。只不过一直都是黑纱遮面,不露真容。 一开始老药王他们,是有些疑虑的,但听女子的言谈举止,再加上对药理的运用,可以看出此人的医术超凡。也就放下了戒备。 女子在谷中住了些时日,曾为又天看过哑病,并且告诉又天的父亲,又天这病并非无药可医。 但需要一份特殊的药引,叫做天蟾,是一种身负剧毒的蟾蜍。而且据说曾经有人在这附近见到过。 根据女子的形容,又天的父亲断定,这个地方他知道,并且之前去过一次,差点死在了那里。 女子便问他,若是再让他去一次,他能否记得路。 又天父亲说可以,女子又问他能不能带自己去,正好,可以捉一只天蟾,等回来时将又天的哑病给治好。 要知道,为了又天的这个哑病,自己不知道跑了多少山路,去寻一种可以治疗这病的草药。如今希望就在眼前,哪有放弃之理。 当下,便点头答应了下来,并且在次日清晨,不顾老药王的阻挠,毅然决然的带着女子进了山。 只是这一去,就再也没有回来,如今已经过去将近两个月,是生是死,全然不知。 期间,老药王曾命族中其他壮年,进山找过又天的父亲,可依旧是无功而返,因为没有人知道,那个死亡沼泽的具体位置。 若是进山盲目的寻找,必然会迷失在密林之中。 胡蛮儿听后,皱了皱眉。 且不说老药王一族,救了自己的性命,自己理应报答。 单单是听老药王说起那个女子,胡蛮儿就一定会去。 因为,这女子胡蛮儿总觉得认识,很像之前苏锦言身边的那个神秘女子。 她若是出现在这里,那么这件事一定和魔君有关。只是不知道苏锦言会不会出现。 胡蛮儿希望能见到苏锦言,因为他知道真相。 既然必定要去,胡蛮儿便想即刻动身,一是怕拖久了事情会有变动。再一个假如又菱的父亲还活着,那拖的越久,越危险。 想到此,胡蛮儿便背上了山魁。 之前,胡蛮儿还以为地府一行,只是一个梦境,或者说是自己在垂死的边缘,所产生的幻觉,但后来,胡蛮儿发现自己的境界真的提升了。此时的气海一片畅通无阻。 而自己也问过山魁,但山魁一直没有反应。 胡蛮儿推开木门,忘了一眼旁边安静趟着的背篓,上面还有一些残留的血迹。 胡蛮儿怔怔出神。 胡蛮儿醒后,特意去问过又菱,自己怎么会从青城山,来到这药王谷,要知道这两地可是相隔百里。 又菱说她只知道,是柳扶桑用这个背篓将他背过来的,具体背了多远的路又菱不清楚,来的时候还把又菱吓了一跳,一个芊弱的女子,怎会有如此大的毅力。 手上,肩上,全是硬生生磨出的伤痕,严重的地方都可以看见森森白骨。 但其当时的神情确实满面刚毅,连眉头都未皱一下。 胡蛮儿看着背篓,心中犹如刀割。沉谧片刻,胡蛮儿疯了一般的跑向稻田,他知道,她在那。 似乎柳扶桑很喜欢这里,尤其是喜欢与族中这些人一起下地插秧,她总能笑的很开心。 远处跑来了胡蛮儿,柳扶桑抬头看了看。面无表情。 “姑娘,我……我要进山了,特意过来与你说一声,如果……如果你愿意的话,留在这等我十日,若是我十日未归,那你……你就自行离开吧。” 柳扶桑眉头皱了皱,随即又舒展开,直了直身子。 “我也去。” “还是不要了吧,很危险的。” 胡蛮儿,虽然心中有一些感动,但他还是不希望柳扶桑去,毕竟自己也不知道有无危险。 “所以,我更要去。” 说完也不管胡蛮儿接下来会说什么,转身朝竹屋走去,应该是去收拾行囊了。 只是走出几步后又突然回头。 “以后叫我扶桑。” “扶桑?扶桑?”胡蛮儿念叨着。猛然抬头。 “这名字真好听。” 只不过柳扶桑已经走开,谁都没能看到,柳扶桑嘴角挂起了一道绝美的孤独。 送行时,又菱趴在柳扶桑怀中哭成了个泪人。 而胡蛮儿则蹲在又天身旁,伸手摸了摸又天的脑袋。 “放心,哥哥肯定帮你找到父亲,又天听话,等哥哥回来教你打拳。” 又天眨了眨大眼睛,笑的如同一朵灿烂的花儿。 也多亏了柳扶桑跟着,若是胡蛮儿自己进山,怕是没走出多远就会迷路。 这深山老林当中,若想要分清个东西南北可是难上加难,而且,他们手中的线索太少,只知道又天的父亲向北去了。 为什么说多亏了柳扶桑,那是因为柳扶桑的鼻子,那不是一般的灵光,比狗鼻子还要灵敏。她竟可以嗅出丛林中二人遗留下的味道。 尽管已经过去了这么多天,依然可以靠着微不可查的丝丝气味来分辨接下来的方向,这让胡蛮儿感到十分奇特。 “姑……扶桑姑娘。你鼻子怎的如此厉害?” 胡蛮儿皱了皱鼻头,也学着柳扶桑的样子在空中嗅了嗅,但闻到的也只有泥土气味以及一些枝叶腐烂的臭味。 柳扶桑看了胡蛮儿一眼,没有答话,自顾自的向右手边走去。 胡蛮儿这次没有将来钱带在身边,反而是将它留在了药王谷。 自从上次来钱被苏锦言点了额头,总觉得来钱似乎哪里怪怪的,说不上来。所以胡蛮儿不想让来钱再与魔族的人有所接触。再加上来钱似乎很喜欢呆在药王谷,尤其是喜欢又菱。 一道惊雷,划破了密林上空的天际,密林之上,黑压压一片。 不多时,便有豆大的雨水自天而降。 胡蛮儿耸了耸肩,这鬼天气,煞是恼人。 等到二人找到可以避雨的地方时,身上已然被雨水湿透了。 好在现在并非冬季,没有那么的冷。 这是一块延伸出去的天然巨石,巨石之下有一块宽敞的空地,可以完好的遮挡住雨水。 空地之上,随处可见一些野兽的粪便。 这里应该也是附近野兽用来避雨的地方。 雨水将柳扶桑的秀发打湿,两鬓的青丝贴合在脸上别有一番风味。 胡蛮儿望着柳扶桑,竟然有一种,想要为其拢一拢秀发的冲动,故而手伸到一半,又停在了半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