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被绑架了 整整两天,除了一把抓到少年那随意搭在肩头的长发时双方一起发出的那声凄厉的“啊”,华容没有再说过一句话。不仅如此,就连旁人同她说话,她也目光呆滞,不发一言。 华容很快就接受了自己穿越的事实,只是难以理解好好的穿越为什么要同绑架这种不愉快的事联系在一起。 我是谁,我从哪里来,我要到哪里去? 她不说话,只是单纯因为不想说话。 案板上的肉和刀能有什么共同话题呢? 华容知道“人为刀俎,我为鱼肉”这个典故,只是当初学的时候是无论如何都想不到自己有朝一日会感受得如此真切。 “那小姑娘怕是被老大给吓傻了吧?” “谁说不是啊?吓得都不会说话了,保不定成哑巴了都。” 两个绑匪不无同情地边偷瞄她边小声私语,仿佛华容已然是一个傻子了,一个不会说话的傻子。 “真是可怜。想我们游侠派自创派以来,从来只是要钱,什么时候要过命啊。老大这次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 “唉!这以后怎么在圈子里混?亏大了!” “把人质吓成了哑巴,还去要赎金?要点脸吧!” “说什么呢你们?”一个十六七岁略带痞气的少年揉着头发恶狠狠地吼道。 这都两天了,被抓过的头皮还是疼。 是真疼! “没什么没什么,老大我们再去拣些树枝来添火,怎么有点冷了。”刚才还捶胸顿足、扼腕叹息的两个小喽啰忙不迭跑开了。 这还没到中秋的夜晚,真的很冷吗? 转眼望向华容的方向,少年也忍不住叹了口气。出道这么多年,还真没遇到过这种事。 半世英名,毁于一旦。 嘴里叼着的那根狗尾巴草也不香了,“噗”一声吐到了地上。 “还不如直接吓死了好听些。”少年心道。 比华容被绑架流传更快的,是圈内盛名在外、人称玉面小公子的游侠派掌舵人越北缔造的吓傻人质的传说。一时间江湖中人又多了一个愉快的谈资,而且话本子各具风情。 “吃吧。”越北将两个馒头远远地扔到了华容的身旁,这是他这两天的固定操作。之所以远远的,主要还是来自于头发的阴影。 刚要转身离开,忽然听到身后一个低却清亮的声音:“你站住!” 越北怔了怔,下意识停住了脚步,扭头一看,正对上一个眼神。 没错了,是那个“傻子”在叫自己。 火光映着她那略显虚弱的脏兮兮的面容,越北自己都觉得他在欺负人。 他指了指华容,又指了指自己,试探性地问道:“你是、在和我说话?” 华容挑了挑眉:“难道这儿还有第三个人吗?” 越北打量着这个外表柔弱的小姑娘,忽然想吓一吓她。他装模作样地四处瞧了瞧,将食指放到嘴唇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慢慢走到华容的身旁,小声说道:“怎么没有人?这儿不都是人?这儿有,这儿有,啊,你身后也有!”越北的手指还随着他的话煞有介事地指来指去。 华容此刻的内心是绝望的,因为她觉得她遇到了个傻子。 “你是对的,没想到这么快都七月半了。”华容忽然也想逗逗这个喜欢吓人的少年,毕竟闲着也是闲着。 越北心中咯噔一下,她说的没错,今天确实是七月半。 他不知道的是,华容是猜的。 华容忽然冲着越北的身后甜甜地笑着,热络地打着招呼:“这位姐姐,今晚是来探亲吗?” 听闻此言,越北的心中有点发毛。 七月半,探亲? 他努力故作镇静:“小姑娘,看不出你胆子还挺大的啊?” 华容当没听到越北的话,依旧说着话:“姐姐,你们熟归熟,我只是提醒一下别摸他头发,他的头发刚受伤,摸了他会疼的。” 摸头发? 看着华容认真的表情,越北果然感觉头发确实像被人摸了似的,头皮紧紧的,更加疼了。与此同时还有几根头发轻柔地拂着他的脸庞,那麻麻痒痒的感觉,让他动也不敢动。 他一下子想到刚才他小弟说有点冷,要去添点柴火,难道是这个原因? “小姑娘,不要开玩笑了。”他不敢回头看,脸上的表情僵硬。 “是你先开玩笑的。”华容皮笑肉不笑地回了一句。 越北被噎住了。但是随着华容的那句话整个人都放松了,扶着旁边的树慢慢地坐了下去。 眼角的余光瞥向四周。心,终于放下了。 “你果然有心计。” “你是在夸我吗?” 华容的反问让越北再次惊到了,他不得不重新审视眼前这个小姑娘。她眼中不惊,不惧,更多的是不屑。 不对,应该看错了。 “给我松开。”华容冲着越北说道,这绳子绑得她实在不舒服。 “你是不是对我们的关系有些误解?我,应该是绑架你的角色。” 华容斜了他一眼,端正好了坐姿说道:“我自然知道。可是绑架这个关系并不是恒久的,只是暂时的。我希望在这个暂时的关系中贵我双方能融洽和谐地相处,从而达到利益的最大化。于你于我都是很好的。你不觉得吗?” 越北从来没有怀疑过自己的学识用来理解一个小女子的话竟然如此费力。纵然言语佶屈聱牙,但是说的好像是这个道理。 似乎为了让越北放心,华容又接着说道:“行了,我也跑不了。何况你这么多人呢。这儿有,这儿有,啊,你身后也有!” 她声情并茂地学着越北刚才的语气,让越北如鲠在喉,如芒刺在背,尤其听到最后一句时,越北“蹭”地一下坐直了,他赶紧做了个休战的手势:“好了华小姐,关于人的话题到此为止!” “我姓华?”华容惊道,难道自己在这个时代也叫华容? 越北轻哼一声,解开缚在华容身上的绳子后也往她旁边挪了挪:“装完傻子装失忆?华容,我真没见过你这样的女子。” 果然叫华容。 “我只是没反应过来。你知道,我一直......” “你一直被养在乡间,这是第一次到京都来。”越北接着说道。 第2章 受人之托 “第一次来京都?那你怎么知道我,还会绑架我?” 越北斜了她一眼,又重新从上到下、认认真真打量了华容一遍,最终脸上的不羁转换成了另一种难以名状的表情。 对,是同情! 这表情自然是让华容难以接受的。聪慧干练的她,何时被人报以同情? “问你话呢!”越北的表情让华容不由得烦躁了起来,这烦躁的语气也将越北立刻从深深的同情中拉回了现实。 “自然是从别人口中知道你的名字。只是,以你这尊容,怕是她白担心了。” 尊容?华容气得一下子站起来,由于虚弱还摇晃了一下。她一手扶着前额,一手指着越北大声吼道:“七月半,你再说一遍!” 这架势着实惊到了越北,他自问统领游侠派这么多年,从未见过如此泼辣的女子。一时间竟未反应过来。 对了,七月半,什么七月半?难道她是在称呼他? “你、你称呼本公子为七月半?” “除了你,这儿还有第三人吗?” 听着这句略显熟悉的话,越北心中一颤,他不能在这个话题继续下去了,因为按照刚才的程序,再纠缠下去估计七月半这个名字就板上钉钉了。 抬头望着深邃的夜空,他觉得很像一样东西,他那刚毁于一旦的半世英明。 看着越北那张气盛的脸渐渐耷拉下去,华容又“切”了一声。 通过两天的观察,她知道越北并不是那种打家劫舍的江洋大盗,就连他的小喽啰,虽然各个都是左青龙右白虎,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却有种良民的感觉。 可能这就是游侠派不同于其他派别的原因,也正因为如此才缔造那么多的传说吧。 华容的眼中不禁流露出了一种难以名状的表情。 没错,就是同情!一模一样的同情! 越北看不下去了,他算是切身体会到了刚才华容的感受。 “华容,你什么意思?”越北气不打一处来向华容怒道。 “什么意思?你什么意思,本姑娘就什么意思。”华容不甘示弱,还将她那两天没洗的乱糟糟的头发敝帚自珍般地往后拢了拢。 “你不要太过分了,你现在还在我手里。你要知道,只要我一声令下,你立刻就能没命!” “呦,这是威胁了。别废话了,来杀吧。”华容看透了越北,谅他不敢。 二人对峙了小半柱香的时间,最终华容妥协了,率先挤出一个微笑。 因为越北那略显委屈的表情让她觉得自己在欺负他。 算了,既来之则安之吧。 华容拿起一根树枝轻轻拨了拨旁边的火堆,看着看着竟失神了。火苗一摇一摇的,在传递着温暖,华容的心里却始终凉凉的。 在这个让人浮想联翩的节日,穿越到这个莫名其妙的地方,遇到这些糟心的事…… “你饿了吗?”越北见她静静地坐着,有些懊悔,她毕竟只是一个十四五岁的小姑娘。见她不答,便将馒头捡起来放到她手中。触碰到她的手,冰凉。 华容的手无力地握着馒头,几滴泪水落到馒头上,被弹起。 “好了,别哭了,我不会杀你的,我,我只是受人之托。”越北有点不好意思,犹豫了一下,还是告诉了她。 华容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自己一个现代社会已进入而立之年的职场白领,竟然会在一个毛头小孩子面前落泪,真是丢脸。 “受谁之托?” “不能说。” “托的是什么?” “将你从回京的路上截下,不让你顺利进京。” “为了钱?” “不是。” 不为钱,也不为命,那真是奇怪了。 “为了什么?”华容很是好奇,她觉得这件事越来越有意思了,究竟是谁要阻挡她进京,而又为了何事。 “交换。”越北想了想,说出了这两个字。 “七月半,你可否将话说得清楚一些,我实在是听不懂。” 越北现在一听到“七月半”这三个字心里就发毛,他又不愿与她争辩,毕竟识时务者为俊杰。 “华容,本公子姓越名北,不叫七月半。”越北认真地纠正道。 “越北,月半。读音差不了多少。话说你不觉得七月半这个名字很适合你吗?别有一番俏皮的感觉。”华容故意取笑越北,这已然成了她穿越到这个时代的第一个乐趣。 “你这个小姑娘,越说越来劲了。我比你年长,到了明天,我放了你,我们就是朋友了,你可以称我一声‘越大哥’。” “你真是挺容易转变角色。”华容调侃道。 “过奖!” “明天就放了我?”华容才反应过来。 “是。不然你还要白吃白喝我多少?”越北白了她一眼,接着说道:“还有你的那些家仆,我会一起放了的。” “这样吧,我也不跑,我们现在开始就做朋友吧。”华容又开始谈判了,她没想到越北略一思索便答应了。 “你真是特别。”他不禁笑道。没了痞气,华容不得不承认越北是一个挺英俊的少年。 “你也是很特别。”华容也笑道,不过没说出的后三个字被省略了。 你也是很特别,特别傻。 “你为什么要做劫匪?”她问他。 遭了一记白眼:“不是劫匪,是游侠派。我们是江湖中赫赫有名的一个派别。” “好,你为什么要加入游侠派?”华容改变了说法。 “老实说,你这个说法有待商榷。我不是加入游侠派,确切地说,我是创立了游侠派。”越北的脸上又漾起了得意。不待华容说话,他接着说道:“至于为什么,很简单,为了玩。” 为了玩! “打家劫舍玩?”这个少年似乎不仅仅是傻。 这脖子上长着的东西只是为了显得个高吗? “我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华容欲言又止。看了那么多电视剧,她知道这句话只是谦辞,当不当讲不都还是会讲吗? “讲!”越北果然干脆利落。 “你不适合做劫匪。不仅仅是你,你的手下也不适合。别做了,换条道吧。”华容劝道。她以为越北会生气,却没料他只是挠了挠脑袋,便接着说道:“不瞒你说,过了今晚,我就把游侠派解散了。” 华容惊讶了,问道:“为何?” “玩够了。” 又是干脆利落的三个字,让华容无话可说却又佩服得五体投地。 “华容,我也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越北学着华容的语气问道。 “不当讲的话就别讲了。” “我想问……嗯?好吧,那就这样吧。” 遇到华容这么不按套路出牌的人,越北的话生生又吞了回去。 “游侠派解散了之后,你要以什么为生?” “我只有一条路了。”越北心有不甘地叹了口气。 望着华容关切的眼神,越北愤懑地吐出了四个字:“继承祖业。” 第3章 不可自轻 好羡慕!华容多么想自己也能有份祖业能继承。 那深邃的夜空,那明亮的月,华容仿佛从中看到了房子,田地,店铺的形状。一张笑脸凝视着她,告诉她这是她在这个时代的祖业。 “快下雨了。” 越北的话将华容从继承祖业的美好中拉了回来,她装模作样地又看了看天空,“嗯”了一声。 “好了,时候也不早了,进去吧。”越北指着不远处的破茅屋,“今晚让你和你的家仆住一起,明天你就能回家了。” 华容跟在越北的身后走进了破茅屋,里面已经有几个被绑着的女子了。想来便是她的家仆了。 茅草屋内绑着两个年岁与华容相当的小丫头,另有一个三四十岁的女人,三人均目光呆滞。 一见华容,顿时激动起来:“小姐,你还好吗?他们有没有对你怎么样?” 华容一脸懵,理智告诉她这是她在这个时代的亲人,但是关于她们的记忆一片空白,她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喊什么喊?人不是在这儿吗?”越北最受不了女人的聒噪,又吼起来。 年长的女人望着华容眼角含泪,脸涨得通红,冲越北道:“果然不错,果然不错!你把小姐和我们分开囚禁,果然没安好心。果然,他们说的是真的。小姐,小姐果然是被你吓傻了……”女人一口气说了好多“果然”,说到最后直接哭出声来。 她看着越北的眼神充满了仇恨,要不是被绑着,她都能上去生撕了他。 年幼的两个小丫头见华容望着她们的眼神充满了迷茫,又听年长的女人确定华容是傻了,联想这两天小喽啰无意中透漏的华容的状况,互相对视了一眼,都跟着哭了起来。 三个女人的哭声此起彼伏,加上那句“小姐果然是被你吓傻了”勾起了越北的羞耻感,他瞪了华容一眼,拂袖而去。 华容的心情忽然好多了。 她走到三个女人旁边,低下头,带着歉意说道:“我,什么都不记得了。” “小姐,你不认识我们了?”女人止住了哭声,取而代之的是惊讶。 小姐表达清楚,那就是没傻,这虚惊一场是该开心。可若是失忆了,那就是受到过刺激,如此这般,还怎么开心得起来?女人一时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来回应华容。 “是的,我脑中一片空白。我甚至连自己的名字还是从别人口中得知的。”华容有些不好意思。 “小姐,她是尹妈妈啊。”旁边一个小丫头向着华容说道,她也是自小陪着金尊玉贵的华容长大,何时见过她如此蓬头垢面。如今还失忆了,不免悲伤。 尹妈妈哽咽道:“小姐,见你这样,奴婢心中,心中当真难受。不过,好在大家都活着。平安就好,平安就好。” 华容微笑点头,把尹妈妈和两个小丫头的绳索都解开了。 “小姐,我们走吧,不然外面那些天杀的指不定要对我们做出什么事。”尹妈妈一把拉着华容就要站起来,奈何绑的时间太长了,腿上无力,又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尹妈妈,你怎么样?”华容紧张起来,脸上尽是担心。 尹妈妈摆摆手,自嘲道:“年龄大了,腿脚都不灵便了。” “你放心,明天他们会放了我们的。”华容安慰道,况且大晚上的,她们又能到哪儿去呢?” 华容握着尹妈妈的手,示意她安心坐下来。 “没达到他们的目的,他们不会放了我们的。”转而叹了一口气接着说道:“罢了,生死有命。” “你相信我,他们明天会放了我们的。不然怎么他们会解开我的绳索,让我来见你们呢?” 三人见华容如此笃定,便也不再坚持了。 “小姐,你还认识她们吗?”尹妈妈指着两个小丫头问华容。 华容自然摇头。 “这是杜若。”尹妈妈指着华容左边的小丫头说道,虽然脸上满是泪痕,还夹杂着灰尘,但是华容看得出来小丫头长得还是很清秀的。 华容拉着杜若的手唤着她的名字,杜若有些受宠若惊,不住地喊着“小姐。” “小姐,这是繁霜。”尹妈妈又指着另一个有些腼腆的小丫头介绍道。繁霜看着年龄要更小些,或许由于胆怯,当华容握着她的手的时候,她有些颤抖。当然更多的还是激动。 “尹妈妈,那你呢?你是我的乳娘吗?”看过那么多剧本,华容知道小姐一般都有乳娘。 “奴婢只是负责照顾小姐起居的人。” 尹妈妈接着说道:“奴婢姓尹名雪霞,是八年前被夫人救了并带回府照顾小姐的。说起来,夫人真是奴婢的大恩人。当年奴婢那个不争气的男人嗜赌如命,将家里的田产铺子全部输掉之后,就将奴婢给卖给人牙子换银子。十赌九输,最后他还是被债主给逼死了。奴婢不愿意被人牙子卖去烟花之地便想一死了之,正巧偶遇夫人,她出钱救了奴婢。知道奴婢生养过儿子,就让奴婢到府中照顾小姐。”想到这些往事,尹妈妈还是忍不住伤感。 “那你儿子呢?”华容忍不住问道。 “死了。生病了没钱治,就死了。” “真对不起尹妈妈,我不该问你这些的。”华容一脸歉疚,她不会安慰人,却每次都是她开的头。 “没关系小姐,都过去了。”尹妈妈擦了擦眼睛,指着杜若和繁霜接着说道:“这两个孩子陪了小姐有七八年了,杜若今年十五岁,和小姐同年。繁霜十四岁,都是老太师当年外出时遇见的可怜孩子,就都带回来陪小姐了。” “老太师?我不是养在乡间的私生女吗?” 之前听到越北说自己自小养在乡间,华容就觉得这么推算下去自己应该是个见不得光的私生女。这怎么又和老太师扯上关系了。 “哪个天杀的说小姐是私生女?”尹妈妈生气了,忍不住又激动起来。 “一些莫名其妙的人。他们见我失去记忆了,便这么说我。”华容小声解释道,声音中带着委屈。 她忽然想到了刚才夜空中凭空想象出的笑脸,难道竟是老太师?要给她一副祖业要继承? “小姐,别人这么说,那么他们无知。尹妈妈告诉你,你母亲,也就是夫人,她是我们大冀朝三代帝师容煊的唯一嫡女,而你,是夫人唯一的女儿。你身份高贵,万不可自轻。” 果然,不仅有一份祖业,还是一份别人难以企及的祖业。华容的心中豁然开朗了,刚才对越北的欣羡瞬间无影无踪了。 原来,她穿越是来继承祖业来了。 清了清嗓子,她又问道:“那我爹是什么身份?” 她没有问她爹是谁,而是问她爹是什么身份。待反应过来时都有点看不起自己的直白了。 尹妈妈轻哼了一声:“不过是一个左相。” 华容咋舌,因为尹妈妈的重音落在了“不过”二字上。 第4章 前因后果 “尹妈妈,左相,是左丞相吗?”华容忍不住问道,如果真的如此,那她可算是圆满了。 尹妈妈点头:“是左丞相,华疏。” 华容自己都感觉出眼中已经迸射出光来,可是尹妈妈明显看不上她的左相爹,这其中莫非有什么因由。 不待她问,尹妈妈早已自顾自说了下去:“想当年,他华疏只不过是小小的一个县令,使用一些伎俩赢得了夫人的芳心,夫人这才下嫁给他。没有夫人,他哪有今天?” “然后呢?”华容已经完全将自己代入到角色中了,她也想知道接下来发生了什么事。 “老太师就夫人一个女儿,为了她的幸福,不惜动用关系暗里襄助。不然凭他一个小小的县令,如何平步青云甚至位极人臣?只是小姐你不知道,这世上的人,大多是喜新厌旧的,成婚不过四年多,华疏就厌倦了小姐,想攀龙附凤迎娶兵部尚书之女为平妻。” “尹妈妈,我有点不懂,兵部尚书之女的身份很是尊贵吗?”在华容的印象中,应该不如太师的女儿。 尹妈妈像是猜到了华容心中所想,不屑道:“那个女子是个庶女。只不过尚书的先头夫人早早过世,她的生母才暂代夫人之职。这暂代算起来怕是也有十多年了。尚书就这一个女儿,心中不免疼爱,这才有着嫡女的待遇。只是改不了庶出的身份。她跟夫人相比,云泥之别。” “那我爹,为什么要娶一个庶女做平妻?他不怕惹怒外公?” “小姐有所不知。当初太师并不看好这桩婚事,认为华疏不是可以依托之人,他属意他的得意门生苏言。那位苏公子一表人才,对夫人又一心一意。奈何夫人打定了主意,甚至不惜断绝父女关系也要嫁给华疏。最终太师妥协了。只是他提了一个条件,那就是他可以暗中扶持华疏,但是夫人不可泄露自己的身份。如若华疏能够五年之内仍与夫人举案齐眉,太师就正式认了这个女婿。” “所以,自然是娘输了。也正是因为爹不知道娘的身份,这才想着迎娶那尚书的庶女作为平妻。说是平妻,怕是良心不安不敢直接休弃了娘吧。” 尹妈妈道:“他哪里还有什么良心,只不过当今皇上最不喜负心薄幸之人,正逢华疏新官上任,不敢停妻再娶罢了。” 叹了一口气,尹妈妈道:“夫人见他执意再娶,才知太师所言非虚。夫人本欲轻生,可是当时小姐已经三岁多了,夫人不忍,终日愁苦。太师不知如何知道了夫人的境况,便传书给夫人,让她回到远离京城的别苑。夫人最终听从太师的话,便和华疏说明要带小姐回乡间休养。这正合了华疏的意,假惺惺地安排人护送夫人回他的家乡。” “然后外公便将娘接去了别苑生活至今?”华容问道。 “是的。小姐,你还记得夫人和太师吗?”看到华容那饱含歉意的眼神,尹妈妈便明白了。 “夫人自回到别苑后,一直身体不好,五年前已经去世了。太师悲痛欲绝,便告老还乡亲自照顾小姐了。” 一种难以言喻的悲伤在华容的心中堵着,久久排解不了。她虽然没有见过这个时代的娘亲和外公,但是从尹妈妈的表述中,她能感觉到他们是极好的人。 “终究是华疏的负心才让娘这么早离世。外公应该动用关系让他付出代价!”华容不再称呼华疏为爹,她的心里也对那个便宜爹不满起来。 “太师何尝不想?只是夫人临终时说了,小姐总归是华疏的女儿。她不愿意小姐失去了娘亲,连父亲也没了。”尹妈妈眼睛红着说道,“要说那华疏真的是命好,他在官场里左右逢源,能到今日的地位也确实有他自己的本事。” 华容沉默不语,她明白尹妈妈的愤懑和不甘。无论在什么时代,都是一样的。是非黑白很清楚,但是正义总是来得迟。 “要是夫人当初嫁给了苏言,可能现在还活得开开心心呢。”望着华容,尹妈妈忍不住叹道:“小姐你还记得吗?苏言每年都回别苑看你和太师,你还叫他‘苏伯伯’呢。” 华容看着尹妈妈眼睛红红地沉浸在回忆中,便拉了拉她的手。 “尹妈妈,这次为什么要来京城?”华容岔开了话题。背景知道了这么多,该进入正题了。 尹妈妈擦了擦眼睛,接着说道:“夫人临终时向太师提出过,要让小姐十五岁之后认祖归宗。太师征求了小姐的意见,小姐同意了。这才启程。” “认祖归宗?认那个渣爹?”华容大惊。她想过很多种情况,却从来没想过是这个理由。 “渣爹”这个词让尹妈妈、杜若和繁霜都迷茫了,这是什么意思? 华容赶紧岔开话题说道:“可是为什么要认祖归宗呢?” “小姐你忘了。太师不愿意你回来,你执意要回来,说是要为夫人报仇。”杜若接过话说道,“夫人这一生过得太委屈了,小姐你一定要给夫人讨回公道。” “可不是?夫人出身名门,贤良淑德,却因为不争不抢的性子过得郁郁而终。”尹妈妈一提起夫人就叹气,看得华容心里也不是滋味。 “娘只不过把人心看得太简单了,真心哪里就那么容易换到真心?在唯利是图的人心中,根本不存在忠贞。忠贞不过是由于诱惑不够,当诱惑多余背叛的成本,就无所谓忠贞了。 尹妈妈和杜若回味着华容的话,沉默了。 “小姐,你还给左相写了封信呢,说你不日就到京城。那封信的内容你还记得吗?”久久没有说话的繁霜提醒道。 “哎呦,你瞧我这记性。是啊,华疏还不知道小姐失忆的事情,那封信的内容你们谁还记得?” “小姐写的时候我在研磨,我记得。”繁霜边回忆边将大致内容一字一顿念了出来,无外乎多年不见慈父,甚是挂念,期盼承欢膝下以尽孝道之类的。 “好繁霜,多谢你!”华容很喜欢这个腼腆羞怯的女孩子,虽不如杜若活泼,但是她的安静让人踏实安心。 “小姐不嫌弃奴婢愚笨就好了。”繁霜仍然低着头,脸上飞起一片红云。 “好了,那我基本清楚了。”华容笑道。既然前因后果都清楚了,华容心也踏实了。忽然她想起了一件事:“尹妈妈,华疏后来娶了那尚书之女了吗?” 第5章 可怜父母心 “娶了,听说还生了一对子女。” 这就意味着华容多了两个同父异母的妹妹和弟弟。 “好的,我知道了。到了相府之后,切记注意言行。毕竟那里对于我们来说,是一个新的战场。”华容深呼吸了一下:“天色不早了,赶紧休息吧。” 翌日一早,华容被一阵喧闹声吵醒,睁开眼睛之时,尹妈妈已经在笑着望着她。 “外面发生什么事了?”虽然有些吵闹,这一觉睡得却是很好。 杜若一脸喜色道:“小姐,你说得果然没错,这些绑匪真的放了我们。刚才已经通知我们可以走了。” 看来越北确实守信。 “那我们收拾收拾就走吧。”华容直起身,伸了个懒腰。 “繁霜,你再看下包袱里有没有缺少什么东西。”尹妈妈像想起了什么,神色有些紧张。 繁霜打开随身的包袱查看了一下,向着尹妈妈笑着摇摇头,示意没问题,尹妈妈这才长舒一口气。 “尹妈妈,是什么东西?”华容有些不明所以。 尹妈妈附在她耳旁低语,华容恍然大悟,不禁感叹太师的爱女情深。 “外公可是一位慈祥的老人?”华容虽然没有见过老太师,但是她觉得必定是她想象中的样子。 “慈祥?繁霜你说呢?”杜若吐了吐舌头问向繁霜,话中之意不言自明。 尹妈妈嗔怪道:“这丫头,若是在太师府你还敢这么说吗?” “小姐,太师在朝时义胆忠肝又雷厉风行,满朝文武无不敬重。只是夫人的去世对他打击太大,这才没了往日的脾性,更像你说的慈祥的老人了。” 晚年丧女,这种痛华容懂,也不愿再追问。 “好了,我们走吧。”四人起身,向着屋外走去。 至屋外,方见一群人黑压压地围着一个人在说着什么。 华容远远望去,中间的那个人正是越北。 算来也是朋友,便想着和他道别再走。正巧越北也看到了她,冲她一笑。向众人挥了挥手,众人四散而去了。 “这是怎么了?他们也走了?”杜若问向尹妈妈,要知道昨天这群人还凶神恶煞地对着他们,今日却作鸟兽散。 “如何?”越北跑过来向华容问道,眼睛里掩饰不住的愉悦。 “你真的解散了游侠派?”华容有些难以置信。 说放人就放人,说解散就解散,玩过家家似的。 “本公子说话算话。只是委屈了我这群兄弟们了。”越北有些难为情,这么多年的朝夕相处,做了这么多年的大哥,忽然要解散了,心里还是有些空落落的。 “是委屈了。”华容还有半句话没说:“跟着你委屈了。” “解散了,他们肯定很难过。”越北望着兄弟们的背影喃喃道。 一想到刚才宣布解散时大家长久的沉默,那通红的眼睛,和那接二连三的确认,心中不免伤感。 华容想安慰他,可是看着那群人逃也似的轻快背影,她觉得唯沉默能表达她此时的心情,无语。 “你也觉得吧?”越北看着华容感同身受的模样,忍不住拍了拍她的肩膀,重重地点了点头。 “嗯。嗯?嗯。”最终还是把声调归到肯定的去声上。 “小姐,我们该走了。”尹妈妈不敢和这个有绑架前科的人多待,想着小姐的安全,还是早出发为好。 华容点头,便向着越北道:“后会有期。” “你们就这么走?”越北问道,然后笑了笑,用手指着身后的马车向着华容道:“马车还给你们。”又说了句:“里面的东西我们什么都没动。” “你们不是劫匪吗?怎么还把马车还给我们?”杜若小声嘀咕道。 “盗亦有道!”越北倍感骄傲地迸出四个字。 华容抿嘴笑,看着尹妈妈说道:“我们走吧。” “哎,我也要去都城,要不我送你们吧。况且,你们赶车的人已经离开了。我会把你们带到地方。”越北也不管人家同不同意,就自己做主了。至于赶车的人为什么离开,他没有说。 “那就有劳了。”华容也不推辞,有马车没车夫,寸步难行。当下引着尹妈妈三人向马车走去,越北看着她淡定的背影松了一口气。耸了耸肩,也往马车走去。 “小姐,还是要留心些。”待坐定了,尹妈妈在华容耳边小声说道,杜若和繁霜也赶紧点点头。 “没事的,我们会没事的。” 华容舒适地倚靠在绵软的枕头上,随着越北扬鞭的那一声“驾”闭上了眼睛。尹妈妈、杜若和繁霜却不敢掉以轻心,都正襟危坐,时不时看看窗外。繁霜不时帮华容拂拂滑落在额上的头发,让她睡得舒服些。 “杜若,繁霜,你们要打起精神,不到相府都不能松懈。知道吗?” “知道了,尹妈妈。” 其实到了相府,可能更要打起精神。 谁都知道,但是谁都没有说破。 以后的路,慢慢走吧。 位于凉城的太师别苑,一位头发已然花白、穿着月白长衫的老人在小花园内慢慢踱着步,他双手负于背后,不时望着紧挨花园的窗内出神。 那是一间布置得格外精细、格外用心的闺房。 就在几天前,他的小孙女儿还在里面弹琴给他听,柔柔地喊着“外公”。 “太师。”一个男人恭敬的声音打乱了老人的思绪。 “说吧。”容煊转过身,望着下跪之人。 男人仍低着头:“回太师,最新消息,小姐已然没事了。游侠派解散了,越北亲自护送小姐去京城。” 容煊的脸上闪过不易觉察的笑容:“好。所有人要紧跟小姐,直至她平安到相府,不能有一点差错。必要之时,你知道该怎么做。” “是,太师!” 在容煊的“退下”二字落地之时,男人已经没了身影。 “容立,你说,我放容儿回京城,是对还是不对?”容煊接过管家递来的清茶,岔气氤氲。 “小姐想回去,太师就由了她吧。”容立道。 “是啊,她已经不是小孩子了。”容煊喃喃道,可是在他心中,容儿永远都是那个可爱贴心的小孙女儿。 “老爷,我们有很多人沿途保护小姐,为什么不出手呢?”容立终于问出了心中的疑惑。 容煊转头又向窗内看去,目光落在那幅画上。那是华容临行前一天找画师画的,说要给外公留个念想。 画上的她穿着翠色裙衫,娇俏玲珑,眉眼含笑,望着她的外公。 “容儿要经些风浪,才能好好地活在那尔虞我诈的京城。” “我老了,不能陪她一辈子。” 容煊不再说话了,怕也正因为如此,他才愿意让她回到京城,回到那个她阔别已久的家。如果她以后顺遂,他便也能安心了。 京城里的另一间装饰考究的书房里,一个衣衫华贵的男人正看着一本书。他虽已不再年轻,但从面容上可知年轻时候也是个俊朗人物。 “老爷,少爷把游侠派解散了!”一个管家模样的人激动地边跑边说,都忘了行礼。 “什么?李管家,你说的可是真的?”男人眼睛放光,一脸的不敢相信。 “是真的老爷,我们终于不用替少爷善后了。”李管家不住地点头,老泪纵横。 想他正正经经的一个管家,这么多年做的净都是不正经的事。要不高薪招募绑匪跟随少爷,要不就是威逼利诱受害者为少爷善后。最重要的是还不能让少爷发现,更不能让江湖中人知道少爷的身份。 男人连说了三声“好”、连拍了三下桌子仍掩饰不住激动:“李管家,你听着,好好统计一下这么多年给少爷找来的人,给每人都准备一笔丰厚的报酬。告诉他们,这是他们应得的!” “老爷,这数目不小啊。” “比起他们身心受到的伤害,值!” “是,老爷!”李管家颠颠地跑了出去,时不时拿衣袖擦擦眼睛。 第6章 天上客 越北对于路况很是熟悉,太阳还没落山的时候,马车就入了城。 繁华的都城,熙熙攘攘,溢出的古色古香让华容一阵晕眩。华容透过半开的窗帘贪心地欣赏着街景,嘴角的笑容自出现后就没有消失。 这是真的古城! 华容并不急于回相府,毕竟经过多日的奔波,她已经没有多余的力气去立即开启新的征程。再者而言,她们四个人虽不是衣衫褴褛,但是蓬头垢面的样子,实在让人不忍直视。以此种形象入相府,怕又要缔造一个传说了。 “客上天然居,居然天上客。”华容很喜欢“天上客”这个店名,想在此住一晚,因而向越北说道:“我们就停在这里吧。” “吁~”马车停了。杜若搀扶着华容下了车,尹妈妈和繁霜拿着包袱,四人的眼神都落在越北的身上。 “谢谢你一路相送。我们恩怨相抵,互不相欠了。”华容向着越北抱拳,越北从她的表情中读出了“你可以走了”。 “华容,你这是卸磨杀驴吗?好歹你也请我吃顿饭吧。”越北的肚子很配合地“咕咕”响了,连尹妈妈都没憋住笑。 “好啦,就一顿饭而已,你要是舍不得银子,这顿饭就由本公子做东。吃完饭我们就分道扬镳,以后江湖就再也没有越北这个人了。” 越北的最后一句话说得华容心中有些发毛,但见他笑嘻嘻的样子,便当他开玩笑。总归是朋友,散伙饭还是要吃的。 见华容一行人形容憔悴且不修边幅,跑堂的有些不愿意招呼。越北像是司空见惯,将一锭银子重重地按在台上。 没有什么是银子搞不定的,如果有,那就是银子不够多。 果不其然,掌柜的亲自来了,那笑容使得脸上的皱纹愈发深了。 “几位客官,吃饭还是住店?”殷勤的语气绝对让人感到宾至如归。 华容心中暗道,真真和电视里演的一模一样。 “掌柜的,开四间房。”未等杜若说完,越北已经打断:“掌柜的,五间房,再给你一锭银子,不用找了。” 掌柜的嘴已然合不拢了,赶紧向着身旁说道:“顺子,还不赶紧的,五间上房,带几位贵客过去。” 顺子忙不迭高声喊道:“客官,请!”话音未落地,人早已在前面领路了。 华容问越北:“你不是吃完饭就走吗?怎么也要在这住下?” “难道本公子不需要梳洗一下吗?” “要的要的。要好好梳洗一下。尤其是洗一下你的酸腐气。”说罢便加快一步走在了越北的前面,尹妈妈、杜若和繁霜也快步上前,紧跟着华容。 虽说只到这个时代两三天,华容已经觉得特别疲倦了,她什么都不想做,只想闭上眼睛好好睡一觉,睡到地老天荒。可是刚一闭眼,她又睡不着了。 推开窗户,傍晚的余晖洒在那护城河上,河水上漾着一层金黄。河的边上,夕阳,古道,来往的人,细碎的笑,让华容觉得真实,又不真实。 她以手托腮,瞧着这一幕幕,瞧得出神。 “小姐,水来了,奴婢先伺候你沐浴,然后去用晚饭。”杜若打好了热水,水温正好,又唤了华容一声,华容方回过神来。 “杜若,我自己来吧。”想到杜若伺候自己沐浴,华容就有些不好意思。杜若见她反常,倒有些紧张,忐忑地问道:“小姐,可是杜若有什么地方做得不好让小姐生气了?” 华容知道她误会了,便解释道:“没有,你做得很好。只是,我有些不习惯……” “不习惯?可是一直以来都是奴婢伺候小姐的啊?” 华容不知道怎么解释,脸涨得通红,最终还是同意了。 沐浴后,杜若为华容选了一身淡黄长裙,裙上绣着点点梨花。繁霜将她一半长发盘起,以一枝碧玉簪固定,余下墨发披散至腰间。顾盼之间,耳上的明月珰在发间若隐若现。 华容望着镜中的容颜窃喜,不禁感谢上天让她穿越到一个小姐身上,还穿越到一个清丽明艳的小姐身上。如若穿越到杜若或是繁霜身上,自己这笨手笨脚的如何能驾驭服侍人的活,光是这衣服和发式都搞不定,那还不迟早是被打死的命。 “小姐,你在想什么呢?”见她又失神了,繁霜忍不住问道。 “小姐是有心事吗?可是在担心明日进相府?”杜若也发觉华容不同以前,但是又说不出哪里不同,只觉得心事重了。 “没什么,一切会好的。”华容答非所问,却也给了自己一个心理暗示。 一切会好的。 “尹妈妈去安排晚饭了,待小姐梳洗完毕就可以下楼了。” 华容点头“嗯”了一声,让杜若和繁霜也前去梳洗,她要歇息一会。 “华容啊华容,以后的话我替你走了。” 华容自言自语,随后笑了。 就在这时,刚被关上的门被“吱呀”一声被轻轻推出了一条缝,华容以为杜若或是繁霜又来了,可随着这门缝越来越大,她仔细一瞧,这身量明显不对。 一个陌生的女子蹑手蹑脚地后退着进来,然后轻轻将门重新关上。 那女子关好门后,慢慢转过身,背抵着门,用手轻拍胸口,大口喘着气。 “喝口茶压压惊吧。” 或许太过紧张,女子并未听到华容的动作。只是眼前忽然多了一杯茶,还多了端着杯子的手,女子一怔。 她猛地抬头,确信了,这不是幻听。眼前一个黄衣女子正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她不知道用什么词形容她,只知道“好看”。 华容看着她惊讶的表情变为惊恐,看她嘴巴猛地张开,华容知道她要“啊”了,赶紧捂住她的嘴巴。女子在同一时间也捂住了华容的嘴巴,她也怕华容尖叫。 华容向她摇摇头,示意不要说话。女子的眼睛睁得很大,明白了华容的意思,也向她点头。 两个人就在“愉快”的默契中抽回了各自的手。 当然,手收回了,眼睛还没有。 华容打量着这个女子,她穿着淡粉色的长裙,却涂着鲜红的指甲,鲜红的唇。她的眉描得很细,却画得很浓。她的脸很白,白得看不出原本的颜色。 华容很想问女子:你的脸刷了多少层? 第7章 乌龙一场 女子见华容的眼神充满了探究,有些不悦,那两弯细细的眉毛蹙了起来。 “你喝吗?”华容收回眼神,将茶水重新递给女子,女子却不接,只是狐疑地看着她。 “有人在追你?”华容问道。 女子摇头,生硬地答道:“没有。” “我们认识?”华容又问道。 “以前不认识,从今天开始算是认识了。” 这句话本是实话,细想想也是这个道理。只是女子说出这话的语气倒有些咬牙切齿的意味。她双目圆睁瞪着华容,让华容升起了一种不祥的预感。 “你来找谁?找我吗?” “原本不找你。现在找的就是你!” 华容彻底服了这女子的逻辑。好吧,姑且一听。 “我问你,你和他是什么关系?为什么和他在一起?”女子的眼睛有些红,语气中还带着委屈。 他?哪个他? 自穿越过来,身边只有尹妈妈、杜若、繁霜和越北,听着女子的话音,明显是对着情敌。莫非是,越北? “哦,原来你说的是他。”华容一下子明白了,笑着解释道:“你是不是误会了?我和他其实没关系。” “没关系?没关系你会在这里?看你长得大家闺秀的模样,原来竟也如此、如此不堪!”说到“不堪”的时候,女子还给了华容一个鄙视的眼神。 华容有些火了。不堪?她怎么不堪了? 当下便反驳道:“这位小姐,麻烦你说话注意下态度!” “呦,你还生气了?你知道我是谁吗,你敢这样对我,我保证你会后悔!”女子的嘴角透着一丝得意,那原本就很红的唇看着更红了。 “要说事就好好说,再这么耍小孩子脾气的话恕不奉陪。”在华容听来,女子那幼稚的话语同“你死定了”这类烂大街的台词一样,听的频率太高了让人很是乏味。说罢便去把门打开,做了个“您请自便”的手势。 女子倒没想到华容这么狂,竟一时语塞了。想来也不是什么光荣的事情,垂下头去把门重新关上了。 “我问你,你为什么会在他的房间!”女子的语气明显缓和了,声音轻了,质问的成分也少了些。 “这是我的房间。不是他的。”华容答道。 “小杏说是他的房间。”女子坚持道。 华容愕然,怎么又冒出个小杏。 “谁是小杏?她和这件事有什么关系?” 女子挺胸抬头,像是终于扳回了一局:“怎么样,是不是藏不住了?” “本姑娘行得正坐得端,有什么藏不住了?”华容实在佩服女子的神秘逻辑,从她进门开始,她不仅能完美地曲解别人的意思,还能轻易就带偏话题,最终离她想要知道的越来越远。 “你不要狡辩了。小杏说从左开始,数到第五间房就是他的。我数了,就是这间。你还有没有羞耻心?”女子义正言辞,忽然心中一沉,伸手摸了下华容的头发,是湿的,顿时眼中含泪。刚开始是哽咽,后来直接大声哭了出来。 华容愣了,任她怎么劝,这看着泼辣的女子一旦哭起来,还真有点劝不住。 “小姐,怎么了?”杜若听见哭声,以为是华容,连忙跑过来。一开门正看见女子那梨花带暴雨的模样,一下子怔住了。 “发生什么事了小姐?”繁霜随后也到了,见此场景也愣住了。 “其实我也不知道发生什么事了,这位姐姐非说这是个越北的房间,我怎么解释都不听。”华容有些无奈,心道算了,让当事人来解释清楚吧。 “七月半,七月半你过来!赶紧的!”既然事情都闹大了,华容也不介意更大一些。 越北就在不远的房间,听到是华容的声音。可仔细一听,喊的是“七月半”,真是去也不是,不去也不是。 犹豫间又传来几声“七月半”,音调更加高了。当下心一横,过去吧,免得连整间客栈的人都知道这个名字。 “来了来了!”欢快的应答声伴随着欢快的脚步声,刚沐浴更衣不久的玉面小公子就到了,所有人都看着谜底般望着他。 “你们俩的事情你们自己说清楚,不要再连累我了。”华容有些无奈地望着越北,示意开始他的表演。 “说什么?向谁说?”越北有些迷茫,眼神扫过每个人,最终停留在女子身上。 “你是谁?”越北和女子同时问道,这表情不是装的,是真的不认识。 “这位大姐,这就是你说的‘他’。你别告诉我你找错人了?”华容x向她努努嘴。 “小杏,小杏!”女子忽然向门外大喊起来,也就和刚才华容喊“七月半”的时间差不多,神秘的小杏就到了。 她十四五岁的年纪,长得很是秀气,鼻翼旁边的一些小雀斑让她看得有些俏皮。她大口喘着粗气,用手轻轻拍着胸口,这动作与她家小姐刚进门的时候一模一样。 “小姐,可算、找到你了,找到你了。”小杏扶着门慢慢直起腰说道,太累了,太累了,做贼似的找了这么多间房,总算找到小姐了。 “小杏,你不是说这间房是俆......他的吗?怎么不像?” 小杏似乎有些害怕,结结巴巴地说道:“小姐,不是这一间,是另一间。” “这不是第五间吗?”女子大声喊道,这声音让杜若和繁霜都吓了一跳,连带着把尹妈妈都引来了。 “小、小姐,是从另一边数第五间。”小杏头都不敢抬,说到后半句的时候声音极低。 女子脸上有些挂不住了,挥手便是一巴掌,打得小杏眼泪汪汪,却不敢出声。 越北现在恍然大悟,悠长的“哦”了一声,笑嘻嘻地说道:“明白了明白了。这位小姐要找个男人,但是找错房间了。小姐以为华容和那个男人在一起,华容以为那个男人是我,闹了个乌龙。误会了,误会了。” 原本一件私密的事情被越北这么好心的解释一番,所有人的脸都挂不住了。尤其是那个女子,更是恨不得找个缝钻进去。 “对不住了。”女子生硬地挤出四个字,转头要走。走到门口的时候又回头,狐疑地问道:“你叫华容?” “是。” “左相家的那个华容?”女子又问道。 “是。” “你不是被吓傻了吗?”女子一脸不可思议。 玉面小公子的脸不禁抽动了几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