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难寻的茶馆 “怪、力、乱、神,” 子所不语也。 初夏,金陵,文庙商业街。 “老先生,打扰您了,请问一下这条街上是不是有一间茶馆?” 唐装老者停步转身,狐疑打量着问路的青年。 问路的青年叫侯不夜,高个清瘦,还算顺眼的脸庞勉强挤出的笑容,显得亲和乖巧,背上是一个鼓鼓囊囊的双肩电脑包,还拖着一个大号行李箱。 一滴汗水从他额头滑落,掉在青砖地面上。 “侯老六的茶馆啊……想休息?巷口有个星巴克……” 老者的手上托着一只大眼睛的迷你八哥犬,和主人一样满脸皱纹,瞪着大眼睛盯着侯不夜的小腿。 “不是,不是,侯老六是我叔叔,他的茶馆在文庙东巷八号,我转了一圈也没找到。打电话他又不接……” 侯不夜举起手机,界面是地图软件。 根据地图显示,六叔的茶馆就在这里啊!为什么找不到呢? 文庙东巷是一条狭窄的小巷,属于商业街的偏僻地段,左右两边的商家大多是经营旅店民宿的,所谓茶馆大概是这条巷子唯一的异类。 时值正午,烈日当头,整条街道上除了拖着行李的侯不夜之外,只有面前这个遛狗的唐装老者。 老者用空出的那只手捏了捏自己的下巴,捋着并不存在的胡须,像是在思考。 “你真是侯老六的侄儿?证明一下,打一套猴拳让我瞧瞧!” 迷你八哥犬依旧盯着侯不夜的小腿,咬牙切齿:“汪汪!” 虽然侯不夜自小便被父亲硬逼着学过几招三脚猫功夫,但他肯定不会真的当街打一套猴拳来证明自己身份。 侯家人非要会猴拳么? 老者见侯不夜紧张兮兮、抓耳挠腮、不知所措,终于爽朗一笑:“开玩笑的。” 接着手一翻亮出一个小物件,递给侯不夜:“侯老六是我的邻居,也是我朋友,你也就算我的侄子辈了,这个,见面礼!拿着!” 没等侯不夜反应过来,老者将东西硬塞到了侯不夜的手上。 那是一块深色的木头牌子,两面光滑,牌子上打孔拴了根挂绳,应该是一件装饰挂件。 侯不夜正要拒绝,却听老者说道:“你不是已经到茶馆门口了么,还到处找什么?” 侯不夜闻言猛地一扭头,在左手边发现了一扇朱漆斑驳的木门,门檐上挂着一幅招牌,上书“大妖茶馆”,深黑色的牌匾下还有一个绿色铁牌,写着“文庙东巷8号”。 六叔的茶馆! 可是刚才我怎么没注意到呢?结果在店门口和一老头掰扯半天。 侯不夜想感谢老者,转身再看,老者却已经离开,边走边回头说道:“你身负累赘,看来近期会财运不济,袋中难留余财。不过老话说得好:‘飞吹鸡蛋壳,财去人安乐。’” 迷你八哥犬扭过头来,恋恋不舍地看着侯不夜:“汪汪汪!” 侯不夜抬手擦去额头的汗珠,还没弄明白老者话中的意思。 老者步履不停,说话之间已经到了巷口,依稀留下半句:“谁言碧山曲……”身影已经消失在巷子的拐角。 迷你八哥犬似乎很生气,转过拐角依然有叫声传来:“汪汪汪!” “汪汪!”…… 侯不夜回过神来,仔细观察老者赠与的木牌,半个手机大小,大约是硬木制成,手感颇为沉重,无纹无饰,摸起来光洁滑润。 遛狗老者既然和六叔是邻居,应该也是在商业街做买卖的,这种小玩意儿大概是用来忽悠来文庙祈祷考试顺利的学生们,肯定不是什么值钱玩意儿。 侯不夜随手将其装入裤兜,转身拉上行李箱,来到茶馆门前。至于老者最后的话,危言耸听,不信不信! 我,侯不夜,就是来这间茶馆打工挣钱的! 走到门前定睛一瞧,不起眼的木门紧闭,外挂铜锁,明显没人啊! 怪不得刚才聊天软件找六叔问路,他没反应。 我从学校出发,大包小包地挤了一个小时的二号线,又转了一号线才到商业街,不会被放鸽子了? 不行,进群cue他! 侯不夜点开聊天软件,进入“相亲相爱侯家人(34)”群。 【不夜:@六叔@母亲我到了!可是门关着啊!】 【母亲:老六,快出来接小夜。】 老妈回信真快!肯定正在单位里用手机偷偷看网剧。 【六叔:我不在,店里没人,大门左边三米,贴着地面有一个松动的砖,钥匙在砖后面。】 果然还是老妈说话管用! 【不夜:[逗我吗](表情)】 侯不夜跑去墙根,很快找到了那块松动的青砖,随后从砖洞里掏出一把旧式的黄铜钥匙。 回到门前,插入,落锁! 吱呀一声推开木门,迎面是一道影壁,浮雕龙凤图案,影壁前是一盆长歪了的迎客松。 迎客松的花盆前摆着一块木板,上面贴着一张A4纸,打印着“茶馆左转←”。 左边是一个圆拱形的月亮门,门后小道两旁堆满各式盆栽,这是外院。 唯一的小道向右摆向垂花门,小道中间同样插着一块牌子“茶馆右转→”。 门口连个灯箱都没有,进来还要绕两个弯,这种茶馆的生意能好么? 垂花门敞开着,转到此处的侯不夜眼前豁然开朗。 二进的门后,竟然是一个篮球场大小的院子,经过改造后成了露天的茶馆,四张阳伞下,共有四套桌椅,茶桌之间是用花坛隔开的纵横交错的十字步道。 花开艳丽,红的蔷薇、白的玉簪、紫的木槿。 西厢房的大门是开着的,正房和东厢房屋门紧闭,抬眼望去,估计正房后面还有一排屋子! 六叔的茶馆竟然是一座三进的老院子! 侯不夜站在院子正中,松开行李箱,掏出手机,进群打字。 【“相亲相爱侯家人(34)”】 【不夜:@六叔,已经进入,请求下一步指示。】 【六叔:茶馆就交给你了,自己去北面的后罩房选一单间住,记得每天十点开门、十点关门。】 【母亲:哎哎,老六,你怎么不在店里啊?不是说你来照顾我家小夜么?】 【六叔:临时有事,在外地,反正茶馆也没生意,小夜随便看着就行。】 【二叔:老六去哪了?又有尖货了?带上你二哥我啊!】 【六叔:一边歇着去,别来添乱!小夜,钥匙你保管好,店我可交给你了!】 【二叔:老六,我就练练手,出啥都给你!】 【父亲:老六,不夜他还小,你这……】 【不夜:我没钱吃饭了!】 【六叔:等会有人来帮你,不说了,睡了,我倒时差呢。】 【二叔:六哥!】 关闭屏幕,侯不夜拍拍空空如也的口袋,仰天长叹: 这都什么事啊! 一只狸花猫迈着六亲不认的步子从回廊的西头走来,在侯不夜的球鞋上蹭了几下,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最后喵呜一声钻入了小院中的花坛,消失不见。 …… 文庙商业街的另一端,小院的大槐树下。 唐装老者躺在摇椅上,翘着腿,脚随着小音箱中播放的戏曲节奏摆动。 老者似乎在自言自语:“驺兄,为啥不让我帮侯家的小子驱邪?平安无事牌都送了,驱个小鬼不是顺手的事吗?” 趴在地上的迷你八哥犬:“呜……汪!” “好!我听你的。”老者闭上眼将自己沉浸到戏曲之中。 2 你可以叫我小侯 侯不夜,金陵大学大二学生,临安人。 个子挺高,有些偏瘦,长相随母亲,文雅清秀。 普通家庭出生,父母都是混日子的普通公务员,经历普通,健康长大,考了个大学,方才离家来到金陵。 普普通通地长到了二十岁,如果说唯一的缺憾,就是母胎单身至今吧。 …… 时间回到昨天。 结束了聚餐,送别了三个金陵本地的室友,头晕脑胀的侯不夜回到宿舍,便接到了老妈的视频请求。 “儿子!是不是明天就放假了?” 侯不夜的母亲范羽秀出现在屏幕里,笑靥如花,身后露出家中客厅的一角,他父亲侯君麟正瘫在沙发上看电视。 检查一下自己这边的影像,没开灯,一片黑,老妈应该看不清自己喝酒后的红脸。 “放假了!明天我就回临安。妈,我没钱了,支援一点呗,我买火车票!” “你这是在哪啊?怎么黑咕溜秋的?”范羽秀有些不悦。 “宿舍里啊……先别说这个,妈,发个二百红包呗!不然你儿子没钱回家了!” 范羽秀:“小夜啊,我正要和你说这事呢,我们寻思你正好放暑假,应该趁着这个机会去社会上磨练磨练。这不,你六叔的茶馆也在金陵,暑假你也别回家了,去你六叔的店里打工吧。” 啥情况?我妈不让我回家了? 这时候父亲侯君麟也出现在母亲身后,说道:“不夜,我们已经和你六叔说好了,你去他店里帮工,包吃包住,学手艺还给工钱。你不是想要switch么?这个暑假肯定能挣出来的。” “就这么决定了,你也别买火车票了,明天就带上行李去你六叔的茶馆里吧。”范羽秀的话铿锵有力。 怎么就决定了?你们问过我的意见么? 侯不夜:“妈!我想回家啊!” 老妈:“不,你不想!” 侯家算是枝繁叶茂,兄弟姐妹共八人,加上夫妻和孩子使得侯家聊天群的人数达到了三十多人。 只不过,在临安居住的只有侯不夜一家三口,逢年过节也只与同样居住在临安的外公一家以及其他几个侯母这边的亲戚相互走动。 侯不夜只知道爷爷奶奶早在他出生前就去世了,几个叔叔姑姑处于全国各地,大家天各一方互相很少来往。 因此侯不夜对这个六叔根本就毫无印象,他是个仅存在于亲戚群中的符号。 更何况这个侯家亲戚群,除了偶尔有人转发一些标题耸人听闻的公众号文章之外,一天都说不了几句话,早就被侯不夜设定禁止提醒,丢到一边,看都不看。 终于,在父母一番劝导(威逼)之后,侯不夜同意明天先去六叔的茶馆里看看,要是工作不累钱管够,他就勉为其难做下去。 为了switch! 为了塞尔达! 茶馆的工作应该比较轻松吧? 视频的另一端,父亲侯君麟忽然眉头紧皱,说道:“不夜,把灯打开,让我看看你全身。” 侯不夜不情不愿地打开宿舍的灯,难道喝酒的事情败露了! “往下照照,我看看你的腿。”侯君麟说道。 我的腿上有啥? 居家大短裤,一腿毛,拖鞋,大脚趾正倔强晃动。 镜头下移,“怎么了?老爸。” “没事。” 看来没发现我喝酒了,侯不夜心中暗喜,趁热打铁继续要零花钱:“老爸,我钱花完了……一点都没了……” 侯君麟撇了撇嘴,说道:“媳妇,等会给儿子发个红包,十块,够他去老六那里的路费就行了,多了浪费。就这样吧。” 范羽秀:“行……吧,儿子,再见啊” 挂断通话前,侯母问侯父:“老侯,老六家的丫头是不是也回来了?可别欺负咱家儿子……” “啪!”通话中断。 六叔家的女儿? 侯不夜想起是亲戚群中那个叫“春嘉”的姑娘,头像是女机车骑士的背影,英姿飒爽!据说年纪比自己小一点,应该是刚上大学吧。 刀塔! 一夜无事。 …… 临安,侯家。 范羽秀挂掉视频,转身,两指按在侯君麟的腰侧,捏起一点肉,用力一扭。 中年帅哥侯君麟的脸上立即精彩起来了。 “你明明看到了!还装傻?装傻是吧?儿子要是有个三长两短……” 侯君麟忍住痛,安慰老婆道:“没事,没事,小精怪而已,那是咱家儿子!怎么会出事!” 范羽秀对自家儿子还是有些担心,“你说明天老祖宗们会怎么评价咱儿子?” 侯君麟搓搓手,缓缓说道:“侯家子弟,自然炼体武夫了……你说是不,媳妇儿……” 范羽秀对这个答案相当不满意,又在老侯的肋下拧了一把,“小夜是我儿子,顺阳范家的道术怎么就不香了!” “哎呦!听老祖宗的,他们说啥,小夜就学啥!” 侯君麟心想,老侯家代代修体术做武夫,还没见过例外的…… …… 现在的侯不夜,拖着行李站在小院中间。 一早从金陵大学出发,辗转来到茶馆,侯不夜已经是饥肠辘辘了,都大中午了,早饭都还没吃呢。 六叔不在,我该干什么呢? 不是,我吃什么呢? 说好了“包吃包住”的! 侯不夜打算先找个地方放下行李,然后在店里到处翻翻,找些吃的。 忽然背后传来一个软糯的女声:“请问……你是侯不夜么?” 侯不夜急忙回头,只见二进的垂花门下正站着一个年轻女孩。 细高个子,短发别到耳后,柳眉杏眼,穿着素净的白色短袖T恤、宽松的收口运动裤和帆布鞋,一身打扮就像校园内一个普通的女同学,却总让人忍不住多看两眼。 女孩见侯不夜不答话,心中疑惑,脸上依然挂着礼貌的笑容,眼神瞟向侯不夜运动短裤下露着的小腿。 侯不夜确实在发呆,那是见到漂亮姑娘后习惯性地走神。 这是六叔的女儿?不然怎么会知道我的名字。 侯不夜回过神来,急忙放下背包,快步走上前去,站在回廊的下方对着台阶上的女孩伸出右手: “你好,我是侯不夜,你是春嘉妹妹吧?你可以叫我小侯……啊,呸……可以叫我小夜哥哥。” “咕噜……咕噜……” 侯不夜的肚子不合时宜地叫了起来。 3 芳邻 十分钟后。 侯不夜坐在桌前吸溜着一碗阳春面,短发姑娘坐在他对面,两手撑在大腿上,紧紧抓着自己的运动裤。 侯不夜终于知道,对面的短发女孩叫木妍,并不是六叔的女儿侯春嘉,而是茶馆的邻居,她家在文庙商业街开了一间沿河的旅店。 仿古商业街的邻里关系还不错,木妍平时经常来串门,六叔似乎也很喜欢这个和自己女儿年纪差不多大的小姑娘,所以木妍对六叔的茶馆非常的熟悉。 姑娘听说侯不夜是茶馆侯老板的侄儿,并且没吃饭饿得慌,便主动跑到西南角的厨房,只花了几分钟就煮了一碗阳春面。 吃完面,侯不夜端起碗来喝下一大口汤,非常满足地发出一声: “噗哈……” 碗落下,两人四目相对,女孩立即低下头,脸颊霎时间绯红一片。 见姑娘害羞,母胎单身二十年的侯不夜也变得不知所措起来,想起室友杨珂在寝室夜谈时候的指点: “想要得到女孩子的好感,你就要不停地赞美她!” 侯不夜厚着脸皮搬运美食视频的解说词:“木姑娘的厨艺真的是太棒了,色香味俱全,简直就是人间佳品……” 姑娘并没有如侯不夜想象得那样欣然接受彩虹屁,然后顺着话题继续聊下去。 而是将头埋得更低,挂在耳后的短发落下,将漂亮的脸蛋遮了起来。 好尴尬! 说来奇怪,侯不夜发现木妍比自己还要尴尬之后,自己的那点尴尬的感觉就立刻不见了,竟然无师自通换一个话题说道:“木姑娘是来找我六叔的么?他去外地了。” 木妍微微抬起头,说道:“我知道他去外地了。刚才他发消息跟我说,他的侄儿要来当店员,拜托我来交代一下注意事项,正好我也想来看看虎包包和淘淘……” “虎包包?淘淘?”侯不夜一脸懵逼。 木妍被侯不夜的表情逗乐了,抬手捂住自己的嘴,笑着说道:“他们都是师……哦,侯叔叔的宠物,虎包子是一只狸花猫,淘淘是一条狗。” “啊,我刚才见过虎包包!”侯不夜想起那只狸花猫,不过在院中却没见到狗。 然而还没等自处张望寻找猫狗的侯不夜反应过来,木妍就将他面前的吃得精光的空碗收走,准备拿去厨房。 侯不夜要自己洗碗,木妍说都是顺手的事,让侯不夜先去后院放置行李,等她喂了猫狗,便带他参观整个院子。 拗不过姑娘,侯不夜只好拖着行李绕过耳房,来到后院。 第三进的院子比较小,只有一排后罩房,一共四间,皆是向着院子独立开门的单间。其中一间挂了个牌子写着“库房重地”,侯不夜自然只能从另外三间中挑一间当做临时住所。 最后选了库房旁边的那间屋子,钥匙就插在门上,推门进去,是一个十平方左右的单间。 屋内陈设非常简单,一床、一桌、一椅、一柜、一空调。 满面春风的侯不夜,放下箱子便掏出手机,打开聊天软件,点入宿舍群分享自己的“奇遇”。 “三汪开黑五缺一(5)” 【大圣(侯不夜):哇咔咔,刚才有美少女做饭给我吃,幸福】 【大圣(侯不夜):@仙林杨哥老杨!我需要场外指导】 【大圣拍了拍仙林杨哥的良心。哦豁,没有】 【配件齐了我枪呢(林子皓):吹吧,你不是回家了么!】 【朕夜观星象(赵明轩):猴子你到家了?】 【大圣(侯不夜):不回家了,在文庙这边打工,我叔叔的茶馆,隔壁的女孩长得特漂亮,刚才就是她给我做的午饭。】 【朕夜观星象(赵明轩):呸,无图无真相!】 【配件齐了我枪呢(林子皓):我觉得猴子嫉妒我能在吃鸡的时候认识妹子,所以编造了一段艳遇。】 【大圣(侯不夜):[呵呵](表情)】 【大圣(侯不夜):杨珂装死,算了,我去陪美女聊天了。】 【仙林杨哥(杨珂):猴子,干嘛?刚才女朋友在找我闹呢。】 【朕夜观星象(赵明轩):不提你女朋友,我们还能做兄弟!】 侯不夜正准备打字,向宿舍中唯一有女朋友的杨珂请教,如何给新认识的女生留下好印象。 一抬头却在窗口看见木妍正站在小院中,背着手,低着头,目光专注在地上。 算了,做自己吧! 于是急忙收起手机,推开门,笑着说道:“木姑娘在看什么啊?” 木妍没想到侯不夜会突然冒出来,受了惊吓,退后一步,又接连小跳了两下,方才站稳,红着脸说道:“我……我在看虫子打架……好了,我们开始吧,介绍完了我还要回家呢。” “谢谢木姑娘了。” “没事,是我答应侯叔叔的,侯叔叔也经常帮我们家的。对了,不要叫我木姑娘,好老气!也可以叫我阿妍的。” 说话间,两人回到了主院。 木妍指着旁边的正房说道:“那是侯叔叔的房间,平时都是锁上的。侯叔叔喜欢的瓷器啊、书画啊、什么的都堆在里面,所以不能让客人进去的。” 接着又指着东厢房,说道:“那间屋子侯叔叔是不用的,所以一直锁着的。” 两人来到西厢房,屋门开着,内里是工工整整的三间。 中堂是一个几块原木拼接而成的马蹄型吧台,搭配大理石地板和天地通的博古架,立即就抓住了侯不夜的目光。 大气! 真大气! 环绕着吧台是六张用树根雕成的椅子,由于要顺应树根的原本的形态,故而每一把椅子都各具特色。 缺点大概就是太沉了,侯不夜觉得自己的身板不一定能挪得动它们。 正堂左右的两间房都没隔开,只是用博古架做了区域的的分割,分别是两个装修风格不同的茶室。 侯不夜能大致看出南房比较中式传统,而北房更为简约现代。 带领侯不夜参观了他未来的工作地点之后,叮嘱他吧台内有工作手册,木妍也打算离开了。侯不夜当即提出要送送这位美少女邻居。 穿过小院,走出茶馆,来到街道上,一路上木妍脚步轻快地走在前面,沉默不语,侯不夜想说几句话打破尴尬,嘴刚张开,却又不知道说什么。 文庙东巷的客流蛮少的,只有寥寥数人走在街道上,侯不夜强迫自己说道:“那个,阿……阿妍,你们家的旅馆生意好么?” 木妍减缓脚步,和侯不夜并肩而行,低声说道:“还不错。暑假了,来金陵旅游的人也多了。许多人都喜欢住文庙,所以最近都预约满了!” “那么,阿妍你也在上学么?也是放暑假了么?”侯不夜顺着话题继续聊下去,心中给无师自通的自己点了一个赞。 木妍忽然快走两步,转过身来,一边倒退着走,一边说道:“你看我像学生么?” 侯不夜用力点点头。 木妍微微仰头,阳光染亮了她明媚的笑颜,“哈哈,错了!我都已经工作了,是个护士!不过呢,我今年二十,要是那年考大学的话,现在应该还是学生吧。” 白衣天使! “我也二十呢!”侯不夜说道。 “同龄啊,我是水瓶座的!” “我是摩羯座的,哈哈,叫我小夜哥哥吧。” “我到了!”木妍在一幢三层楼的仿古民居前停下脚步。 “哦……那……那再见……”侯不夜说道。 “再见,小猴。”转身进入屋内。 侯不夜目送木妍消失在玻璃门之后,才恋恋不舍地离开,临走前记下了旅馆的招牌“板桥旅店”。 忘记要联系方式了! 算了,整个暑假都要在这条街上混,总能和她再次相见的。 侯不夜自我安慰。 旅馆二楼,一扇窗户后面,木妍目送侯不夜远去,在手机上打了一行字:“师傅,任务已完成,我发现小侯哥哥被精怪附身了,要我出手么?” 不久后,屏幕亮起,一行字显现:“稍安勿躁,静观其变!” 4 破妄 一个下午,侯不夜都在茶台旁度过。 他根据六叔留下的《大妖茶馆泡茶工作流程》,一壶一壶练习菜单上各类茶品的冲泡方法。 边泡边喝,边喝便泡,硬是将自己的肚子喝得饱饱的。 茶馆的生意果然如六叔所言,不是一般的差,而是差到家了! 整个下午竟然没有一个顾客上门! 没有客人,侯不夜反倒暗自欣喜,如果这时候有个顾客上门,他有可能会面临不会泡客户点的茶,或者做出的茶非常难喝的情况。 这是侯不夜不愿见到的。 他不是一个最求完美的人,但他依然是个有所要求的人,既然接了这份工作,便至少要将茶馆店员的工作做出点样子来。 等到侯不夜将工作流程中记载的每一种茶都泡过一遍,竟然已经是晚上十点了。 侯不夜心中暗惊,时间竟然悄无声息地就过去了,不知道为何侯不夜竟然没有一点饥饿的感觉。 绕到前院将茶馆的大门关闭,侯不夜忽然觉得特别疲惫,强撑着去耳房洗漱一番之后,回到自己的屋子,倒头就睡。 握在手里的手机接连发出提示音,后来又有几个电话打进来,然而侯不夜毫无反应,睡得死沉。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侯不夜觉得自己脚下一空,像是脚下的地板被忽然抽走,随着踏空感之后,接着到来的是下坠感,身体一下子不受控制起来,感觉所有的重量都到了脚上,却无法触及地面,全身无助地摆动,竟然还是无法睁开眼睛! 恐怖的坠落感不知道持续了多久,也许不到一秒,也许已经几个小时,侯不夜发现自己在下降的过程中觉得自己的头脑是清晰的,却睁不开眼睛。 直到终于两脚踩实,侯不夜悬着的心才算是安定了一些,虽然此时的他依旧还是目不视物。 “侯不夜?” 一个威严的声音忽远忽近,在喊着侯不夜的名字。 “侯不夜??” 那个声音不耐烦地再次说呼叫侯不夜的名字。 “是我,我在……” 侯不夜大着胆子回应。 “你是侯君麟的儿子?” “嗯!” 这是谁?从音色中侯不夜听不出一丝熟悉感。难道只是梦? 那个声音继续说道:“神全炁完,看来你们侯家又把人送来让我们掌掌眼啊。” 侯不夜完全听不懂他在说什么,这时的侯不夜依然还在纠结自己是不是正在做梦。 “那就开始吧!”那个声音说道。 “什么?”侯不夜话音刚落,眼睛便忽然能够睁开了! 白! 周遭的一切,是无尽的,刺眼的白! 抬起手来,侯不夜用带着厚重手套的手背用力揉了揉眼睛,使劲眨巴几下,这才让自己能够适应周围的环境。 “试炼开始!你,现在是个农夫!”那个声音又在侯不夜耳边响起。 这还是梦! “在冰天雪地里,外出砍柴的你,捡到了一条被冻僵的蛇,它奄奄一息,只有恢复体温它才能活下去,你会选择救它吗?” 侯不夜这才知道周围的白色,是覆盖大地的厚厚积雪。 冻僵的蛇? 这不是农夫与蛇的故事吗?我把蛇放在怀里,它醒了咬我一口,那我可不干! 侯不夜刚想说,不救! 脑中一个念头忽然闪过,不救,试炼是不是就失败了? 侯不夜并没有回答那个问题,而是反问道:“我必须要将蛇放进怀里,才能救它吗?我还有别的选择么?” 另一个声音在侯不夜的耳畔响起,这个声音要比之前出现的温柔许多:“你的家就在三里外,在你木屋里,有温暖的炉火。” “不过这会耽误你今天的工作。”第一个声音补充道。 “那我还是把它带回家吧,至少安全一些,同时也能救它。”侯不夜做出了选择。 周围的场景一换,侯不夜从雪地转到了一间木屋中,两个古装打扮的女子围到他的面前,年长的女子说道:“夫君,今天怎么回来得这么早?可是砍来柴火了?” 侯不夜似乎更加融入进这场试炼之中,很自然地答道:“没有,我路上捡到了这个。” 抬起手,手上有一条一米来长的蛇。 他的妻子面露不悦,说道:“家中粮食还能吃到开春……” 另一个年轻女孩却显得非常雀跃,“阿爹要做蛇羹么?蛇羹好好吃!” 她是试炼分配的女儿么? 把蛇给炖了,好像也不错! 等等,我的初衷不是救这条蛇么? 侯不夜连忙摆手说道:“我只是救它一命,等它醒了就放它走。” “夫君善心善行,必有善报。”妻子说道。 而女儿有些不开心,转头不再理他。 侯不夜将蛇放在壁炉旁边,担心它醒来伤人,将其装入布袋,用草绳扎上袋口,只露出蛇头来。 “夫君,温度炉子有些低,需要加柴才行。” “阿爹,家里柴火不多了……” “明天我辛苦一些,多打一些柴吧。”侯不夜决定加柴。 噼噼啪啪,火星飞溅。 候不夜几乎忘记了他正在试炼之中。 布袋中的蛇躯扭动了几下,看来蛇已经开始恢复活力。 侯不夜站起来,想去拿上草绳,将蛇送出屋外,农夫与蛇的寓言,还是让侯不夜非常担心这条蛇完全恢复之后,会不会对自己不利。 这时蛇却忽然开口说话了:“好人啊,再等等,不要现在扔掉我,我还没完全恢复,你都已经帮我到这个地步了,只要再让我烤一个时辰的火,我就能安全度过这个冬天。” 侯不夜心想,竟然已经做到这一步,多烤一个时辰,又如何。 便答应了蛇的要求。 转瞬间,一个时辰到了。 侯不夜伸手去拿草绳,准备将蛇带出屋外。 蛇却忽然桀桀怪笑起来,身体急速膨胀,几乎占据了半个小木屋,蛇头比磨盘还大,蛇身比水桶还粗。 妻子和女儿惊叫着躲到侯不夜的身后,而这时的侯不夜也吓得两腿发软。 伊索寓言,诚不欺我啊! “帮人帮到底,我实在太饿了,让我吃了你的妻子和女儿吧!”蛇,怪笑道。 “不可能!”侯不夜斩钉截铁地说道。 蛇张开大口,大的确实能一口吞掉一个人:“我吃了她们,你可趁机逃跑,否则我就先吃了你,再吃了她们,外面冰天雪地,她们是跑不过我的。” 侯不夜闭上眼睛,两秒后再次睁开,目光坚定,灼灼如燃烧的炉火。 “你们快逃!”侯不夜转身对妻女说道,接着抄起身旁的一把柴刀,便扑向硕大的蛇头。 刀落,血溅四方。 侯不夜再看向自己手中的柴刀,依然还是那柄普普通通的柴刀。 但是刀下却不是塞满了半个屋子的巨蛇,而是之前那只一米左右在雪地里被冻僵的小蛇。 蛇头已被柴刀斩断,正徒劳地将嘴巴一张一合。 耳畔的声音再次响起: “一厢情愿的“善良”,可能只是‘单蠢’; 逆来顺受的“善良”,也许只是‘懦弱’; 有机会做坏事却不做,倒说不定是真善良。 恭喜你,试炼成绩优异,获得破妄之眼。 侯家子弟,侯不夜,可修阳脉道法。” …… 侯不夜忽地从床上做起,手上依然握着自己的手机。 梦! 刚才一定是梦! 点亮手机一看,凌晨三点! 十多个消息和两个未接电话是什么鬼? 侯不夜正要看看是谁发来的消息,眼角掠过,看到一团乱发。 咦? 定睛一看,自己的左小腿上裹着一团奇怪的东西! 那是一团卷曲蓬乱的头发,随着侯不夜疑惑的目光,轻微抖动起来,乱发慢慢隆起,左右晃动,从中挤出一张只有巴掌大的布满皱纹的丑脸。 丑脸和侯不夜四目相对,大嘴裂开,用了很大的力气摆了一个吓人的笑脸。 “嘿嘿,被你看见了!”丑脸说道。 “哇!” 侯不夜眼睛一闭,晕了过去。 5 掠剩鬼 睁开眼睛,天已亮。 侯不夜在床边做起,揉眼、打哈欠、抻懒腰,一套流程下来,头脑依然有些昏昏沉沉。 几个画面从侯不夜的脑中闪回。 吐信的蛇头,滴血的柴刀,跃起的背影…… 咧嘴怪笑的丑脸! 侯不夜当即汗毛倒竖,心跳加速,缓缓低头眼角余光看向自己的左小腿…… 那是做梦,我在做梦! 都不是真的! “哎呀,你终于醒了,年纪轻轻,胆子怎么这么小……” 一张巴掌大的丑脸贴在侯不夜的小腿上,眼睛盯着侯不夜望来的目光,嘴里嘟嘟囔囔抱怨,一头乱发搭在侯不夜腿上左右飘荡。 侯不夜吓得从床上一下蹦起来,伸手便向丑脸的头发抓去。 手在半空,丑脸扭头,张开大嘴迎着侯不夜的手咬了过来。 侯不夜像是被烫了一下,以更快的速度将手收了回去,躲开丑脸的嘴巴。 一抓不成,侯不夜左腿横扫踢向桌腿,想通过撞击桌腿,将趴在腿上的丑脸弄下去。 “嘭!” 然而丑脸却在和桌腿相撞的一瞬间变得虚幻起来,小脑袋直接从桌腿上穿过,让侯不夜的腿结结实实踢在桌腿上。 “啧啧,真痛!” 丑脸满脸堆笑,开心劲都快溢出来了。 侯不夜的腿却撞得极痛,又不敢伸手去揉,只能原地单脚跳着。 略微缓过来一些,侯不夜开始在屋里寻找趁手的工具,誓要将黏在腿上的家伙给弄掉。 “别折腾了,小伙子!”丑脸砸吧砸嘴,表情轻蔑。 侯不夜这时也冷静下来,在床边坐下,深吸一口气,低头瞪着丑脸。 “小伙子,别紧张,又不是什么大事,来来,老夫和你聊聊。” “你是什么东西?” 侯不夜装出凶恶的样子,其实心中却忐忑不安,等着丑脸确认他心中的猜测。 “老夫只不过是一只精魅罢了,附在小伙子你身上,那是我们爷俩有缘。老夫也不知道你怎么就忽然就能看到老夫了,像之前那样相安无事多好啊……” 一句话中,侯不夜听出了几点信息。 首先丑脸自称精魅,附在人身上还能相安无事,且不说他说得是否是真的,仅目前来说,侯不夜并没感受到身体有什么异状。 各种鬼故事和影视剧,侯不夜也看过不少,也许这丑脸老头不是什么凶厉的妖怪。 可以徐徐图之…… 其次,听丑脸的意思,他早就附在自己身上了,只是之前自己看不见他! 侯不夜立即联想起昨晚的梦来,不会是那个声音说的“破妄之眼”的效果吧。 等等! 侯不夜,这么奇怪的梦你都信? 不信,你解释解释趴在你腿上的玩意儿? 侯不夜的脑子登时就炸了,乱成一团。 “小伙子……” “闭嘴!我想静静……” 过了半分钟侯不夜脑中灵光一闪,从床上拿起手机,打开摄像,对准自己的左腿。 屏幕中丑脸正睁着大眼睛盯着自己,大嘴巴半张着,欲言又止。 拍照! “咔嚓!” 打开聊天软件,“三汪开黑五缺一(5)” 【大圣:[照片]】 【大圣:大家帮我看看这是什么!】 【配件齐了我枪呢(林子皓):男人的腿,大早上,裤子还没穿你就给我看这个?】 侯不夜心中大奇,点开图片,自己的腿上光秃秃的,什么都没有,再去相册,那张图片依然是只有自己的腿,丑脸消失无踪! “别费劲了,没开天眼的,没经过灵气浣目的,反正只要是没修行过的人,在老夫隐藏身形的时候,都是看不见我的,你还想用手机拍老夫?你以为老夫是那些跟不上时代变化的蠢鬼么?” 侯不夜一扭头,丑脸已经不在他的腿上,不知道什么时候攀到他的肩头了,正低着头看着自己捣鼓手机。 长发倔强摆动,这才露出这只精魅的全部身形。 身长不过二十公分,大脑袋就占了一半的身高,长发垂下能将他全身遮挡,支撑大脑袋的是骨瘦如柴的身体和筷子般粗细的的四肢,裸着上半身,下半身只用一块破布遮掩。 眼睛和嘴巴大得畸形,满脸皱纹,一口黄牙。 侯不夜扭头看一眼肩头上的精魅,假装不在意,低头继续打字。 【大圣:我好像遇到鬼了!】 “小伙子,你这么说就不尊重精魅了,怎么能把老夫说成是那些没脑子蠢鬼呢!” 丑脸当即不乐意了,两脚站在侯不夜肩头,一手掐腰,一手指着手机屏幕表示不满。 侯不夜见机,右手飞速探出,一把抓住丑脸飘逸的头发,用力一拉,虽然手上没感觉到丑脸的重量,却已经将其从自己的肩头上拽了下来。 三步并两步开门来到院中,侯不夜抬腿扭腰手臂下沉动作一气呵成,一发力右臂甩出,要将丑脸扔过墙头。 胳膊甩出,却没东西飞上墙头,定睛一看,丑脸正四肢环抱着侯不夜的小臂,扭头恶狠狠地说道:“小子!爷爷附着你是看得起你,你还想甩掉爷爷!没门!爷爷我跟定你了! 别以为你看得见爷爷,能破爷爷的隐身,爷爷就怕你了,刚才跟你好说好商量,你竟然偷袭爷爷! 好,你等着!爷爷不露两手,你小子不知道怕!” 说罢丑脸腾出一只手来,打了个响指,接着一张丑脸上浮现出陶醉的神色。 “哼,小子!拿出手机看看吧!” 侯不夜被丑脸一通抢白,还在想对付他的办法,听闻便点亮左手握着的手机。 “手机银行查查余额。”丑脸说道。 侯不夜心里咯噔一下,他只有一张储蓄卡,里面是他的小金库,里面藏着过年时候姥爷姥姥给的压岁钱,每个月青黄不接的时候才会动用,此时剩下的也不多了,大概一千元左右。 点开APP,输密码,查余额。 零! 点开交易记录,显示就在刚才,他将1103.73元转账给了一家XX略胜公司的户头。 “我……我的钱呢!”侯不夜顾不得和丑脸纠缠,就要拨电话给银行客服,追回这笔钱。 丑脸又坐回侯不夜的肩头,笑着说道:“别折腾了,都是白忙乎,你的钱老夫都拿走了,你找银行也弄不回来,交易手续完备,流程清晰,还是你亲自操作的,老夫的证据完备。告诉你啊,老夫才不是那些傻乎乎的蠢鬼呢。你就是告……告到哪也拿不回来了!” “喵呜……告到别处可能没用,告到我这里呢?”身后一个声音传来。 丑脸和侯不夜一起回头,只见小院中蹲着一只狸花猫,正盯着侯不夜肩头的丑脸。 “妈呀!”丑脸吓得向后一仰,从侯不夜肩头掉落,然而落地之后似乎又有一股吸力又将其拽住冲向侯不夜,直到撞到他的小腿上,再次黏在那里,抖如筛糠。 “喵呜……区区掠剩鬼,就敢大言不惭,昨天我看你还算老实,没吃了你,怎么?自己作死么……” 说话的竟然是昨天在院中见到过的狸花猫! 猫!猫会说话了! 侯不夜:我一定是还没睡醒! 6 老祖宗 “大……大人……饶命!小的有眼不识泰山!小的真不知道这是您的地盘,也不知道这个人是您罩着的…… 老话说,不知者不罪,您老高抬贵手,就把小的当个屁给放了吧……” 被称为掠剩鬼的丑脸此时双腿跪在侯不夜的脚背上,一边不断磕头,一边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求饶。 狸花猫摇着尾巴缓步走到侯不夜身旁,围着他的脚转了一圈,忽然对掠剩鬼猛地一呲牙。 吓得掠剩鬼从地上弹起,迈开短腿就要跑,只是刚跑了两步,又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牵扯回来,撞在侯不夜的脚踝上,无力靠在那里,也不说话了,低着头似乎是认命了。 “只会偷钱的废物……”狸花猫说道。 侯不夜这才听出来,狸花猫的声音似乎就是昨天在梦中出现的那个声音! “你是昨晚我梦……” “你什么你?叫老祖宗!”狸花猫抬头满脸傲娇。 侯不夜:“老……老……” “你爹,你爷爷,你们侯家往上数多少代,都叫我老祖宗,怎么?让你叫,你还不乐意了?”狸花猫走过掠剩鬼身旁,尾巴一扫,掠剩鬼便瘫软下来,缓缓滑下,躺倒地上了。 “老祖宗……”侯不夜赶紧喊道。 狸花猫用尾巴指指地上的掠剩鬼。 “行了,之前他们都瞒着你,那是规矩,不经过我的测试,是不能进这间茶馆服侍我的,你也别怪你爹。要不是侯君凰临时有事,这些小麻烦,应该是他来解决的。” 侯君凰就是六叔,他也能解决鬼怪? “这个鬼……死了?”侯不夜问道,其实他心里有一百个问题,但却不知道为何先问了这个。 狸花猫摇摇头:“我只是把他给封印了,方便我们说话。他现在附在你身上,和你精气相通,如果强行将其驱散或者杀死,都会损害你的身体,必定会大病一场,所以昨天我才没出手收拾他。” “老祖宗,那……他是什么啊?鬼么?” 侯不夜其实想问的是这个自称老祖宗的猫到底是什么,只不过……还是徐徐图之吧! “一只精魅,人称掠剩鬼,附身之后会在不知不觉之间窃取宿主的世俗钱财,倒也没什么其他危害。换做普通人根本感受不到他们的存在,只会觉得财运不好,除了维持基本生活,手里留不下余财,剩下的钱都被他们给弄走了,所以称其为掠剩鬼。” 狸花猫话锋一转,说道:“只不过昨晚你通过试炼,开启了破妄之眼,破了它的隐身之术,这才让你看见了他的存在。” 侯不夜使劲眨巴自己的眼睛,紧紧盯着狸花猫。 “呲!……哈哈,你这只小猴子有意思,有点像侯君凰,怪不得你们侯家把你送来了。”狸花猫看穿了侯不夜瞪眼睛想要看穿他的真身,索性地上一躺,把肚皮都亮了出来。 侯不夜感觉有些尴尬,不好意思地挠挠头,“老……老祖宗,我就是试一试……” “呵……皮猴子!你的修为不够,就算是有破妄之眼也看不到我本体的。” 狸花猫并不生气,地上滚一圈之后,站起向回廊走去,边走边说,“跟我来!” 侯不夜急忙快步跟上,倒在地上的掠剩鬼紧跟着侯不夜的脚步在地上拖行。 穿过回廊,两人来到中庭,东厢房的大门远远便打开了,侯不夜跟着狸花猫步入了东厢房的正厅。 门一关,掠剩鬼被关在门外了,紧紧贴在门槛上,依然是昏迷状态。 东厢房的正厅中间,挂着一幅山水图,图下正对大门是一张方桌,两把太师椅,两旁是标准的四个客座。 狸花猫老祖宗跳上其中一把太师椅,抖抖尾巴示意侯不夜坐到客座去。 “咳咳,下面这些话啊,本来是不该我跟你说的,这不是侯君凰那家伙不在么,我就代为解释解释!” 狸花猫四爪并拢,稳当当坐在椅子上,尾巴绕着身体半圈,将尾稍搭在并拢的前爪之上。 “你们侯家世世代代在这间茶馆服侍我,总有那么些香火情的,所以呢,一旦侯家子弟准备踏上修行路,便会来这里,让我主持一场试炼,测试一下心性。 你呢,算是修行比较晚的了,不过这是你们侯家的事情我也不好置喙。 当然了,试炼中也是有一些好处馈赠的,比如你获得的破妄之眼,算是试炼中数得上的好处了。” 你们侯家?合着这个老祖宗不是我们侯家人! “我父亲也参加过试炼?”侯不夜迫不及待问道。 老侯怎么看都是普通人啊,等等,我现在是不是就不算普通人了? “侯君麟啊,他也参加过试炼,得到了‘铜皮铁骨’,一般般了,你们侯家大部分获得的都是这个。”狸花猫答道。 铜皮铁骨还一般般?这老猫的眼光该有多高? 我要是铜皮铁骨了,哪还怕单车啊! “你别打断我!”狸花猫意识到被侯不夜带歪了,“试炼的奖励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测试下来,你是适合修行阳脉道术的。这话你回去自己转告你爹,他教不了你道术,但是他可以找人教你。能不能学到,就看你天分了” “我能修道?道术?当道士?”侯不夜一听就乐了。 “修道?”狸花猫也乐了,“末法之世,灵气稀薄,你能修出个棒槌来!学个入门道术就够你嘚瑟了!” “啊!”侯不夜被泼了一头凉水。 狸花猫努努嘴:“外面那家伙,要是以前,我早就一口咬死了,当小饼干吃了,至于你亏的那点灵气,随便练几天就恢复了,根本不会投鼠忌器。 哎……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虚而不屈,动而愈出。 末法天下,吾等维挣扎求存……” 说到这里,狸花猫忽然没有了谈话的兴致,门一开,一股力量便推着侯不夜滑出门外。 关门前,侯不夜听见狸花猫最后说道: “此茶馆,非有缘人不能进入,如有来客,你自去接待吧。西厢房的茶虽好,但每人限饮一壶,否则有害无益。你去吧,无事不要来烦我。” 7 我,不一样了 侯不夜滑出门外,被门槛绊了一下,一屁股坐到了地上,昏迷在地的掠剩鬼也在这个时候再次黏到了他的脚上。 踉跄爬起来,侯不夜在回廊上站了一分钟,才终于消化了自称老祖宗的狸花猫所说的话。 当务之急,首先应该去和父母确认狸花猫说得是否正确。 打开手机,侯不夜忽略了“三汪开黑五缺一群”里面99+的聊天信息,直接拨通了老爸的电话。 侯不夜:“喂!” 侯君麟:“嗯。” 侯不夜:“你没啥想说的?” 侯君麟:“不夜,是你打我的电话啊,我这还开会呢……” 侯不夜懒得绕弯了:“老祖宗是怎么回事?” 电话那边侯君麟的声音略显激动:“你见过了老祖宗了?参加试炼了?老祖宗怎么评价你的?” “天下无双!”侯不夜开了个玩笑,算是对他们瞒了自己那么多年的反击。 “不可能!”老侯当即反驳,停了一下,又立即解释:“我的意思是说,额……,你应该更……更像你妈妈那边……身体天赋,你知道的……” 老侯语无伦次的解释,让侯不夜觉得,父母一定还有什么隐瞒自己。 “行了,行了,老祖宗说我适合修阳脉道术,而且的我得到的奖励是‘破妄之眼’,和你不一样,不是‘铜皮铁骨’。” 侯不夜直接揭了底牌,不和老侯逗了,他其实也没心情开玩笑的。 “破妄之眼,我不熟悉,不过一定是很厉害的天赋,至于道术么,其实不学也罢。”老侯的语气当即落寞起来。 随即老侯又补充道:“不夜啊,这个暑假让你在茶馆打工,那是你的机缘,即便是侯家子弟也不是人人都有机会进入茶馆的。 其实昨天我都担心你进不了茶馆,被拒之门外…… 不说这个了,要是老祖宗说你可以回家了,就赶紧回临安…… 对了,我以前教你的拳术依然可以练练,强身健体也是好的……我开会去了。” 挂掉电话,侯君麟揉揉自己的太阳穴,又按键拨通另一个号码。 “歪……老婆啊……嗯嗯……没错,是阳脉,……咱爸肯定开心了……好,等我下班去买份徐师傅家的酥鱼,晚上陪老爷子喝酒!” …… 老侯的落寞感并没有通过电话准确传达给侯不夜,这边小侯还以为老爸只是因为自己没能获得侯家标配的“铜皮铁骨”而遗憾吧。 不管怎么说,侯不夜此时的心态是爆炸的,炸裂到脚上仰躺着的掠剩鬼,看起来都眉清目秀了。 哪个男孩子不希望自己被变异蜘蛛咬一下呢? 如果不是, 那定然是想穿着贵得无法想象的机甲…… 一夜之间,侯不夜面前开启了一个神秘而又充满吸引力的新世界。 这还有个坑了自己一千多块钱的家伙呢! 侯不夜用力一脚踢出,脚背上的掠剩鬼被甩飞出去,只是刚飞出三米远,便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拉了回来,再次贴到他的腿上。 得了,这家伙还真甩不掉了,看来只有等六叔回来帮忙解决了。 好在掠剩鬼完全没有重量,贴在身上没有一点负担。 回到西厢房,侯不夜准备给自己泡一壶茶压压惊。忽然想起来自己曾经在宿舍群里说过遇见鬼了,急忙拿出手机。 “三汪开黑五缺一(5)” 【大圣:没事了,我刚才睡迷糊了。】 正待往前翻聊天记录,杨珂电话打过来了。 “侯不夜,昨天给你打电话你都不接,是和女生约会去了?” “哪有的事,我昨天累了,早早睡了,啥事啊?” “昨天不是听说你没回临安么,就想问问你今晚用空一起吃个饭不?” “怎么想起来叫我吃饭了?”侯不夜隔着电话都能闻出阴谋的味道。 “哎,实话和你说吧。是我家小佟想约你一起吃饭……” 侯不夜:“这个……不好吧……” 杨珂连忙解释:“不是!是小佟的一个闺蜜想认识你!四个人,Doubledate,知道不?” 侯不夜本来想要拒绝的,晚上他要看店的! 不过,似乎这茶馆根本就没客人吧! 杨珂接下来的话,动摇了侯不夜的底线。 “你来就行了,我请客,不用你掏钱,另外,小佟说她这个闺蜜是个大美女呢,小破站知道不?人家在那有几十万粉丝的!” 虽然侯不夜有些飘了,依然还是将自己的疑问说了出来:“我说老杨啊,这种大美女怎么会想要认识我?你怕不是骗我吧!” “我也不清楚啊,小佟又没告诉我,反正你来就是了,又不吃亏!” 侯不夜最后还是被杨珂说服了,吃顿饭的事,男子汉大丈夫,怎么能犹豫呢?犹豫就会败北! 接下来的时间里,侯不夜抱着手机在逼乎查看关于修行、鬼怪、道法等相关信息。 装了一脑袋奇奇怪怪的信息,又喝了三壶茶,不知不觉间就到了下午五点,侯不夜这才注意到时间,赶紧收拾出门,前往杨珂约定的餐馆。 侯不夜直到出了门才注意到自己除了喝茶以外,竟然一天都没吃东西!真是奇怪了,竟然一点不饿! 没事,反正杨珂请客,正好多吃点! …… 新街口。 一家高峰期需要排队很久的川渝火锅店,角落的四方桌已经坐了三个人。 短发男生正在无聊翻阅菜单,挤在他旁边的女孩,穿着jk电竞少女,同款领带,浅蓝衬衣,正拉着旁边座位的女孩说悄悄话。 邻桌少女扎着简单的双马尾,宽松的黑色印花T恤,浅白色的五分牛仔裤,显得清爽干练,说话间不时掩嘴轻笑,频频点头。 jk少女踢了一脚身边默默看菜单的男友,“怎么还不来啊?” “我催催!”男生赶紧拿起手机。 双马尾女孩却说道:“没事,没事,人家刚才不是说在路上么?” jk少女却不乐意了,“月月,你不知道,那小子之前还摆谱不愿意来呢。要不是我家羊羊打包票,这种好事还能轮得到他……” 正说着,一个瘦高的男子穿过拥挤的店堂,走到这个位于角落的桌子,坐下前先躬身说道:“不好意思,来得晚了点!” 8 跑酷达人和无面女 短发男生立即站起,拉着还没坐下的高个男生说道:“不夜,来,坐这边。” 说话间便把侯不夜拉到双马尾女生旁边的座位,将他按下去,“月月,这是我室友,侯不夜。不夜,这是小佟的同学,卢悦月。” 侯不夜一脸茫然,这是相亲么? 老杨,我是要成为蜘蛛侠那样的男人,相亲是不是不适合我了! “你好,侯同学。”扎着双马尾的卢悦月,大方地伸出手要和侯不夜握手。 “额,你好!卢悦月同学……”侯不夜显得有些拘束,和姑娘柔软的小手一碰便离开了。 不得不承认,即便现在是素颜,眼前这位叫卢悦月的姑娘的颜值也是能够打九十分美女,精致的五官和小脸,恰恰是那种特别适合镜头的搭配,怪不得是小破站有十万粉丝的网红。 杨珂的女朋友佟安娜呼叫服务员上锅底,杨珂则帮着大家倒饮料,一番兵荒马乱。 谁都没注意到,卢悦月在握手之后,悄悄将自己的右手收到桌下,大拇指和食指指肚缓慢摩挲。 寒暄几句之后,涮过一轮肉,卢悦月拿出自己的手机,放在侯不夜的面前,点开一个视频。 视频是在晚上,灯光有些昏暗,拍摄者是在楼上,镜头对准的是楼下的道路。 熟悉金陵大学的侯不夜一眼就认出视频拍摄的地点,正是他们的宿舍楼。 一个穿着运动背心和运动短裤的男子忽地从楼口跑出来,在宿舍楼下的道路上狂奔。 奔跑的男子做了个空翻动作,落地后用力一跳,便跃上了路边花坛的边缘的水泥台,接着继续在仅有一掌宽的水泥台上急速奔跑起来。 很快他就跑到了花坛的尽头,前方还有另一个花坛,但是两个花坛之间至少有四米间距。 那人在跑到尽头的时候,奋力凌空跃起,向着对面的花坛跳去。只见他身体先是缩成一团,又快速展开形成飞扑动作,险之又险地将双手按在对面花坛的水泥边沿上。 借着这两手一撑之力,男子的身体向上,避免了和花坛相撞,让两脚也顺利落到了花坛的水泥沿上。 落地后踉跄了一步,男子还是稳住了身形,顺着惯性继续在第二个花坛边沿奔跑,还得意地又做了一个空翻,越来越接近花坛的尽头。 前方并没有道路了,而是一堵三米多高的墙。 奔跑的男子跑到墙边并没有直接跳上去,却像是故意表演一般,向着斜前方跃出,右手搭住墙头,右脚对着墙上一踏,脚尖旋转,身体也跟着旋转。 当他左手落在墙头的时候,右手却松开了,身体从面对墙面,变成左臂反手吊住墙头,两脚脚跟踏住墙面,背靠着墙。 男子抬头看向镜头方向,右手比了个不雅的手势,接着右手也反手挂上墙头,脚一蹬,腰一收,像翻单杠一样反身翻过墙头,消失不见。 视频完毕。 卢悦月抬头看向侯不夜,砸么着长睫毛的大眼睛,说道:“这是你吧?侯不夜同学……” 侯不夜正要习惯性地否认,身旁的杨珂拍着他肩膀说道:“小夜,这视频是我给小佟的,小佟又给了月月。” 视频中跑酷的男子正是侯不夜。 就在几天前,宿舍中的四个人不知道为何聊到了跑酷,侯不夜当即放出豪言,说自己也会跑酷。 其他人自然是不信,虽然侯不夜的体育成绩很好,短跑和跳高都是校运会冠军,但是跑酷可不是跑得快跳得高就能做好的,需要极为精确的身体把控能力。 争执之后,自然是打赌了,于是侯不夜在其他三人的注视下,跑了一圈。 他却没想到杨珂竟然录了视频,还给传播出去了。 卢悦月打开小破站,给侯不夜看自己的视频,侯不夜这才知道卢悦月并不是普通的唱跳网红,而是因为滑板视频走红的运动女孩。 现在卢悦月顺着视频追来了,目的竟然是想和侯不夜合作:“侯不夜同学,我找到一处地方非常适合拍极限滑板的视频,不过其中有很多场景滑板是无法充分利用的。后来我想到如果在我做极限滑板动作的同时,有另一个跑酷运动员在另一半部场地表演跑酷的话,视频拍摄出来的效果会特别棒。” 杨珂的女朋友佟安娜也在一旁帮腔:“侯同学,你要不然也开一个Vlog账号吧,你跑酷这么厉害,长得也挺不错的,肯定能火的。” 杨珂也说道:“何止是长得不错,侯不夜是很帅好不好,就比我差那么一点点……” “切……” 如果是一天前的侯不夜,也许会答应下来。 出名,身为二十岁的年轻人,谁不愿意呢? 但是,现在的侯不夜,有一个全新的世界等着自己,对卢悦月提出的建议就没有兴趣了。 侯不夜从小时候就表现出超过同龄人的运动能力,体育老师还曾经建议他去上体校,找个感兴趣的项目,练几年说不定就能成为全国拔尖的,想远点奥运金牌也不是不可能。 只不过由于老侯的强烈反对,体育老师只好失望而归了。 现在,侯不夜又要让卢悦月失望而归了。 “不好意思,卢同学,我并没有专门练过跑酷,对跑酷和录视频也没有兴趣,实在是没法帮到你。” 再看卢悦月的表情,侯不夜竟然没有从她的脸上读出失望和沮丧的情绪,反而有一种料到你会如此回答的暗自得意。 侯不夜心中疑惑之时,却见坐在对面的佟安娜的脸色一下阴了下来。 不会吧,老杨的女朋友这就生气了! 然而仔细一看,侯不夜发现佟安娜目光的焦距并不是自己,而是自己身后,就连杨珂和卢悦月也都看向同一个方向。 侯不夜连忙转身,看向他们的关注点。 不远处的桌子上坐着一对年轻男女,应该是刚刚坐下,正凑在一起点单。 “认识?”侯不夜转过身来,问杨珂。 “认识,我、小佟和月月都认识她,大家都是四中的。”杨珂答道。 “沈萍怎么会这么漂亮了!”卢悦月摇着佟安娜的胳膊。 杨珂也发表自己的意见:“说实话,如果不是之前看过她发的自拍,我根本就不敢相信那是沈萍,都可以去参加女团了。” 闻言,佟安娜当场就炸了,“整容了呗!杨珂!你还能看她的朋友圈?你竟然加了她好友!” “同学么,她加我,我就加她了啊!”杨珂辩解。 “她加你,你就同意么?你问过我么?”佟安娜揪着杨珂就要动手。 杨珂也丝毫不让:“我说你最近怎么一直闹着要去整容,看人家变脸了,心态不平衡了?那都是假的,将来有你后悔!” 杨珂是那种小事都听女朋友的,但是原则问题是寸步不让。侯不夜早就听说最近这段时间两人为了整容的事情吵了好几回。 侯不夜和卢悦月连忙帮着劝架,这顿饭还没吃完,大家就都没胃口了,只得不欢而散。 在离开餐厅之前,侯不夜无意间又看到那个叫沈萍的女孩,发现她的脸竟然是一片平面,五官全部没有。 这一下将侯不夜吓得不轻。 急忙揉了揉眼睛,再仔细看去,果然是一片平板,甚是吓人。 环顾整个餐厅,其他人都是正常的,唯一只有沈萍没有脸! 低头看向自己的脚下,掠剩鬼还在昏迷的状态,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醒来。 连个询问的人都没有! 侯不夜强迫自己镇定下来,跟随杨珂他们一起离开了餐厅。 9 滑板少女 不用问老祖宗,侯不夜也知道为什么会出现这种状况。 “破妄之眼”,一定是这个让侯不夜能见到附身自己的掠剩鬼的能力,使他第二次看到沈萍的时候,发现她的脸上竟然没有五官。 走出商场,侯不夜深深吸了一口气,再用力呼出,希望通过这种方式将见到无面女的郁郁心情排出体外。 商场外的小广场上,有几个少年正在玩滑板,其中一人可能刚做了一个高难动作,引发了围观少男少女们齐声喝彩。 见状卢悦月停下脚步,双手环胸摆出一副王者君临的样子。 场中一个带着棒球帽的青年男子连续两个横向转板180度的shuvit动作之后,加速跃起准备从预先摆好的纸箱上跳过。 在围观少年们的惊呼声中,青年男子跳过了纸箱,却落地不稳摔倒在地,滑板向前冲出,直接奔着侯不夜他们所在的位置而来。 只见卢悦月的身影一闪,便来到了侯不夜面前,一脚踩住了撞来的滑板,接着转头向侯不夜挑眉说道:“看着!” 佟安娜也顾不得和杨珂争吵了,边跳边说:“哇!月月最棒!给小侯开开眼!” 说话间,卢悦月小跳上板,短短两三秒内接连刷了四个shuvit,滑板就像直升机的桨叶在她的脚下转圈,侯不夜惊讶于这姑娘的细腰竟然有如此的爆发力,转滑板像转笔一样让人眼花缭乱。 “厉害!” “姐姐好飒!” 广场上的少年少女们虽然不知道这个双马尾姑娘是哪里冒出来的,但是并不阻碍他们为高手叫好。 卢悦月用力一蹬,踩着滑板向着前方放在地上的纸箱冲去,而滑板的主人此时还坐在地上,一脸茫然看着这个突然跳出来“踢馆”的姑娘。 侯不夜眨了一下眼,忽然发现周遭所有人的动作都变慢了,跳起加油的佟安娜正在慢慢下落,少男少女们挥舞的手臂也变得僵硬起来,最关键的是卢悦月的动作不再是快得有些看不清了。 只见卢悦月将前脚退到滑板的中段,后脚踏住板尾,在距离纸箱还有一米多远的地方便后脚用力下踩,整个身体随之跃起,前脚顺着板面滑到板头,两臂伸开保持平衡,连人带板从纸箱上空飞过,整个人就像黏在滑板上一样。 卢悦月在空中将滑板拉平,再稳稳落地,侯不夜的慢镜头视野恰好在卢悦月落地的时候结束,一切都回复了正常。 围观人群当场就炸了,卢悦月跳起的高度至少是三个纸箱那么高,大约一米二左右,动作干脆利落。 “姐姐好棒!” “牛B!” 落地后,卢悦月停好滑板,轻轻一踢,将其还给它的主人。 我竟然能看到慢动作! 难道也是“破妄之眼”的效果? 但是这“破妄之眼”是如何开启的呢?又是如何维持的呢? 侯不夜心中迷惑,各种想法百转千结,思绪一片混乱,根本没注意到周围看热闹的少男少女们正在叫喊着什么。 杨珂推了推侯不夜,这才将发呆的侯不夜给唤回现实。 “不夜,上吧!” 侯不夜茫然脸:“上啥?” 佟安娜兴奋地拉着卢悦月向侯不夜走来,“给大家表演一下跑酷啊,刚才月月都向大家介绍你了呢。” 啥?为啥要我表演啊? 卢悦月笑容清丽,运动过后刘海有些纷乱,两根马尾搭在肩头:“我和他们说,你才是高手呢,金陵第一跑酷高手,所以他们都等着你露一手呢。” 神特么金陵第一! 这丫头坑我! “吹牛谁不会啊!” “他要是金陵第一,我就是全国第一了!” “小姐姐好A,我们要看你表演!” 围观群众一片嘈杂,特别是刚才被卢悦月借去滑板的棒球帽青年倒彩叫得最欢。 侯不夜也是少年心性,觉得这是卢悦月报复自己拒绝和她一起录视频,加上周围人的撺掇,气氛起来,就有些上头了。两手对插,边活动手关节边说道:“那我试试呗,可能不一定有卢同学的表演精彩。” 环顾四周,商场门口的小广场似乎并没有适合侯不夜跑酷发挥的地方。不过他的目光很快便集中到广场旁边的地铁出入口,一个钻出地面的三角形玻璃幕墙建筑,入口左右两端是两根五米高的柱子,撑着一根横梁,上面挂着牌子“新街口站4号口”。 侯不夜指着柱子对卢悦月说道:“那我试试攀上那根柱子,要是成功了,你要答应一个要求。” 啥要求回头再说,反正不能让这姑娘白坑我一回! “成!”卢悦月看了看地铁出口的柱子,露出可爱的笑容。 姐姐我还真巴不得你能上去呢,这能证明很多事情。 侯不夜比了一个ok的手势,穿过人群,向着地铁口冲去。 “这小子害羞了,逃了!” “他要干嘛?” 杨珂默默举起手机开始拍摄,他知道猴子要开始表演了。 只见侯不夜向着柱子冲去,右脚踏在柱子光滑的表面上,将整个身体带着向上跃起,左脚再蹬一脚墙面,侯不夜又上升一截,最后右脚再一蹬,侯不夜上升的高度却没有之前高了,即便他在光滑的墙面上蹬了三脚,但是离能够摸到柱子的顶端还有一米多的高度。 正当大家都以为侯不夜的尝试失败了,却见侯不夜将双臂平伸,两手扣住柱子的两侧,身体像壁虎一般贴在柱子上。 借助两手的抓力,侯不夜两腿弯曲,脚尖踏在柱子的墙面,用力一蹬,身体又向上窜出一截,右手上探,堪堪抓住柱子的顶端。 一通手脚并用,侯不夜终于攀上了地铁出入口的顶端。 站到高处,俯瞰下方欢呼的少男少女,侯不夜的心态一下子膨胀了。 一个念头从侯不夜的心中闪过。 我还能做到更多! 现在的我,比所有人都强! 转身顺着玻璃钢顶的斜坡向下走,大家都以为侯不夜结束了表演准备从地铁出口顶棚上下来。 然而谁也没想到,获得一些助跑的距离之后,侯不夜忽然转头沿着地铁出口的顶棚冲刺起来,沿着斜坡跑到尽头。 侯不夜飞身跃出。 10 炁 侯不夜飞在空中,下方是围观的人群,按照他的计划,只要落地时顺势一滚就能化解从高处下落的冲击。 然而就在他将要落地的位置,忽然出现了一个推着滑板车的小男孩。 80公斤的侯不夜,高速从五米高处飞跃而下,如果撞上小男孩的话,后果不堪设想。 然而空中的侯不夜根本无法调整落点! 侯不夜再次感受到周围的一切都变慢了,为了避开小男孩,自己身体的动作已经扭曲了,从蜷身两脚在前的标准落地动作,变成身体前伸,两臂前探,想要在相撞前将小男孩推开。 此时大部分人都没注意到冲出来的小男孩,只有卢悦月转身向着落点冲去,想要在侯不夜撞上小男孩之前将他推开。 但是似乎还是慢了一步! 此时侯不夜忽然感到一股热流从丹田涌出,热流高速在身体内转了一圈,竟然全部涌入右臂之中,探出的右臂霎时间充满了力量,有一种不吐不快的憋闷感。 侯不夜急忙将右手下压,一股无形的气劲从侯不夜的右手喷涌而出,先一步将前方的小男孩推了一个趔趄。 小男孩一屁股坐到地上,侯不夜则一头撞上了停在地上的滑板车。 这时围观群众才反应过来,所有人同时倒吸一口凉气,真是太危险了! 小男孩的奶奶拨开人群冲到孙子身旁,一把抱起惊魂未定的小男孩,立即开始检查他是否受伤了。 这时的侯不夜仰头躺在地上,由于撞到了滑板车,落地的姿势自然无法控制了,是侧身砸到地上的。 身体多处疼痛,侯不夜尝试挪动四肢,好像都没事,呼吸也顺畅,头脑也清醒,大概只有几处擦伤。 万幸没撞上人! 两缕长发垂落侯不夜的耳侧,眼前倒映着卢悦月精致的脸庞,笑容很是动人。 这丫头竟然嘲笑我! 杨珂也跑了过来,将侯不夜搀扶起来,拍着自己胸口说道:“真是好险啊!你差点就撞上那个小孩了!” 小男孩的奶奶冲上来,一把揪住侯不夜的衣服,开始训斥起来:“什么叫差点!你害得我们家轩轩摔跤了,知不知道啊!摔坏了你赔得起吗?你们这帮小年轻,一点公德心都没有,大庭广众之下,又是玩滑板又是跳楼的,撞到人怎么办?我跟你们说,我家轩轩要是摔出个好歹来,我……我让你们赔得倾家荡产!轩轩,告诉奶奶,摔疼了没有!……” 小男孩倒是不哭不闹,瞪着大眼睛看着侯不夜,也不知道是不是被吓呆了。 看起来是侯不夜自知理亏,一声不吭,任由小男孩的奶奶一通狂喷。 其实此时侯不夜的心中早已经在天翻地覆了,在“破妄之眼”提供的超慢镜头之下,侯不夜对自己推出气团将小男孩推到的经过,看得清清楚楚。 一生中总会遇到几次这样的情况,你的内心已经兵荒马乱天翻地覆了,可是在别人看来你只是比平时沉默了一点,没人会觉得奇怪。 这种战争,注定单枪匹马。 卢悦月将小男孩的滑板车给拾了回来,这玩意还挺结实,一点破损都没有。 小男孩拿到自己的滑板车,开心的笑了。老太太大概是说得累了,侯不夜一副呆滞的面孔,让她觉得毫无喷人的快感,悻悻然带着孙子走了。 侯不夜心事重重,见到事情已经了结,便和三个朋友告别,骑着共享单车返回茶馆了。 卢悦月则向杨珂要了他录制的视频,告别了那对欢喜冤家,独自返家。 …… 仙林别墅区。 卢悦月推开家门,直接走下地下室。 整个地下室都被改造成健身室,在房间的角落,一个肌肉结实的背影正在对着沙袋连续出拳。 听到身后的声音,拳击手停下攻击,转过身来,帅气的脸庞明显已经有了岁月的痕迹,却依然棱角分明、目光锋利。 卢悦月晃动着手上的手机,说道:“爸,我发现了一个有意思的家伙……” 中年帅哥将两个视频反复看了数遍,特别是第二个视频,侯不夜落地前的那一段,几乎是一帧一帧地研究。 “你说你这个同学叫什么名字?” “侯不夜,是临安人,小佟男朋友的室友。” “临安,侯?” “爸,你知道他的来历?” “没听说过,不过你真的确定他身上有炁?” “我本来只是想找一个会跑酷的人一起录个视频,小佟的男朋友向我推荐他的,一和他接触,我便感觉到他身上的炁感了。后来我挤兑他,才有后面那个视频的。”卢悦月再次搓起自己的指头,回味和侯不夜握手之后的感觉。 “从最后他推开小孩的动作来看,应该是掌握了炁无疑了。”卢父将视频定格在侯不夜推开小男孩的一刹那。 放下手机,卢父的面色变得严肃起来,“月月,此人来历不明,传承也不清楚,还是不要和他继续接触了。” 卢悦月一听就不乐意了,摇着父亲的胳膊说道:“爸,都二十一世纪了,你怎么还有那种老观点啊,有那个部门在,哪个武者不是老老实实的,要是坏人早就给抓起来了。你不是也让我多和别人切磋交流么!” “我是让你和那些名门正派子弟多交流,不是这种来路不明的人。”卢父搂住女儿的肩头。 卢悦月尝试推开父亲,“切,那帮名门正派大多是修阳炁的,根本看不上我们修阴炁的。见到我就冷嘲热讽。” 推,自然是推不动的,卢父将大手按在女儿的头顶,指尖拨乱了卢悦月的刘海。 “孤阴不生、独阳不存、阴阳相长。练阴炁也好,练阳炁也罢,亦或者阴阳双修又如何,大家都是武夫罢了,一帮见识短浅窝里横的家伙。记得我曾经怎么教你的么?瞧不起我们卢氏形意的……” 卢悦月接着说道:“用拳头教他们做人!” 父女一番推心置腹,卢悦月将父亲安抚好,转身离开地下室。 上楼梯的时候,卢悦月打开手机,看到屏幕中央有一个消息提示: 【大圣:方便见面聊聊吗?】 熄灭屏幕,卢悦月忍不住翘起嘴角。 11 天地阴阳 话分两头。 告别卢悦月、杨珂和佟安娜,侯不夜将共享单车蹬得飞快,刚清醒过来的掠剩鬼多次因为抓不稳而摔到地上。 冲入茶馆,侯不夜直奔东厢房而去,完全不理掠剩鬼在身后絮絮叨叨。 推门! 推不开! 用力! 依然推不开! “老祖宗!” 侯不夜敲门。 “开开门啊!老祖宗,我是你乖孙儿侯不夜啊!” 侯不夜哭门。 然而……毫无用处。 身后的掠剩鬼劝道:“咳咳!都跟你说了,他……那位大人是不会理你的。” 侯不夜不信,“那是我祖宗,又不是你祖宗,你怎么知道老祖宗不会理我。” “别演了,真的不会出来的,老夫是精魅,对气息很敏感的,那位大人在不在老夫能感应得到。” “真的?” “真的!” 侯不夜一屁股坐在台阶上,伸手抓过掠剩鬼,问道:“你什么时候醒的?刚才我推开那小孩的时候,你看到了吗?” “算起来,你遇到那个练阴炁的小丫头的时候,老夫就醒了。” “什么阴炁?” “你就是个门外汉!人家都看出你的底细了,你还啥都不知道!” 侯不夜反手抓住了掠剩鬼的大脑袋,向着回廊顶上扔去。 掠剩鬼张牙舞爪飞出去,又龇牙咧嘴飞回来,和侯不夜撞了个满怀。 掠剩鬼颤巍巍站起来,见侯不夜又抬起手来,连忙手脚并用护住盛世美颜。 “打住!别动手动脚的!我说,我说!也不知道你家长辈怎么教你的,修行入门的知识都不知道!” 侯不夜也立即摆出洗耳恭听的模样。 掠剩鬼用手在地上写了个“炁”字。 “首先啊,你推开熊孩子的那一下,运用了‘炁’,通俗一点也可以写成空气的‘气’。” “这个‘炁’啊,修的是人体自身,以身为炉,炼天地之精为气,比起直接利用‘天地灵气’的修士,还是差了一些。 所以,古时候,把练‘炁’的,称之为武夫,或者武者;管练‘天地灵气’的,叫做修士。 不过啊,后来修士的道路多了,各有各的路数,各家之间就出现了不同的叫法,比如道士、术士、禅师、法师什么的。” 见侯不夜听入迷了,掠剩鬼心中得意,直接跳到侯不夜的膝盖上,继续说道:“但是啊,天地灵气越来越少,修士哪怕天赋再高,再怎么努力,也无法提升实力,甚至于苦修数年,一个基础的法术都放不出来,所以这修士传承啊,就要断了。” 侯不夜若有所思。 怪不得一提到修道,老祖宗就说末法之世,修个棒槌。 “你刚才说卢悦月修的是阴炁?那是什么意思?” 掠剩鬼解释道:“天地灵气分阴阳,阳中有阴,阴中有阳,阴阳相生相克,各类法术或者利用的是天地灵气中的‘阳气’,或者利用‘阴气’,也有两者兼修的。 武夫呢,其实就是以自身为天地,在自己体内练出‘炁’来,此‘炁’通彼‘气’,故而也分阴阳两性。 那位卢姑娘,练的就是以利用‘炁’之中的阴炁为主的功夫……” 侯不夜灵光一闪,“阴炁功夫是不是类似于九阴白骨爪,还有九阴真经?” 掠剩鬼翘着小短腿,说道:“还好老夫读书多,金庸倒是看过,大致就是这个意思。不过老夫很是好奇,你啥都不知道,是怎么练出阳炁的?” “我?阳炁?” “你推开那小孩,使的就是阳炁功夫,老夫看得清楚!” 侯不夜仔细想了想,觉得自己找到了“罪魁祸首”了。 回想小时候,父亲侯君麟每天带着自己早起跑步,做一些类似瑜伽的拉伸动作,练几招大路货的拳脚。 最重要的是,父亲对自己的动作是否到位并不在乎,却对呼吸的方法和发力的方式特别在意,时常纠正。 难道这些就是所谓“功夫”? 因此他的身体素质要比常人高那么一点点。 心中有了猜测,侯不夜自然不会和掠剩鬼说明,气氛渐渐沉默了下来。 过了许久,侯不夜终于问道:“能和我说说精魅是什么吗?你为什么能把我的钱给偷走?” 掠剩鬼涨红了一张丑脸,额上青筋条条绽出,争辩道,“取汝之盈余,接济天下苍生,……掠剩,因果功德之事……怎么能叫偷!” 侯不夜若有所悟,“你用我的钱去接济别人?等等……功德算谁的?” 掠剩鬼支吾起来,实在没了办法,才说道:“自然是……自然是老夫的功德……别,别发火!老夫附在你身上,你也是有好处的!” 侯不夜轻柔抚摸掠剩鬼的长发,温柔说道:“你说,说得好听的话,我可以暂且饶了你,不然哪怕大病一场,我也要让老祖宗把你给……给弄死!” 掠剩鬼身体微微颤抖,“有我附身,你就不会被其他恶鬼或者精怪附身,我就弄点点钱,钱乃身外之物,不损你修行根基!……你体内的‘炁’满盈。对精怪来说,就像夜里的明灯,会想尽办法附在你身上,获取从你体内溢出的‘炁’,而且你又没自保之力,附身你毫无风险。” “毫无风险?” “谁……谁知道你家有大……额……老祖宗啊!” “大什么?不敢说了?”不知道何时狸花猫出现在小院中,踱着步子从小道上走来。 “老祖宗!你回来了……” “大……大人!您回来了啊!” 狸花猫瞥了一眼掠剩鬼:“不就是‘妖’字么?即便说了,我不会因此吃了你。” 妖? 老祖宗是妖! 这种事情,好像不用说也知道吧。 虽然喊老祖宗,但是人是人,猫是猫,我侯不夜不会天真以为是一只猫的后代的! “你当然不是我的后代,说的没错,人是人,妖是妖!”狸花猫尾巴一甩将掠剩鬼从侯不夜身上扫了下来,自己跳到他怀中。 侯不夜屏住了呼吸,以为这样就能放空自己的头脑,不让自己下意识的一些想法流露出去。 老祖宗,它,能读心! 12 妖 侯不夜将脸憋得通红,狸花猫却并不在意,反倒躺下来,斜靠在侯不夜怀中。 掠剩鬼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一片大树叶,蹲在一旁给狸花猫扇起风来。 狸花猫抬起爪子,爪尖指向掠剩鬼, “他,精怪。” 爪尖旋转,指向自己, “我,妖!” 妖怪? 狸花猫一脚踢在侯不夜的胳膊上,纠正道:“妖!不是妖怪!” “鬼灵精怪,全部都不是妖!” 掠剩鬼点头哈腰,晃着脑袋说道:“对!对!我们鬼灵精怪,怎么能和大人相比!” “人和妖,都是天地之宠儿,只不过人的寿命短,繁衍能力强,妖的寿命长,却子嗣艰难。我们和鬼灵精怪最大的不同就是,我们能够借助灵气修炼,并且通过修行提升生命层次。而鬼灵精怪却不行。” 掠剩鬼用他尖细的指甲将狸花猫爪子缝中粘上的一粒猫砂抠掉,犹豫了刹那,反手放到自己破烂的兜裆布中,“妖王大人,妖气如山如狱,定是上古时期就存在的大妖无疑!” 狸花猫一尾巴抽在掠剩鬼的屁股上,晃动间猫砂落地。 “我们妖和他们这些鬼灵精怪不一样,只有灵气才能维持我们的生存和修行,不像他们,不挑食,炁、愿力、因果、功德、怨气和恐惧、甚至血食都能养活他们。” “嘿嘿,我们不挑食,好养活……,不过我们掠剩鬼一族,只吸纳功德为生,靠因果之力提升实力。” “所以天地灵气减少,世间的妖也就越来越少,而鬼灵精怪却活得好好的。” “不对!不对!”掠剩鬼卖力晃动着大脑袋。 梁静茹给了掠剩鬼勇气?都敢反驳了! 掠剩鬼继续说道:“我们精怪没有妖王们庇佑,每天日子过得没滋没味的,时时刻刻就盼望着妖王大人们回归世间。” 狸花猫发出啧啧的笑声:“亏你懂这些,看来当精魅的日子不短啊。” 掠剩鬼把长发往后一拨拉,露出精瘦的鸡胸,“小人是大明弘治年间的举人,还是见识过妖王大人们通天彻地的威能,不像那些近些年才出现的家伙,自以为有些小手段就把尾巴翘到天上了,啊,不……不,小人的意思是,就不知道自己姓啥了!” 哟,还是一个明朝就存在的掠剩鬼。 “妖王大人!小人有一事不明,请妖王大人解惑……” “问!” “小人当年被人污蔑科举舞弊,后来郁郁而终,故而死后常年流连这江南贡院附近,将近五百年了,却从未在此间感受过大人您的气息。我听说,妖王大人们一般都隐居于人迹罕至的大山大泽之间,因为只有那些地方还有零星的天地灵气残余,可是大人您怎么会在文庙落脚呢?” 这是央视记者采访领导啊! 真会玩,果然是文化人! 侯不夜不由得高看掠剩鬼一眼。 狸花猫打了个哈欠,说道:“你在贡院游荡五百年,可曾进过这间院子?” 掠剩鬼摇摇头,照理说他应该走遍了贡院和文庙附近的每一寸土地,但还真没进过这间院子。 “你要是没附在他身上,是根本进不来的。” “那小人要谢谢侯小弟的机缘了。”掠剩鬼对着侯不夜鞠躬行礼。 “是不是机缘,还很难说啊……不过,侯不夜,我不管你是怎么进来的,既然来了茶馆,两个月后如果你还是如此咸鱼的样子,有人要说我不照拂侯家子弟了……” 掠剩鬼在后面用腿连续踢侯不夜的腰,踢了几下侯不夜终于醒悟过来,急忙说道:“多谢老祖宗提点!” 狸花猫对侯不夜的表现还算满意,一边用爪子整理自己的胡须,一边说道:“打熬体魄炼‘炁’这一途,你没天分,而且也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有所成就的。所以呢,我要教给你的是修行之法。” “谢老祖宗!” 不是说天地灵气没有了么?还修个棒槌? 狸花猫原地跳起,空中转体,在侯不夜脸上飞踹了一脚。 哎呀!读心!老祖宗英明!老祖宗说啥都是对的! “天地灵气是少了,并不是完全没有,只是这城市里人太多了,你分一点我分一点,拿走的时候都还毫不知情,最后就什么都不剩了。所以我们妖,自从灵气开始减少,便移居到深山老林之中,人迹罕至,但是灵气却充足了。 人类修士也发现人多的地方灵气不够,但是他们中的一些人,是离不开城市的,离不开其他人,离群索居还不如要了他们的命。 不过说来也巧,因此让他们发现了有些植物,具有凝聚灵气的作用,可用来补充自身的灵气,星星点点聊胜于无。 我们茶馆里的茶便是如此。生长时集天地之精华,凝聚灵气于叶间,饮其汤,便能微量补充灵气。” 掠剩鬼恍然大悟。 侯不夜若有所思。 狸花猫走向西厢房,转头示意侯不夜跟上,“虽然你武夫的天赋一般,但是却难得虚怀若谷,体内能容纳的灵气比常人要多数倍。 还记得我跟你说过的么? 客人只能喝一壶茶,否则有害无益,这其实也是对你说的。” 侯不夜想起昨天狸花猫对自己说的话,不过这两天,自己每天都喝了许多茶水…… “昨天你喝了六壶,所以后来灵气摄入过多,昏睡过去了。今天你喝了三壶,照理说应该有‘气’积压在你体内无法消受才是。不过听你们两个刚才说的话,你难道将一部分‘气’搬运离体了?” 掠剩鬼连忙说道:“没错,大人,我就在现场,看得清楚,一团气就从他手心飞出去了!当时我以为是武夫的‘炁’,原来是珍贵的灵气啊!” 说罢,摆出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 狸花猫进入西厢房,径直走向茶台,“坐!” 侯不夜赶忙再椅子上坐下。 “你这体质,也算是特异,倒是可以让我试试能不能让你走出一条新路来。 修行所需的天地灵气,你可以自行喝茶补充,说不定还真能让你修成一个茶道士,名号还挺雅致。” 侯不夜正要起身道谢,狸花猫爪子压了压,说道:“只不过这茶不能让你白喝,念在你对茶事一窍不通,等你们家侯君凰回来,让他教你种茶、采茶、制茶。现在你喝掉多少,将来你就给我补多少回来。” “谢谢!老祖宗。” 这次是真心实意表里如一的。 13 鬼主意 侯不夜觉得老祖宗的心情还不错,于是借机询问今天遇到的无名女到底是什么情况。 狸花猫泡了一壶肉桂,给自己倒了一小杯,也给侯不夜倒了一杯。 掠剩鬼伸长了脖子,半张着嘴巴,紧盯着公道杯中剩下的茶汤。 狸花猫扭头问掠剩鬼:“当时你在场吗?” 掠剩鬼站直身体,点头说道:“小人在场,……小人在那个女子身上感受到精魅的气息,但是……气息极淡。” 狸花猫又倒了一小杯茶,爪子一推,便滑到掠剩鬼面前。 掠剩鬼捧起骨瓷杯子,一口喝下,脸上露出享受的神色。 狸花猫分析道:“既然只是精魅作祟,那便排除了画皮恶鬼的可能。你对破妄之眼的掌握还不够纯熟,加上修为也不够,虽然看破了那女人的伪装之术,却无法还原真相,所以才会看到无面之相。 其他法术的代价太大,很可能只是假面术亦或者障眼法罢了。 不过都是一些不入流的玩意儿,不必在意。 好了,你且去休息吧,明天早上卯时起床,我来教你术法入门。” 说罢,狸花猫从茶台上跳下,转身便消失不见了。 侯不夜追到院中,依然没有见到狸花猫的身影。 也不知道老祖宗要教我什么? 术法厉害么? 术法……以后我岂不是要成茅山道士了! 侯不夜转身,恰好见到掠剩鬼正抱着泡茶的盖碗,咕咚咕咚喝着碗中的茶汤。 掠剩鬼一抹嘴,傻笑起来,“嘿嘿,谢谢侯小兄弟,跟着你,我才有机会喝到这些含有灵气的茶……嗝儿……嗝儿!” 还忘了这家伙,到底该如何处理呢? 掠剩鬼也是个机敏的家伙,从一个眼神中就读出了侯不夜的想法,依然有些不还好意啊! 对付老祖宗可以用拍马屁的办法,应付侯不夜,拍马屁可不顶用,要展现自己的价值! 掠剩鬼放下盖碗,跳到椅子上,背靠椅背,盘腿而坐,长发飘飘,倒有些仙风道骨的模样了。 “侯小兄弟,来,你坐,你坐!刚才我们说到一半被打断了,其实仔细想来,老夫附身于你,对你来说也是莫大的机缘!” 呦,你还能当随身老爷爷! 请继续你的表演! “虽然老夫用了你的钱换了功德,不过因果报应还是着落在你身上的,你就算是积了善德了!吕祖在三世因果经里面说过,种什么因,得什么果……这因果报应又分三种,现报、生报、速报……” 眼见掠剩鬼就要长篇大论开始忽悠,使出书生擅长的那一套,把你侃晕了,之后就任其施为了。 吕祖说了什么,侯不夜不在乎,但是他知道吕秀才是怎么把姬无命说死的! “嘭!” 侯不夜忽然拍了一下桌子,说道:“你还有一句话的机会!” 其实侯不夜并不知晓请老祖宗驱散掠剩鬼,将会付出什么样的代价,自己会受到多少损失。 但是他清楚一点,既然老祖宗没有主动提出帮他驱散掠剩鬼,那说明老祖宗认为掠剩鬼的附身对自己是利大于弊的,至少是无害的。 既然如此,有可能很长一段时间中,他都要和掠剩鬼朝夕相处了,因而他需要将掠剩鬼给掌控住,像昨天那样,无缘无故弄走自己1000元钱的事情绝不能再次发生了。 所以侯不夜借着老祖宗的威势,敲打一番掠剩鬼。 掠剩鬼立即喊道:“我……我懂许多修行界的知识,还会一点点武夫功夫!有我跟在身边,你在外面行走,不会轻易吃亏上当!你家老祖宗估计也是这么想的!” 侯不夜若有所思,略微有些认可掠剩鬼的话,不过立即机警地问道:“你会赖在我身上一辈子吗?” 掠剩鬼答道:“怎么可能啊!老夫在你身上获取的功德达到一定数量,羁绊了结,就能解除附身了,到时候我们就大道朝天各走一边了。” “原来如此,要多少功德那才把你送走?你就说换算成钱要多少吧?”侯不夜想起自己空空如也的口袋和账户余额,不禁悲从中来。 掠剩鬼小心翼翼地伸出两个指头,又很快收了一个回去,说道:“不多不多,只要十万元,老夫就……” “十万!你还是做好准备早点去投胎吧……” 掠剩鬼跳起来抱住侯不夜的胳膊,求饶道:“侯小兄弟,别急,别急啊!十万,那是留了一些余量的……也许……也许老夫多喝几壶茶,一不小心就晋升了,也不用粘着你了。 其实我附身你,就是想要蹭点逸散的‘炁’,但要是有富含灵气的仙茶喝,那点逸散的‘炁’就可有可无了。” 见侯不夜不置可否,掠剩鬼眼珠一转,摇着他的胳膊说道:“老夫有办法挣钱!老夫能挣钱!不用侯小兄弟你的钱来换功德,老夫自己挣钱……你就可怜可怜老夫吧……” 哀求许久,侯不夜的态度也软化了下来,最重要的是,掠剩鬼竟然还真给出了一条赚钱的建议来。 鉴于茶馆如此冷清的生意,侯不夜觉得不去挣点钱,真的连饭都吃不起了。 前天找老侯要钱,他扣扣搜搜只给了十块钱,实在是让儿子寒心。 承诺包吃包住发工资的六叔,又不知道正在哪里浪。 侯不夜必须要自救了! 按照掠剩鬼的建议,侯不夜掏出手机,点下新加的好友卢悦月的头像。 【侯不夜:方便见面聊聊么?】 几秒后。 【卢悦月:在哪?什么时候?】 【侯不夜:明天中午,你来文庙如何?】 【卢悦月:好!明天见。】 放下手机,侯不夜陷入发家致富的憧憬中…… “小侯哥哥,你在么?” 屋外传来清脆的声音,将侯不夜从幻想中拉了回来。 侯不夜出门来到院中,发现是木妍正站在院中,她双手插在牛仔裤的口袋里,吊带背心遮不住圆润的肩头,双臂的肌肉结实线条流畅,一看便是经常锻炼的身材。 “木姑娘,哦,阿妍,你怎么来了?”侯不夜斜跨一步用腿遮住好奇观望的掠剩鬼,虽然他知道木妍是看不见这个精魅的。 14 桥上魂 木妍微微颔首,目光和侯不夜一触即闪,两臂夹紧身体,鼓足了勇气才说道:“我,我刚才看你骑车路过我家门口,不知道你吃晚饭了没,就……就过来看看…… 那个,你别误会哦,是侯……侯叔叔拜托我的,他说你不会做饭……” 也许是这两天一直在喝富含灵气的茶水,侯不夜根本就没感觉到饥饿,之前在火锅店的时候也只是象征性地动了几下筷子。 但是既然木妍来了,侯不夜立即表现出遇到救星的模样,夸张地说道:“亏得我六叔还记得我,自从昨天中午,阿妍你帮我下了碗面条,到现在我都粒米未进呢!都快饿死了!” “哎呀,我的错!我的错!我应该早点来的!”木妍急得一跺脚,转身便向西南角的厨房走去,边走边说,“我,今天白班,早知道应该上班前先来问问你的情况……” 侯不夜怎么好意思真的让人家姑娘做饭啊,急忙跟了上去。 然而好说歹说,木妍依旧坚持要帮侯不夜做饭,还说以后她只要有空,就会来帮忙做饭的。 侯不夜不敢接受,可人家姑娘说是六叔拜托的,帮六叔的忙,并不是看侯不夜可怜没人管。 还真的是“包吃包住”!之前错怪六叔了! 侯不夜当然不能让姑娘一个人动手,赶紧撸起袖子帮厨,打个鸡蛋,烧个水什么的。 两人一边聊天一边做饭,气氛非常融洽,很快一碗番茄炒蛋打卤面便放在了侯不夜的面前。 呼噜呼噜吃完面。 两人也在此期间达成了一个约定,既然木妍坚持要帮侯不夜做饭,侯不夜也只好妥协,但是不是木妍做饭给侯不夜吃,而是两人一起做饭一起吃,侯不夜虽然没有厨艺,但是打个下手还是合格的。 木妍算了算确定自己最近一段时间都是白班,时间上倒是可以。 一时间两人相谈甚欢。 饭后侯不夜依旧送木妍回家,出了茶馆之后,两人默契地都没有选择通向木妍家旅馆的方向,而是转向另一个路口,走到了秦淮河边。 侯不夜说起金陵大学的校园趣事,木妍说她只是卫校毕业,挺羡慕侯不夜能上大学,随后这个话题很快就戛然而止了,两人开始沉默地散步。 侯不夜不是话痨,但是变得安静的气氛,让他感到恐慌,于是急中生智找到了一个话题:“阿妍,你喜欢医院的工作么?” 木妍抬起头,秦淮河畔的彩灯在她的面庞上留下多彩的光斑,却是明媚动人。 “喜欢啊,可以帮到患者,我很开心啊。” “我猜我知道为什么你要帮六叔照顾我了!” “咦?你知道啊?”木妍诧异问道。 “不是明摆着么?你不忍心看我忍饥挨饿啊,所以就像帮助患者一样帮助我啊。” 木妍摆手说道:“不是的,不是的。” 这回不仅侯不夜尴尬,连跟在他身后的掠剩鬼都不禁用手遮住脸。 这个侯家小子,大概真的没有撩妹的天赋,明明这时候聊聊医院的事情会更好,非要扯什么照顾你! 注孤生啊!注孤生! 木妍连忙解释道:“不是的,我不是那个意思!其实……就是……那个几年前,我犯了一个错误,反正是做了不好的事情,但是多亏了侯叔叔帮我。所以……” 木妍低着头,窘迫地将双臂环在胸前,这下使得侯不夜更加面红耳赤,结结巴巴说不出话来。 就在此时,木妍忽然昂起头来,紧张地左右张望,快速甩动的短发,像扇子一样打开又合拢。 在侯不夜疑惑的目光下,木妍从他身旁闪过,向着贡院前的步行街跑去。 侯不夜还在纳闷,掠剩鬼却跳上他肩头,说道:“快去追啊!发什么呆!” “哦!”侯不夜也立即转身追去。 哎,不对啊!我为啥要追呢? 虽然疑惑,侯不夜依然是脚不对心地跟了上去。 木妍的速度很快,像一条游鱼一般在人潮汹涌的步行街中穿行,在密集的人流中若隐若现。 侯不夜心想,多亏我是金陵跑酷第一人,要是换了别人,根本就追不上! 转出步行街,远远便看见桃叶渡旁的仿古石桥上,围拢着一群人,将狭小的桥面都堵上了,脾气不好的司机已经开始不顾禁令按起了喇叭。 跑在前面的木妍,身体轻盈扭转,嗖一下便钻入了人群中间。而紧跟她身后的侯不夜只能靠着蛮力挤开围观的看客,在身后留下一串骂声。 侯不夜拨开最内层的人墙,见木妍已经跪在桥面的水泥地上,身前躺着一个微胖的中年人,看起来已经昏迷了,脸上依然挂着痛苦的表情。 木妍探手将中年男子的POLO衫往上撩起,露出白花花的肚皮和胸口,接着用两根纤细的手指在男子的胸口按压几下,眉头紧皱,几缕发丝也被汗水黏在了额头上。 “姑娘,你认识他啊?” “格么这人一定系心脏病啦,路上走低好好,呼啦一下就躺到了……” “打120,快打120!” “姑娘,你是医生吗?” 周围一片嘈杂,木妍茫然四顾,恰巧和挤入人群的侯不夜四目相对。 侯不夜想也不想,一步便跨到木妍对面,同样跪坐在地:“我来帮忙,要我做什么?” 木妍犹豫片刻,说道:“心肺复苏会吗?” 侯不夜摇摇头,又点点头:“教我!” 木妍十指张开两手交叠,压在中年男子的胸口,连续按压起来,边压边说道:“帮他人工呼吸!” “左手抬起下巴,右手按住额头,打开他的嘴,往里面呼气,快啊!”侯不夜手忙脚乱地按照木妍的指示操作,闭着眼睛,对着中年男子的嘴呼气。 木妍则一边指挥侯不夜做人工呼吸,一边继续按压男子的胸口:“一秒一下,保持节奏,好,暂停一下!……继续!别不好意思,不行我们换换……” “我行!我行的!” 又一轮人工呼吸之后,侯不夜抬头,却见到一张脸正和他鼻尖对鼻尖相互看着,低头一瞧,这不正是他正在做人工呼吸的中年男人吗? 怎么有两个? 不对!这是鬼魂吗? 侯不夜吓得身体后仰,一屁股坐在地上。 15 送气 “侯不夜!怎么了?”木妍依然在低头努力按压男子的心口。 看到鬼魂了! 一定是破妄之眼的功劳! “保持患者的头上仰!”木妍的语气变得急切和严肃,与之前软软糯糯的邻家女孩判若两人。 “哦!”侯不夜不顾上漂浮在男子身上的半个虚幻的身体,立即爬起来扶住男子的下颚,闭上眼,继续一轮人工呼吸。 “他的魂魄快离体了。”掠剩鬼趴在侯不夜的肩头说道。 “专心点,保持呼吸道畅通!”木妍也说道。 大概是意识到自己的语气不好,木妍立即补充道:“别灰心,还在黄金四分钟内,还有救的。” 掠剩鬼继续在侯不夜的耳边轻声说道:“别担心,他们看不到老夫。不过这人的魂魄已经离体一半了,想救他,必须要让魂魄回去。要快点,他还在继续离体!” 侯不夜做了个擦汗的动作,手从眼神空洞的中年男子的魂魄拂过,手指竟然毫无阻碍的穿过了魂魄的身体。 这魂魄和掠剩鬼不一样,看得见摸不着,侯不夜只好低声询问掠剩鬼:“我能做什么?” 木妍抬头,大眼睛忽闪忽闪,看了一眼侯不夜,一甩额前碎发,继续做心脏按压。 掠剩鬼环顾四周,随后说道:“也许你体内的灵气能够救他一命,少许灵气可以帮他稳固魂魄,虽然有些后遗症……” 侯不夜嘟囔:“怎么做?” 木妍:“……” 掠剩鬼:“就用你这套人工呼吸的方法,只不过要做一下调整,使得呼气之时能够带出你丹田中的灵气。 你按照我说得做…… 深纳气,吸时耳不得闻声,用意咽入下丹田,心感太虚,气浅出,一气出,口中发呵音,念时耳不得闻声。 呼气入其口……不对,吸入之气必须入丹田,放才能在呼出时蕴含灵气。 再来!……对了,有点那个味道了…… 这……灵气的味道!成了!还真没想到这就成功了!” 连续人工呼吸十二次,侯不夜仰起头来,发现中年男子的魂魄停止了离体,正在渐渐没回身体。 侯不夜大喜,打算继续人工呼吸。 却听见有人说道:“哎呦,这小姑娘的力气还真大哎,都把人家的胸口的骨头都按进去了!” “可别是骨头断了,要死人的哎!” “小囡囡,不要乱动了,你这是非法行医唉!” “这人要死了,算谁的啊!” 木妍本不想搭理这些说风凉话的人群,但是最后实在忍不了,昂首说道:“我是护士!相信我的专业性!这个时候做CPR是正确的,再晚就来不及了。” “你是护士?哪个医院的?叫什么名字?”一个年轻女子气势汹汹地跳了出来,一把推在木妍的肩头上。 木妍身体微微晃动了一下,见木妍没反应,女子又反手去抓木妍的吊带衫,嘴里嚷着:“不许你再乱来了,他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你要负责任的!” 木妍还在专心做心脏按压,根本没想到会有人来揪自己衣服,眼睁睁看着女子拉着自己的吊带向上提。 侯不夜反应迅速,抬手一掌扇在女子的小臂上,女子吃痛松了手,接着又被侯不夜反手一掌推在上臂,被推得向后踉跄两步。 “你干什么打人!”女子跳脚大喊。 “我打你了么?我朋友在救人,你为什么过来捣乱?”侯不夜反问道。 女子一时语塞,眼睛一转,又恢复了逼人的气势:“我……我见义勇为!你们没资格乱动,知道么!就算你是医生,这也算是非法行医!更何况这小丫头还只是个护士!要是被你们弄出毛病来了,找谁负责啊!” 木妍表情坚定,一字一顿说道:“我叫木妍,第一医院的外科护士!出了事我负责,无关人员别在这碍事!” 接着木妍仰头询问围观的人群:“刚才谁说已经打120了?” “我!我!”一个中学生模样的少年高声答道。 “问问救护车还有多久到!麻烦你们别都堵在桥上,不然救护车过不来!”木妍继续说道。 侯不夜则继续跪地,帮着中年男子抬起下颚,继续做人工呼吸。 周围的环境嘈杂,人来人往,人声鼎沸,侯不夜按照掠剩鬼的教导,放空心神,再次调用体内灵气,通过人工呼吸,过渡给中年男子。 又重复了几轮,离体的魂魄终于全部回到了中年男子的体内,他突然剧烈咳嗽两声,终于恢复了自主呼吸,木妍也感受到了男子的心跳也恢复了,满是汗水的脸上也露出了喜色。 扒开中年男子的眼皮,木妍仔细观察一会,又继续试探了心跳和呼吸,好看的柳眉凝结起来。 侯不夜也停下了灌输灵气,询问木妍:“我们……我们算是把他给救活了么?” “还不清楚……心跳和呼吸恢复了!”木妍说道,“可能是心脏停止的时间有点久,脑部受损了,暂时没法苏醒。” 自称打了120电话的少年也来到了两人身边,两只手一手举着一个手机,说道:“姐姐!120说他们堵在路上了,可能要十分钟才能到!这个人的老婆正在过来的路上,马上就到了。” 发现围观群众的眼神有些异样,少年高举其中一部手机,大声说道:“他倒地的时候就握着这部手机,刚才有电话打进来,显示是他老婆,我就站在旁边,所以就帮他接了,我同学都可以作证!现在还在通话呢!” 一点外放,手机话筒中果然传出一个焦急的女子声音,一边不住感谢,一边叮嘱少年保持通话。 在侯不夜的帮助下,木妍将中年男子挪到路边,靠坐在石桥的护栏上。 围观群众中有些人已经自行离去了,却依然有不少人留下来看热闹,当然还有几个男子主动帮忙疏导人流,让狭窄的桥面恢复交通。 救护车的警报声远远传来,靠在石桥护栏上的木妍和侯不夜,双双松了一口气。 一个尖利的女声盖过了救护车的警报声, “就是她,还有那个男的,别让他们跑了!警察同志!快来啊!” 随着女子的声音望去,正是刚才阻止木妍急救的年轻女子,拉着两名警察走上桥来! 16 非法行医 侯不夜活了二十年,和警察打交道还是第一遭。 年长的警察摆脱聒噪的年轻女子的拉扯,快步走上前来,抬手敬礼,开口说道:“小伙子,请你配合一下我们工作,将刚才发生的事情叙述一下!” 年轻女子也窜上前来,蹲在患者身旁探手去试探患者的鼻息,又将脑袋贴在患者的胸口,似乎在听心跳。 这边侯不夜正在和年长的警察叙述情况,主要说明木妍是如何发现患者昏迷,并且患者已经心跳停止,他又是如何在木妍的指挥下协助急救。 “这么说,这位姑娘是护士了?”警察问道。 木妍答道:“是的,我是第一医院的护士,我们单位就在附近!您是文庙警务站的沈站长吧?我在单位见过您!” 那个年轻女子忽然从沈警官身后冒了出来,指着木妍就说到:“警官,你不能徇私啊!就是她弄得老王到现在都没醒过来,要是老王有什么三长两短,她要负责任的!” 侯不夜呛声道:“我们救人还有错了!他刚才心跳和呼吸都停了,要不是我们急救,他早就死了! 哎!不对啊!你刚才不是说你是见义勇为的么?你认识这个人?” 年轻女子立即紧张起来:“我……我……我们认识不认识和你有关系吗?我问过律师了,别看那个小丫头说她是护士,这也算非法行医!真要是有状况是可以找你们索赔的!” 被称为沈站长的年长警察转身对自己的同事说道:“小张,你带这位报警的女同志去边上询问情况。” “等下!”沈站长拉过自己的年轻同事,检查了下他的警务仪,又叮嘱了几句,这才让他带着年轻女子走到几步之外询问情况。 侯不夜这时也看明白了,那个女子和患者是一起的,于是气愤说道:“是她报警的么?她不打电话急救,倒是先报警了,怪了,我们救人还有错了!” 木妍却恢复了腼腆的性格,轻轻拉着侯不夜的胳膊,小声说道:“其实……其实她说得没错,要是出了问题,我是有责任的,我知道的。” “你知道还救人!”侯不夜急道。但是看到木妍低着头抿着嘴唇,心下一软,立即安慰道:“放心吧,好人自有好报,你不会有事的,我们不是都已经把他给救活了么!别担心了!” 木妍摇摇头,“他还没苏醒,这种情况……不是很好,很有可能会脑部受损。” “那也不能怪我们啊!我们一赶到就动手救人了!医院也不能保证每个人都治好吧!”侯不夜愤愤不平。 这时打电话的少年也挤了过来,站在侯不夜身旁对沈警官说道:“警察叔叔,真的不能怪哥哥姐姐,他倒地就没有心跳和呼吸了,你看救护车现在都还没到呢,真要等救护车来了再救人,这人早就凉透了!” “我老太太全程都看见了,小囡囡是好人,警察莫要乱抓人!” “警察同志,我们也作证,要不是护士小姑娘急救,这人肯定救不活的!” “警察叔叔,警察叔叔,不要抓护士小姐姐……” 还没散去的围观群众也帮着侯不夜他们说话,七嘴八舌,好不吵扰。 直到此时救护车才挤上了桥头,急救医生跳下车来,检查病患情况,准备担架要将中年男子抬上车。 沈警官也借机突破了群众们的围攻,和急救医生沟通现场的情况。 病患被推上救护车,急救医生却没上车,而是大声喊道:“病患家属在吗?谁是病患家属?” 发现没人应答,便换了个问题:“刚才是谁叫的急救车?” 打电话的少年弱弱地举手,“是……是我!” “那你跟我们上车吧,病人意识不清醒,许多事情需要家属在场才方便处理的,你既然报警了,就帮人帮到底吧。”急救医生说道。 少年急忙摆手说道:“我……我不行的,我还有事情呢!噢……对了……” 侯不夜按住少年的肩头,插嘴说道:“患者有同伴的,在那边接受警察闻讯呢。” 很快小张警官便带着那个年轻女子来到了急救车旁,听说是要让她一起前往医院,年轻女子将头摇成了拨浪鼓,“我不行的,我不是他家属啊!” “你认识患者吗?” “认……认识……” 急救医生也急了:“那你还不去?到医院有很多手续要办的,没有亲友在旁边,患者又是昏迷状态,没有陪同会很不方便!你认识患者为什么不一起去啊,你可以路上联系患者的家属前来医院接替你啊,你认识患者家属么?要不你现在联系……” 年轻女子一边向后躲,一边说道:“我和老王只是同事关系,我不是他的家属,我也什么都不知道!你们别找我!” 说罢忽然露出见鬼了一般的表情,也顾不上找木妍和侯不夜的麻烦,转身便挤出人群,落荒而逃了。 大家正面面相觑的时候,一个一头短发穿着宽松睡衣的中年女子挤入了人群,扒开急救医生探头向着救护车车厢内看去,待确认了患者的身份,这才对急救医生说道:“大夫,不好意思,我是王东来的家属,我们家老王情况怎么样了?” 急救医生简单描述了患者的情况,特别强调了因为CPR做得及时,才挽救了患者的性命。 短发女子接过电话少年递过来的她丈夫的手机,分别向医生、木妍、侯不夜和电话少年鞠躬致谢,特别拉着木妍的手说道:“木护士,谢谢你了,要不是你,这回我们家老王这次就过去了!情况我在路上已经听小良同学说了,放心,我们不会做恩将仇报的事情的!我还要先送老王去医院检查,等空下来,我一定会登门致谢的。” 中年女子登上救护车,急救医生惊喜的声音就传了出来,“醒了,醒了!太好了!醒来了就好了!” 车外的木妍也长舒了一口气,两手交叉别在身后,做出一个伸展姿势。 侯不夜急忙扭头,却和肩头上掠剩鬼脸贴脸,掠剩鬼说道:“醒来了!看来摄入灵气的副作用也度过去了,这人算是福大命大,这次还因祸得福,虽然入体灵气不多,也够他一年半载身体康健百病不生了。” 沈警官走到木妍和侯不夜面前,说道:“木护士,侯同学,还要麻烦二位去警务站做一下笔录,请配合下我们的工作。” 侯不夜想起此事,心中还有些愤懑,说道:“那个女人就让她走了?她为什么要揪着我们闹事啊?” 沈站长笑而不语,反倒是年轻的张警官说道:“她和那个男的是同事关系,两人刚从旅馆出来,男的就突发心脏病了,这些都能查得到的。她怕牵连到自己头上,刚好木姑娘出手救人,让她找到了甩锅的对象了呗,前来报警不就是要让我们证明木姑娘是非法行医。” 沈站长瞪了一眼张警官,训斥道:“别乱说话……” “是!站长!” 救人还救出一堆麻烦了! 不过看来这次的非法行医风波的风波算是过去了。 侯不夜忽听耳边一阵风声呼啸,没来得及转头,就见到掠剩鬼惨叫着从自己肩头飞出,砸落在地,像皮球一般弹了几下。 接着一只白皙的小手环过脖子落在他的肩上,木妍垫着脚,和他勾肩搭背,一双杏眼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17 湖底大妖 掠剩鬼在地上滚出几米远,又被一股力量拉回来,圆脑袋打着滚儿撞到侯不夜的脚上。 这是什么情况? 木妍怎么会打中掠剩鬼? “小夜哥哥,谢谢你了,要是只有我一个人,还真忙不过来呢!”木妍柔柔说道。 侯不夜心情激荡,自然而然把腰弯下来,让木妍可以轻松吊在自己脖子上,姑娘说话呼出的热气打在侯不夜的后颈,使他身体微微颤抖,哪还顾得了掠剩鬼! 两人笑着说话,跟在警察身后前往警务站,至于掠剩鬼,早就被侯不夜一脚踢开了。 …… 出了警务站,又将木妍送回家,侯不夜才拖着疲惫的身体返回茶馆。 半路上,掠剩鬼解释了为何木妍能打中自己,“那姑娘体内定然有炁!虽然看不见老夫,但是可以触碰得到!” 侯不夜望着星空,脚步欢快,“老祖宗不是说了么,有缘人才能进得了茶馆,阿妍能进去,肯定是有些特殊的,回头可以问问老祖宗和六叔。” “为何打遇上你,老夫碰上的怪事就特别多!以往老夫在文庙贡院几十年见不到一个武夫,偶尔能附身一个有浩然之气的书生,都算是老天怜惜老夫辛苦做好事收集功德。 自从附身了你,不仅武夫精魅遇到了不少,就连大妖都让老夫碰上了,你要知道原本整个金陵就只有一头大妖的……啧啧……一山不容二虎……” 侯不夜停下来,扭头看向肩头的掠剩鬼,“金陵还有别的大妖?” 掠剩鬼晃荡着小短腿,“多稀奇,大妖不过是避世罢了,又不是都消失了,就在我活着的那个时候,大妖都还会偶尔现于世间呢。 至于金陵的大妖,那就太有名了,刘寄奴听说过吧?” 侯不夜摇头! “就是刘裕!不学无术的小子!” “哦,好像听说过……和刘备什么关系?” 掠剩鬼气结,却拿侯不夜没办法,但凡侯不夜身上能掏出一块钱,掠剩鬼都会给弄走,安抚一下自己受伤的心灵。 “哎,无知小儿,反正你只要知道刘裕刘寄奴曾经斩六皇,集天下一半的气运于己身的开国皇帝!气运冲霄,自然就引得大妖的觊觎。不过刘裕自己就是勇冠天下的武夫,加上身边能人异士的帮助,便在这金陵城外击败了大妖,将其镇于湖底……千年之后么……” 掠剩鬼卖个关子,侯不夜急切询问,“然后呢……然后呢……” 掠剩鬼捋了捋稀疏的胡须,说道:“老夫有些口干舌燥,若是有口香茗……” 此时两人已经回到茶馆,侯不夜急忙跑去西厢房,冲上一壶白毫银针,倒上两杯,与坐在桌上的掠剩鬼对饮。 掠剩鬼满意地喝下一杯花香馥郁的茶汤,才继续说道:“刘寄奴当时得孔恭之助镇住大妖,以大阵引大妖连绵不绝的妖气,为其提供气运,只不过人力总有穷尽,而天数无常,刘寄奴故去,其子嗣无法掌控这些气运,自然就散入了金陵,也给金陵带来了持续千年的锦绣景象。 后来镇妖的大湖被称为玄武湖,本朝太祖驱逐鞑虏立国之时,定都金陵,便是看中了金陵的千年气运不绝。 再后来,不知道是孔恭的大阵只能镇妖千年,还是另有变数,靖难之役,成祖入金陵之日,千年期满,大妖脱困,焚烬皇城…… 后来就听说那头大妖似乎不愿再离开金陵,反而定居在困其千年的玄武湖中。” 侯不夜斟茶,不屑说道:“你这都是那听来的神怪故事?” “不信你问你老祖宗去!反正我们鬼灵精怪都知道,绝不会靠近玄武湖,但凡有不信邪的,全部都有去无回,给大妖当了点心。” 侯不夜思考一阵,问道:“为什么大妖不离开封禁自己千年的玄武湖呢?这气运到底是什么啊?” 掠剩鬼又讨了一杯茶,饮下后说道:“先说气运,这个老夫熟悉!它其实和功德相似,都是由人的‘念’产生的能量,与天地灵气不同,看不见摸不着,但是总归是能量,掌控得好,也是效用无穷,不逊于天地灵气。像老夫这种精魅可以依靠功德为生,有些鬼可以靠怨气为生,虽各有不同,但实质上也都是‘念’。 至于气运,虽然没有实质,不像天地灵气能助人修炼,但是气运鼎盛的直接反应就是诸事顺利。民间有望气一说,传到现在望得就不是天地灵气,而是气运之类的‘念’,由此判断吉凶祸福。 至于那头大妖么?有人说是在金陵居住了千年有了感情,将金陵当做了自己的家。也有人说大妖脱困,发现世间相比千年之前,那是灵气稀薄,去哪都一样,不如留下来养精蓄锐,以期未来。” 侯不夜茶也喝了,故事也听了,想起明天五点还要接受老祖宗的训练,连忙收拾收拾,去休息了。 …… 次日五点,侯不夜收拾妥当,出门来到后院,狸花猫老祖宗已经蹲在桃树的枝丫上等着他了。 掠剩鬼非常自觉,找了个角落闭眼捂耳蹲在地上,看起来就像是个毛球,一副不看不听不说的样子。 老祖宗对其毫不在意,一上来便直接传授了侯不夜一套呼吸吐纳之法。 老祖宗的吐纳之法与侯不夜在网上翻到的所谓道书不同,但却和掠剩鬼交给的他的通过呼吸传导灵气的方法有些类似,侯不夜上手很快,只两个小时便能借助呼吸吐纳零星搬运体内的灵气。 具体反应便是,他能再次感受到丹田的暖流,随着他的呼吸偶有离开丹田的征兆。 老祖宗虽然表扬了侯不夜的悟性,但却指出,呼吸吐纳之法只能帮助侯不夜寻找气感,却已经没有实际功效,天地已经没有灵气,吐纳引灵气入体之术便是屠龙之术罢了。 随后老祖宗才给出了教学的要点,一套无名的引气循环锻体的法决。 这对刚找到气感的侯不夜来说就有些难了,连续尝试也不能将丹田中的热流按照法决的指引流转全身。 临了,老祖宗又教给侯不夜一套法决,让他先背下来。说是自己最近有事,最近抽不出时间指点侯不夜了。 让他自行饮茶补充灵气,尝试用第一套法决搬运灵气运转周身,如果能成功连续搬运十二个周天,再尝试联系第二套法决。 交代完毕,老祖宗就急匆匆走了。 18 引荐 老祖宗一走,侯不夜立即找来手机联系父亲,将老祖宗教自己道法的事情告知。 父子乐呵一阵,挂上电话,侯不夜又想起要将这两天发生的事情告诉六叔,可惜六叔不接电话,正想给他发消息留言,侯不夜发现聊天软件里卢悦月已经给自己发了好几条消息,还有未接连线。 一看时间,已经中午十二点了,果然是修炼不知日月,怪不得人家姑娘急了。 侯不夜:“歪!你到哪了?” 卢悦月:“文庙东街啊,八号在哪?找了好几圈了!” 侯不夜:“等下我来接你!” 一出茶馆大门,侯不夜就看到了卢悦月四处张望的身影,卢悦月也看见了侯不夜。 见面之后,卢悦月自然是抱怨一通这茶馆怎么如此难找,不过跟随侯不夜穿过垂花门之后,卢悦月的嘴巴就合不拢了。 “这可是寸土寸金的文庙哎!这么大一间院子!侯不夜你真是土豪!” 侯不夜连忙解释道:“这不是我家,是我叔叔家,也是他的茶馆,我现在就是个看店的店员。” “茶馆的门头太不明显了,我知道地方都找了半天才找到,顾客哪有这个耐心啊,这又是后巷,远离主干道,怪不得一个客人都没有……”卢悦月开始挑剔起来。 侯不夜带着卢悦月来到西厢房,安排她坐下,说道:“你都看到了,我父母让我暑假勤工俭学,光靠这茶馆的收入,我都养不活自己……” 卢悦月在茶桌上看了一圈,没发现菜单,于是问道:“侯不夜,茶馆的菜单呢?我看看这种私人会所的装修,一杯茶要卖多少钱,随便来几个客人都够你吃饭了吧。先声明哦,我帮你忙,不过喝茶肯定是不给钱的!” 侯不夜这才反应过来,他来了三天了,连茶馆的茶怎么卖得都不知道。 翻了半天才在工作手册的最后看到一行字:“相遇是缘,入店客人,喝茶随意,茶资随意。” 放下手册,侯不夜茫然说道:“我叔说,没价格表,让客人随意给!” 卢悦月险些笑喷了,从随身的小坤包里掏出一张红票子拍在桌上,“好!那我也不欺负你了,这是茶钱,来壶好茶!” 侯不夜飞快将红票子收入口袋,满脸堆笑说道:“来嘞!客官你稍等!” 泡上一壶祁门红茶,侯不夜和卢悦月隔着茶台相对而坐,红亮的茶汤入杯,卢悦月捧起彩陶小杯,嗅着茶香一饮入喉,稍倾长出一口气,睁开美目盯着侯不夜:“我觉得我钱给少了,这茶……香气和味道都是我从来没接触过的,实在是太好喝了。不过……我是不会加钱了,哈哈!” 侯不夜也进入了正题,说道:“不加钱也无所谓,请你来,也不光是喝茶的,主要是想请你帮个忙!” 卢悦月笑盈盈地说道:“帮你打广告拉客人么?虽然我的小破站粉丝多,不过能喝得起这种高档茶的应该不多哦!” 一来就听侯不夜哭穷的话,对此她是一个字都不信的,掌握了炁的武夫,怎么可能缺钱!否则怎么可能练武?每天消耗的打熬筋骨的药材和大量的食材,就不是普通家庭能够负担的,更何况坐拥这么大一个院子,弄点钱还不是轻轻松松。 侯不夜却摆摆手说道:“自然不是打广告,我就怕客人都找不到这里,而且按照我叔叔的规矩卖茶,客人多了可能会把这茶馆亏破产。” 卢悦月笑问:“那你想要我怎么帮你啊?” 侯不夜将茶盏满上,故作高深地说道:“那我就明人不说暗话,你知道我是临安来的,对金陵不太熟悉,有些事情需要本地人帮忙引荐的。 我知道你是练家子,我也学了点粗浅功夫,想要凭自己的本事挣点钱,就是苦于没有门路。” 卢悦月惊得小嘴微张,她怎么也没想到侯不夜一下就挑明了双方武者的身份,只是侯不夜具体想要做什么,她还是没听懂。 见卢悦月表情惊讶,但却眼睛茫然,看起来思绪纷繁,侯不夜明白她还没理解自己的话,便解释道:“我听人说,金陵有一种拳台,能让武者上场比试的,还有钱拿。” 卢悦月这才明白侯不夜指的是什么,急忙摆手说道:“侯不夜!你缺钱我可以借给你,那种事你可千万别碰!” 这就是掠剩鬼给侯不夜出的主意! 大概在二十年前,掠剩鬼运气爆棚,遇上了一个武夫,并且成功附身。 这武夫不仅钱多得没数,而且还经常逸散一点炁,让掠剩鬼赚得盆满钵满,功德和炁双丰收。 在附身那位武夫的时间里,掠剩鬼也终于弄明白了那位武夫到底是如何挣钱的了,于是想要在侯不夜身上复制当年的辉煌。 其实说起来很简单,当年那位武夫就在金陵城的地下拳台打黑拳,一场比赛下来算上获胜的奖金和拳台的分成,武者能赚十多万,那时候十多万足够在金陵郊区买一套房子了,或者市区的首付也够了。 在掠剩鬼看来,那些参赛的武者的水平也高不到哪去。侯不夜都是要修道的人了,跟着老祖宗练几天之后,打几个武夫那是妥妥小意思,到时候几十万还不是手到擒来的事情。更何况他也有一些武夫手段,配合侯不夜体内的灵气,想要取胜并不难。 而且即便老祖宗知道了,掠剩鬼也不怕,他揣摩过这种大家族长辈的心思,他们愿意看到后辈被适当的磨勘,不经历风雨怎能见彩虹,他不仅无过,还有功呢! 而卢悦月然是武道中人,对于这种地下拳赛应该也是有所了解的,即便不知道,家中还有长辈啊,而且金陵的武道圈子不大,大家应该都相互认识的。 实在不行牵个线搭个桥,找到当年掠剩鬼附身的那个武者,由他出面介绍,自然也能让侯不夜混入拳赛的圈子。 他都想好了,用当年附身那个武夫之时探听到的几个小秘密来“说服”他帮忙引路,却万万没想到,刚迈出第一步,就遇到了困难,卢悦月的反应竟然如此激烈! 借钱?借来的钱又不是侯不夜的,不能算功德! 19 文殊会 侯不夜托着腮,满脸认真和期冀,把卢悦月看得俏脸绯红,慌忙说道:“你要借多少么?我的零花钱也不多的,不过看在小佟和杨珂的面子上,借个几万块还是……” 谁要借钱啊! 小富婆……我们的友情怎么能用金钱衡量! 侯不夜正气凌然地说道:“其实钱不钱不是关键,只是我特别好奇,想见识一下金陵的武道高手们,参加拳赛是个很好的机会。” 卢悦月明白了侯不夜的想法,也只得严肃解释道:“我不知道你是如何得知文殊会的消息的,不过那个人一定没有警告过你,文殊会帮人,一旦沾上就很难甩掉。” 侯不夜瞥了一眼桌角的掠剩鬼,掠剩鬼则两手一瘫耸肩表示自己也不清楚。 卢悦月继续说道:“你是外地人,对金陵的武道界了解不多也很正常,我简单和你解释一下。 正派么,金陵和全国都一样,都是听武协的。对于武协,你是练阳炁功夫的,自然和他们打过交道。 正派以外么,金陵便是以文殊会为尊的。不是说文殊会就是坏人,他们倒也不是专做坏事,都是有正经身份的人。只不过一旦有机会,他们便可能做出一些规矩以外的事情来。 说白了,这些人对政府和法律没有敬畏之心。 像你这样没有什么根脚的外地人,很容易被他们拿捏住把柄,成为他们做坏事的工具。 哎呀,我也不是故意要调查你的么,遇到一个修出炁的武者,总要在意一些的么…… 对了,你应该不是武术世家出身的吧?反正我爹是不知道临安的侯氏。” 侯不夜很想纠正卢悦月的话,他那里是练阳炁的啊,拜托调查也请专业一点…… “嘿嘿,说得没错,我确实不是什么武术世家的……”不想谈自己,侯不夜马上转移话题,问道:“这么说来,那个拳赛是文殊会举办的喽?” “没错,名头是新金陵搏击爱好者交流会,实际上不定期举办黑拳赛。” 掠剩鬼点点头,确认了卢悦月所说的内容,所谓新金陵搏击爱好者交流会,正是他当年附身的武者参加的组织,地下拳赛也是他们举办的。 侯不夜追问道:“那月月同学,你知不知道金陵武术界有一位叫高钊的八门拳高手?” 卢悦月两眼茫然回答不知道。 侯不夜悄悄和掠剩鬼做了个眼神交流,又提出来想要去参观一次文殊会的拳赛。 卢悦月咬紧嘴唇,犹豫了许久才答应了侯不夜的请求,“跟你说呦,我家是不让我接触那些人的。文殊会的拳赛也是不开放的,想要参观必须要获得邀请才行的,我可以托人帮我们弄到邀请,只不过……” 侯不夜抱拳说道:“多谢卢女侠相助之恩,在下没齿难忘!” “空口白牙的感谢话,我可不要!你要来和我一起录视频!跑酷的!”卢悦月一脸得意。 侯不夜觉得只要能够参观拳赛,便有机会和举办拳赛的人接触,然后再判断一下是否可以参加,卢悦月的表现不过是小女生对未知事务先入为主的排斥,掠剩鬼之前附身的武者不就从地下拳赛中挣到了不少钱,好像还全身而退了。 侯不夜最后还是答应了卢悦月的条件,时刻准备接受她的召唤。 卢悦月追问侯不夜的师承和擅长的功夫,都被侯不夜含糊其辞给绕开了,惹得小姑娘撸起袖子准备和他做上一场。 然而卢悦月一起身,便觉得身体有些不适,虽然头脑清明,但是全身却像是刚跑过半程马拉松,虽然疲惫却又觉得还有许多的力量能够挥霍。 姑娘的小心思第一时间便以为是侯不夜在茶里加了料,但是搬运身体血气,产生“炁”,再游走全身窍穴。 自然通透! 不仅没有身体被麻痹之后的阻滞感,反而觉得行功之后更加得神清气爽、气力充沛。 而且一直保持清醒的头脑,让卢悦月打消被下药的顾虑,回头想来,可能是自己今天早上练功有所进境的结果吧。 但不管怎么样,卢悦月的身体状况是没法和侯不夜搭手对练一番了,于是索性告辞离开,回家仔细调理身子去了。 送走卢悦月,侯不夜虽然对卢悦月忽然告辞有些困惑,但是他的注意力很快就转到和掠剩鬼讨论刚打探到的消息上了。 当初掠剩鬼附身的武夫,叫做高钊,西北人,三十来岁,练的是八门拳中比较刚猛的关西拳,这也正是掠剩鬼打算教给侯不夜的功夫。 在掠剩鬼看来,对于武夫的功夫,全部可以套用断水流大师兄的话:“不要误会,我不是针对你,我是说在座各位都是垃圾。” 要知道武夫们需要“炁”来施展的功夫,来源其实都是修行者的炼体法门,全部都能换做用灵气来施展的。 武夫不过是用血气产生的“炁”来模拟灵气,同样的行功方式,换成真正的灵气,威力完全不可同日而语。 先秦杂记中有记载,梁王得一宝剑,力士持此剑可断大鼎的一足。梁王大悦欲重赏力士,一鹤发童颜的瘦弱老者飘然而至,得知情况后,取来艾草一株,以气劲包裹,金光满堂,随意挥动,柔软的艾草竟然将大鼎切为数块。 抛开故事真假和老者的实际水平不提,单从老者的以气化剑的本事就甩出武夫几条街了。 “炁”离体后是看不见的。 而且修气之人,除了引气炼体之外,还能够用气来施展术法,发个火球、刮个风甚至还能引天雷攻敌。 所以有记载说:上古时期,修士统治天下的时候,武夫只不过是修士的仆役,天分无法修气,才不得不用血气来模拟灵气。 不过后来天地大变,灵气稀少,修气的法门渐渐失传,倒是这些武夫功夫,由于可以用自身血气转化的“炁”来催动,反而流传了下来。 回到掠剩鬼这里,他认为只要侯不夜学会了关西拳的要义,用他喝茶积攒下来的灵气驱动,打那些武夫还不是一拳一个小朋友! 没灵气了?喝茶啊! 想要赢,实在是太简单了! 唯一的问题是,侯不夜现在能调用灵气了吗? 20 一拳 这个问题,侯不夜也想问。 不得已,侯不夜还是向掠剩鬼简单说明今天老祖宗都教了他什么东西。 第一套法决,是叫做“食气法”的呼吸吐纳功法,可以纳灵气入体。这个法决侯不夜学的非常快,甚至可以在平时的呼吸间都在不自觉地使用“食气法”的呼吸方式。 而第二套法决,被称为“行气诀”,便是搬运丹田中储藏的灵气流转全身的法门,也是老祖宗特意叮嘱侯不夜努力修炼的内容,只有能够连续行功十二个周天,才能修习第三个法决。 至于第三个法决的存在,侯不夜却没告诉掠剩鬼,哪怕侯不夜还是少年心性,却也知道遇事需留一手的道理,更何况他和掠剩鬼本就是相互合作,互相利用的关系,一旦附身解除,便会各走各路。 得知是“食气法”和“行气诀”,掠剩鬼不免有些失望,两者都不是战斗用的法门。 掠剩鬼虽然有一些见识,但是对纳气行气这一套修行者的玩意一窍不通,听了侯不夜的解释,依然不知道所谓“行气诀”能否帮助侯不夜尽快掌握“关西拳”。 别看掠剩鬼对灵气和“炁”都有需求,而且来者不拒,但是他们精怪使用的却是“念”转化的能量,灵气和“炁”对于鬼灵精怪来说是大补之物,却不是日常所需的一日三餐,维持生计还是要依靠“念”,具体到掠剩鬼就是功德。 功德怎么来?从宿主手里“偷”钱,捐掉之后化为功德,如果不走“偷”这个流程,捐出去的钱就无法转为“念”,掠剩鬼也就得不到任何好处。 掠剩鬼天生就会许多小法术,可以利用这些法术从附身的宿主手里“偷”钱,但是却学不会其他的术法。 冥冥之中掠剩鬼知道,只有吸收了足够多的“炁”或者灵气,才能让自己的生命层次有所提升,也许迈出了下一步,他就不再是附身偷钱的掠剩鬼了。 将会变成了什么?他也不知道。 所以之前掠剩鬼对侯不夜说,他多喝点茶也许就会晋升,纯粹是忽悠侯不夜的话,只是为了多混几口蕴含灵气的茶汤。 现在的情况,老祖宗教的东西不支持实战,掠剩鬼只得倾囊相授“关西拳”,卢悦月答应牵线搭桥,和文殊会接触上,就能找到让侯不夜登上擂台的方法,只要能让侯不夜赚到钱,他掠剩鬼就有机会“偷钱”,功德也就来了。 “关西拳”的精髓其实就是调用体内“炁”,穿过体内大小十八个窍穴,在这个行功的过程中,炁的威力被放大,然后随着拳劲击出。 虽然是一拳,但却涵盖了两个维度,一方面是身体控制,该用什么样的姿势出拳,如何发力,如何调用全身的肌肉配合;另一个方面便是“炁”如何游走,是通过什么顺序走过十八个窍穴的,每个窍穴需如何运转才能将“炁”的能量发挥到最大。 对于第一个方面,掠剩鬼是一窍不通的,他只知道关西拳施展的时候,“炁”该如何在体内运转,那是他观察高钊出拳偷学的! 所以其实掠剩鬼传授的“关西拳”是仅有“拳意”却没有招式拳架的。 侯不夜已经惊呆了! 掠剩鬼之前信誓旦旦地说能将他教成金陵第一高手,原来是是想借老祖宗光,他自己肚子里的货也就只有一套关西拳的行“炁”方式。 然而此事的侯不夜,高手也装过了,想要参加拳赛的大话也说出去了,回想起来,真不应该过于轻信掠剩鬼的“鬼话”。 地下拳赛?我侯不夜想多了,打扰打扰…… 发现了侯不夜的正在失落,掠剩鬼不愧是人老成精,立即出言安慰:“别担心,虽然咱们不会那些花里胡哨的套路和拳法,但是你听说过有一句话吗? 一力降十会! 不管对手如何,我们都是一拳轰过去,直接揍趴下! 你放心,只要你能够将丹田内的灵气按照关西拳的行功路线流转完毕,一拳打出,全金陵都没人能接得住你这一拳!” 侯不夜依然有些将信将疑,掠剩鬼只得再添上一把柴,说道: “当年老夫附身的高钊,他在地下拳坛中有个外号,叫‘程咬金’! 只有起错的名字,却没有叫错的外号,这外号说得就是他只有‘三板斧’,其实就是动用‘炁’的三拳罢了。但是他就是靠这三拳,就能在金陵的地下拳坛呼风唤雨,称王称霸!更何况你掌握的是比‘炁’更为厉害的‘灵气’呢!” 侯不夜听到这里,也有了兴趣,问道:“能有多厉害?” 这么问就让掠剩鬼有些为难了,如何量化一拳多大威力,还真是一个难题啊! 所以啊,数字还真是个好东西,八级的再牛逼,也没七级的厉害,然后七、八级的都要在五级大佬面前叫爸爸。 但是掠剩鬼不愧是曾经考上举人的学霸,眼珠一转,就有了主意。 “来,来,老夫用形象一点的方法,来帮你理解一下,如果用灵气来使用关西拳,大概是什么威力。 三国读过吧?比如一个普通人,没有专门训练过,那么在战场上他就只是一个小兵!” 侯不夜点头,三国自然也是读过的,这个比喻也很好理解。 “专门练过武艺或者搏击的普通人,不管他是拳王也好,还是MMA冠军也罢,只要没练出‘炁’,都算是战阵上的普通校官。” 侯不夜感慨掠剩鬼果然是与时俱进的“好学鬼”连MMA都知道。 “那么关键点就来了,掌握炁的武者,才能成为三国中有名有姓的武将。” 侯不夜随着掠剩鬼的话展开了想象,开着无双的武将在小兵群中“割草”,不由得兴奋地抖动了一下。 我侯不夜也能堪比三国武将了! “下面就说说高钊是什么情况了,据老夫观察呢,可以把高钊比作袁绍麾下大将潘凤,在河北地界还算是有些名头。” 潘凤?侯不夜觉得自己还没看透三国,竟然不熟悉此人。 “那么我要是掌握了关西拳的话呢?” 侯不夜迫不及待问道。 掠剩鬼捋着稀疏的胡须,说道:“你要是掌握了关西拳,在你出拳的那一刹那,你就是武帝关二爷!温酒斩华雄!” 侯不夜闻言,兴奋地一拍大腿,想起河北大将潘凤也是被华雄一刀了结的, “好!” “但是……”掠剩鬼话锋一转,说道:“充满灵气的一拳打不中,或者你体内的灵气耗尽,你便只是一个无名无姓的小将官!” 一拳关二爷! 这个设定让侯不夜哭笑不得! 21 行气诀 侯不夜很难想象自己快乐的打工生涯,竟然变成苦修的日子。 早上五点就需要起床,在小院中练习行气诀,为行气一个周天循环和自己较劲。 此时的侯不夜无法内视自身,否则的话,将会在自己的丹田中看到一丝紫色的气线,就像线香点燃后冒出的那一缕青烟。 灵动却细弱。 一股外力在扯着气线的顶端,拉着它离开原本自在盘旋的丹田,然而气线非常脆弱,外力略微操控不稳,便扯断了气线。 紫色的气便向受惊的小动物一般快速钻回自己的巢穴,盘踞回丹田。 无形的外力只得重新开始,拖着气线再次上路。 不断的崩断重组,让气线变得比刚开始纤细了一些。但是也终于能够钻出丹田,在经脉中游走一小段路了。 不过新的困难很快就出现了,气线游走之时,会遇到一些比经脉略大的空间,进入其中之后,气线会像贪玩的顽童,赖在其间不想出去。此时一旦牵引停滞,或者气线断掉,紫色的气线便会再度退回丹田,而且又会虚弱一分。 侯不夜和这根虚无缥缈的气线奋斗了两个小时,直到天光大亮,门外传来一阵敲门声。 随手抹去脸上的汗水,侯不夜不顾全身都被汗水湿透了,坦然走向前院去开门,至于现在自己什么形象,侯不夜实在懒得考虑。 口袋比脸还干净,没钱我都不怕,还怕邋邋遢遢见人吗? 打开茶馆大门,发现门外之人竟然是木妍,白衬衫的下摆在腰间打了个结,手上提着一个小保温袋,伸平了胳膊将保温袋递给侯不夜。 “喏,你的早饭和中饭。” 侯不夜接过袋子,发现分量竟然不轻,这丫头是把我当猪养么? 等等!重点不是这个吧? 侯不夜脸红窘迫,面对笑成弯月的眼睛,心中想好了许多话,说出口的却只有谢谢。 反而是木妍一反平时害羞的样子,竟然伸手捏了捏侯不夜的左臂,“呦,你果然在锻炼啊!看来我多准备一些食物是对的,锻炼累了就要多吃一点!” “不是,阿妍,咱们不是说一起做晚饭吗?这是?”侯不夜晃悠着手里的保温袋。 木妍一边倒着跳下台阶,一边说道:“昨天说好的啊,我管你一日三餐啊!我要去上班的,所以早饭和午饭就帮你准备盒饭喽。不说了,我走了,快迟到了!等我下班见……” 小白鞋欢快地踏在青石地面上,走向白墙青瓦的巷口。 侯不夜伸着脖子张望,直到倩影消失不见。 “小猴子,欲速则不达哦,不要猴急猴急的!” “汪汪汪!” 侯不夜扭头一看,正是前些天帮他指路的老者站在窄巷另一端,脚下围绕着他的迷你八哥犬。 老爷子这是指导我怎么追妹子么! 您老年轻那时候还是包办婚姻吧? 心中腹诽,依然礼貌打招呼,“咳咳,老爷爷早,遛狗啊!” “汪汪!”狗子答应得倒是欢快。 老者背着手转身离开,却说着奇怪的话:“水到渠成,非由车戽,最忌无因而至,突如其来。” 老者离开,只留下侯不夜一脸茫然。 算了,回去喝点茶,补充一下灵气! …… 木妍加量的便当,果然帮了侯不夜大忙,运行行气诀之后,哪怕大量喝茶,也不能缓解侯不夜的饥饿感,真的只有大量进食才能填补身体的空虚。 到了晚上,木妍准时下班,带着买好的菜前来茶馆。 两人做饭,吃饭,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各自的话题。 五天后,茶馆,晚饭。 “跟你说哦,可好笑了……我们护长要求我们天天检查患者是不是有压疮,还要拍照记录……” “拍照吗?怎么好笑了?” “噗呲……昨天小刘的男朋友翻了她的手机……哈哈哈!” “翻手机?怎么能翻别人的手机呢,哪怕是女朋友的……” “哈哈……那才不是重点呢!重点是……哈哈哈,打开相册,满屏幕的的屁股!……嗯嗯,就是拍患者的屁股啊,记录有没有压疮……哈哈哈,小刘的男朋友都傻了……” “哦……嘿嘿……挺好玩……” 侯不夜有些心不在焉,他很想告诉木妍,今天他终于可以把行气诀运转一个周天了,很可惜这些话没法对一个修行圈子意外的人说。 其实侯不夜的所谓修行圈子并不大,只有老祖宗和掠剩鬼,老祖宗不知道去哪了,掠剩鬼对灵气修行一知半解,总是喜欢说一些话本传说故事。 喜悦无人分享,把侯不夜憋得难受! “对了,阿妍……”侯不夜放下碗。 木妍举着喝汤的小勺子,柳眉微挑,等着侯不夜后面的话。 侯不夜在桌下掐了自己的大腿,挺直身体,说道:“那个,阿妍,明天你是不是休息啊?” “嗯!”木妍点点头。 “明天我和朋友约好去浦口玩,不知道你有时间一起去吗?” “浦口?跑那么远干嘛啊?” “那边有个停工的汽车工厂,他们想去录一个视频,哦,我也要出镜的……” “真的么?废屋探险?还是唱跳视频?啧啧……你要是收拾收拾,出个道也不是不可能了……” 没错,侯不夜答应卢悦月的邀请,明天和她一起拍视频,滑板+跑酷……也不知道为什么卢悦月这么执着于如此混搭。 但是为了能够让卢悦月带自己去参观文殊会的拳赛,侯不夜也只好乖乖配合。 至于约木妍一同前往,大概是侯不夜听说杨珂和佟安娜也会一起去,觉得如果木妍能够一同前往的话,至少不会介意吃点狗粮。 不对!其实侯不夜就是想要和某人待在一起吧…… “好啊……”木妍一边埋头吃东西,一边含糊说道,“浦口有点远,坐我车去吧,我开车。” …… 半小时后。 木妍躺在自己的小床上举着手机。 【木妍:师傅,不夜练功出问题了,体内的炁疏导不出来,你要不要问问老祖宗怎么办啊?】 【凰:还是等我们回来吧,我也不知道老祖宗教了他什么,现在老祖宗很生气,为师过得也是小心翼翼的。】 22 再见无面女 嘟嘟嘟嘟嘟…… 粉红色的MiniJCW钻出应天大街隧道之后,也许是为了发泄一番被堵在隧道中的郁闷心情,油门到底,在车道上一骑绝尘。 侯不夜蜷缩在副驾,紧紧抓住把手,伸长了脖子盯着路面,汗如雨下。 小车终于抵达了目的地,穿过无人把守的大门,进入了厂区。侯不夜摇下窗户四处张望,寻着吵闹得音乐声来到一座废弃的厂房前。 车门推开,热裤大长腿探出,木妍从驾驶座上下来,神清气爽。 侯不夜则揉着脖子从另一边下车,坐车比开车还累,也是没谁了。 进入厂房,侯不夜发现除了卢悦月之外,还有七八个不认识的年轻男女,从脚上的滑板和身上的嘻哈装束也能看出他们和卢悦月一样是板仔板妹。 门口出现了一对俊男靓女,正在热烈讨论的年轻人齐刷刷看向来人。 “卢悦月!”侯不夜挥手。 “月月,你朋友?”浑身彩色像个糖果的姑娘,询问卢悦月。 “侯不夜!你来了啊!额……这位是?”竖起高马尾的卢悦月甩着头发跑了过来。 侯不夜把木妍拉到身边,说道:“这是我邻居,木妍,是她送我过来的,一块来玩玩呗。” 卢悦月扫了一眼木妍的马丁靴,故意问道:“小姐姐,你会玩板儿么?不夜有没有告诉你,我们拍摄的主题啊?哎呀,小姐姐你不会是玩跑酷的吧,正好来帮我们一起设计一下动作……” 木妍反手推了一下侯不夜的腰,说道:“小侯哥哥,都怪你搞得神秘兮兮的,我还以为你真是来表演唱跳的呢!” 又转向卢悦月,展颜微笑:“跑酷啊?我也……会啊……” 卢悦月笑脸僵硬,只好借故带着两人去看场地,同时把自己构思的画面讲给侯不夜。 侯不夜询问卢悦月:“杨珂呢?他们不是也来的吗?” “应该在路上吧。” 卢悦月指着几个木头搭建的U型板和斜坡说道:“你看,这些都是我们这几天自己安装的……” 又指着U型坡面倚靠的一面墙和几间没有完全拆除的房子,有少年正用彩色喷灌装饰墙面。 “这些是厂房内的办公室和休息室,还有这些残留的柱子和横梁,他们原本只是我们拍摄的背景。不过我看到油管上有老外把跑酷和滑板结合起来,非常酷!所以也想试试,只是我们这里没有人擅长跑酷,所以才请你来啊。分段拍摄,最后剪辑到一起,效果一定不错的。” 侯不夜仔细观察这些残垣断壁,脑海中立即浮现了一个人影在飞扑出破窗,在两堵矮墙之间左右横跳,借势攀上屋顶,空翻越过水泥桩,抓住钢索从一个屋顶挡到另一个屋顶,沿着柱子跃上横梁,在只剩下钢筋的横梁上翻滚,最后从塌掉一半的墙上跳下,稳稳落到摆放在U形斜坡顶端的滑板上,再顺着斜坡滑下。 侯不夜不明白为什么自己的脑袋里会突然出现这么一套动作,但是他将这套动作描述给大家的时候,都得到了一致的称赞。 唯一的问题就是,许多动作太难了,大家怀疑没有人能做到。 负责拍摄的叫阿文的男生说道:“想法很好,做不到也白搭,不能一镜到底,分镜头拍摄的话,粉丝就会觉得很假,月月你知道的,小破站的粉丝别的不会,喷人都是一把好手。” 侯不夜其实对自己能否做到也没有信心,几个腾越的高度都是他从来没试过的,很有可能跳不过去。 不过有人质疑,反倒激起了侯不夜的斗志。 说来就来,侯不夜撸起袖子就开始,阿文也扛着相机跟着拍摄。 跑到一半,侯不夜就发现,自己的弹跳力和爆发比以前都有所提高,脑海里的那一套动作,他完全都能做到。 所以,之前的画面都是预演? 不过侯不夜却并不惊讶,怎么说也是修炼的人了,不提高进步还修什么啊! 从墙头跳上滑板,侯不夜一套动作行云流水,在大家的掌声中脚踩滑板站在U型坡顶,环顾四周俾睨天下…… 欢呼雀跃的卢悦月,微微点头的木妍,咦,杨珂这小子来了啊,他身边的是小佟吧…… 看到小佟的时候,侯不夜目光忽然停滞,身体不由自主地向后仰去,可惜他脚下的是滑板,这一仰,滑板向前,毫无准备的侯不夜连人带板从两米多高的U型板顶端摔了下来。 落地之后,侯不夜像没事的人一样从地上跳起,使劲揉着自己的眼睛。 木妍第一个跑到侯不夜身边,拉开他的手,把脸贴上来仔细检查侯不夜的眼睛。 “我,没事,没事……”侯不夜避开木妍吐气如兰的嘴唇,定睛望正在赶来的杨珂和他女朋友佟安娜。 这次侯不夜终于确定自己没有看错了,佟安娜的脸…… 没有五官! 真的!没有五官! 侯不夜借口需要休息,坐到了一边,借着系鞋带的机会低声问脚下的掠剩鬼:“又是无面,你看到了吧?” 掠剩鬼从侯不夜的腿后面露出头来,答道:“是精怪的气息……没错!” “什么精怪?什么法术?” “老夫不知……” 要你有何用! 侯不夜想了想,先安抚了在一旁紧张自己的木妍,又去把杨珂给叫到厂房门口。 “老杨,这几天忙啥呢?”侯不夜开始套话。 “嗨,能忙啥啊!特么天天跑医院!” “跑医院干嘛?” “咦?你没注意小佟的脸啊?” “没……”侯不夜心中一紧。 “哼,我就说整来整去没球用吧!”杨珂掏出烟点上,递了一根给侯不夜。 “整啥了?” “脸呗!特么全动过了,哎,我还真是服了,现在这技术,隔天就拆线了,根本就看不出来动刀了!” “你说小佟整容了?” “是啊,那天吃火锅的时候,不是遇到了我们一个高中同学沈萍么? 然后这娘们就不对劲了,天天跟我闹着要整容,开个眼角,垫个鼻子,收个下巴什么的,弄得我烦死了! 本来我不同意的,长得好好的,非要动什么刀! 结果这娘们不知道去哪打听到了沈萍是在那个医院整容的,说什么微整容,三天就好那种。 后来我熬不过,就陪她去了,然后就是你看到了的……” 呵呵,你绝对想不到我看到了什么。 23 烤鸭 “哥们,哥们……啊,不,侯哥……” 有些微胖的阿文抱着长镜头的数码相机跑了过来。 “侯哥,要不咱再过一条呗……” 侯不夜也觉得自己最后从U型板上掉下来算是一大败笔,重拍是自然的。 “要不别放滑板了,我不会玩……” “侯哥,您跳到滑板上站稳,这条就算结束了,后面的镜头我换月月姐……这个问题不在那儿,问题是刚才我机器有点故障,没拍好。” 侯不夜提出看看刚才的录像。 阿文也不含糊,腰一扭,另一部数码相机就从他后腰滑到了肚子,打开播放,侯不夜和杨珂都挤在小屏幕前观看。 “侯哥,你看这,您腿上曝光过度了,都虚了,还有这……这……后期处理不了,只能重拍……” 侯不夜一回忆,跑酷的时候,掠剩鬼按照习惯趴在侯不夜的小腿上,也许这连续曝光过度就是掠剩鬼的缘故。 “好,等会我来重拍。”侯不夜打发走了阿文,又对杨珂说道:“老杨,你先去陪小佟吧,我在这厂子里走走。对了,烟给我,我没带……” “我草,你小子不是想找地方拉屎吧!给给……快去吧!”杨珂将半包华子和火机塞到侯不夜手里,转身进了厂房。 侯不夜绕了一圈,找到一个没人的地方,在台阶上坐下,点上烟,递给同样坐在地上的掠剩鬼。 掠剩鬼接过烟,狠狠吸了一口,“等会老夫离你远点就是了,不会再让他们拍到的。” 侯不夜又给自己点了一根说道:“这是小事,小佟的事你怎么看?” “老夫怎么看?你还是不要招惹此事为妙。” “为什么?那是我朋友……” 老祖宗曾经说过,只有假面术和障眼法的代价才是最低的。 现在的侯不夜对精怪和法术也有了一定的理解,不管是障眼法还是假面术都应该是小佟自己施展的,亦或者有会这些法术的精魅附身在她身上,才能施展。而小佟并没有被附身,并且还以为只是做了一个微整容。 老祖宗说其他法术的代价很大,精怪不会白白为小佟施法,所以答案很明显,小佟是在不知情的情况下被施法的,并且不知道自己付出了什么代价。 掠剩鬼说道:“为何?因为这件事只有两个结果,要么对方你惹不起,要么你根本就没必要参合进去! 你还不明白鬼灵精怪到底是什么。 鬼灵都是念体,无实质,普通人类看不见。 鬼,这些家伙没有灵智,怨念又深,很可能生来便有异能会法术,天生就有夺取能量的欲望,胃口特别好,什么属性的能量都能吃。 灵,大多是人和兽死后所化,有灵智,无异能,一般都会因为自身的能量耗尽而消散。 精魅,可虚可实,大多是鬼产生了灵智或者灵产生了异能而成。老夫最怕的也是作为同类的精魅,因为不知道对方的异能和目的,一不小心就会着了道,要知道有的精魅是专门以吞噬其他鬼灵精怪为生的。 怪,是天生异种的人或者兽,其中一部分能够用念来操控异能。 鬼灵精怪的异能,千奇百怪,你有办法抵御?连老夫自己遇到同类都要先退避三舍,弄清楚对方身份和根脚才会决定如何应对。 说回来你朋友的情况,很明显是有精怪在用异能作祟。她不是想要整容的么,本来就准备付出代价去做的这件事的。这么算来,那就是你情我愿的生意,你朋友虽然被施法换了脸,但是她自己乐意啊。 人家自己都乐意,你管什么闲事啊?” 侯不夜深吸一口烟,“如果,我是说如果,小佟是被骗了呢?” 掠剩鬼丢掉手里还剩下的半根烟,“怎么能算骗?那……那也……精怪手段的一部分,有些事怎么好直说呢,再说了,她要是不想变漂亮,又怎么会……上当?” 侯不夜觉得此事根本没法和掠剩鬼讨论,这家伙自己就是精魅,还问都不问就附上了自己,而且还偷自己的钱。 在精魅看来正常的操作,对人来说就不是那么舒适了。 侯不夜也扔掉了烟头,红色光点划着弧线落在水泥地上。 掠剩鬼感觉到了侯不夜的不满,连忙补充道:“这事你千万别参与进去,你根本不知道那个精怪会做什么,也许他的异能不止帮女人变脸! 而你贸然出现在任何鬼灵精怪的面前,都是一个错误! 前些日子老夫刚附身你的时候,你体内的‘炁’很少,除了老夫这种不争气的,有点本事的鬼灵精怪都看不上你。现在呢,你体内灵气的气息根本遮掩不住,要知道‘炁’和灵气的差别就像是素鸭和烤鸭,都能吃,也都能吃饱,味道差距也不大,但是……让你选,你选哪个?” “烤鸭!” “咦,你想吃烤鸭啊?”身后传来木妍的声音。 侯不夜身体向后仰,两肘撑地,仰头向后看,阳光从女孩身后照过来,晃得他睁不开眼睛。 “饿了?”木妍在侯不夜身旁坐下,掠剩鬼悄悄躲到角落。 “没有,我在想事情。”侯不夜答道。 “在想什么?” 侯不夜依然仰着头微眯着眼直视阳光。 “问你个问题……” “唔……”木妍也学着侯不夜的姿势看着太阳。 “如果……我是说如果,有一件事情,只有你有能力去解决,但是其实这件事和你的关系并不大,甚至于参与进去,还会有危险,你会怎么做?” 木妍闭上眼睛,“那天,在桃叶渡,我其实并没有信心能够救活那个男人,幸好有你帮忙……” 侯不夜其实已经知道了木妍的选择,她早就用实际行动展示了答案。 但是直到木妍亲自说出口,他才意识到,这是他等待的答案。 如果说命中注定小佟一定会去整容,在她毫不知情的情况下,付出了难以承受的代价。那也是小佟自己的命运。 只是现在的侯不夜和以往的侯不夜已经不同了。 以往的侯不夜只能在事后感慨一句:当初小佟要是不去整容就好了。 然后继续过自己的日子。 现在的侯不夜能够在事情变坏之前,做出一些改变,这是得到破妄之眼以前的侯不夜无法想象情形。 24 暗访 和木妍聊了几句,让侯不夜的心境豁然开朗了起来。 一下从地上弹起,说道:“谢谢,阿妍,我想明白了!” 木妍伸出一只手来,眼神在侯不夜和自己的手来回看了两眼,终于那个直男反应了过来,接过姑娘的小手将她拉了起来。 有点细腻,有点滑润。 “听你这意思,是要去行侠仗义了?” “行侠仗义?”侯不夜不解。 木妍解释:“你刚才问我的问题啊,不就是‘明知不可为却倾力而作为’,坚持自己的信念,不怕拼搏牺牲,不就是侠客精神么。” 又聊了一会,侯不夜借口要重拍一段视频,便回去了厂房内。 侯不夜简单想了一套流程,先打听出来小佟是在哪家医院做的整容,然后悄悄去摸排一番,如果找到了根源,便等老祖宗回来,将情况告诉老祖宗,请老祖宗帮忙。 打探情报很简单,杨柯两句话就把医院名字告诉了他,金陵艾美微整形治疗中心,连是哪个大夫动得手都搞清楚了。 只是后续上门摸排有些让侯不夜犯难了,他一大老爷们去整容中心?这不太好吧,再指明要去见人家大夫,不够隐蔽,万一那个大夫有问题的话…… 掠剩鬼的猥琐发育理论还是正确的,自己直接去太明显了,最好有个姑娘…… 侯不夜又想到了木妍,不过转念一想,不能让木妍陪自己去冒险! 掠剩鬼跟本就靠不住,不能指望。 正巧看到卢悦月正在坡道上做回旋转板,侯不夜计上心来,卢悦月不就是个姑娘吗!和小佟是好友,最关键还是个练家子。 小卢同学,要不要一起去行侠仗义一番啊? 没想到侯不夜只是提了一下自己怀疑小佟整容的医院有问题,都没说问题是啥,凭啥怀疑,卢悦月就连珠炮的地说道:“你也觉得啊,我也想知道到底是什么情况呢,这速度也太快了!不过要是没问题的话,我也想试试呢,我要是双眼皮的话……” “等等!卢同学,你好像就是双眼皮啊!” “贴的,懂么?贴的!” 妈妈说的对,漂亮女人都是爱骗人! 不过至少解决了同伴的问题。 拍完。 木妍提出回家,侯不夜见到小佟的“平板脸”也不自在,于是拒绝了聚餐的邀请,双双跳上小MiniJCW。 嘟嘟嘟……走了。 …… 也不知道是心境的变化,还是一回生二回就熟了。 第二天侯不夜运转行气诀,直接能转三个周天,那丝丝气线才断掉。 行气之后,神清气爽,耳聪目明,越发感到精力充沛了。 又过了两天,到了和卢悦月约定前去“暗访”整容医院的时候了,侯不夜一早收到木妍的便当,转头就将早饭和午饭两份都塞进肚子了。 多塞点没关系,剩了木妍又要担心是不是做的不对他胃口。 等会和卢悦月暗访之后,侯不夜自然要请人家吃饭的,连请客的钱他都提前准备好了,羊毛出在羊身上,直接从杨珂那里借了两百块。 关门落锁,悄悄离开茶馆,侯不夜找到一辆共享单车,掏出手机,一扫…… 【滴滴,你的押金不足】 换一家…… 【滴滴,你的押金还是不足】 二十分钟后,约定的地点。 卢悦月坐在路边停靠的车里吹着空调,扳下化妆镜再次检查自己的妆容,就见到一瘦高青年在非机动车道上一路跑了过来。 “侯不夜,这里……你怎么跑来的啊,早说我去接你了……上车!” 我被鬼偷了共享单车的押金,说了你敢信? 转个弯,小巧的GLC停进了整形医院的停车场。 卢悦月扎了蓬松的低马尾,浅蓝的碎花连衣裙,小凉鞋,挎着个巴掌大的小包,走在前面,侯不夜神色紧张地坠她身后半步远,这半步就是跟不上去。 掠剩鬼更是心惊胆战地挂在侯不夜的肩头,任何风吹草动都引得他用大眼睛仔细观察一番,心虚得像在做贼。 “小姐您好,请问有什么可以帮您吗?”接待的服务员热情地迎上卢悦月,略微鞠躬,问候道。 卢悦月转身拉上已经溜到两步远之外的侯不夜,“我们想来咨询一下。” “好的,二位请这边坐一下!” 玻璃隔断的小型洽谈室内,侯不夜坐在靠门口的位子,脑海里闪过一组画面,一个红色的人影在一群蓝色人影的围追堵截下,借助圆形接待岛的阻隔,越过蓝色人影们的头顶,一个滑铲冲出大门。 这也怪不得侯不夜想跑了,进了整形医院之后,包括接待员,侯不夜已经见到了五个无面女子了。 第六来了! 一个身着职业套裙的无面女走进洽谈室,侯不夜刷一下就站起来了。 “哥、姐,久等了,两位想咨询哪方面的问题啊?哥,您坐…… 哎呀,姐,您这个包真好看,特搭配您的气质!…… 麻烦姐您填一个咨询表,基础信息这里,对对!…… 姐,您预约过咨询医生吗?没有啊…… 那我给您安排一个?先帮您做个双眼皮项目的设计,放心,刘医生很受欢迎的刚才还有好几个老顾客点名让她设计呢!…… 您上楼慢点…… 跟您说,我们这的特色就是copy不走样,您看我,和韩国粉墨jisoo是不是一样的?是的呢,在机场还被人围观呢…… 注意台阶…… 哎呦,你说的是我们院长吧,对的,对的,关老师就是我们院长,你朋友是我们院长做得啊,那她运气可真好! 喏,这张照片就是我们关院长,我们院长是华国整形美容协会理事呢,这是他在米国作报告…… 啊,到了,姐,你看那就是我们刘医生,这,这都动了,看不出来吧。 哥、姐,请进……请坐……刘医生,这是资料,好,你们聊,再见……” …… 折腾一番终于出来了,侯不夜做进GLC的副驾,长长呼了一口气,连续见到十多个无面的男女,唯一的成果就是让他不再对他们害怕了。 至于精魅,连影子都没看到! “侯不夜,你说刘医生设计的双眼皮怎么样啊?适不适合我啊?” 呵呵!女人! 25 意料之外的午饭 SUV开到整形医院门口,卢悦月忽然一脚刹住车,摇下车窗,“侯不夜,你看!” 顺着卢悦月指的方向看去,两个带着口罩、墨镜和帽子的姑娘从整形医院门口走出来。 “怎么了?”侯不夜问道。 “我刚才听到过她们说话,她们是来复诊的!”卢悦月说道。 复诊的?从她们的情况说不定能找到一些线索,弄明白精怪是如何改变这些女子的面容的。 不过侯不夜仔细一瞧,虽然有口罩和墨镜遮挡,依然能够看出这两个女子是长了鼻子、耳朵和眼睛的,并非五官完全消失的无面状态。 “我去和他们了解以下情况,你在车上等我。”卢悦月说完去推开车门要下车。 “我也一起吧。”侯不夜也想下车。 “你个笨蛋!我出面好套话,你个男人围过去,人家会警觉的,最次也是会不好意思的。” “哦……” 于是侯不夜只能在车里等着卢悦月的调查。 正当他百无聊赖的时候,整形医院门口又走进来两个女人。 这两人吸引侯不夜的原因是,其中一个看起来比较瘦弱的女人也带着口罩和帽子,只露出一双闪亮的大眼睛,他们也是来复查的么? 看起来和这里格格不入啊。 侯不夜观察了一阵才看出让他认为格格不入的原因,她们穿得太朴素了。 两女中,年长一些的,也是简单的低马尾,素面朝天,花色普通的短袖衬衣和长裙,干净整洁,却流露出浓郁的时代感,像是十多年前的服装风格。 而带着口罩的年轻女孩应该还是个中学生。侯不夜做出判断,是因为女孩穿着一身浅蓝色的宽松中学校服,大概是质量有些一般,但凡蓝白相间的地方,白色的领地都会被蓝色攻占一些。 这一对母女,侯不夜姑且认为他们是母女,怎么也会来整形医院? 正在走神的时候,卢悦月回到了GLC,循着侯不夜的目光,恰好看见那对母女登上台阶进入整形医院的大厅。 “哼哼,这些家长真是惯着孩子,一看就是趁着暑假带孩子整容的,小姑娘都还没张开呢!” 卢悦月一边吐槽,一边将车开出整形医院。 照计划去吃饭,卢悦月根本没询问侯不夜的意见,油门一踩就转上绕城高速,同时向侯不夜讲解刚才刺探回来的情报。 原来两个复诊的女子都是例行复查,都只做了鼻子,其他部分没动刀的,带口罩自然是遮掩还没完全恢复的伤疤。 不过卢悦月也从他们口中打听出来,像他们这种做单项的,一般都是普通医生主刀的,恢复时间较长。 只有做全脸微调项目的,才会恢复得特别快,据说做全脸项目的话,是由关院长亲自主刀的。关院长技术好,效果也好,唯一的缺点就是价格很贵。 这倒是侯不夜之前没注意到的情况,一问才知道,小佟那一套下来要十多万。 侯不夜将这些信息串起来,发现所谓院长有重大嫌疑,他做的项目,痊愈速度快,效果好,小佟和他的同学沈萍大约都是这个关院长主刀的。 “小佟整容花了十多万?”侯不夜有些惊讶,是不是小佟付出的代价就是高昂的整容费用,和掠剩鬼一样,用钱能打发的精魅。 如果是这样的话,侯不夜肯定不管了,“平板脸”看多了也就习惯了。 “人家做得好,贵点很正常啊,反正小佟家也有钱。对了,不然我也多做几个项目,让关院长来给我做,效果也更好。”卢悦月说道。 “别!千万别!” “你到底是发现了什么问题啊?我今天看下来挺正常的。” “一时间和你说不清楚,反正你先别去整容,我找人再查查的。” “可是我也想……” 侯不夜急道:“你现在很好看!” 卢悦月喜道:“真的么?你说说怎么好看啊?不要敷衍我……” 正聊着呢,两人到了目的地。 侯不夜这才发现他们已经到了钟山脚下,车正缓缓驶入路边的一间小花园。 卢悦月解释道:“这是我爸的朋友开的餐厅。” “噢……应该很贵吧。”侯不夜知道这里就不是他那两百块能够摆得平的地方。 两百大概也就是一个菜的价格。 “不知道,反正杨珂叮嘱我,中午请你吃点好的。我比较熟的高档餐厅就这个了。”卢悦月答道。 侯不夜大喜! 杨珂真兄弟! 两人在包间中坐下,卢悦月连菜单都不看,接连报了几个菜名。侯不夜只听得菜名诗情画意,具体是什么却完全不知道。 卢悦月端起果汁,轻抿一口,方才说道:“侯不夜,你练得是什么功夫啊?咱也算是武林同道了,你总不能一直瞒着我吧。” 终于来了! 侯不夜便将早就准备好的答案说了出来:“我练的是八门拳。” “八门拳?”卢悦月脱口而出,“不像……不像……” 侯不夜有些心虚,问道:“怎么不像了?” 卢悦月仔细打量侯不夜,说道:“气质不像啊,你的气质有些……儒雅,不想是练八门拳这么刚猛的拳法的样子……” 这时有人推门进来,人未到,声先至:“大侄女,谁练八门拳的啊?来我看看!” 侯不夜转身,见到进门的是一个中年汉子,一身宽松的缎面新唐装,光头,身材魁梧,圆脸无须。整一个光蛋头,就让人瞧不出具体年纪了,说三十有点小,说五十有点老。 卢悦月介绍道:“张叔叔好!张叔叔,这是我朋友,侯不夜。不夜,这是我父亲的好友,八极张锦鹏。” 侯不夜根本就不是武道圈子里面的人,听到“八极”两个字,根本就没反应过来,跟着卢悦月说道:“张叔好!” 张锦鹏上下打量了侯不夜一番,拖开一个椅子坐下:“都站着干嘛?坐!坐!就是你练的八门拳?师傅是谁啊?” 侯不夜依然按照预先准备的套路答道:“家中长辈教的。” “哦?练拳几年了?家是哪里人啊?连内功了没有?这么瘦,不会是打套路的花架子吧?” 张锦鹏一连串的问题,憋得侯不夜说不出话来。 26 关院长 卢悦月倒是先说话了,“张叔叔!你干嘛像审犯人一样啊,你现在不是警察了……侯不夜才不是花架子呢,人家是练出‘炁’来的!” 张锦鹏闻言大喜,拍着手笑道:“哈哈哈,不错不错!有‘炁’,那也算是少年英才了,怪不得我大侄女把人给带来了!怎么,是让你张叔搭搭手?小子我跟你说,你是月月单独带来我这里吃饭的第一个男生,咱八极和八门也算登对,来来来,搭手练练!” 说着就起身抄起侯不夜的一只胳膊,就要拖着他找地方切磋一番。 卢悦月急了,站起来拉住侯不夜的另一只手,说道:“张叔叔!人家是来吃饭,你怎么一来就拉人家打架!” 侯不夜也很慌,最近一直练气,对掠剩鬼教的什么八门关西拳的行功方式根本就没练过,真要和高手对练,肯定要闹笑话。 别说高手了,估计来个八极新手都能让他喝一壶! 不是说形意一年打死人,八极半年打破门吗! 他侯不夜,只跟老爸练过几招类似军体拳的那种大路货,新学的杀手锏——一拳关二爷还没练好呢! 好不容易,卢悦月才把张锦鹏给劝了下来,结果身为餐馆老板的光蛋头张锦鹏还就不走了,坐下来和侯不夜攀谈起来。 不断拿话挤兑侯不夜,让他展示一下自己的“炁”。 侯不夜算是看出来了,什么八极八门登对,这个光蛋头就是要试试自己到底是不是真的是练出“炁”的武者。 只是这样,反倒对侯不夜来说非常容易打发了。“灵气”和“炁”相近,侯不夜索性当着他面用行气诀搬运了灵气在体内循环了一个周天,让两人感受了“炁”在他体内流转。 光蛋头立即就换了一副嘴脸,变成侯贤侄长,侯贤侄短了,开始查户口攀关系起来。 怎奈何得知侯不夜家在临安,张锦鹏也没听说过临安有姓侯的八门拳世家。练八门的,大多都在西北的。 随后得知侯不夜练的是八门拳里面的关西拳,光蛋头张锦鹏眼睛发亮了,说道:“侯贤侄,你说巧不巧,咱们金陵也有一个练关西拳的高手!” 侯不夜则喜道:“是不是叫高钊?” 张锦鹏道:“侯贤侄也认识啊,是啊,是啊!” 侯不夜暗叹果然还是要到武者的圈子里才能打探到高钊的消息,“张叔叔认识他吗?能介绍我和他见个面吗?” 张锦鹏却面露难色,说道:“你想见高钊?那就难了,这人几年前就人间蒸发了,生死逃亡一概不知。” 生死逃亡,四个字,四种状态,却道尽了江湖儿女的一生峥嵘。 这时候刚好上菜了,张锦鹏也就借故离开了,不好再留下来打扰人家小年轻谈恋爱了。 至少在光蛋头看来,这对男女还是蛮合适的。 张锦鹏走后,屋内的气氛反而冷了下来,侯不夜又不傻,张锦鹏的语气和神态明显是以为自己和卢悦月有点什么。 而卢悦月也觉得尴尬,侯不夜沉默,向来泼辣的她也不知道如何破冰。 忽然想起侯不夜拜托自己的事情,卢悦月说道:“那个,侯不夜,上次你说,想去看文殊会的拳赛,我帮你问了……” “哦?怎么样?能去观战么?” “搞定了,时间和地点,我也要等别人通知。我算是知道为什么你想去了,你们这些练战阵功夫的,没事都喜欢打来打去的。” “呦,卢大小姐练的又是什么啊?” “卢家形意。” 见侯不夜有些茫然,卢悦月又解释道:“卢家形意,侧重十二形中的鹰蛇二形,擅长兵器,练得是阴炁。” 侯不夜听不懂,装懂点头称是。 卢悦月见他的反应,心中暗喜,他果然和其他人不一样,一点瞧不起自己的样子都没有,泛起一阵小甜蜜。 吃饱喝足,卢悦月送侯不夜回茶馆。侯不夜再请卢悦月喝茶,姑娘也欣然同意。 喝茶后卢悦月身体有些不适,一直坐到下午五点才走,险些和下班回来的木妍撞上。 …… 在侯不夜和卢悦月离开整形医院不久。 一辆劳斯莱斯驶入医院停车场,一中等身材的青年男子从后座下车,大背头西装笔挺,模样一表人才,铮亮的皮鞋刚一落地,青年竟然扶着车门半跪在地,发起呆来。 随行司机早就见惯了老板这种行为,默默站在一旁,直到青年回过神来,这才上前关门拎包。 青年迈着大步,一路走向医院大厅,但凡遇到他的整形医院工作人员,都恭敬地弯腰行礼。 “院长好!” “关院长好!” 关院长大步疾行,却没有去他自己的办公室,而是来到了物业的监控室,赶走了无关的保安,关院长的司机坐在控制台前,按照他的指示开始调取监控。 “停!就这里!就是从奔驰下来的这对男女。”关院长在停车场监控中找到了他的目标。 “镜头跟上他们,对了,换大厅监控,换二楼的……好,停!行了,小顾,你去找一下小刘,把她今天所有的咨询资料都搬到我办公室去,对了,和他们有关的监控内容,给我留一份备份,然后都删了。” “好的,院长!” 刚走出监控室,关院长发现自己的市场部经理正在门外等他。 “怎么了?” 市场部经理发现老板的脸色不好,但是还是硬着头皮说道:“院长,上次我和您提过的那个,很适合做企业形象宣传的那个女孩,已经来了,您要见一下吗?” 关院长一挥手,说道:“我刚才又想了下,不行!别让人家以为我们是做慈善的!以后说不定会有一群穷鬼跑来卖惨。你还有备用计划吗?” 市场部经理连忙点头说道:“有!有!我可以联系四小花之一的陆琬,她的新剧上映,被批发福走形,帮她调整回去的话,也具有很强的话题性,有助于我们医院提升形象。” 关院长说道:“这个可以,就她了!你快去安排,我要在下周出结果!” 市场部经理等关院长走远,才踏着小碎步离开,直接来到一间会客室,推门进去,屋内正是侯不夜在门口见到的中学生母女。 几分钟后,母女推门离开。 关门那一刹那,母亲的眼泪不争气地流了下来。女儿藏在帽子和口罩中间的大眼睛却目光坚定无喜无悲,反倒劝慰起自己的母亲:“妈妈,没关系的,免费治疗这种事本来就是看人家的心情的,人家不愿意,我们也不能强逼着。” 母亲蹲下,用手将女儿帽檐边滑出的几缕头发挂到耳后,轻声说道:“妈没事,就是好不容易有了些希望,又丢了,有点难受……” 27 拳赛(1) 侯不夜又卡住了。 行气诀运转五个周天之后,又多日没有寸进了。 为了能够修习老祖宗传授的第三个秘术,这些天来侯不夜练习不堕,以十二个周天循环为目标奋斗着。 从能够完成第一个周天循环到灵气在体内完成二个周天循环,侯不夜的进镜很快,只用了一天便做到了。 灵气运转二个周天循环到运转三个周天循环的时候却卡了,侯不夜苦练了许久,却在不经意间忽然一下冲破,直奔五个周天而去。此事侯不夜归结于,在废工厂和木妍谈话后的心境变化造成的。 现在侯不夜再次卡在五个周天循环到六个周天循环之间。 “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之前你突破到三个周天循环的遇到阻力是正常的。 六为阴爻,阴数之中位,天一地二,天三地四,两地为六,你想顺利过这一坎还是须有一些契机……” 掠剩鬼捋着胡须蹲在桃树上,对正在后院练功的的侯不夜评头论足。 侯不夜运转行气诀的时候掠剩鬼是不敢靠近的,以防被激荡的灵气影响到自己。掠剩鬼每天喝三杯茶就会变得晕晕沉沉,再多的灵气变回让他进入休眠状态。 因此掠剩鬼也对侯不夜的体质颇为好奇,最近一段时间,侯不夜每天至少喝三壶茶,摄入的灵气是掠剩鬼的十多倍,却依然生龙活虎。 想到喝茶,掠剩鬼暗笑侯不夜木讷,请卢悦月喝茶时,两杯下肚,人家姑娘就已经有些“醉灵气”,再加把劲就能……可这木头竟然还把人给送走了! “那岂不是九和十二周天循环我也会遇到瓶颈了?”侯不夜收气暂歇。 “九为阳爻,阳数最高,自然会是一次瓶颈。老夫也是醉了,你不学周易八卦,道家典藏也不看,如何能修道?纯靠天份是不行的……好在你有老夫能够在旁提点一二,真是万幸之至啊,你看,老夫近来手头有点紧……” “我没钱!” 提到钱侯不夜就气不打一处来,上周前去“暗访”整形医院,找杨珂借了二百块,当天中午卢悦月请客便省了下来。 没想到晚上一查余额,又成了0元! 侯不夜深切体会了一把被鬼缠身的无奈,非但甩不掉,还总能在意想不到的时候提供一些惊吓,比如打开钱包或者查询余额的时候。 练功间歇,侯不夜翻看手机,不由得微笑起来。 【卢悦月:时间地点确认了,今晚七点我来接你!】 侯不夜大喜过望,这是有摆脱掠剩鬼的机会了吗? 【大圣:[表情]OK!】 …… 到了晚上,和木妍一起吃完晚饭,侯不夜算算时间,送完木妍回家,刚好去和卢悦月碰头。 出门之时,侯不夜顺手将黄铜大锁给挂上了,转头继续和木妍谈论刚上的新番。 “比起爱蜜莉亚,我更喜欢库珥修一些呢,上半集我以为她真的死了,差点就弃番了。” 木妍看到侯不夜挂锁,略微有点走神,以往他只是掩上门就行了。 不过等侯不夜转过身来,却笑着答道:“哦?你们男孩子不是只要长得可爱就行了么,比如雷姆拉姆这样的,可爱双份,效果加倍。” 两人有说有笑来到木妍家的板桥宾馆门口,目送木妍进屋,侯不夜转身向着另一个方向走去,在巷口爬上一辆白色奔驰GLC,扬长而去。 出城向北,卢悦月竟然将车开到了水世界游乐场。 两人买了票,像是两个来玩夜场的小情侣,进入了水世界游乐场。 不久后,一辆样子小小却很拉风的Mini上,下来一个长腿短发女孩,也进入了水世界游乐场中。 卢悦月一再保证之下,侯不夜才相信文殊会的拳赛竟然会在水世界游乐场中举行,真是无奇不有。 虽然已是八点多了,但夏日的太阳还倔强地不肯下山,同样地水世界中玩水的人们也在灯光的映照下倔强地玩耍着。 侯不夜没带泳裤,不过还好卢悦月也根本没打算带他下水,两人走了一条员工通道,七绕八绕便来到了水世界边缘的一栋不起眼的建筑中。 到了门口,果然有几个穿着黑西装带着墨镜的魁梧保安拦住了二人,卢悦月拿出手机翻到了一个二维码,保安扫过,又仔细确认了两人的长相,这才放他们进入。 进入之后,场景却有些让人失望。 走过通道来到内场,竟然就是一个还没装修的大厅,在四周搭了临时的看台,围住中心斗兽场一样的直径最多二十米的竞技场。 强光灯从天花板上打向竞技场中央,十多个黑西装正在引导客人们入场。 卢悦月和侯不夜也被带到了看台之上,此时场内的观众只有稀稀拉拉十多人,三三两两扎堆自顾自聊着。 看台上都是灰,根本没法坐,两人索性就站着,反正其他人也是一样站着的,暴躁的音乐让两人说话不得不靠得很近。 “知道么,光这个邀请函,我就花了六千块!这环境也太差了!”卢悦月拉着侯不夜抱怨。 “啊,那……那等我有钱了,我还你!”侯不夜蹭顿饭可以,但是却不想让卢悦月为自己破费。 卢悦月甩着双马尾,“不是钱的事儿!你个笨蛋!好看的男人都是一根筋啊!我是说环境太差了,也不知道有没有饮料果盘提供!” “过半年?不用过半年,过段时间我叔叔给我结了打工钱,我就能还给你了!”侯不夜脸一下就红了,假装没听清卢悦月夸他好看。 正在两人贴得很近大声说话的时候,看台一阵晃动,这是又有人来了。 卢悦月抓着侯不夜的胳膊,转身望去,微笑点头说道:“老齐、吴哥……你们来了啊。” 侯不夜也看去,发现登上看台的是十来个年轻人,有男有女,一个脸颊削瘦的中分男青年走在最前面,两手插在紧身小脚裤的口袋里,耸着肩,贴身的小背心外面露着大片的彩色纹身。 “呦……我说月月怎么要两张票呢,原来是带着小狼狗来的!”男青年几步走到两人面前,阴阳怪气地说道。 卢悦月大声反击道:“吴哥!你干嘛一来就挤兑我啊,再这样以后有活动我都不来了!” 侯不夜动了动嘴。 28 拳赛(2) 被称作吴哥的青年立即炸毛了,掐着腰跳到侯不夜面前质问道:“你说什么呢?说什么呢?特么的!小子你知不到我是谁!信不信我让你走不出这屋子!嘿!我这暴脾气!你们都别拦我!” 边叫骂边去撸并不存在的袖子。 卢悦月连忙拉在中间解释:“吴哥,吴哥,你别生气啊!他在跟你打招呼呢!” 吴哥望向身后的一个高大青年,搂着时髦女孩的高大青年,扭头向着场地中央,抬手捂上女伴的双耳,深吸一口气,大声吼道:“死耗子!把音乐声音关小点!” 临时搭建的看台在高大青年的大吼声中都在一同微微颤动,他的声音也清晰的盖过了嘈杂的音乐声,传遍了整个建筑。 音乐声渐渐变小,竞技场边缘传来一个弱弱的声音:“齐子胜,你要再叫我耗子,我……我和你……没完!” “切……”叫齐子胜的高大青年不屑地哼了一声,伸出大手按在吴哥满是纹身的肩膀上,把他拉到身边。 “老吴,人家小孩跟你打招呼呢,你瞎紧张啥!” “我……我不是没听清么!”吴哥跳着脚解释。 齐子胜一手揽着美女,一手拉着社会我吴哥,对着卢悦月点头说道:“月月,近来伯父可好?” 卢悦月大方答道:“还是老样子,每天除了练拳无所事事。对了,前些天我去张叔店里,他还问你们最近怎么都不去他那里吃饭了。” 齐子胜大手松开吴哥,吴哥也自己觉得尴尬,绕到后面和别人说话去了。 “有空我会去看看张叔的,其他人我就没法代表了。” 卢悦月和齐子胜说话,侯不夜站得位置较高,却看见那个叫吴哥的家伙正躲在齐子胜的背后和一个长发男子说悄悄话。 长发男子一身传统汉服,和周围的一群人显得格格不入,背后斜挂着一个长木盒子,和吴哥交谈之际时不时斜眼瞥向侯不夜,目光犀利,看的侯不夜背脊生寒。 一定是空调打得太低了! “侯不夜……”卢悦月拉了拉侯不夜的袖子,这才让走神的侯不夜反应过来。 “侯不夜,这是齐子胜,我朋友,也是武者。我们的门票就是他搞来的。”能被卢悦月成为武者的,大概率应该也是拥有炁的强者吧。 齐子胜伸手过来,“少林俗家弟子,齐子胜。” 侯不夜知道这是武者之间的相互盘根脚,更何况听说齐子胜能够弄到门票,说不定和文殊会有些关系,便也学着他的样子,伸手与他相握,说道:“关西拳,侯不夜。” 话音刚落,一股大力从齐子胜手上传来,侯不夜当即就感到自己的手在哀嚎,甚至隐约听见骨头在咔嘭响。 还未等侯不夜用力撤手挣脱,丹田中的细丝像是被惹怒的野猪一般,从丹田窜出,沿着经脉直奔右手。 侯不夜只觉得右手一暖,不自觉地一握,四个指头再奋力一撑,便将齐子胜铁钳一般的大手撑开,顺利将手撤了回来。 齐子胜的手僵在半空停了两秒,侯不夜也不知道自己这么做是对还是错,而卢悦月则是一脸惊讶的神色,张着樱桃小口说不出话来。 倒是齐子胜先爽朗一笑,将手收了回去,顺道左手一拨拉,靠在他左边的美艳女子便被换到了右边。 “哈哈哈,侯小弟竟然是练关西拳的啊,我有两个朋友也是师从关西拳的大师多年,在金陵也闯了点名头的,有机会我安排你们同门相互见见。” 说罢齐子胜的右手pia一下拍在怀中女子的屁股上,女子咯咯一笑似还带着几分娇羞。 “月月,我还有巴蜀来的朋友需要招待,你们玩你们的,我就不奉陪了,你放心,吴吉这家伙我会管束住他的,一定不给你们惹麻烦。” 说罢齐子胜带着一众男女转向看台的另一侧,走远了。 侯不夜这才检查自己的右手,有些红,还有些隐隐作痛,但是活动灵便,看起来没被齐子胜熊掌一样的爪子捏坏了。 此时齐子胜一行人也走到了自己的位置,齐子胜和汉服男子站在最前方的位子,齐子胜倚靠在护栏之上,下方就是即将开赛的竞技场,其他人都自觉站到距离两人几步远的位置,给他们留出谈话的空间。 齐子胜将右手展示在汉服男子面前,汉服男子背挺得笔直,背负的长木匣也被他抱在怀中,并不低头只是斜眼看了下齐子胜的手,淡淡说道:“用点好药,三天可以拿筷子,半个月方能痊愈,你要没有,我门中倒是有秘传的金创药,不耽误你下个月的比试。” 齐子胜将手收回,说道:“这小子应该是功夫初成,练得又是刚猛的八门拳中最为霸道的关西拳,能放不能收,我要是斤斤计较,就显得不够大气了,毕竟是我先出手试探他的深浅。” “没想到浅水王八也能咬人吧。”汉服男子笑道。 “这还真不一定是浅水王八,你还记得我们文殊会十多年前横扫金陵的高钊吗?外号三板斧,练的也是关西拳,这一脉有点东西,我都怀疑这小子和高钊有关系,等忙完了比赛,我会安排高钊的弟子和他碰一碰的……” “你想怎么折腾都是你的事情,我来金陵只是协助你的……” “你们玩剑的,说话都这么直么?” “也有贱的,遇到我算你运气好。” …… 另一边卢悦月正在扯着侯不夜的胳膊,“侯不夜,什么时候和我来一场么,我特好奇你有多厉害!你有没有注意齐子胜的表情,很不甘心呢。 跟你说,齐子胜就是文殊会的人,不过明面上他还是武协的登记武者。听说他以前也来打过拳赛的,好像还打死过人…… 啧啧,文殊会的拳赛分两种,一种是在武协有备案的,叫‘表演拳’,一般不会出事。 另一种就是你之前问我的‘黑拳’,是没备案的,算是武者私斗,只要双方同意,什么规则都没有,兵器也能用,一般是武者之间解决恩怨的,也有时候是代打武者帮着一些家族打赌斗拳。这种黑拳文殊会都要开盘口赌钱的。 我就知道你想问,今天三场,两场表演拳,一场‘黑拳’,黑拳是压轴的。” 29 拳赛(3) 掠剩鬼此时跳上侯不夜的肩头,对着他耳朵悄悄嘀咕了几句,然后又隐藏到了看台的角落,这里太多人身上带着“炁”,让掠剩鬼感到非常不舒服。 侯不夜挂上和煦的微笑,语气温柔地说道:“月月,你有没有参加第三轮拳赛的赌博啊?” 卢悦月眼神和侯不夜相撞,立即急切地躲闪,小声答道:“没有呢,不过到开打前都可以下注,我只要找齐子胜下注就可以了。” 说罢卢悦月低头翻出手机,在聊天记录里一通划拉,最后点开一个图片,伸到侯不夜面前,“这是第三场的选手资料。” 侯不夜接过来仔细阅读。 【貌耶哥,真名耶哥。 男,年龄24,缅甸密支那人。 身高:166,体重:71KG。 流派:泰拳+斌道,师承:不明。 经历:17岁于昆明无忧会初次登台,曾击败14年度泰国伦坡尼拳场拳王。 表演赛成绩:7胜2平4败。 正赛成绩:3胜0败。】 【童山懋,外号:憨懋。 男,年龄31,东北奉天人。 身高:193,体重:137KG。 流派:散打,师承:戴氏心意。 经历:转业兵,15年沪市白兰会初次登台。 表演赛成绩:无 正赛经历:11胜15败】 新人锋锐,老将也不弱。 按照文殊会的盘口,貌耶哥的赔率是二赔五,童山懋的赔率是三赔一。 这是略微看好体格更为强壮的童山懋。 关键双方的身高体重差距较大,战斗风格也完全不同,一时间侯不夜还真看不出谁有胜算。 侯不夜会对最后一场的黑拳博彩感兴趣,主要是受了掠剩鬼的蛊惑。 刚才掠剩鬼对侯不夜说,只要参赛选手爆发出“炁”,他便可以根据“炁”的数量和质量,来判断谁的赢面较大。 仅有这些信息是还不能做出判断,看来只能等掠剩鬼出马了,也不知道掠剩鬼能否在停止下注前,看出来谁的赢面大。 于是侯不夜只好对卢悦月解释道:“要不要试试我的判断?说不定我能在开场前看出谁更有可能赢。到时候你可以押一注试试……” 侯不夜这套说辞,拿去忽悠普通人,人家估计不会相信的,但是卢悦月从小就接触武者的圈子,经常听说过一些有神异的故事的,侯不夜的话还真的引起了姑娘的好奇。 “那你先试试预测一下表演赛,要是对了,我就听你的,买上一注。” “一注需要多少钱啊?” “一万!” “额……” 打扰了…… 听到数字,侯不夜都不敢再提借钱押注的事情了,掠剩鬼万一不靠谱,亏得就不是小数目了,而且这种比赛,谁又能保证不出现黑幕呢? 随着观众陆续入席,衣着暴露的主持人也出现在竞技场中间。 侯不夜(掠剩鬼)证明自己眼光的时刻,也即将来临了。 首先入场的竟然是两个少年,看上去比侯不夜还要小,主持人介绍的声音,被看台上嘈杂的吵闹声给盖过了,侯不夜只听清了其中一个少年来自粤省。 卢悦月询问的目光看向侯不夜,侯不夜也想找掠剩鬼,看了一圈没看到“鬼”,却听见掠剩鬼的话语:“这两小子都没炁,老夫看不出来。” 侯不夜只好硬着头皮答道:“他们都没炁,我是看不出来的” 侯不夜只是随口一说,然后就专注看向竞技场了,根本没发现卢悦月的表情变化。 此时卢悦月的心情非常复杂,相隔这么远,侯不夜怎么能知道那两人身上没有“炁”呢?而她还必须和对方接触之后,用自己得的炁作为引子,才能探出对方的大致情况。 就便是没有“炁”,侯不夜还是自己做出了猜测:“我觉得来自粤省的能赢。” Pia……Pia……Pia! 开打! 两个少年打得虎虎生风,上蹿下跳。侯不夜这时候也理解为何说是表演赛了,虽然是脚脚着身、拳拳到肉,但都是收着那么一股劲,一中即收,攻击的位置也是套路化的,人体的弱点都完美避开了。 别看侯不夜自称只练了军旅拳,但从小父亲还是教导了他一些搏击知识的,最基本的人体弱点位置,都是逼着他死记硬背下来的。 被侯不夜“迷之看好”的粤省少年使得是咏春,速度快,招式凶悍。 另一个少年动作大开大合,拳劲带风,仗着身高腿长一直将咏春少年压着打。 即便是表演赛,却也是真的用了力气攻击的,咏春少年连续两次被击倒在地,每次都仗着动作灵活,避开了对手的追击。 没错,这比赛是允许倒地追击的。 当咏春少年第三次被踢中小腿,摔倒在地的时候,看台上发出了一片叹气声,大多是不看好他还能绝处逢生了。 然而当优势者以泰上压顶之势一拳轰向倒地的少年时,少年竟然腰一挺,两腿盘上了对手的手臂,用标准的十字固锁住了对手。 好不容易挣脱十字固,对手的气势也被磨去了。 咏春少年拖着伤腿,抓住机会连续攻击对手的胸腹,最后一拳面门定胜负,打晕对手获胜。 这一局,侯不夜自己也知道是蒙的,不敢妄言,对卢悦月微微点头示意,结果在姑娘眼里却成了一副高人风范。 第二回合的表演赛,上场的是两个正值壮年的武者,这次果然都有“炁”在身,掠剩鬼蹲在侯不夜肩头仔细观察一番后,给出了判断。 侯不夜便照着说了出来。 未成想又对了! 侯不夜也不知道掠剩鬼的“望炁”法子到底靠不靠谱,已经下定决心要劝卢悦月不要赌了。 此时貌耶哥出场了,皮肤黝黑,个子虽然不高,但是肌肉却非常结实,线条极好,不过最为关键的是,貌耶哥的眼神非常犀利,看人的时候像在用刀子刮。 矮小的缅甸人在观众中似乎也没什么人气,喝彩声稀稀拉拉的,只有某块区域中有人突兀地为他大喊加油。 卢悦月拿出手机,拉着侯不夜说道:“哎呀,貌耶哥的赔率变了,看来有人看好他呢!刚刚一下子买了他不少。” 30 拳赛(4) 接着高大魁梧童山懋出场了,这时观众席开始沸腾了,这两人就不是一个重量级的。 童山懋皮肤白皙,长相讨喜,光着上身,身上的肥肉颤动,像极了相扑手。 大概是要给犹豫不决的观众们最后的时间投注,主办方并没有让两人立即开打,而是由漂亮的主持人分别介绍一段选手的情况,两人也很配合地在介绍到自己的时候摆出架势,凭空挥舞几拳。 掠剩鬼也在此时给出了判断:“老夫觉得那个占城南蛮的胜率大一些,别看他体格较弱,但是‘炁’更为精炼,练肉、练筋、练皮膜、练骨、练内脏、练骨髓,武夫六大阶段,他年纪轻轻,已经走到了练皮膜阶段了,就是在我那个年代也算是人中豪杰了。 至于那个白胖子,虽然练筋圆满,但还在摸索练皮境的门槛呢,除非招式上能够克制对方,不然白胖子要输。” 侯不夜便顺口说道:“我觉得貌耶哥会赢。” 卢悦月握着手机,惊呼道:“呀,貌耶哥已经二赔四了,看来和不夜你一样想法的人不少呢!” 在屏幕上一通狂按,卢悦月猛地抬头,刘海下的眼睛扑灵扑灵闪动,“不夜,我买了貌耶哥两注哦!赢了分你一半!” 啥?这就买了! 我没看你转账啊! 侯不夜一直在用眼角余光观察卢悦月的动作,准备在她扫指纹的时候阻止她,却没想卢悦月已经下好了注! “我和齐子胜说一声就行了啊,钱他帮我垫着!”卢悦月骄傲说道。 还有这种操作! 我还没提借钱呢…… 还好没提借钱啊! 卢悦月的钱也是钱啊,现在只能祈祷貌耶哥争气了! …… 音响中在催促,就要开始比赛了,有要下注的抓紧! 主持人小跑着离开竞技场,晃得花枝乱颤,躲到木门之后才娇喘着宣布比赛开始。 两个选手分别从各自的角落站起,缓缓向对方移动。 面相上有些呆萌的童山懋摆出了标准的散打起手式,右拳微微展开,左拳防守,两脚虚实站立,时不时忽然交换位置,显出他虽然壮硕,但是却依然非常灵活。 貌耶哥表现得非常放松,两肩自然下垂,光着脚,挺着胸迈着八字步向对手靠近。 不过当双方距离到了五米左右的时候,貌耶哥忽然发动了突袭,身子一矮,一个箭步冲向童山懋的左面。 光脚在水泥地面上一踏,竟然发出了重物落地的响声。 貌耶哥也在这一踏之下身体高高跃起,不是飞脚,而是右膝在前,双臂在身前十字交叉。 一来便是凶狠的膝撞。 外号憨懋的童山懋,并不躲闪,而是左手化掌去接貌耶哥的膝撞,右肩却下沉,打算以上撩拳还击。 空中的貌耶哥阴冷一笑,依然是让憨懋接住了自己的膝撞,另一只脚一格,挡住了憨懋的右臂,身体却借机下压,双手变爪抓向大胖子的双肩。 若是让他抓实了,接下去不管是揽颈膝撞,还是卸肩,亦或者以此为契机肘击对方的脑袋,一连串的攻击都会让憨懋防不胜防。 却没想到大白胖子不退反进,原地弹起,一头顶向对方的胸口,将貌耶哥顶得向后倒飞。 不过缅甸武者反应也很快,在身体失控的情况下依然能够一鞭腿抽在白胖子的左臂,硬生生阻挡了对方的乘势追击。 貌耶哥落地,立即摆出泰拳的单腿上抬的防守姿势,而憨懋也并未贸然进攻,双方试探了一个回合,可以说是都没有占到便宜,不由得对对方重视起来。 貌耶哥怪叫一声,滑步前踢,憨懋也用腿功阻挡,白胖子也显示出了超乎想象的灵活和柔韧性。 “砰!砰!砰!” 两人的小腿每次相撞都发出了类似木棍互击的碰撞声,这是因为有“炁”保护皮肉,两人的身体硬度要比常人高了许多,这也是为何有炁无炁会是武者修炼的重要分水岭。 一般武者在练筋之前是不会练出“炁”的,经脉不通,炁无可生。但是只有达到练髓境圆满才能做到以自身为天地熔炉,炁生生不绝。 此时的武者自身产生的炁的数量已经达到了极限,用是用不完了,想要更进一步,只有身体机能达到质变,能将炁转为灵气,这一步被称为后天转先天,一步登天! 若是在灵气充足的环境里,像侯不夜这种修士,初期是不会在自身产生灵气的,必须通过吸收天地之间已经存在的灵气入体,才能利用它们。而吸纳灵气入体,其实也是一个缓缓改造自身身体的一个过程,先炼经脉,后炼神识,再炼肉身。 当全部身心都准备好的时候,也会有一个量变达到质变的过程,在这之后修士能够在自身体内产生灵气,以修行术语来说,这时也是步入先天了。 武夫的先天和修士的先天虽然都能产生灵气,但是修士毕竟和灵气打了那么久的交道,不仅驾轻就熟而且又掌握着灵气驱动的术法,加上比武夫多修炼了神识,所以战斗力上来说先天修士是强于先天武夫的。 先天武夫唯有肉身的强健程度远胜于修士,这一点优势。 现世的灵气几乎断绝,修士无法吸纳灵气入体,又何谈后续修行。 而武者即便是后天圆满,缺少灵气的刺激达成质变,也只能卡在先天的门槛,遗憾终老。 不管是武者也好,修士也罢,进入先天便是踏上长生大道,后续便也可以互称一声道友了。 大道五十,天衍四九,人遁其一,谁又知道将来谁的路可达长生呢? …… 回到竞技场中,两位武者又拼斗了一阵,招式上谁也没能占据上风,又各自消耗了不少“炁”,不约而同地各退一步,调息休养一下。 其实掠剩鬼能看出貌耶哥已经是武者六阶之中的练皮境,观众中又何尝没有高手也能看出来呢,不然为何亮相之后貌耶哥的赔率从二赔五变成了二培四。 但是尴尬之处也在于,貌耶哥和童山懋处于的练筋境和练皮境,正是差距最小的两个境界,双方都还处于体内的“炁”不够用,爆发力也不足的阶段。 要是真打入消耗战,双方都觉得胜负难料。 看来两人的比试,不仅要拼体能、炁、招式,还要比一比脑子了。 31 后来 憨懋向前一步一脚横踢,貌耶哥收腰躲避,揉身而上一拳击中憨懋的右肋。 然而憨懋挨了一重拳之后竟然没有反应,反而右臂一搂夹住了貌耶哥的胳膊,接连两拳砸中貌耶哥的腹部。 双方拉不开距离,陷入了近身肉搏的境地。 虽然貌耶哥的泰拳招式凶狠,但是憨懋的一身肥肉却起到了很好的保护作用,反倒在近身肉搏中占据了优势,抓住机会一招双风灌耳拍在貌耶哥头上,貌耶哥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后倒去。 憨懋大笑一声,一脚足球踢,踢向倒地的貌耶哥的脑袋。 千钧一发之际貌耶哥一脚弹出,踢向憨懋的下体,憨懋不得不收腿格挡。两人腿撞上,却不像以往一样相互弹开。貌耶哥一条腿像蛇一样缠上憨懋的右腿,身体虽然躺在地上,却能以奇怪的角度发力,另一条腿接连袭击憨懋维持身体平衡的左腿的脚踝和膝盖。 憨懋一时站不稳,左腿一软,跪了下来,但是他的右腿却死死夹住貌耶哥的脚踝。 貌耶哥单手撑地,连续踢中跪在地上的憨懋,终于将被制住的脚踝挣脱了出来。貌耶哥一翻身,背像地面,两手撑地,一发力,两脚一齐踹中憨懋的胸口,直接将接近三百斤的憨懋又从地上给踢了起来。 貌耶哥跳起来,一脚接一脚,连环踢中憨懋,最后将踉踉跄跄的憨懋踢到了竞技场的墙上,把木板墙砸了一个窟窿,整个人镶嵌了进去。 观众席上有一个威严的声音说道:“我们认输!” 还想乘胜追击的貌耶哥硬生生收住动作,转身,双手合十向着看台上的某人鞠躬行礼,缓步走向后台。 卢悦月兴奋地跳起来,一下扑到侯不夜的怀里,双臂成环吊在侯不夜的脖子上,“赢了,我们赢了!不夜,你太厉害了!二赔四哎!” 侯不夜两手摊开不知道如何安放,仰着脖子说道:“月月,刚才怎么不是童山懋亲自认输啊?” 卢悦月从侯不夜身上下来,脸色微红,绞着双手,“那是他的雇主,雇主认输了,就不用继续打了,两个比赛的武者之间又没有恩怨。” “雇主?” “对啊,这场比赛是两方雇主的赌斗,什么原因我也不清楚,获胜的那家伙也是武者家族的,那家伙和吴吉一个样,自己没天份,却整天拽得不要不要的……” 两人一边往外走,一边悄声聊着金陵武林的八卦。 原来刚才和齐子胜在一起的吴吉,也是武道世家出身,只不过练到了二十多岁依然没有进入练筋境,练不出炁来,在武道世家看来,已经没有培养的价值,不如早点去结婚生子,为家族贡献更为优秀的后辈。 武道世家联姻自然是首选同为武者的后代,最好还是三十岁之前能够练出炁的优秀子弟,所以吴吉这是把主意打到了卢悦月身上。 吴吉托人提亲,却被卢悦月的父亲以女儿还小给拒绝了,着实扫了吴氏太极的面子。卢家虽然是练阴炁武功的小家族,但是卢悦月的父亲却曾经为政府工作过,人脉甚广,也不是能够让人随意拿捏的。 两人正咬着耳朵说话,卢悦月忽然回头,在散场的人群中看到了齐子胜等人,自然也包括了来自巴蜀的汉服青年和社会哥吴吉。吴吉怨恨的目光看得卢悦月浑身不舒服,灵机一动拉上侯不夜就离开人流钻入了另一条通道。 侯不夜不知道卢悦月的意图,只得跟这她在黑暗的建筑中奔跑,直到推开一扇小门,两人这才来到了室外。 水世界游乐园已经闭馆,工作人员也早已撤离。露天的泳池,没有灯光,云层中的月亮偶然出没,提醒正在泳池边信步而行的男女早点离开。 “不夜,你是怎么看出貌耶哥已经是第三境练皮境的啊?” “……” “不夜,你是什么境界啊?哎,不知道我还要在练筋境磨练几年,我爸说我心性太跳脱,练皮练骨的苦吃不了……” “……” “不夜,你怎么不说说你的师门啊,你师父是第三境还是第四境的?不会是练脏练髓的老怪物吧?啧啧,应该不会,不然也不能放你去读大学……” “……” “我跟你说,我小时候父亲一直逼着我练功,我边哭边练,鼻涕眼泪混着汗水流了一脖子,不夜,你练功也很苦吧?”卢悦月在自己脖子和胸口画着圈。 侯不夜说道:“我小时候其实特别懒,练功多苦啊,那是忍不了的,不过后来就不一样了……” “后来怎么样了?”卢悦月大眼睛一闪一闪。 “后来我发现平时欺负我的孩子都打不过我,就特有成就感,于是拼命练……不练也不行啊,他们打不过我,就去找大孩子来打我,大孩子打不过我,又去找更大的……” “后来呢?后来呢?” “后来,我就惹事了……把人给打伤了,一群家长闹到学校去,我家老侯也去了,教导主任让我道歉,否则就开除我。 我不干!本来就是他们来打我的,为啥我要到道歉。可是老侯不知道啊,还帮着教导主任说我,根本不听我解释,我就更不道歉了,就死犟着……” “后来呢……后来呢?” “后来老侯生气了,pia就给我一巴掌,一下就把我打晕了……” 卢悦月的小嘴惊讶成O型。 “后来我醒过来,还是咬死了不道歉,不过教导主任和那些家长也怕了,生怕老侯把我打出个三长两短,也不要逼着我道歉了,该赔钱赔钱,该处分处分。不过那以后老侯就不教我功夫了……” 月光倒影在水池中,两人脱了鞋坐在水边,卢悦月洁白的脚丫踢踏在水面上,泛起的水波将白色的圆盘扯成了银丝。 侯不夜正有一搭没一搭地和卢悦月聊天,忽然丹田中的紫色气云翻滚起来,一阵凉意从丹田冲出,流转全身,激得侯不夜不自觉地打了一个寒颤。 侯不夜下意识地左顾右盼,紧挨着他的卢悦月低声问道:“不夜,冷了吗?要不……” 而此时侯不夜的耳中除了女孩温柔的声音外,还听见了掠剩鬼犹如哭腔的喊声: “小心!” 人的反射神经非常奇怪,接到不明方位的警报之后,会自动认为危机来自后方。 侯不夜也是如此。 听见掠剩鬼的警告,他便一把搂住卢悦月的肩膀,抱着她向前扑去,前方正是无人的水池。 入水前的侯不夜感到背后一阵火辣辣地疼痛。 32 那是一只鬼 落入水中的时候,卢悦月是完全懵逼的。 两人聊得好好的,为什么侯不夜会突然拉着自己跳入水中? 冲击力推着卢悦月向水底沉去,慌乱,手舞足蹈,直到脚踩到池底方才踏实。 卢悦月奋力站稳,在水中直起身来,垫着脚尖才勉强让自己的口鼻露出了水面。 而那个讨厌的肇事者此时却一手搭在自己的肩膀上,一手环着自己的腰,头耷拉在自己另一个肩膀上,胯抵着胯。 江湖儿女也不能这么耍流氓吧!亏得还把他当好人! 卢悦月生气地把手抽回来,想要推开赖在自己身上的侯不夜,然而手从侯不夜背后滑过,摸到了一股热流。 池水在日落后已经变得凉了,池中的水温她是知道的。卢悦月手指一撵,感觉有些粘,接着一股血腥味就冲入了她的鼻息中。 云走,月出。 借着月光,卢悦月看到自己被染红的手,和侯不夜痛苦的表情。 “呀!你怎么了!” 卢悦月的急切询问换来的是侯不夜的一声“小心!” 小心这个词,是不带方向感的,然而每个人都会选择自己认为最为安全的方向躲避。 江湖儿女卢悦月按着侯不夜的肩头,身子后仰,拉着他一起钻入水下。 仰面向上的卢悦月在埋入水中的时候,两眼是奋力张开的,什么双眼皮贴脱胶或者眼线花了她根本就不在意,她需要看到是谁在袭击侯不夜! 一团白光从水面上掠过,卢悦月不认为是自己眼花了,练习长鞭的时候她可以准确抓住抽来的鞭梢。 这一段池水有一米六深,卢悦月的身体还没到池底,浮力便拖着侯不夜要向上浮,卢悦月索性双手搂住侯不夜的脖子,两腿搭上侯不夜的腿,像八爪鱼一般纠缠住侯不夜,不让他浮出水面。 就这样,卢悦月再次透过水面看到白色的光团,它在水池上方盘旋两圈,忽地加速冲向远方,又急速返回,在水池上方继续盘旋,最后才悻悻离去。 此时卢悦月感觉到自己怀里的男人在痛苦挣扎,这才松开了他,带着他浮上水面,又拖着他走向扶梯,最后把他顶上了池边。 她自己艰难地爬上岸边,两脚才刚一站稳,却见刚才还浑身无力,痛得说不出话来,只会哼唧的侯不夜从地上忽地跳起,一把揽住自己的腰,拖着自己在马赛克地面上滚了一圈。 卢悦月此时仰天躺着,她不知道自己身上在刚才这一滚中磕破了几处皮,不过还好,应该没有受什么伤。 眼前是男人略显得单薄的背影,衣服早已不见,破成两片大概留在了水池中,他背后是一道从肩头到腰间的血口子,皮肉翻开,像张开的嘴,还在沥沥淌着血。 男人握着双拳,两腿叉开站立,以一个笨拙的防守姿势面向水池。 他回头,微笑,安慰道:“别怕,我能保护你!” 她觉得他在吹牛,他自己都那样了,虚弱到一推就倒,还在大言不惭,但她心里却暖暖的。 她看不见他所看见的,不知道他正在紧盯着的湖面到底有什么,但是依然顺着他的目光看去。那里果然有让她觉得不舒服的东西,虽然看不见,但是直觉让她只要盯着那个方向就感到难受。 他右腿滑步后退半步,右拳收回到腰际,腰身侧扭,左手横在身前虚掩住右拳,以一副蓄势待发的模样面对空无一人的池水。 一条细线出现在水面,破开了好不容易恢复平静的池水。细线延伸,向着岸边的侯不夜而来。 侯不夜身上的炁骤然爆发,在卢悦月眼里就像变成了实质一般的金色火焰在他身上燃烧,有些晃,眼睛一眨,火焰没有了,似乎都是虚妄。 然而与此同时,侯不夜的右拳也挥出了,挥向一无所有的空气。 打空了? 然而侯不夜的拳端忽然亮起,一闪寂灭。 “嘭!” 击打声随之传来。 水面悄无声息地泛起波纹。 卢悦月从地上跳起,一步来到水池边,粼粼波光下,借着月光,卢悦月看到水池底部躺着一个披头散发的女人,痛苦挣扎,她的身体正在寸寸龟裂! 这不是水波造成的错觉,由于隔着水面,卢悦月都看不清水底女子的面容,之所以能看出她在龟裂,是因为裂缝中正在冒着和刚才侯不夜身上出现过的相同的金色火光。 侯不夜英雄般掐腰站在池边,卢悦月伸手穿过他的臂弯,靠上他的肩头,两人一起默默看着水中的女子痛苦地摆动着四肢和头颅,徒劳地想要阻止无数条裂缝的扩大。 最后,一瞬华丽的碎裂之后,金光暴发,女子消失了,就像池底从来没有出现过她一般。 “呀!” 卢悦月这才想起侯不夜的伤,这时再看去,翻开的皮肉已经复平,没有鲜红流血的创口,而是粉红的嫩肉暴露在破开的皮肤下。 这就不像是刚受的伤,而是已经开始向愈合好转的伤口,不过依然看上去危险可怖。 “你的伤!” 卢悦月忍不住再次惊呼! “没事,我体内的气修补了一下伤口,不过我现在已经被榨干了,一点气都没有了……” 卢悦月根本没听出来“气”和“炁”的区别,而侯不夜也没意识到自己刚才交代了老底。 此时的卢悦月还在纠结侯不夜是如何做到用炁治疗伤口的,要知道只有达到练髓境的老怪物才能生生不绝、自愈体伤、断肢重续的。 再偷偷看去,和刚才所见没有变化,看来真是停止了继续愈合,这么说侯不夜不是隐藏的老怪物了?这大概是他的师门秘术吧。 姑娘停止了脑补,拉着男人的手臂追问:“刚才水池里的是什么啊?那个女人不是真人吧?真人怎么会碎了?你是被它弄伤的?它还会再来吗?” 一连串的问题让侯不夜不知道先回答哪个,好像卢悦月也看到了袭击者的样子,于是他答道: “那是一只鬼!” 33 我不怕 沿江路的路边,一辆奥迪SUV停在路边绿化带上,车头向外,灯火全灭,然而靠近的话,依稀还能看到人影,也不知晃晃荡荡在里面做什么。 忽然手机的灯光亮起,车内的年轻男人拿起手机紧张地说道:“关哥……啊不,老板,我在……我确实在,小婷也在!我们在里面跟丢了,所以在外面等她!不是,老板,那娘们去的地方我们进不去,全是保安!我哪知道那是哪里啊……,彩云娘娘?她在哪我看不到啊,她不现身我看不到……哦,对,神像! 我检查下……” 车灯亮起,男子提着裤子下车,跑到后备箱,打开后只见SUV的后备箱中摆着一个半米高的木箱子,男子打开拉门,翻过手机,用微弱的光亮照去。 “哎呀!” 一声惊叫后,男子手一松,手机掉落草地,依然发出声音:“喂!喂!说话啊!彩云娘娘的神像怎么了啊?你快说话啊!” …… 另一边,侯不夜在卢悦月的搀扶下,踉踉跄跄走出水世界游乐园,两人上车,离去。 待卢悦月的GLC使出停车场,一辆小巧的Mini也绕出停车场,紧紧跟在他们后面。 GLC上的男女都不说话,一个专心开车,另一个若有所思地看着窗外。 双方都不知道说什么,似乎现在一旦聊起来,便会一发不可收拾,这却恰恰是两人都不想发生的事情。 之前卢悦月提出要带侯不夜去医院,然而侯不夜怎么可能去医院呢,他担心自己的特殊会被医生发现,而且要如何解释背上的伤呢? 被鬼抓的,就刚才,愈合了?我年轻身体棒,伤好得快,愈合的快。 谁会信啊! 卢悦月也不能带侯不夜回自己家,虽然卢悦月的父亲对处理武者的伤患很有经验,可是卢悦月又不知道该如何向父亲解释。 如非亲眼所见,又如何让一个正常人去相信鬼的存在呢? 若不是侯不夜的伤,若不是池底爆裂的女人,若不是侯不夜谈到鬼的时候平淡的表情,她卢悦月也不会信有所谓鬼存在的! 而且卢悦月心中还有一个想法不愿去深思,她毕竟只是通过杨珂和小佟才认识侯不夜,从开始到现在也不过两三周的时间,一个练八门拳关西拳的武者,又怎么能消灭鬼? 他侯不夜又不是抓鬼的天师! 再说父亲见到他又会查他的户口……反正不能带他回家! 所以此时两人的目的地是文庙步行街的茶馆。 侯不夜也急切想要回到茶馆,一方面背后的伤口还在隐隐作痛,还需要灵气来帮助治疗,另一方面耗尽了紫色气丝的丹田也时不时在喊饿,这种饥饿感就和肚子饿一样,明明空空如也,却又有大海翻腾的错觉。 静静地看着车窗外的车水马龙,侯不夜只想尽快放空自己的思绪,然而在水池边发生的一幕一幕依然在他的脑海中不断回放。 从掠剩鬼出言提醒,到自己受伤,那只是一瞬而已,甚至一开始他都没感觉到背后的疼痛。 女鬼再次突袭刚爬上岸的卢悦月,侯不夜的破妄之眼发动了,预演的路线和减速数倍的周边环境,让他能够再次带着卢悦月避开女鬼尖利的爪子。 然而最后决定胜负的那一拳,侯不夜却没有破妄之眼辅助了,这个技能似乎在一段时间之内是不能连续发动的。 女鬼再次扑过来的时候,侯不夜其实是害怕的。这是他第一次正面面对女鬼狰狞扭曲的面容,和她相比,掠剩鬼都要算是可爱了。 女鬼飘在水池上,彩衣遮蔽下的右臂超过身长,唯独露出一根枯瘦的指头和半尺长的指甲,指甲耷拉在水面,女鬼飞行,那根指甲便在水面上破浪而行。 根据掠剩鬼的建议,侯不夜必须用还不熟练的关西拳对抗女鬼,充满灵气的拳劲可以伤害到鬼物。 于是才有了侯不夜运转全部灵气,按照关西拳的行炁路线流转后,挥出的全力一拳。 拳锋和女鬼的长指甲相撞,喷涌出来的金光,先是融化了女鬼的指甲、手指和手臂,然后拳形的金光撞入女鬼的身体,将她击入水中。 最后才有卢悦月看见的女鬼被金光撕碎的那一幕。 按照掠剩鬼的说法,鬼虽无形无质,但是一些富含灵气的介质能够使其显形,最典型的便是照妖镜,至于卢悦月能够见到水底的女鬼,应该是一个意外。 侯不夜受伤之后运转行气诀用灵气为自己疗伤,而行气诀并非治疗法术,只是强行用灵气去封闭伤口的血管,刺激伤口的肌肉来以达到加速自愈,因此会有大量的灵气无谓地溢出。 逸散的灵气混入水中,使得池水暂时获得了令虚幻的鬼显形的能力。 事情虽然完结了,但是侯不夜依然不明白为何会有女鬼来袭击他们。 胆小的掠剩鬼认为,是侯不夜体内过分充盈的灵气,将游荡的女鬼吸引了过来的。而侯不夜不这么想,这个推论无法解释,为什么第二次攻击女鬼的目标是卢悦月,明显当时躺在地上的侯不夜更容易攻击,但是女鬼却选择向卢悦月挥出锋利的指甲。 到底他们两人谁才是女鬼的目标呢? 侯不夜想不出来。 无论如何,卢悦月见到了女鬼,侯不夜觉得自己应该向她解释一下,终于在打了数遍腹稿之后说道:“月月,你相信世上有鬼吗?” 卢悦月一个急刹,险些撞上前面的车,拨开刘海,擦拭并不存在的汗。 “我不知道呢!”给油,车辆再次缓缓启动。 “也许有吧,不然怎么会有那么多鬼故事呢?不然怎么解释刚才我们的遭遇啊?而且……而且……” “而且什么?”侯不夜随口问道。 卢悦月也随口答道:“而且既然有的人有特异功能,所以出现鬼似乎也很合理呢!总要有些反派给主角击败吧……” “说的也对呢……” 两人一起尴尬地笑了起来。 没人追问那只女鬼为什么袭击他们,江湖儿女从不哭着问为什么倒霉的是我,而是掐腰昂头大声答道:“我不怕!” 34 邻家武者 “你喝什么?” “正山小种!” 卢悦月心中暗自敬佩侯不夜的淡定,烧水冲茶,表情上是丝毫看不出身上还有伤的,只是在端起公道杯分茶的时候,大约是牵扯到了伤口,略微抖了一下。 “你每次来都喝得是红茶呢。” “对啊,我喜欢红茶入口甘甜,回味香浓。” 说罢,饮下琉璃杯中的茶汤,她感受不到茶中的灵气,但本能的觉着非常舒服,身心一下子就顺畅了,身体内外都在升华,并且蠢蠢欲动。 侯不夜也给自己倒上了一杯,一口喝下,空虚的丹田立即活跃起来,一丝细小的紫气凭空钻出,在丹田中扭动着身形,好不活泼。 侯不夜轻舒一口气,又从茶台边拿出一个小紫砂壶,投入几片提前撬好的茶饼,冲水洗茶,再冲出汤,在卢悦月面前又摆了一个汝窑瓷杯,倒入透亮的嫩黄茶汤。 “有个老家伙说过。他喜欢喝生普。 生普入口苦涩,中间顺滑,回味甘甜,他说这种人生才有味道,他是相反的,所以很后悔。” 卢悦月端起杯子又饮下了一杯生普,那种通透和舒畅的感觉让她想要大喊出来,只是看着面前的人儿,实在不好意思做出任何影响淑女形象的事情。 卢悦月的眼神有些迷离,根本没注意到侯不夜悄悄把一杯茶放到了茶台的角落,然后杯中的茶汤便忽然不见了。 “那个老人家一定是个有故事的人呢!” 侯不夜瞥了一眼坐在桌角的掠剩鬼,虽然心中还是讨厌他,但却非常感激掠剩鬼的提醒,否则被长爪女鬼偷袭到了的话,生死难料。 侯不夜甩出一个眼神。 请开始你的故事! 掠剩鬼心有灵犀,翘着脚捋着胡子说道:“老夫姑苏人士……” 侯不夜:“他是姑苏人……” 掠剩鬼:“十五岁以头名入姑苏府学,十八成婚,与妻子琴瑟和谐……” 侯不夜:“成绩特别好,是个学霸,取了个漂亮老婆,特别幸福……” 卢悦月瞪着大眼睛专心听着,还自己给自己续杯。 掠剩鬼:“未成想二十四岁那年父母妻儿尽皆过世,老夫心灰意冷,全心寄于举业,也倒是天道酬勤,二十七岁那年夺取了金陵府乡试头名……” 侯不夜:“不过呢,二十四岁的时候,他的父母和妻儿都过世了……” 卢悦月:“好可怜……” 侯不夜:“但是那个时候他的事业却很顺利,嗯嗯……” 掠剩鬼:“不过那时候的老夫有些年少轻狂,赴京赶考之时自持才学过人,便放出豪言‘今科会元必定是我!’因而被人妒忌,诬告老夫舞弊。后虽查无实证,却绝了老夫的举业……” 侯不夜:“后来他被人诬陷,结果弄得破产了……” 掠剩鬼:“老夫潦倒数年,念念不忘,举业为官,只得借酒消愁。不是老夫沉迷做官,而是亡父亡母亡妻和夭折的幼子皆盼老夫能够金榜题名,为光宗耀祖啊,老夫愧对九泉之下的亲人啊! 当时老夫也是入了魔障,听说宁王纳贤,便去投了宁王,想要借宁王之势进入官场,哪知上了贼船才发现宁王竟然是要起兵谋反! 老夫自然不能被宁王脱下水,只能寻机会离开……” 卢悦月又喝下一杯茶,问道:“不夜,后来呢,怎么不说了?” 侯不夜如梦初醒,急忙说道:“后来啊……他又想从头再来,不过遇到的合伙人不靠谱,就又失败了……” 卢悦月摇摇头,眼前的场景变得虚幻模糊起来,“这个故事不好玩!不夜,再给我讲一个……我要听你的故事……” 话未说完,卢悦月一头栽倒在茶台上,已然睡去。 侯不夜叹了一口气,自己也不知道是为了卢悦月“喝醉了”而叹气,亦或是其他什么事情。 和掠剩鬼一人一杯喝完了残茶,侯不夜见卢悦月还没醒来,便将她安置到自己的房间,而他自己则在西厢房将就了一夜。 一夜无话,又到天明。 侯不夜依然是五点起来练功,等到院门被敲响便去前院为木妍开门。 门外的木妍依然是笑意盈盈地拎着一个保温盒,却没将它塞给侯不夜就走,而是背着手跨入了院门。 “不夜哥哥,你又在锻炼啊,没事,我帮你把饭盒放到厨房……”说罢木妍迈着轻快的步伐走到了垂花门。 侯不夜有些紧张了,倒不是怕木妍见到卢悦月,大家都认识的,又不用介绍,关键是不好解释啊! 真要解释起来,那要从侯不夜被掠剩鬼附身开始叨叨了,木妍又不是修行中人,不能理解武夫修士,妖鬼神怪这些东西。总不能直接说昨晚卢悦月醉灵茶所以借宿一晚?没个前因后果的,说出来谁信啊! 要是让木妍也喝灵茶喝醉了,她不就知道茶也是能醉人的…… 等等,为什么木妍天天来茶馆,却都不喝茶呢?我记得我试过,好像被她拒绝了。 侯不夜的思绪很快就被拉了回来,与其想那么多,不如想办法解决眼前的修罗场。 哎,其实真的和卢悦月没什么事儿啊! 为啥那么担心呢! 好在木妍放下保温盒,溜达到西厢房,探头看了一眼,便转身离开了。 小白鞋踩着轻快的步伐走到巷口,木妍在一辆白色奔驰GLC旁边停下了脚步,看着那辆车,泪水忍不住滑落脸颊。 然而恰在此时,一个猥琐的男子声音传入了木妍的耳朵:“熊哥,那小盼兮哭了,啧啧啧,阿要去哄哄啊……呦,可美了!” 另一人严厉说道:“别惹事!你忘了我们的任务了么!” “好好,介不是闲得么得diao事哎……哎,我学熊哥哎,昨儿呢是咋回事儿哎,内俩diao人咋扭头奏不见了?咱守贼车一宿了,都不见人儿,怕不是早个跑了吧?” “少说话,盯好了车!” 木妍一扭头,发现说话的声音来自GLC对面停靠的奥迪SUV,车上两个男人正死死盯着自己和身后的白色奔驰。 这个距离隔着封闭的车厢,换别人是听不见车内人说话的,但是木妍可以! 她也是武者! 35 白日遇险 “周护长?嗯嗯,我是木妍,不好意思啊,对对,我要请假……嘿嘿,我都已经乖乖上班一个月了呢,总能请一次假了吧……理由?我被大头钉扎了……嗯嗯,护长最好了!谢谢护长!……mua!” 挂上电话,木妍从卖桂花酒的柜台后悄悄探出头来,向着店门口的胖阿姨展颜一笑,“娜娜姐,谢谢你啊,我再躲会儿啊。” “邻里邻居的还这么客气,我说阿妍啊,你一早上躲我这里,不是又惹你妈生气了吧……” 穿着齐胸襦裙的娜娜姐,一边叨叨,一边撸着袖子卸门板,准备迎接新一天的生意。 奥迪SUV就停在卖酒的店铺的门口,木妍在这里依然可以隐约听见车中两人的对话。 木妍知道车中的两人是在等待白色GLC的主人,那个叫做卢悦月的滑板少女,而且还似乎有些不怀好意。 原本这种闲事她是不会关心的,但是那个姑娘现在和侯不夜有所牵扯,她自然要弄个清楚原委,答应好师傅要照顾侯不夜的,可不能稀里糊涂的。 木妍暗自握紧了小拳头,师傅不在,护卫师门的重任就要落在她身上了,可是如何能够在保持师门一贯的低调风格的同时,解决掉眼前的麻烦呢? 木妍其实也有些不知所措。 武夫第三境,练皮膜,也称练皮境,不止是锻炼皮肤的坚韧,同时还能够练就更为敏锐的听力。 木妍觉得幸好自己是练皮境的武夫,否则没听见他们的话,懵懵懂懂去上班了,还不知道后面会闹出什么事来。 那个叫卢悦月的女人为什么会带不夜去文殊会的活动? 昨天是谁伤了不夜? 是在文殊会中和人产生了冲突吗? 伤了不夜的人和车里的家伙有关吗? 思绪复杂!木妍晃晃脑袋逼自己专注于倾听车里的对话,连身边娜娜姐叨叨的街坊八卦都听不见了。 通过这一段时间的观察,木妍判断这两人都是有功夫在身的,两人呼吸的方式都是经过训练的。而这两人是在为一个叫关老板的人做事,整个金陵武林中貌似没有一个姓关的大人物。 最好是和侯不夜无关,亦或者那个姓卢的女人自己能够解决她的麻烦,不要连累侯不夜,不要逼她出手…… 巷口走来一男一女,正是侯不夜和卢悦月。 木妍心下一紧,车中的两人也打起精神坐直了身体。 坐在奥迪副驾驶的男子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一根香,颤抖着手将香点燃,这个动作引起了躲在柜台后面的木妍的警觉。 一股阴冷、冰寒的气息从奥迪车中散发出来,激得木妍背脊生寒。 鬼物! 虽然木妍看不到鬼灵和虚化的精魅,但是她能够大致感应到他们的存在,就像她能发现掠剩鬼附身侯不夜。 奥迪车中的那个东西,给了木妍极大地压迫感,是自从她能感受到那些奇奇怪怪的东西之后遇到过的最强大的那个。 同样被惊到的还有二十米外的侯不夜,在他的视线里,一个古装女子从一辆黑色SUV顶上缓缓飘出。 粉色的直领对襟长褙子,黑色的抹胸和淡粉色的褶裙,配合缓缓升空的姿势,宛若飞天。 然而侯不夜根本没被她的美妙仪态吸引,反倒是心中警铃大作,从古装女子一出现,他便感觉到来者不善! 古装女子飘在半空,手持一把团扇,用扇面遮住自己的半张脸,昂着头斜眼看向巷口的侯不夜。 “原来是你!” 女子凤眼微眯,娇斥道。 身边的卢悦月还在抱怨侯不夜为什么昨晚不叫自己起来,任由她在这里过夜。 街道上零星的行人也都对空中飘浮的女人视而不见。 侯不夜终于确定,空中的粉衣女子定然也是鬼魅之流。 大白天也能见鬼吗! “身具灵气,还能看到我,能听见我说话,你是正一派的传人?怪不得彩云能折在你手上,亏我们还以为是你旁边的武者小妞带了什么护身法器呢,这帮废物,一开始目标就弄错了!” 粉裙女鬼自顾自说着话,瞬息便飘到了侯不夜面前。 “怎么了侯不夜?”卢悦月发现侯不夜停了下来,转身询问。 接着他便看到侯不夜身体微微离地,两手在空中胡乱抓着,表情痛苦,想要说话,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下一刻,卢悦月便感到胸口一闷,像是被一柄大锤轰在身上,眼前挣扎的侯不夜越来越远,自己的身体被巨大的冲击力推动向着路边停靠的汽车撞去。 “嘭!” 一声闷响。 卢悦月重重砸在车上,将车门撞得凹陷进去。 脑袋一阵晕眩,卢悦月艰难抬起手臂,想要说什么,却无法发出声音,胸腔受到的重击,让她干本无法呼吸,就更别提说话了。 数秒前,在侯不夜的眼中,粉裙女鬼诡异飘到他面前,手一抬便掐住他的脖子 侯不夜双手抓住粉裙女鬼的手腕,然而这只纤细的手臂,却死死卡住他的喉咙,无论他如何用力,都挣脱不开。 女鬼将握着团扇的手放下,露出了全部容貌,很美,但睁不开的细长眼睛和薄嘴唇,却让人觉得她非常冷酷。 粉裙女鬼嘴角微翘,淡淡说了一句:“竟然这么弱,也不知道彩云是怎么阴沟里翻船的。老老实实跟我走吧!” 说罢握着团扇的那只手一拳击出,却是打中了卢悦月,将她打飞出数米远。 “不要啊!” 侯不夜终于大喊出声。 丹田的热流疯狂窜出,侯不夜两眼通红,周围的环境忽地变得缓慢起来,握着粉裙女鬼手腕的双手青筋迸发。 “呀!”粉裙女鬼手上吃痛,松开了制住侯不夜喉咙的手。 侯不夜也不知道是从哪来的力量,左手一扭,将女鬼的手腕拧转,右手握拳,拳锋泛着金光。 一拳呼啸而至,正中粉裙女鬼的面门,同样将她击飞出去。 侯不夜这一拳,同样是用了关西拳的行炁方式,以灵气替代炁,爆发全力的一击。 这一下应该能消灭这只女鬼了吧? 顾不得其他,侯不夜急忙向卢悦月身边跑去。 36 食气 在侯不夜冲向卢悦月的同时,两个黑衣男子推开奥迪车门,跳下车来,同样向着卢悦月跑来。 矮个子的黑衣男子率先拦在侯不夜的面前,嘴里骂骂咧咧:“diao呆B,你做啥赖?” 另一个高个的黑衣人趁机要去拉靠在车门上的卢悦月。 侯不夜见来者不善,也顾不得许多,挥拳便向挡在面前的矮个子男子打去。 此时的侯不夜身上半点灵气全无,就和昨晚轰爆长爪女鬼之后一样,一拳便榨干了全部的灵气。 侯不夜的一拳被矮个男子稳稳接住,揉身上前一膝盖顶中了侯不夜的肚子。 疼痛和胃中翻江倒海的恶心感,让侯不夜清醒认识到,面前的黑衣男子不是普通人,而是武者。 矮个男子一招得手,扭着侯不夜的拳头将他的右臂反剪到背后,另一只手顺势掐住侯不夜的后颈,把比他高了一个头的侯不夜制住。 “你个呆B说不听是吧?干么diao事啊?英雄救美?也不撒泡尿照照!” 侯不夜眼看喘不上气已经昏迷的卢悦月被高个男子抓着胳膊扛起,向奥迪车走去,心中大急,估算了一下自己和矮个男子之间的位置,右脚猛地回勾一脚,正中矮个男子的下体。 矮个男子吃痛松开了侯不夜,侯不夜猛地转身,左肘狠狠撞到矮个男子的脖子,矮个男子一句脏话还没说完,声音便戛然而止,直挺挺向前扑去。 侯不夜根本顾不上矮个男子了,向着扛着卢悦月的高个男子冲去。 那人背对着侯不夜还正在走着,听见背后急促的奔跑声,急忙回头转身,恰好见到一个人影腾空而起,挡住了早晨斜射的眼光。 高个男子不愧也是武者,反应飞快,空出的一只手,下意识地去阻挡飞来的人影,同时肩膀一抖就将身上的卢悦月甩掉。 飞起的正是侯不夜,没有灵气,架依然是要打的。 侯不夜的这二十年人生中架确实没少打,而且几乎每次都是以少敌多,所以侯不夜每次打架也都是无所不用其极,初高中时代留下了个手狠心黑的骂名。 然而现在的侯不夜自己都能感受到每一天都在变强,身体素质在灵气的滋养下不断提升,不仅力量在增加,以往做不到的事情似乎也能尝试了。 恰巧有这么一个机会,让他能放开打一场。 就像他现在的这一腾空膝撞,动作是模仿昨晚缅甸武者貌耶哥的,膝撞的同时双臂抓向对手的脑袋,以往的侯不夜是不能跳得这么高的。 高个男子抬起左臂去挡侯不夜的膝撞,却露出头部的破绽,侯不夜两拳同时落在高个男子的双耳上。 趁高个男子头晕眼花之际,侯不夜接连几拳打在他的脸上,高个男子的脸就像染坊一样炸开了花,当即满脸是血,鲜血飞溅,撞到奥迪车的前盖上,再一歪,倒在了车前。 这一高一矮两个黑衣男子虽然都是武者,却只是炼肉境刚入门的水平,炁是一点没有,欺负欺负普通人还行,真在有炁的武者面前根本接不住人家一招。 所以他们知道自己的目标是疑似修炼出炁的卢悦月之后,根本不敢轻举妄动,第一时间点燃招魂香释放出藏在车中的女鬼,等到看见卢悦月被女鬼打败,这才敢下车抓人。 只不过他们和卢悦月一样,是看不见女鬼的,所以也没看见女鬼被侯不夜打飞的那一幕,还当侯不夜只是个普通人,这才有矮个子男子在局势大优的情况下,因为大意被侯不夜翻盘。 接连打倒两人,侯不夜立即前去查看卢悦月的情况,然而将她一翻过来,侯不夜心脏都漏跳几拍。 因为卢悦月此时不仅昏迷了,而且已经没有了呼吸,应该是之前被女鬼重击前胸,憋了一口气,一直没续上了来,导致了呼吸停止。 侯不夜在卢悦月的脖子上试了试,还好还有心跳,想起前些天和木妍在桥上救人的情形,觉得此时人工呼吸用该有帮助。 侯不夜紧忙将卢悦月放平,托起她的下巴,抬起头,深吸一口气,对着卢悦月的嘴巴吹进去。 连续人工呼吸几下,发现卢悦月还没恢复呼吸,侯不夜急了,想要学木妍做心脏按压,又担心卢悦月被女鬼打得便是胸口,万一是肋骨断了,再一压…… 正当侯不夜焦灼的时候,掠剩鬼突然出言提醒:“小心!那个女鬼还没死!她来了!” 侯不夜抬头看去,粉裙女鬼正晃晃悠悠飞在距离地面一尺高的高度,浑身像是被烈火炙烤过一般,大半个身体如黑炭,露出骷髅架子的身体,骷髅头上的两个眼窝还在发着幽光,只有右臂和飘荡的裙子还是完好的。 女鬼虽然狼狈不堪,但是明显还有一战之力,而侯不夜此时体内的灵气早已经耗尽,而且再拖下去,卢悦月也有性命之忧。 骷髅头的上下颚一张一合,女子凄厉的声音传出:“原来你就是这么干掉彩云的,桀桀,还好我比彩云那个废物要强得多,你的灵力耗尽了吧?还有什么招数啊?姐姐我都接的住!我就好奇了,你是怎么得到灵气的呢?没事,把你抓住,大人自有办法让你开口……桀桀……” 半个骷髅的怪笑戛然而止,本就破损的身体开始崩解,之前还算完好的右臂是最后破碎的,如溺水之人不甘地张开五指徒劳地向着天空抓去。 侯不夜本来以为大势已去,转折却来得这么快,心中大慰,不禁傻笑出声。 然而一个熟悉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发什么呆?快用老祖宗教你的食气法!” 食气法? 熟悉的名词从侯不夜的脑海中闪过,他下意识地就开始运转起食气法来。 只是刚一运转,便感觉到有灵气从四面八方涌来,这和老祖宗教导的时候运转这个法诀的效果完全不同。 老祖宗教侯不夜的时候,食气法只是空转,并没有灵气进入他的体内,而现在却有灵气从四肢百骸,从八万六千个毛孔之中钻入侯不夜的体内,只是一刹那,原本空空如也的丹田又出现了紫色的气丝。 这比喝灵茶获取灵气还要快! 然而下一个瞬间,侯不夜就再也吸不到灵气了,似乎所有的灵气都在刚才那一个呼吸间都被他给吸尽了,食气法又再度空转起来。 “还发呆!快救人!把灵气度给她!” 侯不夜这才听出说话的是木妍,扭头看去,木妍正在他身后,脚下丢着一个木箱子。 说罢木妍抢到侯不夜的身旁,一手扶住卢悦月,一手按着他的头就要强逼着他去做人工呼吸。 就人如救火。 侯不夜也不矫情,回忆一下当日掠剩鬼教给自己如何度灵气的法门,再次捧起卢悦月的嘴,呼了下去。 两人再次合作,一通忙乎下来,卢悦月终于恢复了呼吸,不久便睁开了眼睛。 37 进局子 救醒了卢悦月,侯不夜这才发现他们三人已经被围观群众给包围了。 啥时候文庙的早上有这么多人了? 撑起一身汉服的胖大姐挤入人群,邀功一般对木妍说道:“阿妍,我已经报警了,救护车也叫了。” “谢谢娜娜姐!” 救护车? 似乎还真需要,除了卢悦月外,高个黑衣男子正昏迷在车前,矮个子被人墙遮挡住了,还不知道情况。 木妍拉过侯不夜,趴在他耳边轻轻说道:“等会去警察局,什么也不要说,问什么都说不知道,明白了吗?” 侯不夜茫然点头。 木妍继续说道:“你心中的疑问,我们晚上吃饭的时候再仔细说,出来早的话,记得买菜。” 刚说完,沈站长带着小张警官扒开人群走了过来。 之后的事情,自然是三人送医,一人进局子,“热心群众”木妍护士的去向侯不夜就不知道了。 打架斗殴这种事,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要看后果的。 所以侯不夜在警务站凳子都没坐热,就又被沈站长带去了分局。 到了分局,侯不夜按照木妍的交代,除了报名字和身份证号,打架的事情,一概不说,气得做笔录的年轻警官直拍桌子。 不过还没等年轻警官发飙,笔录工作就被人给打断了。 一个带着一杠一花肩章的老警官带着一个身穿白西装的中年人进入了问询室。 不一会屋内就只剩下侯不夜和白西装了。 侯不夜一向认为,穿白衬衫的男人都很喜欢装逼,而白西装则更为甚之,如果在白西装里面还要搭配真丝的花衬衫,那就是装逼界中的翘楚。 中年男子坐到了刚才两个年轻警官的位子,点上一根烟,摇着手中的华子问侯不夜,“来一根?” 侯不夜摇摇头,依然按照木妍的嘱咐,什么都不说。 他不由得不信木妍,让他用食气法的是她,她知道老祖宗,也是她让他给卢悦月度灵气的,也许……也许那个女鬼都是木妍干掉的! 原本普普通通的邻家女孩,忽然就不一样了,侯不夜却更加相信她的话了,说不定木妍就是自己的护道人呢,这不是小说里常见的桥段么? “不配合?有意思!”白西装笑着说道,“故意伤害致人轻伤,三年以下有期徒刑!在校期间犯刑事罪,金陵大学的规定是做退学处理……等等……我知道你想说你是正当防卫,见义勇为什么的。但是现场监控可没有那两人袭击卢悦月的证据,相反,你反而是最有可能袭击她的人。” 这些话之前的年轻警官都说过了,侯不夜觉得没什么新意,继续闭口不言。 “你觉得没证据?没错,炁劲外放确实不能作为法院判罚你的证据……” 炁劲外放! 听到这个词侯不夜陡然坐直了身体。 “侯不夜,男,20岁,临安XH区人,金陵大学天文系一年级生。” “二年级了!”侯不夜纠正道。 白西装吐了一个烟圈,“开学才算二年级,不过这个资料要更新一下了,二境武者,我说得对吗?” 侯不夜继续沉默。 “说实在话,我真很讨厌处理你这种人的案子。都建国这么多年了,怎么还有人练出了炁,不来武协注册的,不相信政府吗?” 说罢白西装一掌拍在桌上,将桌子拍得原地跳了起来,又重重落到地上,桌上的烟灰缸、笔、文件、台灯这些零零碎碎的东西却依然稳稳停在原地。 这一下就算侯不夜看不出他的手段,却也猜出这人是一个武者了。 这时侯不夜才发现刚才还在附近的掠剩鬼早就不知道躲到哪个角落了。 大概是气势被白西装给压住了,原本打算什么都不说的侯不夜,还是提了个问题:“武协注册是啥?” 白西装死死盯着侯不夜,一直到手上的烟烧完了都快烫到他的手了,这才扔下烟屁股,说道:“你师父是谁?” 老祖宗! 我说了你信吗? 侯不夜摇摇头,意思很明显,不能说! 白西装哗啦一下站起,正要发飙,问询室的门又开了,一个平头便装男子走了进来,一见白西装,便爽朗笑道:“老徐!好久不见了!你头发又少了啊!最近家里怎么样?秦局还好吧?哦,对,秦老板还好吧?” 白西装老徐上前和来人拥抱了一下,用手重重在来人的背上拍了两拍,这才说道:“秦总很好,前段时间还提起你呢,他挺想你的……” 来人止住了话头,瞥了一眼侯不夜,说道:“就是这小子?” 白西装老徐一手揽住来人的肩头,一手搂住他的胳膊,说道:“老卢,别急,我还在审呢,你要不外面等等?” 老卢? 平头男子轻松扒拉掉缠在自己身上的白西装老徐,说道:“别担心,我刚从月月那里过来,不是这小子打伤月月的,而且还多亏了他抢救及时才保住月月一命。我是来感谢他的!” 白西装老徐闻言大骇,看看平头男子,又看看侯不夜,“这!这!……我们研究了路边店铺的监控……不是他的话!那……那……” 平头男子扶住白西装老徐,将他放回座位,走上前两步,来到侯不夜身边,伸手在锁住侯不夜的手铐上按了一下,手铐便自动弹开,接着他抓着侯不夜的双肩,将他提溜起来,从上到下又从下到上将他看了几遍,这才说道: “小侯,你好啊,初次见面,我是卢悦月的父亲,卢耀武,谢谢你今天救了月月!最近月月经常提到你,我早就想见你一面了,没想到竟然在这里见到。” 侯不夜悄悄活动活动手腕,不好意思地说道:“其实……其实也没什么,月月怎么样啊?袭击我们的人抓起来吗?” “月月挺好的,医生还要她住院两天观察一下,至于袭击你们的人……”卢耀武看了看老徐,老徐微微点头回应。 卢耀武这才说道:“袭击你们的人会被绳之以法的,你不用担心。老徐,我能带小侯走了吗?” 老徐拿起桌上的烟,也没给卢耀武发烟,又给自己点起一根烟来,摆摆手说道:“带走带走,这小子我看着烦!你带回去好好教育!别出来惹事!” 两人刚走到门口,屋内的老徐又叮嘱道:“这小子还没去武协注册,你记得带他去办了!” 卢耀武答应道:“好嘞,帮我跟秦局带个好!” 38 特异社 两人出了分社,坐上侯不夜熟悉的那辆白色GLC,卢耀武熟练地调出导航历史,指着地图上的文庙商业街问道:“你家在这里?” 侯不夜点点头。 卢耀武插上安全带,开车出发,走过几个路口,这才说道:“我和老徐以前是同事,他也是看着月月长大的,听说月月受伤就有些着急。不是针对你的……” 侯不夜点点头,“我知道……我能去医院看看月月吗?” 此时侯不夜心中也有了一些猜测,卢悦月两次被袭击可能是被自己拖累了,掠剩鬼说得对,他身上的灵气会吸引来各种鬼灵精怪,但是那两个黑衣武者又是怎么回事呢? 侯不夜猜测,木妍可能知道一些原委。 “今天不方便,过几天吧。”卢耀武答道。 “可是……” 卢耀武没给侯不夜纠缠下去的机会,而是说道:“你知道今天袭击你们的是谁吗?” “那两个人我是第一次见,我不认识他们。” “哦,昨天你们去文殊会,遇见了什么人?发生了什么事吗?” “那个……一个叫齐子胜的,还有一个男的叫吴吉!” 侯不夜不知道卢悦月有没有将女鬼的事情告诉他父亲,反正这事他是不会说的,乱说要被人当神经病的! “就这些?” “就这些!” “好吧!” 又过了几个路口,卢耀武忍不住又说话了,“你不好奇老徐是什么部门的?” “警察?便衣警察?” 卢耀武嘴角抽动了一下,“武协你知道吗?” “武术协会?” 卢耀武一个急刹车,险些追尾,扭头仔细看着侯不夜,一个字一个字说道:“是!华!国!武!者!协!助!会!” “你师傅到底是谁?怎么这些最基本常识的都不教给你?” 面对卢耀武的严厉逼问,侯不夜还是按照排演好的内容答道:“是家中长辈教的,长辈不让说……” 卢耀武叹了一口气,也知道这样问不出什么来,干脆换了一种方式。 “武者协会其实这是一个管理机构,只负责登记武者的信息,组织国际交流比赛什么的,而武者真正最大的问题他们解决不了。” “什么问题?” “侠以武犯禁!” 侯不夜不说话了,卢耀武的题目有些大,他接不下来。 卢耀武继续说道:“正是因为武者不能像禁枪那样一刀切,武者犯法的话,普通的警察又难以对付他们,所以才产生一些专门针对武者的国家强力机构。 以前这个机构是各地的特异社,后来特异的事情少了,再叫这个名字就不好听了,咱们国家很多处理问题的方式都要和国际接轨,于是从原本变成了民间的‘保安公司’。 还好上面的人还没米国那么激进搞什么‘赏金猎人’……哈哈,一说就跑题了。 我十几年前就在特异社工作,老徐是我的同事,现在他去‘保安公司’上班了,我厌倦那些事,就自己做生意了。” 又一个红绿灯,卢耀武将左臂靠在方向盘上,转身看着侯不夜,说道:“当年我刚进特异社的时候,那是八十年代末,那时候像你这样的武者很多,行事风格都是传统的侠客那一套,不尊重法律,不相信国家,觉得自己拳头才是公理和正义。 这一套已经行不通了……” “我……”侯不夜刚想辩解。 卢耀武摆摆手,继续说道:“我不会教你如何做人做事的,但是如果以后你还想再见到月月,我希望你能谨言慎行。 那么,告诉我实话,打伤月月的是什么?” 卢耀武用了“什么”这个词,侯不夜闻言心中一凛。 难道他知道鬼灵精怪这些东西? 卢耀武瞟了一眼侯不夜,笑道:“你啊,还是太年轻,容易把简单的事情想复杂,把复杂的事情想简单。 你以为我不知道的东西,可能我见过的比你听说过的还要多,还记得我刚才说我以前在什么单位工作吗? 特异社! 特殊及异常事件调查社! 鬼怪这些东西又怎么可能没见过?” 说罢,卢耀武掏出自己的手机,一边开车一边翻出一张照片,递给侯不夜。 侯不夜接过一看,是一个倒在地上的木箱子,箱体是深色的硬木,表面雕刻了繁复的花纹,全是各种姿态的女子,木箱子的盖子打开着,还能见到内部有一堆黑灰。 侯不夜觉得这个箱子似曾相识,而且就是最近才看见过,但却想不起来在哪里见到的。 卢耀武拿回手机,说道:“这是那辆奥迪Q5后备箱掉出来的东西,你见过的吧!” 侯不夜如梦初醒。 早上出现在木妍身后的东西! “无生神女那套玩意,今天袭击你们的就是她吧?是被你给打败的?你能看见她?” 侯不夜只得点点头,立即补充道:“我只能模糊感应到……” 卢耀武随口说道:“没事,二境武夫不用设备能感应到鬼物也时有发生,不是只有五境练脏大成才能看见的。 不过这些玩意多年不出来了,却越来越不中用,连二境武夫都能把无生神女给消灭了。” 我不是二境武夫啊!我是堂堂修士! 这话也只能在心里说说。 侯不夜刚想询问无生神女到底是什么玩意儿,卢耀武车一停,说道:“到了,前面步行街我开不进去,就不送你回家了。” 侯不夜也只好下车,告别离开。 刚走两步,卢耀武忽然摇下车窗,喊住侯不夜,两个指头在自己眼前晃了晃,又指了指侯不夜。 Iamwatchingyou! 侯不夜汗颜! …… 买菜,等木妍回家,自然不必多说,“茶道士”侯不夜还抽空喝了两壶茶给自己补充了灵气。 至于所谓无生神女,都不用问木妍,掠剩鬼便知晓一二。 那便是一些女子怨魂,被法师用特殊手段寄身到某些物件之中,大多是神像之类的,供给信徒供奉。鬼魂吸纳了供奉的香火之力,实力自然比普通怨鬼要强得多,而且还能够催生灵智,为创造她的法师服务。 许多巫神教都掌握这这种手段,因此值得怀疑的对象太多了。 不过从女鬼的话里,侯不夜还是听出女鬼是冲着自己来的,而且幕后还深藏着真正的黑手。 难道最近都要在茶馆里避避风头? 然后等老祖宗回来帮忙解决。 39 阿妍的晚饭 呲~~啦~~ 鸡肉丁跳入炒香的Z县豆瓣中,欢腾舞动的同时给自己穿上了一身红衣,最后跳累了,和清白分明的葱段一起安静瘫在瓷盘中。 侯不夜夹起一块鸡丁堆在白米饭上,任由红油渗透下去却迟迟不吃,直勾勾盯着对面坐着的木妍。 “我是武者,我的师傅,是你的六叔,君凰先生。”木妍拿起筷子,淡淡说道。 侯不夜一副我早就知道的表情,扬扬下巴,像是告诉木妍继续。 “是师傅让我在这段时间照顾你的,至于你学了食气法和行气诀,是老祖宗告诉师傅,师傅又告诉我的。” 原来这丫头这段时间天天来做饭,是因为六叔的缘故的啊,不生气不生气,就是有点小失落。 “那今天那个鬼……” “是我毁了她的神像,自然就消散了,无生神女这种东西,我想,附身你的掠剩鬼应该和你解释过了。” 侯不夜也算是明白了女鬼为什么会突然消失了。不过他没好意问,木妍明明早就走了,怎么又会刚好出现在现场。 扒拉完一碗饭,木妍看侯不夜有起身添饭的意思,便一把抽走了他手上的碗,帮他添饭。 “谢谢,阿妍!对了,阿妍你为什么能看到那个女鬼啊?” 木妍把碗推到侯不夜面前,答道:“我其实只能看到她的轮廓,还是因为她的实力比较强大才能看到,否则的话,只能感受到它们的气息,现在已经看不到……” 现在看不到了? 侯不夜发现一些问题,追问道:“那以前你能……” 木妍点点头说道:“我小时候,总会见到许多别人见不到的人,或者动物,一不小心还会被它们给伤到。一开始我并不知道那些是什么,我父母也觉得那时候的我特别怪,和别的小朋友不一样,性格也很拧巴……” “后来呢……” “后来,我遇到了一个很好很好的人,他帮助了我,让我逐渐能和周遭的怪异共存,让我认识这个世界,并且教我如何自保……” “那是我六叔?所以,你就成了武夫?” 木妍神色落寞地摇摇头,说道:“不是的,遇见他的时候我还没成为武夫,那时候我还小,才上小学。要等我上初中以后,搬到这里才认识师傅,才学武的。” “哦……” “他是一个医生,虽然在我身边的时间很短,但是对我的影响却非常大,其实要是我成绩好一点的话,我是更想当一名医生的,可惜学习考试实在不是我的强项,最后只能考卫校当护士……不过,无论当医生还是护士,只要我能帮助到别人,我就非常开心了。” 侯不夜真诚地说道:“这么说他和你一样也能见到鬼怪了?他是武者还是修士?好想认识一那位医生啊。” 木妍看着侯不夜,泪水却不自觉的滴落下来。 这是木妍从小养成的习惯,每次强忍着不想哭,所以睁大了眼睛,但是眼泪还是不自觉地流了下来。 侯不夜见木妍哭了,立即慌了神,他哪有安慰哭泣女生的经验啊!立即闭口不言,除了手忙脚乱地递餐巾纸,生怕再说再错。 木妍轻轻擦去泪水,硬挤出笑容说道:“没事了,我只有些想他,他已经走了十多年了。” 侯不夜:“……” “对了,刚才没说呢!”木妍补充道:“其实大概十年前开始,我见到的鬼物就越来越少了,而且也越来越模糊,比如附身你的掠剩鬼,在我看来他就是一团青色的气团,因为他是青色的,所以那天我也就没提醒你……” “鬼灵精怪的颜色也有说法吗?”侯不夜弱弱插嘴问道。 “在我看来是有的,普通的往生魂魄,一般很快就会消散,大多是白色的,越接近消散,就越淡,等到接近透明了,风一吹也就没了。 与人无碍的或者危害不大的,大多是青蓝色系,颜色越深越厉害。 对人有利的,大多是黄色系的。 危险的是红色系的,我小时候一见到红色的,便没命往家跑。这次这只女鬼就是深红色的气团,这么强大的鬼我是第一次见到。 当时我其实在娜娜姐的酒坊里的,见到奥迪车里有个人点了一枝香,那个女鬼就出来了。一开始我超害怕的,从来没遇到过这么强的鬼。 然后我就想,出现这么强大的野生鬼怪的可能性不大,而且鬼怪也很少在白天行动的,更大的可能车中人有关。萨满、扶乩、请家仙、请小鬼,这些手段都需要一些和鬼怪沟通的媒介,可能他们点香,就是在通知潜藏在车里的女鬼。 趁你和他们打斗,我去车里检查了一下,发现果然是无生神女,她们的弱点就是寄身的神像。 所以我毁了神像,之后她逸散的灵气,又刚好让你用食气法给吸纳了……” 说到这里,一个念头在侯不夜脑中闪过,急忙问道:“阿妍,你在车里有发现什么其他线索吗?我想知道那些人的来历。” “来历?我也不清楚啊,我又没打探消息的渠道,只有等师傅回来。” “啊,还真要等六叔回来啊,他都不知道啥时候回来呢!那我岂不是都不能出门了!” “师傅回来和你出门有什么关系啊,我下班再去买菜,不顺路的……” “不是啊,这次他们袭击失败了,保不准还有下一次了,我哪敢随便出门啊!” 木妍有些惊讶,说道:“我听那两个人说话,他们的目标不是你啊,是卢悦月啊,他父亲是四境巅峰武者,以前又是给国家办事的,肯定能保护得住她吧!” 听起来木妍说得有些道理,但是侯不夜仔细一想,就发现了漏洞。 从木妍的话可以确定,女鬼和那两个武者在袭击他们之前,目标都锁定在卢悦月身上的,鉴于这已经是第二次袭击了,这帮人很有可能再派出一批更强的袭击者,目的便是要带走卢悦月,反倒不是他这个真正的目标,唯一知晓发生乌龙的女鬼已经完蛋了。 所以是他侯不夜拖累了卢悦月,而且现在的卢悦月还并没有脱离危险! 40 探病 还有一点,是侯不夜从卢悦月的父亲卢耀武的话语里推测出来的。 在卢耀武看来,侯不夜是二境武夫,能够被侯不夜轻易消灭的鬼,肯定也不强,能够打伤卢悦月,极大的可能是仗着偷袭得手的。 然而实际上粉裙女鬼的实力必然是远远强于二境武夫的,从卢悦月有所准备还是被女鬼随手一拳就差点打死来看,这女鬼的实力绝对不止二境。 更关键的是,控制这些无生神女的组织肯定不会擅罢干休,会一次又一次派出更强的手下来纠缠。 这么看来卢悦月有危险了! 侯不夜下定决心,必须尽快把情况通知到卢家父女,让他们加强保护! 电话没人接,消息没回,侯不夜紧张了起来。 木妍看着侯不夜一通莫名操作,终于忍不住询问他,侯不夜也连忙向她解释了自己的推断。 “卢悦月急救是送到我们医院的啊!你不是说她还要住两天院观察吗?那肯定就住在我们医院的。着急的话,我可以带你去啊。”木妍倒是给出了个建议。 江湖儿女说做就做,两人收拾了桌子洗了碗,这才离开茶馆步行向着木妍上班的第一医院而去。 这条路木妍再熟悉不过了,一路上她都在给侯不夜将一些神怪故事,偶尔穿插沿途哪里是哪只流浪猫的地盘,哪家卖衣服的有没有上新,哪家餐饮的口碑如何,哪里又开了一间有意思的铺子。 两人走走逛逛,吃了冰淇淋,竟然还有胃口喝得下奶茶,最后在医院门口的水果店里刷木妍的脸拿了一筐平价果篮,这才踏入第一医院的大门。 木妍随便一打听便知道了卢悦月住院的房间,两人便拎着果篮来到了26层的特护病房。 听说是特护病房,侯不夜还有些担心,但是敲门时听见卢悦月中气十足的“请进”二字,他立即将悬着的心给放下了。 推门进入,两人见到了病床上靠着的惊喜的卢悦月,以及坐在旁边板着脸的卢耀武。 二十多平米的病房里,只有卢悦月一个患者,堆了好几台设备却都是关机状态,似乎今天的治疗已经结束了,连最普通的输液都没有。 精神焕发的“患者”正捧着一本书看,对侯不夜和木妍的到来是非常惊讶。 “不夜,哦,还有木姑娘,你们是怎么找到这里的啊!” “阿妍就在这里上班的,我就拜托她带我来,想看看你的情况如何了。” “我很好啊,好得不能再好了,可是老卢就是不让我出院!” 说罢卢悦月用简洁的丹凤眼狠狠瞪了一眼坐在一旁的卢耀武。 卢耀武大概是典型的女儿奴,一见女儿生气了,连忙屁颠颠地上前欢迎侯不夜,接过果篮放到一边,解释道:“真不是我小题大做,刚入院的时候各种指标都不好,疑似肋骨骨折。这个你们两位早上帮忙抢救的,当时啥情况,你们也清楚。接过CT拍出来的时候,肋骨没事,心脏也没事!到了下午,这丫头精神头恢复了,就闹着要出院……” 木妍若有所思,笑得意味深长。 侯不夜也不耽搁,将自己的推论告诉了卢家父女,建议他们做好再次遇袭的准备。 当然,其中涉及到木妍的内容,都给隐去了。木妍说了,侯家一贯秉承低调的原则,一般不和官府过多来往,所以都没有在武协注册过,她也不想过多暴露武者的身份。而且果然如她所说,侯家传下来的敛炁小手段一施展,炁息全无,四境巅峰的卢耀武面对面也没发觉她是武者。 这一路上每次木妍提起侯家,都让侯不夜有种错位感,到底谁才姓侯啊…… 卢耀武得知情况后,沉吟片刻,终于说道:“小侯,你说得可能也对,不过今天那两个人中午的时候经过了简单的救治,就都被拉回去录口供了。 我也找人打听了一下,情况可能没你说得那么糟糕,幕后黑手却已经锁定了,老徐他们正在安排围捕呢,说不定现在都抓到了!” “真的啊!”侯不夜大喜过望,国家机器果然是厉害。 “能说说幕后黑手是什么人吗?”卢悦月也非常好奇。 卢耀武只得说道:“我得到的信息也不多,不过可以确定,指挥那两个人想要绑架月月的是一个姓关的未注册武者,而绑架月月的目的应该和他们制作无生神女有关。 我们不知道他是在什么情况下得到月月的情报,觉得月月是适合炼制无生神女的材料,还好这次没让他们得逞……” 无生神女是怨鬼炼制的,也就是说,他们的目的是要杀死卢悦月! 这让侯不夜心中大惊,也第一次意识到了这个世界的残酷。 江湖也好,修炼也罢,都不是平静祥和的,充满了弱肉强食和尔虞我诈。 他的大意险些害了卢悦月。 只是这个姓关的家伙,是什么时候盯上卢悦月,也就是盯上他的呢? 只有可能是在两人一起的时候,被有心人察觉灵气的存在,由于没搞清楚到底是谁身具灵气,误以为卢悦月才是那个灵气充沛的人,这种女子自然是炼制怨鬼的好材料了! 这些天两人虽然多次相遇,但是有可能接触这类人的地方,只有可能在文殊会的拳赛! 当时观众那么多人,会是谁呢? 连卢耀武都想不出头绪的事情,侯不夜又怎么会想得出来?继续寒暄一阵后,听出卢耀武有些谢客的意思了,侯不夜只得拉着木妍仓皇离开。 两人一路走入电梯,木妍断断续续讲着从六叔那里听来的奇闻异事,有意思的是,其中很多都涉及到卢耀武曾经就职过的特异局,原来当年特异局竟然如此威风过! 电梯仓关闭,下行,忽然一秒钟前还有说有笑的木妍瞬间脸色煞白,一下子紧紧搂住侯不夜。 “阿妍,你怎么了?”侯不夜关切问道。 木妍指了指上面,说道:“就在刚才电梯下行的时候,我感觉到了那种东西的压迫感,和早上遇到那个鬼物的时候是一样的!” 木妍一说,侯不夜马上就理解了,如果木妍的感应没错的话,那就说明那帮人并没有收手,而是又找上门来了! 该怎么办呢?侯不夜急得想抓头发! 41 病房 侯不夜用舌尖来回舔自己的牙龈,因为这个小动作,他几次想要开口,都没能说出话来。 打电话警告卢悦月?他的电话可能被卢耀武没收了,否则有手机玩,谁会看书啊! 电梯的箱门开始缓缓关闭,侯不夜一把将木妍推出电梯,“我去通知他们,你在这等我!” 电梯箱门继续关闭,就在快要合拢的一刹那,一只干净且手指修长的手伸入了进来,硬生生打断了电梯的关闭。 木妍顺势一步跨入电梯,抬手按了关门键,头也不回地说道:“我答应师傅了,要照顾你的,你去冒险,我也只好陪你疯了。” “哦……” 木妍跟了过来,反而让侯不夜觉得安心了许多。 电梯上行,两人无话木妍闭眼,用心感受周围的气息变化。 侯不夜见状不敢出言打断,只有默默等待,电梯显示的数字越来越大: 22!…… 23!…… 25!…… 26!…… 叮! 门开了,一路上木妍竟然没有再次感应到鬼怪带来的压迫感! 它在哪? 走出电梯,两人发现护士站里的护士不见了,侯不夜刚想说话,却被木妍掩住了嘴。 与此同时,走廊的灯全部熄灭的,只有远方某间病房的门缝里漏出了一丝亮光,微弱,闪烁,好似随时要熄灭。 侯不夜回忆一下,便想起那个透出光亮的房间正是卢悦月的病房,当即拔腿向着那个方向跑去。 木妍一咬牙,紧随其后也跟了上去。 黑暗的走廊里忽然冒出一星寒光,侯不夜没看清那是什么,但是身体下意识地就向着另一个方向闪避。 接着寒星就在侯不夜眼前变成了一道银月。 刀锋划出的银月! 呼吸声,人影,一尺长的战术军刀,妖异的脸,狡黠的目光…… 这一切都在侯不夜减速了的世界中显得异常清晰。 一路上都在防备鬼,担心鬼的偷袭,却没想到率先发难的竟然是人! 叮! 又一声清脆的金属碰撞声响起,只见木妍一手按住战术军刀的刀背,将刀刃推向墙壁。金属的碰撞声竟然来自手和刀的相遇。 猿臂轻舒,木妍的另一掌正拍向诡异冒出的偷袭者的脑袋,而侯不夜趁着木妍拦住偷袭者的空隙,扶了一下墙保持住了平衡,脚下不停,继续向前跑去,把身后的战斗丢给了木妍。 他想,此时的木妍,应该也会说,别管我,快走…… 呸,又不是苦情戏! 嘡啷! 几步来到半掩的门前,侯不夜在推开门之前,扭头看了一眼木妍的战况,大概又经历一个回个,军刀已经掉在地上,木妍的看起来形势大优。 扭头,进门,屋内的场景有些混乱。 病床横倒,卢耀武站在墙角,手上握着两根细细的物件,看起来像是筷子。 卢耀武神色紧张,正在上下左右四处张望,见到门口出现的侯不夜,反而眉头紧皱,“你怎么又回来了!快跑!别来添乱!” 侯不夜刚想说话,脑海中的画面感又来了,立体线条组成的空间中,代表侯不夜的简笔小人,为了躲避飞来的一个方块,向着斜上方跃起,抓住一根横杠,蜷起身体,险而又险地躲开方块,又借着这一跃之力,身体向前荡,空翻落地,最后一拳当先,合身攻向前方。 不等侯不夜细细评味,脑海中画面消失,他这才发现卢耀武身后用发卡推起头发露出额头的卢悦月,脸色有些苍白,白色的病号服上有星星点点的血迹。 忽地凭空一阵风起,侯不夜这才看见他和卢家父女之间还站着一个人,确切的说,是一只鬼! 她与彩衣女鬼和粉裙女鬼一样,也是一身传统服装,似乎不穿得复古一些,不能显出她们的身份。 陡然出现的女子穿的是颜色清新的淡青色襦裙,扭头瞥了一眼门口的侯不夜,水袖一甩便卷起倒在地上的一张方凳投了过来。 侯不夜这才将现实和脑海中的画面联系起来,飞来的凳子,对应的是那个方块,按照画面他应该向上跃起,抓中空中的单杠,将身体甩出去,以英雄天降的姿势,一拳轰向女鬼。 当然,此时他如果不按照画面的提示,而是后退一步退到门外,也能避过飞来的凳子。 侯不夜自然是选择按照画面模拟的动作对敌,然而他一抬头,就发现原本画面中像单杠一样的横杠,在现实中根本就不存在! 原本他做好准备想要向上跃起,却没想到,刚要有所动作,便要中断了。 侯不夜一咬牙,依然是选择了向斜上方跳起,目光锁定在屋内门廊的边缘的天花板,并指如刀,狠狠插了上去。 噗!噗! 侯不夜的双手穿过了天花板,分别握住了一段冰凉的金属,有了这里借力,侯不夜收腰蜷腿,身体堪堪避过飞来的凳子。 按照侯不夜对装修的初浅认识,他头顶的天花板应该是一块石膏板,他赌得便是打破石膏板时候,能否有能够让他借力的抓手之处。 非常幸运的是,他刚好抓住了一段金属水管! 侯不夜心中大喜,身体在空中甩起,两腿猛然蹬出,接着这股翻转的力量,他松开水管,翻着前空翻向前飞出…… 就在侯不夜跳起躲避飞凳的同时,卢耀武手持两根近尺长的峨嵋刺跃起扑向女鬼。 其实卢耀武并不像侯不夜想象得那样大意,看不起无生神女,相反,他今天还特意返回家中拿了两件当年在特异局中使用的工具。 一副眼镜和一对峨嵋刺。 眼镜可以帮他看到平时看不到的灵体和鬼物,而被特殊处理过的峨嵋刺灌注入“炁”可以对鬼物造成杀伤。 女鬼分神对付侯不夜的时候,卢耀武抓住时机,跳过横在两者之间的病床,将两柄峨嵋刺都捅入了女鬼的身体。 由于卢耀武的“炁”的腐蚀,女鬼身上被峨嵋刺插入的部分开始虚化分解。这下女鬼根本顾不上跳在空中的侯不夜了,转身一掌击在卢耀武的身上,将他打飞出去。 卢耀武狠狠撞在病床上,峨眉刺自然也从女鬼身上脱落,这让她的身体感觉到轻松许多,但是心中一种挥之不去的危机感却依然存在! 终于,她想起身后还有一个武者,转回头去,一颗金色的拳头已经到了眼前! 42 保安公司 灌注灵气的拳头像打破西瓜一般击碎了女鬼的头颅,金光顺着脖颈钻入躯体,又从峨眉刺扎出的孔洞中冒了头,最后无头的躯体开始崩解。 这次不需要人提醒,侯不夜立即闭上眼睛聚精会神地运转起食气法,用了三息时间将周围环境中的灵气都吸入了体内。 睁开眼,侯不夜心中默默估算了一下灵气的损失,大概就是使出了十份灵气,最后堪堪收回了四份多,总比一点都捞不回来要好。 天地灵气断绝的时代,灵气用起来要节约才是! 等侯不夜调息的动作完毕,卢耀武也在卢悦月的帮助下站了起来,“多谢!若不是侯小兄弟帮忙,我怕还不是这个鬼物的对手呢,真是老了,当年面对这种普通鬼物我……我是可以和他们大战三百回合的!” 侯不夜这才想起木妍还在门口对战那个黑衣人,打个招呼便连忙跑出门外。 门外的战斗已经停止了,木妍也正向着侯不夜走来,满脸疑惑还弄不清发生了什么状况。 “阿妍,那人呢?”侯不夜询问起用军刀偷袭自己的妖艳男子。 其实男人是很少被形容为妖艳的,但是刚才那人,在超慢速的是视野内,侯不夜在看到他精致脸庞的第一时间,便给了“妖艳”这么个形容词,哪怕此人当时手上还握着一柄一尺长的战术军刀。 “跑了,我追了几步,担心你们,便转回来了……”木妍答道。 “啊,从哪儿跑了?我们快追!”说罢便拉着木妍跑向电梯。 两人乘电梯到了一楼,直接向停车场跑去,两人分析那人一定是开车来的,车里装着无生神女像,所以逃跑的话,一定会首先逃向自己的车! 一到停车场,便见到一辆亮着灯的车从车位中驶出,转过弯的时候侯不夜依稀觉得开车的人像是刚才的妖艳男子,但是仔细看的时候,他的脸上的五官却突然消失了。 侯不夜觉得自己看错了,犹豫了两秒,正在此时木妍也看清了车中的人的样貌,叫喊着便追了上去。 结果这车一个加速,撞断了停车场的栏杆扬长而去了。 两人来的时候没开车,现在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妖艳男子逃掉了。 两人只好返回卢悦月的病房,一路上侯不夜都对惊鸿一瞥看见的无面男子感到耿耿于怀。 是看错了? 还是他真的和之前的无面女们一样,与那家整形医院有关。 可惜那人身上有非常重的无生神女的气息,掠剩鬼也感应不到精魅施法残留的气息。 回到病房,病床已经被翻了回来,不过床上躺的人已经变成了卢耀武了。 两人这才知道,原来无生神女偷袭卢悦月,是被卢耀武用身体挡住了。 卢耀武腰上挨了女鬼一水袖,刚才和女鬼战斗的时候还感受不到,现在却痛得动不了,只能靠在床上休息。 卢悦月站在一旁,心情关切,时不时按铃催促值班护士。 护士一直不来,木妍干脆撸起袖子,来帮卢耀武检查伤势。 “还好!卢叔叔伤得不重,只是挫伤和挤压伤,脊柱没有问题……最好还是等大夫确认下。”木妍抬头,告诉卢家父女伤势情况。 “我说伤得不重吧。”卢耀武安慰女儿。 病房门被推开,进来的却是白西装花衬衫的老徐。 “老卢!听说你差点被无生神女干掉啊!啧啧!真是越来越不中用了!” 一进门老徐便是一副趾高气昂,幸灾乐祸的表情。 卢耀武指了指自己手腕上的表,说道:“你瞅瞅,都多久了你们才到,这里离你们公司才多远,改私营了,就不讲为人民服务了,就算为客户服务、为人民币服务也该积极一点啊!” “老卢,还真不是我们慢,五分钟前我们就到了,只不过这里不止你一个伤号啊,光这一层,就被打晕了六个,急诊还有一个大夫被挟持,强迫查出你女儿的病房,给弄晕在厕所。这个家伙是专业的!”老徐连忙解释。 木妍插嘴说道:“你是警察吗?” 老徐摇头,说道:“我是保安公司的,现在协助警察办案。” “哦,那个凶手的武器掉在2609房了。” “是吗?我去看看!谢谢你啊!”边说老徐边往外走,走到一半又转头回来,说道:“对了,老卢,崔铃兰来了,你忍会痛,过会她来帮你治疗。” 不一会,一个身材高挑、打扮时髦的女人挎着一个药箱大踏步走进了病房。 侯不夜发现卢耀武见到这女人是的反应竟然是激动中夹杂着害怕,两手环在胸前,身体不自觉地在远离她。 女人进门后,穿着黑丝的大长腿一挑,门口倒在地上的凳子便被她踢回了床边,咔咔几步走了过来,把药箱往床头柜上一丢,话也不说,伸手就要去掀老卢的衣服。 卢耀武满脸通红,死死抓住自己的衣角,先对女人努努嘴,又看向旁边的三个年轻人。 只是他这一套动作没人明白怎么回事,女人还一巴掌拍在老卢的手背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咳咳!月月,这边没事了,要不你去送送侯小兄弟呗……” “爸……” “去吧,爸没事,崔医生是再世华佗、扁鹊复生……” 漂亮女人也笑着对卢悦月说道:“月月是吧?一晃十多年没见了,长得还真像你妈妈,我是你爸的老同事了,给他治伤也不是一回两回了,放心,熟练工!” 说着就从药箱中翻出了一个木盒,咔啪打开,里面满是明晃晃的银针。 三人也不好打扰医生治病,只得乖乖出门,走到门口的时候,还能听见女人温柔的声音,“小武,来,扎针了……” 路过另一个病房的时候,白西装老徐背对这门口,正在和屋内的人说话:“哎,智多星,你帮我缕缕,这战术军刀是‘白虎707’的吧?你说一韩国人,怎么参合到邪教里面去了,雇佣兵吗?” 邪教?雇佣兵? 卢悦月坚持送两人下楼,并且表示不用再担心他和父亲的安全了,有“保安公司”的人接手这个事件了,一切很快就会有结果的。 三人进入电梯,两女一左一右站在侯不夜两边,气氛一下子沉默了下来。 侯不夜是最怕气氛冷下来的性格,到了这种时候,他都会强行寻找话题,几个念头从他脑中闪过,忽然豁然开朗。 “那个……对了,我想我可能知道袭击我们的人的来历了!” 43 探案1+2(1) 叮! 电梯停在15楼,没人进来。 箱门关闭,两女同时开口。 “是谁?” “什么人?” “是不是文殊会的?” “不会是齐子胜吧?” “不夜,你快说啊……” “小夜哥哥,怎么不说话啊?” 你们两个噼里啪啦,给我说话的机会了吗? “咳咳!我觉得可能跟我们之前去调查过的整容医院有关……” “什么医院?”这是不知情的木妍。 “真的吗?”这是如梦初醒的卢悦月。 侯不夜解释道:“刚才跑掉的武者,我……我感到他有和小佟相识的情况……我想再确认一下……” 叮! 电梯抵达一楼,侯不夜大步走出电梯,木妍紧紧跟随。 卢悦月默默站留电梯内。 侯不夜回头和她挥手告别,另一只手隐隐在口袋中握成了拳头。 啪! 贴着创可贴的小手拍在电梯门上。 “侯不夜!” 见侯不夜和木妍停下来,卢悦月连忙说道:“等我……等我两分钟,马上就来。” 电梯关闭上行,木妍在侯不夜肩膀上轻轻拍了拍,“你可以不去的,只要告诉‘保安公司’的人,他们可以去查。”。 侯不夜答道:“阿妍,你也不用陪着我啊。” 木妍说道:“那不行的,我是答应师傅要照顾你啊。” 电梯门打开,一身病号服却穿着运动鞋的卢悦月,晃着手上的车钥匙走了出来。 三人默默坐上白色GLC,卢悦月开车,侯不夜副驾驶,木妍坐在后排。 卢悦月也没问目的地,一脚油门,便从没有栏杆的停车场里开了出去。 走了一段路,侯不夜终于开口说道:“抱歉,把你们给卷进这件事里来了,有些事我必须要和你们说,阿妍,有些事些你可能知道,不过月月不清楚,我都从头到尾说一遍。 我有一些特别的能力……” 卢悦月车开得很平稳,在车辆稀少的街道上穿行。 这并不出乎她的意料。 “我能看穿鬼灵精怪用他们的能力掩盖的东西。月月,小佟的脸,还有你们那个姓沈的同学,在我看来都是没有五官的,而你们却觉得漂亮得像是换了一张脸。我担心小佟是被精怪给骗了,所以才想要去探查一下那件整形医院。 那天我们在整形医院,我又见到了好几个没有五官的人,包括接待我们的女人,还有那个刘医生。” 卢悦月这才恍然大悟,明白了侯不夜为什么要去那间医院。 “刚才在病房门外的那个武者,我在停车场再次看到他的时候,发现他也是没有五官的……” 木妍脱口而出:“怪不得我觉得他美得不像话,比女人还美,都没舍得打他脸!原来是依靠精怪的法术!” 侯不夜尴尬地对卢悦月说道:“不好意思,之前没跟你说,木妍也是武者,还有,对不起,因为我的缘故,把你也给牵扯进来了。” 卢悦月却腾出右手,用力拍在侯不夜的肩膀上,大声说道:“好么!你发现情况也不跟我说清楚!小佟也是我闺蜜啊,你跟我说清楚的话,我肯定会帮你的啊! 只是,这位木妍护士藏得真深啊,我现在才知道你是武者啊! 哼哼,你应该也没登记吧…… 对了,所以刚才在门外和那个韩国特种兵对打的人,就是你了?” 侯不夜有点不理解女人的思考模式,依旧努力把话题拉回来,“月月,你是在往整形医院开吗?你有老徐的联系方式吗?一旦我们查到一些蛛丝马迹,你能通知老徐他们来抓人吧。” 见卢悦月连续点头,侯不夜又转向后座的木妍,说道:“放心,我不会冒险的,我只是想要确定我的推断是不是对的,一旦确定整形医院和无生神女有关,我立即就报警,不然现在报警我也没法和他们解释清楚啊……” 木妍躲在后排的角落里面,看不清表情,只是轻声问道:“你什么时候去整形医院调查的呢?怎么不让我一起去啊?非要把外人扯进来……” 卢悦月听见当即就不高兴了,“啥叫外人啊,小佟是我闺蜜,她男朋友杨珂是不夜的室友,对了杨珂也是我同学呢,我怎么就成了外人了!还有,你不是不夜的邻居吗?你才是外人吧!” 木妍淡淡说道:“他叔叔是我师傅!” 卢悦月哑火了。 不过车也到了整形医院的门口,卢悦月没有直接将车开进医院,而是在一个路口外停了下来,侧身询问侯不夜:“到了,你有什么计划?” 侯不夜拿出自己手机看看时间,说道:“我需要进入医院内部,查看一下他们的手术室,我问过小佟,她做整形的地点,就在三楼的手术室,如果有什么精怪的施法的痕迹,也一定能在那里查出端倪。 但是,你们不要跟我来,在这帮我放风就行,半小时我要是还没出来,你们就报警!” “不行,我陪你去,她留下来!”两女异口同声说道。 侯不夜也是醉了,都什么时候了,这两人怎么一点都不听话! “你们都留下来,我一个人比较好潜入,人多容易暴露!” 卢悦月刷一下从袖子里甩出一对峨嵋刺握在手上,说道:“我陪你去,怎么说我也是武者!” 木妍却说道:“遇到情况,就把动静弄大点,我知道了好去救你。” 侯不夜手一探竟然从卢悦月的手中抽走了一根峨嵋刺,对后座点点头,说道:“我带着这个防身就行,月月你在车里等着吧,爬墙潜入什么的,还是要靠我这个‘金陵跑酷第一高手’,你就等我回来吧。” 说罢下车走人,卢悦月呆了片刻,才反应过来,打开车窗探出身子,摇着手里的另一根峨嵋刺,说道:“哎,这还有一根啊!” 男生回头摆摆手,告诉她一根就够了,接着在空无一人的街道上小跑起来。 侯不夜身影消失,卢悦月失落地将身子收回车内,扭头却看见木妍正缩着角落里,抱着手机打字,闪动的屏幕幽光照得她的脸有些吓人,这时候卢悦月才想起一件可怕的事情! 她竟然没有带手机! 这么等实在太无聊了! “你怎么还玩起手机来了,你都不担心侯不夜啊!”卢悦月决定谴责那个女人。 木妍不屑答道:“别闹,我在求援呢,你还真等半个小时再报警啊!傻女人!” 44 探案1+2(2) 侯不夜哪里知道车里两人正在针锋相对,此时他刚刚从隔壁的两层老式小楼顶端跳下,避开了监控进入到整形医院的院内。 顺着花坛边缘来到主楼的楼下,这是一幢八层楼的长方形建筑,五楼以下没有灯光六七八楼的住院部也只有零星的光线。 侯不夜的目标是三楼的手术室,从正门自然是无法进入的,那里还有值班的门卫,他只能爬墙翻窗。 好在侯不夜从卢悦月手里抢过了一只峨眉刺,这玩意儿还派得上用场。 侯不夜先在墙根附近转了一圈,找到了一个合适的位子,确认没有监控,便后退几步,获得一个助跑的距离,脚下发力,便向着墙壁冲去。 虽然助跑的距离很短,侯不夜还是在墙壁上蹬了三步,丹田中一股能量窜出,这让侯不夜感受到了身体骤然轻了一些。 啪!啪! 侯不夜又在墙面上蹬了两步,身体舒展,右臂抡圆,将手中的峨眉刺狠狠贯入墙上。 峨眉刺在水泥墙面上大概扎入了五厘米,竟然能够承受住吊在下方的侯不夜。 侯不夜伸出左手终于扒上了位于更高一些的二楼的窗沿,将身体的重量移过去,慢慢拔出峨眉刺,攀上窗沿,挑开窗户,钻了进去。 在黑暗的医院内摸索,侯不夜其实并不是在盲目碰运气,他有一个随身探测器——掠剩鬼。 精魅对精魅的气息非常敏感,掠剩鬼自然能够找到精魅气息最为浓烈的地方。 果然不出所料,最后掠剩鬼确认的地方,正是三楼尽头的房间。 房门外挂了锁,侯不夜用峨眉刺轻轻一别,便卸下了锁头。 闪身进门后,立即关紧,侯不夜这才轻舒一口气,开始观察这间房间。 这是手术室旁边的小房间,有门和隔壁的手术室相连,还有一扇大玻璃窗可以看见手术室的全景。 洗手池,置物柜,一台电脑,几个不知名的设备,以及摆放得井井有条的各类器具,小房间一眼就看了个通透。 这就是精魅残留气息最重的地方? 蹲在侯不夜肩头的掠剩鬼也在仔细寻找,此时的他也是非常害怕的,若不是侯不夜强迫,他是根本不想和其他鬼灵精怪接触的。 推开小门进入手术室,一人一精魅在手术室内搜寻了一阵,依然是一无所获,看来虽然那个精魅在这里施展过法术,但是却并不在此处。 侯不夜坐在手术台上思考起来。 这条线索错了吗? 不会错! 武者整容,不是不可能。 武者利用精魅来整容,也不是不可能! 恰好一个在这里整容的武者被其他人雇佣来对付我们? 可能性不大! 因此,这个武者和我们能够联系起来的唯一关联就在这间医院! 当时我和卢悦月来到这里,不管是精魅在场亦或者是无生神女在场的话,都不会错将卢悦月当做那个身负灵气的人。 所以,只能是某些人从我们两人走后留下的些许灵气残留猜测出来的。 只有这种情况才可能将两人搞混,然后根据卢悦月留下的个人信息,追踪到她。 谁对灵气敏感呢? 武者肯定不会,绝大部分武者根本分不清灵气还是炁。 因此,必然是精魅,亦或者是无生神女,在我们离开后来到了这里感受到残留的灵气。 而然,一般来说是不会将无生神女放在医院供奉的,一定是更为私密的所在,最大的嫌疑便是那头在这里留下气息的精魅了! 侯不夜一抬头看到了手术室的天花板角落里挂着的摄像头。 对啊!查监控! 这是一个家用型网络摄像头,外观和监控系统的专业摄像头不同,很有可能是医生个人安装,用来记录手术过程的,和专业的监控摄像头位置相对,也许是为了从另一个角度获取视频。 侯不夜想起了隔壁小房间的电脑,哪里会不会有这台摄像头的录像记录呢? 说干就干,侯不夜赶紧去小房间打开那台电脑,好在没有密码,硬是让他找到了网络摄像头应用软件,轻易便找到了历史文件。 随手点开一个,侯不夜拖动着看了一会,发现这只是一次普通的手术,没有什么特别的情况。 再打开一个,看了几分钟,依然没什么特别的。 侯不夜觉得自己的思路可能错了,于是准备关掉电脑,就在这时,他注意到一个文件的大小比其他的文件都要大得多。 于是点开那个特别大的文件,依然是一场普通的手术,一个医生一个护士便干净利落地完成了,此时文件才刚播放了三分之一。侯不夜将滑块拖到后半段,发现手术台上的患者已经换了一个人,只有一个医生面对着镜头,没有护士,没有其他人,只有医生和患者。 医生一番操作之后,患者似乎失去了意识,而医生并没有拿起手术工具,反倒是掏出一把带柄的圆形物件在患者的前方晃来晃去,这时视频中时不时出现一些耀眼的白光,使人看不清医生到底在患者脸上做了什么,只是过了一会,医生收起手上的物件,开始为患者包扎,包扎之后,他找了个角落坐了下来,掏出了手机。 侯不夜敏锐觉得这个人刚才的所做所为一定和精魅有关,视频中的亮光,不正是和自己前些日子录制视频时候的遭遇相同吗?掠剩鬼所在的位置,在录像中会形成奇怪的光斑。 拖动视频,侯不夜终于找到了一张那位医生不带口罩的正面形象。 他一定和在手术室施法的精魅有关, 侯不夜拿出手机拍下来画面。 关机,走人。 离开整形医院之后,侯不夜心中大为舒畅。 现在,换我来找你了! 回到GLC旁,侯不夜发现车中黑暗一片,拉开门,车内空无一人! 侯不夜茫然四顾,不知道木妍和卢悦月都去了哪里。 我才离开二十多分钟,还没到约定的半个小时啊!难不成他们等不及了,进入医院找我了? 转头,目光中有一道银光闪过,回头再看,发现是卢悦月的另一根峨眉刺正插在路边的梧桐树上,晃眼睛的正是峨眉刺反射的光线。 侯不夜几步上前,拔下了树上的峨眉刺,仔细一看,其中的一头上还有血迹! 坏了!他们被人跟踪,然后被袭击抓走了! 侯不夜也脑子嗡的响了一声,不过他也借此想明白了,接连被人找上门来,问题应该出在卢悦月的GLC上,车里可能早就被装了定位装置! 第一次他们出城,在水上乐园遇见无生神女,便是对方抓住他们在市郊的机会想要下手掳走卢悦月。 失败后才有第二次在文庙步行街的狙击,那时那辆奥迪就一直守在卢悦月的车旁! 第三次是因为GLC停在第一人民医院,才暴露了卢悦月住院的地点,让韩国人摸上门来了。但是逃掉的韩国人是个武者不知道自己才是身具灵气之人。 接连损失三个无生神女,换成哪个组织也会疯吧,见到卢悦月的车再次移动,肯定跟上来了,然后发现车里只有两个女生,也不知道用了什么手段将他们给掳走了! 侯不夜颤抖着手掏出手机就要打电话报警。 轰轰轰! 这时一阵发动机的声浪由远而近,高亮的车灯打了过来,晃得侯不夜睁不开眼睛,等灯光过去,一辆绿色的重型摩托停在他的身旁。 开车的是一个女子,一身黑色的紧身衣,长腿撑住车身,正在缓缓摘下头盔。 头盔拿下,大波浪长发甩动,闪亮的眼睛看向侯不夜,只吐出了两个字: “上车!” 45 侯春嘉 我?上车? 侯不夜有些手足无措。 女子将头盔挂在车把上,长腿一摆,从车上下来,大头马丁靴踏在地上的每一步都有金属声。 她手臂一探,揪住了侯不夜的领子,将他往前拽了一步,两人之间的距离不到一尺,侯不夜发现这姑娘的个子竟然和自己差不多,脱了鞋至少也有178! 啊,呸!都啥时候还想着脱鞋! “侯不夜……是吧?君麟叔叔的儿子?” 侯不夜连忙点头。 “我是侯春嘉!” 春嘉妹妹! 叫不出口了! “你,你好……” 侯春嘉懒得啰嗦,拖着侯不夜就往摩托车走。 “磨磨唧唧的,快点上车,我们去救木妍!” 侯不夜这才如梦初醒,连忙问道:“木妍他们怎么了?你怎么知道……” “真啰嗦,木妍请我来帮忙,我们正打电话呢,这边就有人袭击了她们,过程我刚好都听见了。你快点,趁木妍给我的手机定位还在,我们赶紧追!” 说罢再次跳上摩托,并且戴好头盔的侯春嘉转身拍拍摩托车的后座,示意侯不夜坐上去。 “你怎么这么笨啊,连摩托车都不会坐!……哎哎,脚踩踏板,别把我排气管给踩坏了……手!你手呢?你不抓稳了,我一加速你就掉下去了!你系不系傻?搂住我的腰,别搂那么紧……别揉!痒!……哎,我服了你,你……抓油箱盖,抓稳了!我加速了!” 摩托车头上插着一台手机,地图界面上,有一个代表木妍手机的定位,在前方缓缓移动,另一个代表侯家兄妹的定位正在后面猛追。 侯不夜怀疑摩托车的车速已经达到了150,但他没有证据,强大的风压逼得他只能缩在侯春嘉的身后,眼前只有一闪而过的连绵灯光,耳畔只有呼啸的风声。 这时,侯不夜刚刚膨胀起来的心态一下子就被戳爆了,他怕了! 你不是修士吗?你不是一拳一只女鬼吗?你牛B来撞个车试试,不入先天的话,肉体凡胎的,挡不住子弹,更扛不住撞车。 地图上两个光点越来越近,终于代表木妍的光点停了下来。 五分钟后,侯春嘉一个甩尾也将绿色的摩托车停在了路边。 侯不夜爬下车,观察周围的环境,这里已经是远离市区的郊区了,好在靠近高速路出口,不远处是一片孤零零的高层小区,挺拔在农田中,沿着坑洼的路边,都是毫无章法的各种两三层楼的自建房,只有他们停车的地方有些特别,一片红墙黄瓦的仿古建筑,墙后头还隐隐能看到金碧辉煌的层层飞檐。 就这?是个寺庙吧? 侯春嘉随意将头盔放在车上,拿起车头的手机用挂绳套在脖子上,变出一根皮筋随意扎上头发,接着指着不远处的门楼,说道:“就在那里面,我们走!” 侯不夜抬头看去,路边的牌楼上挂了一个竖匾,金边蓝底金字“五方贤圣”。 这是一什么破庙?佛家的还是道家的?侯不夜完全懵逼。 顾不上许多,两人翻墙入院,侯春嘉看看手机,确认了方位,便在前面带路,侯不夜握着一对峨眉刺小心翼翼跟在后面。 过了前院是一个大殿,此时接近半夜,依然是灯火通明,也不知道供奉的是什么神像,金身在灯光下真的是熠熠生辉。两人远远绕开大殿,贴着院墙来到了后院。 后院的东头是一幢三层的小楼,虽然屋顶还是复古的架梁斗拱但是门窗的设计却都是现代样式的。 侯家兄妹两人藏在小楼和院墙之间,悄悄地咬着耳朵。 “就在这里!”侯春嘉关上手机。 侯不夜拉住想要翻窗进去的侯春嘉,“哎,别走啊,啥计划啊,啥都不说咱就莽进去?咱报警行不?” “还要啥计划啊!等你报警,黄花菜都凉了!我上去打,你帮忙掩护后面,找人,闲了喊加油!救上人我们就跑!” “哎,你等等!你和阿妍比谁厉害?” “当然我厉害!” “武者几境了?” “三境!” “阿妍几境?” “也是三境,哎,我说侯不夜,你好啰嗦啊!” “小点声,阿妍三境都被抓了,一起被抓的卢悦月是二境的。咱们两,一个三境,一个快没灵气的修士,你觉得能比他们厉害?” 侯不夜苦口婆心劝侯春嘉报警。 侯春嘉一把抢来侯不夜手上的一根峨眉刺,对着自己手臂就扎了下去。 叮! 传出一声清脆的金属碰撞声,锋利的峨眉刺只在侯春嘉的小臂上划出一道白痕。 侯春嘉又将峨眉刺还给了惊讶中的侯不夜,说道:“侯家人到了三境练皮境之后,可以硬憾四境练骨武者,凭借的就是这一身‘铜皮铁骨’,只要不碰上高品武者,我都能平推过去!这种玩无生神女的淫祀野祠怎么会有高品武者?” 扒拉开窗户,侯春嘉翻身进屋,稍倾屋内传出一声压抑着嗓门的女声:“还不快进来!” 谁特么告诉我‘铜皮铁骨’只能算一般般了! 老祖宗,我还能重选吗?修士也要防御啊! 侯不夜无奈也只能跳入屋内,和侯春嘉一起摸黑在小楼内寻找起来。 两人从一楼找起,一直摸到三楼,只遇到一个秃头胖子和一个穿道袍的,两人都是普通人,全都被侯春嘉以鬼魅一般的速度靠到身旁一掌拍晕。 结果每个房间都翻了一遍,依然没有发现两女的踪影。 黑暗中侯家兄妹大眼瞪小眼,思索片刻之后异口同声说道:“地道!” 侯不夜立即分析道:“木妍最后的定位是在这里,如果进入地道的话,可能会因为信号不好而中断定位,所以最大的可能,地道入口就在这楼里。” 于是二人又回到一楼,果不其然很快就在一楼进门,供奉神像的正厅发现了地道入口。 入口位置相当传统,就在香案下方,掀开布帘便是入口小门,上方供奉的神像排位是“东岳”。 地道里一片黑暗,两人却不敢打开手电照明,只能抹黑前进。 侯春嘉一马当先在前面开路,逼着侯不夜揪住她的紧身衣的衣角跟在后面,就这莽莽撞撞进入了地道。 46 在地下 地道中,初时只能让人弯腰躬身行走,侯家兄妹四条大长腿,还得曲着膝盖在黑暗中摸索。 走过一段之后,前方出现了一丝灯光,地道也逐渐变得宽阔起来。 来到拐角,两人小心翼翼地探头张望,发现光亮处是一处至少四五百平的地下大厅。 两排深红色的雕花立柱切出一条铺着地毯的走道直通一座小台子,台子正中摆放着一个神像,围绕着那个一人多高的神像周围是五个两尺高的女人像。 六个神像周围装饰着各种奇奇怪怪、花里胡哨的物件,台子的下方站着一几个人,被包围在中间的赫然就是卢悦月和木妍。 两女被绳子一圈圈绑在身上吗,嘴里也塞了东西,想说话却说不出来,只能不断哼哼,剩下愤怒的大眼睛四下张望。 见到两人没有什么伤,侯不夜先是松了一口气,接着就掏出手机准备报警了。 这当然要报警!侯春嘉的想法太天真了! 信……信号呢? 地下大厅中还有四个男人,正吵作一团,侯不夜听不清他们说什么,而三境的侯春嘉却听得清清楚楚。 “什么叫人抓对了,又搞错了?我就问你抓对了吗?损失了我三个神女,白龙和呆鹅也进局子了,就弄来这个?” “神君!神君!我是按照关小豪给的资料抓人的,再说那天是关小豪确认她身上有灵气的,又不是我!我只负责抓人!神君别生气!小关,你怎么说?” “这……这……是镜元颖查探出来的!我让她来说!” 突然又多出了一个娇柔的女声,“当日妾身在停车场确实感应到了一股灵气残留,因此才能锁定她的。当天关小豪带妾身去她家附近探查的时候也在她身上感受到了灵气,只是……只是没有白天那么浓郁……” “镜元颖!这话那天你可没说啊!” 女子说道:“人体内灵气波动是常事啊,现在天地之间的灵气那么少,谁还不是聚集一点用一点啊!妾身施法一次还需要十日之功来恢复呢!神君可以自行查探,她体内还有灵气残余呢!” 满脸油光的老者蹲到卢悦月身前,拿掉堵住她嘴巴的破布,问道:“说吧,你身上的灵气是怎么来的?” 神君二字不离口的家伙威胁道:“赶紧老实交代,神君能少让你受些皮肉之苦。” 老者抬手制止:“哎,对客人客气一些……小姑娘,说吧,说清楚了我放你走。你也别想糊弄过去,你不是聚阴体质,身上不会莫名其妙多出灵气的,而且你是二境武夫,灵气是怎么回事,你不会不清楚吧?” 其实卢悦月还真是不清楚,她怎么可能想到自己身上残留的些许灵气是来源于侯不夜请自己喝的茶? 每次喝茶之后,她总是觉得身体通透舒适,却根本想不到那是灵气的作用,还以为是最近自己练功有成。 而另一方面,身为武者的卢耀武根本也解释不清灵气到底是什么,只是告诉她现在世间已经没有灵气了,和灵气有关的修炼方式全都成了无源之水、无本之木。 卢耀武的话并不正确,零星的灵气其实一直没有断绝,比如茶馆的茶叶就可以聚集灵气。其实也有一些人天生也能聚集灵气,便是神君所说的聚阴体质。 拥有这种体质的女人可以自动吸纳零零星星的阴性灵气,若是在修士昌盛的时代,这便是修行的好苗子了,不过却也因此成为了这些人炼制无生神女的极品材料! 因此这些人即便是查出了卢悦月的父亲曾经是特异局的人,依然动手抓人,并且多次失败后还不死心,就是想要用一个聚阴体质的女人来炼制一只绝强的无生神女。 现在虽然野望破灭了,但是狡猾的神君还是想从卢悦月口中套出灵气的来源。 传说在某些地方还藏着一些灵气井,只要找到灵气井,神君相信自己的修为定能突飞猛进,也许跨入先天也不是不可能。 卢悦月仔细观察这群人,心中不断告诫自己要冷静,只有冷静才能想出对付他们的办法,这是老特异局行动队队员卢耀武教给她的心得。 不说话的韩国人和咋咋呼呼的马屁精应该都是这个油腻老头的打手。那个叫关小豪的家伙,卢悦月已经认出他就是整形医院的院长。 最为棘手的是被称为神君的油腻老头,以及那个完全看不见的女人,她大概也是一个无生神女吧。 几个呼吸间,卢悦月便想出了应对之策。 首先必须离开这个阴森的地下室,到了外面才有逃跑的机会,最好时还能减少几个人跟着。 其次,既然油腻老头这么在乎灵气,那就以灵气为幌子,骗他们带自己出去! 主意已定,卢悦月甩甩自己凌乱的刘海,说道:“我可以带你们去我找到灵气的地方,但是你们必须答应到时候放了我们!” 木妍闻言扭动了几下身体。 “可以!在哪?” “说不清楚,需要我带你们一起去!” “行!”神君答应后对手下说道:“黄狗,小豪,你们押着这女人跟我一起走,朴先生,麻烦你留下看住另外这个女人。” “神君,要不让朴先生陪你去吧,他厉害,我留下……”说话的是咋咋呼呼的家伙,还不断用色眯眯的眼睛打量着木妍。 “不行!我们两个必须一起去!否则打死我也不说!”卢悦月也急了。 “神君……人太多……车里有些挤啊,关哥,你说是不……” 神君想了想,问道:“小丫头,你说的拥有灵气之地在哪?” “在……在浦口。” 卢悦月想到了那间旧厂房,到了那里黑灯瞎火的可以借助自己熟悉环境的优势逃跑。 而此时木妍却奋力扭动起来,鼻子不断发出哼哼声。 油腻神君看出木妍想要说话,索性也拿掉了堵住她嘴巴的破布。 木妍立即说道:“她说得不对!我知道灵气在哪!我知道!” 卢悦月满脸黑线。 “在哪?” “在文庙!” 木妍大声说道! 47 镜元颖 侯不夜挂了电话,身边捆绑着两个昏迷中的家伙,正是侯春嘉打晕的两人,也不知道是和尚还是道士。他害怕这两家伙逃跑或者通知同伙,索性乘出来打电话的机会将二人用床单和绳子捆了起来。 现在电话打完,报警成功,侯不夜心中满是快意难平,接警的小姐姐声音温柔说话又好听,真想不明白侯春嘉为啥不喜欢报警! 眼睛瞪得像铜铃,射出闪电般的机灵…… 啊哈哈哈……啊哈哈哈…… 心里哼着歌,侯不夜轻轻走下三楼,来到一楼正厅,眼前的景象却让他呆住了。 地道的门又关上了! 刚才我出来报警的时候,门明明开着的! 这说明什么? 发生了什么事情? 没了办法,侯不夜只好躲在一旁,不敢靠近地道。 过了一会,警察还没出现,侯不夜实在是等不下去了,他索性悄悄摸到地道门口,把耳朵贴在上面听了一会。 什么都没听到! 轻轻打开门,再次摸黑爬了下去。 但愿侯春嘉还在! 一路走到走廊的尽头,拐角那边的灯光依旧,却没有了人说话的声音。 自然也没看见侯春嘉,也不知道她跑哪去了? 侯不夜一把抓起掠剩鬼,将他给丢过拐角。 刚才想丢他过去,这家伙说大厅里精魅和鬼怪的气息太多了,他不敢过去。 那时候还有侯春嘉能听到一些对话,确认卢悦月和木妍都在大厅,侯不夜才敢悄悄摸出去打电话报警。 现在侯春嘉不在,只能让掠剩鬼去探路了! 掠剩鬼一落地,便发出“咦……”一声,然后戛然而止,再没了响动。 等了一阵子,依然等不到掠剩鬼回来,侯不夜只好自己上阵了。 悄悄从墙角探出头去,只见一个女衣襦裙女子正提着掠剩鬼的大脑袋,对着自己傻笑。 完蛋了!被发现了! 嗖一下,收回身子,侯不夜的心脏快如擂鼓,将手中的峨眉刺握得紧紧。 拼了! 警察快来了吧? 然而过了好几秒,侯不夜依然没能从墙角跳出去。 暗骂自己一声,不中用! 要是木妍或者卢悦月中的任何一人站在我身边,我侯不夜都会毫不犹豫地杀出去! 眼睛一闭,下定决心,睁眼就冲出去! 再一睁开,红衣女子忽然出现在眼前,笑得明媚,她手中提溜的掠剩鬼也笑得瘆人! 掠剩鬼抬起一根手指放在唇上,做出禁声的手势。 侯不夜高举双刺,硬生生停住了下扎的动作,一脸茫然。 掠剩鬼赶紧说道:“不夜,别怕,这位夫人叫镜元颖,是来和我们合作的!” 又指了指墙后的大厅,解释道:“你别说话,那边还有人。我们说你听就是了!” 红衣女子放下掠剩鬼,做了个万福,说道:“妾身镜元颖,和掠剩鬼同为精魅,前些日子便感受到了先生身上的灵气气息,此番斗胆想请先生助妾身脱离恶鬼控制!” 侯不夜嘴唇动了动,轻轻说出一句:“让我如何信你?” 红衣女子款款欠身,说道:“妾身只是镜中精魅,除了能助人改变容貌,没有其他术法,所求也不多,些许灵气就能养活。之前妾身一直被恶鬼胁迫,不得自由,一直盼着有仙家修士能够打败恶鬼,救我于水火之中,不曾想今日才的机缘! 妾身能将这里的情况都告诉先生,助先生铲除恶鬼,事成之后妾身什么都不要,只求先生能给妾身一个自由之身!” 侯不夜对掠剩鬼招招手,大头长发的家伙屁颠颠跑到他身边,侯不夜蹲下来咬着他的大耳朵问道:“可信吗?” 掠剩鬼也不顾当着镜元颖的面,直接答道:“她身上没有恶念,至少能确定她不是靠恶念为生的,同为精魅,老夫感受不到她有威胁。” 这话意思就是比你还弱了! 有个内奸帮忙,也不是不能考虑。 红衣镜元颖继续说道:“其实两位第一次下到暗殿,妾身就感应到了这位老先生的气息,却一直帮着二位隐瞒,这已经可以证明妾身的诚意了。 现在暗殿里面只有关小豪一人看押你的一个同伴,其他人带着你的另一个同伴去寻找灵气来源了,正是救人的时机,只不过……只不过殿中还有五尊无生神女在休眠,若是让关小豪唤醒了无生神女,我们便走不脱了……” 掠剩鬼点点头,证明镜元颖对大厅情况的描述是正确的。 也就是说,趁我打电话报警的时候,坏人将两女中的一人给带走了,留下了一个。 看来侯春嘉一定是跟踪他们去了! 侯不夜站起,手中的峨眉刺一挥,指向大厅,用口型说出:“上!” 镜元颖抢先飘出,说道:“我去吸引关小豪的注意力,请先生务必抓住机会。” 红色身影一下飘到了大厅中间,竟然直接开口说话了,与和侯不夜之间神念交流不同,而是真正的说话,这一点掠剩鬼都做不到,他只会神念交流。 这女人真的比掠剩鬼还弱吗? “关小豪!神君什么时候回来啊!” 角落里一个年轻男子的声音答道:“我怎么知道,你着急什么?” “神君得到灵气会分我一些么?我已经好多年没有吸纳真正的灵气了……” “切,真要是有灵气,那也要供给神君晋级先天,你个精魅浪费什么灵气,吃点香火,能吃饱就行了!还挑……” “可是……可是……你们不是研究出来把虫子碾成粉来吃吗,那也能吃饱啊,你怎么不天天吃那个啊!” 角落中的男子哗一下站起来,四处张望想要找出镜元颖的所在,然而红衣女子无形无质,他找了一圈确定不了她的具体位置,干脆从口袋里掏出一个东西来,说道:“我看你是几天不吃点苦头,忘了自己是谁了!” 说罢手上气机鼓荡,一丝说不清是炁还是其他什么的能量涌出,钻入了他手上的物件。 镜元颖立即发出尖利的惨叫,跌落在大厅的一角,身形也闪烁了起来。 男子这次听清了镜元颖所在的位子,站起来从祭台前的水缸中舀了一瓢水,向着镜元颖所在的位置走去。 这时侯不夜也看出了,镜元颖确实在吸引那男子的注意力,将他从祭台前引开。 机会难得,侯不夜从墙角的门口冲出,迎着男子撞了过去。 48 古镜 被称作关小豪的男子,长得英俊挺拔,一手握着一面铜镜,一手拿着一个水瓢,大踏步走向聒噪的镜元颖的所在,准备用瓢里的符水教训一下这个镜中精魅,让她搞清楚到底谁才是主人。 我关小豪,堂堂金陵艾美微整形治疗中心的院长,年少多金,样貌堪比国内一线小鲜肉,金陵整形界冉冉升起的一盏新星,又岂能被区区一只精魅给看不起! 我关小豪的个人履历金光闪闪,而且我的背景更是让你们觉得高攀不起,我师傅,也是亲叔叔,是五方贤圣观的当代观主,掌握着家传的扶乩占卜请神降咒的手段,这些东西将来我都能学会! 你个区区精魅竟然敢讽刺我! 还想要灵气? 灌点符水帮你清醒清醒! 关小豪手刚一抬起,想要泼出瓢中的符水,就见到斜刺里一个黑影冲了过来,身子一转过去,一只大手啪一下拍在他的脸上。 两指按在眼窝上,其他三指扣住脸颊,手掌压住口鼻,关小豪被一股大力推得双脚离地,身体跟着脑袋向后飘,四肢徒劳乱抓。 咚! 一声闷响,关小豪的后脑狠狠撞在石柱上。 手松开,穿着定制西服的身子无力滑下,在石柱旁蜷成一团。 侯不夜看看自己的手,上面沾了些湿滑的液体,再看看西服男子没有五官的脸,蹲下来嫌弃地把手在他的西服上使劲擦干净。 关西拳爆发完毕,这下体内灵气又玩光了! 帅? 抱歉,你没五官,我侯不夜看不出来。 打晕了关小豪,掠剩鬼捧着一面造型古朴的青铜小镜屁颠颠跑到侯不夜身旁,倒在地上的镜元颖想要阻止,抬起了手,却没说话。 侯不夜接过镜子,仔细端详,巴掌大小的圆形镜面泛着青绿色,连接着一指长的握柄,背面一圈纹饰中间浮雕着两只类似虎豹的瑞兽正在争抢圆心正中的圆珠,翻过镜子的正面,原本青中泛黄的镜子却被磨成了银白色,光可鉴人。 侯不夜对着镜子挤眉弄眼一番,着实非常清晰。 “嘿,这就是你的本体?”侯不夜问道。 “正是妾身的寄身之物。”镜元颖答道。 掠剩鬼欲言又止。 侯不夜手一抖便将古镜又抛给了镜元颖,她连忙接住,襦裙的长袖一晃,镜子就不知去处了。 踢了一脚昏迷的关小豪,侯不夜转身向祭坛旁边走去,昏暗的角落里躺着一个女子。 一靠近,侯不夜发现地上的是穿着病号服的卢悦月,嘴巴被堵住,面向墙壁,却在努力扭着脖子把大眼珠子向后瞟。 拔掉口中的破布,卢悦月的第一句话就是:“侯不夜!你怎么来了?” 第二句是:“快去救木妍!他带那些坏人去文庙了!” 接着就要去抢侯不夜手中的峨眉刺。 侯不夜一翻手,让她抓了个空,“先借我用一下!” 木妍那边有侯春嘉盯着,侯不夜还不太担心,反倒是这里,侯不夜觉得他还有没做完的事情。 翻转着手中的峨眉刺,侯不夜走到了祭坛前。 原本小台充作的祭坛有两层,上层是一个一人多高的男子神像,现在已经不见了,只留下五个环绕在它周围的两尺高的女子神像。 侯不夜转向镜元颖,问道:“这些就是无生神女?” 镜元颖答道:“没错。” 侯不夜:“嘿嘿!” …… 十多分钟后,五方贤圣观的大殿门口,一群穿着灰色保安制服的人进进出出,不断有披着僧袍的光头和留着发髻的道士被保安押送出来,交到等候在前院的警察手中,由他们送上警车。 灰衣保安和警察一内一外泾渭分明。 后堂抬出一个担架,上面躺着一个西装男,边哭边喊头痛。 走到大殿门口,穿白西装的老徐叫住了抬担架的灰衣保安,上前拨弄了一番担架上的西装男,啧啧称奇道:“见过丑的,还没见过这么丑的人!你确定这就是艾美微整形医院的院长关小豪?长得一点都不像啊。” 他身后的一个梳着中分穿着皮衣的瘦削男子,上前检查了一番,说道:“没错,就是关小豪,这脸么,应该是鬼物的法术导致的,似乎需要一直吸取他体内的能量来维持。还好此人是武者,炁可以供养这个法术,不至于伤到本源,换成普通人的话,维持这个法术一年,定会减寿三年!” “只听说过用命来换变美的,拿命来换这个丑样子的,我还是第一次见!”老徐笑道。 “这还不容易猜啊,肯定是那小子做了手脚!”皮衣男指着不远处停在院中间的依维柯,侯不夜正坐在打开的后门上,被穿着包臀裙的崔铃兰检查身体。 担架被抬到依维柯后面,侯不夜和崔铃兰给灰衣保安让道,他们准备把关小豪抬到车上。 “等等!”侯不夜突然打断了灰衣保安,费劲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古朴的圆镜,握住镜柄伸到关小豪的面前,“来,认识一下全新的自己,关院长……” 看着镜中的面孔,关小豪发出一声嘶声裂肺的惨叫,灰衣保安费了好大劲才将他弄到车上关了起来。 “你个小东西太坏了!非要把法术反噬的事情告诉他。”崔铃兰抬起高跟鞋踢了侯不夜小腿一脚。 侯不夜站得笔直,毫无反应,嬉皮笑脸地说道:“总要有人揭穿皇帝的新衣啊。对了,崔阿姨……” “啪!” 后脑勺挨了一巴掌。 “叫姐!” “好,好!崔姐,其他被他施法的患者真的都能恢复吗?”侯不夜难得严肃起来。 “当然能了,别小看我们保安公司,当年特异局的大能,现在都在保安公司供职呢!刚才刘道长在群里说了,只要将受害者集中起来,他做一场科仪就能解决。” 侯不夜探头去看崔铃兰的手机,崔铃兰一扭身躲开了。 崔铃兰晃着自己的手机说道:“这里都是国家机密!来保安公司工作,你就能看了,来不来啊?小帅哥……” 49 撞车 “就怕是有人要美貌不要命,不舍得驱散这法术!”皮衣男和老徐也走了过来,身后跟着卢家父女。 “反正我朋友我肯定劝她去驱散,哪有那么多寿元来浪费的!”侯不夜说道。 卢耀武上前狠狠拍了侯不夜肩膀一下,侯不夜竟然连晃都没晃,卢耀武微微愣了下,依然大笑道:“小伙子行啊!又救了我女儿一次,改天来我家坐坐,叔叔请你喝酒!这帮邪教养了八只无生神女都被你一个人给解决了!痛快!这些害人的鬼物就不该存在世上!” 说最后一句话的时候,卢耀武用挑衅的眼神看着皮衣男。 皮衣男没理会卢耀武,伸出手来要和侯不夜握手:“侯不夜,你好,我是保安公司金陵分公司的副总经理,我叫安七,道上喜欢叫我七爷,有点过誉了,你可以叫我七叔!” 侯不夜和皮衣男握了握手,感觉到对方似乎施加了压力想要试探他,但是似乎也就那回事,比齐子胜那次差远了。 “不好意思,安经理,我家有个排行老七的叔叔,我怕叫混了,还是喊您安经理吧!” 皮衣男哈哈一笑,说道:“有意思!后生可畏啊!反正就是个称呼,随便叫!对了,暗殿祭坛上应该还有一桩神像吧?不知道侯小兄弟有没有见到啊?” 侯不夜也想起了那尊一人多高的神像,难不成…… “会不会是那个关观主带走了?对了,你们同事有没有找到木妍和我妹妹他们啊?” 嘀嘀嘀! 皮衣男拿出手机说道:“不好意思,我接个电话,可能那一队人有消息了!” 在远处接电话的皮衣男安经理,忽然快步走到侯不夜面前,举着电话问道:“侯不夜,你还记得你是几点破坏五个无生神女的神像的吗?” 侯不夜看看手机,估算了一下,说道:“大约是一点十分……” 安经理忽然脸色大变,“坏了,出事了,这个阴坛暗殿不是给那个主位恶鬼增幅的,而是抑制它的法阵,现在八个无生神女都毁了,那个恶鬼可能不受控制了!” 侯不夜一下抓住皮衣男的双肩,将他拉到面前急切问道:“那边有没有看到木妍和我妹妹?他们在哪里?怎么样了?” 安经理鬼使神差地答道:“他们还没到文庙,应该还在路上……不过刚才总部的探测网发现在一点十分,经五立交有异常能量波动。这里去文庙不是正好经过经五立交,所以我猜……” 侯不夜甩开皮衣男就往外跑…… …… 半小时前。 侯春嘉从第一眼见到侯不夜这个只大了她三个月的哥哥,就对他特别不忿。 说话做事,一副犹豫不决的样子,太弱气了,一点不像侯家人! 非要去找什么证据,沙钵大的拳头就是证据!结果害得木妍姐姐被人给抓住了! 找到坏蛋的秘密基地,正该打进去大杀四方的时候,这小子又非要去打电话报警! 巧不巧就在这小子刚离开,那帮坏人就押着木妍要去文庙找灵气。 侯春嘉气得脑阔痛,却又没办法,先是狼狈钻出地道,然后藏到小楼的门外,一路跟着那几个人出了庙门。 坏人有三个,一个仙风道骨、宽袍大袖的老者,一个高大英俊的短发帅哥,还有一个长相猥琐的小个子竟然还背着一个比他还高的木箱子。 木妍双手被捆,在帅哥推推搡搡下被塞进了一辆暴丑的阿尔法,木箱子也被放进后排。 侯春嘉跨上自己的川崎魔神,悄悄跟在阿尔法后面。 地道里另一个女孩,就交给侯不夜和他的警察吧,哦,对,是保安公司。 头盔下的侯春嘉面带微笑,只要回到文庙,甚至不需要回到茶馆,危机就能解决,自然有人能够救出木妍。 她现在只要跟着就好,只要确保路上不出事就行,只要…… 最让人头痛的情况便是,你最不希望发生什么事情,那么这件事一定会发生。 即将驶上高架入口的阿尔法忽然一打横,硬生生撞上水泥墩,在空中连续翻转,最后摔在高架桥边! 侯春嘉紧急刹车,任摩托随意倒在路边,一边甩掉头盔,一边向着破烂的阿尔法跑去。 在她距离几乎被腰斩的阿尔法还有几米远的时候,放在后备箱的木头箱子冲天而起,在升空的过程中木箱不断崩解,渐渐露出一个人形物体,仔细看去是一个彩釉斑驳的一人高的神像。 神像飞到二十多米的空中,停留了片刻,便向着来路飞了回去。 等神像飞远,侯春嘉才敢来到破碎的车辆旁,强挡风玻璃一下被撞开,从里面滚出一个人来。 短发凌乱,淡黄的T恤在腰间扯开了一个大口子,瑜伽裤也被钩了好几个洞,然而站起来的木妍却对一脸惊慌的侯春嘉展颜一笑,看起来毫发无伤! “师妹,你迟到了!” …… 依旧半小时前。 “在文庙!” 木妍在喊出这句话之后,心中忐忑,生怕那个女人说错了话,引起这几个养鬼的家伙怀疑。 果然师傅说得没错,养鬼的,没一个好人,全部枪毙可能有冤枉的,一个隔着一个枪毙肯定有遗漏的! 还好卢悦月算是有些脑子,知道木妍语气坚定咬死了灵气在文庙定然有深意,也不跟她争辩,默默缩了起来。 “你们要是金陵本地人,自然知道文庙的传说吧!要是没有灵气井怎么会时不时出点事情?” 木妍开始强化自己的话语的可信性。 “神君,要不咱兵分两路?我带这个小妞去文庙,你们去……” 啪! 穿着道袍的老者一巴掌拍在猥琐矮个子的脑袋上,骂道:“你傻啊!要是真有灵气井,会没人看守?小豪,你在这里看住这个女人!黄狗,请上祖师爷,我们走!先去文庙!要是这丫头骗我,那就…… 对了,麻烦朴先生也和我们一起吧。” 叫黄狗的家伙满脸不开心,屁颠颠跑去找箱子,将祭坛上的古旧神像装入箱中。 一行人押着木妍钻出了地道,准备先去文庙寻找灵气井。 50 木牌 阿尔法在路上疾驰,越是接近文庙,木妍就越要努力忍住,不要让自己露出一点笑容,反倒要将失落、心痛、后悔都装在脸上。 穿着道袍的老者在舒适的大椅子上斜躺着,饶有兴致地看着邻座的木妍。 装着神像的木箱就在两人身后放着。 发现木妍总在悄悄偷看木箱,老者开口说道:“姑娘是金陵本地人?” “……” “五方贤圣你听说过吗?” “……” “竟然没?你师傅是谁?” “……” “不说……呵呵……有你说的时候……” 前排副驾的韩国人突然转身,用生硬的汉语说道:“关先生!借位小姐,我,和她交火过!她,用的招数是你们华国的,八极小架。” 道袍老者点头表示知道,随后仰躺在座位上,闭目养神,暗自思考起来。 八极小架?二十出头的武夫三境,这小姑娘的来头不小! 说不定就是那几家的外围人员! 真要给做了,会不会扎手? 文庙会有陷阱吗? 绝对要小心!不能被灵气的利益蒙住了双眼,还好我谨慎,把祖师爷给带上了。 先天之下,无人能敌! 只是祖师爷的八侍女折损了三个,会不会影响祖师爷的威能呢? 先祖警告过,八侍女一旦折损,必须立即补充…… 这两个姑娘虽然不是聚阴体质,但是多少也是练出炁来的武夫,干脆都给练成无生神女吧。 哎,最后一个空缺最好还是要找个聚阴体质的来代替…… 真累!心累! 这么大一个五方贤圣观,真让人操心啊! 老者轻轻叹了一口气,想把自己的压力和抑郁都吐出去。 然而这口气刚呼出一半,胸前像是挨了一大锤,将肺里的气全都压了出去,不仅仅是空气,老者丹田中这些年好不容易积累的一丝青色的灵气,也随着这么一吐离体而去。 “呜呜……” 仰躺着的老者发出压抑着的痛苦声音,疯狂抖动身体,口吐白沫,眼睛歪斜,小便失禁,鼻涕眼泪齐飙。 木妍见状努力将自己的身体挪到窗边的角落,在她眼中老者头顶上悬浮着一团人形的暗红色光团。 虽然压迫感不如今天连续遇见的两个无生神女,但是这个光团却异常真实,人物的面貌清晰可见,是一个面目和善的长眉长须老者,光团形成的须发根根道道非常真实。 只见他站在座位后面,将半个身子探出,悬浮在道袍老者的上方,一道青丝从道袍老者的口中飞出,被红色光团的嘴巴吸入。 待青丝流尽,道袍老者也停止了挣扎,头一歪,瘫软了下来。 暗红色的光团忽地一扭头,看向木妍,一道神念便传入了木妍脑中。 “你,看得见我?有意思! 可惜……你在骗人,文庙根本没有灵气井,你身上没有灵气! 那个小姑娘身上才有,她说得应该才是对的,你只是想骗这个傻瓜去文庙…… 哈哈哈,可惜造化弄人啊,你差点就成功了,没想到我竟然在这个时候恢复了自由…… 让我猜猜,一定是关小豪那个蠢货被那个小姑娘干掉了,然后那个小姑娘毁了五座无生神女像,简直太有意思了! 她一定以为毁去的是我的帮手,哈哈,没想到那些无生神女才是将我束缚在关家六百年的鬼东西!” 光团传完这段神念,一下穿过道袍老者的身体撞向前排开车的黄狗。 红光又从黄狗的身体而过,黄狗当即失去意识,一头栽在方向盘上。 阿尔法便在这一瞬间失去了控制横着撞向水泥桩,接着被惯性抛飞起来,重重砸落在地。 碰撞发生时,木妍身上冒出一层像油膜一般的彩色光辉,覆盖上她的全身,虽然她从座位上被甩了出来,随着车体翻滚在车厢内摔来摔去,重重落地,她衣服被多处刮破,但是她的身体却毫发无伤,最后竟然完好无损地从破烂的阿尔法中爬了出来。 见到侯春嘉的时候,木妍激动万分,有死里逃生的庆幸,有见到姐妹的欣喜,也有被人欺负的郁郁,心中千军万马,最后却变成了淡淡一句:“师妹,你迟到了!” 两人将情况一对,便将事情猜了个八九不离十,养鬼的关观主被失控的恶鬼反噬,很有可能是因为另外几个封印恶鬼的无生神女被人破坏了。 恢复自由的恶鬼首先将身具灵气的关观主给吸干了,又放倒了开车的司机,这才造成了车祸。 但是为什么木妍会毫发无伤呢? 木妍从装手机的小腰包中掏出一串钥匙,钥匙串上单独挂着一把老式黄铜钥匙,和黄铜钥匙捆在一起的是个巴掌大的木牌,光滑的木牌上有几道细碎的裂纹。 抽出木牌和钥匙,木妍摩挲着木牌:“这个……你家茶馆的钥匙,是不夜哥哥把这块牌子和钥匙拴一起的,刚才我感觉到保护我的力量就来自于这块牌子,哎,你看这些裂纹,以前没有的,以前光光滑滑的。” 侯春嘉一把抢过钥匙和木牌,“咦,这钥匙怎么到你手上了?我爸都不给我的!” 木妍答道:“晚上出门的时候,不夜哥哥让我关门啊,我就顺手放腰包里了。对了,不夜哥哥呢?” 侯春嘉把钥匙还给木妍,“还不夜哥哥呢,啧啧,那家伙留在那个破观里了,说是要报警救人,我留他在那等警察,估计那五个无生神女就是给他毁的……” “呀!”木妍忽然惊叫出声,“那个恶鬼往回走了,不会去找不夜哥哥了吧!对了,他以为卢悦月知道哪里有灵气,有可能去找卢悦月!” 两人这才如梦初醒,急急慌慌跳上摩托往回赶。 两女刚走不久,回身是血,但是英俊的脸庞却依然干净整洁的韩国人,也从撞毁的车里爬了出来。简单整理了下自身,韩国人朴先生又返回车中将黄狗和关观主给拖了出来。 检查了一番两人的情况,朴先生叹了一口气。 这时他发现有路人已经打电话报警了,急忙扛起黄狗,冲入黑暗的巷弄中。 车祸现场只留下了关观主,独自一人慢慢变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