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默默无闻 江璇百无聊赖的认真的剥这眼前盘子里的兰花豆,然后一粒粒放在自己嘴里,细细咀嚼,是不是还喝上一口茶来解解腻。一边的江萍眼睛瞪得快要掉到那盘兰花豆里,终于忍不住轻咳了一声,小声对江璇说“你能不能注意一下你的仪表?”江璇无奈的撇撇嘴,“可是我都饿了,怎么还不完事?”“你现在代表的可是皎月谷的江氏!”江萍有些急了。江璇偷笑,不以为然的说“萍祖,临行前不是你和姑姑让我要低调行事,尽量做到默默无闻吗?”江萍气急败坏,声音都有些高了“那也不是让你来装傻充愣的呀!”站在一边的小玉忍不住扑哧笑出了声,邻桌的罗珊珊也在那边强忍得有些肚疼。 擂台之上,现任的武林盟主义天台的家主周详之还在滔滔不绝的夸赞着此次武林大会的两位男女翘楚,无非是武林翘楚,后起之秀,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此类套话,听的人有些恹恹欲睡。但是分立在他左右的两位璧人倒是金童玉女般的好看。左侧是这次男子比武中的胜出者——明阳山庄庄主陈言蹊的独生子陈云逸。陈云逸自少年起就已经名满江湖,做为武林中最富义薄云天盛名的侠客陈言蹊和当年江湖四大名门闺秀之一的凤舞的独生子,他不仅生的风流倜傥,并且为人老成持重,深受江湖中人喜爱,结交了许多好友。做为以剑术驰名的明阳山庄少庄主,他的一柄“赤阳”剑不仅深得父亲“烈炎”剑的真传,并且他在十四岁时上少林学习少林硬家功夫,使得自己的剑术更胜一筹。而站在周详之右边的,真真是一位美人,黛眉杏眼,杨柳扶风,但是浑身上下透着一股冷傲之气,这正是号称当今江湖第一大美女的韩香见。韩香见是薄云城城主韩孝谦和冰晶剑传人之一的池月影的独生女,她自幼随母亲修习冰晶剑,现在已经达到第二层,正在往第三层进展,也是冰晶剑新生一代中的佼佼者,从她手背上若隐若现的两枚半绯红色六角冰晶纹就能看出她的修为正在向着第三层进发。 遥想当年如雷贯耳的冰晶剑,是多少武林世家名门闺秀向往的殊荣。冰晶剑起自皎月谷江氏一族,因为剑法阴柔,所以多为女子继承。江氏祖先取皎月谷千年冰川中的寒霜洞中的千年矿石铸成三把宝剑,一柄通体绯红,称“傲雪红梅”,一柄通体藕紫,称“空谷幽兰”,一柄通体樱粉,称“出水芙蓉”,三柄剑都是通体透明,如冰晶一般,号称冰晶剑。自江氏先祖铸成冰晶剑,修习冰晶剑法,共有五层修为,但是一般天赋的人能修习到第三层已经是极限,传说中如果天赋异禀之人可以修习到第五层,那么就不再需要这手中的宝剑,可以以气化剑,随心而动。每一柄冰晶剑都有自己的颜色,修习之人每到一层,手背之上就会出现一朵同样颜色的六角冰晶花。江氏并不将剑术局限于本宗女子,广选天下英才授以剑法。上一代中,韩香见的母亲池月影正是“傲雪红梅”的持有者,而正在台上侃侃而谈的周详之的夫人宋清渺则修的是“出水芙蓉”,可惜她并未收徒。皎月谷谷主江樱,“空谷幽兰”持有者,因为数年前江湖纷争闭谷多年,她只有一个养女加徒弟,也就是台下饿得前心贴后背,不停吃着兰花豆的藕色衣衫女子——江璇,她不停的用小手抓起兰花豆,丝毫不在意自己与少林寺师姐罗珊珊比试一个回合就败下阵来,也不在意她手背上一个淡淡的藕色小冰花。 目不转睛盯着江璇的不止皎月谷管家加前辈的江萍,还有对面的周详之夫人宋清渺。当年的武林第一美女宋清渺依然如同她的剑的名字一般,如同出水芙蓉,岁月在她的脸上没有留下一点痕迹,白皙的脸庞,虽然没有池月影母女那般杏核大眼,但是含水般的眸子加上一点点的樱桃小口,让所有人都忍不住多看她一眼。她认真的端详着江璇,这个瘦瘦高高的小丫头没有一点江樱的风采,更别说江枫当年的温润和煦,只知道吃呀吃,听说江樱给了她“江璇”这个名字,甚至连“小宝”这个乳名都给了她。她不禁脸上显现出轻蔑之色,和江樱一样,不讨人喜欢。 江璇不是没注意到对面凌厉的目光,但是她并不与之对视,依然自顾自的吃着兰花豆,心里盘算着昨日就和罗珊珊、付正人夫妇约好大会一结束就去喝个一醉方休,这几日也真是给她憋坏了。台上周详之又臭又长的词终于说完了,大家纷纷起立拱手抱拳,表示连年再相会。相会个屁,江璇心里腹诽,再也不来了,真是无聊,怪不得姑姑要闭谷。她殷切的望向罗珊珊,之间姗姗姐和她一样眉目跳动,擦掌磨拳,倒是一边的付正人用眼神警示他俩收敛一点。 周详之和两位新人翘楚前后刚刚走下台,一群人围拢过去须臾奉承。江璇拉着付氏夫妇正要飞也似的逃走。突然一阵飞沙走石,迷的人睁不开眼,中间夹杂着一个阴恻恻的女声“这就走了?”待大家睁开眼,看着擂台之上站着一个女人,身着黑色纱裙,飘带起舞,脸色苍白,虽然上了年纪,但是看得出年轻时也是一个美人,她略显粗糙的手,指甲涂得嫣红,手背上又四朵黑色六角冰花,身后背着一把黑水晶般的宝剑,她脸上的笑容阴森,只能说似笑非笑。众人狐疑的望着她,小辈们并不认识她,但是长辈们都吃了一惊。尤其是江萍和江璇,现实惊诧不已,然后茫然对视,江璇心里哀嚎,这次默默无闻也好,装傻充愣也好,怕是不能善始善终,只能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2.来者不善 虽然已经是冰晶剑高祖级的人物,但是江萍依然改不了火爆的性子,对着台上的黑衣女子大声斥责“江洪,你这江氏叛徒,魔道中人,怎么敢如此大刺刺的出现在江湖正道的武林大会上!”台上被唤做“江洪”的黑衣女子并不在意,她冷哼一声,“皎月谷还真是江河日下,江凌死了,江樱那个丫头闭谷不出,却让你这贱婢出来充当门面。”她柔媚的声音让人骨头酥酥的,但是讽刺之意又刺入骨髓,眼见江萍气的手都有些抖了,马上就要伸手去拔桌上的“空谷幽兰”。原来这江洪是上一代江氏家主江凌的妹妹,江凌也就是江樱、宋清渺和池月影的师傅。江洪本修的是“傲雪红梅”,天分极高,但她年少时与魔道中人逍遥公子相恋,破坏了皎月谷的规矩,被逐出家门,夺了“傲雪红梅”剑。从此,她与逍遥公子修习魔道,以魔道之术加之冰晶剑剑术,铸造一把黑色水晶剑,取名“闭月羞花”,总想着一雪前耻,被江氏视为家门之耻辱。 江璇看这势头不好,她看着江洪手上的四朵黑色冰晶花,知道她修为大增,现在即使是姑姑、宋清渺和池月影也只是三层修为而已,此刻将事情闹大,吃亏不说,主要会让江湖中好事之人看了皎月谷的笑话,所以她赶忙圆场“洪祖,不论前尘往事对与错,这都是我们江氏的家事,不如我们会皎月谷坐下来喝杯茶,好好再聊可好?”江璇此言一出,引得周边的人不禁有些侧目,这个看似迷迷糊糊的小丫头看来还有些见地。江洪并不领情,她笑盈盈看着江璇“小宝,几年未见,你真是长大了。我觉得在这聊也很好,除了你姑姑江樱不在,三柄冰晶剑俱在此处,也是难得。再说,今日我是特地为你而来的。”江璇心里一惊,正想着今日看来一场恶战在所难免,但是任何把损失减到最低,那边江萍一听江洪要对江璇不利,立马沉不住气了“江洪,要打便打,不要欺负小辈!”江洪轻蔑一笑,“凭你?”还未等江璇阻拦,江萍抽出桌上的“空谷幽兰”飞身上台。江洪并不急躁,她抽出自己身侧的“闭月羞花”,突然剑指台下另一边的宋清渺和池月影,幽幽道“你们作为冰晶剑传人,知道冰晶剑剑道从不主张群殴,都要光明磊落,单打独斗,再说今日是我江氏家事,外人不要插手。”一时间,宋清渺和池月影也无话可说。 “要打便打,哪有那么多废话!”江萍飞身而起,“空谷幽兰”直冲着江洪面门而去。江洪原地未动分毫,“闭月羞花”轻轻一挡“空谷幽兰”,江萍被强大的剑气逼得倒退了好几步。双剑交错,剑气瞬起,黑色冰晶与藕紫色冰晶从空中纷纷飘落,众人皆看呆了,心中纷纷感叹,不愧是江氏冰晶剑的高手对决,比之前韩香见小小的花拳绣腿不知强上多少倍。江萍看一击未中,再次直扫过去。江洪飞身而起,轻轻躲过她的攻击,芊芊素手上殷红的指甲轻弹,周围气波荡漾,正是逍遥公子最擅长的御气之术。这御气之术看似无声无息,其实杀伤力极强,一时间,江萍跌到在地,她强忍着胸中的剧痛,手里紧紧握着“空谷幽兰”,但是额头上已经出现了细密的汗珠。江璇急了,飞身上台,扶着江萍,大声呼唤“萍祖,没事吧,要不要紧?”江萍忍痛摇摇头,但是面色苍白已经出卖了她的真实状态。擂台另一边,江洪理了理衣衫,讥笑道“奴婢就是奴婢,过了这么久,还是没有长进!”江萍挣扎着想要起来,但是仿佛双腿都不是自己的,站不起身来。台下的宋清渺看着皎月谷马上要吃大亏有心心急,她偷瞄了一下旁边隔岸观火的池月影似乎并没有什么反应,她握紧了“出水芙蓉”,准备随时出手相救,她觉得自己就是再恨江樱,她也是皎月谷的弟子,并且那里还曾经有她爱如生命的那个人。 还没等宋清渺出手相救,江璇从江萍手中接过“空谷幽兰”,让小玉将江萍扶下台,江萍依依不舍又忧心忡忡,江璇在她耳边轻声耳语“我会掌握好分寸的!”江萍一步一回头的下台,然后看向宋清渺和池月影,满眼怨恨,心想皎月谷怎么教出这些白眼狼。江洪看到江璇接剑,有些心满意足的笑了“小宝,六年未见,让洪祖看看你的本事吧!”这一声声“小宝”让台下的宋清渺听得颇为刺耳,一边的周详之关切的望着她,看着她的脸越来越苍白。“前辈承让了!”江璇拱手,然后突然挥剑劈头盖脸向江洪而去。江洪与先前一样,身形未动,举剑接招,却瞬间觉得这剑气较江萍强百倍,自己被迫瞬间后移数步。双剑相互撞击,声音清亮,剑气形成之晶花更为密集,纷纷扬扬落下,仿佛飘雪般,台下众人感叹莫怪当年武林世家闺秀都以做为冰晶剑传人为殊荣,冰晶剑真是剑术悠扬,剑气唯美,晶花动人。剑气之强,不仅江洪吃了一惊,台下的宋清渺、池月影包括池月影的女儿韩香见也都心中狐疑,之前大赛江璇早早就在与罗珊珊的对决中败下阵来,可这是一层冰晶应该有的强大剑气吗? 江洪并不恼怒,反而有些高兴的样子“乖乖宝,老祖还是没有看错你。”她抽起“闭月羞花”,在自己手指上割了一个小口,将涌出的鲜血涂在“闭月羞花”之上。台下人皆为武林翘楚,一下子都看出这是魔道中最为阴邪的血蛊之术,可使剑气增加数百倍,但是自身元气也要受到极大损伤,都纷纷吸了一口冷气,这江洪难道要鱼死网破?江洪这次主动出击,飞身直奔江璇,二人缠斗在一块。瞬间,一藕色一黑色身影交缠在一起,剑花四溅,朗朗白日之中好似冬日大雪漫天,有些凄美。“空谷幽兰”毕竟经不住血蛊之术的邪气,江璇一个失手,险些被江洪刺中,跌落在地。台下小玉又怕又急,要哭了出来。宋清渺抓起“出水芙蓉”,用力想挣脱周详之拉着她的手。此刻,江璇坐在地上,抹了一下脸颊被“闭月羞花”刺出的小口的血痕,眼白血红,站起身来。 3.弥漫天晴 江璇站起身来,神情和步伐都相当坚毅,与之前吊儿郎当的小丫头形象大相径庭,她眼神中有杀气,连台下的宋清渺都心里为之一震,感觉这神情那么似曾相识的熟悉。江璇用藕色纱衣的袖子抹了一下脸上的血污,突然将手中的“空谷幽兰”甩在一边,冰晶剑哐当一声落地,直直的插在木质的擂台上。众人都有些狐疑,这是要干什么?江洪却哈哈大笑,笑得那么嚣张“小宝这是要和我肉搏吗?”她似乎也厌倦了说这么多废话,身形一抖,举剑刺向手无寸铁的江璇。江璇并不慌张,气运丹田,轻移莲步,双手做莲花掌状,将周身之真气集于掌间,向着飞身而来的江洪推去。一瞬间江洪黑红色的剑气与江璇带起的一波似云雾般薄白的气场相遇,僵持不久,江洪体力不支破功向后退了几步。江璇并没有手下留情,她双手散开向四周,右手臂上一层厚厚的粉末飞散炸裂飞散,她用左手沿着自己的右臂集精气于掌剑,就在那一瞬间,剑气集结,一柄晶莹剔透如水晶般的宝剑出现在她手中。对面的江洪看得有些呆了,江璇举剑直刺她的胸口,她也没有躲避。就在剑尖刚刚刺破她的衣衫那一刻,江璇往旁边偏了一下,只是刺中她的左臂,鲜血迸出,激荡着周围强大的薄白剑气,瞬间如漫天飞雪般的冰晶飘落下来。台下的本来就站着想要来帮忙的宋清渺目瞪口呆,不远处的池月影从椅子上几乎蹦了起来,不自觉的喊了声“弥漫天?” 漫天冰晶落地即化,江洪倒在地上,鲜血顺着她的手臂流了下来,与她手背上鲜红的指甲融合在一起,江璇走向她伸出手,本想拉她一把,不想她一下子扯掉江璇右臂的一小段衣袖,江璇手背上晶莹剔透的五朵冰晶花显露出来,顺便连带着小臂上月牙状的小小的红色胎记。江璇脑中思绪翻滚,她一下子就意识到江洪的目的,转身拔起“空谷幽兰”欲飞身下台。台下呆住的两位冰晶剑前辈可谓是各怀心事,池月影刚刚还沾沾自喜自己的女儿韩香见做为新一代冰晶剑的翘楚出类拔萃,心中讥笑江樱教出的江璇如此差劲,这下一秒就看到了百年来冰晶剑只在传说中见到的第五层“弥漫天”,就连当年师傅江凌都没有达到的“弥漫天”,就被这么一个小丫头练成了。另一边,宋清渺并不太关心“弥漫天”,她心里想的是江璇为什么有小宝的月牙形胎记,此小宝并非彼小宝。台上的江洪并不给江璇抽身的机会,她用尽气力燃起逍遥所炼之“地狱之火”,木质擂台遇火燃起,江璇下不去,也近不了她的身。 奄奄一息的江萍在台下心急如焚“江洪你怎能恩将仇报,小宝没有至你于死地,你还不放了她!”江洪并不理睬她,她挣扎着站起来,仿佛自说自话般“死有什么可怕的,自从逍遥死后,我觉得活着也没什么意思,我就是想看着你们都痛苦!”江璇劝慰“前辈,晚辈依然是那句话,江氏的事请让江氏自己解决,不要落他人口实。”江洪突然仰天大笑“小宝,你确定这只是江氏的事,而不是关系台下这所谓的名门正派和武林正道们?不过小宝,你果然没让我失望,我江氏百年来虽收遍天下异姓弟子,但是练成这‘弥漫天’的还是我江家的人!”“她不也是江樱收养而来的吗!”台下的池月影不服气的说。江洪瞥了她一眼“韩夫人还是象年轻时那般争强好胜,只是你自己的女儿名头虽响,实力差了些,看来你教孩子还不如江樱,还不是借助家族势力当上这韩夫人。”池月影听后气的脸白一阵红一阵,旁边的韩孝谦脸色黑沉,甚是难看,女儿韩香见在一边一头雾水。 抢白了池月影,江洪不再理睬她,转头向着宋清渺。江萍和江璇都被她的举动吓了一跳,还不等江璇说什么,江萍声嘶力竭的大喊“江洪,你别忘了你是江家之后!”江洪白了她一眼,恨恨的说“当日姐姐逐我出皎月谷,夺我‘傲雪红梅’时,怎么就没联系我是江家子弟?”她转身连珠炮似的对宋清渺说“周夫人,做为一代武林盟主的夫人,当年在冰晶剑的造诣上也是与江樱不相上下啊,你觉得什么样的人才能练成‘弥漫天’呢?”宋清渺有点摸不到头脑,不知道她想说什么,江洪并不等她回答,自说自话“当然是这位江璇,当年江湖第一大美人周夫人你和陌上公子江枫的女儿小宝啊!”宋清渺不可思议睁大了美眸,身体几乎摇晃着要站不住,一边的周详之赶忙扶住她,斥责江洪“一派胡言,江枫和女儿早就死在了千仞谷深崖之下!”“前辈别说了!”江璇抢白。江洪并不理周详之,也不理江璇,继续“陌上公子是那么容易就死的吗?你以为你们其他世家袖手旁观就能害死我的侄儿?宋清渺,江枫半年后带着小宝回来,你早就嫁给了这个伪君子,不武林盟主周公子。枫儿在万仞谷身体受损,但是也是熬了十二个年头,要不你以为以江樱一人之力就可以教出这么好的小宝,当然是集‘浩然’和‘空谷幽兰’二者之精华,加上江枫自幼对少林心法之深切领悟啊,他怜你已经嫁与他人,对外只说自己死了,说小宝是江樱收养而来。你这个母斑鸠竟然连自己的蛋都认不出来,哈哈,也是,这小模样照你这江湖第一美女是差些。” 除了江洪,台上台下一片静默,江氏的人不知如何是好,台下的人惊的七荤八素。宋清渺早已满脸泪痕,疯狂的摇着头“你骗人,骗人,枫哥不可能如此对我!”正在这时,天空中一声凄厉枭鸣,一只黑色大枭从天而降,江洪收了“地狱之火”,爬上枭背,讥笑着“你们这些江湖世家慢慢玩,我先走一步!”大枭腾起,人影渐远。元气大伤的江萍终于昏了过去,江璇大叫“萍祖!”赶忙和小玉、姗姗和付正人扶着她往后院住处而去。 4.逃之夭夭 这次武林大会举行的地点正是陈氏的明阳山庄,陈家这次将平日里弟子们修习剑术的位于山庄前院的练武场改造成武林大会的擂台,而各大世家的家主和随同弟子亲眷则住在后院的客居之内。江璇看到江萍不省人事,也顾不得台下一众人在那里被惊得七荤八素,不顾裸露在风中的小臂,与小玉扶起江萍往后院的居所而去,付正人和罗珊珊夫妇赶快一起帮手。几个人人将江萍放置于床榻之上,小玉取来皎月谷续命秘药“寒幽丸”放在江萍口中,过了一炷香的时间,江萍终于缓缓的睁开眼睛,江璇和小玉焦急又不敢大声,小声呼唤“萍祖!”江萍虚弱的点点头,江璇赶快又摸了摸她的脉象,只觉得气息颇为紊乱,在江萍体内乱窜,江璇就觉得必须要赶快回到皎月谷才可保证萍祖的性命万无一失。江萍刚刚又气又急,体力不支,又缓缓睡去。江璇让小玉赶快去把行李中的凤眼雀取来。 这凤眼雀生长于皎月谷幽寒山谷中,通体雪白,只是双眼周围有一圈黑色晕纹,就象女子画的眼影一般,这种鸟极为聪明,江氏祖先捕捉其中出类拔萃者,加之训练,用于传递消息。此次下山,江氏家主江樱虽多年闭谷不出,但是也颇为担心江湖险恶,命几人特地带了一只凤眼雀以备不测,没想到还真真的用上了。江璇简短写了一封密信系于凤眼雀的腿上,大意是让姑姑做好准备送萍祖去广寒洞疗伤,并派人于路上接应她们。放走了凤眼雀,江璇才轻轻松了一口气,藕紫色的族服已经破损,罗珊珊和小玉刚刚在行李中找出一件青色衣衫想让江璇换上,就听外边陈氏家人敲门通禀“江小姐,盟主周夫人在我家别院,想请江小姐过去一叙。” 江璇、付正人和罗珊珊几个人面面相觑,不过这几个人不亏是在少林一起上房揭瓦,偷鸡摸狗几年的好友至交,并未言语,就心有灵犀一点通。付正人将门开了一个小缝,面带精刀门少主人招牌式的爽朗笑容,彬彬有礼的吩咐“烦请回报周夫人,江萍老祖这边伤势不清,江姑娘心急如焚,待到老祖伤势稍稳,她马上去见过周夫人。”江萍受伤也是有目共睹,再者说此事本不关陈氏什么事,只是陈氏家主夫人是周夫人宋清渺的多年好友,陈氏必须帮这个忙,家人不好再说什么,诺诺回去复命。 话说当江璇心急如焚的携江萍离开擂台之时,她并未注意旁人的反应。台下最为核心的焦点应该就是宋清渺,原本以为尚在襁褓就离世的女儿小宝就活生生站在自己面前,这一切真假难辨,她眼睛里几乎要滴出血来,想马上冲上前去问问江璇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一边的周详之面色黑沉,看出她的冲动,用手死死拽着她,想保持义天台武林盟主的体面,但是此刻的宋清渺哪管得了这些,厉声道“放开!”眼见局面就要失控,一边的明阳山庄庄主夫人凤舞赶忙过来也拉住宋清渺“渺儿,不要急躁,现在那边有人伤的严重,不好去生事,一会待事情平静一下,我陪你去问那小丫头,好不好?”凤舞较宋清渺年长一岁,自幼就是闺中密友,她更象宋清渺的姐姐,宋清渺听了她的话,稍稍放松了一点“阿舞不要骗我!”凤舞高悬的心稍稍松了下来“我什么时候骗过你啊,不着急啊!”哄着她回到别院。当然这一切也没有逃过一边池月影和韩香见母女的眼睛,池月影脸色也好不到哪去,她心中愤恨,皎月谷似乎是她一辈子都逃不掉的魔咒,让她爱而不得,得而不爱,现在江樱那个贱人,连调教出来的孩子都比她的女儿强太多,甚至是天差地别,她冷冷的对后边的韩香见说“走!”韩香见小心翼翼的跟在她身后,她知道只要一提到“皎月谷”三个字,母亲就如同被人踩了尾巴,气急败坏。 陈氏家人回禀了付正人的回话,凤舞看了看有些烦躁的宋清渺,安抚她“那边说的很有道理,不急于一时,你看你脸色白的吓人,赶快去休息一会,一会那边来人我去叫你。”宋清渺也是累了,没有反对,她一向听凤舞的话,周详之向着凤舞投来感激的眼神,扶着宋清渺去房间休息,大厅内只剩下凤舞一家三口。凤舞见到宋清渺离开,长出了一口气,坐下来缓缓,她一边的陈言蹊庄主也是长叹一声。凤舞瞥了他一眼“怎么你比我还累的样子!”陈言蹊有些委屈“本来承办武林大会就是一个费力不讨好的事情,好不容易看着就要功德圆满,结果这位魔道祖奶奶来了这么一出,我能不心累吗?话说这皎月谷与江湖人士不相往来多年,江樱也闭门不出,这下可好,不出则以,一出就惊天动地啊!那江璇到底是不是江枫和宋清渺的孩子啊?小宝不是早就…”凤舞恶狠狠的瞪了他一眼,陈言蹊只好闭嘴,但她心里也是感慨“幸亏我们栖梧居练的是软鞭,要不当时我也上了皎月谷,这恩恩怨怨真是无穷无尽啊!”“逸儿,你今天带人多加巡视,再不要生出什么事来!”陈言蹊吩咐一边的儿子陈云逸,陈云逸正在父母的对话中体味这这些复杂的关系,忙回过神来,去安排巡视的事情。 付正人虽然成功打发了陈氏家人回去,但是这也只是权宜之计。几个人在屋里一筹莫展间,江璇看到了椅子上的青色衣衫,顿时计上心来。付正人的居所正对着明阳山庄的后门,很是僻静。太阳落山,天色暗沉下来,一辆马车停在明阳山庄后门,几个身着陈氏弟子衣衫的人上了车消失在夜色之中。各大世家对于自己的弟子着装都有着严格要求,一来彰显气势,二来便于管理。比如陈氏,男弟子都是一身玄色,女弟子则是青色衣衫,甚是好认。 5.胜利脱逃 马车绕着明阳山庄的外墙缓缓向着正门方向走去,因为明阳山庄位于险峻的明阳山上,正门前面的大路是马车下山的唯一通道。车内坐着一位青衫女子,仔细的护佑着中间盖着厚厚被子脸色苍白的老妇人,仔细看这女子圆润的小苹果般的小脸,不正是江璇的侍从小玉,躺着的老妇人就是受伤的江萍。马车前面坐着两个人,身着玄色衣衫的男子镇定自若的赶着车,一边的青衣女弟子也是无事一身轻的表情,男子不禁心中偷笑,这小宝还是小时候天不怕、地不怕的假小子性格,才能想出如此绝妙主意。一边青衣的江璇看到玄衣付正人脸上微妙的表情变化,捅了一下他的胳膊“师兄,严肃点,不要穿帮!”正说着,已经到了山庄大门关卡之处,马车被当值的弟子拦住,江璇早有准备,她偷取衣服的时候,连同一起的令牌也拿了过来,所以一行人顺利通关。付正人正想欢呼雀跃一番,只见前面两个人骑马朝着他们而来,后边的人提着昏黄的灯笼,虽然其内烛火黯淡无光,但是他能真切的看出走在前面的马上正是和他同室居住两年的陈云逸。 付正人正要别过头去,哪知道已经来不及,对面的陈云逸叫了一声“师兄!”这一声师兄不仅让付正人肝颤,一边的江璇也顿时有点傻眼了,有种被人当街捉住的小偷的感觉。以陈云逸的眼力,他早就看出了身着自家族服的少林师兄陈云逸,他又仔细定睛一看,这旁边的女弟子不正是刚刚“大放异彩”的皎月谷江璇。所幸在场的,除了他们,就只有陈云逸和他的侍从书剑,因为折腾了一天,各大世家的人也累了,只有陈云逸奉父命来周边巡视。付正人和江璇脑子里波涛翻滚,想着如何应对,还是老江湖付正人油滑些,忙套近乎“师弟,这么晚了还亲自出来巡视,真是辛苦了!”陈云逸又怎能不知付正人的性格,他嘴角轻抿,忍住笑“不如师兄辛苦,看来师兄和江姑娘很是喜欢我明阳山庄的族服啊!”一句话轻飘飘却也将江璇的身份给揭开了,江璇看到也没办法隐瞒,一边跳下马车,一边腹诽,都说陈云逸少年老成,足智多谋,果然也是个小狐狸,但是江璇对她却怨不起来。江璇从小到大接触最多的男人就是爹爹江枫和师兄付正人,与爹爹的温润如玉和师兄的豪迈英气不同,陈云逸一副睿智高深的模样,并且他长得也太好看了些,剑眉星目,鼻若悬胆,虽习武多年,但是依然皮肤白皙,修长的手指好似握笔的文人,刚抿嘴的样子甚至有点可爱。想到这,江璇不禁被自己吓了一跳,这都生死存亡之际,自己还在这里犯花痴,赶快晃晃头,把这些荒唐想法甩出去,向着陈云逸走过去。 这短短几步,对于江璇来说,好似过了十年那么久,她想了很多托辞,但是连自己都说服不了,最后她决定实话实说,大不了打一场,这几日装傻装的她也有些手痒,也体会一下号称剑术奇才,天下第一的陈公子的厉害。想到这里,江璇上前抱拳“陈公子,江璇多有得罪,此事与师兄无关,是我冒犯贵庄族服,想出如此下策,实在是我家老祖受伤极重,我等又不想在此处过多纠缠,请陈公子通融一二。”陈云逸仔细打量着眼前的女子,做为地处西北的皎月谷江氏族人,她似乎稍微娇小了一些,可能是受到母族影响,毕竟宋清渺阿姨是典型的小巧玲珑的江南女子,圆脸,可能自小习武,皮肤略黑,一双眼睛很大很亮,叽里咕噜的,一看就是鬼主意很多,嘴巴实在算不上小巧,用书剑的话“顶多就是一个中人之姿。”在今日江洪闯擂台之前,他还真的没有认真端详过这位皎月谷少家主,只是偷瞄过几眼,不是看到她在奋力吃着兰花豆,就是对他娘养的小狸猫很感兴趣,总之就是在游手好闲,招猫逗狗,作为曾经名噪一时的皎月谷的传人,她与正远镖局的罗珊珊比试了两下,就草草败下阵来。虽然罗珊珊是他在少林的师兄付正人的夫人,但是被游侠出身的罗珊珊打的落花流水,作为江湖世家的人还是有些丢人的。连书剑都揶揄他“公子,幸亏这个江小宝不是周夫人的那个小宝,要不你就要娶个草包了。”谁知道江洪闯擂,才让这位江姑娘“现了原形”,还真是让他刮目相看。 江璇看陈云逸盯着自己不说话,有些纳闷,回首看向付正人,意思就是不是与你有同门之谊吗,还不快来帮忙。付正人这边跳下马车,刚要开口,之听见陈云逸轻笑了一声,“看在江姑娘如此喜欢我陈氏族服的面子上,陈某今日就行个方便。”江璇一听,大喜过望,抱拳“陈公子大恩大德,江璇没齿难忘,日后有机会到皎月谷,我请你吃好吃的,吃皎月谷的冰晶饼。”听了这话,后面的书剑噗嗤笑出了声,心想这位还真真是一位吃货,被陈云逸凌厉的眼神扫过来,马上收敛了起来。江璇看着陈云逸松口,怕他反悔,赶快对师兄说“师兄,你和陈公子一起回去吧,这件事不要给你惹上麻烦,日后我再去精刀门看你和师姐。”付正人还是有些担心的样子,陈云逸看出了他的疑虑,在一边轻声道“我和师兄一起送江姑娘下山吧。”付正人一听,正和他心意,连忙说“那最好不过!”江璇也并不好再推脱。 明阳山庄周边山高林密,微风吹得树叶沙沙作响,几个人各怀心事,很快就到了山脚下。江璇再次谢过陈云逸和付正人,接过鞭子策马而去。陈云逸和付正人望着江璇的马车渐行渐远,消失在夜色之中。“师弟,多谢!”付正人向陈云逸拱手谢礼。陈云逸还未说什么,书剑偷笑“付大侠不必谢吧,公子不是在帮他未来媳妇吗!”陈云逸恼怒的看了一眼书剑,付正人逗得哈哈大笑。 6.寒洞晶饼 江璇拜别了陈云逸和付正人,丝毫不敢耽搁片刻,风驰电掣般驾着马车疾驰而去。走了快两日,终于进入西北地界,远方终年积雪的白头山影影绰绰,表明皎月谷不远了。正在她风尘仆仆不敢有片刻停歇之时,远远的一对人马向着她的方向奔驰而来,江璇定睛一看,为首的正是自己朝思暮想的姑姑江樱。江璇欢快的几乎要跳了起来,她蹦下马车,踉跄着跑到对面已经下马的江樱面前,大声喊着“姑姑,姑姑!”就如同小时候,每次自后山广寒洞回来,又或是当年从少林归来之时,欢快的如同一只小猴子。 年逾四十的江樱依然保持着少女般苗条纤细的体态,面色白皙,岁月在她的脸上没有留下太多的痕迹,明亮有神的大眼睛仔细看其实与江璇有七分相象,只是透着一股清冷之气。当年与之起名的江湖四大美女,与宋清渺的惊艳,凤舞的热烈和池月影的娇媚不同,世人都说江樱其人就如她手中的那柄冰晶剑的名字一般,如同一朵空谷幽兰,静谧而又芬芳,让薄云城的少城主韩孝谦一见倾心,甚是说是痴迷了一世。此刻,江樱依然没有热烈的回应着江璇,只是有些宠溺的捋了捋她有些蓬乱的头发,虽未有言语,但是凝重的表情终于松弛下来,总算没有把哥哥留下的这个小宝贝再次给弄丢了。 众人并不赘言,大家护着奄奄一息的江萍回到皎月谷,江樱即刻命令关闭山门,然后和江璇一起护送江萍往后山的广寒洞去了。皎月谷顾名思义是一条狭长的山谷,被白头山分为前后两部分,平日里皎月谷弟子都在前谷修习活动,后谷则是当年江樱的哥哥陌上公子江枫的住所翠庐。广寒洞位于谷中中间位置的白头山的雪线之上,终年积雪形成了一个天然的冰洞,洞中清冷静谧,有很多千年寒冰形成的冰柱冰笋,是内气受损之人休养调息的绝好场所。将江萍安顿好之后,江樱与江璇沿着洞中小路向外走,自江枫去世之后,江璇已经是许久没有进过广寒洞,她知道姑姑是怕她和自己触景伤情。如今故地重游,她看着周围熟悉的一切,向着很小的时候那几年,爹爹伤重不能出广寒洞,她经常偷偷跑来玩耍,她只记得爹爹总是一身米白色衣衫坐在冰案前写字,调息,见到她进来,脸上洋溢着灿烂的笑容,伸手把她抱起来坐在膝上,那是她见过的世间最温暖最有亲和力的笑容,后来她上少林学艺,听说了很多江湖故事和传闻,她觉得大家都在说皎月谷的江枫公子就是温润如玉,那是她听到的形容爹爹最贴切的词语。江樱看到江璇有些出神,拉起她的手加快了脚步。二人出了洞口,看见后谷的翠庐依然齐整幽静,周围的翠竹修的整整齐齐,就如同爹爹在世时一般,她知道姑姑一直派人维持这里的一草一木,就仿佛爹爹从没有离开过一样。姑姑拉起江璇的手“小宝,下山吧,起风了。”江璇才注意到山谷上方已经云雾升腾,风儿也在聚集增大。江樱仿佛自言自语般“山雨欲来风满楼。” 江璇回到和姑姑一起居住的“兰居”,先洗了一个热气腾腾的热水澡,温热的水温和淡淡的兰花香让她瞬间放松,昏昏欲睡,要不是姑姑进来给她拿来新的衣衫,她恐怕要在浴盆中睡着了。她穿好衣服,这是一件新的藕紫色纱裙,皎月谷弟子年少时都穿藕紫色族服,到了江樱、江萍这般德高望重时,就换成了深紫色,以彰显端庄大气之感。身着深紫色纱裙的姑姑坐在桌前正在为她盛饭,她看到桌上自己喜欢的白斩鸡、油焖笋,早把之前的劳累和不快忘到九霄云外,大快朵颐起来。小时候,每次江璇没心没肺大吃大喝时,江萍就开玩笑说“这个小宝猪猪不知随了谁,这么通达!”江樱心里明白,这孩子骨子里就是象哥哥那样的开朗豁达。吃过饭,江璇摸着撑得圆圆的肚皮,虽然困意十足,但是并不想去睡觉,她感觉才离开了几日,她就有好多话要和姑姑说。江樱早就让人准备了冰晶饼和清茶,二人边吃边聊。江璇向陈云逸夸下海口的冰晶饼是皎月谷特色的小点心,糯米做成的透明的皮子里面包着红豆沙、桂花和核桃仁活成的馅料,做好之后还要在饼皮之上点缀上几瓣晒干的兰花瓣,好看又好吃,是江璇最喜欢的小点心。“姑姑,我这次真的是尽力了,一直努力装傻,但是江洪来势凶猛,我实在没有办法才露了‘弥漫天’!”江璇首先承认错误。“我知道,姑姑并没有怪你,这次你去武林大会,我也就是想让你长长见识,但是没想到出了此等大事。”江樱安慰她。江璇撅着嘴连连点头。“那些所谓的名门正派都见过了?”江樱继续问。“见过了。”江璇点头。“你的亲娘如何,依然沉鱼落雁?”江樱有些严肃又有些打趣道。江璇深知姑姑这些年对宋清渺恨意不减,敷衍道“还好吧,也没太仔细看。”江樱瞥了一眼这个小机灵鬼,继续逗她“你的夫君如何啊?照着凤舞和陈言蹊当年的模样,应该不会丑的不能看。”江璇噎了一下,赶快喝了一口茶“姑姑,这次要不是他放我们一马,我们估计此刻还在明阳山庄困着呢!感觉人还好,就是有点…”江璇顿了顿。“有点什么?”江樱来了兴趣,“有点什么?”“有点太好看了!”江樱笑得一口茶差点从口中喷出,良久恢复平静说“太好看的男人都不要相信。”江璇看着她貌似平静的脸色,知道她话中那个人就是韩孝谦,不过这位大叔即使到了今日,也还是帅气逼人。“姑姑,以后怎么办呢?”江璇有点担心。“只有他们欠我皎月谷的,我皎月谷坦坦荡荡,我看谁敢造次!”江樱正色道。江璇瞬间觉得又姑姑在就放心下来。说着说着,她不知不觉睡着了,江樱不敢叫醒她,怜爱的给她盖上毯子,熄了烛火,让她香甜入梦。 7.东窗事发 陈云逸悄悄放走了江璇,明阳山庄这边如同马蜂窝炸了锅。宋清渺那边一直在别院等着江氏这边回话,等到半夜也不见人影,她心里着急,命人再去请,侍从到了江璇房间门口敲了许久的门也不见有人回应,推开虚掩的门才发现已经人去楼空了,赶忙屁滚尿流的回去通报。宋清渺一听江氏的人不见了,立刻瘫坐在椅子上,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立马如同泉眼般,泪珠如断了线的珠子不停的掉下来,周详之虽然平时做为武林盟主威风八面,但是到了宋清渺面前真是束手无策,虽然自己曲曲折折娶到了梦寐以求的心中女神,但是只有他自己明白宋清渺的不情愿,明白她在失去江枫和小宝之后脆弱敏感的神经是一触即发。所以,周详之也顾不得夜色已深,立刻叫人去请庄主夫人凤舞,因为他知道这个世界上如果只有一个人能劝住宋清渺,那就只能是凤舞。 凤舞和夫君陈言蹊闻讯赶快和衣起身,匆匆跑到别院。宋清渺一见到凤舞,立刻象看到了救星般扑到她怀里“阿舞,江璇走了,招呼都没打一声就走了!”凤舞狐疑“渺儿,你千万不要着急,来人,去把少庄主叫来!”还在山门外巡视的陈云逸被人匆匆叫到别院,他方才还在心里盘算着宋姨什么时候会发现江璇已经跑了,他就可以结束这守门的苦差事回去睡觉了,不一会心里想的事就来了。进入别院之前,他留下书剑在门口,轻声对他耳语“在这等着,闭好你的嘴!”书剑抿住嘴巴忍住笑,点了点头。 陈云逸进入别院堂内,向周详之夫妇和父母行礼,这边凤舞已经等不及“逸儿,你守在山门,可见到江氏的人出去了?”陈云逸镇定自若“并没有,自下午至此时,只有一些我们自己的子弟出入。”“你可曾盘查清楚?”凤舞不依不饶,“孩儿知道兹事体大,自然不敢掉以轻心。”陈云逸嘴非常硬。“她一定是混在山庄子弟中出去了,她那么聪明,小时候就那么聪明。”一边梨花带雨的宋清渺突然幽幽的说。屋子里突然静了下来,大家可能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宋清渺似乎回过神来“我要上皎月谷。”她语气坚定,不是在和他们商量,而是在宣布自己的决定。周详之欲言又止,凤舞是个急性子“渺儿,江樱闭谷多年,这次她能放江璇出来都是很让人意外,你了解江樱的性子,你去,估计只能是闭门羹啊!”宋清渺又有些发狂了一般“我不管,我就是死也要当面和她说清楚!”凤舞赶快搂住她颤抖的肩膀,安慰她“不急,不急,我陪你去。”宋清渺这才稍稍安稳了一些。 凤舞夫妇这边好生安慰了宋清渺一会,凤舞答应她明日即刻启程陪她去皎月谷,她这才安定下来,凤舞嘱咐周详之好生照料宋清渺,带着夫君和儿子先行告退出来。走在别院的小花园中,凤舞突然回头对儿子说“逸儿,明日你和我与宋姨一起去皎月谷。”别说陈云逸,他的老爹陈言蹊先吃了一惊“怎么,你们还想着之前那门亲事啊,孩子小时随口一说,还真要作数?”凤舞狠狠的白了陈言蹊一眼“那都是后话,你觉得今日让江璇跑了,逸儿就没有责任,我就不信他堂堂明阳山庄少庄主看不住几个人。”凌厉的眼光顺便把儿子也扫了一眼,陈云逸此刻只是哑巴吃黄连,有苦不能说。 深山长夜静谧,别院这边闹闹哄哄,其他的武林世家也早已被惊动,好事的人都站在门口看着热闹。虽平日里大家都自诩为潇洒行走江湖的侠义之士,但是此刻八卦起来也毫不逊色。小道消息传得迅速,一会说凤舞夫人要陪着好姐妹宋清渺一起上皎月谷,一会又说陈云逸也要跟着一起,这是要重提十八年前凤舞和宋清渺定下的娃娃亲。交头接耳的人群中,有两家显得特别安静,一家就是精刀门的少主付正人和他的夫人正远镖局的小姐罗珊珊,二人心知肚明是怎么回事,但是还要假装无辜,真是装的很累心。这时,陈言蹊夫妇带着儿子陈云逸走出别院,陈云逸看着付正人,嘴角露出一丝苦笑,但是付正人却有些幸灾乐祸,罗珊珊在一边悄悄说“你这个师兄也太不够意思了吧!”付正人想的却是其他“没准我这师弟变了师妹夫呢!”夫妻二人交换了一下眼神,心有戚戚焉。 另一边极为安静的是薄云城城主韩孝谦一家。韩夫人池月影冷冷的看着凤舞一家自别院出来,眼神有嘲讽又有些羡慕,着许多年来,做为当年四大世家的名门闺秀,她却与其中的任何一位都没什么交情,反倒生出许多嫌隙与恨意。她转过头看着有些忧心忡忡的韩孝谦,讥讽他“你又在担心你的心上人吧,要不赶快去皎月谷帮帮她?”韩孝谦性子安静,向来不屑于与她口舌之战,白了她一眼转身回屋。站在一边的他们的女儿韩香见早已习惯了这种所谓的争吵,自小看了一次又一次,从她是个小女孩开始,她就知道父亲有个爱而不得的心上人,那就是皎月谷的谷主江樱,她甚至都有点想去皎月谷看看这位闭谷多年不出的“空谷幽兰”到底是个什么样子,但是她此刻更为关心的是另一个人,就是上午才刚刚与她一起站在周盟主身边两侧,一起被夸赞的新一代武林翘楚陈云逸。她当时甚至都有点可以想象出日后他们这一对璧人可以擦出点点火花,然后烈火燎原。但是这一切似乎都因为江璇的‘弥漫天’戛然而止,她自己都成了冰晶剑的笑柄。她突然有点理解母亲的话,虽然当时她觉得这话有点可笑、夸大其词。母亲是这样说的,江氏的人,不论男女,虽然不是貌比潘安,美若天仙,但是都有着一种魔力或者魅惑之力,让人欲罢不能,也许上辈子都是九尾白狐所变,最擅长蛊惑人心。陈云逸匆匆经过她身边,并没有看向她一眼,韩香见只能悻悻回到房间,但是也一夜无眠。 8.回忆如潮 第二天早晨,天才蒙蒙亮,宋清渺、凤舞和陈云逸便带着明阳山庄和义天台两队浩浩荡荡的人马出发了。临行前,周详之有些放心不下,犹豫再三对宋清渺说“我随夫人一起去吧。”宋清渺决绝的说“不要。”凤舞看得有些尴尬,赶忙圆场“盟主就不要去了,您的身份微妙,去了反而不便行事。”周详之又再三嘱咐和感谢凤舞母子,大队人马徐徐开动。周详之望着渐行渐远的车队,久久站立,一边的陈言蹊有些不忍,拍了拍他的肩膀“人都走远了,咱们回去吧,看你这失魂落魄的样子,当年真是羡慕你抱得美人归,但是如今看来还不如我家的母夜叉省心。”周详之深深叹了一口气,也往回程而去。 明阳山庄地处中部,这武林大会一般选的时间都是夏季末尾,但是中部地带还是有些溽热。皎月谷地处西北,宋清渺他们一路北上,天气渐渐凉爽,周边的风景也渐渐不同。凤舞虽为明阳山庄当家主母,但是自幼生长于江南,出嫁后又来到中部的明阳山庄,并未象宋清渺和陈云逸行走江湖,见惯了大千世界,她倒是对周边广袤的绿地草原,远处云雾缭绕的雪山感到很是新奇,一直看着马车窗外,眼神如同孩童般好奇。宋清渺看着凤舞沉醉又兴奋的表情,突然觉得这感觉似曾相识,仿佛看到了二十年前的自己,那个天真烂漫,无忧无虑的自己。 自古江南多出才子美女,因山水明媚,风景宜人,人物生的多是纤细风流。不似北方江湖中人多用大刀和硬剑,江南大侠多用的是软鞭和软剑,其中最负盛名的两家就是使用软鞭的栖梧居凤家和使用软剑的浮云堂宋氏。可巧的是两家的家主都有一个今年年方十六岁的女儿,就是风舞和宋清渺。凤舞性格泼辣,自家的软鞭用的很好,一条“柔夷”鞭子虎虎生风,也是家中弟子中的翘楚。但是宋清渺这边就有些难处,因为她自幼随亡母修的是冰晶剑,用的是亡母留下的冰晶剑“出水芙蓉”,但是母亲早逝,父亲的软剑与冰晶剑这种北方硬剑的剑术又大有不同,并且天下冰晶剑皆出自皎月谷,也该是让她到皎月谷进一步精进的时候了。 虽然对自己的独生女儿万般不舍,但是老堂主还是派人送宋清渺前往皎月谷拜现任谷主江凌为师进一步修习剑术。宋清渺自幼娇生惯养,从没有离开过江南,离家时哭哭啼啼好不伤心,谁知这一路上随着山川变换,斗转星移,景色大相径庭,让她感到新奇有趣,竟然将离愁也减去很多。西北草原广袤,一望无垠的草地上一群群牛羊在悠闲的吃草,有的草地上时而出现一大片色彩斑斓的野花,如同落入草地的云霞一般,远处的群山,云雾缭绕,山顶积雪终年不化,随着群山的轮廓越来越清晰,她们的目的地也就要到了。 宋清渺的马车进入了皎月谷,八月的皎月谷气候已经非常凉爽,山上林木葱葱,路边无名的野花悄悄绽放,让人觉得难得的天地间无比的自在自由之感。突然,宋清渺看到草丛中有一只灰色的野兔小腿被兽夹夹住,可怜巴巴的动弹不得。她瞬间同情心迸发,跳下马车奔向受困的兔子,伸手就要掰开兽夹。就在这时,一个好听的男声自她耳边响起“别动!”她吓了一跳,后退了一步,撞到了一个宽厚的怀抱中。她一下子就羞红了脸,站稳转身看到了一脸灿烂的微笑。这个人不似江南男子的精致细腻,并不特别白皙,但是脸上的线条也不刚硬,圆脸,一双眼睛非常大儿有声,嘴角上扬,笑得很有亲和力,甚至说这个人有点娃娃脸的感觉。男孩子蹲下去,一边小心的从两边解开兽夹,一边解释“附近山民喜欢在捕捉兔子的时候在兽夹的犬牙上涂抹附子液,这样可以让刺中的猎物麻痹,贸然解开兽夹,会中附子毒,虽然不至于送命,但是手脚麻木也是不好受的。”说罢他抱起救下的小灰兔递到宋清渺手中,这才仔细端详起这个小巧玲珑的女孩子。江南女子自是娇小,宋清渺巴掌大的小脸上圆圆的眼睛,并不是非常大,但是眼神灵动,眼眸似流星般,小巧的鼻子加上樱桃小嘴一点点,就是应了那句诗“增之一分则太长,减之一分则太短…”宋清渺忙唤来丫鬟把随身携带的金疮药和药布拿来,细心的把小兔子伤口包扎好,然后递给丫鬟。对面的男子一直默默注视着宋清渺,他看到宋清渺包扎完毕,才觉得自己有些失态,忙自我介绍“在下皎月谷江枫,敢问小姐芳名?”江枫,原来他就是人称陌上公子的江枫,果然是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真是温润如玉,宋清渺默默想,也报上自己的名头“在下江南浮云堂宋清渺,多谢公子相助之恩!”江枫嘴角扬起,有些意外又在意料之中的样子“久仰,江湖第一美女!”宋清渺有些不好意思“都是江湖人士谬赞。” 江枫引着宋清渺一行人到了皎月谷正厅,还未进门,就见一个藕色纱衣女孩子跑出来拉着他的手摇晃“哥哥又跑到哪里去了,也不带上我!”“小樱,还有客人在,又忘了规矩!”堂上的中年女子嗔怪,她一身深紫色纱衣,也是圆脸,圆圆的眼睛囧囧有神,有些严厉又有些慈祥,想必就是谷主江凌。被唤作小樱的女子撇了撇嘴,宋清渺赶快行礼“江南浮云堂宋清渺拜见师傅!”江凌下来扶起她“不必多礼,你还真象你母亲,真真的美女一个!”江凌随即恢复严肃神情“清渺、江樱,你们听着,做为冰晶剑的下一代传人,我会好好传授你们剑术,但是也绝不会娇惯你们,你们还要多加努力,明日还有一名弟子会到,人到齐我们就开堂授业。”宋清渺和江樱都点头称是。江枫在一边打趣“恭喜姑姑又收了这么多徒弟,皎月谷好久没有这么热闹了!”“可惜你明天就要回少林去了,要不还可以帮我教一教他们内功调息。”江凌有些惋惜。江枫原来明天就要走了,宋清渺心中有竟然有些小小的失落。“再过半年,少林的课业就要结束,倒是姑姑每日看到我都会嫌烦了!”江枫哄着姑姑,大家都笑了。 第九章 再上皎月 宋清渺呆呆的看着耸入云端的白头山,她还沉浸在过往的回忆中,仿佛此刻她还是在皎月谷大殿,师傅、江枫、江樱和初上皎月谷的她,所有人都开心的笑着,一派其乐融融的景象,尤其是她,已经沉浸在江枫那杀人于无形的温润和煦的笑容与目光中,一辈子也无法解开这甜蜜的桎梏与枷锁。“渺儿,渺儿!”宋清渺对凤舞在一边的呼唤没有丝毫的反应,陈云逸没办法只好提高了声音喊她“宋姨,我们到了!”宋清渺这才回过神来,发现皎月谷汉白玉筑成的山门已经近在眼前。 陈云逸虽然自由经常随父亲在江湖走动,名山大川也是游历甚广,但是第一次见这皎月谷的景观还是觉得非常与众不同。周边苍茫的黄土大地之上,白头山常年积雪,山顶云雾缭绕,显得高耸儿突兀,皎月谷两边的山脉之上,与周围一片荒芜的高原不同,林木茂盛,树丛茵茵,草地上又有许多又幽香扑鼻的兰花和萱草,配合着汉白玉雕成的叠层山门,仿佛世外桃源一般。当年,皎月谷繁盛之时,弟子甚众,美丽的妙龄姑娘身着藕紫色族服,在这山谷间习武、嬉戏,为这美丽的景色更加增添了一抹亮丽,很多到过皎月谷的人都把这里比作仙宫,景色绝美,人物风流。今日,皎月谷虽然闭谷多年,当年的美色已散,但是景色依旧,只是人不同罢了。 山门处只有两个小弟子把手,与其说是弟子,倒不如说是两个不谙世事的小姑娘。陈云逸上前拱手抱拳,报上山门“两位姑娘,在下明阳山庄陈云逸,随姨母宋清渺、母亲凤舞特来拜会江樱谷主,还劳烦帮忙通禀一下。”两个小姑娘平日里见得都是谷中的师傅或是师姐妹,很少见到年轻男子,尤其是这么好看的年轻男子,小脸有些羞红,书剑在后面看到,揶揄自己公子“公子,你难不成又要用美男计?”陈云逸回头严厉的看了他一眼,意思是在别人地盘不要随意胡闹,书剑马上闭嘴,调皮的撇了撇嘴。其中一个小弟子慌忙爬上山上的石阶,往大殿通禀去了。 今日天气晴好,江樱带着江璇、小玉等众人在大殿浆洗打扫。她正在认真儿细心的用拂尘轻抚着祖先画像上落下的尘土,突然见守山门的小弟子慌慌张张跑了进来。她轻轻的责怪“干什么那么着急,好像后面有小狗追你一般。”小弟子稳了稳气息,说“禀告谷主,外边有一位公子,说是什么阳山庄的人,和母亲、姨母前来拜会谷主。”江璇一听旋即明白是宋清渺和明阳山庄的人到了,心中轻叹一声,该来的还是来了。江樱握着拂尘的手停顿了一下,旋即恢复正常,她轻哼了一声,道“来的还很快啊!去告诉他们,我已经闭谷多年,不见任何人,让他们回去。”小弟子有些为难的看着江璇,江璇无奈挥手让她去回禀了。小弟子又忙不迭的跑回山门那边。 小弟子回到山门口,也很是为难,小心翼翼,东拉西扯的表达了江樱拒见的意思,还没等一向脾气火爆的凤舞发飙,宋清渺先是忍不住了,一向温婉的她抓住小弟子的手,大声质问“为什么,江樱为什么不见我?我就是来找她问清楚事情原委,她凭什么不见?”她眼神焦灼,加之夜以继日兼程赶路,眼里充满红血丝,眼神凌厉吓人。小弟子诺诺的说“我们谷主已经闭谷多年...”此刻她哪里听得进去这些,陈云逸赶忙拉开她的手,劝着“宋姨,她一个小小弟子肯定也只是传话,不要与她为难。”这边凤舞也要接着再劝,却见宋清渺转身抽出车上的“出水芙蓉”,飞身迎向两个守门弟子,这两个守门弟子道行尚浅,哪里是她对手,被她的剑气震到一边,她不由分说飞身上石阶,往大殿而去。凤舞母子一看这形式不妙,也只能跟着,怕她再有什么闪失。 皎月谷学艺两年,与江枫恩爱夫妻一年,这个本以为会是一辈子终身厮守而后来夜夜梦回的地方,宋清渺再熟悉不过。她一路经过空旷的大殿,直奔殿后的花园。花园里的江樱与江璇正在用午膳,早在宋清渺在山门发狂,一道粉色剑气冲天之时,江璇就已经看到了,江樱慢吞吞的喝着手中的青竹酒,悠悠道“依然是那么沉不住气,心无城府,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江璇知道她在说谁,又左右为难,吃了一半的冰晶饼拿在手里,口中的也咽不下去,就在这时,宋清渺人已经到了后花园。她眼睛通红,头发有些乱,一身棕黄色华服衬这她白皙的脸,虽然憔悴,但是依然美丽。站在她对面的江璇站起身来,江樱还在品着她的酒。宋清渺声嘶力竭的喊着她的名字“江樱!” 江樱并不着急,缓缓站起,转身,嘴角甚至有点笑意。这是陈云逸第一次见到这位闭谷不出,隐退江湖多年的江谷主,传说中薄云城韩城主深爱一生又失之交臂的女子。她虽为江璇的亲姑姑,但是与江璇样貌大相径庭,身材修长,脸庞白皙,宁静中有一丝清冷,好一朵“空谷幽兰”。江樱看了一眼宋清渺,眼神甚至有些不屑“周盟主夫人到我这乡野山村有何贵干?”这一句盟主夫人让在场的人都倒吸了一口冷气,真真是打蛇打七寸,让宋清渺无地自容,顿时气势全无。江樱身后的江璇眼神有些暗淡,她放下手中的半个饼,抿了抿嘴,强装着笑容对姑姑说“姑姑,既然有客人,我们还是到大殿说话吧。”江樱说了一声好,往大殿走。凤舞扶着虚弱的宋清渺紧跟其后。最后面是一脸尴尬的江璇和陈云逸,二人相视苦笑,马上又假装不认识的样子,后面的书剑都要忍不住笑出声来。 第十章 前尘往事 大殿之上,宾主落座。江樱坐在主位右手边的太师椅上,面色淡然,江璇立于她的身侧,脸上表情平静。坐在客座下首的陈云逸悄悄打量起这十八年来都再没有外人进入过的皎月谷大殿。只见江樱身后的墙壁上挂着江氏历代先祖的画像,画风均是潇洒飘逸,仙风道骨,这与江氏“清静无为”的家训密不可分。其中年代最近的画像是江樱与宋清渺的师傅江凌的画像,而在她一边的正是江枫的画像。画中的江枫眉目清秀,面色和润,身着米色长衫,手持碧青色长剑,想必就是他那柄“易水寒”。陈云逸小时候就听爹娘影影绰绰讲过江枫早亡甚是可惜。长大后,他行走江湖,少年有盛名,经常有人拿他和当年的陌上公子江枫对比,今日也算有缘一见了。同时目不转睛看着江枫画像的还有宋清渺,她看着画中之人,眼泪不由的如同断了线的珠子般掉落下来。 宋清渺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哽咽着问江樱“江樱,你身边这个小宝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江洪说当年枫哥并没有死?”江樱不慌不忙,“宋清渺,自十八年前江湖盛传我哥哥青暮山坠亡,你可是再也没有上过皎月谷,你为何今日又关心起我江氏?”凤舞怕宋清渺招架不住来势汹汹的江樱,主动解释“江谷主,当年听闻江公子坠亡之讯,渺儿在江南一病不起,一躺就是四个月...”“哦,然后在第六个月就改嫁了周详之?”江樱一针见血,毫不留情面。宋清渺一下子回想起当年那桩旧事,表情立刻变得矛盾痛苦,又非常尴尬难看,她不敢直视江樱刺骨的目光,转向看着江璇,似乎想在她脸上寻找着江枫的痕迹。“你不必看她,她从小就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我江氏向来行事磊落,对她也从不避讳。”江樱不满宋清渺的躲闪。她似乎再也不想客气,要把这些年积攒在胸中的怨气发散出来。 江璇看着宋清渺躲闪的目光,心中觉得对她有些怜悯,虽为生母,但是自襁褓中就分离,她并不是因为有爱,在武林大会,她更多的投出好奇的目光,想看看这个给予自己生命的人到底是什么样子是众人口中颠倒众生的绝世美人,还是父亲口中不谙世事的小姑娘,还是姑姑口中无情无义的小人,她也有些迷惑。江樱站起来,在江枫画像前的香炉中点了三支香,她幽怨的看着宋清渺,娓娓道来“宋清渺,不论是看在同门之谊,还是你与哥哥短暂缘分,还是你作为小宝生母,我今天都让你明明白白离开皎月谷。”宋清渺抬眼看着江樱,好似在等待着宣判一般。 “当年,你留在江南照顾病中父亲,哥哥先行带襁褓之中的小宝回皎月谷,在青暮山路遇大量毒虫,为护小宝周全,父女二人跌落山谷中。哥哥辗转数月,以山泉野果为食,带着小宝逃出山谷,回到皎月,正要去江南给你报信,就传出你已经改嫁周详之的消息。”“不可能,不可能...”宋清渺有些发了狂般拍着桌子,凤舞赶快按住她,安慰“渺儿,镇定,镇定!”江樱并没有打算停“哥哥听说你改嫁的消息,在翠庐闭门呆了一天一夜,后来决定成全你的幸福,对外封锁他和小宝死而复生的消息。他自青暮山一劫,身体与修为受损严重,一年之中有半年要待在广寒洞调息,对外只称小宝是我思念家兄侄女收养的弟子。小宝十岁时,师傅也是姑姑过世,她天资聪颖,那时就已经是四层修为,江洪也是在那时得知此事真相。小宝十二岁,哥哥终于再也支撑不下去,撒手而去,临终前将小宝托付给少林师姐仁真居士上少林修内功硬功,以克服冰晶剑过柔过阴之缺陷,后来终于修成第五层'弥漫天'。这就是你想知道的真相,这就是你当年怀胎十月生下的孩子,你对这个答案满意吗?”江樱说到此处早已泪流满面,整个殿内气氛似乎到了冰点之下。宋清渺抱着凤舞失声痛哭,凤舞这个铁娘子都忍不住落泪。 缓了一缓自己的情绪,江樱恢复了之前的清冷之气“宋清渺,你也算是我江氏的入室弟子,虽然你和池月影未必感激这份恩情,闭谷之后,我们江氏与江湖世家也再无纠葛,我们不欠你的。此次武林大会,我让小宝下山,只是见见世面,让她看看这个江湖形形色色的各路人马,我们并不想与你盟主夫人攀上关系,也不想去抢池月影女儿冰晶剑新生翘楚的风头,一切都是江洪这个江氏叛徒造成的意外,我说的够明白吗?”最后一句话,江樱几乎是咬牙切齿,一字一顿。 宋清渺望了望一边有些尴尬的江璇,并没有扑过去哭天抢地去认亲。她挣脱凤舞的手,走到江樱面前“让我到枫哥的坟前看一看。”她的语气似乎有些恳求的意味。“哥哥坟冢并不在皎月谷。”江樱斩钉截铁的拒绝。“不会的,枫哥说过,他日他魂归故里,一定要葬在翠庐。”宋清渺很坚定的说。江璇有些惊讶的望着宋清渺,陈云逸从她的眼神中看出宋姨的猜测是对的。“你一口一个枫哥,又说忘不了他的话,不觉得讽刺吗?周夫人。”江樱笑的有些癫狂。突然,宋清渺普通跪在江凌像前,举手起誓“我宋清渺以冰晶剑弟子名义,在师傅面前起誓,今日如若可以得见江枫坟冢,今生将再不上皎月谷,再不与江氏纠缠。”她眼神坚毅,起誓完直勾勾看着江樱。江樱也没有想到她如此举动,两人僵持着。最后,江璇拉了拉江樱的衣袖,小心翼翼的说“姑姑,逝者已矣,想必父亲也想见宋前辈一面,了却心愿。他平日最光明磊落,心地宽善了。”所有人都看着江樱,过了一会,她终于叹了一口气“罢了,我乏了,小宝带他们去看看你父亲,不要耽搁时间太长。”说吧,转身往后堂去,一路都没有回头。 第十一章 翠庐青冢 得到了江樱的默许,江璇带着小玉引着宋清渺、凤舞一行人离开大殿,穿过后花园与后堂,向白头山山顶进发。刚才形势紧张,简直是剑拔弩张,一触即发,陈云逸也没有认真的观瞧这皎月谷的后花园与后堂。因为宋清渺情绪激动加之舟车劳顿,步子走的很飘,心细的江璇已经注意到这一点,但是她心里明白姑姑能让她去后山翠庐拜祭父亲,已经是做出了很大的让步,她在皎月谷多呆片刻,都是对姑姑心灵的凌迟,江璇不敢擅自让众人驻足休息,只能暗暗的放慢脚步,给予她些许喘息。因为众人行进缓慢,走在最后的宋云逸和书剑也有时间仔细体味这皎月谷的一草一木。在周围山坡上郁郁葱葱的林木掩映之下,皎月谷的大殿和后堂的建筑,一廊一亭,都是以汉白玉雕琢为主,后花园中点缀着错落有致的各种奇花异草,很多都叫不上名字,但是还是以兰花居多,尤其是藕紫色的兰花。一条清澈的溪流自白头山起源,串流而下,经过后花园,溪中水流清澈,小鱼小虾游的悠然自得,溪边兰花悄然绽放,幽香引得蝴蝶飞舞,一座座汉白玉小桥横跨于溪流之上,虽然意境有些清冷,但是美得别样,仿佛到了嫦娥的广寒秘境。 穿过后堂,山势渐渐陡峭,气温也随之降低,渐渐到了雪线之上,周围漫山千年不化冰雪在云雾缭绕中影影绰绰,让人心生寒意,幸亏小玉她们想的周到,多带了一些披风分发给众人。因为皎月谷自江枫去世再无男性驻足居住,所以披风都是女孩家的。书剑看了手中的披风,有些不满,咧着嘴小声嘟囔“怎么能穿女孩子衣服!”陈云逸用一记凌厉眼神阻止他的多嘴,但是这话还是被小玉听到。小玉白了书剑一眼“那你就在冻死和要面子之间选择一个吧!”说罢转身不理他们。陈云逸抬手指指了指书剑,书剑不服气的撇了撇嘴。雪线之上道路两旁可以看到很多盛开的雪莲,炫紫色的巨大花朵,清冷炫目,越往上走雪莲数目越多,最后簇拥在一条小路旁,小路的尽头是一个天然的冰洞,被人工雕琢的两扇汉白玉门紧紧闭住,门上牌匾仍是三个淡金色大字“广寒洞”。宋清渺看着广寒洞紧闭的大门,知道一定是江萍在内闭关,问江璇“江萍前辈的伤势如何?”江璇答道“萍祖伤势稳定,还在洞内闭关调息,多谢前辈惦念。”宋清渺轻轻的点点头,大家继续前行。 越过白头山,后山的山谷地貌尽显眼底。陈云逸心中暗暗赞叹,皎月谷不愧是曾经叱咤江湖的翘楚,江氏祖先选的这块宝地真是巧夺天工,造化钟神秀。后山的山谷较前谷更为平坦,仍然是一条小溪穿谷而过,溪边与前谷不同,并不见太多的花花草草,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片清秀的竹林。林深茂密,威风过处,竹叶相互摩擦碰撞,沙沙作响。竹林之中又一片平地,上有一古色古香的木质建筑,古朴的檀色廊庭上一片片竹帘掩住屋内的一切,仿佛怕惊扰了里面的主人的安宁。宋清渺远远看到这建筑,泪又落了下来,这就是魂牵梦绕,不,夜夜入梦的翠庐,她朝思暮想又不敢回来的翠庐。她简直是有些踉踉跄跄的走到翠庐的门前,看着上面方方正正的楷书绿字匾额“翠庐”,依然是江枫浑厚有力的字迹,她推开门,里面的床榻、案几、书桌一如既往的摆放整齐,一尘不染,仿佛主人从没有离开。宋清渺摩挲着面前的案几,回味着在这里与江枫相知、相恋、成亲,有了小宝的没好日子,心中唏嘘,眼中噙泪,但是又千言万语也说不出来,也不知从何说起。进门的案几上防着两个木架,一个架子上是陌上公子闻名遐迩的碧青宝剑“易水寒”,另一个架子上则放着江枫生前最爱的竹笛,让人一下子就在脑中勾勒出米色长衫,身仗宝剑,吹着竹笛的谦谦公子形象。宋清渺摸着“易水寒”剑柄上简单古朴的云雷纹,仿佛要体会这剑主人之前的体温一般,久久不愿放手。 过了不知多久,江璇在她身后轻声道“前辈,爹爹的墓地就在庐后。”宋清渺从无尽的悲伤中回过神来,她也不掩饰自己的失态,对凤舞说“阿舞,你们留下来休息一会吧,请江璇随我去看一下枫哥。”凤舞体恤她为娘的心情,亲生女儿就在面前,但是却不能相认,也总要有个机会说几句贴己的话。凤舞随即吩咐众人留下稍事休息,江璇引着宋清渺一人去了翠庐后面。 翠庐后面一片小小的平地之上,有一座小小的坟冢,前面一块汉白玉石碑,依然是江枫最喜欢的楷书,方方正正写着“天地悠闲一人”后接江枫的名字,以及爱女江璇立的字样。宋清渺擦了擦眼泪,一边拂去石碑顶上散落的竹叶,一边对江璇说“你父亲一直都是这么磊落坦荡,潇潇洒洒,连自己的墓碑都是如此。”江璇回答她“是啊,父亲在世时常常说人生就是要坦坦荡汤,随心自在,知足常乐。”“嗯,他最爱笑了,我就是沉迷在她的笑容中,怕是今生也不能自拔,所以我今天我不能哭着来看他。”宋清渺嘴角闪出一丝凄美的笑容,她接过江璇递来的三支燃香,跪拜在墓前,将香插到香炉之中,自顾自的和对面的江枫说话“枫哥,我来看你了,虽然有点晚了。我知道你一定很恨我,怨我,但是渺儿对天发誓,我是有万般的无奈和隐情才匆匆改嫁,这十八年来,我每一日都梦见你,梦见小宝,梦见回到皎月谷,回到翠庐,然后醒来却仍是我一个人,哭湿了枕巾。我不求你原谅,我特别高兴今天还能来看你。下辈子,我希望还能遇见你,哪怕只是让我做你身边的一颗小草也好,你千万不要忘了我…”说到这,她已经泣不成声,抱着石碑嚎啕大哭。她哭了许久,江璇从后面扶着她的肩膀“前辈,父亲生前从没怨恨过您,他只希望您可以幸福。”宋清渺转过身紧紧搂住江璇“小宝,我恨我自己,你们都应该恨我,没有你们的日子,我就活得如同行尸走肉般!”江璇不知该如何劝慰,只是静静的抱着她,让她哭个痛快。 过了许久,宋清渺松开江璇,她用手轻轻摸了摸江璇的脸颊,想说什么又忍住了。她解下自己的香囊,在江枫的坟头上收了一些黄土放入香囊之中,小心翼翼的把香囊揣入怀中,仿佛什么珍宝一般,然后略显平静的对江璇说“我们回去吧。” 第十二章 酒饼送行 江璇和小玉陪着宋清渺一行人一路下山,宋清渺沉浸在无尽的悲痛和回忆中,大家也都默不作声,气氛低沉而压抑,山路崎岖,眼见着正午圆日渐渐暗淡,转眼就到了日暮时分。经过前谷后堂的时候,宋清渺并没有停留的意思,江璇见状在小玉耳边低语了几句,小玉点头随即离开众人视线。到了山门处,来时的马车已经在原地翘首等待多时,宋清渺拉着江璇的手,依然是欲言又止,她仿佛狠下了心一般,重重放下江璇的手,自己一个人上车去了。江璇望着她的背影,有些失神,毕竟这些先辈的前尘往事,不是她三言两语就能化解的。凤舞看着这对悲情母女,有些不忍,走过来和江璇道谢“江姑娘,今日多亏你从中斡旋才让渺儿了却心愿,谢谢你了!”江璇苦笑“本就是皎月谷的家事,让夫人和公子费心了!”凤舞身后的陈云逸轻轻颔首示意,似乎在说不用谢,他的笑容让江璇有些迷醉恍惚,实在是好看。凤舞看着江璇懵懵的小脸,不用看也知道自己儿子又在散发那致命的魅力,她只能将江璇的注意力引回来“渺儿其实这些年过的并不好,她名为盟主夫人,实际久居浮云堂在江南的旧宅,她并不在义天台与周详之相处,还为周详之纳了如夫人,你今日应该也感觉出来她思绪并不稳定,在当日知道你父亲和你失足落崖的消息后,她就有些癫狂,说的好听是癫狂,实际是有点失心疯的样子,所以还请你在姑姑面前多多解释。”江璇点头“我定当全力解决此事,但是年日久远,您又知道皎月谷之前退出江湖角逐也并不是只因为此事,我试着慢慢化解吧。”凤舞看她回答头头是道,滴水不漏,连连点头表示满意。 这时,小玉气喘吁吁从山门里奔出来,手里还拿着一个竹编的食盒。“少主,我来了,还好刚刚赶上。”她上气不接下气的将手里食盒递给江璇。江璇接过食盒,转身递到陈云逸面前,却对着凤舞说“凤前辈,今日时间紧急,又势同水火,也无法留你们在皎月谷吃上一顿便饭,这是皎月谷自制的冰晶饼和青竹酒,路上可以垫补一口,还请不要嫌弃。”她在提到冰晶饼时,特地看了一眼陈云逸,仿佛在说看吧,我说话一定算数,请你吃皎月谷的冰晶饼。陈云逸嘴角上扬,忍住没有笑,二人是心有灵犀一点通。凤舞看着后边思绪暗涌的儿子,嗔怪“还不赶快接着,还让江姑娘举多久!”陈云逸赶快接过食盒。凤舞与江璇拜别后转身上车,陈云逸走过来拱手“江姑娘,后会有期!”江璇调皮一笑,小声道“少庄主,要是上次在明阳山庄那般的相会,还是遥遥无期吧!”陈云逸心领神会的笑了,转身准备上马,突然他又翻转过来,问江璇“下个月,师兄和夫人准备为陇中成立的第一家镖局剪彩,江姑娘要去吗?”江璇有些意外“你也受邀了?”“自然。”陈云逸颇为自信。“陇中离皎月谷并不远,再说师兄和姗姗姐的第一次开镖,我肯定要去的。”江璇肯定答道。陈云逸听到这个答案,脸上浮现出满意的表情,“那就不见不散!”随意翻身上马,留下一个潇洒的背影。 宋清渺的车队离开皎月谷,渐行渐远,天色也完全暗了下来。凤舞突然从马车上下来,要了一匹骏马,翻身上马,与儿子并行。“宋姨呢?”陈云逸问母亲。“哭着哭着睡着了,让她安静睡一会,我也下来透透气。”凤舞回答,她仰头看到高原之上璀璨的星空,天地茫茫之广大伴着空中一轮清亮的明月,风景是别样的美丽。她有些感慨的说“这皎月谷地处西北,也是人杰地灵,不说当年江枫陌上公子名扬天下,就说这江璇也是很不错的!”“母亲是看上了人家冰晶剑五层修行的‘弥漫天’。”陈云逸素知母亲爱惜人才武学。“也不全是。看她不论是在山庄擂台救场还是今日斡旋于渺儿和江樱之间,都是进退有度,落落大方,这点倒是很象江枫,不似渺儿这般小女孩胡闹和江樱那般冷冰冰的。”陈云逸突然脑海中浮现出江璇穿着她明阳山庄的青衫落荒而逃的情景,忍不住轻笑了起来,险些忘了凤舞还在身边。知子莫若母,凤舞怎能放过他这小小失态“哼,今日这冰晶饼和青竹酒怕是有一半都是酬谢某人当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救命之恩吧!”她小小调侃着儿子。陈云逸赶忙掩饰自己的窘态,拉着母亲顾左右而言他。 第二日清晨,宋清渺的状态和情绪稍稍好了一些,凤舞指挥大家原地休息,一边小心问她“渺儿,你是要回江南还是义天台?”宋清渺不假思索的说“回江南旧宅。”凤舞心中已是了然。正巧这时,书剑拿着江璇给的食盒过来,将里面的冰晶饼和青竹酒布在二位夫人面前。宋清渺看到熟悉的食物,伤心立刻又涌上心头,她默默起身离开“你们吃吧,我不饿,我回车上再睡一会。”凤舞望着她的背影,深深叹了一口气。大家行了一夜路,都有些饿了,纷纷品尝起冰晶饼,书剑咬了一口冰晶饼,大叫起来“公子,江璇果然没有骗人,这冰晶饼好吃啊!”凤舞意味深长的看着儿子,陈云逸一边在心里骂着书剑,一边转头品酒“我还是觉得这青竹酒更好,绵远悠长。”愣生生将尴尬掩了过去。 凤舞母子将宋清渺送回江南浮云堂老宅,安顿好之后就告辞回了明阳山庄,顺便派人到义天台告知周详之已将宋清渺安全送回了老宅。周详之闻讯,立刻启程赶回江南老宅。他一进宋清渺的卧房门口,就看见她呆呆立在窗口,手捧香囊,目不转睛的盯着窗外的一丛翠竹,这丛当年听闻江枫死讯后种下的翠竹十分茂盛,生生不息,如同宋清渺心中的念想,也如同周详之心中的毛刺,让他心烦意乱。 第十三章 魂牵梦绕 周详之走到宋清渺身后,即使这名义上的挂牌夫妻已经做了多年,但是他和宋清渺之间依然如同隔着一堵无形的墙,总也无法靠近或是亲昵,他轻轻的把手放在宋清渺肩头,叫了一声“渺儿。”宋清渺头也不回,将他的手打了下去,依然执拗的看着窗外的翠竹林。周详之有些不甘心,依然自顾自的解释“渺儿,事情已然至此,我们也无法追究前尘往事谁对谁错,你想怎么样,我都会支持你!”宋清渺猛的回过头,愤怒激动的对着周详之大声嚷嚷“我想怎么样?周详之,当年不是你蛊惑我那已经昏聩在床的老父亲,对我用了你们义天台独有的‘魂牵梦绕’,让我失身与你,我会与枫哥和小宝失之交臂吗?如今,你尽得浮云堂在江南的势力,当上了武林盟主,你还想怎样?你周氏以用毒闻名于江湖,我看你心里都是毒的,你害了我一生,难道你还想害我的小宝,还想血洗皎月谷不成?”周详之自知自己在“魂牵梦绕”这催情药一事上理亏,但是宋清渺这字字扎心,从小到大他是的心眼里喜欢宋清渺,但是没想到中间横出一个江枫,他有些伤心“渺儿,我对你如何,我的真心你就看不到吗?”宋清渺并不想听他解释,大声叫屋外的侍从“来人啊,送盟主出去,他即刻就回义天台!”闻声进来的侍从面露尴尬之色,周详之无奈,他也知道宋清渺的脾气,拂袖负气而去。 江璇送别了宋清渺一行人,赶快回来去姑姑处复命,却被服侍姑姑的小弟子挡在门外“少谷主,谷主说她今日累了,要先行睡下,不让任何人打扰。”小弟子也有些为难的说。江璇何等聪明,她脆生生答道“我知道了,让姑姑好好休息吧,往事已矣,无需多虑。”屋内的江樱正站在帷幔之后,看着桌上随风摆动的烛火,她知道小宝这话是说给她听,虽然她也想心如止水,但是新仇旧恨真是意难平,她站起身,看着远处的白头山,心里默念,哥哥啊,要是你还在世,你会怎么办?但是山后的翠庐里再无绝世的公子,只有一座青冢,一捧黄土罢了。 江璇夜里睡得也不安稳,虽然她从小受父亲影响心胸宽广,又在少林与乐天派的付正人和罗珊珊为友,颇为乐观,但是昨日的情景还是对她深有触动。一夜不得安眠,天色还擦黑,她就一个人悄悄起身,爬上白头山练功。每次心绪难平或者说心烦意乱之时,她就会跑到白头山山顶练功,伴着一弯冷月,千年积雪包围之中,空气清冷儿宁静,让人静气凝神,她从少林拳法开始,移步、出拳、换影之间,调息吐纳,自然而然转入“空谷幽兰”剑式,虽然并未从姑姑屋中取出“空谷幽兰”,但是徒手间这耍了十五年的剑术已经融入她的血液之中,融合少林拳法之刚硬与冰晶剑之阴柔,她飞跃而起,双脚蹬在千年寒冰形成的冰川之上,在半空中,御气于掌心,一柄晶莹剔透无色宝剑自手中形成,加之冰晶剑传统招式,剑影飞舞,晶莹的六角冰花从天而降,纷纷扬扬,与周围绚丽的紫色雪莲花相映在一起,如同梦境般梦幻。使出了这最后一招“弥漫天”,她双脚落地,在清冷的早晨,后背的衣衫也有些浸湿了。这时,有个人出现在清晨的薄雾中,走进来,绛紫色的纱裙轻盈而至,不是姑姑江樱还是谁。“姑姑!”江璇有些惊喜的叫着,江樱走近,掏出手帕拭去她额头的汗水,有些心疼的埋怨“小宝,我说过了,‘弥漫天’不要经常用的,量力而为。”姑姑每当生气或者罚她的时候,都会直呼姓名,但是这次却是叫了她的乳名,江璇知道姑姑已经不气了,撒娇道“姑姑对小宝最好了!”江樱怜爱的摸着她的头“你是江氏最后的血脉,是你爹爹与姑姑的小宝贝,你一定要好好的!”江璇点头“放心吧,姑姑,我可是大难不死的江小宝啊!”江樱闻言,高冷的脸上难得出现了慈爱的笑容。 周详之回到义天台正是心中愤恨无处抒发,他的如夫人梁蓉也是大气不敢出,小心在一边伺候着。但是恰巧在这个时候,周详之的侄子周展豪醉醺醺的从门外走了进来,一看就是刚刚喝了花酒回来。周详之与夫人宋清渺和如夫人梁蓉都没有生下一子半女,自然就将已逝大哥留下的这个独生子当成自己的儿子,但是与陈云逸这些世家子弟大相径庭的是,周展豪从小就非常不争气,不禁周氏的用毒制药之术学艺不精,还喜欢流连于青楼妓院,成为世家子弟的笑柄。周展豪一见堂上端坐的周详之,酒立刻全醒了,他没想到伯父这么快就从江南回来,看样子肯定又是受了宋夫人的气,他小心翼翼的想开溜,但是被周详之一声恫吓吓得立刻跪地“你这不肖子孙,又跑去鬼混,学艺不精,别说明阳山庄的陈云逸,就是一般小门小户的世家子弟也不如!”下边跪着的周展豪吓得如同筛糠般抖着,一边梁夫人赶忙圆场“盟主,豪儿还小,慢慢就好了。”没想到周详之并不听她劝说,连她也一并捎带上“还小,看看你们梁家女子生的好儿子,没出息!”梁蓉的姐姐梁芙就是周展豪的生母,早已去世多年,梁蓉一听周详之连她已故的姐姐也要数落,虽然不敢反驳,但是也气的说不出话来。周详之拂袖进了内堂,临走留了一句话“让他在这跪着,任何人不许给他饭吃,也不许给他水喝。” 梁蓉见周详之进了内院,赶快走到跪着的周展豪面前,心疼的数落“你真是不长眼的家伙,硬要往枪口上撞啊!”周展豪委屈的撇撇嘴“叔父肯定是在那边受了气,发到我身上,他对人家魂牵梦绕的,人家可是不领情!”梁蓉赶快捂住他的嘴“在你叔父面前,千万不可提‘魂牵梦绕’四个字!”“为什么?”展豪不解,梁蓉摇摇头“你只要记住不要提就好了。”周展豪觉得自己喝了酒的脑袋更疼了。 第十四章 欢快陇中 自武林大会江洪闯擂,江璇露了“弥漫天”,宋清渺重上皎月谷,江湖中也是掀起了不小的风波。大约过了一个月,这湖中投石般溅起的巨大水花才慢慢平息,只剩水面上一丝丝小小的涟漪逐渐缓缓散去。陈云逸随母亲江南一行送完宋清渺,母子二人回到明阳山庄,本以为可以平平顺顺圆满举办这次武林大会的庄主陈言蹊才着实松了一口气,虽然武林大会结尾并不完美,但是好歹没有掀起又一轮江湖腥风血雨,一向主张以和为贵的陈言蹊觉得自己也算功德圆满。看着一向老好人的丈夫在一边的心满意足状,凤舞颇为不屑,揶揄道“陈大庄主,你以为这件事就这么完了?江湖中人都亲眼见了江璇的‘弥漫天’,怕是皎月谷再想置身于江湖的世外桃源是不可能的了。再说这件事终究是插在渺儿和周详之心口的一枚倒刺,只怕不是那么好解决的,再说周详之那个人,你又不是不知道…”还没等凤舞说完,陈言蹊咳嗽了一声,看了看一边站着的儿子,眼神示意凤舞不要再说。陈云逸近日来跟着处理这皎月谷与江湖中的旧事,听得是断断续续,云里雾里,看着长辈们的欲言又止,他也想赶快开溜,休息一下自己的脑子,于是乎拱手拜别父母“父亲、母亲,孩儿也有些舟车劳顿,先行告退歇息去了。”陈言蹊刚想摆手让他下去,凤舞却来了精神“逸儿,你觉得皎月谷的江璇如何,武功上乘自然是有目共睹的,我看她处世落落大方,很有当年陌上公子的风范,不似渺儿的柔捏和江樱的冷傲。”陈云逸还未回答,陈言蹊在一边翻了一个白眼“夫人,你怕不是看上了她冰晶剑天下第一,就动心了,多少江湖世家闺秀都倾心于我儿…”凤舞不耐烦“你懂什么…”陈云逸看着老学究一般的父亲与爆竹一般的母亲又要擦出电光火石,赶快找了借口脚底抹油,溜之大吉。 出了山庄主屋“旭日堂”的大门,陈云逸松了一口气,跟在他身后的书剑还在堂上的八卦中不能自拔,有些兴奋的问到“公子啊,你是不是也觉得江璇不错,我觉得她武功天赋倒是没的说,样貌也太一般了些,还是薄云城的韩香见更好看,杏目桃腮,杨柳扶风!”书剑还在那边啧啧不休,陈云逸狠狠敲了一下他的头“你看看你,口水都掉了满地,你要是有这功夫,不如替我好好想一想八月十五师兄和师嫂的新镖局开张剪彩,我要备一份什么大礼。”书剑吃了一记爆头栗,有些吃痛,瘪瘪嘴“那还用想,还是咱们山庄的当家特产——明阳玉呗!”陈云逸闻言,笑道“这点你倒是和我想到一块,最近家里事情繁多冗杂,也没有时间准备其他礼物了,明阳玉倒是个稳妥的选择。”书剑被小小夸奖了一下,心里欢喜,盘算着又可以趁机跟着公子到陇中吃喝玩乐一番。而陈云逸心中却是另一番小心思,江璇到底会不会去陇中参加这剪彩仪式呢?他被自己脑海中突然出现的念头吓了一跳,但是以他少年持重的名号,他旋即安慰了一下自己,他不过是找到了一个志同道合,天赋同高的侠友罢了,这与他和付正人的关系二者并无区别,这样一想倒也释然。 付正人和罗珊珊自成亲以来就一直筹划着建立一家属于自己的镖局。付家的精刀门和罗氏的正远镖局都是江湖游侠中的翘楚,两派的门风都是豪气万丈,广交天下豪杰。付正人和罗珊珊自幼时少林相识到最后结为伉俪,不仅脾气秉性相同,一同云游四海、浪荡天涯的梦想都是一样的。但是二人并不想拘泥于祖业,所以筹办建立了自己的第一家镖局——精远镖局,精远取“精刀门”和“正远镖局”名字中各一个字,既秉承了祖业也表明了小夫妻开创未来的决心。因为他们将镖局开业的日期定在了中秋佳节,所以陈云逸提前几天就出发了,一来不耽误好友开业捧场,二来也可以体味一下陇中中秋节的别样风情。陈云逸此次出行轻车简行,只带了书剑一人随从。二人弃了平日里世家隆重装束,选了素淡的明阳山庄玄色长衫,腰系同色束带,上面点缀着几片碧绿色的玉片,黑色长发高高束起,黑色发带前也是晶莹剔透的碧绿色玉石为饰,配上剑眉星目,虽简单但是英气勃发。陈云逸身侧仗剑,正是“赤阳”。“赤阳”与陈父的“烈炎”同出一脉,都是黑色玄铁剑鞘和剑柄,里面剑身为白色玄铁铸成,但又不是纯白之色,里面掺杂着一点绯红,如同正午的红日,炫目又浓烈。除了仗剑,书剑身后还背着一个包袱,里面的锦盒里是一对碧绿色玉石的龙凤佩,这正是由明阳山庄后山出产的明阳玉雕琢而成,明阳玉以玉色青碧剔透闻名天下,这对龙凤佩选择上好玉石加工,不禁雕工栩栩如生,玉色也是晶莹剔透,仿佛要地处水来。 陇中因为地处西部,本身植被就不是非常茂盛,又时逢秋季,草色渐渐枯黄,远处砂石岩壁经过千万年雨雪风霜,呈现出红黄叠层的景象,如同一道道双色彩虹向远处绵延。迎着秋日高阳,走在高原半青半黄的草地上,周围人迹罕至,竟有一种天地间唯我,任我逍遥的快乐感。走着走着,二人都注意到前方岔路上迎面走来两个娇小的身影,牵着两匹白色小马,随着来人距离越来越近,其形态面貌渐渐清晰。两个豆蔻年华的少女,都是圆脸,眼睛圆圆儿有神,均是一身藕色纱裙,长发挽起,简单的墨绿色翠玉簪子加同样材质的水滴状耳坠,虽然不是绝世美艳,但是显得俏皮可爱,清丽脱俗。陈云逸与书剑定睛一看,来的不正是江璇和小玉。江璇和小玉也看到了他们。天高日朗的苍茫大地上,命运让他们再一次相遇。 第十五章 共赴陇中 左右路两对越来越近,走在前面的两位少主,男的正了正自己的衣冠,女的捋了捋被风吹过的碎发,两个小跟班倒是一如既往,蹦蹦跳跳的跟在后边。书剑依然改不了嘴碎的毛病,小声对自己公子说“真是江小宝他们!”那边的江璇和小玉也听到了,小玉瞪着圆圆的大眼睛,气呼呼的斥责书剑“干嘛直呼我家少主乳名,讨厌!”陈云逸回头白了一眼书剑,书剑不好意思的吐吐舌头。陈云逸走到江璇面前,拱手,“江姑娘,别来无恙,还望不要和书剑一般见识,陈某管教无方,回去定当重重责罚!”江璇回礼,她看着有些紧张的陈云逸,微微一笑“少庄主不必挂心,都是小孩子家家,我这小玉也是有些火气大,小辣椒一般!”陈云逸见江璇并不见怪,一颗悬着的心放了下来。小玉在一边不服气的撇了撇嘴。两厢相见,都是共赴精远之约,四个人纷纷上马,结伴而行。 陈云逸自幼随父亲行走江湖,世家游侠,各色人等都见得不少,接人待物落落大方,谁不夸赞,但是今日却有些寡言少语。江璇自小就是皎月谷唯一的小宝贝,聪明伶俐,活泼可爱,再加上少林两年,与大家相处也是如鱼得水,但是今日却也是异常安静。跟在后面的书剑和小玉都有些奇怪自己主子的行为诡异,两个半大毛孩子在后面却聊了起来。书剑指着小玉背后的小行囊问到“你这包裹里是不是给付大侠准备的贺礼?”小玉还在生他的气“我为什么要告诉你?”书剑觉得这小女子真是不讲道理,她家小姐都已经原谅了自己,她却还是不依不饶,就故意用激将法气小玉“你还真是小气,就和你准备的这份礼物一样,瘪瘪的,小不拉几,看到我们这个礼物是不是很大,这是我们明阳山庄驰名天下的明阳玉,我家公子特地差人雕成了龙凤佩,美得很!”说着往后指了指自己身后的背囊。小玉如同小辣椒一般丝毫不想相让“礼物大就珍贵吗?那你不如背个磨盘,更大!我们这里小小一瓶,确实我们白头上上好雪莲花蕊加冰川雪水炮制的‘馨莹露’,一般要炼制三年,可以治愈刀伤,解百毒!”前面的江璇终于忍不住扑哧一声笑出了声,她转头看着后边乌眼鸡一般的两个人,有些无奈的说“你们两个再大声些,估计附近是有强盗都被你们招来了,整个陇中的人都要听到了!”陈云逸在一边帮腔“就是啊,要是来了歹人,你们两个自己解决吧,我和江姑娘就先行一步了!”“小姐!”“公子!”两只乌眼鸡在后面哀嚎,前面的二人相视而笑,继续赶路,不理他们。 走了将近半日,夕阳西下,柔和的夕阳光辉照耀着这古老的黄土地,仿佛给这苍茫大地镀上了一层金边,陇中小城出现在众人视野之中,城郭虽小,但是房舍齐整,街道洁净,让人不禁心生好感。城门口一对年轻夫妇负手而立,男的身材高大,国字脸,遒劲的长眉,炯炯有神的大眼睛,肤色黝黑,一看就是练家子,女的身材高挑,鹅蛋脸,白净的脸庞,眉清目秀,嘴唇薄儿红,小巧可人,二人都是浅灰色长衫,男的配上黑色腰带,黑色发带,女的则是大红色腰带,头发挽成夫人的发髻,一支小小的金步摇插在发髻之上,稍稍点缀又不张扬。这对小夫妻正是早已在城门前恭候多时付正人和罗珊珊,只是夫妇俩没有想到江璇和陈云逸一起到了。 江璇看到师兄师姐,立刻抛开了装了一路的少谷主风范,欢快如小狗一般冲到罗珊珊怀里,大呼“师姐!”罗珊珊早已经习惯了她这莽撞的冲击,牢牢抱住了她,也很是欣喜。后边的陈云逸依然保持着他世家公子风范,对付正人抱拳“师兄!”付正人拉住他的手,高兴的说“你们可算来了,再不来我们俩都站成石头了!”一边的罗珊珊眨了眨小眼睛,戏谑到“难道你们这自幼定过娃娃亲的人是心有灵犀,还一起到了!”二人听闻这话都吃了一惊,江璇甚至有些脸红,陈云逸忙解释“我们是在半路上碰到的,就结伴而行了。”付正人夫妇交换了一下暧昧的小眼神,便迎着来客一起进城回家。 开镖局说到底是开门做生意,所以付正人夫妇将镖局开在了陇中城中央最为热闹的大街上。在两边各种热闹的茶楼酒肆,布行绸缎庄簇拥之中,一座略显古朴的灰砖小院非常别致。小院面对大街侧是两排简单的门房,灰砖青瓦,实木的窗棂和门廊,显得质朴踏实,走进边上的小门,则是简单的接待来客的茶几座位,可供洽谈生意之用。走进两边门房夹道上的大门,后面两进的院落豁然开朗。第一进院落最大,周围是数间仓库,客房,供存放货物、兵器,以及镖师、弟子居住之所。中间围绕着青砖铺地的大院落,可供平日里镖师、子弟习武修行。后面的一进院落是付正人夫妻的内宅,较前院略小,主屋布置的温馨雅致,周围两边是客房,中央一条青石小路连接主屋,路两旁种着几棵丁香树,因正值秋季,树叶都已经开始发黄。 走马观花的参观了这精远镖局,来客们被引到主屋落座。陈云逸先声夺人“师兄师嫂这青灰院落,让我仿佛回到了少林寺!”江璇看着他们夫妇的装束,补充了一句“连你们这夫妻装都那么象我们在少林的练功服,这是在致敬少林寺吗?”付正人颇为得意“被你们看出来了。”他说着牵起夫人的手“我和姗姗是在少林结缘,必须要将少林之形神发扬光大啊!”罗姗姗也笑盈盈看着付正人,目光中仿佛又星星般。江璇一口茶没稳住,差点喷出来,边轻咳边笑话他们“你们真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秀恩爱比武功练的还好!笑得我都饿了,能不能快点吃完饭啊!”大家都忍住偷笑。罗珊珊习以为常“早就准备好了晚饭,看我不堵住你这江小宝的嘴!”说罢,吩咐家人上晚膳。 第十六章 同门一家 精远镖局的厨娘甚是麻利,一桌精心准备的晚膳如同变戏法般呈现在众人面前。赶了一天路的来客们早已经饿得前心贴后背,书剑和小玉又一路斗嘴,甚是耗费体力。付正人命人给大家都斟满了西部特有的“高粱红”精酿,举杯致辞“今日付某特别高兴,虽然说是高朋满座,但是都是我的亲人,亲师弟和师妹,感谢各位亲人为我们精远镖局开镖远道而来,祝大家都鹏程万里!”说完,这个豪爽的西北汉子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众人也都举杯相随。喝过第一轮酒,罗珊珊撕了一个肥硕的烧鸡腿放在江璇碗中,还一边开着玩笑“小宝,来,今日可以放开肚子吃,不必从你师兄口中夺食!”江璇被逗笑了“师姐,这个烧鸡肥的很,不似我们在少林时偷的老乡家的鸡那么瘦小,师兄和我都不必争了。”三个人都会心哈哈大笑。陈云逸心中一直有着疑问,正好趁机解开,他问付正人“师兄,我在少林两年,并未见到过师嫂,为何说你们相识于少林?”付正人道“哦,是这样的。姗姗和小宝的师傅实际是少林的俗家弟子仁真居士。仁真居士是少林俗家弟子中唯一的女居士,姗姗和小宝随居士住在寺院旁边的居士小院。但是我们会在一起练功。因为年龄相近,渐渐就熟了,我们一起上山打鸟,下河摸鱼,还到附近村子偷鸡摸狗,沾点荤腥,好不快活。你到少林来时,居士已经去云游四海,所以她们两个丫头片子也回家去了。”陈云逸恍然大悟的点点头,此时酒过三巡,气氛渐渐热烈,江璇也不再拘谨“陈少侠,按理说你还应该唤我一声师姐啊!”陈云逸抿嘴笑“这个自然可以,但是师弟也不能白当,师姐要备一份大大的见面礼啊!”二人你一言我一语,倒也是熟稔了不少。 宾主尽兴,酒足饭饱,来客们被安排在客房下榻。“高粱红”后劲颇足,虽然已经是中秋时节,陇中这西北小城已是秋夜凉爽,但是陈云逸还是觉得周身燥热,想要出去风凉一下,他转身看书剑,这小子早已经睡的口水都留下来,他只能自己到院子中走一走。陈云逸打开门,看到院中明亮的月光洒了一地,他抬头想看头顶的圆月,却看见皓月之下的屋顶上坐着一个人,正是江璇,她手中拿着一个晶莹的小白瓶在喝着什么。陈云逸飞身跃上屋顶,坐到江璇旁边,笑她“江姑娘晚上还没喝够,自己在这里独饮?”江璇两颊绯红,她看了看一边的陈云逸,将自己手中的小白瓷瓶递给他,“‘高粱红’太上头了,你尝尝这个。”陈云逸接过瓷瓶,抿了一口,这瓶中的液体有一股淡淡的香气,入口甘甜绵柔,直冲心肺,让人立刻觉得头脑清醒,神清气爽。他惊异的问到“这是什么?”江璇小小得意道“这是我们皎月谷的‘翠竹饮’,提自新鲜翠嫩竹叶之中,醒脑利肝。”“真是好东西!”陈云逸不禁夸赞。“看这院落齐整,一切井井有条,我真是为师兄师姐高兴,少年时的梦想已经实现,又是夫妻同心,真是应景,月圆人圆!”江璇发自肺腑的感叹。陈云逸看着空中一轮朗月,也有些感慨“江湖险恶,波涛汹涌,能得一人心,携手终老,才是人生第一桩美事!”江璇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都说明阳山庄少庄主自幼行走江湖,心思细密,貌若潘安,还以为你一定是胸怀天下,没想到只想得一人心!”陈云逸却心中坦荡“家国一事,我但求可以坦坦荡荡,问心无愧便好!”江璇有些惊奇的看着这位闻名遐迩的江湖第一世家公子,心想还真是一个与众不同的人。二人又坐了一会,江璇起身“夜深露重,还是早些休息吧。”陈云逸将手中的“翠竹饮”递还给江璇,江璇并没有接“你留着用吧,我还有存货。”说罢,一紫一黑两道身影飞身下到院子里,犹如夜空中两道奇异的星光般。 第二日一早,精远镖局门口锣鼓喧天,鞭炮声震耳欲聋,门前镖师与付正人夫妻的弟子一起挽起灰袍,上身着西北特有的白色小坎肩,赤裸着双臂,整齐有力的少林拳法,让周围围观的父老乡亲叹为观止,一阵阵叫好声此起彼伏。付正人和罗珊珊剪断红色彩带,蒙在檀色匾额上的红绸布落下,上书“精远镖局”四个遒劲有力的大字,众人纷纷鼓掌喝彩,好不热闹。江璇与陈云逸沉浸于欢乐的海洋中,书剑和小玉更如好热闹的小孩子般开心快活。转眼三日已过,到了江璇他们回程的时刻。付家夫妇如同来时一般,送他们到陇中城外,双方依依不舍,只盼后会有期。罗珊珊有些动容的对江璇说“小宝,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下次相见!”江璇哄她说“距离武林大会才一个月,我们这就又见到了,所以下次很快就到了。”付正人拱手抱拳“二位少校,后会有期!”陈云逸与江璇回礼拜别,翻身上马。 望着他们渐渐远去的身影,罗珊珊八卦兮兮的对相公说“我觉得他们挺相配的!”相对更为成熟的付正人沉思着,过了一会说“看机缘吧,他们各大江湖世家过往太深,有些事并不是个人可以决定的。” 陈云逸与江璇骑马并行,他问“江璇江姑娘这就回皎月谷吗?”“江璇就是闲云野鹤,并不着急回去,陇中附近有座名山曰漓山,听说风景秀美,我和小玉打算去看看。”江璇据实相告。陈云逸听了她的话,立刻说“这我倒是第一次听说,我也想去凑个热闹。”傻乎乎的书剑在公子身后喊“公子,庄主不是让你早点…”陈云逸回头以一记凌厉眼神制止了他的话,随即转头征询是的看着江璇,江璇嘴角上扬,轻声道“有何不可,结伴同行更为稳妥。”四人一起往漓山去了。 第十七章 漓山惩恶 漓山距离陇中不过百里,但是与陇上浑然天成的砂岩峭壁景象截然不同,这里林木苍天,山中溪流潺潺,飞鸟走兽怡然自得,自古就被文人墨客称为“陇上江南”。进入山区,道路渐渐崎岖难行,四个人翻身下马,一边练练脚力,一边欣赏着周围的美景。前面山坡上横着一条小小的村落,正午时分炊烟四起,几个人也是饿了,便奔着那边村子去了。 进了村,他们发现这个村子虽小,但是因为在闻名的漓山之中,所以经常有游人到访,所以村民开了几间小小的茶肆和饭馆,正所谓是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四个人选了一家小餐馆坐下,店小二赶忙跑过来招呼“几位客官,需要用点什么饭食,小店特有的漓山野味,也有自己酿制的陈年佳酿!”“酒就不必了,我等一会还要进山观光,选些新鲜的野味和野菜上来,尝尝鲜。”陈云逸一边吩咐小二,一边向江璇投出探询的目光,江璇微笑点头,意思是正合她的心意。小二欢快的答应“好嘞,我先给您倒茶去,菜马上就好!”小二给厨房传递了菜单,又忙着赶来给他们倒茶。江璇看着周围的桌子空空,甚是冷清,有些奇怪,问小二“小哥,现在正是秋高气爽的爬山好时节,为何我看你这店里甚是冷清啊?”小二放下茶壶,叹了一口气,解释“姑娘,不瞒您说,我们漓山不说闻名天下,但是也是方圆百里内一个好景致,以前也是游人熙熙攘攘,但是最近出了一件异事,不仅吓得游人不敢来,并且村里的人也纷纷想要搬走呢!”四个人听了小二的话,来了兴趣,都在聚精会神的听着,小二看他们听得认真,继续讲着“这山上的密林之中,有一个小小的流寇叫刘峰,江湖人送绰号‘飞天蜈蚣’,您听这绰号就知道,他擅长轻功和制毒,但是平日里也只是偷鸡摸狗,毒一毒牲畜,但是最近听说不知道拜在什么大人物门下,技能看涨,他喜欢日暮时分出没,对道路不熟的游人下手,轻则劫财,因为这个人好色,还劫了几个游玩的妇女,后来也只在深山中找到尸首。官府派兵剿了他几回,都是无功而返,闹得大家人心惶惶,谁还敢来。您几位要是吃完饭,就在前面转转便回去吧,千万不要耽搁太久,日暮时分,连我们这些本地村民都是闭门不出的。”小二说罢,又跑去厨房催菜,留下四个人脸上表情各异,值得人玩味。 陈云逸看了看江璇,问到“江姑娘,想不想为民除害?”江璇答“正有此意!”书剑依然是嘴贱嘴快“那最好了,小二不是说那‘飞天蜈蚣’最是喜欢姑娘,二位可以做个诱饵!”气的一旁的小玉狠狠的白了他几眼。“怎能让女子冒险,我看你今日胡须刮得干净,又是脸庞洁白,正好…”陈云逸一边说,眼中闪着狡黠的光芒,江璇和小玉也在一边连连点头,吓得书剑结巴起来“你们…” 山中野味和野菜甚是新鲜,四个人很快吃完午饭,在店家担心的目光中疾步上山。陈云逸、江璇和小玉在路边百无聊赖的摘青草,数树叶,只见从一边的小树林中又走出一位“姑娘”。三个人憋住笑,小玉实在有些忍不住揶揄“书剑姑娘,好生俊俏啊!”只见书剑身着小玉的藕色衣裙,也算是唇红齿白的“美人”,只是裙子短了一些,露出了一双不相称的大脚。书剑又气又羞,脸颊通红,转身想走,被小玉按住,忙不迭的把他的头发挽起,梳成年轻小姑娘一样的发髻,此时陈云逸和江璇在一边已经笑得前仰后合。 时间过得飞快,转眼太阳西斜,周围的树林中光线越来越暗,世界仿佛置于阴阳交界的边缘。一般会用毒的江湖人士都知道在这阴阳交界的日暮时分,一般的毒物包括毒虫、蛇鼠、貂蚁等等,都是毒性最强的时刻。书剑身着女装,一个人走在昏暗的林荫道上,他假装若无其事的一会摸摸路边的小草,一会闻闻花香,走路还一扭一扭的,甚是入戏。埋伏在两边高高树顶的江璇等人简直就是一种煎熬,看着书剑卖力的表演,他们忍住笑,生怕惊动了随时可能出现“飞天蜈蚣”。 突然,静谧的林荫小道上袭来一股阴风,一个身着黑色夜行衣的身影飞窜过来,轻盈如燕,果然如同店家描述一般,轻功不错。“哈哈哈,小姑娘这大黑天一个人游荡,好生孤独,让本大侠来陪你!”人还未至,猥琐的声音先响起,书剑沉住气,定睛观瞧对面的来人,一个三十来岁精瘦的汉子,刀条脸,长得还算端正,就是一双老鼠眼闪着奸邪的光,让人心生厌恶。这恶徒伸手直奔书剑胸前而来,书剑心中这个气,还敢和小爷来这一手,飞身抬腿就是一脚,直接踢得‘飞天蜈蚣’手上吃痛,倒退了几步,他哪里吃过这等眼前亏,伸手从背后抽出一柄软剑,直冲书剑面门而来,软剑在半明半暗的夜色中晃晃悠悠,闪着银色的寒光。书剑吃了一惊,因为要扮成女子,他并没有携带玄铁宝剑,双拳难敌利器,正在惊慌之间,只见陈云逸和江璇自树尖飞身下来,一边从身后各自抽出自己的宝剑。 陈云逸的“赤阳”直接迎上“飞天蜈蚣”的软剑,这柄软剑哪里是至纯至阳的“赤阳”的对手,一下子被挑到一边,哐啷一声插到树干上,‘飞天蜈蚣’自己也被强大的剑气震得向后又退了几步。他一击不成,很是恼怒,快速从怀中掏出一个小黑瓷瓶,掀起盖子,将瓶中之物尽数抛出。“小心!”江璇看到他这个动作,知道是毒物尽出,赶忙接替陈云逸的进击,挥起“空谷幽兰”,紫色冰冷剑气阻挡了对面的黑色小光点,只见一只只黑色的小虫子落地,有的被截成了两半,有的还在苟延残喘,毒虫尸身落到周围的植被上,绿色的叶子顿时被烧出一个个大洞,可见毒性之强大。 第十八章 毒虫迷踪 “赤阳”虽然至阳至刚,但是为千年玄铁打造,虽然刚硬十足,但是对于毒虫的抵御之力自然不如以清冷剑气著称的冰晶剑。陈云逸看到江璇为自己挡下了一波“毒虫雨”的攻击,投去了感激的一瞥,看着已经准备向前逃窜的“飞天蜈蚣”,他也无暇再多言语,掏出怀中“流星锁”向“飞天蜈蚣”投去,转眼间“飞天蜈蚣”已经被五花大绑,跌坐在地上。四个人都向着“飞天蜈蚣”飞奔过去。 书剑上前先是抬腿踹了一脚“飞天蜈蚣”的肩膀,骂道“你这个色鬼,还想袭小爷的胸!”本来还是在紧张兮兮氛围中众人,不由的被他逗笑了,渐渐松弛下来,开始拷问“飞天蜈蚣”。“你这毒虫与软剑是何人传授,为何要为非作歹?”陈云逸直奔主题。没想到这“飞天蜈蚣”倒是很是刚硬“老子今日落入你们手中,要杀要剐随你们,不要问我师出何处!”其实,他看到这几个人一身正气,知道是江湖世家子弟,自然不会一些肮脏腌臜的手段,想要撒泼耍混,蒙混过关。江璇转身回到刚才双方激战之处,从怀中掏出白色小瓷瓶,用一边的树枝将死虫的尸体和苟延残喘的活虫装入瓶中。她回到“飞天蜈蚣”面前,故作轻松的说“我看大侠你的这些小虫甚是威猛,不知道把它们倒在你的身上会有什么效果?”“飞天蜈蚣”闻言大惊失色,“你不要乱动!”惊得声音都有些颤抖。江璇等人便知道此虫看来毒性巨大,陈云逸在一边帮腔“我们不要和他废话,试试便知道!”“飞天蜈蚣”吓得大叫起来“不要,不要,我都告诉你们!”陈云逸和江璇正要上前仔细听他讲述这毒虫的渊源,突然从旁边树林中射出一支飞镖,直中“飞天蜈蚣”面门,伤口周围迅速变黑,瞬间人就一命呜呼。陈云逸飞身入树林,只见一道人影非闪,偷袭之人早已经不见了踪影,他回到“飞天蜈蚣”尸体这边,看见江璇正在小心探测他的脉息,只见江璇向他摇摇头,“飞天蜈蚣”早已一命呜呼。 众人都有些沮丧,只能负着“飞天蜈蚣”的尸体回到山下小村。村中父老乡亲看到“飞天蜈蚣”的尸体,无不弹冠相庆,奔走相告,对江璇他们也是感恩戴德。因为天色已晚,江璇几人决定留宿一夜。经历了一天的折腾,书剑和小玉早已经沉沉入梦,陈云逸和江璇却怎么也睡不着。二人在客栈微弱的烛光下,仔细研究着“飞天蜈蚣”留下的物件。“飞天蜈蚣”这把软剑做功算不得上乘,但是刀刃极薄,舞起来如同游龙一般,倒也是不错的佳品,那些毒虫极为短小,实际为透明的软体虫子,但是体内不知摄入了什么黑色物质,显得通体发黑。“软剑比较厉害的流派一般是在江南,凤舞前辈是江南后人,不知道陈公子对软剑可有研究?”江璇问。陈云逸沉思片刻“江南比较大的流派也就是我母亲家族的栖梧居和宋姨家的浮云堂。栖梧居擅长用鞭,浮云堂擅长用软剑。但是自从老堂主去世之后,浮云堂势力尽归义天台,以宋姨那个心性和状态,估计她也是一无所知,我回去在和母亲好好探问一番,看有没有其他线索。”江璇点头“这些黑色毒虫倒是从来闻所未闻,江湖上流传的第一毒性的毒虫,是江洪与逍遥公子一起培育的‘冰蚕’,但是毕竟江洪是皎月谷子弟,用冰晶剑,所以传闻‘冰蚕’是通体雪白,也不似这般。我们皎月谷自创谷以来就研制解毒之药,但是我和姑姑对此还是学艺不精,我回去再问问萍祖,她是制药的一等一高手。”二人探讨一番,觉得很多事还是无解,决定各自回家向长辈讨教。陈云逸将从“飞天蜈蚣”身上取下的“流星锁”盘好,准备转入囊中。江璇对这个小小的暗器很是感兴趣的样子,陈云逸将锁打开,一一讲解“这个小东西是我娘研制的,用七枚银质流星镖连接玄铁编制的绳索,硬度可以,灵活性亦好,扔出去,就是大象也可以绊倒缚住。”江璇啧啧称叹。陈云逸于是将锁递给江璇“难得江姑娘喜欢,送于江姑娘,行走江湖用的方便。”江璇吃了一惊“这怎么好意思!”陈云逸憨笑“无妨,回家请母亲再制一个便是。”江璇只得默默笑纳,但是心中感激不已。 第二天清晨,四个人踏上归途,一夜未眠的陈云逸和江璇精神倒是还好,就是两个人都顶着两个硕大的黑眼圈,酣睡了一夜的书剑和小玉倒是生龙活虎,在后面一直斗嘴不停。到了岔道口,两对也是该分开的时候,陈云逸拱手道别“江姑娘,后会有期!”江璇微笑回礼“陈公子,后会有期!若事情有任何进展,我会用‘凤眼雀’给你传递消息!”“陈某翘首以待!”这下两厢告别,陈云逸一直看着江璇和小玉的背影消失不见,才招呼书剑策马离去。 陈云逸回到家中,来不及洗一洗一路的风尘,赶快向父母禀报了在漓山与“飞天蜈蚣”遭遇一事。凤舞听完他的讲述,结果他手中的软剑,仔细端详,表情凝重,她将剑交到陈言蹊手上,陈言蹊也是脸色突变,问凤舞“难道是他?”凤舞摇头“他应该还在浮云堂的水牢之中压着啊!”陈云逸被他们说的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看看父亲又看看母亲。母亲叹了口气,讲了事情的原委,原来宋清渺的父亲浮云堂的宋老堂主曾经有一爱徒,名叫辛吾,天分极高,深得软剑剑术精华心得和老堂主喜欢,但是后来因为对剑术痴迷,心性被迷惑,滥杀无辜,用活人之血祭剑,修炼邪术,老堂主不忍夺其性命,便将他武功尽废,压于浮云堂水牢之中。“此剑虽然火候不到,但是非常象当年辛吾所铸之剑。”凤舞说到。“但是浮云堂现在尽归义天台,以周详之那个性子,贸然去问,他自是多疑,所以还得徐徐图之。”陈言蹊思量之后得出结论,凤舞点头表示同意,二人心中都有焦虑,思量这短暂平静了二十年的江湖怕是又要风云再起。 第十九章 雀来雀往 江璇带着“飞天蜈蚣”的黑色小毒虫回到皎月谷,可巧的是江萍也刚刚结束广寒洞的闭关修行,身体已经恢复了大半,面色也有了一些红润之色,让江樱和江璇放下心来。祖孙三人围坐在石桌前,桌上放着江璇从漓山带回来的小瓷瓶,江萍指示江樱和江璇带上纯白色的蚕丝面巾,她自己除了蚕丝面巾,还小心翼翼的带上一双厚实的蚕丝手套,用银镊将瓶中的毒虫夹出,仔细观瞧。江萍看了许久,放下镊子,有些疑虑“这虫子有些象曾经江湖上广为流传的一种毒虫,名叫‘一寸丁’,曾经很多炼毒的练家子都使用过这种毒虫,之所以叫‘一寸丁’,是因为这种虫子起初极小,被养着每天喂食少量的乌头粉,会越长越大,颜色越来越黑,毒性也越来越强,被这种虫子接触或者叮咬之后,人会血瘀溃烂,重者可毒火攻心而死。你带回来这些毒虫似乎活力更强,毒性更大,肯定是别有用心之人加以改造利用。”“我听说天下至毒之物是逍遥公子与江洪豢养的‘冰蚕’,这个与‘冰蚕’是否一样呢?”江璇提出疑问。“‘冰蚕’一般喂食的是曼陀罗花粉,又生长在极寒之地,被它噬咬之后,一般人会浑身发冷,类似寒证的症状,而‘一寸丁’类似于热毒,二者还是大相径庭的。”江萍解释。江樱看着这桌上蠕动的黑色小虫有些担心“看来最近这表面的太平江湖暗地里是波涛汹涌啊!”江萍点头,也小小安慰了她一下“我最近也要尽快搞清这毒虫的机理,想一想克制的办法,小宝有空就来帮我吧!”璇儿欣然答应。 与二位师祖讨论了这毒虫之渊源,虽然很多事情未明,但是江璇也想对陈云逸有个交代。她写了一封简信,大略讲了“一寸丁”的来龙去脉,绑在凤眼雀的脚上,将雀儿放飞出去,自己则每日随着萍祖调制丹药,在喂食给‘一寸丁’,看看是否可以找到克制其毒性的方剂,忙的不亦说乎。 陈云逸这天难得闲来无事,坐在自家书房里看书,书剑皮猴子一般一刻也停不下来,在外边的小庭院中飞来踱去,练习剑术。突然一只白色的小鸟轻鸣一声,从天空中俯冲下来,站在书房的窗台上。陈云逸定睛观瞧,这是一只通体雪白的小鸟,眼睛周围又一圈黑色的晕环,象画了眉一般,腿上还帮着一只小小的竹筒,里面有一个小小的纸条。陈云逸伸手过去,还与这小精灵一边说话“你是不是就是‘凤眼雀’啊?”小鸟跳上陈云逸的手掌心,象有灵性一般回应的叫了一声,引得书剑也跑过来看热闹,新奇的说“皎月谷的东西果然样样新奇!”陈云逸解下小雀腿上的纸条,看着上面江璇关于“一寸丁”的描述,同时嘱咐书剑取洁净的水和鸟食来,让小雀缓解一下一路的疲劳。他很快也回了一封短信,说了关于辛吾的往事,最后一句结尾还加了一句,盼君好消息的话,赶快卷了起来,好似生怕书剑看到一般。凤眼雀酒足饭饱,抖了抖翅膀,陈云逸将短信绑在它腿上,小鸟振翅高飞,一会就消失在天空之中。 江璇这边看了陈云逸的回信,便问江樱关于辛吾的事情。江樱歪着头想了许久,答道“似乎是有这么一个人,似乎比你父亲都要年长,哥哥当年出来行走江湖的时候,他似乎已经被宋堂主囚禁,这似乎是浮云堂不可触碰的秘密和伤痛,大家都不敢去仔细打听,我想包括宋清渺都只是知道些只言片语。”“陈公子似乎还在私下里打听着,也不知道能否打听到什么。”江璇仿佛自言自语道。江樱露出一副不屑的表情“估计也是白费力气,周详之那人心胸狭隘,绝非君子,当年给你父亲都没少下绊子,现在估计也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江璇闻言反倒担心起陈云逸的处境,赶快又修书一封让凤眼雀带去。就这样,二人你来我往,开始是说这件事情的进展,后来慢慢就说些日常琐事,倒是也有趣。江樱每次看到江璇放飞凤眼雀,打趣她“你这是要把我的雀儿们累死啊!”江璇不好意思的伸伸舌头“姑姑,为了江湖大义,雀儿要牺牲一些的!”江樱心里偷笑,她怎么看不出小宝这小女儿心思,一如当年的自己和宋清渺。明阳山庄这边,陈云逸每日翘首以待等着雀儿的到来,母亲凤舞揶揄他“我儿最近似乎望天望的脖子都有些长了。”书剑在一边帮腔“还是夫人明白公子,知子莫若母啊!”陈云逸并不理睬,依然仰天长望。 话说这日,陈云逸仰天长望并没有盼来凤眼雀,却望来了另一家的请帖。薄云城的使者将一封大红的烫金帖子叫到庄主陈言蹊手中,转述城主韩孝谦的意思“我家城主广邀天下青年才俊齐聚薄云城,煮酒论剑,还望明阳山庄少庄主陈少侠可以拨冗到我城一叙,让我薄云城回馈当日武林大会庄主及夫人的热情招待!”陈言蹊接过这沉甸甸的请帖,看着上面烫金的“青梅会”三个大字,回礼道“多谢城主,我定当转述小儿城主好意。”使者告退。陈言蹊对着堂中屏风后喊了一声“出来吧!”陈云逸自屏风后走了出来,脸色有些沉重。一旁的母亲凤舞看热闹般笑他“我家有儿初长成,自然有人上门示好了!”陈氏父子有些烦恼的看着她,觉得这个烫手山芋不知道如何是好。陈言蹊先开腔“韩孝谦自来是个书生意气,不管事的,池月影又与义天台周详之多有来往,怎么看都不是一门好亲事。”陈云逸有些担心道“如何将这件事推掉,还不伤薄云城的面子才好呢?”凤舞依然是火爆性子,看他们父子如此笨笨的样子,都忍不住了“自来江湖世家结亲,非好即坏,不可能有完全之策,你不娶人家的姑娘,自然人家要记恨你,咱们那一代那几对,除了我们俩,哪个不是闹得鸡飞狗跳的。逸儿,你这个脑袋到了正事还真是笨啊,你自小就有一门亲事的,你还去比武招什么亲啊!”母亲一言如同惊雷一道,让陈云逸大喜过望。 第二十章 青梅青樱 凤舞看着儿子眉开眼笑的样子,虽然心里欣喜,但是刀子嘴豆腐心的她嘴上并不饶人“看看你和你的老爹一样迂腐,凡事都不会变通。当时你刚满周岁,你宋姨刚刚生下小宝,我就说定下这门娃娃亲,你老爹还在一边担心将来儿子要是不喜欢这小女孩怎么办,他怎么就不想想陌上公子和出水芙蓉的女儿怎么会差呢,没有眼光!”陈言蹊在一边气得吹胡子瞪眼,陈云逸跑过来搂住母亲的肩膀讨好着“是啊,还是有如此英明神武的母亲,才能让儿子今日不这么为难啊!”“那你们可就是要与薄云城有嫌隙了!”陈言蹊补充了一下。“有嫌隙又如何,我断不会与池月影那等心术不正的人结亲!”凤舞说的直白,陈言蹊只能闭嘴。陈云逸和父母商量着给薄云城的回信,再三委婉之词呈上,让后就心满意足的告退回到自己的小院子。他今日心情甚好,跟在一边的书剑都感受到了,问他“公子,那韩香见号称当今天下第一美女,你怎么就不动心呢?江璇虽然也不错,但是相貌上还是有差距的,你怎么就动心了呢?”陈云逸微笑着回答他“书剑,你还小,等有朝一日你碰到那个和你琴瑟和鸣的人,你就感受到,怎么说呢,这是一种感觉,无法言明,但是心中笃定。”书剑晃着小脑袋仔细的揣摩着公子的话,还是觉得不想为妙,太深奥了! 虽然明阳山庄的少庄主缺席了,但是薄云城的“青梅会”还是要如约举行。各大江湖世家都派出自己的子弟盛装出席,包括武林盟主义天台周详之的侄子周展豪也如约而至。周详之自己没有一子半女,大哥留下的独子便如同他的儿子一般的地位,虽然周展豪在世家子弟中也是声名狼藉,但是毕竟他的出现也表明了当代武林盟主对薄云城的一种态度。青梅会,煮酒论青梅,对于武林世家来说,最重要的就是武艺切磋,毕竟谁技高一筹还是可以受到美人青睐的。擂台上世家子弟们你来我往,如游龙般飞舞翻腾,各自大显身手。但是高坐在擂台边上高台上的城主韩孝谦和夫人池月影以及他们的独生女韩香见脸上并不见喜色。从接到明阳山庄的托辞之信开始,池月影就没有停止过对韩孝谦和韩香见的数落,她一会骂韩孝谦软弱无能,没有被明阳山庄看在眼里,一会骂女儿没有竭尽全力修炼冰晶剑,反被江璇抢了风头,一会又说落凤舞和宋清渺蛇鼠一窝,反正就是让周遭的人没有一刻安宁。自小被池月影紧紧相逼的韩香见此刻脑海中一片空白,她看不到台下世家子弟们的风流倜傥,脑中只想着明阳山庄那封信的措辞“云逸自幼与皎月谷江璇定有婚约,二人一见如故,琴瑟和鸣,故不敢辜负薄云城美意…”好一个琴瑟和鸣,这一个词伤得韩香见心在流血,自小在各种场合频频相见的二人却不如一个一见如故的江小宝。而那一边的城主韩孝谦有些担心的看着女儿凝重的面色,却一眼都不想看坐在身边的池月影,他想着池月影给这次相亲大会起的名字——青梅会,就觉得有点讽刺和俗气,让他的胃部又有些不适,记忆中一股清新的气味升腾而起,他对那个名字记忆犹新——青樱露。 二十一年前也是这个深秋时节,韩孝谦做为薄云城的少庄主来到明阳山庄参加少庄主陈言蹊和江南栖梧居凤舞姑娘的婚礼。明阳山庄在江湖上虽然不敢说是名号响当当的,但是因为老庄主为人磊落,义薄云天,广交各路豪杰,所以与其说这是少庄主的一场婚礼,不如说是一场武林盛会。整个明阳山庄张灯结彩,人群熙攘,好不热闹。韩孝谦自幼体弱多病,胃口尤其不好,一路长途奔波,胃疾又犯了,隐隐作痛。他什么也吃不下,离开喧闹的人群,在花园中的石凳上悄悄坐下,希望微凉的秋夜能让他的烧心恶心有所缓解。“你怎么了?”一个清脆的女生自他对面响起,他抬头看到一个藕色衣衫少女站在他面前,有心担心的看着面色苍白的他。他认得这衣服,这是皎月谷江氏的族服,看来这姑娘是江氏的族人。韩孝谦虽然身体孱弱,但是也不能在一位姑娘面前表露出来难色,只能勉强回答“可能偶感风寒,有些胃痛,并无大碍,多谢姑娘!”藕色衣衫姑娘嘴角上扬,从怀中掏出一块藕色丝帕,递给他,幽幽道“你还真是死要面子,看你额头上都是汗珠,赶快擦一擦。”韩孝谦用手一抹额头还真是出了好多汗,同时藕色衣衫姑娘将帕子怼在他额头上,他也只能接过擦拭着自己额头,一边连声道谢“谢谢姑娘!” 姑娘挨着他坐了下来,从怀中掏出一个青色小瓷瓶,掀开盖子,凑到他的鼻前,柔声道“你闻一下这个。”韩孝谦顿时觉得一股淡淡的清香沁人心脾,他的胃瞬时间就没有那么疼了,他有些惊讶问道“这是什么?”姑娘笑盈盈的回答“管用吧,这是我们皎月谷的‘青樱露’,治疗胃痛恶心最管用了,这个给你了。”说罢把小瓶子连同盖子一起递给他。韩孝谦木木的接了过来,刚要道谢,发现姑娘已经起身走了,他急忙在她身后喊“敢问姑娘的芳名?韩某当上门道谢。”姑娘摆摆手,笑着说“我的名字就在这药瓶里了!”说罢转身离开了。韩孝谦疑惑的看着这药瓶,里面分明没有一个字。 后来的几天里,韩孝谦无时无刻不在人群中扑捉着这姑娘的身影。他渐渐收集着这个姑娘的信息,原来她就是皎月谷陌上公子江枫的妹妹江樱,一朵“空谷幽兰”。她喜欢开心的笑着,一会挽着姑姑的手说着悄悄话,一会又与哥哥撒着娇,一会与师姐大美人宋清渺追打嬉戏着,那灵动活跃的身影无时无刻不牵引着韩少城主的心。 第二十一章 冰火两重 “看来看去没有一个象点样子的!”池月影恶狠狠的声音打断了韩孝谦的回忆,显然城主夫人对下面一个个花拳绣腿很是不满,韩孝谦看着一旁女儿更加尴尬暗淡的神情,赶忙打断池月影“你少说两句!”池月影顺着丈夫的目光看向女儿,毫不留情“江湖就是一个最无情的名利场,你若是实力弱,别人就是不把你放在眼里,你若是有五层修为,练就‘弥漫天’,明阳山庄那小子又怎么敢看轻你!”“池月影!”韩孝谦忍无可忍,声音提高,警告她要收敛。池月影并不恼怒,她转向韩孝谦,一字一顿残忍的说“我说错了吗,韩城主?若非当年陌上公子生死不明,皎月谷失势,你们势利的薄云城又怎会拆散你少城主的大好姻缘,今日坐在这城主夫人之位的恐怕也不是我池月影,而是江樱吧!”韩孝谦听到江樱的名字,感觉自己周身的血都涌上脑门,再也坚持不下去,拂袖而去。韩香见听了母亲的话,心里更加难过,但是又不敢如父亲那般拂袖而去,只得留下来,如坐针毡。 与台上一样如坐针毡,恨不得一时开溜的还有台下的周展豪。他是被叔父骂着赶到薄云城来。他这个人只求日子逍遥快活,并不喜好权利斗争,虽然知道韩香见貌美如花,他也自知自己与她不是一路人。他心不在焉的摆弄着手中的茶碗,一边顾家庄顾家长枪的小公子顾慎之在一边也是百无聊赖,二人有一搭无一搭的聊着闲天。顾慎之问周展豪“周公子,你们义天台为武林盟主之位,你此次来应该是对美人势在必得吧!”周展豪实在又谦虚的回答“顾公子,你也知道我不是叔父的亲生儿子,并且武学造诣平平,我也只是奉命前来充个场面。”顾慎之想到周展豪在外远播的花名,倒觉得他也是实话实说。“听说韩小姐最中意的是明阳山庄的陈云逸,只可惜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啊!”周展豪打了一个哈欠,耸耸肩说“那就与我无关了,我只希望赶快结束,赶快回家。” 其实,周展豪不喜欢参与家族事务,一方面是天性懒散,另一方面是害怕修行越深,容易走火入魔,如同叔父一般损伤身体。义天台周氏向来以机关暗器,使用毒术闻名,这机关暗器还好,但是经常与毒物毒虫打交道,必然有损身体,这也是周详之多年来没有一子半女的重要原因,虽然后来周详之尽收浮云堂势力,将软剑之术引进周氏,但是用毒之术依然是周家传世之精髓,也是周展豪忌惮承袭家业的重要原因。用毒之术有损身体和心性,导致终身无子还有另一对魔道夫妇,就是逍遥公子和江洪,逍遥本是魔道中人,毒术为魔道中人立身之根本,江洪随逍遥叛出师门之后,二人在逍遥的老巢位于川藏交界的独孤雪山一起炼毒制毒。以魔道毒术加之冰晶剑极寒之利器,辅以曼陀罗花粉,二人终于豢养出极寒之毒虫“冰蚕”,传说被‘冰蚕’咬伤之人,如置身冰窖一般,血液停止流动,最后凝固,如同数九寒天中冻死之人的惨状。当日明阳山庄武林大会,江洪去的匆忙,并未携带‘冰蚕’一同前往,也是让江璇躲过一劫。江洪受到“弥漫天”重创之后,逃回独孤雪山,闭关休养了好一阵子才恢复了大半。因为逍遥已逝,她一个人百无聊赖,又想着皎月谷给她带来的耻辱,真是胸中激荡,意难平。正在激愤之时,突然门下弟子来报,有一蒙面的黑衣人前来拜访,说是想与江洪共商大业,可以帮助江洪一雪前耻。 江洪对于这种自报家门、自投罗网的行为将信将疑,命人带来人进来见她。只见一个身材高瘦的年轻男子身着黑色夜行衣,面带黑纱,见到江洪拱手道“晚辈见过江洪老祖。”江洪冷冷的看着来人,问道“既然前来义和,为何不敢一真面目示人?”黑衣男子迟疑了一下,摘下面纱,这是一个二十岁上下的年轻男子的脸,眉毛粗儿黑,脸很瘦,眼睛明亮,算是一个好看的孩子,他开始阐明来意“我家家主醉心于毒术,多年来倾注精力改进毒虫豢养之术,自认为将‘一寸丁’改良的尽善尽美,但是近日本门弟子遭遇皎月谷冰晶剑袭击,发现‘一寸丁’对冰晶剑全无抵御之力,老祖您师出皎月谷,精通制毒之术,‘冰蚕’也是天下闻名,故我家家主想联合老祖之力,共同制出可以抵御寒阳两极的毒物,共商大业,到时我家家主必定筑牢祖铲平皎月谷,一雪前耻!”年轻人说的义愤填膺,江洪有些玩味的看着他,她明白来人是想借助她之力量改进自己的毒虫,造出可以克制阴阳两极的毒物,这种毒物是闻所未闻,实现起来也应该是不容易,但是一来铲平皎月谷这个诱惑太大,二来她也想不出谁会来求她助自己一臂之力。她思考了一下,缓和语气对黑衣人说“我觉得你们计划是不错,但是若是共图大业,也应该给对方亮亮底牌,若是你家家主真心合纵,还请他亲自共商大计,你可以先回去回复了。”黑衣人拱手称是,下山去了。独孤雪山周围都是千年积雪和冰川,可以说是寸草不生,没有一丝一毫生息,黑衣人都不禁打了一个冷战,心想这里还真是不亏为独孤雪山,适合孤寂终身。 是夜,黑衣人飞身跃入自家家主府邸,进入家主制毒密室回报今日上独孤雪山的情况。微弱烛光之下,家主背对着他,摆弄着手中的黑色毒虫,这个毒虫与“飞天蜈蚣”那些相比,个头更大,有手掌那般长短,粗黑的身子扭动着试图咬破家主手上厚厚的软猬手套。家主听了黑衣人的汇报,并未回头,问他“你觉得江洪诚意如何?”黑衣人答“属下觉得她对我们的计划很是感兴趣,但是坚持要家主您现身。”黑暗中的家主低声说“我知道了,你先回去等我消息,最近让你手下之人务必小心,不要在闹出‘飞天蜈蚣’那等事来。”黑衣人忙答应下来,随即告退,只留家主一人仍在昏暗的灯光中研究着那些蠕动的毒虫。 第二十二章 迷雾重重 由于陈云逸的缺席,薄云城为了韩香见泽选未来夫婿而专门举办的“青梅会”也是草草收场。平时行侠仗义的侠客义士们八卦起来一点也不比街头巷尾的大婶们逊色,顿时间江湖上传言四起,说是韩香见倾慕陈云逸已久,但是明阳山庄看上了皎月谷已经修成“弥漫天”的江璇,所以自然也是不理会薄云城的“青梅会”。消息传到薄云城,韩香见气的哭了几日,池月影又是指天骂地、指桑骂槐了好几天,城主韩孝谦也只能躲在书房避而不出,既不想面对强势的夫人,也不忍看到伤心欲绝的女儿。皎月谷一边虽然闭谷多年,但是为了保证自己地盘的安全周详,江湖上的风吹草动还是要有所耳闻。江萍听了这个消息,有些气恼“这些所谓的江湖世家还真是觉得自己不可一世,我们小宝还没说什么,他们就在这里编排上别人的终身大事!小樱,此事你不能坐视不理啊!”江樱倒是很是淡然,幽幽道“八字还没一撇呢,再说我们小宝如此绝顶聪明,自己最清楚自己想要什么了。就算是真的嫁给了陈氏的小公子,也不错,至少长得好看!”“你就不怕她和宋清渺那边热络起来?”江萍道出了自己的担心。“哥哥在世时,关于宋清渺的事,就对小宝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很多事就顺其自然吧,毕竟血脉相连,很多事也不可能完全割裂开来。”江萍听了她的话,觉得很有道理,但是对于前尘往事又意难平,只能轻叹一口气。 周展豪自“青梅会”归家,途中好快活,在薄云城被拘束了几天,此刻就如同鸟儿出了樊笼一般。他先是在城中的茶楼酒肆、花街柳巷风流快活了一遭,才回到家中,等待着叔父暴风骤雨般的责骂,肯定又要怪他办事不利,表现不好。谁曾想,他一进家门,就听说周详之出门办事,这真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让他还可以逍遥快活几天,他忙乐颠颠的跑回自己的别院。 夜幕降临,周展豪美美的洗了一个热水澡,歪坐在床榻之上,这时他的贴身丫鬟敏儿端着茶盏进来。敏儿将手中的茶盏递给周展豪,周展豪闻见一股淡淡的茉莉清香,心情愉悦“还是敏儿了解我,正是我喜欢的茉莉花茶。”敏儿微微一笑,她比周展豪虚长一岁,是如夫人梁蓉自幼收养的孤儿,与周展豪一起长大,名为丫鬟,实则通房,只待周展豪娶了正妻,就给她如夫人的名分。她自幼性格柔顺,又深知梁夫人和周展豪在周家的不易,可以说是府中周展豪最为贴己的人。她轻声问周展豪“公子这次去‘青梅会’可有什么有趣的见闻?薄云城的韩姑娘据说是一位绝世美人,她可有倾心于公子?”周展豪放下茶盏,撇了撇嘴“哪有什么有趣,这会分明就是为陈云逸量身定做,但是陈少主却避而不去,着实让薄云城大伤面子,一个个都和死了家人一般垂头丧气!我看韩香见也如她母亲一般,是个不好说话,心高气傲的主,还是少招惹为妙。再说,我要是娶妻,你应该伤心才对,怎么还替我急起来!”敏儿听了他的话,幽怨道“在这家里,不论是公子还是我,哪有自己做主的可能,敏儿只是希望公子可以过得好一点。”周展豪最后一句话本是与她开玩笑,看她如此这般,又想到彼此飘零的身世,心生悲凉,将她紧紧搂在怀中,仿佛冬日里冻得彻骨的两个人抱团取暖一般。 面对纷纷扬扬的流言蜚语,明阳山庄这边倒是稳如泰山。这天,正赶上山庄无琐事,庄主陈言蹊一家三口难得聚在一起有限饮茶。正在谈笑风生之间,书剑冒冒失失跑进来,大呼小叫“公子,公子,我刚刚听给咱们山庄送水果蔬菜的赶车大爷讲了一件事!”急火火的他看到庄主和夫人都在,所有人都盯着他,一副竖子朽木不可雕的表情,才马上闭上了嘴。凤舞看他的样子,觉得着实可笑,赶快给他下了“解禁令”,“都说了一半了,想说什么就赶快说啊,吊着大家的胃口!”这个急先锋一听庄主夫人不怪他,赶忙如同竹筒倒豆子一般倾泻出来“禀庄主和夫人,上次公子带我与江姑娘和她的侍从小玉一起去漓山,我们不是想着为民除害,设计抓那‘飞天蜈蚣’,后来遭遇他的毒虫袭击,但是至今不知道这毒虫的来源出处。今日,我与为咱们山庄宋果蔬的大叔聊天,他提到青暮山一带的密林山谷中这时间年来一直有一只怪物出没,尝尝伤害当地百姓和牲畜姓名,有侥幸从它口中逃脱的村民描述,这是一只巨大的黑色虫子,或者说是蜈蚣,站立起来,有两人高,可以喷射黑色毒液,听着和我们在漓山碰到的小毒虫非常象,我在想是不是小毒虫的祖宗啊!”陈家三口都听得入神,“青暮山?”陈云逸觉得这个名字很是熟悉,仔细在脑海中搜索着,突然他脑中电光火石一闪“母亲,前些时日,我们陪宋姨一起上皎月谷,江樱谷主是不是提到江璇和父亲当年自江南返家,是在青暮山遇袭?”凤舞经他提醒,顿时想了起来“对,当年江枫和小宝就是在青暮山遇到袭击,随从的家人和弟子都被什么东西袭击啃咬,因为青暮山林深幽密,人迹罕至,大家还以为是大蟒蛇之类。现在仔细思量,以江枫的身手即使是巨蟒之类,应该也不再话下,但是若是毒虫偷袭,那就胜算难说啊!”“此事定有蹊跷,我觉得应该和江姑娘他们通通气。”陈云逸若有所思,凤舞和陈言蹊夫妇点头默许。正巧这日,皎月谷的凤眼雀又到了,陈云逸修书一封,大体讲了青暮山的怪虫一事,等待江璇那边确认。 第二十三章 深山遇险 时令深秋时节,冬日渐至,天越来越短,傍晚时分的皎月谷天色几乎已经全黑下来,众人围坐在大殿的烛火旁,一边饮茶一边吃着冰晶饼和时令水果,日子倒也悠闲。只听见扑棱棱的声响,一只凤眼雀自门外飞进大殿,落在桌上,优雅的踱着步。江樱看到雀儿,揶揄道“明阳山庄每日有这么多事情要向江姑娘汇报啊!”众人听闻都抿嘴偷笑,江璇不理姑姑的玩笑,乐滋滋的解下雀儿腿上的信,仔细阅读。她开始是一副轻松自在的表情,渐渐的眉头深锁,表情凝重。江樱她们都看出她的不对劲,有些关切的问“怎么了?是明阳山庄出了什么事?”江璇将手中的信递给姑姑,江樱接过来看后,先是惊异,后是面露悲怆,心中痛苦的回忆再次被勾起,如同这深秋长夜,无穷无尽,看不到尽头。 十八年前,小宝降生在翠庐不久,尚在襁褓之中,整个皎月谷都沉浸在新生命诞生的喜悦之中,初为人父人母的江枫和宋清渺更是喜不自胜。突然间,一封来自江南浮云堂的家书打破了这喜悦的氛围,原来宋老堂主旧疾复发,命悬一线。江枫和宋清渺带上小宝火速出发回到江南,一来关切宋老堂主病情,二来希望新出生的粉粉嫩嫩的小婴儿能冲去这突然而来的疾病,或者说让长者能看一看自己的子孙后代一眼也好。江枫和宋清渺在江南足足两个月,但是宋老堂主的病仍然不见起色,宋清渺觉得这样全家都搁置于此也不是长久之计,夫妻二人便商议由江枫带小宝先行回去皎月谷,宋清渺依然留在江南侍候父亲。 江枫临行,宋清渺依依不舍,她看着襁褓中女儿红扑扑的可爱的小脸,险些留下泪来。江枫知道她心急如焚又分身乏术,安慰道“渺儿,不要过于伤心,过几日父亲就好了,你也很快就可以见到小宝了。”宋清渺将头埋在江枫怀中,忍住了在眼眶中打转的泪水,想着不日即可相见,强颜欢笑与江枫和女儿挥手道别,看着他们的身影渐行渐远,直至消失,但没想到此间一别竟是来世今生。 自江南返回皎月谷,青暮山是必经之地。青暮山横亘于江南水乡与川藏之间,绵延数百里,自古以来就是林深茂密,飞禽走兽众多,人迹稀少,行路者大多会选择白天穿越青暮山以确保安全。自幼上少林学艺、行走江湖的江枫也是如此算计,但是人算不如天算,那一日,虽然已经进入深秋,但是大雨磅礴,一点都不是秋雨应有的绵绵,江枫的车队举步维艰,马车外天空如同漏了一般,大雨倾斜而下,看不清道路状况,马车内襁褓内的小宝啼哭不止,这一路耽搁了许久,天色渐渐黑了下来。 江枫和随行的侍从、弟子们自知这青暮山之险恶,不敢夜间在此停留,虽然困难重重,但是还是亦步亦趋的往前艰难挪着,车外挂着的防风灯里火光微弱,仿佛马上就要熄灭一般。突然,马车急停下来,赶车的侍从大叫一声,似乎被什么重物拖走一般。江枫放下怀中的小宝,抄起“易水寒”,撩开帘子,跳下马车。马车外倾盆大雨从天而降,吵杂的雨声中,江枫仔细搜寻着车外几个侍从和弟子的声音,可是除了雨声,再无其他声音,他想借助防风灯微弱的灯光搜寻大家的身影,别说人影,就是一点点的痕迹也被大雨冲刷的无影无踪。突然,他感觉耳边阴风骤起,防风灯本身就微弱的烛火突然熄灭,他赶快飞身窜入马车车厢内,拽出小宝,就在他抱着小宝跃出车厢那一刹那,一个黑色的沉重身躯从天而降,重重的甩在马车之上,木质的马车瞬间碎裂如齑粉般。 江枫迅速将腰带解下,将小宝系于身后,紧握手中的“易水寒”,试图看清对面的怪物,但是烛光尽灭,雨帘甚密,他什么也看不清。他镇定精神,细细感觉周围雨势和风向的变化,突然感到自己左路似有巨大力量袭来,他一边向后退了两步,一边挥出“易水寒”,这股巨大的力量一击不中,又迅速变换方向,再次袭来,江枫负着小宝飞身跃起,向着身下的来者猛刺过去,噗嗤一声,感觉一些温热的液体溅起,对面的怪物吃痛发狂,将他甩开,他迅速拔出剑来,脚还没有落地,之间一个一人多高的黑色身影跃起,喷出一股黑色的液体直冲自己背后而去。江枫担心背后的小宝,迅速转身,挥动“易水寒”,致寒的宝剑挡住了大部分黑色温热毒液,但是江枫也被逼得后退数丈,突然觉得脚下一空,已经失足落下悬崖。 在不断下落过程之中,江枫惊魂未定,瞬间想起背后还有新生的婴孩,他用尽全身力量双手握剑戳向峭壁,“易水寒”与坚硬的岩壁相互碰撞,划出许多火花来,绵延数尺,终于在一处岩缝中卡住,此刻江枫的虎口已经被震裂,鲜血直流。他顾不得自己手伤,忍着痛抓住旁边一条粗壮的藤蔓,慢慢的滑下去,直到双脚感到硬硬的土地,才敢松开藤蔓,跌坐在地上。他撇开宝剑,迅速解开身上的束带,检查女儿的情况,看到襁褓中女儿安然无恙,还咿咿呀呀的吃着自己的小手,心中的石头终于落地。他扶着宝剑艰难起身,寻找干净的溪水和野果充饥,寻找着走出这深谷的道路,没想到这一找就是五个月。 过了数日,人迹罕至的青暮山中,人们才发现皎月谷支离破碎的马车和周围树林中已经被噬咬得只剩下一半的侍从尸体,而江枫和小宝却无影无踪。各种传言在江湖上流传,人们或惋惜,或看热闹,只有两家人得知消息时,如同五雷轰顶,远在江南的宋清渺和皎月谷中的江樱觉得天要塌了,但是这次再也没有温润如玉的陌上公子为他们撑起一片天。 第二十四章 再探青山 江樱想起十八年前那一段心如刀绞、痛不欲生的日子,突然发狂般冲着江璇喊“小宝,不要管什么毒虫,我皎月谷不问世事多年,你不要去以身犯险!”江璇看着姑姑的失态,心里明白她是担心自己的安危,担心皎月谷再次经历毁灭性的打击,她走过去,轻抚着姑姑的肩膀“姑姑,小宝明白你的良苦用心。但是,这么多年来,青暮山一劫让父亲元气大伤,后来早逝,让我皎月谷在江湖上沉沦避世,难道您就不想知道当时事情的真相到底是如何?”江樱转过身来看着小宝,眼中有泪“可是小宝,你现在是皎月谷唯一的希望了!”江璇微笑着“姑姑,小宝已经练成了‘弥漫天’,这种温热的毒虫最怕我冰晶剑的清冷剑气,再说这次我们是有备而去,并非如父亲那时是被偷袭的,我想陈少庄主也一定会助我一臂之力,再说萍祖最近研究黑色毒虫,也有了很多进展,正好可以一试这些克制毒虫的药剂。”江樱知道小宝做事一旦下定决心就一定要全力以赴,定不会半途而废,只能让步“你凡事一定要量力而为,不可冒进啊!”小宝微笑着点头答应。 既然决心再探青暮山,江璇一边雀儿传书给陈云逸,邀约他一起共探毒虫来源,一边和萍祖一起准备克制毒虫的药剂。能解百毒的“馨莹露”是必可少的,除此之外,江萍最近还新研制出一种可以克制毒虫的粉剂,这种粉剂用白头山千年寒冰融化的雪水调制,融入上好的雪莲花粉,辅以金银花、薄荷、夏枯草等凉血解毒之药材,晒干提纯成粉剂,有除秽驱邪之功效,这种粉剂提纯之后晶莹剔透,故江萍将这种粉剂取名为“冰晶散”。江璇这边准备妥当,也收到了陈云逸这边回信,二人约定五日后在青暮山脚下的小村子汇合,先打探情况,再进山除邪祟。 陈云逸只带了书剑一人准备上路,临行前拜别父母。凤舞虽然出生江湖世家,豪气万丈,但是毕竟对青暮山之凶险有所耳闻,做为母亲还是对儿子此行忧心忡忡。陈言蹊毕竟是行走江湖的大侠,他安抚住夫人,对儿子语重心长的说“逸儿,此去青暮山,事情凶险,凡事量力而为。但是也不必过于忧心,江湖人多拿你与昔日陌上公子江枫相比,江枫为人坦荡,宅心仁厚,行侠仗义,你也要多学习前辈之优点,不负江湖中人的众望所归。”陈云逸听了此言,心中有些激动,拱手拜别父母“儿子定当不负众望,为明阳山庄争光。”说罢和书剑一起在父母殷切又忧虑的目光中启程出发。 青暮山因为地处偏僻,所以周围居民并不多,只有山脚下有一无名小村,横在草坡上,稀稀拉拉的几户房舍。陈云逸和书剑在约定的时间先到了村口,书剑坐在草地上慵懒的翘着二郎腿,口中叼着一根狗尾草,他看着前面对着来路目不转睛的公子觉得有些好笑,公子这般郑重,衣冠整洁,仗剑直立,不知道的人以为他在迎接武林盟主一般。书剑有些不耐烦“公子,这江姑娘怎么又姗姗来迟,要我们苦等,太不守江湖道义。”还未等陈云逸回话,一条树枝重重的敲到书剑头上,一个清脆的女声自他头顶响起“谁说我们迟到了,我们早就进村转了一圈了!”书剑从地上跳起来,陈云逸也转身观瞧,看见身后立着两个藕色劲装的姑娘,正是江璇与小玉。陈云逸微笑,拱手与江璇行礼“江姑娘,久等了!”江璇倒是有些不好意思“陈公子不必听小玉胡言乱语,我们也才到没有多久。”小玉冲着书剑做了个鬼脸,书剑也调皮的吐了吐舌头回应。 四个人汇合之后,朝着村中的方向走去。一边走,江璇一边与陈云逸他们介绍自己和小玉刚摸到的情况。“我们一早进村去,就没有碰到几个人,再一打听山中妖物的事,本身就寥寥无几的村民更是如鸟兽散,好不容易抓住一两个胆大的村民,才打听出个大概。原来,这时间年来,村民一直受山中妖物侵扰,很多人害怕这妖物就搬走了,剩下的经常有人或牲畜消失,有时可以找到残缺不全的尸体,有时是尸首全无。只有一次,一个小孩子躲在一边的草丛中躲过一劫,但是收到惊吓,自此身体羸弱,不敢再上山,在家中做点零活勉强度日。村民说他住在村尾那边,唤作小牛,我们现在就到他家去问问吧。”陈云逸和书剑听了,心中佩服江璇办事麻利,一行人朝着村尾的茅草屋走去。 这是一座简陋的用黄泥和茅草搭建的小屋,一个瘦小的少年正坐在屋前编着草篮子。江璇上前问道“请问你是小牛吗?”少年抬头,呆呆的点点头。江璇继续“小牛,我们是外乡来的武林中人,特地来这青暮山除妖物,你能给我们讲讲你见过的妖物吗?”少年一听那妖物儿子,吓得肩膀抖如筛糠,脸上豆大的汗珠都落了下来,面色苍白,说不出话来。书剑较他略年长,走过去搂住他的肩膀,安慰道“小弟弟,别害怕,我们特地来帮你们的,你就随便讲讲你见到的妖物,也是帮了我们大忙!”小玉又在一边桌子上取了一只茶碗,倒了一碗水递给小牛。小牛喝了水,镇定了良久,声音颤颤的讲着自己遭遇妖物的经历“那天傍晚,我爹和我大伯说是要趁着天黑上山逮回巢的山鸡,走到上山悬崖那边,突然从天而降一只象大虫子一般的妖物,黑色的,有两人多高,有很多短短的脚,一下子就把我大伯咬断成了两截,我爹看事情不好,把我推到一边草丛中,我头磕到石头上就昏死过去,醒来时就看到我大伯和我爹尸首一块块的散落在地上,吓得我屁股尿流的跑下山叫人…”说到这里,小牛再也说不下去,大声哭了起来,引得众人也随着他伤心。众人拜别少年,陈云逸看着羸弱的少年和破败的茅草房,心中不忍,从怀中掏出一锭银子,交到小牛手上“小牛,买点自己喜欢的好吃的,好好补补身体,哥哥姐姐一定帮你大伯和你爹报仇!”小牛感激的收下,千恩万谢。 第二十五章 毒虫现世 自小牛家里出来,江璇综合这小牛的故事和姑姑讲述的当年父亲的回忆,分析给大家听“根据小牛和姑姑回忆的,我们可以分析出三点,第一,出事的地方都是在青暮山山顶的悬崖上,可见药物是在此处栖息出没;第二,出事的时间都是在夜暮十分,说明这妖物非常喜欢在黑暗中袭击人或动物;第三,小牛之所以没有被妖物所害是因为他昏死过去,气息全无,可见这妖物是可以感知活物的气息的。所以我们根据这三点,要好好筹划对付这妖物的陷阱和策略。”众人听了她的分析纷纷觉得很有道理,各抒己见商讨计策。书剑有些为难的说“这次不会还是我当诱饵吧!”江璇正色道“这次不可,妖物凶险,怎么能陷你于险地,我们还是准备个大的活物吧。”书剑一颗高悬的心放下,顿时觉得江璇正义又聪敏,对她的好感一下子增加不少。 夕阳西下,太阳的光辉一点点褪去,青暮山渐渐笼罩在浓浓的夜色之中。山顶悬崖旁的小路上,一头健硕的黄牛被拴在路边的青石上,悠闲的吃着周围的青草,时不时还发出低沉的叫声。周围的树林里万籁俱寂,时值深秋,连虫鸣声都渐渐稀少,树上的叶子静静的,没有一丝晃动。突然,有几枝垂下的枝条被细微的波动惊动了一般,轻微的晃动着,紧接着就是排山倒海般巨大的声响,一个硕大的黑影从天而降一般,直奔黄牛而去。埋伏在树上的屏住气息的众人分别抽出身后的利剑,从四个方向飞身奔巨大黑影而去。江璇距离黑影出现的位置最近,她挥起“空谷幽兰”,直击黑影中部,但是这黑影极其灵敏,扭动身躯躲开江璇的攻击,鞭子一般的小足抽向江璇,逼得她飞身倒退。从另一个方向过来的陈云逸也没有讨到便宜,这妖物仿佛发怒了一般,回击更加猛烈,他躲闪不急,玄色长衫上被扫出了一道口子。因为屏气憋得面红耳赤的书剑和小玉本身就修行尚浅,都被妖物击出数丈之外,慌忙从地上爬起。四个人定睛观瞧这传说中的妖邪,不由倒吸了一口冷气。可能随着年头增长,这个大家伙比袭击江枫时长了一倍,它挥舞着自己身上成千上万的小足直立起来差不多有两个成年男子一般高,周身黝黑中透着青紫,血盆大口边上还有两支巨大的犬牙一般的毒牙,但是在它硕大的头部并没有看到眼睛,这有可能是它只在夜里出没,靠感觉猎物气息进行攻击的原因之一。江璇注意到这大毒虫尾部有一道长长的瘢痕,看着年头已久,估计是当年父亲重创它所致,但是这瘢痕并没有致命,说明这毒虫的精元不在尾部。江璇再次飞身而起,直刺毒虫中部,这次一击命中,当她拔剑出来,一些温热的黑血自毒虫伤口处涌出,毒虫仿佛发狂一般,从两颗毒牙出喷出很多黑色毒液,向四面八方喷洒,众人慌忙躲开,毒液所到之处,花草树木如同被浇上硫酸一般,青烟升起,生灵凋残,真是毒性异常剧烈。 江璇高声对着陈云逸呼喊“少庄主,这毒虫要害既不在尾部也不在中部,估计在接近头部位置,我们可以再试。”陈云逸闻言,飞身再起,剑指毒虫身体上部,这毒虫仿佛有灵性一般,知道自己被抓住要害,毒牙有喷出许多毒液,陈云逸不得不折回原路,“赤阳”挡住了一些毒液,整个剑身被溅的通体殷红,纯阳之毒对上纯阳的玄铁剑,正是一场硬碰硬的对决。江璇飞身过来扶起他,“没事吧!”关切问道,陈云逸摇头,江璇在他耳边耳语几句,陈云逸点头,二人分开行事。陈云逸自大毒虫背后再次飞身而起,毒虫感受到背后强大的“赤阳”剑气,转身准备迎战陈云逸。就在这同时,另一边的江璇将“空谷幽兰”掷于地上,气运丹田,使出五层冰晶剑功力,她飞身而起,自袖中将江萍配制的“冰晶散”遍洒半空,冰晶散与“弥漫天”的六角冰花混在一起,飘飘洒洒如同雪花般飞散在毒虫周围,空中激荡着一股股清冷之气。毒虫似乎有点感受到周围氛围的变化,就在这时,旁边树林里一声刺耳的哨声响起,毒虫听到之后身躯一震,似乎这哨声是在提醒它危险来临。江璇怎可能放过这大好机会,她以气化剑,借助“冰晶散”之药力,直冲毒虫要害而去,只听噗嗤一声,手中剑气凝成的晶莹宝剑刺入正在准备逃窜的毒虫体内,她拔出剑来,只见毒虫体内如同电光火石一般光亮四射,瞬间爆裂开来,腥臭的尸块四散,溅得满地都是。这时,树林里一个身着黑色劲装的人影飞快离去,还未等江璇他们反应,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 毒虫已死,江璇也顾不得树林中逃窜的黑影,赶快检查同伴们的情况。她和陈云逸还好,虽然衣服有些破损,脸色狼狈,头发蓬乱,但是还好都没有受伤。书剑和小玉武功道行上前,不过也都是一些皮外小伤口,江璇赶快将怀中的“馨莹露”取出,抹到他们的上口之上,顿时红肿消了大半。书剑很是惊奇“这东西真是好用啊!”小玉哼了他一身,“上次镖局开业,我们就送的这个,你还嫌我们的礼物个头小呢!”一边的陈云逸玩味的看着书剑,仿佛在说让你多嘴,活该。书剑尴尬的扭过头,发现作为诱饵的黄牛早就跑到一边,还安然站在一边的草地上,只能拿它出气“你倒是命大,看小爷一会不把你炖了!”众人都笑了。 书剑和小玉用过解药之后坐在原地打坐调息。江璇一个人走到悬崖边,看着下边深不见底的峡谷,有些感伤,想到十八年前父亲为了保护自己坠入谷底,辗转出谷后江湖风云骤变,引发了一系列意想不到的后果。陈云逸不知何时站在她身后,安慰她“往事已矣,江姑娘也不必太过感伤,今日也算为江前辈报了仇!” 第二十六章 抽丝剥茧 江璇感叹陈云逸的心思细密,投去感激的一瞥,突然又想到刚才的哨声和黑衣人,问“少庄主,刚才可有听到树林中的哨声?”“岂止听到哨声,也看见了黑衣人的人影!”看来自己没有看错或听错,江璇心中更加笃定,“看来这毒虫并非天灾,而是有人操纵的人祸啊!”陈云逸点头表示同意,“江姑娘还记得‘飞天蜈蚣’除了毒虫还有软剑,陈某有一想法,不知道姑娘是否为难?”江璇有些迷惑的看着陈云逸,他接着说“这蹊跷之事共有两个线索,一个是毒虫,另一个是软剑,如今我们已经在青暮山中,距离江南也是近在咫尺,不如我们一同前往浮云堂,探一探软剑狂徒辛吾这条线索,只是不知道江姑娘如果去浮云堂,江樱谷主会不会怪罪?”江璇沉思了一会,“姑姑也不是不通情理之人,我想她也想弄清当年父亲遇险背后的阴谋诡计,我们就依少庄主所言,往浮云堂走一遭。”陈云逸闻言心中窃喜,一来可以彻查毒虫诡异背景,二来又可以与江璇一起携手闯荡江湖,可谓两全其美。二人搀扶着受伤的书剑和小玉,慢慢下山去,直奔江南浮云堂旧宅。 另一边黑衣人在树林中吹响铜哨,预警大毒虫撤离,但是还是迟了一步,毒虫惨死,黑衣人思量自己不是江璇和陈云逸对手,飞身逃离,回到密室,向家主禀告了青暮山毒虫死亡一事。家主站在黑暗之中,黑衣人看不到他的表情,半天才听到他阴阳怪气的说了一句“本以为选的人不中用,象那“飞天蜈蚣”,没想到连养的虫子也越来越没用了。”阴恻恻的声音吓得黑衣人扑通跪下“属下办事不利,请家主责罚!”家主并没有动作,只是将目光投向密室一侧巨大的笼子中,黑漆漆的笼子中似有什么东西在快速爬行,但是又看不清轮廓,渐渐的那货物伸出一个黑漆漆的钳子一般的东西在笼子边的铁栅栏上,仔细一看,原来是一支巨大的毒牙,家主看见这毒牙有些自鸣得意“我向来做事必须有两手准备,如是都如你们这般没用,我族早就万劫不复了。”“家主圣明!”黑衣人跪在地上手举过头作揖,家主挥挥手,他赶忙退下,走到门外,摸一摸自己的后背,冷汗早已经将夜行衣浸湿。 陈云逸与江璇等四人,一路修整,缓慢往江南的浮云堂行进。因为凤舞的娘家也在江南,虽然陈云逸自幼生长于中原腹地,但是江南的外祖家也是常来常往,所以对道路和风土人情甚是熟稔。江璇襁褓中在浮云堂住过两月,自然没有任何印象,一路上对江南小桥流水人家的别样风景倒也新奇。四个人在青暮山消灭了大毒虫,一番激战,自己也是狼狈疲乏,这一路上除了休养生息,也慢慢购置衣物,不能破破烂烂的去宋氏老宅。陈云逸一改少年老成持重的玄色长衫,一件青色衣衫配上黑色官靴,显得清爽利落。江璇选了一件江南女子的碎花淡紫色布裙,丢掉了皎月谷仙风道骨的做派,有很许多烟火气。书剑和小玉本身就年纪尚小,打扮的更加活泼。四个人就如同带着家人的新婚小夫妻走亲戚一般,倒是也可以避人耳目。溜溜逛逛的几日,四个人便到了浮云堂旧宅的门口。 浮云堂旧宅坐落于风光绮丽的镜湖之滨,出门就是碧波荡漾的镜湖。这是一座白墙灰瓦的古朴院落,虽然看起来有些岁月的风霜,但是依然古朴典雅。圆圆的月形宫门上面挂着质朴的木质匾额,上面端端正正的写着三个大字“浮云堂”。陈云逸上前自报家门,守门的家丁一听他的名号,赶快进去通禀。江璇左右打量着这别致的小院,看着镜湖边杨柳依依,心想这就是我的外祖家,但是那时尚在襁褓中的自己肯定是没有任何印象的。家丁很快回到大门前,引着他们进门。越过月亮门后面的白色石壁屏风,一座精致的江南小院展现在他们眼前。对于陈云逸来说,这已经不是他第一次来到浮云堂,而江璇则是初来乍到,看着周边的景致很是新鲜。满池的荷花正在衰败之中,池中残荷偏偏,倒是显露出许多饱满的莲蓬。一座弯弯曲曲的水上小径将众人引到池塘对面的主屋。四周黑色石柱环绕的大厅中桌椅雅致古朴,中央墙壁上挂着一位老者的画像,他眉目清秀慈祥,身后负着一把软剑,甚是潇洒的样子。 宋清渺早已站在堂中翘首望着来人,她依然美丽依旧,满脸笑意之后的眉目间还能看出淡淡的忧伤。陈云逸行礼拜见长辈“宋姨。”江璇有些为难,还是象以前一样唤了一声“前辈。”宋清渺眉目间失望的神情一闪,但是又恢复了正常,心想自己也不能有什么奢望,能见到小宝就很好了。宾主落座,宋清渺高兴的与二人寒暄“江湖上最近已经疯传你们在青暮山剿杀毒虫,为名除害,谁曾想你们转道到我浮云堂来,我真是高兴啊!”江璇谦虚作答“前辈过奖,这不仅是江湖中事,也是皎月谷的家事,是我分内之事,陈少庄主才是行侠仗义。”陈云逸端着茶碗,听到江璇夸自己眉目间有些小小的喜色。宋清渺有些疑惑的看着江璇。江璇便将前因后果通通讲了一遍,听得宋清渺又想起江枫,两行清泪流下来。江璇看见她又陷入伤情之中,有些无措,陈云逸赶忙劝慰“宋姨,这是好事,当日袭击江前辈与小宝的毒虫已除,也算是告慰江前辈的在天之灵。”宋清渺闻言稍稍宽慰了一些。陈云逸接着话茬继续说“宋姨,我和江姑娘前来实则又一事相求。”“所为何事?”宋清渺探问。陈云逸便将漓山一事又说了一遍,想打听辛吾的下落。宋清渺沉思状“辛吾被父亲囚禁之时,我年纪尚小,只知道他被押在离此不远的水牢之中,近些年来我也无心打探这些事情,管家可知他是否还在水牢之中?”宋清渺问一旁的老管家。老管家答道“居老奴所治,周盟主并未将辛吾转到他处,应该还在水牢之中。”江璇在一边急急的问“老人家可否带我们去水牢看看辛吾?”老人家毫不犹豫“定当从命。”在宋清渺的示意之下,老管家引着几人往水牢去了。 第二十七章 细节寻踪 浮云堂的水牢在旧时自己弟子修习武艺的武场的地下。周详之接手浮云堂势力之后,将弟子大部分带往义天台,所以这个武场也就等于荒废了,只留一两个门人看守。老管家带着陈云逸他们来到武场门口,看门的是一个彪形大汉,说话是中原口音,见到老管家来,甚是殷勤,嗓门很大,声若洪钟“老人家,您今天怎么有空来我这啊!”老管家据实相告“小姐命我带几位客人来看看水牢。”“水牢有什么好看的,真是奇怪,您老慢慢走,那边有阿东给您开门。”大嗓门估计五里之外都能听见。 几个人走到水牢门口,被唤做阿东的门人拿出钥匙慢慢开门,一边还与老管家寒暄着,听口音也是中原人士。水牢的大门被打开,里面的一切尽显眼前。虽名为水牢,但是浮云堂的水牢并不象其他武林世家的水牢那般阴森潮湿,只是周围一圈环形的水池,里面水质很清,并没有水蛇与毒鱼之类的怪物。水池围绕的中央是一个圆形的石质台子,上面站着一个身着白色布衣的中年男子,手足都被固定在周围墙壁上的铁索禁锢着。这男子花白的头发还算齐整,胡子也并不蓬乱冗长,一双眼睛可能因为常年不见阳光有些混浊,但是还是很有精神。陈云逸和江璇打量着他,他也目不转睛的看着来人。陈云逸先发制人“前辈可是当年的软剑狂人辛吾?”中年男子干笑了两声“好久没有听到这个名号了,在下正是辛吾。”江璇接着陈云逸的问题“前辈这数十年来一直在这水牢,没有离开半步?”辛吾转了转不太灵活的眼睛,仰头望着水牢顶“我倒是想出去走走,只可惜没有这个机会。”说罢不再理睬众人,再不发一言。 老管家带着江璇他们离开武场,阿东和守门大汉谄媚相送。走到十几米开外,江璇回头偷偷观瞧,看到守门的二人表情凝重,窃窃私语,不似刚才那般慵懒无赖般。回到浮云堂旧宅,天色已晚,宋清渺早已准备了一桌江南小菜等着他们回来。宋清渺给大家盛饭,边盛边说“你们刚刚大战毒虫,肯定身体还有余毒未尽,今日就不要饮酒,改日来浮云堂再来畅饮。”几个晚辈听话的点头。宋清渺指着桌上的小菜对江璇说“不知道璇儿喜欢吃什么,你父亲之前最喜欢这道龙井虾仁和白斩鸡,逸儿是嗜手剥笋如命的。”江璇谢过宋清渺“谢谢前辈,这些我都很喜欢。”几个人最近几日风餐露宿,也是粗茶淡饭,今日有这些精致菜肴,自然大快朵颐。饭后,几个人喝茶聊天,江璇尝了一颗手边的兰花豆,味道奇特但是很是好吃“这个兰花豆很是特别,好吃。”宋清渺解释“这是江南的怪味豆,我看你在武林大会非常喜欢吃兰花豆,所以特地命人买来。”一旁的小玉忍不住扑哧笑出声来“夫人,我家少谷主也不是特别喜欢兰花豆,只是临行前谷主吩咐她一定要低调,她只能忍住功夫,只能嚼兰花豆了!”江璇恼怒的看了一眼多嘴的小玉,陈云逸想起江璇在武林大会每天游手好闲,招猫逗狗,吃着兰花豆的样子,不由得抿嘴轻笑。 喝了茶,大家也都疲乏了,纷纷回客房休息。江璇回去却睡不着,她在仔细思量今日在浮云堂的所见所闻,突然听见有人敲门,打开房门看见陈云逸站在门口。江璇有些意外,陈云逸略带歉意的说“有几句话想和江姑娘说一说,不知道深夜造访是否方便?”江璇莞尔“江湖儿女,又不是千金闺秀,哪有那么多讲究。”于是引他进来。陈云逸也不好耽搁太长时间,直抒胸臆“江姑娘对今日水牢见闻有何感想?”江璇看他闪烁的眼神,觉得二人应该是心有灵犀,答道“我觉得做为一个长年累月囚禁之人,辛吾是不是显得太干净利落了?”陈云逸一个了然的眼神“正是如此,并且我仔细看了他的手腕和脚踝处,非常干净平整,并不象常年带着枷锁的囚犯。”江璇点头“正是,并且那两个守门人都是中原口音,明显就是地处中原的义天台的弟子,为何义天台要如此大费周章的派心腹来守住这废弃的武场,并且二人行为举止可疑之处甚多。”陈云逸思量良久“义天台是江湖中最善长机关暗器,制毒用毒的世家。”江璇理解他的意思“此事牵扯甚众,周详之是武林盟主,地位自然不必多说,自先祖时期,义天台的周氏与薄云城的韩氏就如同异姓兄弟,虽然近年来有所生疏,但是义薄云天之盟誓尚在,所以形式微妙,我们还要小心从长计议。”陈云逸点头同意。 宋清渺做为当年武林第一的绝世美人,对于外表之美自然是在意的。今日,她看到璇儿身着粗布小碎花衣裙,觉得还是太不相称,于是命人赶制了一件青色纱裙。她知道皎月谷向来喜欢素净,所以选了素净的青色,袖口和衣领绣上了皎月谷的紫色幽兰,正好与“空谷幽兰”相配。她带着丫鬟捧着衣服来到江璇房间,透过窗子看到江璇与陈云逸二人正在烛火之下热烈讨论着什么,她心中欢喜,赶忙拦住还要往前走的丫鬟,吩咐道“明日清晨再将这身衣服送给江姑娘。”丫鬟领命退下了。 第二日清早,四人约定好要告辞回程。陈云逸和书剑早已在浮云堂门口备好马匹等着江璇和小玉出来。只见江璇身着青色纱裙,衣领上点缀着栩栩如生的幽兰花,甚是清丽可人,陈云逸下意识的收回自己有些呆滞的目光,心中想还好每人注意到。二人与宋清渺拜别之后,上马,互相抱拳,不约而同的说了一句“后会有期”,相视一笑各自归家去了。宋清渺在他们身后看着一双小儿女的般配的背影,心中默念,小宝,娘祝你和逸儿佳偶天成,一定要和和顺顺,白头到老。 第二十八章 各方动静 陈云逸与江璇在青暮山大战妖物毒虫,为民除害的消息如同长了翅膀般飞到了各大江湖世家的耳中。江湖中人津津乐道、绘声绘色的讲着二位少侠的英雄事迹,一时间茶楼酒肆、驿站官道上,人们赞不绝口,都称赞陈云逸不愧是江湖排名第一的世家公子,有当年陌上公子之风范,而江璇这个小女子也使得冰晶剑重出江湖,发扬光大。但是作为武林盟主的周详之对此并无反应,并没有昭告天下以示嘉奖,因为他关心的是另一则来自江南的消息秘事。 周展豪站在镜子前正了正自己的帽冠,敏儿在他身后帮他整理衣衫。虽然镜中之人衣帽齐整,也算得上衣冠楚楚,但是却面带怯色,眉目间透着担心。今天一大早,姨妈梁蓉就差人送信来,说昨天深夜周详之已经回到府中,让周展豪今日一定到乖乖呆在家里,并且要早早去周详之那边请安。这几日,陈云逸与江璇可以称得上是名扬四海,与其他江湖世家子弟羡慕甚至是嫉妒的心态不一样的是,周展豪感到害怕,他并不关心什么江湖地位、武林排名,他只是觉得这等消息一出,他又会被叔父骂的狗血喷头,嫌弃他不争气。 周展豪小心翼翼的来到周详之书房前,远远就看到叔父与他的贴身近侍吴界在低声商讨着什么事。二人皆为绛紫色衣衫,都是身材瘦长,远远看去倒不似主仆,而象一对父子。吴界比周展豪虚长几岁,他十岁时被周详之带回义天台,据说是父母双亡的孤儿。周详之其人为人阴郁寡淡,用如夫人梁蓉的话来说,他对任何人都是秋风扫落叶般无情,只是对宋清渺一腔热血,但是人家却不领情。周详之对小时候的吴界也没有多么疼爱,但是吴界自幼天资聪颖,对浮云堂的软剑和义天台的机关暗器、毒术都可以说手到擒来,颇有心得,并且他少年失助,寄人篱下,颇会看人脸色,揣摩人心思。渐渐的,他也就成了周详之的左右手,简直是形影不离,不知道的人以为他们是父子一般。 周展豪硬着头皮自门外进来,周详之和吴界一看到他,马上就停下了正在进行的话题。周展豪站在书房中央拱手拜见周详之“侄子特来给叔父请安!”周详之摆了摆手,示意他起身。周展豪站着身体,吴界向他行礼“公子。”他也只是点头示意。周展豪心里忐忑,等着暴风骤雨般的责骂。谁知道,今天太阳从西边出来了,周详之有些不耐烦的交代“展豪,你去制剂工坊那边认真练习毒术,过几日我要考你。”周展豪如同得了大赦令一般,心花怒放,匆匆出门去了。他一边走一边盘算着今日去哪里逍遥快活,一拐弯就溜出府去了,哪还记得什么毒术不毒术的。 周详之见周展豪走远,与吴界继续之前的未完的话题。“阿东他们那边的消息是否确切?陈云逸和江璇真的去了浮云堂水牢?”吴界点头“千真万确,因为当日二人并未穿自家的族服,但是从配剑上来看,应该就是‘赤阳’和‘空谷幽兰’无疑,后来阿东又悄悄去旧宅打探,说就是他们二人。阿东他们还算机灵,将水牢之事糊弄过去了,二人已经离开江南归家了。”“陈云逸自小就是个不动声色,心里明白的小鬼,江璇我并不了解,但是皎月谷出来的人估计也不会傻到哪去,怕是他们已经看出一些端倪。”周详之幽幽的说。“那下面该如何规划?”吴界请示周详之。“目前浮云堂那边先按兵不动,先做更重要的事!”周详之吩咐他。吴界立刻会意,领命下去了。周详之在书房踱着步,思来想去,他走到窗边,看到窗台上一个枫树小盆景,拿起剪刀对着枝条一阵乱剪,残破的枫叶落了一窗台,依然不能消除他心中的怒火。 江璇和小玉一路急行跋涉,终于远远的看到了耸入云端的白头山,二人简直要欢呼雀跃起来。有些狼狈的二人先去拜见了江樱和萍祖,先是简述了青暮山除害的大体经过,江樱听得认真,并且目不转睛的盯着江璇身上的新衣裙。小玉看着谷主阴晴不定的目光,有些心虚,解释说“与那大毒虫大战时,我们的衣服都破了,只能在路上随便买了些。”江璇拉了拉小玉的袖子,据实相告“青暮山一战之后,我和陈公子又转道去了江南浮云堂,探访辛吾的旧事,这是宋前辈赠与我的新衣。”小玉听她说的实在,躲到一边低下头不敢说话。江樱一副了然的样子“小宝还算诚实,小玉,你这个小坏蛋,你以为我老眼昏花了?宋清渺这喜欢在袖口和领口绣花的习惯多少年都没有变过,当初是绣枫叶…”江樱突然停了下来,不想再说下去,话锋一转吓唬小玉“今天罚你不许吃肉!”小玉哭丧着脸有些埋怨的看着江璇,江璇心中偷笑不已。江璇继续和姑姑分析这些事情的来龙去脉“我和陈公子都觉得所有这些事都牵扯到一个人。”她没有直接说出名字,用手指蘸着茶水在桌子上写了一个“周”字。“但是我们又有点不解,他已经贵为武林盟主,为何还要生出这些事来?”江樱冷笑,说“自来江湖世家以剑道为第一正途,周氏炼毒出身,自己觉得没有那么名正言顺,又有什么做不出来!不过,目前并没有什么实质证据,你们也要小心行事,不要落人口实。”江璇点头“徒儿明白!”江樱又看了看江璇身上的纱裙,若有所思“裙子倒是做的不错,你若喜欢就留着吧。”江璇有吃诧异的看了一眼江樱,江樱避开她的目光,与萍祖聊起了别的事情。 虽然说周详之对于陈云逸和江璇大放异彩的消息并不感冒,但是有一个人却被气得不轻,那就是薄云城主夫人池月影,所以近来韩氏父女的日子又是很不好过。饭桌上气氛压抑,池月影突然扔下筷子,毫无征兆的大声说到“必须马上给香见定亲,必须要找一个势力强的世家,我觉得义天台的周展豪还是一个不错的人选!”对面的韩氏父女呆若木鸡,尤其是韩香见一双美目瞪大,眼珠子都要掉到桌子上了。 第二十九章 心如死灰 一向在母亲面前小心拘谨的韩香见嗖的一下子从椅子上站起身来,大声分辩“母亲怎么可以这样,我到底是不是您的亲生女儿?义天台的周展豪是个出了名的浪荡公子,每天游手好闲,沉迷于女色,您是想把我推到火坑里吗?”池月影先是吃了一惊,没想到一向在自己面前乖巧听话的女儿竟敢当面质问反驳自己,她推开一边阻拦她的韩孝谦的手,大声责骂着女儿“浪荡公子?倒是有光明正大的公子,可惜人间陈云逸没有看上你,我也是不明白了,自小各种武林盛会,我就将你带在身边,你与陈云逸就算不是青梅竹马,也算是旧相识,怎么就被皎月谷的人结了胡,你真真是给我池月影丢人!”陈云逸的名字如同一把尖刀一下子就插到了韩香见心中最隐秘的伤口上,她此刻是心在流血,眼泪不争气的夺眶而出。“少说两句吧!”韩孝谦想帮着熄灭这无情又伤情的战火,没想到倒成了火上浇油,池月影的炮口又转向他“你看你,你就是忘不了她,你就是帮着皎月谷的人一起来欺负我们!”韩孝谦被她气的一时间语塞,一向温文尔雅的他口不择言“你说女儿无能,你还不是一样,你说皎月谷如何如何,这般的恨你的师门,不就是因为江枫选了宋清渺,却没有选你池大小姐!”池月影眼睛通红,她有些癫狂的看着韩孝谦,然后转向女儿,有些悲怆的说“香香,你看到了,这就是你的父母,所谓的江湖世家,名门正派的联姻,你从小就看着我们吵架,原因你也应该隐隐知晓。当年,我失了江枫,韩城主为了家族利益弃了江樱,我们就是为了家族利益的结合。做为世家子弟,这就是不可摆脱又难以避免的命运,你自己好好想一想吧!”说完转身离开饭桌,只留下唉声叹气的韩孝谦和垂泪的韩香见。 深夜里,韩香见在闺房的软塌上辗转反侧无法入睡,她想着今日在饭桌上,父母的争执,她与母亲的冲突,感觉还是不能甘心。她从小就在父母相互的争吵和怨恨中长大,她不想自己将来再重复这种无趣又无意义的生活,她决定要为自己的命运抗争一次,哪怕没有成功,将来也不会后悔。想到这里,她翻身起床,收拾了一个简单的行囊,从马厩里牵了一匹小马,趁着浓浓的夜色,疾驰而去。她并没有注意到身后灯光昏黄的城楼上两个望着她背影的人影,那是母亲池月影和她的贴身侍女。“夫人,就这么让小姐走了?”侍女有些担心的问池月影,池月影垂下头,淡淡的说“她会回来的,受了伤就知道回来舔伤口,伤口结痂,人就长大了。”然后,二人默默走下城楼,池月影心中实际波涛汹涌,只盼望女儿可以平安归来。 明阳山庄、义天台和薄云城都地处中原腹地,距离并不遥远,所以日夜兼程一天一夜也就到了。韩香见一路马不停蹄赶到了明阳山庄,顾不得一路风尘仆仆,马上请门口的家丁通报说薄云城的韩香见想拜会少庄主陈云逸。陈云逸正在后院的武场练剑,听到韩香见到访的消息有些意外,没有丝毫准备,便请家丁引她到武场来。韩香见随着家丁穿过熟悉的明阳山庄院落,来到武场,原来这武场就是当日武林大会的擂台所在之处,当时的木质擂台被江洪所毁,早已经拆去,只留下青砖地面宽阔的场地。站在远处的陈云逸身着白色短劲装,一边用手巾擦去额头的汗水,一边扯起椅子上玄色披风披在肩上,整个人清朗俊逸,就如同他那日在擂台上蛟龙一般的身姿,力挫群雄的风范,让韩香见看得有些如痴如醉。韩香见甩了甩头,收回自己花痴一般的眼神,整了整额前的碎发,走到陈云逸面前。 陈云逸先行礼“韩姑娘突然到访,陈某没有准备,唐突之处还请见谅!”说罢,请韩香见坐下,命人倒茶。陈云逸看着对面坐着的韩香见,今日与往日傲雪红梅的气势大不相同,妆容不似往常那般精致,有些风尘仆仆的样子,脸色泛红,有点欲言又止的样子。韩香见看着陈云逸有些疑惑的目光,狠下一条心,再不犹豫,说明来意“少庄主,你我皆出身于世家,少年时即相识。如今,你年少风流,我豆蔻年华,都到了谈婚论嫁的年龄。江湖儿女不扭捏作态,我只想问一问少庄主的心意,可愿意与香见一起携手共进,浪荡江湖。”陈云逸听了她的话,略显尴尬,虽然他早就察觉到韩香见对他的心意,但是他本以为以她傲雪红梅般的性格,只要他不主动,这份悸动也就随着时间渐渐冲淡了,但是今日韩香见直抒胸臆,他仔细思量如何才能将这份尴尬或者伤害减到最低程度。韩香见看出陈云逸的犹豫,她的一颗心七上八下,仿佛死囚等着宣判一般。 陈云逸思考了片刻,并未直接表态,却如朋友一般娓娓道来的讲故事“韩姑娘,正如你说,我们都是世家子弟,云逸自幼随父亲行走江湖,人人都称赞我是少年持重,我一直觉得这就是江湖生活的常态,谨小慎微,步步为营,大方得体。直到我遇见一个人,这个人让我体会到什么样才算是活出真实的自己,可以大方坦荡,快意江湖,除恶扬善,和她在一起不必考虑什么世家公子的风范,让我觉得很自在,并且我们彼此一个眼神的交流就了解对方的心意,非常默契。”说到这里,陈云逸真诚的看着韩香见“韩姑娘,我说的这些你可能觉得有些可笑或者不能理解,但是等你终于遇到那个人时,你就会明白云逸此刻的心情。”韩香见看着陈云逸洋溢着幸福的脸庞,心中早已明白他说的那个人就是江璇,这只是一种对她变向的拒绝,她收起自己黯淡无光的眼神,转身告辞“少庄主,香见告辞!”看着韩香见快步离开,陈云逸吞回了马上出口的客套话,只希望她能赶快从这伤痛中解脱出来。 第三十章 一念之差 韩香见逃命般的飞奔出明阳山庄,跨上自己的小马,箭一般的冲了出去,想尽快离开这个伤心地。她策马穿过树林,感觉周围杂乱的树枝和绿叶在她脸上划过,娇嫩的皮肤有些刺痛,但是被让人窒息的心碎感很快掩盖住了。她也不知道自己往前奔了多久,只觉得天色渐渐黑下来,周围的一切都笼罩在半明半暗的光线之中,让人觉得虚妄无助。韩香见踉跄的跳下马背,如同一个美丽而毫无生气的玩偶般呆呆的向前走着,直到前方一条湍急的大河拦住她的去路。她将马儿的缰绳拴在河边的石头上,自己坐在河床上杂乱而坚硬的乱石堆上,又冷又饿的不适感侵袭着她,她回想着自己人生短短的十几年,从小在父母的争执声中长大,母亲严格的近乎变态的要求让她每每感到窒息、痛苦,好不容易在豆蔻年华倾心于陈云逸,但是陈云逸决绝的否定让一向对自己的容貌、家世、才华非常自信的她遭受了毁灭性打击。她想着想着,突然间觉得这苍茫天地之间,一切的事情都是那么没有意义,然后她突然站起身来,缓缓的向着河水中走去。 深秋冰凉的河水先是没过了她的脚踝,靴子被浸湿,脚底的皮肤被刺骨冰凉的河水浸的麻木,她就如同没有感觉到一般,继续向河中间走去,河水渐渐没过她的腰部、胸部,直至整个人都消失在河水中,她觉得自己整个人都仿佛飘起来一般,仿佛灵魂出窍般的虚无缥缈,直到突然出现一只有力的大手,拽住她的肩膀跃出水面。韩香见感觉自己被手的主任拖至岸上,那人将她放平,深深的按压着她的胸口,直到她吐出几口水来,那人才长出了一口气,瘫坐在一边。韩香见静静的躺在河岸上,并没有起来的意思,救她的人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朝着树林那边走去,不一会他就抱着一堆枯树枝回来,燃起旺旺的篝火。他并不理会韩香见装死的表现,自顾自的脱下湿漉漉的绛紫色的长衫,放在火上烤着,只穿着白色的棉布内衣。韩香见终于受不了这秋夜的寒冷,她缓缓爬起来,几乎是爬到火堆边,想取取暖。 借着熊熊的火光,韩香见打量着自己的救命恩人,这是一个还很年轻的男人,看着有二十来岁的样子,长相不似中原男人的粗旷豪放,面庞清秀,双目囧囧有神,脸上神色沉稳又坚毅,是个好看的男人,他感觉到韩香见看着自己,有些嘲弄的抬眼看着对面梨花带雨般的美人,声音悠扬好听,但是话语并不友善“长得这么美,还要寻死觅活的,难不成被夫家抛弃了,没人要了?”坐在火堆旁的韩香见,被篝火烤着,衣服上湿气蒸腾,被他这么一说感觉自己的脸都烧红了一般,因为被人直接戳中了伤口。韩香见突然有一种破罐子破摔的期望,反正死都不怕了,还怕什么。她强打精神颤颤巍巍走到男子面前,半跪着,小手摩挲上男子有些胡茬的脸,如同喝醉了一般说“我美吗?那你想要我吗?至少你长得还看得过去。”男子眉头紧锁看着她,突然觉得有些好笑,大笑起来,“小姑娘,就你这行走江湖三脚猫的功夫,还是算了!”说着,他站起来,穿好自己的长衫,伸手将韩香见拉起来,横抱起来。韩香见不知道他要干什么,只觉得自己的一颗心砰砰乱跳,仿佛要跃出胸膛一般。没想到男子将她扶上马,有些嘲弄道“刚刚还表现的很大胆,这会又吓成这般模样!”韩香见应该感谢这夜色,让她红红的小脸没有被察觉。 二人一前一后骑马走着,渐渐上了官道,救命恩人转头对后面马上的韩香见说“这里已是官道,我想你也应该可以找到回去的路了。我这边还有要事在身,就不再远送。送姑娘一句话,人生不如意之事十之八九,但是没有什么比活着更重要。”说罢,转身离开,韩香见看着他远去的背影,突然想到自己还没有道谢,连忙大声呼喊“谢谢你!”男子没有回头,他挥挥手,继续前行,仿佛没有这事发生一般,月光映着他身后的背影,显得异常高大伟岸。 韩香见在马背上呆呆的望着救命恩人远去的背影,过了好一会,秋风拂过她半干的衣衫,她不禁打了一个寒战,她有些迷惘,不知何去何从,天大地大,除了薄云城,她却没有别的选择,只能慢慢的朝着回家的方向挪去。慢慢走了一天,她终于远远看到薄云城的城楼,也早有家丁向城主韩孝谦和夫人池月影通报了小姐回来的消息。 韩香见进了自己院门,将马匹交于家丁,看到父母早已襟坐在大厅之中,等着自己。韩孝谦夫妇也打量着无精打采走进来的韩香见,只见她头发蓬乱,刘海在额前打成一缕缕的,双目无光,嘴角低垂,身上上好的织锦裙也皱皱巴巴的。池月影面有愠色,正要开口,被韩孝谦一个眼神止住了。韩孝谦慈爱的对韩香见说“香香,你回来了!”韩香见没有迎来劈头盖脸的一顿骂声,有些奇怪的抬头看着父母,有气无力的说“女儿回来了,让爹娘担心了。”韩孝谦连忙说“回来就好,回来就好,赶快去好好休息一下吧!”池月影黑着脸,未发一言,眼神略带怒气又有些许担心。韩香见折腾了几日,也是累了,告退下去梳洗休息了。 韩孝谦等韩香见下去,屏退了下人,只留池月影一人说话。池月影刚要开口,却被韩孝谦抢白,“月影,你也看到刚才香香回来的狼狈样子,我知道你素来对她要求严苛,但是她做为我们的独生女,要是有个三长两短,薄云城也就没有了存在的意义。你我皆是世家出身,为了家族利益结合,我们过得如何,大家也是心知肚明。周展豪虽然家世甚好,但是花名在外,绝非良人。你自己想一想要不要把女儿推进这个火坑呢?”说完,他意味深长的看了池月影一眼,然后默默出去了,只留池月影一人在那里陷入沉思。 第三十一章 姗姗来迟 池月影听了韩孝谦的话,回想起自己与韩孝谦这磕磕绊绊二十年的日子,从一开始婚礼二人就你不情我不愿的尴尬,到后来有了女儿香香在调教女儿上的重大分歧,虽名为夫妻的二人确实各居韩氏大宅的一隅,老死不相往来,想到这些,历来心高气傲的池月影感到一阵阵心酸,如果义天台对于香香来说是火坑,薄云城对于她自己来说也无异于牢笼,这一切都是因为当年在皎月谷一见江枫误终身。 “你能不能快一点?”宋清渺催促着身后不慌不忙的整理着自己红色纱裙的池月影,心里有些焦急,担心一会迟到来又要被师傅责罚。皎月谷如同世外桃源,这山中的日子虽然静悄悄但是毫无声息的过的飞快,转眼宋清渺和池月影来到皎月谷拜师学艺已经半年,与温柔娴静的宋清渺不同,来自北方雪原的池月影就如她手中那柄“傲雪红梅”一般,孤傲美丽。做为北方雪原“蛟焰堡”的二小姐,她上面有一个年纪大她许多的兄长,自小她就享受着来自父母和兄长无私的爱,甚至可以说是娇纵,再加上容貌娇艳美丽,性子也更是骄纵。自来皎月谷报道那日就是姗姗来迟,平日里也总是耍些小性子,好在宋清渺和江樱不与她计较,师傅江凌看在没有出什么大格,都是小错,也没有与她过多计较。 宋清渺拉着池月影慌慌张张跑到皎月谷的大殿,今日不知道师傅为何早早招她们二人到大殿共用早膳。二人一进门,才发现原来是有贵客来。江凌坐在饭桌前的主位上,除了站在一边的江樱,还有一位青色衣衫的男子背对着大殿的门与江樱一起帮忙布置饭食。江凌看到进来的二人,假意嗔怪道“你们二位小姐又是姗姗来迟,是不是要为师亲自去请?”二人慌忙低头拱手“弟子不敢,弟子知错了!”江凌转怒为笑,说道“今日看在你们师兄刚刚回来的份上暂且饶了你们!”二人才站起身子,看到青衣男子已经转过身来,笑盈盈的看着她们。宋清渺看清青衣男子面容,惊喜叫到“江枫师兄!”青衣男子笑着说“清渺,好久不见啊!”一旁的池月影有些呆住了,原来这就是皎月谷名扬天下的陌上公子江枫,她痴痴的看着江枫的面容,与她父兄大不相同。池家父子都是典型的北方雪原美男子,宽肩细腰,有“雪原蛟龙”的美称。而江枫并没有池家父子那般高大伟岸,但是身材修长,面色偏白,微笑和煦,怪不得人称“陌上公子”,真是“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活泼的宋清渺早就跑过去与江枫谈笑风生,江凌看着呆在原地的池月影,笑着介绍“月影,这就是小樱的兄长江枫,你来皎月谷时迟了两天,他已经起身回少林学艺去了。”江枫和池月影这才两厢拜会。那日的早膳似乎特别丰盛,但是池月影都是食之无味,不知道吃了些什么,她不停的偷偷瞟着对面的江枫,心里如同小鹿乱撞般不安。 江枫的到来使得皎月谷略显枯燥情景的学艺生活顿时有趣起来。皎月谷江氏家教森严,因为男女有别,江枫居住在后谷的翠庐之中,但是他时常会翻越白头山,来到前谷协助姑姑江凌督促三名弟子练剑,教授她们一些少林心法,调息冰晶剑至阴致寒之气。谷中的每个女弟子都喜欢这位性情温和、毫无架子的陌上公子,爱慕的目光经常伴随在他左右,但是他非常进退有度,举止得体,又不敢让人想入非非。在这众多的豆蔻年华妹子中,宋清渺显得与江枫最为亲昵,可能是因为江枫一直是她口中的“救命恩人”,并且池月影也明显感觉到江枫对宋清渺的另眼相待,因为他称呼其他弟子时,比如她自己,就是“月影”,而只有称宋清渺时,便唤为“渺儿”。这让池月影非常苦恼,她甚至有些懊恼当时自己为什么要姗姗来迟,否则在山路上遇到江枫的人就该是她,但是雪原红梅的傲气又让她不会轻易认输,她也有意无意的想方设法去接近江枫,想着有朝一日可以瓦解他与宋清渺的亲密,但是似乎命运的轮盘早已定好了一切,直到江枫与宋清渺的婚讯在江湖上流传开来,她才如晴天霹雳一般,但是仍然有点认不清事实。再后来,皎月谷惊变,薄云城反水,所有人都说她抢了江樱的位子,嫁入薄云城。其实,只有她自己明白自己早已心如死灰。再后来,江樱闭谷,她也再不打探关于皎月谷的一切消息,外人都说她冷酷无情、忘恩负义,其实她自己明白她只是想忘了那个明媚的陌上公子。谁曾想,明阳山庄武林大会的结局翻转,不仅让她又败在皎月谷脚下,甚至还让自己的女儿陷入无比尴尬的境地,她与皎月谷真的不是今世良缘,倒像是两世的冤孽。 皎月谷的过往刺痛着池月影的心,她仔细思量这韩孝谦的话,她是不应该再让自己的女儿过这种一辈子心有不甘、如同油煎般的生活,突然下定了决心,似乎她自己整个人也变得轻松了一些。 韩香见经过一夜的补眠,早早就醒了过来,但是其实她这一夜也并未睡个好觉,一直都梦到自己落入水中,梦见救命的黑衣人骑马渐行渐远,总之就是一夜的身心俱疲。清早,池月影就来到了女儿的闺房,看到她并未上妆,面色苍白,心中有些心痛。韩香见一如既往的在母亲面前低眉顺眼,只是之前是心中害怕,今日只是心灰意冷。池月影看着女儿一言不发,只能自说自话“香香,昨日我和你父亲商议过了,既然明阳山庄无意,我们也没有必要勉强,你又不喜欢义天台的周展豪,这世家子弟中,我思来想去也没有几个像样的,只有顾家长枪的顾慎之还看得过去,如果你愿意,我们可以派人去顾家暗示一下,他顾家小门小派,应该是高兴都来不及吧。”顾慎之,韩香见在自己脑海中搜索着这个名字,只模糊的记得是个清瘦的年轻人,没有什么印象。但是,她转念思量,总比花名在外,家里还有如夫人的周展豪要强吧,也就勉强点了点头。 第三十二章 义薄云天 池月影也是个风风火火的急性子,顾家这边很快就收到了她抛过去的“橄榄枝”。顾老爷子街道这根沉甸甸的“橄榄枝”,可以说是喜忧参半,喜的是自己的不肖子还能有人看上,忧的是自己的身家与薄云城相比,差的不是一点半点,这种女强男弱的婚姻未必是良配啊。他派人寻来自己的儿子顾慎之共同商议。顾慎之正在自己武场练功练的酣畅淋漓,却被老爹打断拎到议事厅。他一边擦着额头上的汗水,一边不满的嘟嘟囔囔“爹,你找我何事?没看见人家正在专心练功啊!”顾老爷子示意他坐下,将薄云城想要结姻缘的事娓娓道来,一边正在喝茶的顾慎之惊得一口茶全喷了出来,结结巴巴的说“什么,什么?韩香见不会是被陈云逸拒绝了,让后气疯了吧,怎么会想到找我们这等小门小户?”顾老爷子被他粗鲁的举止言行气的吹胡子瞪眼,但是也是非常赞同儿子的看法,觉得这颗巨大的糖衣炮弹实际上是一个烫手山芋。父子二人商议良久,决定修书一封,派人送到薄云城。 “小儿愚钝粗鄙,自知不敢高攀城主千金,请城主另觅佳婿…”池月影看着手中的书信,气的浑身哆嗦,一把将信纸拍在桌上,语音颤抖的说“顾家真是不识好歹,怪不得一直偏居一隅,上不了台面!”一旁的韩孝谦重重叹了一口气,韩香见表情凝重,眉头皱的可以拧出水来。 侠客们的江湖也是八卦的江湖,陈云逸和江璇青暮山大胜的消息可以广为传播,韩香见被顾家拒婚的消息也如长了翅膀般飞遍江湖的各个角落。气的薄云城的人恨不得闭门不出,韩香见也每日在自己闺房的小院子中愤愤舞剑,使得院内的花草枝条没有一根是完好无损的。这等消息当然也瞒不过武林盟主周详之,他的心中却有自己的盘算。 这日午膳过后,周展豪又被叫到叔父的书房,他心中腹诽不知道自己又有什么小辫子被叔父抓到了手中。他小心翼翼的走进书房,看到叔父正在书桌前写着什么,吴界站在一旁,如同平日里一般,表情平静,波澜不惊。吴界只比周展豪虚长几岁,但是行事老成,可能他自幼追随周详之左右,风格与周详之极为相似,你永远无法从他脸上看出他内心的真实想法,所以看他的表情想探听点什么也是无济于事。周展豪俯身拜见叔父“叔父。”周详之从眼前的纸上抬起眼来,扫了他一眼“你来了。”“是,叔父有何吩咐?”周展豪恭敬的答道。周详之一边江手中的纸装进信封,一边问他“你最喜欢流连于茶楼酒肆,最近有没有听到什么坊间传闻?”周展豪脑中迅速翻转,小道消息很多,但是他不知道叔父指的是哪一件。周详之看他小眼睛翻滚迅速,也懒得和他磨牙“薄云城的韩香见被两次拒婚,你不知道吗?”周展豪心想原来说的是这件事,忙回答“知道,但是这个与我义天台有何相干?”周详之脸上露出朽木不可雕也的轻蔑表情,哼道“看你这个痴痴傻傻的样子,那点心思就放在了风月之事上,韩香见何等骄傲,怕是平日也看不上你这般的,此时倒是一个好机会,我刚刚已经修书一封,马上送去薄云城,十日之后,你随我一起去薄云城求亲!”周展豪被惊得外焦里嫩,站在原地,口中喃喃“韩香见怎么可能看上我…”“她当然看不上你,但是她能看得上我义天台的实力,再说她两次被拒婚,也不是什么好事,一般人家哪敢再上门提亲,你无需多言,赶快去准备行装!”周展豪不敢在多言,诺诺退下回到自己的宅院去了。 周详之看着周展豪鼠窜的背影,眼中充满失望的神情,他象是在自言自语又象在和吴界说“想我大哥在世时,也是一个英雄人物,我周家子弟到了他这一代怎么就沦落到如此这般!他要不是我的亲侄子,我真想把他逐出家门。”吴界在一边虽表情平静,但是处境有些尴尬,只能谨慎接言道“公子年纪尚轻,再多些历练就好了。”周详之回头看着吴界,有些感伤的说“有时,我常想要是你是我的亲生儿子就好了。”吴界听了这话,心中一惊,赶忙俯首抱拳道“吴界不敢有如此想法,吴界感念盟主再造之恩,只要能追随盟主左右就好了。”周详之看着他,淡然道“起来吧,十日之后,你随我们一起去薄云城。”吴界连忙应声答应。 周详之的书信到了薄云城,可是把韩孝谦和池月影吓了一跳。薄云城和义天台实际上渊源深远,两城先祖为至交密友,分别建功立业,建立薄云城和义天台,寓意“义薄云天”。但是,后来随着世代更迭,渐渐有些疏远。到了周详之做了家主,因为他为人阴郁,诡计多端,书生意气的韩孝谦自然不是他的对手,所以对他多有忌惮,再加上二位的夫人池月影与宋清渺有夺爱之恨,所以两城的关系就更加疏远。韩氏夫妇又怎么不懂周详之的用心,当年他求取宋清渺,反手就将浮云堂势力尽收囊中,此刻他代侄求婚,用的手法还不是与当年如出一辙。 韩孝谦与池月影这边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团团转,韩香见在一边表情平静,用一方帕子不停的轻轻擦拭自己的“傲雪红梅”。池月影看着她不动声色,对韩孝谦说“这孩子怕不是吓傻了,还是气傻了吧!”韩孝谦也担心的看着女儿。这时,韩香见将殷红的冰晶剑哐当入鞘,站起来对父母说“爹娘不必担心,答应那义天台就是了。”韩氏夫妇大惊失色,池月影大叫“那周展豪声名狼藉,周详之狼子野心,你怎能?”她还未说完,就被韩香见打断“母亲,如今女儿被两拒婚事,先不说还能否找到如意郎君,就是江湖悠悠众口也难掩住。义天台再怎么不济,也是武林盟主,再说周展豪就是一介草包,但是他也是义天台唯一的男丁,将来必然要承袭家主之位,女儿我还掌控不了一介草包吗?”“你在玩火自焚啊!”韩孝谦捶胸顿足。“但是爹爹觉得以我薄云城之力可以抵御义天台之重压吗?”韩香见一句话问的父母哑口无言。 第三十三章 人生转角 十日之后,周详之与侄子周展豪带着大队人马自义天台出发,直奔薄云城,一路上浩浩荡荡,好不威风。为了表示对当代武林盟主的敬意,城主韩孝谦携夫人池月影和女儿韩香见早早在城门口等待迎接。宾主相见,双方均是阵容豪华,装束可谓是熠熠生辉,彰显大家风范。周详之与侄子周展豪均身着义天台族服的绛紫色,头发被同色赤金发带挽起,周展豪收敛了平日的浮夸不羁,倒也看上去中规中矩。韩孝谦墨绿色长衫配上夫人一向喜爱的绛红色锦衣,夫妻二人显的神采奕奕,站在他们身侧的韩香见身着玫瑰红的纱裙,随风飘舞,今日她的妆画得颇为浓烈,烈焰红唇,殊不知是为了掩饰近日来的憔悴与心焦之色。双方上前拱手寒暄之后,共同走入韩氏的议事大厅,众人转身之间,韩香见回首瞥见站在周展豪身后的黑色衣衫男子,心中吃了一惊,男子也早已注意到她,但是匆匆一瞥之后将目光投到了别处。 宾主纷纷落座,韩孝谦自然要尽地主之谊,客套寒暄几句“周兄今日来薄云城做客,真是让韩氏门楣蓬荜生辉啊!”周详之这种江湖老油子当然接起话来信手拈来“这是哪里的话,我两家自先祖起就是世交,只是各自忙着江湖事务,才有些疏远了,如今,若能结成儿女姻亲,那才是亲上加亲,情谊是更上一层楼啊!”池月影勉强赔笑着说“那自然是甚好,也是小女高攀了,还望以后周兄多多指教她!”周详之谦虚客套“哪里哪里,展豪这孩子能娶到香见这么好的媳妇,才是他修了八辈子的福气!”然后回头边看周展豪,边问“是不是啊,展豪?”周展豪连忙应声赔笑,连连答是。池月影怕孩子们在此间尴尬,吩咐韩香见“香香,你带周公子出去转一转,我们家的后园秋来花果繁盛,风景优美。”韩香见点头称是,带着周展豪飞也似的逃开了。 韩香见带着周展豪走在自己后园的石子小路上,紧张的氛围瞬间缓和了不少,但是二人依然是尴尬着,一路无话。周展豪毕竟是个男人,觉得自己还是先开腔,他有些旧态复萌,摇头晃脑的对韩香见说“韩小姐,咱们都是明白人,今日到此也都是不得已而为之,周某是个粗人,也就打开天窗说亮话了。”韩香见没想到他如此直白,有些惊诧的看着他。周展豪自话自说“我知道韩小姐心高气傲,不会看上我这等凡夫俗子,要是喜欢也应该是陈云逸那般风流人物。其实,我也无意高攀,但是在我们家谁也不敢忤逆叔父的意思。韩小姐其实应该也有耳闻,我家中早有通房丫头,以后也会扶她做如夫人,并且我也喜欢去外边花天酒地。我与韩小姐都是为了家族利益,实在不必相互为难,我想以后即使我们成亲,也可以井水不犯河水,自行方便。你看如何?”这一席话直白的让韩香见出乎意料,她有些不解的问“难道周公子不想象您叔父那般出人头地?”周展豪听了韩香见的话,苦笑了几声,说“韩小姐,你觉得做武林盟主是世间第一快乐事吗?我叔父娶了江湖第一美女,还不是形同虚设,如今多了江璇这一杠子,更是不可能和好如初的,他修习毒术,至今没有一子半女,你觉得这都是人间欢喜之事吗?如果如同他那般,我宁愿一辈子只要逍遥快活,碌碌无为。”韩香见听后,叹了一口气,“周公子倒是看得通透,香见听了你这一席话,反而轻松了许多。” 周展豪看到韩香见默许自己的意见,觉得同盟已经结成,也是松了一口气下来,但是依然不忘嘱咐几句“韩小姐,既然你我目标一致,也就要通力合作,但是有几句话我还是要强调一下,我叔父心思细密,并且在我们府中耳目众多,在众人面前,我们还是要装出恩爱夫妻的样子的。”韩香见点头,突然说到耳目,她想起了那黑衣人,借机问道“周公子说的耳目是不是就是盟主生活站着那个黑衣人那般的?”周展豪并未察觉到异样,继续答道“哦,你说吴界啊,他确实是我叔父身边第一贴己之人,武功也好,叔父及其信任他的,自然和他说话也要小心。”韩香见佯装不知,连连点头。 薄云城为了武林盟主的到来准备了盛大的晚宴,交杯换盏,虚情假意之间,大家都喝了不少,只有韩香见推说自己身体不适,滴酒未沾,还有就是周详之的侍从吴界恪守职责,也没有喝酒。大家把醉醺醺的周详之和周展豪送回客舍,折腾了一天也都累了,纷纷回去歇息了。 黑暗中在自己房间打坐的吴界突然听到木门开启的微细声响,他轻轻移步到了门后。这时,木门打开了一个小缝,探及一个小小的人头,还未等她动作,吴界一个利落的锁喉制住来人。但是来人也不是吃素的,她向后俯身脱离吴界的掌控,伸手就要拔背后背着的剑,吴界这种时常刀尖上舔血的近侍怎么可能给她拔剑的机会,飞身一跃将来人压在木桌之上,一手制住来人拔剑的手。在二人几乎零距离的接触中,一股熟悉的栀子花香扑面而来,吴界迅速回忆着这香气的记忆来源,几乎是小声惊呼“韩香见?”这边一只手已经扯下来来人的面巾,露出一张艳如桃李的小脸。身着夜行劲装的韩香见被吴界压在桌子上,但是她似乎并没有意识到周围的危险,反而觉得这是一个有趣的游戏,樱桃小嘴的嘴角上扬,笑了起来。吴界紧张的仔细听着周围的声响,并未有其他异动,他抓起韩香见的手,轻轻踱到室外,院外正是十五的圆月,皎洁的月光洒落一地,二人在明亮的月光中飞身而起,奔韩府后园而去。 第三十四章 喜讯飞扬 吴界扯着韩香见来到韩府后园隐蔽的一隅,这个小小的角落位于后园的一角,比较偏僻,就算是白天也是人迹罕至,园丁将这荒地之上种上了一大片栀子花,因为已近深秋时节,花朵已经大部分凋零,只是星星点点的留下一些坚强的“长寿”花朵,但是依然散发着阵阵幽香。吴界表情焦急而严肃,斥责韩香见“韩小姐是要作死吗?”韩香见不以为然的扬起高傲的头颅,毫不示弱的直视着吴界的眼睛,几乎是一字一顿的说“我不是已经死过一次了,还怕再次作死吗?”吴界有些无奈,嘴唇动了一下,想说什么还没有说出来,却被韩香见抢白道“周展豪说你是周盟主身边第一近侍,我看你气急败坏的样子也不怎么镇定啊!”两个人就这样面对面对峙着,吴界觉得韩香见身上的栀子花香和这周围的栀子花香融合在一起,他觉得自己的头脑都有些不清楚了,他迅速恢复平日的冷酷,冷冷的对韩香见说“虽然你不怕死,但是这薄云城还有无数的人想活,你不想活不要紧,但是不要耽误艰难求生的人们。你最好装作不认识我,义天台不是你薄云城,容不得你半点马虎。”说罢,他推开韩香见快步离开。韩香见气得在他身后大喊“那你当初就不应该救我,让我死了算了!”吴界头也不回,消失在夜色之中。 义天台的周展豪与薄云城的韩香见火速定下婚约的喜讯如同长了翅膀一般飞遍了大江南北的每一个角落。人们津津乐道这势均力敌的婚事,但是也在嚼着背后八卦的舌根。陈云逸、江璇和顾慎之都被牵扯其中,什么陈云逸痴恋江璇,什么陈云逸和顾慎之拒婚韩香见,甚至连周展豪家中有小老婆的事都传的有眉有眼的。但是无论八卦留言传得如何沸沸扬扬,但是依然不影响大红的烫金大字的婚庆请帖送到了各个世家的手中,甚至八卦中的主人公,明阳山庄、皎月谷,甚至顾家都是人手一份。 皎月谷大殿里的烛光影影绰绰,江璇看着这婚书请帖有些一筹莫展。池月影与皎月谷早已不相往来,再说自己有因为陈云逸的关系牵扯在这爱恨情仇之中,着实让她有些为难。“你到底是打算去还是不去啊?”江樱有些隔岸观火般调笑着自己的侄女加爱徒。“我和陈云逸着实没有什么的,但是总感觉这件事那么别扭!”江璇有些委屈。“我不管你们的小儿女情长,只问你要不要去参加婚礼。”江樱继续强调重点,江璇还是愁眉不展,江樱觉得她实在无心再与江璇玩文字游戏,只能提点她“义天台制毒是天下第一的,你难道就不想去看看,平时可是没有机会进入这堡垒森严的盟主之府的。”一语惊醒梦中人,江璇立马好似在黑暗中看到了一盏明灯,不客气的回敬了一句“姜还是老的辣,老狐狸!”气的江樱作势要来打她。 江璇既然得到了姑姑的提醒,想进义天台一探究竟,就马上修书与陈云逸说了此事,陈云逸接到江璇的传书,也决定参加这次婚礼,二人约定在义天台汇合,见机行事。 周展豪和韩香见的婚礼定在腊月初八,按理说义天台地处中原腹地,腊月正是天寒地冻之时,但是周详之偏偏将婚礼选在此时,可见心情之急迫,江湖人都传言,如今薄云城有加入了周盟主的阵营,周详之是如虎添翼,而其他世家比如明阳山庄则是渐渐势微了。凤舞怕儿子一人赴婚礼,略显尴尬,便随儿子一起,只留下陈言蹊一个人在家独守山庄。宋清渺久居江南,但是最近频频与周详之交恶,本不想回到义天台参加婚礼,但是念在周展豪父亲在世时待她不错,也勉强起身回到义天台,周详之看到她喜不自胜,但是宋清渺依然对他不理不睬。 皎月谷因为地处西北,到的最晚,那日已经是周展豪和韩香见婚礼的当天。这是江璇第一次来到义天台,果然是盟主府邸,气势恢宏。与皎月谷的高山流水,浮云堂的小桥流水和明阳山庄的简朴齐整之气不同,义天台气势恢宏。几百级的石阶通向一座宽阔的高台,可以容纳几千人集合习武,高台之上再是一层建筑,如同宫殿一般的琉璃瓦配上朱红的墙壁与圆柱,仿佛皇宫一般,大殿之后就是周氏的内宅。大殿今日逢喜事,红色绸带、绣球与灯笼交织缤纷,到处都贴着大红的喜字,大殿里摆着上百张桌子,红绸铺桌,桌上摆满了花生、瓜子、糖果及大枣等吃食,好不喜庆。江璇在门口随了礼金,简略看了看长长的礼单,又见大殿里人头攒动,江湖上凡是有些身份的大大小小的人物几乎都到齐了。她还在惆怅如何寻找陈云逸他们,突然有人在后面拍了一下她的肩膀,她转身,看到陈云逸一身青色衣衫站在自己面前,让人眼前一亮。 陈云逸挽着母亲凤舞的手,凤舞虽然年过不惑,但是风韵犹存,一件绛红色长裙把她衬托的雍容华贵。江璇向凤舞行礼“璇儿见过凤舞前辈。”凤舞看到她,如同见了自己的女儿一般亲昵,拉着她的手“小宝不必见外!”陈云逸和江璇一左一右陪在凤舞身边,江璇对陈云逸说“人可真多,我还怕找不到你们了!”陈云逸有些调皮的揶揄她“你们皎月谷万年不变的藕色,我可是在人群中一眼就看到了。”江璇并不恼他“那倒也是。不过今日你一身青衣,我倒是差点没认出来。”还未等陈云逸回答,身后的书剑快嘴道“我家公子说,总不好一身玄色参加别人婚礼,好似奔丧啊!”众人刚要骂他口无遮拦,突然前面搭起的红色台子上一阵骚动,原来是新人夫妇和父母亲人到了台上,婚礼马上就要开始了。 第三十五章 各怀心事 红色喜台中央站着今日的主角,新娘韩香见身着大红色喜服,上好的锦缎上绣着金色的凤凰和牡丹花,雍容华贵,衬托着新娘白皙而圆润的小脸,似一汪秋水般的美目周围涂以黛色粉饰,使得眼睛的轮廓更加深邃,加上桃红的腮红和殷红的娇嫩欲滴的嘴唇,可谓是倾国倾城。站在她身边的新郎周展豪虽然平日里吊儿郎当,今日身着庄严的深红色长衫,倒也是看着齐整。周详之做为男方的一家之主首先发表祝酒词。他携着身边的宋清渺站起身来,举杯说道“今日小侄展豪与韩氏女儿香见大喜日子,周某有幸请到各位前来参加他们的婚礼,看到小侄今日大婚,长大成人,周某感慨万分,终于不负兄长临终重托,希望各位今日尽兴,共同享受这良辰美景!”说完举杯一饮而尽,旁边的宋清渺本事表情淡淡,突然看到台下的凤舞母子和江璇,顿时眉开眼笑,觉得这无聊的婚礼也又去了起来。台下叫好声、赞叹声不绝于耳,后面韩孝谦的祝酒词都草草了事,因为人声实在喧闹,简直是震耳欲聋。 虽然江湖儿女不拘泥于小节,韩香见未戴红盖头,但是按照规矩她也是不能为来客敬酒,马上就要回到后面洞房去了,她在台上远远看到陈云逸和江璇一起坐在台下,心中虽然不快,但也未起太大波澜,今日,她终于觉得脱离了母亲的管控,她也要放飞一下自我,开始更加有趣的人生游戏。她一边往台下走,一边转头偷瞄了一下周展豪身后的吴界,只见他依然面无表情,恪尽职守。韩香见突然嘴角就扬起了笑容,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她在看着自己的夫婿周展豪开心不已。 周详之夫妇和韩孝谦夫妇带着新郎周展豪下台来给宾客敬酒。因为凤舞他们坐在前排的桌子,所以很快就敬到了这一桌来。众人起身举起酒杯恭贺新人新喜,周详之不动声色,热情如同对待一般客人无异,宋清渺看到好友和女儿心里欢喜,但是又要隐忍着,只是翘起的眉梢已经暴露了她的喜悦。韩孝谦有些尴尬,池月影眼中浓浓的恨意都要涌了出来。周详之依然代表大家发言“陈夫人,谢谢明阳山庄前来恭贺小侄新喜,代我问陈庄主好啊!”凤舞笑着说“我与清渺情同姐妹,理应前来捧场!”说着拉着宋清渺的手,两人笑开了花。池月影向来是个泼辣的、损人不利己的,一张嘴就要把所有人都得罪光,她直指江璇“江少谷主和陈少庄主真是般配,不知何时请我们大家喝喜酒,对了,你姑姑怎么没来,今日这么多老相识,多热闹!”江璇还未说话,韩孝谦先是不乐意了“月影,你有些醉了,我们赶快敬完酒回去休息。”说着拉起池月影的袖子要走,池月影执拗了两下,不想走。宋清渺刚要开口,被凤舞拉住了,她自己对池月影说道“多少年的往事,就不要再说了,如今都是做了岳母岳丈的人,不要让小辈们看笑话。”一句话轻飘飘的砸在池月影头上,气得她拂袖而去。周详之随即带着周展豪离开,宋清渺依依不舍的看着江璇离开了。 宴席间,歌舞升平,推杯换盏,好不热闹。周详之一边敬酒,一边用眼角的余光盯着凤舞那一桌。当他看见陈云逸和江璇一前一后离开饭桌,立刻示意吴界过来,在他耳边耳语了两句。吴界听了,点头,随即离开大殿。陈云逸和江璇一前一后出了大殿,悄悄往周氏内宅方向摸去,他们蹑手蹑脚,极其小心,却忽视了黑暗中一双明亮的眼睛紧紧的盯着他们的一举一动。二人经过贴着喜字的,灯火通明的宽敞宅院,猜测这是新人的新房,应该不会有什么机关密室,于是快速掠过,向着更深处的周详之的书房奔去。 吴界跟在二人身后,正准备追着二人向书房去,突然听到新房内茶盏落地的清脆声音。因为今日不论宾客还是家丁侍卫都在前殿,后宅人丁稀少,他以为新房内有什么变故,快速推门进去。打开门一看,并不见其他人,只有新娘韩香见坐在茶桌前笑盈盈看着他,一边站着丫鬟芊芊。吴界皱眉,韩香见示意芊芊去门外守着,芊芊离开关上房门。吴界转身欲走,韩香见一把抓住他的手腕,有些撒娇道“你在干吗?有什么好玩的?带我一起!”吴界有些恼了,甩开她的手,“误了盟主的大事,要掉脑袋的!”说完推门离开,留下撅着嘴的韩香见抓起一个靠枕朝着门外扔了出去,芊芊只好悄悄将靠枕捡了回来,默默关上了门。 就在韩香见拽着吴界不让他离开之时,陈云逸和江璇已经进了周详之的书房。但是,让他们失望的是,这件书房简直与普通人家的书房无异,并没有什么机关暗器之类。二人又不敢点灯,只能在黑暗中悉悉索索小心搜寻。在暗淡的月色之下,陈云逸看到书桌一角上占着一丝黑色的粉末,有些扎眼,想到周氏擅毒,他小心的用桌上的纸刀刮了一点粉末,包在了一张信纸之中。还未等他把纸刀放好,吴界已经推门进来,陈江二人只能迅速翻身越出窗子,从书房的另一侧奔回大殿去了。吴界本身心中有鬼,也没有穷追不舍,他看了看歪放的纸刀,检查了一下桌上的东西并没有少,就摆正纸刀,悄悄退了出去。当他回到大殿,看到陈云逸与江璇已经在酒桌前与凤舞谈笑风生,神色无异。他悄悄来到周详之身边,在主子耳边小声道“进了书房,但是并未发现什么。”周详之本无狐疑,但是吴界起身离开他身边时,他突然闻到一股淡淡的花香之气,顿时心中疑云突起,但是依然不动声色与周围客人把酒言欢,他身后的吴界却真真后背湿凉,出了一身冷汗。 第三十六章 黑色粉末 酒过三巡之后,宾客们都已经醉醺醺的,夜色正浓,大家都纷纷起身告辞,或是在周氏的客房或是自己订了附近的客栈,都想趁着这美美的醉意赶快香甜入眠。凤舞他们也起身告辞,在宋清渺依依不舍的目光中,几个人走出义天台的大门,往陈云逸他们下榻的客栈去了。其他宾客都是想早早休息,他们几个人到了客栈之后,赶快关起房门,异常精神。几个人围坐在小小的桌子前,小玉将烛火又调亮了一些,陈云逸自怀中将从周详之书房刮取的黑色粉末小心的展开在信纸之上,这粉末细碎,闻起来有些淡淡的中药气味,冒失的书剑刚要伸手去摸,被凤舞一下子打了他的手,小声喝道“不要命了,周氏善于用毒,万一是剧毒之物怎么办!”书剑吓得赶紧缩回了小手。江璇细细看着这粉末,说“我这制药的功夫也是三脚猫的本事,我还是得把这粉末带回皎月谷给萍祖看看,才知道这其中的所以然。”凤舞听了她的话,表示赞同,对儿子说“逸儿,兹事体大,事关江湖命运,你送江姑娘回去。”说完调皮的冲着儿子眨了一下眼睛。书剑不解风情,嚷嚷着“江姑娘冰晶剑五层之功力,还用得着公子护送?”凤舞打了一下他的头,说道“你怎么那么多话,小心你现在回家我不给你饭吃。”书剑摸着胀痛的头百思不得其解,连小玉都在一边偷笑。江璇倒是有些不好意思,推辞“前辈,不必了,我们自己回去就好,一有消息,就会向你们通报。”凤舞手一挥,很是嫌弃般的说“哎呀,我每天看到他和书剑这两个臭小子就头大,还是去你们皎月谷浪费几天粮食吧!”江璇被凤舞逗笑了,也不好在说什么。陈云逸将粉末包起,想再次揣入怀里,江璇制止道“等一下。”她从包袱里取出一个瓷质的粉盒,将里面的香粉倒出来,再把陈云逸的小纸包放进去,盖好盖子交给他“小心有毒,这样稳妥些。”凤舞在一边看了,越来越觉得江璇是个理想的儿媳人选,心中不由赞叹她处事周密。 送走了最后一拨宾客,周展豪醉醺醺的回到洞房。韩香见看见他进来,心中一紧,眼睛偷瞄了一下挂在一旁的“傲雪红梅”。周展豪看了一眼紧张兮兮的韩香见,有些嘲弄的说“韩小姐不必担心,你我不是早就有言在先,再说我周展豪流连花丛如此多年,见过的美人多了,但我可不喜欢带刺玫瑰,咱们俩要是动手,我还真不是你的对手。”说罢,到一边的美人榻上和衣倒下,很快就鼾声如雷。 前半夜的韩香见还是丝毫不敢放松警惕,紧紧握着“傲雪红梅”不敢合眼,后半夜虽然困意重重来袭,但是被周展豪震天的鼾声吵得睡不着,好不容易到了东方鱼肚白的时候,才浅浅的和衣睡着,谁想这一睡就迟了。 早晨的太阳已经高高升起,按照规矩新人夫妇应该去给父母请安上茶,但是新房内迟迟都没有起床的动静,急得韩香见的贴身丫鬟芊芊在门口团团转。正巧赶上吴界清早出门办事经过门口,看到芊芊神色异样,他本是一个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之人,但是今日破天荒的绕了过去,问神色慌张的小丫鬟“你怎么了?”芊芊并不认识府中的其他人,但是昨夜匆匆见了一眼吴界便记住了,她仿佛看见救命稻草一般,略带哭腔的说“都快到了请安的时辰,但是小姐和姑爷还未起来…”吴界听了,这本是春宵一刻值千金,他心里居然有一点酸楚的感觉,但是想到周详之的注重体统的习惯,他还是决定帮他们一下。 吴界轻轻推了一下房门,居然是开着的,他怕里面有些什么不雅的“景色”,便转头对芊芊说“你留在这别动。”自己轻推房门走了进去,里面的“景色”着实让他吃了一惊。鼾声如雷的周展豪和抱着“傲雪红梅”的韩香见,一个在榻上,一个在床上,都是和衣而睡。韩香见到底还是功底深厚,一下就意识到有人进来,睁开眼睛,下意识的就要拔剑,却看到吴界站在面前静静的看着她。她看到一边还在睡着的周展豪,意识到自己和他的“秘密”一下子就暴露在吴界面前,她突然觉得有些无地自容的低下头。吴界边转身离开,边说“盟主最不喜欢破坏规矩体统,你最好快点叫醒公子去请安。”声音清冷,让韩香见有些胆寒,她无助的望着吴界的背影,就如同那天夜里看着他策马疾驰而去。快要走到门口时,吴界突然转身回来,走到床前,韩香见圆睁美目,不解的看着他,之间他扯下挂在床边的一方白色绢帕,用随身小刀在自己手上划了一道,将几滴鲜血滴在帕子之上,将帕子塞到韩香见手里,然后头也不回的走了。韩香见看了手中带血的帕子,一下子明白过来,脸一直红到了耳根。 陈云逸护送江璇一路平安回到皎月谷,二人见了江萍和江樱,将这黑色粉末的来龙去脉讲了一遍。江萍看着这黑色粉末,若有所思,“看着象是豢养毒虫的药粉,但是还需细细分析才知道到底是些什么。”江璇和陈云逸一路来商量讨论,早知道此事没有如此简单,需要时日研究分析。陈云逸正打算告辞先回家去,静候佳音。却不料江樱缓缓对他说“陈公子如果不嫌弃,就在皎月谷住上几日,也省了你和小宝研究来研究去,雀儿传书也是耽误时间。”江璇和陈云逸都颇感意外,睁大眼睛看着江樱,还是陈云逸反应机敏,拜谢江樱“多谢谷主不弃,云逸恭敬不如从命。”江樱脸上露出少有的微笑,交代江璇“皎月谷没有男弟子,小宝去收拾一下你父亲的翠庐给陈公子他们。”江璇和小玉领命安排去了。 第三十七章 翠庐焕新 一会功夫,江璇和小玉就麻利的收拾了两个大包袱,一人一个背在身后,朝着在大殿外等候的陈云逸和书剑走来。陈云逸见状赶快跑上前几步,接过江璇手中的包袱,背在自己背上,书剑见公子如此这般,也有样学样,接过小玉手中的包袱。四个人穿过殿后的花园,爬上石阶,向着白头山顶峰而去。 秋末冬初,山中草木开始凋零,之前一片片灿若薄云的萱草和兰花已经所剩无几,草地一片枯黄,倒是一颗颗枫树叶子黄中飘红,仿佛金色的海洋一般。四个人并不着急,边走边聊,江璇在一棵没有采摘的栗子树下捡了几颗熟透落地的栗子,递给大家。她熟练剥开已经张开嘴的栗子外边的毛刺硬壳,然后是栗子外边光亮的外壳,一颗淡淡金黄色的生栗子果实就露了出来。陈云逸看着她熟练的动作,有些羡慕的说“你还真是熟练,我就不行,每次连啃带咬的,吃的颇为艰难。”他话音刚落,嘴里就被塞入了一颗栗子,惊的他有些诧异的噙着栗子不知所措。江璇接过他手中未剥皮的栗子,继续认真剥着,陈云逸这才回过神来细细咀嚼口中的栗子。后边的书剑贼兮兮的凑过来,问他“公子,甜吗?”陈云逸笑眯眯的说“当然,甜的很!”引得后边的小玉抿嘴偷笑。 几个人慢慢悠悠的翻过白头山,翠庐已经尽收眼底。周围山坡上已经是枯黄一片,但是翠庐周围萦绕着的竹林依然青翠欲滴。因为江樱几乎每日都派人打扫这里,也并没有太多需要收拾的,几个人简单清扫了一下,整个翠庐便焕然一新。江璇和小玉从一边的柜子中拿出新的被褥铺在床上,然后又从包袱中取出新缝制的床单,床铺顿时柔软儿温暖。江璇解开另一个包袱,里面是两件青色的长衫,以及一些换洗的内穿衣衫,她一边放好这些衣服,一边对陈云逸和书剑说“陈公子、书剑,皎月谷已经很久没有男弟子出没了,这是之前萍祖和姑姑为父亲准备的一些衣服,都是全新的,我见你们没有准备太多的换洗衣服,如果不嫌弃,就凑活接替一下。”陈云逸感谢道“当然不嫌弃,多谢江姑娘想的如此周到。”小玉已经帮助书剑将火盆生好,她和江璇准备回去前谷,江璇道“一路奔波,你们早点休息,明日到前谷用早膳,然后我们协助萍祖一起研究研究那黑色粉末,也可以向她老人家多学些制药常识。”陈云逸心有戚戚焉,“嗯,早就想领教一下皎月谷的制药解毒之术。”江璇微笑,和小玉二人告辞。陈云逸和书剑送她们到庐外,看着江璇远去的背影,陈云逸突然忍不住喊了一声“小宝!”江璇闻声回头,挑眉看着他,仿佛在问,何事?陈云逸一时语塞,只是说到“路上小心!”江璇莞尔,转身拉着小玉回去了。 刚刚江璇他们在往白头山上行进之时,江樱陪着江萍在后花园中的小楼上准备明日制药的器具。江樱站在窗前遥望白头山,江萍走过来顺着她的目光看到四个年轻人缓缓上山,一身青色的陈云逸和藕色衣衫的江璇有说有笑。江萍看透了江樱的心思,幽幽的说“皎月谷好久没有这么热闹了!”江樱轻轻笑着,似乎陷入了无尽的回忆之中,“这一青一紫,我都有些恍惚,好似看到了当年的哥哥和宋清渺。”江萍回到桌案前,一边擦拭瓶瓶罐罐,一边意味深长的说“翠庐空了这么久,也该是热闹一下的时候了。” 夜晚,翠庐中烛火明亮。书剑到底是年龄小,早就脱了衣服,钻进暖暖的被窝,他看着秉烛站在书架前的公子,有些奇怪的问“公子,你不累吗?你在看什么?”陈云逸从书架上又抽出几本书,放在书桌上,简单翻阅。他过了一会才回答书剑“江枫前辈的藏书真是让人叹为观止,我觉得咱们家书房的藏书已经不少了,但是他这里真是海纳百川,门类繁多,不仅又武林绝学、剑谱,还有诸子百家,甚至天文地理,真是让人眼花缭乱!”书剑想了一下,说“我想江前辈陌上公子的名号也不是浪得虚名吧,不只剑术好,还要博览群书,才能有温润如玉的气质吧!”陈云逸有些惊喜的望着书剑,说“我发现你最近倒是长进不少,说出的话也是深有体会了。”书剑不好意思的挠头笑了笑,突然想到剑术两个字,他跳下床,跑到正厅中央,仔细观摩着剑架上的“易水寒”。陈云逸见状,也放下手中的书本,走了过去。剑架上的易水寒依然一尘不染,白中透着绿色的玉石宝剑在冬夜中闪着晶莹的寒光,与一般剑客喜欢装饰剑柄、剑鞘不同,“易水寒”通体纹饰朴素,只有剑柄处雕着几行处云雷纹。 书剑和陈云逸仔细观瞧着这前人宝剑,书剑突然问公子“公子,皎月谷地处西北,又不在北地,为什么江前辈的剑名曰‘易水寒’?”陈云逸表情严肃的说“这个我也不是非常清楚,只是之前听父亲说,这‘易水寒’成自一块来自北方燕地的美玉,江氏先祖又希望自己子弟有着当年‘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的气势,所以才将这宝剑取名‘易水寒’。”书剑摇着小脑袋“来自燕地,易水寒,真是一个好名字!”“好剑配上出色的主人才是世间绝配,父亲说当年江枫在江湖上是何等潇洒不羁、行侠仗义,只是结局让人唏嘘不已。”陈云逸有些感慨。“公子,人间都把你比作当年的江前辈。我觉得你会比他更厉害。因为,江家小宝姑娘这么厉害,你们一定会是一对神仙眷侣,美美满满!”书剑顺便拍起了马屁,陈云逸虽然嘴上不说什么,但是这话是甜在了他心里。 第三十八章 制药解毒 第二日用过早膳,江萍带着江璇和陈云逸来到她平日里制药的净室。净室位于大殿后花园的一隅,在一座二层小楼的二楼,平日里很是清静,环境也干净整洁,适合炼制丹药。陈云逸跟着走进净室,被眼前玲琅满目的瓶瓶罐罐震惊了,直到江璇扯了扯他的衣袖,他才回过神来跟着走进门。 江萍面前的桌子上放着三个晶莹剔透的水晶盒子,盒子里面都铺着细细的木花垫料,上面分别有几条小小的虫子在蠕动。这些虫子正是江璇他们自漓山带回的毒虫。仔细观察这几个盒子里的毒虫又有一些细微的差别,似乎颜色有些差别。江萍一边从每个水晶盒子前的小瓷碗中分别用银勺舀出来一些细碎的粉末喂食给里面的毒虫,一边给陈云逸和江璇二人讲她最近的进展“我把你们自漓山带回的毒虫分成了三处,一处只是喂食普通的虫食,就是用晒干的鸡肉磨制而成的粉末,一处在普通虫食之中加入‘馨莹露’调制,另外一处在普通虫食中加入‘青樱露’调制,过了这数月,你们可以看出这几处毒虫各有不同吗?”江璇和陈云逸伸头去仔细观察,陈云逸沉吟“这三处的毒虫颜色似乎有所差异,似乎颜色浅淡不一。”江萍赞许的点点头,接着说“陈公子所言极是,只喂食普通虫食的毒虫颜色如初,黑中带亮,毒性不减,吃了加入‘馨莹露’的虫食的毒虫,颜色稍稍变得浅淡,但是噬咬之力大大减低,而加入‘青樱露’之后,毒虫颜色变浅明显,但是噬咬之力只是稍稍减低。” 江璇听了江萍的话,沉思了一会,说“‘馨莹露’中含有千年雪莲花粉成分,可解百毒,但是幻化疏通之力不足,而‘青樱露’有清窍疏通之功效,但是解毒力又不够,所以会出现这两种毒虫不同的变化。”江萍点头“正是如此。”江璇紧接着说“萍祖,这两种药物并没有相克之嫌,不如将二者混合,取长补短,不知是否会大大增加解毒之力?”江萍似乎对于江璇的提议很是满意,继续说“我正有此意,但是…”她话锋一转,“从目前的的情况来看,我们并没有找到你们所说的幻化出那种飞天巨大毒虫的原因,制毒之人肯定是加入了什么药剂才能使小小的‘一寸丁’既体型增大万倍,又毒力大增,所以我们目前唯一的希望就是你们带回来的黑色粉末。”江陈二人点头,心中也都希翼着可以尽快揭开谜底。 江萍带着二人来到另一张桌子前,严肃的对二人说“我现在的每一步操作,你们都要铭记在心,最好是刻在心里。”她转向江璇,表情更加严肃“小宝,制药解毒本应该是我江氏绝学之一,但是你父亲遭遇不错,皎月谷沉寂,你姑姑心灰意冷,所以也无心与此,但是我不希望这手艺失传,你一定要将这制药解毒之术发扬光大!”江璇重重点头“晚辈铭记在心。”江萍一边从手中的白玉壶中倒出许多清澈的净水到一个铜制双耳圆尊中,一边解释“这玉壶之中的水是取自白头山千年寒冰所融化得来。”然后她带上厚厚的丝质手套将江璇他们带回的黑色粉末倒入铜尊,用一根细细的银杵搅动粉末,使其溶于净水之中,然后讲铜尊置于小火之上慢慢熬煮,待水刚要沸腾之时,熄火取下铜尊。江萍在刚才熬煮铜尊之时,早已经准备了一个高高的木架,上面嵌着几层网格架子,每一层都是覆以薄薄的白色蚕丝织锦。江萍将铜尊里的水晾凉,倒在最上一层的织锦上,然后解释说“着每一层的蚕丝细密程度不同,可以分开粉末中的不同的成分,我们现在就等这水静置三天,再来看看结果。”江璇和陈云逸心中纷纷惊叹江氏制药解毒之术之周密详实。 江璇和陈云逸又帮着江萍归置好净室之中的物件,江萍举起白玉壶,对她二人说“壶中的净水已经用光了,小宝和陈公子一起去山上取一些回来吧,记住一定要选择‘广寒洞’中的千年寒冰所融化之水。”江璇他们赶忙答应,带着白玉壶出发了。 二人上山,一路上都是欲言又止,有些冷场,陈云逸觉得自己应该打破这个僵局,开玩笑一般说“小宝看来经常爬山,这脚力我都比不上。”听到他这话,江璇眼中闪过一丝痛楚,陈云逸心里一惊,忙问“我可有唐突了姑娘?”江璇恢复平日里乐观的笑容,淡淡的说“没有了,公子不必挂心,只是我想起了之前父亲在世的时候。爹爹自青暮山一劫,身体受损严重,自我记事起,他一年之中又就有半年要在‘广寒洞’中调养,现在回想起来,肯定是那大毒虫的温热之毒伤了父爹爹的身体,只有‘广寒洞’的寒冷之气才能压制毒发。小时候的我,最开心的事情就是每日武功修行结束之后,爬上白头山,去‘广寒洞’看爹爹,然后和他一起喝喝茶,一起吃冰晶饼,一起聊天。我知道爹爹在为了我和姑姑苦苦支撑,但是这种残缺的幸福日子也只是持续到我十二岁。”江璇停顿了一下,转头看着陈云逸,她眼中有点点泪光,接着说“我知道公子你与宋前辈素来亲厚,但是你也不要太怪姑姑无情,因为那段前尘往事就象姑姑心中的一枚刺,让她日夜难安。”陈云逸有些心疼的看着她,抬起手怜惜的擦干她眼角的泪痕,说“我当然明白这锥心之痛。江湖都说宋清渺绝世之姿,江湖第一。但是自打我记事开始,宋姨经常就是举止不得当,有时郁郁寡欢,有时疯癫之极,我想这也是她的心病。如今,逝者已矣,我们活着的人要珍惜眼前,尽量帮助前辈们走出阴影,当然,这也包括小宝你,一定要快乐,就如我第一次见到那个无忧无虑,只知道吃兰花豆的姑娘!”江璇听出他对自己的嘲笑,小拳头捶了一下陈云逸的胸口,“去你的!” 第三十九章 揭开谜底 江璇推开“广寒洞”的汉白玉石门,一股清冷的寒气从中扑面而来,陈云逸紧跟在她身后进入了皎月谷江氏向来神秘的不为外人所见的圣地。这是一个天然形成的千年冰川岩洞,洞内覆盖着厚厚的晶莹剔透的千年寒冰,洞的顶部和周边有着各种形态各异的冰笋,伴着洞内长年燃着的烛火,映衬的五光十色,如同进入了梦境一般。有些位于洞顶的冰笋滴滴塔塔的留下淅淅沥沥的冰水,最后汇聚在一起,在洞的中央形成了一个小小的水潭。因为地面湿滑,江璇小心牵着陈云逸的衣袖,如同牵着一个小孩子般小心翼翼,两人慢慢下到水潭边。二人将白玉壶装满清澈的冰水,然后起身,陈云逸这才注意到水潭的对面是一个天然的寒冰平台,倒是极度适合打坐休息。江璇走了过去,用手轻轻抚摸着这光洁的台子,动容的对陈云逸说“以前,爹爹就是在这里打坐,休养生息。”陈云逸不知该如何安慰她,轻轻扶住她的肩膀,希望给她坚强的力量。江璇继续“刚开始几年,他的状况还好,打坐完毕,还会背上小小的我下山去,后来渐渐走路都有些为难,更别说背着我了。”江璇苦笑着拿起白玉壶,对陈云逸说“我们走吧!”二人关好洞门,走了出来。 初冬的皎月谷,天色暗沉,天空中飘飘洒洒的落下了一些细小的雪花和冰晶。江璇举起手接到了一些小小的雪花和冰晶,“冬天来了。”陈云逸突然蹲下身来,江璇问他“你怎么了?”陈云逸柔声道“到我背上来,我背你下山。”江璇有些惊异,赶忙说“我只是随口说说,再说男女授受不亲…”她这边还未说完话,已经被陈云逸拽到自己背上,稳稳的走了起来,还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我们可是自小就定了娃娃亲的人。”就在这寂静的山谷之中,漫天飘洒的小雪花,山路上陈云逸负着江璇,江璇背着白玉壶,静悄悄的走着,静谧又温馨的感觉在二人心中升腾。 转眼过了三日,黑色粉末的沉淀已经完成。大家都在等待着江萍解开谜底。江萍仔细看着、闻着各层丝布上的沉淀物,除了大家既往知道的豢养“一寸丁”需要的乌头,这黑色粉末中还有一种不知名的成分,这成分颜色黝黑,闻起来略带腥臭之味,江萍小心的用银针翻着细碎的黑色警惕,突然恍然大悟般说了一声“原来是它!”众人的目光焦灼又狐疑的都集中在江萍身上,她面色有些沉重,解释说“这黑色晶体是一种来传说中的毒物,但是谁都没有见过,原来这东西真的存在。传说中古滇国有一种巨蟒名曰‘炬烛’,身长数丈,体内有剧毒。因为古滇国盛行豢养毒物之风,民众捕捉‘炬烛’,在其体内提取晶液,用来喂食蝎子、蜘蛛等毒物,所得之毒物不仅毒性了得,更是体大数倍,非常骇人听闻。后来,古滇国覆灭,这种晶液也就随之消失,没想到竟然被居心叵测之人利用,豢养‘一寸丁’,怪不得你们所遭遇之大毒虫身形如此巨大。”众人听了,都倒吸一口冷气。陈云逸有些忧心忡忡的说“这粉末出自周氏家主之书房,周氏自先祖起就以制毒之术和机关暗器闻名,这毒虫只是肯定与周氏脱不了干系。并且,近年来周详之越发专断独行,曾经对几个不听他使唤的小门派下手,其他世家虽然心中不平,但是敢怒不敢言,他一统江湖的野心也早就是显露无疑,但是我们并没有直接证据就说他豢养毒虫,陷害江伯父,除非找到他豢养毒虫之所,昭告天下。” 听了陈云逸的话,江樱想起周详之,面露不屑之色,“周详之从来就不是什么正人君子,本来就是宵小之辈,之前借助浮云堂与义天台二者之力勉强登上盟主之位,近来又拉拢薄云城,此人狼子野心不容小觑。但是,就如陈公子说的,拿贼要拿赃,此事我们还要从长计议。皎月谷虽然久不问江湖事,但是对于此等大恶之人不可视而不见,更何况还关系到兄长之仇。陈公子,你回到明阳山庄,还要与你父母好好商议,切不可轻举妄动,小心行事。”陈云逸站起身来,恭敬的对江樱说“谷主说的极是,云逸谨记在心。云逸还有一事,不知当讲不当讲?”众人都有些困惑,看着陈云逸,不知道他要说什么。江樱笑着说“陈公子客气了,既然皎月谷与明阳山庄要结成盟友,有什么话但讲无妨。”陈云逸面带微笑,看了一眼江璇,坦坦荡荡,大大方方的说“谷主,此事与结盟可以说无关,也可以说有关。”他说得众人更加一头雾水,他自己却说得起劲“我与江姑娘一起在漓山抓‘飞天蜈蚣’,在青暮山大战毒虫,在义天台婚礼上探查周氏府邸,每一次都凶险无比,但是又配合默契,化险为夷,我自觉我二人心有默契,可以共进退,同甘苦。虽然,云逸自出江湖,江湖人谬赞貌美技高,也有众多佳丽错爱,但是从来没有碰到一个让我敬佩、敬重甚至想怜惜的人。况且我父母对江姑娘印象颇佳,云逸此次归家想与父母商议不日便来皎月谷提亲,不知谷主是否能够应允?” 陈云逸洋洋洒洒一席话,说得江璇脸红的象个苹果,说得江樱和江萍喜上眉梢。小玉在一边低声惊呼“这是求婚啊!”书剑也随着她“没想到我家一本正经的公子还有这般本事!”江樱笑着看了看一群心急如焚,等着她表态的人们“江樱虽然久不问江湖事,但是眼神还算可以,陈公子人物风流,古道热情,与小宝是性情相投,过去前辈们的一众往事与你二人无关,但是这许久之前的娃娃亲也算歪打正着,我又有何不同意?”江璇红着脸惊呼“姑姑!”江樱拉着江璇的手说“小宝不要象我们这些老家伙一样,你一定要幸福美满!”江璇点头。陈云逸得了江樱首肯,拜别皎月谷归家,一来汇报毒虫之事实,二来也想与爹娘赶快商议提亲之事。 第四十章 吓破苦胆 陈云逸得到了江樱的首肯,兴冲冲的往家里赶,想要告诉父母这个好消息。可是,他却不知道一直关注着他的不只是远在明阳山庄的父母,还有他和江璇前不久刚刚“探访”过的义天台武林盟主周详之。吴界将近日来义天台各路眼线报告的关于明阳山庄和皎月谷的消息汇总了一下,汇报给周详之听,周详之听了这些大大小小的、洋洋洒洒的消息,总结了一下,就是陈云逸代表的明阳山庄与江璇代表的皎月谷往来甚密,似乎在悄悄谋划着什么,而这一切似乎又都是在针对义天台。周详之沉思良久,抬头问吴界,“公子最近在忙什么?”吴界不知该如何回答,自从那日闯了周展豪与韩香见的洞房,他似乎有意回避着,再也没与他们这对新婚夫妇碰过面,他总觉得韩香见对他来说并不是一个好的信号,反而意味着很大的危险,所以不想过多纠葛。但是对于负责周府上下护卫安全的他,他们的消息总是有意无意的传到他的耳朵里,无非就是新的少夫人很是宽宏大量,公子不是待在如夫人敏儿那里就是出去喝花酒,但是从没见少夫人抱怨过一句。吴界正在脑中过电影一般想着如何向周详之禀报,周详之早就洞悉一切一般,冷哼了一声“依然还是毫无长进,流连于花街柳巷是吧。”此刻,吴界只能低头沉默不语。 周详之一边捋着自己的长须,一边思量着,然后对吴界说“明日一早,你带上公子到秘境见我,也该是他接手家族事务的时候了,都是成亲的汉子了,不能再任由他胡闹了。”吴界有些吃惊,但也只能依照主人所言,去通告了周展豪此事。 周展豪接到了吴界的传话,心中简直如百爪挠心,他其实一直知道周氏有一处极为隐蔽的“秘境”,里面藏着周氏自先祖创立义天台以来所发明的机关毒术,可以说是周氏的博物馆,也可以说是家族的最高机密所在。但是,周展豪无心于家族事务,一来他确实资质平平,也自知不是那块料,二来他一直忌惮周氏毒术的反噬之传闻,怕落得父亲的形销骨立而亡,叔父的终身无子之痛的悲惨境地。这许多年来,他一直放任自己沉沦,希望叔父对自己失望,但是最终这一天还是来了。 夜里,周展豪留宿敏儿处,他心中有事,难以入眠,如同烙饼一般在床上翻来覆去。敏儿见他不对劲,问他“公子,你今天到底是怎么了,魂不守舍的?”他叹了一口气,说“叔父差人带话来,让我明日去‘秘境’,我心中是七上八下,不知所措!”敏儿在周氏多年,也听梁夫人说过“秘境”是周氏的绝密之处,外人是无论如何都不能进入,只有家主和亲信才有可能一探究竟。敏儿傻乎乎的说“那是好事啊,说明盟主看重您,准备对您委以重任!”周展豪无奈的再叹了一口气,恨铁不成钢的看着敏儿“你这个傻子,没准最后你的相公怎么死的的你都不知道!”敏儿听到他的话很是害怕,怯怯的问“这么凶险?”周展豪只能无奈的继续躺着,小声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吧!” 早晨刚刚东方鱼肚白,吴界引着周展豪往义天台后山的密林中走去。周展豪一夜没有睡好,有些无精打采,再加上他本身平日里对少言寡语、心思深沉的吴界就有些忌惮,二人这一路静悄悄的,只听到脚踩在林中落叶上的沙沙声,安静的让人害怕。树林中央有一块空地,在这狭长的山谷之中,略显开阔。吴界从一边的一棵大树处小心的量了三步,轻轻在土地之上躲了一下脚,只见周围土地陷落,吓了周展豪一跳,赶快躲到吴界身后,直到周围响动停止,他从吴界身侧偷偷观瞧,看到地上出现一条通往地下的甬道,黑漆漆的,看不到里面的究竟。 吴界转身向周展豪抱拳行礼,说“公子,请下‘秘境’,盟主在下边等您。”周展豪声音有些颤抖,问吴界“你不和我一起吗?”吴界面无表情,回答他“盟主有要事和公子相商,吴界不便陪同。”语气之中是毫无商量的余地。周展豪只好作罢,亦步亦趋的小心翼翼的往下走,他走到一半,回头看了看上面的吴界,只见吴界两手背后,两脚开立,面无表情的看着甬道,周展豪也只能硬着头皮继续向前。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心理作用,周展豪觉得这甬道很深很长,仿佛没有尽头,两边都是松散的黑色泥土,并没有见到什么人工的痕迹。走着走着,他突然觉得脚下的感觉不一样了,低头一看脚下的泥土地变成了青砖地,周围的土墙之上也出现了黑色的石板镶嵌,并有了一些人工雕琢的壁画。但是周展豪并没有看见叔父的影子,他借助石壁上影影绰绰的烛火看着上面的壁画,无非是一些歌功颂德,讲述周氏先祖如何艰难的建立义天台,如何遍采山中草药,研制药剂,发明各种机关暗道,其中就有这脚下的“秘境”。其中,有一幅壁画让周展豪颇为迷惑,画中的景致明显就不是义天台周围的环境,林深茂密,象是南境一般,几个周氏族人打扮的人手拿绳索、暗器正在征服一只猛兽,说是猛兽,也不确切,这只动物身形巨大,象蛇又不象蛇,象龙又不象龙,倒像是一个四不像,他正看得出神,只听后面人声突起“你来了?”他回头一看,叔父正站在不远处,静静看着他。 周展豪正要行礼,周详之摆摆手,示意他直接过来。周展豪小心翼翼跟在叔父身后,看着两边案几之上陈列着许多周氏的独门暗器,比如“天女散花”镖、“五彩缤纷”毒针等,还有一些瓶瓶罐罐,里面估计都是一些毒虫、丹药。周详之一边走,一边对侄子说“这些物件想必你小时候都见你父亲摆弄过。”周展豪谨慎的回答“是的。”二人听到了一排巨大的铁栅栏前面,里面黑洞洞的什么都看不清。周详之有些得意的说“做为周氏家主,每一代都应该有自己的贡献,现在让你看看我们最厉害的秘密物件。”周展豪只觉得对面铁栅栏里似有千万只小虫爬过的声音,细细密密,突然一支黑漆漆的尖利长角伸了出来。 第四十一章 装疯卖傻 周展豪盯着黑色的铁栅栏里面,嘴巴大张,恐惧的声音卡在喉咙里发不出声来。这时,周详之从旁边石壁上取下一支火炬,照亮了铁栅栏里面的情形,只见一只巨大的、通体黝黑的虫子盘旋在铁笼顶上,有两人多长,身材庞大粗壮,周身成千上万只细密的脚蠕动着,发出阵阵响动,虫子脑袋两边有两支巨大的螯或者说是角,一支正直戳戳的伸出铁栅栏,对着周展豪的脸。周展豪感觉自己腿如麻花一般松软,想动却动不了,一股湿热的液体顺着他的裤管流了下来,他已经吓尿了裤子。过了好一会,他强打精神转身屁股尿流的往地宫外边跑去。后面铁笼之中的毒虫看到他飞奔而去,发了狂一般,庞大的身躯撞击着铁栅栏,想破笼而出去捕捉这逃走的猎物。周展豪踉踉跄跄,跌跌撞撞,一不小心撞到石壁上的机关,几支毒箭飞窜出来,周详之一看事情不好,大喊一声“吴界!”只见吴界自外边飞身进来,抽出腰间软剑,先是挡掉了射来的毒箭,紧接着他按住在地上发狂乱动的周展豪,然后从怀中掏出一个小巧的铜哨,吹了起来,哨声婉转,一会功夫,毒虫渐渐平静了下来,缩回铁笼之中。 周详之赶快飞奔过来,与吴界一起检查周展豪情况,只见他吓得尿了裤子,身上骚臭,手舞足蹈,身子抖如筛糠,眼白向上翻着,嘴角都涌出许多白沫来。周详之从怀中掏出一个瓷瓶,取出一枚红色药丸放在周展豪舌下,这是他自己平日里服用的“定神丹”,有静气凝神之功效。过了大约一炷香功夫,趴在地上的周展豪终于平静了一些,只是絮絮叨叨不停的说“吓死我了,吓死我了,叔父,我害怕!”周详之看到他这般模样,又气又心痛,让吴界带着两个近侍将他抬下山去,自己要在密室静一静。 哼哼唧唧、呆呆傻傻的周展豪被抬回了自己的宅院,韩香见和敏儿都闻声从自己的屋子里走了出来。大家看见吓傻了的周展豪面色苍白,嘴角流涎,裤子都尿了,敏儿一下子心疼的哭了出来,抱着周展豪大喊“公子,你这是怎么了?”韩相见虽然与周展豪只是路人一般,但是见他如此光景,也是吃了一惊,她探询的目光投向吴界。吴界躲开她的目光,面无表情的说“二位夫人,公子今日随盟主上山打猎,遇到一只猛兽,受了些惊吓,盟主已经为公子医治,并无大碍,需要静养几日。”敏儿到底是妇道人家,几句谎话就被唬住,她心中最是担心周展豪安慰,梨花带雨的恳求韩香见“夫人,就让公子在我房间修养吧,我也可以好好照顾一下公子!”韩香见见她情真意切,自己又害怕与周展豪同处一室,马上顺水推舟“也好,你就多辛苦吧!”敏儿万般感激,说“我一定尽心竭力,夫人请放心。”说着,带人将周展豪抬到自己屋里去了。 敏儿带着周展豪离开,院子里只剩下吴界、韩香见和芊芊主仆,韩香见冰雪聪明,自然不相信吴界鬼话,她伸手想要抓住吴界长衫的袖子问个究竟,谁知吴界似乎早有防备般抽开袖子转身走了,气的韩香见在他身后低声骂着“吴界,主母问你话,你竟敢无视于我!”吴界并不回头,快步离开,气的韩香见直跺脚。 吴界送完了周展豪回到后山向周详之复命。周详之站在祖宗牌位之前,燃香叩拜。他问吴界“公子已经送回去了?”吴界答“已经平安送回府中,请主子放心。”周详之转过身,有些失落的望着吴界,“人比人得死,货比货要扔。你十岁来到府上,我就教你驯化毒虫,练习软剑,你天资聪颖,从未让我担心。我这侄儿自幼愚钝,我的如夫人梁蓉又是他的亲生姨娘,从小娇生惯养,恶习颇多。难道我周氏就此就要消亡不成?”“公子平日里少有接触毒术,今日又没有精神准备,以后多加磨练就好了。”吴界有些搪塞有些安慰的说。“哼,你不必安慰我,我心中自然明白,只是不愿承认罢了。现在看来让展豪接手是不太可能了,你再多做些功课,并且明阳山庄那边的动静也不能放松。”吴界答应“是。”“你先下去吧,我一个人再待会。”周详之挥手,吴界告退。 周展豪一连几日都是疯疯癫癫、痴痴傻傻的,只每日卧床不起,傻吃酣睡。韩香见每日都要进到妻子的本分到敏儿房中去探病,只是并不见有什么起色,她心中有些狐疑,但又不知道找谁解惑,因为一连几日都不见吴界的人影,问了下人,只说是出门办事去了。这天夜里,她留下芊芊守门,自己一身夜行打扮飞身进入敏儿的别院之中。她俯身来到敏儿卧房的墙角下,偷听里面谈话,因为周展豪武艺平平,她自己轻功上乘,并不担心自己被发现。只听见里面敏儿小声问周展豪“公子,您明明都已经好了,为何家主和少夫人来探病,你还是装作痴傻状?”周详之声音更为低沉“敏儿,你记住,千万不可和任何人说我已经恢复了神志,包括叔父和韩香见,你要是想我好好活着,就乖乖听我的话。”韩香见听了这话,七窍生烟,踹门进去,惊得床上两个人弹跳着坐了起来。韩香见眉目圆睁,瞪着周展豪,气冲冲问“为何不让我知晓你已经好了?”周展豪看到怒气冲冲的韩香见,自知理亏,但是一想到山谷密室中大毒虫,恐惧感和恶心感又涌上心头,他很是为难,又没有两全其美的办法,只能横下心来对韩香见说“你若是去叔父面前告发我,我也没有办法,有些事,不知道的话对你来说,真的不是什么坏事。好歹也是夫妻一场,我只想说,你要是想在这义天台平安长久的活下去,有些事还是不知道的好。”韩香见看着周展豪坚决的表情,虽然自己的疑惑没有解开,但是她还是默默离开了。敏儿见她离开,赶快关好房门,与周展豪一起长长的松了一口气。 第四十二章 暗流涌动 一连几天,韩香见用完晚膳都要在周氏府邸的后花园遛遛弯,她的借口是心中烦闷,可以出来消消食,解解闷。事实上,从小服侍她的丫鬟芊芊心里明白,小姐无非就是想看看后花园旁边的小院子里有没有点上烛火,只是一连几日,她们都是失望而归,小院子里黑洞洞的,哪有一个人影。要说这义天台自家主周详之起,都是一天到晚板着脸,一脸严肃,对于弟子和门人也是规矩森严。周详之的弟子和侍卫都住在大殿之前的前院,这后宅都是周氏家眷,但是也不是没有例外,后花园旁的小院子里就住了一个外姓人,那就是吴界。吴界与周详之的关系甚是微妙,他既可以说是周详之的弟子,也可以说是他的第一近侍,也有人认为他可以算得上周详之的养子,总之就是他与周详之的亲密程度可以说比起周展豪有过之而无不及,所以常常引得如夫人梁蓉对他有些仇视。好在吴界如同周详之一般,长了一张严肃的脸,并不在乎外界的干扰与不满,倒也落得自在。 芊芊这几日都已经心灰意冷,不想再去后花园“打探”,但是晚饭后还是被小姐生拉硬拽的拖到了后花园。韩香见耳边充斥着芊芊的抱怨声,她正想回头吓唬她几句,突然远处栀子花丛中暗淡的灯火让她眼前一亮,她拉起芊芊在浓浓夜色的掩护中跑了过去,到了小小的月亮门门口,她命令芊芊“你在这里守着,有人来的话给我信号!”芊芊朝她做了一个鬼脸,韩香见选择无视她,兴冲冲的跑了进去。 吴界下午刚从外边办事回来,一路风尘仆仆,刚刚洗了澡,正在换衣服,他刚刚穿上黑色的绸子衬裤,还光着上身,就听门外一阵轻轻的敲门声。一般没有后宅的人会来他的小院,因为明日他还要随周详之出门,他以为是周详之又吩咐家丁来召见他。吴界没有犹豫的打开房门,眼前豁然立着韩大美人,他有些吃惊,愣了几秒,韩美人则是盯着他赤裸的上身大吃豆腐。吴界赶快拉起一边的白色内衬衣穿上,问韩香见“少夫人有何贵干?”韩香见眼神玩味,她看着吴界依然裸露在外的大片胸肌,有些小小嘲弄的说“吴侍卫,你不如请我进去,要是有人路过,看到我们这样讲话,怕是又要多很多闲言碎语!”吴界无奈让开一条小缝,韩香见挤了进去,还小声呢喃“小气!”吴界想去拽韩香见后面的长衫,但是韩香见偏偏不让开,看着他干着急。吴界再次问韩香见“少夫人到底有何贵干?”韩香见逼近吴界,幽幽的说“你说呢,我当然是来问周展豪那日到底出了什么事,吓得那般模样?”吴界退后,回答“少夫人应该去问您的夫婿,而不是问我。”一个“夫婿”惹毛了韩香见,气鼓鼓的说“你少拿夫婿这个词来刺激我,我与周展豪之间是怎么回事,你不清楚吗?那日,那般狼狈…”“少夫人,我无意也不敢介入主子之间的事情,你还是请回吧!”吴界打断韩香见就要脱口而出的事实,做了一个请的姿势。韩香见眼圈通红,嘟着嘴,气恼的说“你还是如此胆小如鼠,就如那天夜里一样,你这样还不如让我死了算了!”说罢,径直往外走。突然,吴界拉住她的胳膊,直面她的小脸,狠狠的说“韩香见,你记住,这里是义天台,不是薄云城,你如果想在这里平安度日,就不能象以前那样肆意妄为!”说完,他把韩香见推了出去,关上了房门。韩香见泪如雨下,狠狠的瞪了几眼可怜的房门,奔回自己的院子去了,吓得芊芊在后面跟着一路狂奔,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第二天一大早,吴界跟在周详之身后快步出门,他们经过后花园时,吴界眼角的余光扫到一边周展豪的小院中有两个女子站立在廊下望着急行而去的他们。他能感到那幽怨的目光,但是他只能选择无视这目光,不动声色的继续往前走。 今日,周详之带着吴界来到义天台的一处农庄转一转。各大武林世家自从先祖建立门派之后,渐渐结束游侠生活,因为要养活弟子及门人,必然要考虑生计问题。一般都是开办茶楼酒肆、购买农庄、开设镖局,倒是各自经营的有声有色。周氏的这处农庄名曰“小南庄”,里义天台实际距离甚远,与其相隔不远的农庄“小东村”就是明阳山庄的属地。 吴界陪着周详之在村庄中转着,看着田野阡陌纵横,农庄房屋整齐,因为是冬季农闲之际,很多村民闲暇之余在屋前晒太阳聊天,倒也是怡然自得。他们看见周详之,都纷纷过来打招呼,周详之也平易近人的与他们聊天,内容无非是今年收成如何,租子重不重啊之类事情。周详之看着隔壁村庄炊烟袅袅,问其中一个村民“隔壁的村子是属于明阳山庄吧?”村民很是热情的介绍“是啊,那个庄子叫‘小东村’,是陈氏的产业,离我们村很近的。”周详之微笑着关切道“各为其主,你们之间有没有不和谐的摩擦啊?”村民继续答道“最近这几年都是相安无事,前两年为了水源的事两村打过一架。”“哦?”周详之摆出一探究竟的意思。村民指着村边的小河,继续说“您看这条小河是自小东村那边流过来的,因为他们在上游,我们在下游,发生过几次上游的人冲洗马桶,弄脏了河水的事情,两个村因此打架,不过陈家的家主亲自来解决了这事,还训斥了他们自己人,后来也就没有再发生类似的事情了。”“那还真是不错!”周详之温和点头称赞。 和村民寒暄之后,周详之仔细观察着已经结了一层薄冰的小河,发现确实如村民所说,小河自上游小东村倾流而下。河边正有取水的村民凿开薄冰,清澈的河水显露出来,虽然表面冰面平整,冰下的河水却是奔腾不息。 第四十三章 刻不容缓 吴界看着周详之阴郁的目光紧紧盯着结了薄冰的小河,心中隐隐有些不安。这十几年来,他几乎是形影不离的跟在周详之左右,每当周详之脸上浮现出这种耐人寻味的表情时,他心中往往都是酝酿着一件大事。但是,吴界又深知周详之的脾气秉性,虽然他心中万般疑惑,也是不能直接去提出疑问,因为周详之往往不喜欢太聪明的人,特别是比自己还聪明,聪明的外漏的人。吴界只能跟在周详之身后,在小河边缓缓的走着,不知情的人远远看去还以为是一对在一起散步的父子,其乐融融。 周详之带着吴界等一行数人回到义天台时已是华灯初上,他们草草用过晚饭,吴界陪着周详之回去书房。还未到书房门口,就看见一直守在江南浮云堂老宅水牢的阿东恭敬的站在书房门口,等着周详之的接见。周详之吩咐他一同进来,还未等他开口,周详之就问到“江南那边是否一切平顺?夫人如何?”阿东恭敬的回答“回禀盟主,请盟主放心,江南老宅一切安好,夫人自公子婚礼后返回老宅,看起来心情不错,并未有什么异样。”周详之点头,接着问“水牢那边后来可还有人再去刺探?辛吾最近状况如何?”阿东抬眼看了一眼吴界,见吴界面无表情,也没有看他,只能据实回禀“自陈云逸和江璇下过水牢一次之后,再没有人来过水牢,辛吾每日研究剑谱,很是安静。”周详之很是满意的点点头,但是依然还是不放心“可有一些别的风吹草动?最好事无巨细都禀报上来。”阿东皱眉在脑中仔细搜寻着,突然如同恍然大悟般说到“前几日,我见老宅那边老管家心情甚好,便问他是不是有什么喜事,他说夫人最近很是开心,因为前几日明阳山庄的凤舞夫人差人送信来,说陈云逸已经禀明父母,不日将上皎月谷求亲,迎娶江璇,夫人听到这个消息很开心,因为毕竟江璇是她的…”阿东看着周详之拧成麻花一般的眉头和吴界都显现出有些惊讶的表情,将已到嘴边的话愣生生咽了回去。周详之若有所思,他吩咐阿东“你下去吧,回去好好看好水牢,有什么消息立刻飞鸽传书。”阿东连连答应,退出书房。 吴界见阿东出去,立刻将书房的门关好,等着周详之的反应。果不其然,周详之有些忧心忡忡“没想到陈云逸与江璇进展的这般快速,明阳山庄和皎月谷这亲事若是结成,明阳山庄必定实力大增!”吴界有些不解“盟主,皎月谷不问世事多年,现在基本也没有什么弟子门人,对明阳山庄还有那么大的助力不成?”周详之语调奇异,似乎有点不想承认这个事实,但是又不得不承认,“皎月谷鼎盛之时,弟子如云,你以为江枫的‘陌上公子’名号是浪得虚名吗?江璇为什么能修到五层‘弥漫天’,只靠江樱是教不出来的。江湖上修剑道的世家,包括陈氏和江氏为什么都喜欢把自己的子弟送到少林修习几年,都是希望能够应用少林心法调息自己剑术。再说,皎月谷对我们最大的威胁,不只是冰晶剑,还有制药解毒之术,极寒之气始终是我们周氏毒术的大忌!看来这些事都已经到了刻不容缓的地步,你尽快再上一次独孤雪山,再表诚意,另外…”后面的话,周详之示意吴界附耳过去,低声耳语如此这般。听了周详之的话,吴界脸色突变,有些结巴道“是不是代价有些惨重?”周详之却不以为然“成大事者岂能妇人之仁。”二人还未商议完毕,突然有人用力推门进来,让二人都吃了一惊。 四敞大开的书房门口,站着如夫人梁蓉和她的贴身丫鬟,梁蓉一脸怨气,后面的小丫鬟端着一个茶盅。周详之看到梁蓉如此失态,有些不悦,斥责她“你是刚进府一两天吗,怎么这般没有规矩?”梁蓉近日来为了周展豪只是颇为心焦,不似平日那般隐忍,大声嘟囔“这府中哪还有什么规矩,您回来也不去看展豪,展豪新娶的夫人也不关心自己的相公,把他扔在敏儿那边,您在这和外人亲密聊天,这都是什么事儿啊!”吴界素知梁夫人讨厌自己,便顺着杆子爬下去“盟主、夫人,时候不早了,吴界先行告退。”说完就从外面关好书房的门走开了。他越走越远,影影绰绰的听着书房中争吵的声音和茶盅落地的清脆碎裂声,但是他依然头也不回,往自己的小院走去。 连日的奔波,吴界也有些累了,他脱掉外衣,倒在床上准备睡觉,突然听到门栓挑动的细微声响。他不动声色,依然静静躺着,等到那来人走到床前,他伸手一下子将来人拽到床上,压制住,突然间一股栀子花香铺面而来,即使在黑暗中他也能察觉这香味的主人——韩香见。他闻到韩香见身上有淡淡的酒气,小声问“你喝酒而来?”韩香见挣扎着想伸出一只手来,但是没有得逞“是啊,我心情不好,今天被梁蓉指桑骂槐,她算什么人,不就是个小妾!”从小作为城主独生女儿的韩香见自然受不得委屈。吴界很客观的评价“梁夫人是公子的姨母,自然不能和一般妾室相比,况且你对夫君确实也不太尽心。”“我和周展豪早就有约定在先,各自行事,互不干涉。”韩香见倒是说得坦然。吴界有些分神,被这对荒唐夫妻的约定惊住了,这让韩香见有了可乘之机,她伸出一只小手,摸上了吴界有些粗糙的脸颊,这一摸使得吴界如同触电般惊醒过来,赶忙按住她的手,警告“这院子里耳目众多,你要是想活的更久就不要再来了,你我都是梁夫人讨厌之人,更要小心!”说着他如同提小鸡一般拎起韩香见,推到门外关上了门。他抵在门后,听着门那边韩香见委屈的气呼呼的离开了。 第四十四章 借刀杀人 寒冬夜里,坐落在静谧山林之中的小东村万籁俱寂,因为处于农闲时节,家家户户早已将自己的小房子里的火生的暖暖的,早早吃饭,然后酣畅如梦。孙千半夜起来如厕,寒风吹着他单薄的衣衫,让他感受到刺骨的冰冷,加上晚上又没吃什么正经的饭食,让他感觉这漫漫长夜更加难熬。他一路小跑来到路边的小树林中,刚想蹲下,就被人用冰冷的金属抵住了脖子,他壮着胆子垂眼看了一下,原来是一把明晃晃的刀子。孙千顿时吓得腿软,感觉自己都要尿了出来,嘴里慌乱的嚷嚷“好汉饶命,好汉饶命啊!”来人并不理会他,用破布将他的嘴堵住,给他眼睛上蒙上黑布,架着他离开。 一路跌跌撞撞的,也不知道走了多久,孙千感觉自己被推在地上,有人从后面解开了他的蒙眼,拿掉了他口中的破布。他挣扎着站起来,自己仿佛是在山中的一个破屋之中,周围几个蒙面的劲装黑衣人举着火把,冷冷的看着他。孙千又害怕又不解,自己为什么会被带到这破屋之中,难道就因为自己前两天在城里欠了那一两银子的赌债,也不至于这么大阵仗吧。他颤颤巍巍的问“好汉饶命,不知道小人哪里多有得罪,还望好汉明示!”为首的一个黑衣人阴阴的干笑了两声,说“孙千,你以为你在城里欠了赌债,跑回小东村就没事了?”孙千心里咯噔一沉,果然还是为了赌债的事,慌忙求饶“好汉,我最近手头有点紧,过几日,过几日就马上还钱!”为首的黑衣人又是一声冷哼,“还钱?拿什么还?就你那间破茅草屋?”孙千一筹莫展,自己确实无力还钱,急得在那抓耳挠腮,想着如何捱过这眼前难关,却听到黑衣人在那边“指点迷津”,“孙千,现在有一笔好买卖,不知道你愿意做吗?不禁可以让你还清赌债,还可以小赚一笔。”说着,黑衣人从怀中掏出一个小包,玄色绸子质地,上面还绣着一个“陈”字,里面鼓鼓囊囊的装满碎银子。孙千看到银子,满眼放光,同时看到银袋上的“陈”字,有些迷糊的问“各位难道是陈氏那边的人?到底需要我做什么?”黑衣人一副了然的样子“既然你已经看出来了,我也就不瞒你,我们确实是明阳山庄的人,你也知道前一阵子,你们小东村与下游的小南庄因为水源问题闹得不可开交,家主觉得这件事让他心中恶气难出,希望能给小南庄一些小小的教训。”“什么教训?”孙千更加一头雾水,自己一个村中小无赖,能帮到家主大人什么事呢?黑衣人又从怀中掏出一个纸质药袋,连同银子一起扔到孙千面前,说“这是一包泻药,你务必要在清晨小南庄人取水之时,撒入河中,让家主撒撒气。”孙千虽然是个泼皮无赖,但是毕竟胆小,他有些疑惑的问“只是泻药?”黑衣人有些不耐烦的说“家主乃一介大侠,只是想出一出心中恶气,难道还能害命?”孙千有些害怕,赶忙捡起地上的两包东西揣在怀里。黑衣人摆摆手,喝道“滚吧,要尽快动手!”孙千鸡叨米一般点头,然后抱头鼠窜。 孙千夜里惊魂未定的回到家中,缓了好久才安定下来,过了两日,他还是有些犹犹豫豫,不敢动手,但是想到黑衣人那夜抵在自己脖子上冰冷的刀子,他还是决定按照黑衣人说的做了。这天清晨,他早早起床,来到小南庄上游的小河边,坐了好久,直到看到远处小南庄的人们三三两两的提着水桶往河边来,他赶忙跳到自己刚刚凿好的冰洞旁,颤颤巍巍的将药袋中药粉撒入河中。撒完药粉,他赶忙将药袋扔到河边的荒草丛中,又在河中洗了洗手上的药粉,忙不迭的逃回家去了。孙千前一夜惊魂未定,又起了一个大早,回到家中感到疲乏不堪,就沉沉睡去,感觉这觉睡的很沉,仿佛外边惊天动地都与他无关一般。 孙千那边睡得酣畅,小南庄这边却是如同人间炼狱一般,清晨自河中去了水的人回家纷纷烧水饮茶或者做饭,喝了茶或者吃了饭的人都突然七窍流血,瞬间毙命,一时间倒下了十几口人,村中顿时乱了套。因为小南庄是义天台家产,村长赶快命人骑马去报告周详之,周详之听闻大吃一惊,带着吴界一干人等策马疾驰到小南庄,看到村中空地上已经横七竖八的停着十几具尸体。村长一见周详之,顿时泪如雨下,拉着他的手“盟主啊,您可要为我们做主啊,这可怎么好,这么好!”周详之对他稍事安抚,命人去探查尸体情况,吴界看了尸体,回来禀报“盟主,是砒霜中毒。”周详之皱眉,问周围村民“这些村民可在一起吃饭进食?”村民们鸡一嘴鸭一嘴吵杂着,突然有人喊了一声“他们早晨都从小河打了水回家!”周详之赶快带人来到河边,凿开冰面,众人一看顿时倒吸了一口冷气,水面上飘着一层密密麻麻的死鱼,白花花的让人触目惊心。 周详之盯着水面上的死鱼,沉吟道“这是有人下毒!今早,你们可有见到什么可疑的人出现在河边?”村民中立刻有人反应“早晨有人看到小东村的孙千在河边鬼鬼祟祟的!”“哦,在什么地方?”周详之问。村民立刻带着他们来到小河上游的河边,只见此处冰面被凿出一个洞,周围杂草也被压倒不少,吴界仔细搜寻着杂草丛,捡到了纸质药袋,闻了一闻,禀告周详之“是砒霜。”周围村民一听,顿时炸开了锅,纷纷高喊“到小东村去,活捉孙千,让他杀人偿命!”周详之脸色暗沉,示意吴界他们跟上,村民们随后,一群人浩浩荡荡逆流而上,朝着小东村进发。 第四十五章 指鹿为马 周详之带着乌泱泱的一群人来到了小东村孙千家门口,屋外几乎是震耳欲聋的嘈杂声才将正在和周公愉快交谈的孙千吵醒。他揉着惺忪的睡眼拉开自家的房门,一眼就看到了表情阴郁的周详之和杀气腾腾的吴界,他吃了一惊,心里想着事情不会如此快速就败露了吧。他并不知道已经闹出了人命,以为只是小南庄的村民上吐下泻罢了,心中还纳闷为何小南庄的人如此兴师动众,他横下一条心决定矢口否认,死硬到底。 吴界眼神凌厉的看了一眼孙千,代替站在前面的周详之问到“你就是孙千?”孙千并不认识吴界,虚张声势的嚷嚷着“我是啊,你是谁啊?这么一大群人跑到我家里干吗?”吴界并不等周详之吩咐,径直走进孙千家里搜查,孙千想要拦住吴界,一边伸手一边喊到“光天化日的,你们要打劫不成?”后面早有周氏的家丁将他制住,让他动弹不得。这时小东村的村民也都闻讯赶来,将周围围了个水泄不通,虽然他们平日里也看不惯孙千的好吃懒做,偷鸡摸狗,但是毕竟是一村的族人,还是需要帮衬一下。小东村的村长也赶了过来,他并不认得周详之,但是却认识小南庄的村长,毕竟两村之间时常有些小的摩擦。他有些生气的问道“这是怎么了?你们干吗跑到我们村来撒野?”小南庄村长气的两眼发红“你还来问我,你们村孙千做的好事,在河水中下毒,毒杀了我们庄子里十几口人,现在尸首都在庄子里停着呢!”小东村的村长大吃一惊,转向孙千,问他“孙千,他说的可是事实?你竟然如此胆大妄为?”孙千还想抵赖,大声喊冤“村长,我冤枉啊,您也知道,我从来都是胆小如鼠,哪敢干这等歹毒之事!”两边正在僵持不下,吴界从孙千屋里出来,一手拿着孙千早晨刚刚换下的长衫,一手拿着一个玄色钱袋。孙千一件见玄色钱袋,顿时大惊失色,脸色惨白,有些泄气的样子。吴界举着这两样东西问孙千“孙千,这都是刚刚在你屋里找到的,你可有什么解释?”孙千仍然是死鸭子嘴硬,说“这不就是我的衣服和钱袋,有什么好解释的!”吴界指着钱袋上的“陈”字问他“你孙氏的钱袋为何要写一个陈字?”孙千狡辩道“我们小东村是陈氏的产业,我为我家家主办事,家主赏赐的不行吗?”吴界并不和他纠缠钱袋之事,他举起孙千外衣的袖子,指着上面的白色粉末,又拿出在河边捡的药袋上的白色粉末对比着,问“那你又如何解释你袖子上的粉末和毒杀小南庄老少十几口的毒药粉末一模一样呢?”在场的众人都倒吸了一口冷气,这边小南庄的村民已经蠢蠢欲动,喊着“杀人凶手,杀了他给父老乡亲偿命!”孙千一下子如泄了气的皮球,瘫坐在地上,急的得村长逼问他“孙千,人命关天,你倒是快点解释一下啊!”孙千颤颤巍巍略带哭腔“这是咱们家主差人吩咐我做的,说只是给小南庄点颜色看看,谁成想闹出人命,我真的不知道这药如此厉害啊!”村长听了大惊失色,慌忙追问“你可不要胡说八道,咱们陈庄主向来宅心仁厚,怎么会做出这等事来!”孙千急了“我真的没有瞎说,那天夜里庄主派了几个黑衣人来交代的,这不还给了我这包银子,真的...”孙千这边还未说完,屋子旁边的树林里突然飞出一支飞镖,直中孙千面门,孙千顿时倒地,一命呜呼,吴界等人想再去追暗杀之人,哪里还见得到半点影子。 大家都被这突如其来的飞镖吓得懵了,周详之蹲下来将孙千面门之上的飞镖取下来,只见这是一只五角银制飞镖,吴界凑过来一看,失声道“流星镖!”周详之拿着手中的飞镖,转向小东村的村长,说到“村长,我知道你也只是一个小小的办事之人,但是这件事条条线索都显示和你们陈氏家主脱不了干系,我也不为难你,孙千的尸首我要带回小南庄,我就在小南庄等你们陈庄主来好好解释这一切,你也赶快请人去通知你们庄主一声,说我周某人在小南庄等他。”村长早已经六神无主,点头答应,赶快派人快马加鞭去明阳山庄通知庄主陈言蹊。 小东村的人飞奔到明阳山庄,上气不接下气的向庄主陈言蹊禀报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听得陈言蹊夫妇和陈云逸眉头深锁,觉得事发蹊跷,他们命人先带报信的村民下去稍事休息,自己这边先简单商议一下对策。来人下去之后,陈云逸有些沉不住气,说“我和江璇刚刚打探揣测毒虫背后阴谋与义天台有千丝万缕的联系,这边义天台就碰瓷上门,这也太过于蹊跷了吧!”凤舞赞同儿子的说法“逸儿说的有道理,我觉得这就是有人栽赃陷害我明阳山庄!”陈言蹊思量了好一会,抬头说“但是现在当事人已死,对我们而言是极为被动,不论如何,我们都要先去看看情况,再商对策。逸儿随我前去,夫人在家镇守。我们得做好最坏的打算。这是山雨欲来风满楼啊!”一家人忧心忡忡,商议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兵来将挡水来土掩。陈氏父子打点兵器和马匹带着一小队人马跟着前来送信的村民往小南庄进发。出发时,已经是日薄西山,夜色渐渐深沉,一行人在深冬光秃秃的山林中策马疾行,刺骨的寒风打在夜行人的脸上更寒在夜行人的心中。马不停蹄的走了许久,终于远远看到了此行的目的地——小南庄,在黑暗的夜色之中,虽然时值深夜,但是整个村庄灯火通明,似乎没有人入睡,都处在亢奋的等待之中,仿佛野兽张大的血盆大口,要将人吞噬一般。 第四十六章 分庭抗争 陈氏父子带着自己精锐的小队人马径直进了小南庄,周围围观等待的村民和周氏侍卫和家丁密密麻麻,只给他们留出一条狭仄的小路,一直通到静静等候的周氏家主周详之面前。这短短的一条路,走过去也就是短短的一瞬间,却让陈氏的人觉得如芒在背,周围人审视且愤怒的目光如同一道道利箭,想要将他们生吞活剥了一般。终于到了这小路的尽头,负手而立的周详之表情阴骘,一双棕黄色略显混浊的眸子之中,让人感觉深不见底,有些胆寒。 但是陈言蹊也是纵横江湖几十年的大侠,并没有被他阴恻恻的气场吓到,反而彬彬有礼又不失风度的拱手道“周盟主。”周详之看到陈言蹊并不慌张,也举手还礼“陈庄主。”,毕竟他虚与委蛇的性格也不是浪得虚名。陈言蹊和周详之互相打过招呼之后,都没有再过多言语,似乎就都等着对方先开口,大约经过了沉寂似一个世纪之久的短暂尴尬之后,周详之终于忍不住开腔责难“陈庄主,这大半夜劳烦您跑这一趟,实在是事出蹊跷。我想您那边的人大略已经向您说了这边发生的事情,如今孙千的尸首和小南庄受毒害村民的尸首都在这里,您看此事如何是好?”他一边说一边指着旁边空地上横七竖八的一堆尸首给陈言蹊看。 陈言蹊郑重的揭开尸体上的白布,查看了孙千面门上的镖伤和中毒村民的惨状,回复周详之说“周盟主,除了孙千的口供,可还有什么证据指向明阳山庄,证明这是陈氏作乱?”周详之回头示意吴界,吴界上前将绣有陈氏字样的钱袋、河边杂草丛中的药袋、孙千沾有砒霜粉末的衣服以及射死孙千的流星镖一一陈列在陈言蹊面前,然后周详之说“陈庄主可以一一查验这些是否都出自陈氏。”陈氏父子看着这一件件证物,心中共同感叹这证物是不是也太齐全了,真是居心叵测,欲加之罪啊。陈云逸毕竟年轻气盛,争着解释到“陈氏的钱袋不说是遍散天下,但是与陈氏有交易买卖的,都可以接触到;流星镖虽是我陈氏暗器,但是制作工艺并不复杂,况且我门人弟子皆可以持有;再说,用毒也是一项手艺绝活,江湖皆知这并非我陈氏专长吧!”周详之闻言并不表态,吴界替他责难陈云逸“陈公子,你说用毒并非你陈氏专长,这是有所暗指,但是这区区普通砒霜,也不是我周氏可以看上眼的,我们周氏可用的无色无味的药品多如牛毛,还用得着这下三滥的手段!”陈云逸气的面红耳赤,还想再与他争论,被父亲伸手拦住。 陈云逸有些不解的望着父亲,只见父亲依然彬彬有礼,稳如泰山“周盟主,我想这大概的情况,我们两厢都已经清楚,如今的分歧所在就是到底是陈氏指使孙千下毒,还是这下毒之人另有他人,但是想栽赃陷害陈氏。我陈言蹊作为陈氏家主,自接任以来就恪守我陈氏家训,谨言慎行,自然也要做到清清白白,坦坦荡荡,我相信不论是我的家人还是我陈氏门下弟子都不会做出如此歹毒、丧尽天良之事,所以今日陈某断然不能承认此项罪名指控,还望周盟主明鉴!”周详之听了陈言蹊铿锵有力的表态,并不意外,他假意沉思状,周边的村民却不乐意了,纷纷喊着“他们这是狡辩!”“刽子手!”“杀人偿命!”周详之也不阻止,他假装沉思了一会,举手示意小南庄村民息声,大家纷纷静了下来,目光集中在周详之身上,只见他慢慢说“陈庄主,我知道您素来胸襟宽广,在江湖上素有侠义仁爱之盛名,说实话,我也不敢相信您能指使人做出如此骇人听闻之事,但是事实摆在眼前,就是你我二人夫人自幼手帕之交,两家关系交好,周某在此事上也不能偏私。虽然您和家人不会行事不端,但是不保证治下的弟子门人个个清白,还望您回去仔细查问,三日之后,我作为大家推选的武林盟主,自然会上明阳山庄,希望到时您给予答复!”听了周详之的话,他身边的门人随从和小南庄村民纷纷焦急道“盟主,断然不能让陈氏的人就这么走了!”“不能放过他们!”周详之举手喝止他们,自言自语道“周某相信陈庄主一定会给大家一个交代的。”说罢,眼睛直勾勾的盯着陈言蹊,看他的反应。 陈言蹊沉思片刻,举手抱拳“多谢盟主体谅,陈某此刻便回去自查明阳山庄,三日之后,自当给江湖一个交代。”陈云逸在后面愤愤道“父亲!”陈言蹊用眼神喝止住儿子,陈云逸只能乖乖闭嘴。陈言蹊带着儿子和小队门人拨开重重人群,先行离开。 周详之安抚小南庄的村民,表示自己一定会将此事追查到底,村民才纷纷散去,周详之带着吴界等门人弟子离开小南庄,连夜赶回义天台。寒夜的山林小路上,周详之似乎不惧这严寒也不着急赶路,缓缓的骑马前行,看起来心情有些轻松的样子,他看着空中一轮冷月,不紧不慢吩咐吴界“吴界,你明日便差人送信给薄云城主韩孝谦和忠义帮帮主冷凝,让他们三日后点齐自家人马,随我上明阳山庄,清除武林败类。”吴界心中有隐忧,问“盟主,明日是不是太急了?万一陈言蹊回去找一个替罪羔羊,说是他所为,自己并不知晓…”“你真是一点都不了解陈氏和陈言蹊,陈氏的人向来自诩名门正派,一向将名节看的比性命还重,陈言蹊一定会誓死不从,以卵击石的。”周详之打断吴界的疑问,吴界焕然大悟般点点头。但是他还是有些别的担心,继续问“忠义帮自然不再不在话下,薄云城那边?”周详之嘴角显现出一丝不屑,说“韩孝谦的独生女儿都在义天台,他还想怎样?”听到这话,吴界脑海中突然显现出韩香见楚楚可怜的小脸,不由的心生悲凉之感。 第四十七章 忠奸不分 陈言蹊和陈云逸父子一夜奔走,待到赶回明阳山庄之时,天色已经大亮,凤舞夫人一夜未眠,在家里心急如焚,看到他们父子归家,一颗高悬的心才算落了地。陈云逸简单的和母亲陈述了一下事情的来龙去脉,凤舞听完,火爆性子又上来了,一拍桌子喊道“这分明就是栽赃陷害!”陈言蹊拉她坐下,语重心长的说“夫人,稍安勿躁,目前形势已经是火烧眉毛,我们更要镇定。”凤舞坐下,安定了一会,想了想,问夫君“我们要不要和渺儿说一下周详之干的好事!”陈言蹊回答“不必了。首先,这件事虽然明摆着是有人要摆我们一道,但是事发突然,我们也没有足够时间去彻查,证明是周详之陷害我们,再者说,渺儿自江枫之事以后,心绪不定,浮云堂大权早已旁落,告诉她,她也是有心无力。周详之素知我陈氏坦荡磊落,料定我们自然不会甘心承认,想必三日以后就是彼此的生死大战。以周详之的性子,他必然不会独自前来,定然会以几倍之兵力大战我们,我们面临的是生死之搏!”陈云逸和母亲听了父亲的话,知道这句句事情,心中悲戚。 陈云逸神色坚毅的对父亲说“父亲,逸儿已经准备好了,定要与明阳山庄共存亡!”陈言蹊却不这么认为,他有些不甘心的说“周详之忌惮明阳山庄已久,最近看见你与皎月谷诸多来往,自然更是担心我们与皎月谷联合,威胁他盟主之位。所以,此次他必然是抱着致我们于死地的决心而来。但是,你是我们陈氏下一代唯一骨血,我又不甘心我陈氏自此消亡,我希望你留得青山在,有复兴家族之时…”“逸儿自小随父亲行走江湖,受到的教育就是为人坦荡,光明磊落,既受祖先之荫蔽,怎能在危难时刻弃家人于不顾,父亲不必多说,逸儿心意已决!”还未等父亲说完,陈云逸已经打断他的话,表明了自己的决心。陈言蹊感叹自己儿子的义薄云天,心中又是不安和不甘心,他不再勉强儿子,吩咐他“你去召集弟子和门人,我有话要说。”陈云逸领命下去。 见儿子走远,陈言蹊嘱咐夫人“夫人,你赶快修书一封,飞鸽传书给江璇,希望能来得及,让她可以助上逸儿一臂之力。”凤舞点头答应,赶快修书一封,飞鸽传书给皎月谷。 陈云逸集合完弟子和门人在自家武场,陈言蹊站在高台之上,有些动容的诚恳发言“陈某自继任家主之位,常常是小心翼翼,如履薄冰,时常担心不能沿袭先人之德行武功,有辱门楣。今日,江湖上有人欲污陈氏之名,陷害我陈氏于不仁不义。言蹊自当护佑门楣,与奸邪之人决一死战。尔等虽出自我陈氏,但是皆有父母妻儿,今日言蹊在此明志,尔等希望归家,便速速离去,不必留恋,将来可以继续在江湖行侠仗义,就不负我等师徒主仆一场。”陈言蹊在上面动容说着,台下弟子门人群情激奋,鸦雀无声,待他说到遣散大家之时,弟子中有人大声呼喊“我等既投身陈氏门下,皆因慕陈氏侠义之名,并不是为了贪生怕死、荣华富贵而来,我等定当与明阳山庄共存亡。”顿时间,大家随声附和“定与明阳山庄共存亡!”一时间,陈言蹊老泪纵横,心情激动难以言表。 三日时间过得飞快,清晨的第一缕阳光刚刚投射在明阳山庄大门口,就见周详之带着义天台、薄云城和忠义门的大队人马密密麻麻的挤满了明阳山庄大门口的空地。周详之一脸孤傲与势在必得,与他身侧马上的韩孝谦的一副不忍又不愿的表情形成鲜明对比。而另一边的冷凝则是心不在焉的摩挲着自己的黑金大刀,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要说这冷凝在江湖上连个游侠都算不上,开始只是个在漕运码头欺行霸市的小混混,后来攀上了周详之这棵大树,集结了一群乌合之众,成立了“忠义门”,专门替周详之做些腌臜之事,江湖人对其不耻,但是摄于周祥之淫威,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随着吱扭一声的巨大声响,明阳山庄黝黑的木门开启,陈言蹊和夫人凤舞、儿子陈云逸带着一众弟子门人走了出来。众人皆着陈氏族服玄色衣衫,只有夫人凤舞一身火红短装,依然有着当年栖梧居的风范。 周详之看到陈言蹊出来,脸上浮现出似笑非笑的表情,大声问他“陈庄主,事情可否查清,今日是否能给江湖人士一个交代?”陈言蹊语气坚定,并不给周详之面子“周详之,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我陈氏之人断然是干不出这等丧尽天良之事,也不能任由别人将这屎盆子扣在明阳山庄头上!”周详之正愁师出无名,这些话也是他等待已久“既然这样,也就不要怪周某不讲情面,只能替江湖除害了!”凤舞嘴皮子最是不饶人“周详之,你口口声声为江湖除害,你这等肮脏小人,当年设计害渺儿,吞并浮云堂,你才是江湖的大祸害,怎么今日带上你的小喽啰们跑到我们山庄撒野。还有你,韩孝谦,我平日里也就觉得你软弱,没想到你还真真是个墙头草,当年为了地皮铁矿娶了池月影弃了江樱,今日和我明阳山庄结不成儿女亲家,就舔周详之的鞋底,我倒是佩服你了!”韩孝谦听了她的话,脸上白一阵红一阵,说不出一句话来。而在一边的周详之铁杆走狗冷凝却是等不及了,大喊“盟主,不必和他们磨牙,我来收拾他们!”说着自马上飞身而起,直冲陈言蹊而去。韩孝谦自来武学功底就是不行,又胆小懦弱,自然不能指望他,周详之一个眼神,吴界抽出腰间软剑,直刺凤舞,陈云逸立刻挡在母亲身前,与吴界缠斗在一处。双方的弟子门人看到家主已经开战,一时间混战开始,杀得浑天黑地。 第四十八章 血流成河 陈言蹊一柄“烈炎”在与冷凝的对决中显得游刃有余、虎虎生风。冷凝本身就是半路出身的草莽之徒,平时只是仗着一些蛮力拿手中的黑金大刀吓唬吓唬平民百姓,但是在“烈炎”这至阳的千年玄铁宝剑和陈言蹊扎实而快速的陈氏剑法频频进攻之中,他简直的自顾不暇,顿时累得气喘如牛,一个不小心被陈言蹊剑气震出老远,幸亏他周围的一群乌合之众仗着人多,一拥而上,帮他得以脱身,不至于原形毕露。而陈云逸的“赤阳”也毫不逊色,与吴界的银色软剑的交锋中,他也一直处于上峰。软剑之术起自江南,以浮云堂最盛,为了追求剑身的柔韧,往往铸剑之时加入银之类的金属,虽然剑身如游龙般灵活,但是坚硬度下降,往往要配合用剑者的轻功,才能出奇制胜。吴界虽然是义天台的佼佼者,但是义天台本身剑术并不精良,他的轻功和剑法较陈云逸自然略逊一筹,所以他的软剑此事等于和“赤阳”硬碰硬,自然占不到便宜。再看陈氏其他弟子,因为家主陈言蹊平日里对弟子们要求颇为严格,所以弟子之中无一人是酒囊饭袋,都是精兵强将,义天台、忠义门和薄云城虽然人多势众,但是也未讨到半点便宜。 坐在马上静静观战的周详之心里并不平静,他自然不会想吃这眼前亏,目光中闪出一道阴狠的光芒。只听见他大喊一声“吴界!”吴界听到主人的呼唤,一个闪身,跳出陈云逸的“包围圈”,撤回到周详之身边,陈云逸还正在疑惑这二人之间有何勾当,只见周详之身边数十个黑衣侍卫一字排开,打开背后黑漆漆的蟒蛇皮袋子,吴界自怀中掏出一个铜哨,一声熟悉的尖利的哨声响起,蛇皮袋子中黑压压的飞跳出血多细小的黑影,仿佛从天而降一般。这熟悉的哨声一下子将陈云逸的记忆拽回到青暮山斩杀毒虫那一夜,他大喊一声“不好,大家小心毒虫!”但是已经来不及了,他话音未落,黑色的毒虫已经落了下来,有人脱掉外衫将落在身上的毒虫掸落下去,有人躲闪不急,毒虫直接落在皮肤之上,毒虫昂首便咬,伤口周围立刻皮肤焦化如黑炭一般,瞬间整个人皮肤变黑,眼睛里就没有了光芒,一命呜呼,有的人身上落了许多毒虫,整个人被咬得皮开肉绽,惨不忍睹。毒虫并不分敌我,很多周氏阵营的人也纷纷中招,但是陈氏子弟伤亡更重,陈言蹊焦急大喊“退回内院!”连忙护着弟子们,拖拽着伤员往内院退去,周详之挥手,周氏大军乘胜追击。 周详之进到明阳山庄内院,并不给陈氏喘息的机会,他一挥手,吴界哨声又起,又一波毒虫攻击开始,陈言蹊见状,飞身舞动“烈炎”,斩杀毒虫,自己慌忙蹲下查看受伤弟子安慰,正当他回身之际,周详之拉弓引箭,一支毒箭正中陈言蹊胸口,他蓦然倒下,引得凤舞他们惊呼“相公!”“父亲!”几人奔到陈言蹊身边,陈云逸怀抱着中箭的父亲,只见箭头乌黑,深深插入陈言蹊胸膛,连流出的血液也是黑色的,一看就是箭头涂有剧毒。大家的泪一下子就流了下来,陈言蹊嘴唇乌黑,声音微弱,对儿子说“逸儿,快走,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大家等着你报仇!”陈云逸泪如雨下,倔强的说“儿子不走,儿子死也要和父亲死到一起!”凤舞一把推开陈云逸,拽过一边流泪的书剑“书剑,带公子走,往皎月谷去,我们已经飞鸽传书通知了璇儿,她会在路上接应你们!”书剑摇头,被凤舞踹了一脚,这时又一声哨声响起,毒虫雨点般再次袭来,大家躲闪不及,都落了一些在身上,凤舞抽出腰间“柔夷”,抽打毒虫,大骂陈云逸和书剑“不肖子,还不快走!”书剑抹着泪水使出全身力气拽起陈云逸飞身离去。吴界一看陈与逸要走,马上想追,不料一道红色影子直奔他而来,原来是凤舞挥着“柔夷”拦住他的去路,“柔夷”与吴界的软剑交缠,难分胜负。正在酣战之间,突然一道金色的光亮飞奔向凤舞,瞬间几道金色的绳索缚住凤舞,让她动弹不得。周详之有些洋洋得意对凤舞说“阿舞,我们义天台的‘缚仙索’不错吧,比你们明阳山庄的‘流星锁’是不是好太多,我劝你不要挣扎,否则这索越来越近,勒得你皮开肉绽,就会有毒药入血,一命呜呼!”凤舞瞪着血红的眼睛大骂道“周详之,你这个王八蛋,要杀便杀,我做鬼也不会饶过你!”周详之不理睬凤舞的咒骂,命令吴界“还愣着干吗?还不去追陈云逸!”吴界赶快领命而去。 进入内院的周氏乱军一时间得意忘形,对着受伤的陈氏弟子家人一阵乱砍,就连手无寸铁的妇孺也难以幸免于难,一时间尸横遍野,血流成河。冷凝这等混世魔王杀红了眼,自己觉得英雄无比,但是另一边的韩孝谦却是面色苍白,抖如筛糠。韩孝谦虽名为薄云城主,但是自继任而来,日子一向太平,又有夫人池月影母家“蛟焰堡”的帮衬,他几乎是没有独自面对过江湖上的腥风血雨。此刻,韩孝谦看着如同人间炼狱一般的明阳山庄,看着倒地气绝的陈言蹊,看着骂骂咧咧被俘的凤舞,他感到心惊害怕,陈年的胃病顿时又开始折磨他,让他面色苍白,不知所措。 就在这时,周详之唤来冷凝,指了指陈言蹊的尸首,对着冷凝说“去吧陈言蹊的脑袋给我割下来。”一边被制住的凤舞闻言,大骂“周详之,你这个禽兽不如的东西,你敢!”周详之和冷凝不理会凤舞的咒骂,冷凝径直走到陈言蹊尸体前,抽出寒光闪闪的腰刀,屠夫般将陈言蹊的头割了下来,断首血肉模糊,凤舞一下子就昏死过去,而韩孝谦再也忍不住胃里的翻江倒海,跑到一边树下呕吐不止,仿佛要将自己的五脏六腑全都吐出来。 第四十九章 斩草除根 陈云逸被书剑拽着,一路来到后院,他一步一回头,不忍心离去,突然间觉得自己腿脚有些不灵光,一只脚非常沉重,掀起裤腿,才发现自己腿上不知什么时候被毒虫啃咬了一口,虽然伤口浅淡,但是周边已有一丝丝黑色的晕环。书剑也看到了公子的伤口,但是此刻是无暇关注小小伤口,他赶快在后院的马厩之中牵出两匹马来,拽着公子上马,奔皎月山庄而去。 二人在山中小路上狂奔,只觉得周围枯黄的野草从身边嗖嗖闪过,风如同刀子一般刻在脸上,让人麻木。太阳西下,天色暗沉,直至全黑,两匹马儿跑得精疲力尽,停在原地不动,呼呼的喘着粗气,二人也只能翻身下马,稍事休息。书剑卷起陈云逸的裤管,发现伤口的黑色晕环迅速扩大,周围的皮肉也肿胀起来。陈云逸从怀中掏出一枚小小的匕首,递给书剑,书剑不接,几乎要哭出来“公子,我不行!”“你要我自己来吗?”陈云逸嘴唇苍白,有些无力的问他。书剑这才接过匕首,横下一条心,先对陈云逸说“公子,你忍一忍!”陈云逸点头,书剑拿起小匕首将伤口周围的黑色腐肉剜掉,陈云逸疼的是痛彻心扉,额头豆大的汗珠滚下,但是一声都没有出。清理伤口完毕,书剑虚弱的坐在地上,他自己都是出了一身冷汗,后面的衣衫都湿透了。 就在二人稍事喘息之际,一个低沉的男声自树林另一侧响起,“少庄主果然是英雄出少年,这定力了得!”惊得二人瞬间抬眼,就看见吴界带着两个黑衣人阴恻恻的出现了。陈云逸放下裤管,挣扎着站起来,他和书剑抽出宝剑严阵以待。陈云逸冷冷的对吴界说“没想到周详之的走狗还是穷追不舍!”吴界并不恼火,直戳陈云逸心窝“少庄主不是跑的更快!”陈云逸的怒火一时间被挑起,大喝“既然来了,就大战一场吧,生死有命,陈某绝无二话!”吴界有些得意的笑了,这笑容象极了周详之,“江湖人都以剑术为正道,这正道我自然永远都比不上公子您,但是毒术即使是旁门左道,若是能出奇制胜,也无可厚非!”说着,他示意后面的两个黑衣人打开蛇皮袋子,自己摸向怀中。陈云逸知道他要再次操纵毒虫,也知道陈氏阳刚之剑对毒虫威力甚小,但是也不能坐以待毙,他和书剑严阵以待。吴界哨声再起,毒虫再次袭来,陈云逸心中坦然但是不甘,今日身死于此,再也无法为父母,为明阳山庄惨死的兄弟姐妹报仇。就在他等待着命运的不公来临之时,一道紫色亮光从天而降,冰晶骤起,毒虫被削的如同肉泥般纷纷落地。 陈云逸回头一看,真是自己朝思暮想的江璇手舞“空谷幽兰”站在身后,他激动的险些站立不稳,幸亏书剑从一边扶住他。江璇快步来到陈云逸身边,死死盯着他惨白的脸,问道“你还好吗?”陈云逸频频点头,江璇将陈云逸交给小玉和书剑,自己转向吴界,“斩尽杀绝,就是当今武林盟主教你的看家本事?”吴界多次见识过江璇冰晶剑的厉害,自然好汉不吃眼前亏,一边说“各为其主,没有办法!”一边和身后两个黑衣人向后想要抱头鼠窜。江璇怎能轻易放过他,挥起“空谷幽兰”便刺,一道紫色剑气,后面的两个黑衣人早已一命呜呼,吴界用软剑抵御,才侥幸逃脱。江璇一击不中,再次发力,虽然吴界的剑速已经很快,但是还是躲闪不及,胸口被“空谷幽兰”划伤,鲜血顿时染红了他的衣襟。他轻功不错,转身要走,江璇准备奋起直追,但是后面书剑喊了一嗓子“少谷主,公子晕过去了!”江璇只能放弃计划,吴界趁机逃走,消失在夜暮之中。江璇回来查看陈云逸,只见他眼睛紧闭,面色惨白,摸他脉象,脉息微弱杂乱。三个人赶快将他推上马背,快马加鞭,回去皎月谷。 吴界侥幸逃脱江璇追赶,快速奔了几十里路,看后面没有追兵,才敢停下来。他自怀中取出金疮药,咬牙忍着疼痛洒在自己的伤口上,然后一刻不敢耽误的回到明阳山庄复命。待他回到明阳山庄之时,只见尸横遍野,冷凝的人已经将山庄财物洗劫一空,然后放火烧了房屋院落,火光冲天,几里路外都可以看到。吴界跪倒在周详之面前,心中忐忑,“吴界无能,让江璇救走陈云逸,请盟主责罚!”周详之看了看他胸前的血迹,摆摆手“罢了,冰晶剑也不是浪得虚名。”吴界再次请缨“吴界愿意带人上皎月谷,追捕陈云逸!”周详之反而没有着急,他俯下身对吴界耳语道“现在还不是时候,虫子还不够强壮。”吴界会意,退了下去。周详之命人将凤舞关进囚车之中,带着陈言蹊的首级,后面跟着洗劫财物的冷凝和虚弱的韩孝谦,浩浩荡荡回到义天台。 凤舞之前在给江璇飞鸽传书的同时,也给自己的娘家栖梧居发信求救。栖梧居现任的家主是凤舞的侄子凤鸣,待凤鸣赶到明阳山庄,已经晚了一步,明阳山庄尸横遍野,焦土片片,残垣断壁。凤鸣含泪命人收敛了陈言蹊的残尸,想要去义天台救姑母,被左右拦下,自知势力微弱,只能先回江南从长计议。 周详之血洗明阳山庄的消息传遍江湖,正义之士听闻心中愤愤不平,但是敢怒不敢言,一时间,江湖中到了人人自危,草木皆兵的地步。 消息传到江南浮云堂旧宅,宋清渺几乎气的一口鲜血要吐出来,她即刻启程,要到义天台一问究竟。 第五十章 奄奄一息 在宋清渺马不停蹄的赶往义天台时,江璇和小玉、书剑也片刻不敢停息的奔回皎月谷。马背上的江璇摸着陈云逸越来越冰冷的手,感觉自己五内俱焚,恨不得长出一双翅膀马上飞回到皎月谷。终于远远的望见了云雾缭绕的白头山,她高悬的心才稍稍放下,知道看到早已等候在山门前的江萍和江樱,她终于如见了救命稻草一般大声呼唤“姑姑,萍祖!” 江萍一刻都不敢耽误,让他们立刻将陈云逸平放在地上,自己摸着陈云逸的脉息,她表情凝重,只是简单说了几个字“去广寒洞!”这短短的几个字让众人感受到了失态严重,书剑马上背上公子,几个人往山上爬去。 广寒洞里依然是寒气逼人,众人在江萍的指示下将陈云逸放在水潭前面的冰台之上,此刻陈云逸除了面色苍白,惨白的嘴唇上已经有了淡淡的黑色。书剑急得哭了起来“公子这是怎么了?我明明都已经将毒虫咬过的腐肉切去了,怎么还会这样?”江萍看着疑惑的众人,一边将“馨莹露”灌入陈云逸的口中,一边解释道“你们一路奔波,虽然已经将伤口感染的范围控制,但是殊不知毒虫的毒液早已经入血,造成他血液瘀滞,所以周身没有可用的活血,才脸色苍白,皮肤冰凉,如今我已经给他喝下了‘馨莹露’,试试逼出他体内热毒,璇儿,你留在此地,你们一定要不停用潭中冰水擦拭他的周身,加速毒素净化流出,能不能挨过这一劫难就看他的造化了。” 书剑一听老祖说的如此严重,哭的更厉害了,仿佛一个失去自己心爱玩具的小孩子般,伤心难忍。江璇拍拍他的肩膀,一边安慰他说“别哭了,赶快去把你们公子的衣服脱了!”一边用手边的白玉小盆去潭中取水。书剑将公子的长衫脱掉,露出胸口、胳膊和大腿,江璇将毛巾用雪水浸湿,认真擦拭着他裸露的皮肤,然后认真将“冰晶散”涂抹在他腿上伤口之处,并用干净药布覆盖住。江萍和江樱先行离开广寒洞,江萍要再多准备一些药品以供使用,江樱则担心周详之卷土重来,赶快全检查山谷中的布防漏洞。就这样,江璇、书剑和小玉交替着为陈云逸擦身、上药,最后书剑和小玉都累得睡着了,只有江璇困意全无,一次次的机械重复着萍祖交代的步骤,心中默默祈祷陈云逸快点醒过来。 陈云逸前两天一直牙关紧闭,处于深深的昏迷之中,江璇等人担心不已。而远在江南的宋清渺也经过了两天两夜不眠不休的跋涉,来到义天台城门之下,宋清渺远远看到城门上悬挂着什么东西,引得一些民众在下面纷纷围观议论。她走上前去,定睛一看,竟是一个血淋淋的人头,她慌忙拉住旁边的一个百姓问“这是谁的人头?”那个路人惊讶的回答“这位夫人,这大街小巷都已经知道,咱们城主血洗了不仁不义的明阳山庄,这正是明阳山庄庄主的人头啊!”宋清渺眼前一黑,若果不是一边丫鬟赶紧江她扶住,她早已经昏死过去。她缓了好一阵子,稳定了一下心神,不顾周氏门人的阻拦,直接去了周详之的书房,奋力推开门,却见到里面周详之面满春风的与吴界和冷凝谈笑风生。三人一见怒气冲冲的宋清渺,都瞬间闭嘴,吴界和冷凝都拾趣的退了出去,只留下周详之和宋清渺二人。 宋清渺眼神愤恨迷离,她咬牙切齿的说“周详之,我原本只是觉得你为人不光明磊落,没想到你做出如此丧尽天良之事,你还配做人吗?”周详之直勾勾的看着宋清渺,反击道“我周详之在你宋清渺眼里何时是个人啊!你和你的好姐妹凤舞当年是何等骄傲,对我恐怕都是看都没看在眼里。你们只想着嫁天下英雄,你嫁给了陌上公子江枫,她嫁给了明阳山庄少庄主陈言蹊,何等风光!而我们朱氏就因为以毒术见长,就被你们不耻。那又如何,你们心中的大英雄还不都是死在我周详之的手中!”周详之极度自负的表情中有着一种变态的扭曲。宋清渺听到他最后一句话,犹如晴天霹雳一般,追问“你说什么?枫哥当年遇险,也是你所为?”“宋清渺,你还真是后知后觉,你觉得要不青暮山那种荒山野岭最多也就是有个野狼老虎,怎么会又毒物呢?你以为你的宝贝女儿和陈云逸为什么异想天开的要去看浮云堂的水牢?看来你的女儿还真是不肖你,如此愚蠢,还有些江枫的小聪明!”宋清渺极度的震惊之后是极度的震怒,她抓起旁边桌子上的花瓶砸向周详之,被周详之躲开了,她欲拔剑,大喊“我杀了你!”却被外边飞身而入的吴界用缚仙索紧紧捆住,动弹不得,她大骂着“周详之,你这个混蛋,你不得好死!”周详之恶狠狠的捏着她的下巴说“不日,我就会血洗皎月谷,看看你的宝贝女儿和我谁先死!”说完,就命人将愤怒的宋清渺带了下去,囚禁起来。 自明阳山庄“得胜”归来,周详之并未直接放韩孝谦回去薄云城,而是借口让他父女小聚将韩孝谦软禁于义天台几日。韩香见听着外边的风言风语,看着父亲呆呆傻傻的不言不语,心中觉得蹊跷,直到她看到城楼上高悬的人头,听到夫人宋清渺被囚禁的消息,才明白父亲被吓傻了,这所谓的“团聚”不过是变相的杀鸡儆猴。过了几日,周详之终于放韩孝谦回家,韩香见送别父亲,韩孝谦在女儿耳边小声说“香香,倾巢之下岂有完卵,你要万分小心啊!”韩香见看着父亲眼中的点点泪光,心中有苦难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