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01【脸大的人脾气一般都比较好】 牛尔从小学开始就喜欢看书,看各种杂书。 甚至连他老爸珍藏的手抄本,也被他坑蒙拐骗掘地三尺给找了出来。 然后他就常常沉浸在书的世界里,把自己幻想成被女主们压榨的男猪脚。 后来长大了一点,在他老爸的影响下,他又疯狂地爱上了王二的作品。 他羡慕王二在山坡上,敢在破鞋医生陈清扬面前晃悠小和尚的那份放肆和大胆。 他愤恨陈辉的那场感冒,心疼杨素瑶很多秒。 王二的很多话,他不但倒背如流,有的还成了口头禅。 “子曰,完蛋操也”。 “爱你就像爱生命”。 “一个人只拥有今生今世是不够的,他还应该拥有一个诗意的世界。” 少年时代,牛尔的诗意世界大多是在爱情里,在傍晚的枫林里。 将近而立的时候,牛尔的诗意世界,大多是在部分音乐和书籍,以及部分影视和游戏里。 不久,新冠肆虐。 在医院的隔离病房,牛尔经过十几天的玩命抗争后,呼吸系统最终还是彻底罢了工。 他嘴唇翕动了几下。 头一歪,走了。 从他入院隔离确诊开始,老爸老妈就飞到了他所在的城市。 但仍然不能近身相见。 牛尔让护士帮忙架起手机,用两个手机交替着跟二老说话,直播自己在病床上的样子。 从离开家去外地上大学和读研,毕业后又在外地工作了五六年,前后十来年的时间里,牛尔和爸妈实际相聚在一起的时间以小时计,不超过三位数。 直到隔离确诊,大限将至之际,牛尔方悟父母之恩,方知世间大爱。 然,亲欲养,子却不待了。 在医院走廊一直看着牛尔视频的老爸老妈,早已肝肠寸断,数度昏厥。 泪水也早就流干了。 多年父子成兄弟。 最后的几天,牛尔已经说不出话,牛爸只能读他唇语和他交流。 牛爸读懂了牛尔临终前嘴唇的最后翕动,那是他留在这个世间的最后一句话。 “子曰,完蛋操也”。 …… 魔幻之星。 东胜神洲。 尼撒自治镇。 夏至未至。 高三(2)班下午第一节课的物理课。 物理老师刚进教室,就冲着坐在教室最后一排的牛尔说,班主任吴娟娟老师找他,让他现在就去办公室。 对全班所有回头看向他的目光视而不见,牛尔挂着一张帅比扑克脸,摇晃着近一米八的大个子,立刻就起身快步走出了教室。 班主任老师为啥找他,牛尔心里大体有个13数。 前世一个九零后,一个已经奔三的油腻,你让他现在去做高三的数理化,真是太瞧得起他了。邻居那个小学六年级的小女孩找他帮忙做做数学作业,他都顺着尿道跑掉了。 还高中课程。 做惯了音乐硕博课题研究的人,做这些小儿科,人生不值得。 所以刚刚穿过来的这一个月时间里,他直接就把原主各门功课的年组第一,轻松给刷到了吊车尾。 咳咳…… 其实呢,对前世刚走出高中大门不过十来年的牛尔来说,原本不至于这么不堪。好歹他也是凭实力考上的211名校,还是高材生。 前世高中三年那些刻骨铭心的日子。 对一个优等生或学霸来说,并非扒层皮那般惨不忍睹。 而是雄心万丈,指点江山,意气风发的三年。 前路风光无限。 奋力攻坚,热切期待,那才是优等生和学霸们在那三年的主流。 连同那些书山题海,甚至高考时的试卷试题,牛尔就是想忘都忘不掉,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他对那些日子和各科目的试卷考题乃至答题时的心境都记忆犹新。 成绩滑落的主要原因,是因为这一个月来,牛尔的心思根本就没在学业上面,他想放在学习上都学不进去。 就像到了一个新的城市,新的国度,一个完全陌生的环境一样,他把所有的时间和心思,几乎都放在了了解这个新世界上。 头顶的夜空依旧繁星闪烁,他却始终找不到熟悉的天蝎和巨蟹。 五大洲名人明星大咖大幂幂白光辉映,小狼狗小奶狗小哈巴狗荟萃,一个个却都似是而非。 无他,这绝对是一个全新的时空,一个全新的世界。 魔幻之星。 魔幻之星共有五个大洲,也就是五个都比较大的联邦国家。 是的,只有五个联邦国家。 魔幻之星上漂浮在无尽海洋上的陆地板块,经过千万年的碰撞后,渐渐形成了五个最大的陆地板块,及其周边众星拱月般的散碎小陆地和无数的岛屿。 这五个陆地板块上的主要原住民,逐渐收服统一了周围的大小陆地板块及其周边岛屿,五大洲格局渐次形成。 当然这只是主流。 历史上也有一些彪悍的种族,凭借船坚炮利和勇于探索新世界的胆魄豪情,征服了原本不属于他们的陆地资源以及这些陆地上的其他种族。 于是这几个大洲最后的疆域就显得不是那么齐整。有的就像一只八爪鱼一样,把它的触角伸得很长,还比较广。 东胜神洲是五大洲中最大的一个陆地板块,居于魔幻之星南北两极的约略中心位置。因此其他大洲又都把东胜神洲称之为“中洲”,这也是整个世界目前对它通用的称谓。 但东胜神洲自己,则更喜欢把东胜神洲简称为“神洲”。 切记。 不是神舟。 算上周边的那些附属小国和附属岛屿,东胜神洲总人口数量在五大洲中也居于首位,足有三十多个亿,约占魔幻之星总人口的三分之一。 千万年的发展历史中,东胜神洲的武力、文明、科技和经济,都长期居于世界首位。在很长一段的历史时期,东胜神洲都是万国来朝的世界中心。 大约在两百多年前,神洲开始坐井观天,开始自闭。 其他诸国却步入了飞速发展阶段。 大约一百年前,神洲内部开始了诸强争霸。 大约五六十年前,神洲再次逐渐走向了统一,重新开始了复兴大业。 但此时的世界格局已经发生了悄然变化。 东胜神洲世界老大的位置已经不再。 除了千万年的历史文明和庞大的人口基数仍然值得骄傲以外,武力、科技、经济乃至文化事业的发展,都约略居于五大洲的中间位置,偏后。 按照牛尔的初步了解,此时东胜神洲的经济文化,大体和他嗝屁翘辫子时差不多。 但东胜神洲的疆域实在是太大了。 经济文化最繁荣的魔州、燕州和粤州,普通职工的月收入可达八九千元两三万元甚至更高。而牛尔所在大山高原上的南部边陲,云州之尼撒自治镇,普通公务员的月薪只有两三千元。 牛尔刻意地了解到,他的班主任吴娟娟老师,师范本科毕业,加上边远地区的几十元补贴,她的月薪总额也不过才三千两百元,与其他在乡镇机关工作的普通职员相差无几。 然而占据尼撒自治镇总人口百分之九十五以上的山区农民们,则大多仍然处于极其贫困的阶段。像牛尔他家那样的菜农,不但没有钱赚,一日三餐都不一定能吃得好,吃得饱。 吃不像吃,穿不像穿,像这样的家庭在尼撒自治镇,在广大的贫困地区还有太多太多。 牛尔很有点沮丧。 要不是有系统傍身,这种日子几乎就是绝望。 他穿到这边不久,刚刚意识到自己竟然又活过来了,脑子还有点乱的时候,一个面板就出现在了脑子里。面板上有好多按钮,却好像蒙上了一层云雾。 他依稀辨认得出那些按钮上有音乐,文学,电影,电视,绘画等等等等,等等字样。 但牛尔觉得,这个系统有点跟他装Χ。 因为系统并没有一上来就征求意见把他绑定,而是先交给了他一个任务。 就像它已经知道,牛尔现在迫切需要一个系统似的。 还说完成这个任务后,牛尔才可能有资格绑定他,也才有资格享受系统的福利。 完成任务后,才可能有资格…… 诚意,多么可贵而稀缺的品质。 这个系统显然并不具备这种品质。 牛尔要是完不成这第一个任务,系统就会弃他而去,去寻找其他更合适的宿主。 牛尔虽然有点不痛快,但还是没有丝毫犹豫,就立刻接受了这个系统任务。 前世的经验告诉他,穿越而不带系统,大多都是坑爹的穿越。 就像前世码网文而没有设定好金手指一样,即便是喷,也得靠北洋水师。 至少也得有一些往来密切的同道亲戚。 否则你就会永远单机,憋不死你,也憋你个精分,憋你个神经错乱。 系统交给他的任务,是要他三个月内在报刊杂志上发表一篇文章,并通过这篇文章,赢得一定知名度和社会声望。 凭一篇文章就要赢取一定的知名度和社会声望值,还要在传统的纸媒上……牛尔对这个系统的智商,将信将疑。 但他还是从记忆中选了一篇文章略加修改后,投了出去。 宁可信其有。 否则前路注定是一片荒凉。 所以这刚穿过来的第一个月,牛尔原本就有些发懵,就有些心浮气躁,还要费劲巴拉地去了解这个新世界,还要费劲巴拉地去完成系统发布的第一个任务…… 他哪里还有什么学习的时间和心思,成绩不挂上吊车尾,那才是奇怪。 走在去班主任老师办公室的路上,牛尔要说一点不紧张不害怕,也不太现实。 班主任吴娟娟虽然是个年轻美女,在教室里却从来没见她笑过。 严肃冷峻有余,对成绩不好和调皮捣蛋的,更是刮鼻子刮脸地丝毫不留情面。 万一自己忍不住和她争吵起来得罪了她,失学倒不算个什么事儿。凭前世的本事赚钱养家,牛尔觉得好像也并不会太过艰难…… 然而要是让老爸老妈因此而失望伤心,大不孝不说,自己的心里也不好过。 前世自己嗝屁之前,爸妈悲痛欲绝数度昏厥被抢救的画面,至今还历历在目。 这一世就是豁出去半条命,也一定要让二老过上无忧无虑,一家人团圆幸福的日子。 虽然这个世界和前世大多都不太一样,但这对儿老爸老妈,那可绝对是自己的血亲,是真真的亲爹热娘。 爸妈是怎么过来的,和原主又是怎么个关系,有点诡异。 时间线和空间轴也都不合逻辑。 牛尔有很多想不通,最后也就不去想了。 不清不楚,致敬克苏鲁 解释不通,穿越时空。 爸妈在哪里,哪里就是家。 有了这一条,其他的就都不算个事儿。 牛尔敲门进办公室,站到了吴老师面前。 吴老师端坐着没动,转头看了他一眼。 “明年就要高考了,目前还是要把主要的时间和精力都放在备考上。等考上了大学,你就会发现,那时你如果仍然热爱写作,你将拥有无穷尽的创作时间。” 牛尔在心里默默地给吴老师点了个赞,果然是大学同道。 吴老师一改在教室时的那种严肃神情,更没有像对其他捣蛋同学那样的狠厉。甚至在她脸上,牛尔找不到一点点愠怒的痕迹。 她心平气和甚至很有些亲切的样子,让牛尔意外之余,不仅暗自感慨。 脸大的人,翻起脸来自然会慢一些。 翻脸比较慢的人,果然脾气都会更好一些。 看来她在教室里那副灭绝师太的样子,一定是硬装硬撑出来的。 在牛尔看来,吴娟娟老师其实很漂亮,脸型有点像前世人见人爱的颖宝。 只是她这张脸的尺寸略有点大,有点和前世的闫大美闫五爷相似。 然而,写作投稿这件事,是自己偷偷摸摸干的,并没有第二个人知道。 就连自己的老爸老妈,他都没敢告诉。 吴老师又怎么会知道呢? 难道是稿子已经发表了? 还是杂志社的编辑们,给吴娟娟老师打电话了? 想到这些,牛尔忘记了刚进老师办公室时的些许紧张和害怕。 他听到了自己的小心脏,咚咚咚,咚咚咚的跳动声。 小爷也有开挂的时候。 狗系统,诚不我欺也。 0002【再过三个月】 吴娟娟老师原本是让物理科任老师喊牛尔来办公室拿他刚到的邮件的。 更重要的是,她还想借此机会,再顺便跟牛尔聊聊人生,谈谈理想。 否则让科任老师把邮件直接带给牛尔就可以了,根本不用这么麻烦。 牛尔脸皮薄,很敏感,自尊心更是超强。 即便是很婉转的批评,也只适合在私下里。 牛尔毕竟是全校唯一一个最有希望考上大学的尖子生,绝不能影响到他的进取心和积极性。 但近期牛尔的各科成绩,滑落下降得有点突兀,像断崖。 一个全校公认的天才少年,一个最有希望考上名牌大学,一个最有希望打破育才中学既往零升学率历史的英俊小生,怎么忽然就堕落了呢? 吴娟娟老师的办公桌上,有一张一千两百元钱的稿费汇款单,牛皮纸信封的一封信,还有一个印刷品的包裹摞在了一起,就放在她的眼前。 在摆满了成摞作业本和资料书教科书的办公桌上,这一小摞的四周却干干净净。 于是这一小摞就有点鹤立鸡群,有点醒目。 这三份邮件的收件人都是牛尔。 三份邮件的落款,都是东胜神洲安京城《萌新》杂志社。 牛尔站立的地方,距离吴老师的座位有四五步远。邮件上收件人的名字和落款,他看不太清楚。但他联系起吴老师刚才说的话,以及这一小摞邮件,就立刻做出了判断。 看来那篇文章是真的发表了…… 王二老兄,真没有白白喜欢你的文章,关键时刻你竟然真的帮到了我。 狗系统……虽然你跟我装Χ,不太情愿绑我,但我真不应该怀疑你的智商。就凭这件事,你的智商至少要比那些特训出来的金融人才高出一大截。 邮件包装都没有拆开,显然吴老师也并没有打开看。 但凭经验吴老师就约略知道,那个印刷品的包裹,是杂志社给牛尔这个作者寄送的免费样刊,貌似两三本的样子。 那封信,一定是杂志社的编辑,勉励牛尔继续创作,努力出精品或者其他一些有关写作方面的话题。 至于那张汇款单就不用说了,附言上写的明明白白,就是稿费。吴娟娟老师也是根据这张汇款单的附言,才最后确定上面的那些判断。 作为一枚只有二十四岁的文学女青年,吴娟娟老师从初中开始就给各种大大小小的报刊杂志投稿,这一投就一直投到了大学。甭说发表,十来年的时间里,她连编辑的一封回函甚至一张退稿信都没有见到过。 毕业工作后,校领导知道她喜欢写文章,就让她把学校的一些好人好事多写写。同样经过了若干篇的泥牛入海后,有一天她的文字终于在地级市的报纸上变成了铅字。 虽然只是三百多字豆腐块似的一篇消息类小文,也让吴娟娟老师兴奋激动了好多天。这是她的文字第一次变成铅字,变成千万人都可以看到的铅字。 牛尔的作文一直写的很好。她不止一次把牛尔的作文当做范文在班级里宣读讲解。但她绝没有想到,牛尔的文章竟然能在全国性的纯文学杂志上发表。 她很想立刻马上就看看牛尔这篇文章到底写的有多好,但最后还是忍住了。 她担心自己的这个八卦之举,会变相鼓励了牛尔。 如果牛尔因为痴迷写作而落榜明年的高考,耽误了牛尔的人生不说,自己也是一个罪人。 牛尔的各科成绩原本都很好,也都比较均衡。是各个科任老师公认的最有希望的大学苗子,还可能是一个名牌大学的苗子。 最近一个月来,牛尔的成绩却忽然有了很大的起伏。 尤其是那几个理科科任老师反应,牛尔近一个月来像是把脑袋丢到了家里,就像换了一个人似的。课堂提问隔三差五的要么是一问三不知,要么就是说一些同学和老师都半懂不懂的话。 小考成绩,也就不用提了。 当吴娟娟老师看到牛尔的这三份邮件后,就立刻都明白了。 牛尔的时间肯定都用在了写作上,这才影响到了学习成绩。 “我就是想赚点稿费,替爸妈分担点。老师要是心里有气,就使劲打我几下。要是觉得还不解气,踹几脚也行,绝不还脚。” 牛尔判明大概情况后,就迅速做出应对。他没有片刻迟疑,干脆果断地向老师检讨认罪。 吴娟娟老师却有点愣神。 牛尔平素是个非常沉默寡言的学生。今天这几句话,却说得干脆利落,洒脱帅气。连认罪检讨都被他整得器宇轩昂……把他惯常的那种温润的气质味道都给整没了。 “那你……就不想考大学了吗?” “我会尽全力去考的……我妈说,我要是不好好学习,考不上大学,她就让我老爸打断我的狗腿。” 吴娟娟老师竭力放松神经,无动于衷,一脸平静。 心里却已经笑得合不拢腿。 她还是第一次发现,牛尔其实挺好玩的。并非是以往自己认为的那个敏感多疑的书呆子。 然后她不经意地扫了一眼牛尔打着两处补丁的裤子,以及那双同样缝补过的鞋子,心里就有点黯然。 命运既然给了你一个天才头脑,给了你一副几近完美无缺的身材和颜值,可为什么又偏偏把你扔到了一个最贫困的山沟沟里呢…… 连每学期一百块钱的学费都交不起,连一日三餐都吃不饱……如果不是主动支教来这里看看,吴娟娟根本就不会相信,在这个伟大的复兴时代,竟然还会有这么贫穷落后的地方。 她又抬头看了一眼牛尔那张细腻白皙帅气得让她多看一会儿就会脸红心跳的面孔,然后就低下了头,说道: “你的底子很不错,只要你全力以赴,把心思都放在学习上,希望仍然很大……再过三个月,你就满十八岁了吧?” “是的。再过三个月,我就可以看那些最牛的电影了。” 这句没带脑子的话刚秃噜出去,牛尔立刻吓得打了个激灵。 他偷喵了吴老师一眼。 发现吴娟娟老师的视线,正快速而略显慌乱地从自己身上移开。 牛尔正想问问满不满十八岁和高考有什么关系,顺便遮掩一下刚才那句涉嫌开车的话,却听吴老师轻声说了句,“回去上课吧。” 吴老师一边说着,一边随手就把那摞邮件递给了牛尔。还从抽屉里拿出了一个牛皮纸材料袋,让牛尔把邮件都装进材料袋里。 牛尔脑子很灵光。 吴老师不是菜场卖菜的。从办公室到教室几步远的路,并非是考虑牛尔拿着方便。 高考冲刺在即,吴老师是不想让任何事情干扰影响到学生们一心备考的专注。 “老师放心,我不会让班级学校里的任何人知道这件事。” 牛尔话没说完,眼睛盯着那张汇款单就愣住了。 “老师,我那篇文才两千四百多字,这稿费……咋这么多呢?” “不奇怪……你知道《萌新》的发行量吗?” “你知道《萌新》的零售价吗?” 牛尔摇摇头。 “《萌新》杂志去年底的时候,每月平均发行量是将近一千万份。也就是说,每三百个神州人里面,大约就有一个人每月都要订阅或购买一份《萌新》杂志。” “另外就是它的零售价。仅仅五年不到的时间,《萌新》的零售单价就由九块钱攀升到了十九块钱。而所谓的不断改版提档升级,仅仅是换了个九十克的双胶纸封面,增加了不到三十个页码的新闻纸而已。” 吴娟娟老师又看了一眼牛尔。看他那副求知若渴的二傻子模样,她心里多多少少有了那么一点满足感。 “全国十大纯文学期刊,《萌新》的发行量从五年前的第九,冲到了现在的第四,而且依然在快速继续攀升着,甚至已经威胁到了排名第三的《九月》和排名第二的《鹰飞》两个兄弟期刊……” 吴娟娟老师说到这,发觉自己说多了,牛尔不可能理解这些东西。于是转换方向。 “《萌新》之所以称为萌新,之所以上升这么快,因为它是十大文学期刊中唯一一份以培养文学新人为己任的……” “《萌新》编辑部的那些编辑,不但要指导萌新作者创作,甚至还要为一些萌新作者修改稿件。只要作者有潜力,文章有修改价值,编辑们就要亲力亲为,倾力培养……” “目前喜欢文学创作的人非常多,《萌新》杂志自然就会吸引越来越多的文学爱好者。而这些文学爱好者,又是订阅购买《萌新》的主要读者之一……明白了吗?” “谢谢老师,终于明白了个大概,原来是这么回事。” 吴老师终于微笑了一下,点了点头,目送着牛尔走出了办公室。 吴娟娟老师对牛尔的印象,一直是非常正面。否则她绝不会对一个学生说这些文学爱好者圈子里的深奥话题。 牛尔的沉默寡言,目光里的那份深邃,让吴老师觉得,已经远远超越了他的年龄。 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似乎真有一定的道理。 他一年四季的破旧衣服,他眼神里常常流露出来的那种不羁和自傲,自信和坚韧,尤其是他极力掩饰着的,那种来自心底里的自卑,每次让吴娟娟老师看到,都有点心疼。 她哪里还会想到,此时的牛尔,竟然还会有一些乱七八糟的心思。 送走了牛尔,吴娟娟立刻简单收拾了一下自己,也简单收拾了一下办公桌面,然后就匆匆下楼上街了。 她要去买一本这一期的《萌新》。 不,买两本,还是买三本吧。 无论如何,牛尔都极有可能是她教师生涯里的最大骄傲。 …… 夹着材料袋走出办公楼大门,牛尔在台阶上抬首望天。 蓝天白云,阳光正好。 嘿嘿,我胡汉山又回来…… 脚下嘎巴一声响。 “窝草……”牛尔打了个趔趄。 低头一看。 随后他的左脚就是一划拉,再一挑,然后就飞起一脚,把一个被他踩得歪七扭八的饮料罐给踢飞了。 标准正宗的外脚背。 破饮料罐在低低的空中划了一道很丑却弧度极大得,几乎没有弧度的歪线。 “哎呀……” 顺着破饮料罐的歪线和最后的落点看去,哎呀的这一声也同时传了过来。 一个穿着水绿裙子的女生两手抱着腿蹲了下来。 “子曰,完蛋操也。” “这点背的,也特么没谁了。” 0003【如果不是重活了一次】 牛尔几个大步就奔到了绿裙女身边。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没事儿。知道你不是故意的……你这脚法,可真不咋地。” “额……你也看足球?……快看看,重不重。” “看过了,不重。” “破没破?” “不知破……没破……就是很痛。” “现在还那么……很痛吗?” “不怎么痛了……还是有点痛。” “那……” “你回去上课吧,我没事了。” 绿裙女说完,果真就站了起来,还抖了几下腿。 牛尔下意识地看了看她的腿。 裙子遮住了,啥也看不到。 “那我走了?” “去吧。” “我真的走了……” 绿裙女笑了。 “本来成绩就不咋地,还不快走!” 牛尔…… “那我真走了?” “你烦不烦哪?” 牛尔…… “好,那我可真走了。” 牛尔开始走的并不快,还不紧不慢,边走边四处张望着。 但听听身后没啥动静,他随后的脚步就越来越快,逃也似的奔到了教学楼门口。 即便不是碰瓷的,去医院挂个号还要几块钱呢,更别说还要处置费,医药费等等的一堆堆。 也不知是这个世界太友好,还是这个绿裙女子太友好。他误伤了人,竟然还能一毛不拔,平安无事。 到了教学楼门口临进门前,牛尔才回头看了一眼。 绿裙女早就不见了。 颜值至少八点五分以上。如果不是重活了一次…… 怎么没见过她呢。 她怎么知道我成绩不咋地呢。 万幸没破了皮肉…… 究竟破没破了皮肉,自己还真特么不知道。 小女子还很传统,连条大腿都不给看。 还好不是碰瓷的。 运气不算太好,可也不算太坏。 牛尔看了一眼材料袋。 “系统,该绑我了吧?” 他心想,还是让系统赶紧上身吧,否则现在这日子过得,每天都提心吊胆。 然而整个下午,牛尔也没能等到系统过来绑他, 很显然,文章发表,并不等于知名度和声望值。 牛尔猜测,知名度和声望值的获得,很可能是来自读者们对这篇文章的认可和好感,或者争议。 系统高深莫测,惜字如金。牛尔就只有糊里糊涂,遇事只靠猜。 这狗系统吐一半留一半的,还不如王二的小和尚痛快呢。 下午将近五点,牛尔放学往家走。 此时牛尔的老妈阿诗雅,挑着两篮子新鲜蔬菜,快步疾行了一小时二十多分钟,终于准时赶到了尼撒自治镇广场,也就是镇中心的那个交通大转盘。 镇上职工下班的时间是下午六点。平常五点到五点半,就会有坐机关的那些女人过来买菜。所以牛妈妈每天给自己预定的上岗卖菜时间,就是下午五点。 山路没走到三分之一,汗水就已经湿透了牛妈妈的褂子,湿透了全身。 牛妈妈此时虽然是腰酸腿软,肩膀还痛,却依旧神采奕奕,干劲满满。 苦日子一旦有了盼头,牛妈妈身上的力气和精气神就永远都用不完。 一切都因为自家的宝贝儿子,那是真争气。 从牛尔的班主任小吴老师上学期末家访开始,牛妈妈就决定要来赶集卖菜了。 按照小吴老师的说法,小牛尔明年考上大学的希望很大,很有可能还会考上一所名牌大学,并创造尼撒自治镇两所中学零升学率的既往历史。 牛妈妈和牛爸爸并不关心宝贝儿子是否能创造镇中学的历史。历史不历史的,和自家的日子没有半毛钱关系。 宝贝儿子只要能考上学就行。 即便考不上名牌大学,就是考上个普通大学甚至考个中专出来,那也是拿固定工资的国家正式干部。这个家的菜农(类似农村户口)身份,也将在儿子身上得到彻底改变。 以老夫妻两个对自家儿子双商的了解,宝贝儿子毕业后如果进入官场走上仕途,前程将不可限量。 但儿子一旦去大城市上学,那就是处处要钱啊。 牛尔从小到现在,几乎就没穿过一件新衣服一双新鞋子。他的衣服裤子和鞋子,小时候穿姐姐淘汰的,长大一点了,就穿牛爸淘汰的。 牛妈妈只是对这些淘汰下来的衣服,略加修改和缝补而已。 儿子去大城市上学,从里到外做一两套新衣服,买两双新鞋子那是必须的。 虽然据说大中院校每月都有助学金可拿,儿子只要节俭一点就足够他的生活费,但儿 子一人孤身在外,走步路喝口水都要钱,口袋里要是没几个钱,儿子的难处可以想象得到。 苦了谁,也不能苦了儿子。 牛爸爸在生产队里挣工分,年底不赔钱不欠队上的钱就不错了。指着他给儿子挣生活费,儿子恐怕就要穿乞丐装,饿个半死不活。 虽然儿子现在穿的,和乞丐装也差不多少。 不到六点半,牛妈妈两个篮子里满满的新鲜蔬菜,就只剩下了一个将近五六斤的大角瓜(西葫芦)。 牛妈妈看看这只大角瓜,又转头看了一眼不远处的那个卖猪肉的摊子,心里有点着急。 已经是下午六点半,儿子应该已经放学快到家了。 自己就是现在动身往回赶,走到家也得将近八点。 这顿晚饭,真的就是晚饭。 她今天挑来的两篮子菜,已经卖了将近一百块钱。牛妈妈准备用最后这个角瓜换来的钱,买点猪肉回去。 今天是周末,她要给宝贝儿子做一顿好吃的。 她刚才称过了,菜篮子里剩下的这个角瓜将近五斤。即便买的人把价格砍到自己的底线每斤两元五角钱,那也是十多块钱,能买上半斤多猪肉,足够一家三口改善一顿。 最近一段时间,儿子好像一夜间就忽然长大懂事了。 牛妈妈虽然不知道牛尔经历了什么,但孩子懂事懂得日子过,终究是件大好事。 比如,菜里的肉如果比较少,儿子就只吃菜,不吃肉。 老爸老妈自然也不会吃。儿子正在长身体用脑子,那是特意给他加的一点肉。 一顿饭一家三口谦让的最后结果,就是饭菜都吃完了,菜盘子里原本只有少许的几块肉,却都剩下了。 宝贝儿子说,爸妈做事情养家,劳心费力最辛苦,应该多补充营养。他整天家里家外的啥也不干,就是上个学看看书写写字,吃肉就是纯属浪费。 这种话就是哄哄鬼,都哄不赢,也就根本说服不了牛爸和牛妈妈。 于是牛尔就接着说,他上辈子大鱼大肉早就吃腻了。这辈子就想多吃点无污染无添加的有机新鲜蔬菜和水果,不但有利身体健康,还能防止长胖。 牛尔刚说完,就觉得好像哪里不大对。 牛爸用一记重重的脑瓜崩告诉他,他说的确实不对。 牛爸和牛妈妈虽然都是快四十岁的人了,颜值身材那是一个比一个棒,哪里跟胖字沾过边。 牛尔最近说话常常不着边际。二老已经习惯了。以为他的脑子都在书本里,都没细究,也都没往心里去。 牛尔却早就被吓出了一身冷汗。 终于有人来问价了。 嗯? 小吴老师?! 全镇的主要商业场所,几乎都集中在牛妈妈所在的这个广场大转盘四周。吴娟娟老师要去的新神州书店也在这附近。 小镇子实在是太小了。 吴老师吃学校食堂,自己不烧饭,自然不会买菜。 她来这里只是顺便转转,碰碰运气看看能不能遇见牛妈妈。 但牛妈妈的热情,那副以子为傲的高兴样子,让吴老师即刻打消了打小报告的念头。 跟吴老师脚前脚后的一个人,过来把大角瓜买走了。 吴老师知道牛妈妈急于回家,也就长话短说匆匆告别,她只是违心地提醒叮嘱了牛妈妈一句。 “牛尔目前的成绩很好,但丝毫不能松劲。最后这不到十个月的时间,才是决定胜负的关键。” 牛妈妈也是头脑通透有文化的人,闻言立刻就满口答应。一定会紧盯着牛尔学习,不会让任何杂事影响到他。并再次狠狠地承诺,小牛尔要是还敢扯别的,就让他爸打断他的狗腿。 …… 牛尔家所在的豹子坡生产队,在尼撒自治镇最南边的远郊。 从豹子坡生产队广袤的菜地再往南,就是一条波浪宽的大河,以及河岸两边的树林草地和郁郁葱葱的大山。 牛妈妈把买来的猪肉和自己的水壶水杯等杂物放在篮子里,就挑起两个箩筐健步如飞,恨不能一步就迈进家门。 想象着儿子大口吃肉可劲造的幸福样子,牛妈妈心里是既开心又着急。 顺着大街走到头,穿过一道铁路,就进入了郊外。走上二十几分钟,牛妈妈连蹦带跳地踏着石块跳过一道小溪,十几分钟后又颤巍巍地跨过一座水流湍急的独木桥,然后再穿过一片苦竹林,再翻过一道山梁,再走上二十几分钟就能到家了。 快到家时,远远望着家的方向,夕阳的金色余晖中,牛家房顶上的那个烟囱,竟然在冒烟。 牛爸爸是豹子坡生产队的队长。虽然没有多一分钱可拿,工作却是响当当地尽职尽责。家里的事都没有生产队上的事重要。 即便他有时间提前到家,也只是侍弄一下自家的菜园子,要么就是靠在床上抽根烟休息。 传统北方男人的流俗,以及牛家祖辈上传下来的习惯,牛爸爸在家里只负责胡吃海喝,从未进过厨房。 今天是抽的哪股子邪风。 离村子至少还有五六百米,牛妈妈就远远见到牛尔刚好从村口跑了出来,正一路飞奔着迎向自己。 这孩子一定是早早就在等着自己了。 牛妈妈这心头和眼窝,登时就是一阵火热。 再苦再累,都值了。 “给我……” 走到老妈近前,牛尔二话没说,伸手就把牛妈妈肩上的担子夺了过来。 如果不是重活了这一世,他根本体会不到老妈的辛苦,甚至从来都没去想过这些。 0004【两只特立独行的猪】 “你爸给你做什么好吃的了?” 牛妈妈压制住心里浓浓的暖意和不平静,貌似随意地问了一句。 “爸还没回来。饺子包好了,水也煮开了,就等你们到家了。” “你包的?” “今天回来的早,就想让你们尝尝我的手艺。” 牛妈妈心下狐疑。过年过节包饺子时,儿子虽然有时也跟着凑热闹,但从未见他包过一个正八儿经的饺子,更别说技术含量更高一点的擀饺子皮了。 他包的这个饺子,不知会包成个什么爷爷奶奶样呢。 “什么馅的?” 没有肉的饺子也可以解馋。多放一点大油或油渣,素馅的饺子也可以很香。 “韭菜猪肉和芹菜猪肉的两种。” 牛妈妈心里又是一动。 有心了,宝贝儿子。 韭菜猪肉馅的,是牛爸爸一年四季的最爱。 芹菜猪肉馅的,是牛妈妈永远都吃不厌的稀罕。 “你买的肉吗?哪儿来的钱?还是跟谁借的?” “我投在一家杂志上的稿子发表了,稿费和样刊今天都到了,有一千两百块钱的稿费呢。” 牛尔一边说着,一边从裤子口袋里掏出了折叠得很整齐的一厚卷纸币。 “买肉和调料用掉了三十多,剩下的都在这呢。” 牛妈妈接过这一厚卷钱握在手里,数都没数,“是散文,小说,还是什么?发表在哪本杂志?” “嘿嘿……我也不知道是散文、小说还是什么,就是随意写写咱家的那只小黑猪,以及你们插队时养的那头有趣的小黑猪。” “你是说,你写了……两头猪……?” “是的。两头猪穿插结合在一起写的,文章的名字就叫《两只特立独行的猪》”。 “杂志社还给我寄来了两本样刊,吃完饭你们再看吧。” 牛家的小院子由半人多高小碗粗细的木条和竹竿混合着围成,院门是略高的薄木板拼成。都是挡挡鸡鸭鹅狗和君子的摆设,对小人和偷儿们根本构不成什么障碍。 偷儿们要是有幸进来,晦气得都要自己扇上自己两个嘴巴。 三间土屋,纯粹的泥土加几根木料夯成的土屋,屋顶覆盖的是毛草。屋里的地上,也是泥土地面。为了防止起尘土,牛尔学着老妈平日里的样子,把地面清扫干净后,又洒上了一点点水滴。屋子里虽然破旧简朴,各种家用却摆放整齐,擦拭的干干净净。进屋的第一感觉,就觉得非常干净清爽。 进门是个中厅,也是厨房的所在,面案上包好的饺子排列得整整齐齐。牛妈妈只看了一眼就知道,宝贝儿子包饺子的技术,确实是得到了自己的真传。 难怪儿子学习那么好。就凭包饺子的这一手悟性,也不是随便一个什么人都可以的。 牛爸爸牛耀全今天也是把饭点踩的贼准。这边牛妈妈刚把饺子下锅,他就进门了。 牛爸爸只是看了一眼锅里正翻腾着的饺子,脚步都没停,话也没说一句就进了正屋。 开饭后,牛爸几个韭菜馅饺子下肚,就忍不住夸赞起牛妈妈了。 “我说阿诗雅,你的厨艺是越来越好了。等包产到户政策落实,咱家有钱了,你就做个专职太太吧。把我们爷俩养的白白胖胖,就是你最大的功劳。” 并非牛尔拌饺子馅的水平真有多高,原因是家里从来没用过鸡精味精十三香等等调味品。 前世的牛尔拒绝一切人工合成的各种调料。他痴迷食材的原香,笃信自然的和谐共生。只要是自己在家烧菜,就竭力保持食材的原味。 尽管如此,仍然没能保住小命。 牛尔今天把鸡精味精十三香这几样都买了。这一次只是在饺子馅里加了少许的鸡精和十三香,就一下把牛妈妈的厨艺给盖下去不少。 平时话痨的牛妈妈听到牛爸爸的另类赞美,却少见的没搭话,埋着头只对着自己面前那盘芹菜馅的饺子用劲。 她刚进屋时非常高兴。 儿子不但学习好,厨艺精湛,还能在全国性的文学杂志上发表文章,竟然还能赚到稿费。儿子的两千多字一篇文章,竟然比自己忙乎了一整个星期累死累活都赚得多…… 所以她进屋后的第一件事,就拿过杂志看起了那篇《两只特立独行的猪》。 作者署名,是个笔名。 总有刁民嫉妒朕…… 牛妈妈莞儿一笑。随后又叹了口气,儿子这是留下阴影了。 从十四五岁开始,牛尔就隔三差五地鼻青脸肿着回家。 宝贝儿子学习好,长得好看,十四五岁时就已经好看得远近闻名。同龄女生们都喜欢找他玩,找各种理由和他接近。 就是那些女老师们,也都很喜欢他。 但有些男同学和镇上的混混们就不一样了。 牛妈妈遭女人们羡慕嫉妒恨地漂亮了半辈子,完全明白个中缘由。 好在不久后,牛尔在牛爸的鼓励下,拎着牛爸的那把超长的大砍柴刀,终于下了几次狠手。连续几次把几个混混都先后砍进了医院,这事儿才终于算是消停了。 牛爸虽然肉痛地象征性赔了人家一点医药费,回来后还是乐呵呵地拍拍儿子的肩膀,没忘了鼓励下儿子。 “干的不错,以后就这么干!打不死就成!” 儿子的文章,文笔诙谐调侃,可读性很强。把牛爸插队时养猪的趣事,写的很生动。把自己家曾经养过的那头另类小黑猪,也是描写得惟妙惟肖。 虽然夸张了些,却也更加活泼有趣。 看着看着,牛妈妈的表情渐渐有点凝重了起来。 牛爸牛耀全是老三届的插青,文化功底自然不弱。在豹子坡娶了尼撒族小仙女阿诗雅后,阿诗雅受牛爸的影响,那文化程度提高的也不是一般的快。 牛爸经历过的那些人道洪流,世间少见。阿诗雅现在想起来牛爸讲的那些故事,仍然心有余悸。 儿子的文章是好文章。观点和思想却可能存在问题,很可能还是大问题。 历史的经验告诉阿诗雅,一篇好文章可以成就一个人的一生,也可以瞬间灭掉一个人。 “种猪的任务是交配,母猪的任务是生崽。虽然种猪被人类赋予了皇帝一般的三宫六院特权,但已疲惫至极的种猪,却常常死活也不肯跳到母猪的背上去。有些母猪还会把自己生的崽儿吃掉……总的来说,人类的安排设置,常常使猪们痛苦不堪。但它们还是接受了:猪总是猪啊。” 牛妈妈看到这,不仅仅是担心儿子,还有些恨这个宝贝儿子了。因为儿子这段话,把他们老两口也都给骂了进去。 牛爸他们那些插青,以及家里现在的生活状况,如果按照牛尔这篇文章的说法,都是被安排设置的结果。他们接受了,所以他们就和猪一个样,都是猪。 还没完。 “对生活做种种设置是人类特有的品性。人类不光设置牲畜,设置动物,设置自己,还喜欢去设置别人。我已经快满十八岁了,除了这两头猪,还没见过有谁敢于如此无视人类对它们生活的设置。” “恰恰相反,我倒见过很多想要设置别人生活的人,还有对被设置的生活安之若素的人。因为这个缘故,我一直怀念这两只特立独行的猪。” 最后一句话是小学生作文式的结尾。 文章通篇,却闪耀着思想与智慧的光芒。 牛妈妈看完全篇,早已经忘了老夫妻两个被儿子骂成猪这回事了。 她惊诧并自豪于儿子的才华,又觉得儿子的文章,原本就应该这样,甚至还会写得更好。 这种夹枪带棒,连讽刺带打击的文字和深刻的思想,从一个只有不满十八岁的少年笔下流淌出来,不了解的人一定会认为是在造假,阿诗雅却觉得很正常。 牛尔从三四岁开始就在夫妻两个的辅导下认字,次年就开始给他找书买书看。这一看就一发不可收拾。儿子这十几年看的书几乎比老两口加在一起一辈子看的书都多。就是一家三口平时聊天,他也常常会有一些出挑的观点和思想火花蹦跳出来。 牛妈妈担心的是,牛尔的这些思想如果继续发展下去,继续张扬出来,会不会招来什么祸事。 0005【可以传世的绝妙好文】 “先把杂志拿过来给你爸看看。你回自己屋先歇着,等会儿我和你爸有话跟你说。” 看到牛尔打了个饱嗝,习惯性地揉了揉肚皮放下筷子后,牛妈妈就立刻发话。 牛尔看了老妈和老爸一眼,知道这老两口是有话要背着自己说。老妈的表情还有那么点严肃,他就没一声没吭,起身回屋把杂志拿来递给了牛爸。 此时的吴娟娟老师,也正在宿舍看牛尔的这篇《两只特立独行的猪》。 如果吴娟娟老师知道牛妈妈此时的凝重和担心,一定会感叹又感叹。 久居偏僻山村,几近与世界隔绝。无论多么睿智的人,也难与世界同步。 时代早已经发生了太大的变化。 千百年来早已习惯了以世界老大自居的东胜神洲,就像一条刚苏醒的巨龙。忽然发现已经有两大洲超越了自己,后面的两大洲也在快速地迫近着自己,怎会甘心。 它正以让世人瞩目的开放之姿,拥抱最前卫先进的思想,拥抱最前沿的科技,拥抱最先进的发展模式。 此时的神州,最需要的就是与众不同的声音,就是民众与国家的同步觉醒。对任何领先时代超越时代的思想希求不及,怎会不相容呢。 这是一个伟大的时代。 对每个人而言,都是一个难得的历史性发展机遇, 就是吴娟娟自己,此时也被无数公务员放弃公职自主择业的大潮所感染,思考着自己的命运走向。 这段时间她一直在思量着,教师这个职业,是否真的很适合自己,是不是自己真正的人生追求。 支教结束后,她是否也应该四处走走,去看看外面那个更大的世界。 没准就在看看的过程中,会发现一个更好的自己。 然而当她回过神来,想到手上这篇文章竟然是自己的学生写的,她再次叹了一口气。 刚刚鼓起的那些勇气泡泡,顷刻间就泄了。 吴娟娟老师把牛尔这篇文章看了一遍又一遍之后,终于承认,自己的学生牛尔,确实是已经是青胜于蓝,远胜于蓝。 至少在写文章和思想深度方面,牛尔已经把自己远远地甩出了安长街。 言为心声。 是牛尔的思想,让这篇文章拥有了一个振聋发聩的灵魂。 其次是文笔。 牛尔这篇文章的文笔,迥异于他平时作文中那种中规中矩的文风。 有点随意懒散,有点无赖,甚至有点流氓。却很好看,也很耐看。看了开头就忍不住想要一直读下去。 就像她平时看一个男人。 如果一个男人的颜值吸引不了她,她根本就没有继续了解他的兴趣。连多看一眼的耐心都没有。 吴娟娟有点矛盾。 牛尔如果真的放弃写作而专心准备高考,会不会错过什么,失去些什么。 俗话说成名要趁早。 如果接下来牛尔趁热还能发表几篇作品,他应该极有可能会成为神洲文坛上一颗冉冉升起的耀眼明星。 如果为了高考,就此沉迷于书山题海。 会否消磨了他思想的锐利,遏制了他喷薄奔放的才华。 青春的时光很短暂。恰恰很多驰名海内外的大才子,都是在青春飞扬的少年时代扬名天下的。 大器晚成者有之,却难得有惊艳之才。 少年强则国家强。 仲永之伤,也并不鲜见…… 吴娟娟一晚上的脑子里,几乎都是牛尔以及他的这篇文章。 并非吴娟娟老师孤陋寡闻,寂寞难耐。 即便是在她从小长到大的大城市里,像牛尔这么阳光帅气,尤其是能写出这样绝妙好文的少年,也极为鲜见。 她根本就没见到过,都没听说过。 何况是在这极其偏僻而贫穷落后,只有不到十万人口的小镇子。 简直就是一个奇迹的存在。 最后的最后,临睡前的吴娟娟不能免俗地又想到了其他。 她终于确信并肯定,牛尔真的是很早熟。 对种猪和母猪的生活习性都了解得那么深刻,观察得那么细致的少年…… 吴娟娟想象着牛尔的笔下,那只长出了两只獠牙的小黑猪。 终于睡着了。 …… 其实不单是吴娟娟老师认为牛尔早熟。萌新杂志社的那位文昌天编辑,直接就把牛尔同学当成了一位老师,当成了一位资深的笔杆子。 第一眼见到牛尔这篇文章的时候,文昌天就被牛尔的文风和思辨惊艳到了。 十多年的编辑经验,文昌天见过太多的优秀文章。牛尔这篇文章的文风,当真是他第一次所见。甚至刚开始读的时候,他都有些不太习惯。 就像见惯了花团锦绣,冷不丁地在一群浓墨重彩中,发现了一个素面朝天。这个素面朝天还内外兼修,生的极其俊美,当即就把所有的浓墨脂粉给比下去了。 文昌天直接就把牛尔当成了一个深藏不露,隐居民间的文章高手。 就像牛妈妈有所担心一样,文昌天把这篇文送给总编慕容光审阅的时候,多少也有一点犹疑,也有一点点忐忑。 牛尔的文风貌似懒散随意,思辨和讽刺却是有点太过犀利了。 总编慕容光只是匆匆看了一遍,就当即拍板,可以放在第一篇。 “标题抢眼,文笔幽默,可读性强。最重要的是,这篇杂文可以开启心智……” “老文啊,这可是一篇难得一见的绝妙好文啊,你小子的运气咋总是这么好。” 慕容光调侃了文昌天一句后接着说道,“可能我说的有点夸张……这篇文章在任何一个历史时期都有其阅读价值和思想价值。换言之,就是可以传世的那类文章。” 《萌新》杂志刊载的文章大体分为三大类。 中短篇小说占据最大的比重,约占百分之七十以上。 其次就是散文和随笔。 以往每期杂志的第一篇,都是以编辑部认为当期最为优秀的小说,或者是名家名作打头阵。这一期竟然是以一篇杂文作为开篇,作者还是一位真正的萌新,此文还是他的处女作……自《萌新》创刊近二十年来,可能尚属首次。 如果不是总编亲自审定,根本没有人敢开这个先河。 封面,封二,版权页,目录页之后,就是总编或执行主编的一篇卷首语。 卷首语后就进入正文,也就是牛尔的这篇杂文。 文昌天亿万个没想到,总编不但没有丝毫犹疑,竟然还给这篇文章点了头牌。 兴奋之余。 与有荣焉。 忙完手上的琐事,文昌天泡杯茶,点支烟。 凝神片刻后,就提笔给牛尔老师写了一封短信。 “牛尔老师您好:您的大作《两只特立独行的猪》已于《萌新》杂志九月号刊发,样刊和稿酬已一并寄送给您。您的这篇杂文思想新锐,观点犀利,文笔平淡中见神奇。因此得到了编辑部的高度重视。编辑部目前正在密切关注社会各方面对这篇文章的反响,也请牛尔先生予以留意。此外,由神州五家全国纯文学杂志社联合主办的年度中短篇小说大奖赛征文,距截稿日期还有三个月余,详情请参阅本期杂志封三的那篇征文启事。牛尔老师如有存货,还望不吝赐稿。希望能再次见到牛尔老师的大作。” 此致 敬礼 文昌天草上 魔天东历五十七年九月二十二日 另,信封上有编辑部电话,遇有创作或征文方面的任何问题,牛尔老师可随时与我联系。 …… …… 前世牛尔的吃饭速度就非常快。如果不是陪客人或朋友,他自己吃饭从来都像打仗一样,想慢都慢不下来。 牛尔这边刚放下碗筷,没等喘口气,老妈就发话了,让他立刻滚蛋,滚回自己的房间。 牛尔默默起身。他知道老妈这是有话要跟老爸说,还可能是关于自己的事情。于是他非常听话地回屋把杂志拿出来递给了牛爸,一声没吭就回到了自己屋里,扑通一声就把自己放倒在了床上。 他再次拿过文昌天编辑给他的那封信,思量了起来。 前世王二的这篇文章,竟然属于杂文类,自己一直以为是篇小说呢。 都倒背如流了,还以为是篇小说。 看来自己虽然二的不轻,选文的眼光还是可以的。 文编辑说,编辑部也在密切关注各方面对这篇文的反响。 如此说来,也许还真的能引发一波关注和讨论? 如果真的能有这个效果,没准还真的能刷一波知名度和声望值。 完成系统任务,看来还是有希望了呢。 还是有希望了呢? 0006【三十五岁以后再给你们抱孙子】 无论是知名度还是声望值,看来真的都需要一定的时间发酵。 系统虽然有点高冷,显然也非常清楚这个道理,所以它才给了牛尔三个月的时间。 系统的智商非但不用怀疑,还有一定的专业态度。 牛尔的心里终于踏实了一些。 以后只要多留意一下每天的报纸和杂志,基本就可以掌握动态了。 三个月的时间,还剩将近两个月呢,不急。 放下这档子事,牛尔就翻到了文昌天编辑说的那篇征文启事。 应征稿件的主要要求是题材不限,短篇小说三万字以内,中篇小说原则五万字以内,最长不得超过十万字。 毕竟只是期刊杂志,每期容量有限。 评奖方式是读者投票和最后的专家评审两者结合。 中篇和短篇小说分别评选,但奖项设置和奖金标准都是一样的。 特等奖奖金十万元,只有一个名额; 一等奖奖金六万元,也是一个名额; 二等奖奖金四万元,有两个名额; 三等奖奖金二万元,有三个名额。 最后还设置了若干优秀奖。优秀奖没有限定名额,将根据征文收到稿件质量的具体情况而定。优秀奖的奖金也有五千元。 即便一个优秀奖,都赶上尼撒自治镇一个普通职工几个月工资了,牛尔默默地想 除了获奖奖金之外,在这五家杂志上发表的应征作品,按照各个杂志的稿酬支付标准,原本享受的稿酬将照常支付。 最后的最后,还有把获奖作品结集出版的可能。被选入文集的篇目,仍然可以获得一定的版税或稿酬。 奖金稿酬叠加,非常实在,牛尔暗赞了一声。 无论最高奖还是末等奖,还都是用现金说话。 还是这个世界的人。 更厚道一些。 想到前世积攒了一堆堆都懒得去用的各种劵,各种替代产品,牛尔就想吐。 尽管还不知道这些奖金最后有没有自己的份,牛尔还是在心里默默为主办这次评奖活动的五家杂志社点赞了一下。 即便是在前世,这些奖金也有足够的吸引力。何况在尼撒镇这么个收入偏低,物价也相对平稳的小地方。 这么高的奖金,就是碰碰运气,也一定要去碰碰的。 最好中篇和短篇都参加,选择五家中不同的两家杂志应征。如果都获奖的话,那就是双份的奖金……先做做梦才有动力,才会有爆肝的胆气。 无论如何,梦想都是行动的先导。 连梦都不敢做一做的人生,一定是忘记了瞎猫还有碰上死耗子的运气。 于是牛尔决定,从下周一开始,每天放学后,用一个小时的时间去泡神州书店。既能看到当天的各类报纸杂志,还能看看这五家杂志现在的用稿特点。再有针对性地揣摩一下自己抄什么书。 就算是凭着记忆再加工的二次创作吧,就像那只特立独行的猪一样。 心事想清楚了,牛尔转头看了一眼书桌上的那个小闹钟。 咦…… 九点多快十点了,自己回屋已经快一个小时了,老妈怎么还没喊自己呢? 牛尔从炕上爬起来下地,把门轻轻推开一条缝…… “滚出来吧!” 老爸牛耀全就像眼睛长在了后背上一样。 牛尔出来,蹑手蹑脚地走了过去。 饭桌上的盘子碗里还剩了几个饺子。 饭桌上杯盘凌乱,勤快而略有洁癖的老妈竟然没撤桌子。 两人好像有什么没谈拢。 杂志在老妈手里,她仍然在看,不知看的是哪篇。 老爸喷云吐雾,不知在想些什么。 牛尔正在琢磨搞点啥动静才能让这两人打破僵局,就见老爸起身去挂在墙上他那个不离身的背包里掏了掏,随后就把一包香烟飞向了牛尔。 “文章写得不错。一包香烟以资鼓励,加油干!” 牛尔刚要低头看看是什么牌子的香烟,就听“砰”的一声,把他吓了一跳。 老妈好像用拳头使劲砸了一下饭桌。 “牛耀全!” “我再说一遍!牛尔在考上大学之前,决不能再分心搞其他的。如果一定要写,也要等他考上大学之后。那时他不在我眼前晃悠,我看不见听不见,也管不了了,到那时再随便你们怎么搞。到那时你们就是把老天捅个窟窿,老娘都特么不管了!但是现在,绝对不行!” 牛爸脸上有点讪讪,回来重新坐到了饭桌旁。 这两人极少在牛尔面前争论事情。牛尔从记事以来,基本就没见他们吵过。 两人一旦有事要商量,就会把牛尔打发走。 看来牛妈妈今天是真的较真,真的控制不住了。 “那就听你妈的话,考上大学之前,暂时先别写了……” 牛爸恢复常态后,慢吞吞地说了这么一句,随后又猛吸了一口烟: “不过,大丈夫生一世,要么顶天立地,流芳百世;要么尽己所能,哪怕是遗臭万年。要知道,能做到遗臭万年,那也是需要很大本事的……” 牛尔知道老爸的话还没说完,就伸手扯过一把椅子,也坐了下来。 老爸现在最需要他这个忠实听众。 “无论是咱们老牛家,还是你妈阿诗雅她们家,有史以来也都是响当当的大户人家。只是到了我和你妈这辈儿……时也,命也。” “不过,穷且益坚,不坠青云之志;斯是陋室,惟吾德馨……” 牛爸的语调有点渐渐升高。 “太上有立德,其次有立功,再次有立言。虽久不废,此之谓不朽。” “所以,臭小子你给我听好了。考大学虽然不可偏废,但毕竟只是一时一事的事情。值得你一生一世去坚持的,那才是一条好汉的立身之本。” 类似这样的话,牛尔平时和老爸漫无边际地吹牛时,也听他说过。只不过唯有这一次,牛爸似乎是真的……也在较真了。 “和平时期,平头百姓几无受命立功的机会。至于德行,我和你妈已经给你立了标杆,你小子斟酌着办就是。最后只剩一件,那就是立言,也就是著书立说。” 牛爸拿过那本杂志,翻了翻。 “看了你这篇文章,你老妈和我都有点震惊。对你的才能虽然早就在意料之中,但当货真价实的东西摆在面前时,我们……还是有点意外。” “所以我觉得,这个,很有可能就是你的立身之本。” 牛尔冲着老爸微微点头,又斜眼瞄了一下牛妈妈。 牛爸立刻会意地也眨了一下眼睛,不露痕迹地微微一笑。 “说了这么多,就是想让你小子分清主次,把轻重缓急搞搞清楚。最后一句话,也就是你老妈刚才说的,高考前你就要一门心思备考,别再扯这些没用的……有用没用都是以后的事。以后的事,那就以后再说。” 牛妈妈虽然没吭声,却起身开始收拾饭桌。 牛尔也立刻站了起来,“我来收拾。妈早点休息吧,明天还要挑着担子赶那么远的路呢。” 牛妈妈哪里会舍得让宝贝儿子干这些。 牛尔还是跟老妈一起忙活了一会,三五分钟时间就就把简陋得不能再简陋的厨房收拾妥当了。 “爸,这种烟可能要百八十元一包吧?” 牛尔一边说着,一边也在饭桌旁坐了下来。打开香烟盒,拿过老爸的打火机,啪的一声也抽了起来。 牛爸有句口头禅,多年父子成兄弟。 他对牛尔的教育方式,从牛尔长到十来岁开始,就朝着兄弟朋友般的平等交流方向发展了。所以牛尔即便在逆反的年龄段,也没有和爸妈冲突过。 对牛尔的抽烟喝酒等习惯,牛爸不但不阻止,还鼓励。 说什么不抽烟不喝酒的,还算什么男子汉大丈夫……当然还有一些不太好听的话。 这两父子只要在一起吹牛,只要口袋里有香烟,就经常性的你给我一支,我发你一支。一边喷云吐雾,一边聊一些和他们相距甚远的阳春白雪。 发现牛尔和前院那个水洛伊莎有早恋的迹象,牛爸还会无私地把自己的一些经验,传授给儿子。最后强调的一条,就是千万不能大意,千万不能把人家那啥搞大了。 开始时,牛妈妈注定又是一番据理力争。但在父子二人的共谋之下,不久,牛妈妈也就习以为常了。 牛尔知道爸妈两人此时对自己考学和写作的事情已经貌似达成了某种共识。虽然又是父子合谋哄骗牛妈妈的套路,但结果毕竟还是好的。 为了尽快让老爸老妈在睡前就能打开局面,和好如初,牛尔就没话找话地开始胡扯香烟的事情。 “算你有点眼光……镇上的领导送我的。知道这烟这么贵后,我真想跟他说,还不如直接给我点现金,哪怕折价一半也好。” “给你多少?” “一条。” “唉,一千来块钱呢,太可惜了……下次再有人送你成条的好烟,你就别抽了。我帮你把它们变成现金,你再去买便宜一点的自己抽。跟原价相比,只是略少个百分之十几,顶多百分之二十,绝对在你说的半价以上。” 牛爸看着牛尔瞪大了眼睛。 “不骗你,我真的有办法。” “好。做事情的底线你知道……你少贪一点可以谅解,算你辛苦费。要是贪多了,小心你的狗腿。” 牛尔不屑地瞪了牛爸一个白眼,就起身回屋睡觉去了。 刚走到门口,牛妈妈一头湿漉漉地从身后叫住了他。 “刚才你爸说的都记住了?” “记住了。” “还有一个事儿,趁今天就一并说说……前院那个水洛伊莎也不小了,你俩总在一起腻歪,就是真没什么事儿,也难免会落下一些闲话……” “你妈说的对!” 牛爸抓住时机,及时向牛妈示好。 “在你二十五岁之前,我和你妈还不想抱孙子。无论是正当的孙子,还是其他的什么孙子。至于其他,我和你妈都管不了那么多,想管也管不住,也就不管了。你听明白了吗?” “那就三十五岁以后再给你们抱孙子,这下总可以了吧?” “臭小子!你敢!” 这一次,牛爸和牛妈妈几乎就是异口同声。 0007【迟早要执牛耳的天才】 当晚的这一觉,是牛尔穿过来的一个多月中睡得最踏实,也是睡得最香的一觉。 连YY的美梦都忘了做一个。 早上醒来,他就觉得神清气爽,浑身都是力气。 心情糟乱诸事都心里没底的第一个月,终于过去。现在所有的事情都有了眉目有了定数,有了进展,有了规划。他就觉得自己整个人就像重新活过来一样,两只脚终于踏踏实实地踩在了这块全新而坚实的大地之上。 按照前世上学时的习惯,每天早上起床后的时间,大多都是牛尔背单词、背那些语文必背篇目、甚至还要背一些历史地理等必背内容的时间。 他只是试着背了一遍曾经最喜欢的《过秦论》,就很快找回了前世高中时代的感觉和记忆。 如果手上没有课本,他仍然能背出来部分经典句子甚至某些段落。但要是完整地背诵全文,或者精准地理解某些字词句,就不太可能了。 不到二十分钟,他不但一字不差地重新实现了全文背诵,就连已经忘记的一些字词句解释,在注释的提示下,也都重新找回了记忆。 随后他又试着背了一下《师说》和《劝学》,试着翻译和解释。两篇短文同样不到二十分钟就全部搞定。 首先应该说,学霸的底子就像寡妇生小孩儿一样,原本就非常丰厚而坚实。 其次就是十几岁青少年时期的记忆力非常强大。这一点他在前世就有深刻体会,此时更是赞叹不已。 只是很少有人像他一样有这样的机会,需要重新找回那些记忆,而常常没有主动地去尝试一下而已。 外语因为读研和工作后仍然在用,尤其是一些必读或者兴趣的外语原著乃至他非常爱看的原声影视,更是强化了所学。他此时的外语水平甚至比上学时更厉害。所以他只需要浏览一下必须掌握的语法等知识点,稍加弥补就可以了。 只是这么一番小折腾,牛尔的信心就又大大增强了很多。 受此鼓舞,他破例地拿出了数学课本。 只是凝神看了十几分钟他就知道,其实一通百通。 记忆的闸门一旦打开,只需要疏通一些不太顺畅的地方,再把整个体系梳理一遍,把一些问题点和逻辑关系理理顺,记忆的潮水就会倾泻而出。 成年人的理解力,再加上对青少年时期学霸记忆的唤醒…… 牛尔飘了。 飘起来的货色,常常会有老子天下第一的错觉。于是这个天下第一就来到书架前,想看看原主有没有高三的教科书。 高三的教材没找到,却让他翻出了一本装订成册的历届高考试题汇编。 又是四十多分钟过去。 牛尔终于坐直了身子。 他脸色泛红,双目放光…… 只是呆坐了片刻功夫。就见他随手就把这套高考试题汇编向空中那么用力一甩,然后就立刻站起身,迎着绚烂的朝阳,昂着首,挺起胸,大踏步地出门而去。 原本他想要大笑三声来着。 又担心大清早的,被邻居们误以为他精分了,犯了什么精神病,这才作罢。 他要帮老妈剁猪食,煮猪食,喂猪去了。 两口大肥猪,一头大母猪,食量都非常惊人。 家里最辛苦的,就是老妈了。 村子里任何一个老妈,都没有自家老妈这么辛苦,这么猛。 更没有挑着满满一担子菜,独自一人就敢踏上一个多小时山路的那份胆气。 …… 这个双休日,牛尔就再也没在家看书。 以后利用上课的时间重温教材,跟全班的各科进度同步,足矣。 周一这天傍晚放学后,他就迫不及待地奔向了神州书店。 九月号的《萌新》已出刊发售一周有余,该来的应该会来一些了。 等他推开书店的那扇门进去,只是扫了一圈,就立刻傻眼了。 左右两侧和正前方,都是柜台。柜台后面才是一架一架的图书。 哪里有他以为的,随手可拿可选,随处都可席地一坐就看起来,想看多久就看多久的那份闲适自在和潇洒。 哪里有他以为的,一架又一架的报纸杂志。 牛尔不甘心地在书店里转了两圈,最后还是大失所望地推门离开了。 随后他又在镇子中心转了几圈,不出所料,一个报刊亭都没有。 丝……牛尔倒吸了一口热气。 这种地方,真不是人待的地儿啊! 心疼吴娟娟老师三分钟,四分钟。 …… 此时豹子坡生产大队大队部门前开阔平整的嗮场上,刚刚停下来一辆平板马车。马车上坐满了刚从大田里收工回来的男男女女社员们。 其他人下车后,扛着铁锹镐头锄头等农具就直接各回各家。牛尔爸却背着两手,微驼着背,摇晃着比牛尔还要高出半个头的大个子,晃进了大队部。 要不是牛妈妈的个子太过矮小…… 有啥说啥,实话实说。 牛妈妈虽然是方圆百里出了名的大美人,身材不胖不瘦也非常标准匀称,各项比例就像黄金分割一样的挑不出半点毛病,但就是这个大美女的个子太矮了,还不到一米六。 据知情人观察,牛妈妈的个子,打死也不会超过一米五七。 否则牛尔的个子,绝不会仅仅才一米八,牛尔姐姐的个子,也绝不会才一米六四。 就像深山老林里的土匪窝一样。山寨可以寒酸,弟兄们手里也可以没钱,但老大的门面却一定要有些霸气,一定要虎虎生威。 牛爸虽然没有单独的办公室,但宽敞的大队部里只要有他在,就总会至少有一个跑腿的供他支使,再给他烧个水泡个茶啥的。 今天留守在大队部,供牛爸支使的是一位老阿姨。她见牛爸略显疲惫地晃进屋,立刻就给火炉里填了一把干材。 水烧开,老阿姨就拎起茶壶给牛爸泡茶…… “砰!” 牛爸一拳砸在了他那张又大又破旧的桌子上。老阿姨惊吓得手一抖,就把一些水洒在了桌面上。 “这个狗日的,竟然敢骂我儿子牛氓!你特么才是牛氓,你全家都是牛氓!” 老阿姨看了牛爸一眼。见他仍然两眼紧盯着报纸,根本没顾得上自己,更是对桌子上洒的水没有一丁点反应,就回身拿了抹布开始擦拭。 “这个狗日的更特么可恶!都什么时代了,还特么到处扣帽子,打棍子。我儿子要是思想反动,你特么就是蒙昧无知,就是没天良的现-行反-动-派!” 老阿姨听明白了,牛爸这是在跟报纸较劲,在为他儿子打抱不平。擦干净桌子后,就蹑手蹑脚地回到茶炉边,继续看着炉火和茶壶。 “嘿嘿嘿……” “这个作者说的才叫人话……他也没看看那是谁的种!” “说得对,说得好!我儿子的才华,岂是那些寻常耍笔杆子的货色可以相提并论的。我儿子生来就是个天才,那是迟早要执牛耳的!” …… 《萌新》杂志社总编办公室。 总编慕容光看着报纸,文昌天坐在老板台的对面,一声不吭。 “对这两篇直接开骂的文,你怎么看?直说无妨。” 慕容光看东西的速度非常快,消化理解的速度更是惊人。 “我觉得十之八九是《九月》和《鹰飞》这两家干的。” “嗯,继续。” 慕容光放下报纸,喝了口茶。然后丢给文昌天一支香烟,他自己也点燃了一支。 文昌天也把烟点燃,一边点烟一边在整理语言。 “前几年咱们的发行量后来居上,把一堆老资格都甩在了身后。近两年的势头也很猛,直接对前三的《九月》和前二的《飞鹰》两家造成了威胁。” 慕容光叼着烟,看着文昌天笑,很得意的那种笑。 0008【一人可以兴邦的少年】 文昌天受慕容光感染,原本略有紧张的神色也放松了下来。想想那些年走过来的路,不仅也有些意气风发。年轻时的那股子锐气,似乎也有再次冒头的架势。 “我跟发行部的头儿详细聊过。连续半年来《萌新》的发行量一直和《九月》比较接近,却总是差那么一点。但今年的九月刊,因为牛尔的这篇文章引发了范围比较大的讨论,发行量就有了一个明显的提升。仅仅在第一周就突破了以往任何一个同期销量。而且破季订阅的增长幅度也超过了以往。” “按照这个增长势头,下个月不但有超过《九月》的可能,很可能还会非常迫近《鹰飞》。前提是,下个月如果再有一篇牛尔的文章,无论是杂文还是小说,这种可能性就几乎会变成事实。反之,如果下个月没有牛尔的文章,或者牛尔的文章不在萌新发表,而是在《鹰飞》或者《九月》发表,情形可能就会很微妙。” 慕容光点点头。 纯文学圈子虽然就那么大。但这个圈子如果有点异动,波及的却往往是整个社会。 文学作品来源于生活,它的触角也会触及到社会的每个角落。 每个人又几乎每天都离不开阅读。 《两只特立独行的猪》已经引发了广泛关注和讨论,褒奖和抨击不一而足。牛尔的下一篇或下一部作品一旦出现,一定会成为读者乃至圈里圈外的关注焦点,这是用P股都能想到的事情。 换个角度说,喜欢牛尔这篇文章的读者,一定在期待他的下一篇作品;反感牛尔甚至在评论员席位上抨击牛尔的那些刀笔吏,同样希望在牛尔新的文章中发现更多支撑自己论点的论据。同理,与之对战的《萌新》阵营的笔杆子们,一样也在寻求更多的反攻利器。 慕容光和文昌天两人都是大半辈子和笔墨为伴的老鸟。既是作者也是读者还是编者,对这些东西自然是门清得很。 “所以我觉得,这两篇措辞尖锐的评论文章,明面上是针对牛尔写的那两头猪,骂牛尔牛氓下流,甚至给他上纲上线扣帽子。我想实际上他们是想通过牛尔的这篇文章,间接来诋毁《萌新》的核心立场和办刊宗旨,想从根基上动摇《萌新》在市场和读者群中的影响力。而且一旦上边没有什么动静,他们很可能就会渐渐把矛头直接指向《萌新》。” 慕容光点了点头,笑了笑。又很快收敛笑容,有点严肃起来。 “他们这是被逼急了,就恨不能把人一棍子打死……不过殃及牛尔当了这个替罪羊,就很有些不对了。牛尔受到这种打击,如果从此谨小慎微,锋芒尽失,很可能会造成一个天才的过早陨落。” 文昌天也沉默了一会儿。 “《神州光明报》也登载了两篇评论文章。我觉得这事儿搞到最后,上面很有可能会有一个收场的举动。毕竟这场笔墨官司已经上升到了一些方向性甚至大是大非的层面。” “这两个枪手的底细摸到多少?” “一个应该是《九月》的那个副主编,另一个无疑就是《鹰飞》的那个主笔了。” “你去隔壁喊一下小周,看看有多少家媒体做出评论和转载了。” 小周是慕容光总编的助理,不到三十岁的年纪,一副灵活精干的样子。 “九月号《萌新》出刊上市不满两周,截止目前的评论文章几乎都集中在报纸上。共十七家全国和地方报纸刊登了二十一篇关于《两只特立独行的猪》的评论文章。其中八家地方性报纸的十一篇评论文章基本都是从艺术表现手法和文字风格方面展开的评述;另外的十篇评论集中在全国性的九家报纸。其中有四篇明显持有攻击性言论的否定意见,认为作者的文风、立场和思想导向都有问题,其他六篇侧重艺术方面的评述。” 周助理手上拿着材料,却一眼也没看,就把相关数据爆豆似的报了出来。 “有多少家报纸转载了牛尔的这篇文章?” “截止到今天,这十七家刊登评论的报纸都转载了。” “把材料先放我这吧。” 周助理出去后,慕容光问文昌天: “你觉得下一步我们是不是应该做点什么?” “我担心《九月》和《鹰飞》这两家,很可能会一手明面打压,一手暗中拉拢牛尔。牛尔身处偏远的贫困山区,信息不畅,对目前这种局面不一定很清楚。如果牛尔不明就里,只是因为高稿酬而把稿子投到了他们那里,也不是没有可能的。” “征文的事儿牛尔怎么说?不知他写没写过小说……他手上还有没有其他随笔类的存货?” 文昌天有点汗-_-|| “我原以为牛尔是个老师,其实他还是个不满十八岁的高中生……电话是他的班主任接的,她答应说三两天内她就会让牛尔给我回话。” 慕容光可谓见多识广,闻言还是瞪大了眼睛。 “你说这个牛尔,还是个高中生?” …… 一言可以兴邦。 如今貌似一人也可以兴邦。 牛尔凭一篇小文章,就可能会影响到几家杂志的兴衰,这可真是他亿万个想不到的。 此时的牛尔从神洲书店出来,在镇子中心区域又转了一大圈后,正垂头丧气地向着尼撒镇中心广场那边晃悠。 书店的经营模式和不见踪影的报刊亭都让他大失所望,一时间他有些无所适从。 看看时间,觉得老妈如果把菜卖得快一点的话,应该快卖完了。于是他就准备去跟老妈一起卖菜。等着老妈卖完菜,跟老妈一起回家。这样就可以由他挑着担子,让老妈稍稍轻松一点了。 六七公里爬上爬下,又有陡峭山崖,又要过河过桥的山路,那可不是闹着玩的。 然而还没等他说完,牛妈妈就左一脚右一脚地就把他给踹开了。 作势要踹,等牛尔躲开了,她这飞脚才踹出去。 踹到的自然都是空气。 时间尚早。让儿子在这陪自己一个来小时,纯属浪费儿子的宝贵时间。 牛尔无奈,一边悻悻地往家走,一边瞎琢磨。 前世的那些露天菜场大多都是早晚两市。如果这个自发的广场菜场也是早晚两市,以后就让老妈赶早市。那样的话,就可以在上学的路上由自己挑重担子,真正解放一下老妈了。 此前走过一个多月的山路,牛尔只记得要爬山过桥的,从未留意过那些天天都会扑进视野里远远近近的风景。 现在的牛尔有点百无聊赖,也就终于有了点闲心。 由菜场大转盘延伸开去是一条笔直大街直达火车站。大街两侧灰土土陈旧的房屋无甚可看。走到大街尽头穿过铁路不久,就是一道小山梁。 爬过山梁,山脚下就是一道清澈见底,浅浅的却足有七八米宽的小溪。小溪上有几块间隔着的不规则石头,供过路的人踏脚。 牛尔助跑了几下,跑跳着几个大步,踏着石块如水上凌波,曼妙而洒脱。 每天挑着重担子的老妈,过这条小溪时,要是也能这么轻松好玩,那就好了…… 牛尔心思闲散,同时又体会着老妈走这条路时可能遇到的各种不容易。 他就像当年重走红军路一样,脑子里是各种脑补的画面。 过了小溪是一条窄窄的沙石小径,两旁是稠密的足有一人多高的沙柳林。 一年中足有两百多天,这条沙石路都是埋在水面下的。那些时节就要绕路,这一绕就要多走四十多分钟的路程。 坐办公室的人,日复一日。 即便有****,每天仍然是无忧的周而复始。 野蛮求生的人,每天都可能面临着潮起潮落,进退两难。 走出这条砂石路,这片沙柳林,又走了十几分钟后,就来到了那座木桥。 木桥下的水,深而湍急。桥面上却只有四根纵向的小饭盆粗细的圆木。每根圆木之间的间距足有五六十公分。 圆木之上原本有些木板铺就,不知何人何时把它们都收走了。不久再次铺了木板,一个夜晚过去,桥面上又是只有四根圆木。 小木桥就像具体而微的泸定桥,不过是钢索换成了圆木而已。 牛尔小心翼翼地过了桥。 这一刻他狠狠地决定,无论如何都不能再让老妈一个人挑着担子走这座桥。 要么有早市,他挑担子。 要么就是自己尽量多地赚些稿费,用巨多的稿费把老妈砸晕,她就再也不会出来卖菜了。 无论如何,就是打死他。 他也绝不会再让老妈一个人出来卖菜了。 想到这,牛尔忽然都被自己感动到了。 感动了牛尔,感动了魔幻之星。 感动传到宇宙,传到地球,传到了2020。 PS.求票求书评各种求。 0009【绑都绑上了 你再跟我装个逼试试】 吴娟娟老师跟着牛尔去他家家访的时候,对这条山路沿途的风景赞不绝口。甚至对那座永远只有四根圆木的小木桥都大加赞叹。说她在这四根斑驳了不知多少年岁的圆木身上,嗅到了历史,嗅到了原始的味道。 牛尔想到这些,心里只有苦笑。 很多地方,在游客看来是稀缺而绝美的风景。 在当地居民看来,常常却是张着大口的吃人猛兽。。 过了木桥再次迎来一个缓缓的山坡。 牛尔回头望过去,小木桥在山谷中寒酸而孤独。每到雨季,小木桥两侧的引桥下面,总是会淹没在了洪水里。 桥的这一边,除了牛尔家所在的豹子坡生产大队外,还有一个盘龙坝生产大队,主种各种粮食作物,也是七八十户人家。 每当雨季来临,这两个生产大队的中小学生,都要由队上的大马车集中送行。即便如此,往年还是有小学生在此遭难。 山里不缺蔬菜水果,也不很缺粮食。山里几乎一年四季都有各种野菜野果和各种药草。尽管难得吃饱吃好,却也轻易不会饿死人。 从镇子中心到两个生产大队的距离,只有六七公里。 这条路和这些桥,想要修起来,架起来,不知是不容易,还是不值得。 牛尔的神思正在散乱地四处游荡,忽然觉得身上有点冷飕飕,天色不知啥时候好像也暗了下来。 他抬头看了看,头顶上原本万里无云的晴朗天空,此时已经黑云压顶。 黑而厚重的云层缝隙中,不时有火蛇一样的闪电诡异地乱串,隐隐的雷声在远方沉闷地轰鸣着滚动着,向着自己这个方向滚动得非常快,越来越近。 一场不可阻挡的雷暴,看来马上就要到了。 尼撒镇地处海拔最低也是两千米以上的云藏高原。刚穿过来时每每遇上雷暴天气,牛尔感觉天雷就像在自己的头顶炸开一样,把他吓的是屁滚尿流。 此时牛尔也是慌得一批。此处是空旷的草地和四周矮矮的灌木丛。自己立在这里就像是一根导线头,想要借着雷暴把天地导通。 大树下不能躲,平原上不能立,四周方圆数千米也没有一个山洞和一处房屋。找一个躲避雷雨的地儿,咋就这么难呢。 牛爸曾告诉他,遇到这样的情形,无奈下就尽量找一处低洼一点的地方蹲下来,把外衣或者书包什么的蒙在或者盖在头上…… 就在此时,“轰隆------咔嚓”一声暴烈的雷响已在牛尔头顶炸开。眼见着牛尔的左前方被天雷击中,一截半人多高的木桩被炸得支离破碎后就燃起了火苗。 牛尔吓得魂飞魄散。 情急之下他也知道更不能四处乱跑。 想到老爸说的,他正要蹲下身子,然而紧接着的第二个雷暴就在他的头顶上再次炸响。一股滚烫的灼烧感从头顶刺入,直达脚底,刹那间贯穿大地。 牛尔觉得此时的自己已经和天空大地瞬间就链接成了一体。被强电流击中后的剧烈酥麻感已经把他牢牢地固定在了原地一动不能动。随后牛尔就觉得有一股汹涌的力量,裹挟着巨量的信息,随着那股灼烧酥麻感疯狂地涌入了自己的身体,然后瞬间就化为无形。 “叮————” 熟悉的声音在脑海中响起。 牛尔以为自己被吓傻了,出现了幻听。 抬头看了眼天空,已经云销雨霁。 自己和天地,倏忽间就重新回到了雷暴前的样子。 “叮——” 又是一声。这一次牛尔听得十分真切,这个声音确实是在自己脑海里响起来的。 “叮——” “叮铃铃铃——” “叮铃铃铃铃铃——” “叮铃铃铃铃铃铃铃—— “听到了!” “停下来吧!” “吵死我了!” 脑海中叮铃铃的铃声终于停止。 “我是启点无尽维度无限次元无穷位面诸天万界多元宇宙全知全能大神圈系统研究制造供应批发商客服!” “亲!您的外挂地球文娱系统,诸天万界长生不老系统已安全送达,请及时绑定签收!” 终于来了! “绑定。” 曾经出现过一次的那个面板再次呈现。 安装进度条匀速前进。 表现稳定。 “亲”这个称谓…… 太亲切了。 穿过来的一个多月近两个月了,这才是牛尔第一次听到。 原来牛尔只是习惯屏幕上这样称呼的文字。 这一次的客服,却是一个柔媚得让人忍不住就要遐想的女声。 牛尔有点不习惯,又觉得这才是最好的客服。 那个曾经非常熟悉的世界,随着这一声“亲”,就立刻繁花似锦车水马龙般地出现在了他的眼前。 然而跟读这一长串客服自我介绍的文字时,牛尔又差点被憋死。 进度条满格。 面板消失。 代之以一个DWCS的快捷方式,留存在了脑海里。 我的脑子,难不成成了一个电脑桌面? DWCS,牛尔拼写了半天,联系起刚才客服所说的那两个系统,才终于搞明白是地球文娱和诸天万界长生不老的简写。 DW,地球文娱。 CS,竟然是长生的意思,这也行…… “鉴于牛尔同学第一个任务完成的还算凑合……本系统就勉强绑上你。” 客服柔媚的女声消失,换成了一个男性的声音。 这个声音,就是那个让牛尔熟悉又讨厌的系统的声音。 仍然是居高临下般的慢条斯理,就像牛尔上辈子就欠了他几个亿似的。 凑合尼玛!牛尔一听这句就气不打一处来。 然而他还是深吸一口气,暗自告诫自己,冷静,再冷静;放松,再放松。 忍不得一时胯下之辱,就难得居于百千万人之上。 “本系统的使命,是要通过地球所有文化娱乐经典之作的应用与传播,造福魔幻之星上的人类,以不断提高魔幻之星人类的幸福指数。同时还将依托本系统的辅助系统,也就是诸天万界长生不老系统,对那些为魔幻之星的文明进程做出突出贡献的人类,酌情延长其寿命。以期他们能为魔幻之星的文明进化继续多做贡献,尽快把魔幻之星进化到神仙与魔鬼共存的诸天万界极乐世界多元宇宙中的一员……” 牛尔既激动,又难免再次陷入质疑。 用地球的先进文明造福魔幻之星可以理解,也并不鲜见。然而那个辅助系统诸天万界长生不老系统又是什么鬼,真的能延长人类寿命?魔幻之星真的能进化到神仙与魔鬼共存…… 好吧。 还是那句老话。 风格跳跃,虚拟世界。 万事不决,量子力学。 脑洞不够,多元宇宙。 宁可信其有,否则穷成狗。 毕竟这都是天大的好事,有百益而无一害。 “本系统将全力支持您,为您提供魔幻之星急需的文化娱乐经典作品,以及您需要的各种必备文娱技能。在成就您个人声望的同时,实现开启人类心智,渐次提升他们幸福指数的目的。并逐渐净化其身心,为他们在未来的愉快飞升做一些最基础的准备。” 我倒,还真能飞升。 牛尔越听越兴奋,虽然还是有点狐疑。 但系统的声音却停下了。 万籁俱寂。 牛尔急切地等待着。 “宿主只要有脑子,动动脑子就可以和本系统沟通交流了。不过原则上该给你的都会给你,不该给你的,你就是给我磕上666个头也白扯。该问的问,不该问的就别问,问了也白问。” 前面是系统对自己职责与功能作用的规范性介绍,但这段话却明显是系统的自我发挥了。 系统的语气腔调,包括用词用语,明显是对牛尔有歧视。 我特么好像没得罪你吧…… 牛尔警惕起来。 先天歧视。 还特么想吃回扣。 “原则上”…… 原则上这三个字,常常并不是指真的要坚持原则,而是学问太多,套路无限。 牛尔继续一声不吭,他想看看这个狗系统到底想干啥,还有多少幺蛾子。 系统也沉默了一会儿。 随后刷的一个爆闪,牛尔的脑海里被一片白光全充满。 核爆一样的刺眼白光,差点没把牛尔闪了个跟头。 “狗系统,你特么绝对是故意的!” 牛尔差点骂出声来。 然而看到白光闪过后出现的那个面板,他立刻安静了下来。 宿主姓名,牛尔。男。十七岁已过,十八岁未满。身高181公分,体重67公斤。寿命89岁。宿主目前身份,尼撒镇育英中学高三学生。 宿主目前的技能与声望; 音乐:技能50/100;声望:0/100. 文学:技能0.5/100;声望:1.5/100 电影:技能0.5/100;声望0/100. 电视:技能0.5/100;声望0/100. 雕塑:技能0/100;声望0/100 舞蹈:技能0.5/100;声望0/100 绘画:技能0/100;声望0/100 …… 其他:0/100有待激活。 …… 音乐技能只有百分之五十……前世堂堂音乐表演系的硕士研究生毕业,辅修了那么多课程,自以为不是全才也接近全才了,技能竟然只有百分之五十…… 零声望值可以理解。这个世界没有人知道自己懂音乐,自己也从未表现过。 文学技能百分之零点五,声望值百分之一点五…… 牛尔想了一下,也理解了。 文学作品浩如烟海,所谓的技能也是文无定法。自己前世根本没写过。也没发表过正儿八经的文学作品,只是兴趣爱好才多读了一些,默记了一些。能有零点五的技能值已经很不错了。至于声望的一点五,无疑是刚刚发表的那篇小文带来的。 电影电视技能的百分之零点五,是因为前世给影视作品配乐时了解到的一些摄制技巧。至于舞蹈技能的百分之零点五,则纯粹是自己因为对街舞、踢踏舞及部分拉丁舞的喜欢而训练积累的一点能力。 技能的百分比,比较好理解。达到满分的一百,大概就是在这个领域无所不能的意思罢了。 然而各类技能的声望值这个百分比,是怎么界定的呢? 牛尔迫切想知道自己猜测的这些对不对,更需要知道声望值的百分比是怎么界定的。 但一想到系统的那副德行,他就懒得开口。然后就打定了主意,打死也不先开口。 既然狗系统已经绑定了自己,既然狗系统要通过自己这个工具人去完成它的使命,那它就必须且只能通过自己去完成一个又一个的任务。 至于它要成就自己这个工具人的声望,狗系统只是不得已罢了。 然而,绑都绑上了。 还是无尽维度无限次元无穷位面诸天万界多元宇宙全知全能大神圈系统研究制造供应批发商给绑上的,而不是系统自己把自己绑的……它自己可能也没有这个权限! 那么是不是说,即便是松绑,也得是由这个系统的制造供应批发商才能松绑? 如此,既然绑定了,那狗系统这下就是想跑都特么跑不掉了! 想清楚这个逻辑关系,牛尔立刻觉得腰杆硬实了起来。 狗系统。 有种你就永远不给我解释。 有种你就再爆闪一下。 有种你就再跟我装个逼试试! 0010【新手大礼包和手抄本】 牛尔消化完面板上的这些资料,心里的疑问自然迫切需要整明白。但系统爆闪弹出面板后,还是依旧没有声音。 牛尔想了想,耐住性子也不开口问了。 四野寂寥,只有微风轻轻浮动。 这两个就这么默默地等待着。 牛尔索性找了块干爽的青草地坐了下来。 狗系统,我要不把你干拉胯了,我就不姓牛,就不是老牛家的人。 小爷可是多元宇宙诸天万界都认可绑定的牛人。我老爸也说过,我迟早是要执牛耳的,这些可都不是说着玩,闹着玩的。 最后还是系统憋不住,终于开口了。 “能力的各分类数值百分比,所代表的是宿主在这个领域的技能能力程度。达到百分百后,就几乎可以认定,宿主在这个领域已经无所不能。” 牛尔默默给自己点了个赞。 小爷的天分绝不是吹出来的。 “各类别声望值的百分比,就是宿主在该领域所获得或拥有的美誉度程度,最高值都是100。当宿主某个类别的声望值满百时,就意味着宿主在这个领域已经获得了整个魔幻之星成年人的认可,在目标受众中已经拥有了较高的美誉度,甚至是狂热的爱戴。” 狂热的爱戴…… 牛尔立刻想起了迈克尔杰克逊被冲到台上流着满脸泪水的狂热女歌迷们疯狂拥吻的场面,以及一个又一个激动得昏迷过去的女歌迷相继被担架抬出演唱会的画面。 能得到整个魔幻之星女歌迷们的如此爱戴,小爷即便活不到八十九岁,也特么值了。 “这个成年人的概念,不是以年龄界定的,而是以宿主作品的目标受众来界定的。” 牛尔立刻恍然。 比如漫画和动漫目标受众之一的,就有那些熊孩子,小萝莉们…… 系统终于没杠过牛尔,还是把必要的解释说了出来。 它如果不解释清楚,唯恐牛尔被过低或者过高的能力值声望值所迷惑。然后影响到魔幻之星人类幸福指数的提高及其提高的速度,进而影响到人类向神仙与魔鬼进化的进程。 概括一句话,这会影响到系统所肩负使命的完成。 否则的话,以系统目前表现出来的尿性,还不知道最后谁能杠过谁呢。 随着面板上字幕的快速滚动,系统的语速也越来越快。但它读到这就不再往下读了,字幕随后也停止了滚动。 系统似乎是故意在等待牛尔的发问。 从系统第一次露面交给牛尔任务,牛尔应了一个好字,说了句我尽力,接受了这个任务以后,一直到现在系统就再也没有听到过牛尔说过一句话。 牛尔长得太特么好看。 系统第一眼见到牛尔,心里就老大不情愿,怎么看他怎么不顺眼。 到了现在,系统其实开始纳闷。 他怎么就开始时说那一句话,以后怎么就没声音了呢? 牛尔不会在这仅仅不到两个月的时间里,就忽然被车撞了,落下残疾,变成植物人了吧?自己这么重要的系统,天上掉下来的这么大一个好事情,他怎么一声不吭,连句感谢惊喜都不表示一下呢? 难道他真的变成了一个植物人? 这要是把自己绑给了一个植物人…… 后果绝难想象。恐怕就是无所不能的量子力学都难以解决。 但就在此时,牛尔终于发声了。 过犹不及,凡事都要适可而止。 何况这个狗系统的语气中,最后时刻已经掩饰不住地透露出了一些无奈,甚至还有点莫名其妙的慌乱。 “新手大礼包呢?” 话音刚落,快捷方式打开,面板出现。面板上的一个红色按钮立刻闪了闪,亮了起来。 额,真的有。 “完成第一个任务后的奖励呢?” 没声音。 还是没声音。 狗日的系统,它又开始搞事情 牛尔一琢磨,难道狗系统根本就没有什么奖励? 不甘心啊。只有一个新手大礼包,自己完成第一个任务所干的活,不是白干了吗? 第一个任务只是个敲门砖一般的测试题……不会这么吝啬寒酸吧? “那接下来的任务呢?” 还是没有声音。 好吧…… 牛尔起身,顺手拍了拍屁股上可能沾上的杂草或尘土。 想了想,就自言自语地念叨了起来。 “小爷不做任务也饿不死。” “小爷没有系统也死不了。” “好死不如赖活着。没了你这个狗系统,小爷每天照样乐呵呵,还能活到八十九岁呢。” “谁怕谁啊,真是的。” 牛尔一边起身往家走,一边强自忍着不去打开那个新手大礼包。 决不能让这个狗系统看轻了。 它越是看不起我,我就越是不理它,我还偏偏就不打开了呢。 牛尔为了控制住对新手大礼包的好奇心,就努力地去想一些其他,看一些其他的。 他一边继续赶路,一边就强自自己欣赏沿路的风景。 爬过木桥畔的这道缓坡不久,一大片茂盛而稠密的苦竹林出现在眼前。 小路正从这片苦竹林间穿过。牛尔一个多月以来不知经过了多少次,却从未太过留意身边这些挺拔的苦竹。 可能是初来乍到的紧张慌乱时间段已经过去,考学、系统诸事在他心里也都有了底,有了数的缘故。他此时再见到这片竹林,就忽然想起了前世,有了自己做一只竹笛的念头。 牛尔前世是华夏三大双一流音乐学院排名第三的华夏音乐学院的硕士研究生毕业,研究方向是钢琴和钢琴伴奏艺术。 本科和读硕士期间他还先后辅修了作曲,小提琴和吉他演奏,以及还去其他音乐学院学了一些乐器制作。包括吉他和笛子等相对简单一些的西洋乐器和民乐乐器的制作等等。 可以说读大学的六年时间里,牛尔过的非常充实而紧张忙碌。毕业留校任教后,他同时还要利用业余时间频繁参加各种演出,稍有空时还要写歌谱曲。 虽然收入颇丰,个人私生活也是极其丰富多彩,但他几乎天天忙得累得还不如一条狗。 狗还有烤着暖洋洋的太阳,随处就能睡上一觉的时间。 牛尔即便在睡觉的前前后后时间里,也常常还要做一些健身运动。做做那些看各种动作片学来的动作,以及自己顿悟开发出来的技术动作,还要付出比平时更多的体能。 也正是这种充实而忙碌的日子,让他极少有时间和父母家人相聚。 他在潜意识里也一直觉得,和父母家人相聚的时间随时都可以拥有。他甚至从未想过,有一天父母会因为年迈或疾病而永远地离开自己。 在他的意识深处,所谓的生老病死,天灾人祸,都是其他人其他家庭的事,和自己家根本就没有什么关系。 自己的父母怎么会消失,怎么会永远离开自己呢。 他这种想法说起来听起来,就像一个愚蠢的笑话,却是牛尔那时真真的内心写实。 牛尔一直到自己即将嗝屁的时候,才真正意识到,生老病死这种事,真的是随时都可能发生,随时都可能落在任何一个人的头上。 所以他穿过来以后,就格外珍视这次和父母之间的再度重逢。 而且自己才刚刚上高二,他有太多的时间和机会,去弥补前世的遗憾和悔恨。 刚刚和系统杠完,他把系统的底也摸了个七不离八,这下心里就更踏实了。 于是穿过来这么久之后,他第一次想起了前世日日夜夜与音乐相伴的那些日子。 听音乐玩音乐都是有瘾的。 何况无论他家里还是学校里,现在几乎都和音乐荒漠差不多。 牛尔在竹林中站了一会儿,往四周看了看就立刻打定了主意。明天上学带一把砍柴刀藏在路边的竹林里,放学后就砍一两根苦竹带回家。 做一只笛子可繁可简,几乎是所有乐器中最简单的制作。 走出竹林,他的心里又开始痒痒。 新手大礼包…… 越是控制着不去想它,就越特么总是在想它。 去特娘的,跟狗系统较劲有啥意思。 较不较劲该做的事情还要去做,不做的结果就是穷掉底儿。系统再跟自己装比的时候,再教训它也不迟。 心念一动,点击快捷键,点击那个标注着“文学”的闪亮红色按钮后,又弹出了好几个按钮。其中只有一个“华夏文学”的按钮是一闪一闪亮着的。 继续点击华夏文学,一下子就弹出了四本书。 黄金时代 绿毛水怪 天长地久 *****…… 牛尔一下就傻了。 就这…… 尤其是见到最后一本书,牛尔几乎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这是老爸老妈他们很年轻的时候,手抄得最疯狂的一本书。几乎就是人手一本。有人都把手腕子抄肿了。 然而就是立刻马上打死牛尔,他也不敢把这本书让第二个人看见。 这个手抄本有各种版本,几乎多得没有人能统计出来。因为每个人在抄写的时候,还会添加上一些自己的东西。 因为这本书还有一个更加直接醒目,为更多人所熟知的名字。 在牛爸的库存中,类似这种书籍(手抄本)是他最得意的珍藏。藏起来的地方几乎任何人都想不到。 牛爸是北方人,住火炕的那种北方人。 还是十几岁的时候他就搞到了这本书的好几个版本,当然还有其他类似的书。这些书他看完后,就统统被他埋进了火炕的炕洞子里。 搬了两次家,一直到结婚后自己成家,这几本仍然被他埋在炕洞子里。以至于被牛尔掘炕三尺找到的时候,这些书(本)已经被烟熏得又黑又黄,变得被风一吹就要碎掉的那种。 狗系统给他这样的书,不仅是恶心他,简直就是想把他送进管吃管住不要钱的地方。 转念又一想,不对。 狗系统还要利用自己这个工具人,怎么会把自己送进去呢…… 得空看看这个版本的内容再说吧,没准还会有新的发现也说不准。 平定下心情,牛尔又看看其他三本书,更是无语。 系统就是不给他,这三本书他仅凭记忆也能码个七不离八。 果然是个狗系统。 它就是成心的。 它就是要成心恶心自己一把。 0011【牛尔王绝对比那个李尔王邪乎多了】 盼了一个多月近俩月的时间,系统终于绑上了。 新手大礼包却是个鸡肋。 有它五八,没它也是四十。 顶多是在抄这几本书时,少消耗一点脑细胞而已。 牛尔虽然对新手大礼包很失望,对系统无来由地不待见自己也很不爽,但毕竟系统已经是如愿地上了身。自己无论如何地不受待见,总归是只会从系统那得到好处,只不过就是好处的优劣大小,偶尔还可能被恶心一下而已。 来都来了,被恶心一下又算个毛。 给自己找到了开心的理由,牛尔刚才的不痛快很快消失,一路轻松加愉快地赶到了家。 回到家放下书包他就开始帮老妈做家务。 先是用半个多小时时间,把三口大肥猪……其中有一口是大肥母猪给喂了,然后就开始准备晚饭。 牛妈妈到家时,发现牛尔已经把晚饭刚刚做好。于是她又到猪圈看了看,发现猪也喂了。 牛妈妈很少见地并没有表扬宝贝儿子,但也没说啥别的。洗洗手就跟牛尔一起忙活着把饭菜端上了桌。 随后牛爸依旧踩着饭点也回到了家。 没有人知道,他为啥每天都能把饭点踩的那么准。 牛爸刚到家就被牛妈妈喊到了一边。老夫妻两个凑在一起不知在嘀咕些什么,牛尔使劲伸长了耳朵也没听清。 牛爸经过牛尔身边时,拍了拍他的肩膀,没说话。 牛尔秒懂。 三人刚在饭桌旁坐下,没等开吃呢,牛尔就先说话了。 “班主任今天说,我们高二两个班,要在明年上学期就把高三课程学完,下学期也就是高考前的最后一个学期,全部用来复习和模拟考。但截至到今天放学,我不但自学完了所有高三课程,还把历届高考试卷又重新做了一遍……” 说到这里牛尔就打住了,开吃。 “所以呢……” 牛爸及时捧哏。 “所以呢,我有百分百把握能考上大学。至于能考上什么学校,填志愿的时候再说了。” “然后呢?” 捧哏决心侍候到底了。 “然后呢……无论我干什么,做些什么,考大学这个事儿都不会受到半点影响。因为你们也说这是改变命运唯一也是最佳的捷径。所以呢,你们两个就都把心放在肚子里吧。你们的宝贝儿子,不但学习非常棒,在你们的哼哼教导下,轻重缓急的道理心里也很有些数,绝不会乱来的。” 牛妈妈咳了一声。 “喂猪烧饭这些家务事,你老妈还忙得过来。你老妈还差三岁才到四十,还没老,也远远还没到服老的时候。” “你呢,还是要把时间都用在学习上。就是写写文章也比做这些家务事重要。你的时间利用,不能与我和你爸的时间利用相提并论,因为我们的时间价值不一样。” 牛妈妈一边说着,一边就把一大块五花肉夹起来放到了牛尔的饭碗里。 牛尔这次一点都没含糊。一边点头嗯嗯嗯含糊其辞地谢了老妈两句,一边立刻就把这块肉吃掉了。 牛爸这时也咳了一声,如愿地把母子两个的注意力吸引到了他那边。 “你那篇文章啊,虽然写的很好,但报纸上也有几个人在骂你……” “报纸呢?” “先听我说完。” “不过呢,夸你的毕竟比骂你的要多得多……但是你起的那是个什么破笔名?好几个评论文章图省事,都直接把你叫刁民了,你知不知道?” 牛尔抓抓头发,“我都没来及想,脑子里冒出来个啥就直接写上去了……要不,你们帮我想个笔名?” 牛妈妈刚要作势发作,转而又立刻放松了下来,还面带微笑地出主意。 “让你爸给你起一个吧,看看他们老八届的高才生把当初的那点本事都忘光了没有。” “我早就想好了,就叫牛尔王。” 牛爸好像把这个笔名已经憋了很久,闻言立刻就迫不及待地说了出来。 饭桌上顿时就安静了下来。 牛妈妈和牛尔显然都在品这个牛尔王,为啥就不是马尔王。 牛爸则是一半自信一半忐忑地叼起了一支香烟,静候这对母子的判决。 牛尔知道此时该由自己先表态了。 因为老妈阿诗雅,她姓王…… 牛尔的第一反应,并非是这个笔名的好孬。而是发现这个笔名把老爸老妈的姓氏都带上了,把自己夹在了中间…… 有了老牛和老王的亲密接触,才有你这个小瘪犊子。 不愧是手抄本启蒙出来的老八届,老爸果然大才。 “我记得好像哪本书上有个李尔王,还是个悲剧的国王……我这个牛尔王,显然要比他这个李尔王要牛多了。怎么着也比他这个王要更加邪乎一些……其实最让我看好的并不是这个,而是因为有了老爸和老妈,才会有我……嘿,我怎么越琢磨这个名字越……” 牛尔停顿了一下。 牛爸和牛妈妈不约而同地严阵以待。 一个握好了空心拳准备好了脑瓜崩。 另一个正在考虑这一巴掌的力度,控制在什么火候才好。 牛尔乖巧的时候相当讨喜。 乖张恶搞的时候,连他老爸老妈也常常被他套路。 那不是一般地讨打,而是相当地讨打。 “我越琢磨这个笔名吧,就越是觉得有道理,老妈你觉得呢?” 牛爸和牛妈妈同时长出了一口气。 “你们爷俩觉得好,那就是好,我就不掺和了。” 牛妈妈起身开始收拾饭桌,心里却在琢磨着,该怎么奖励老牛一下才好。 牛爸得意地瞄了牛尔一眼,起身去背包里拿报纸。 “回你自己屋看吧。其实你老妈并没说错,即便有了一定把握,也不可疏忽大意。一句话,考学第一。你嫌我们啰嗦我也得说,不说出来这心里不踏实。” “放心吧老爸,我就是你俩肚子里的蛔虫,不会让你们失望的。” …… 牛尔回到自己房间往床上一躺,双脚一蹭,就把一双破鞋子摔到了地上。 牛爸带回来两份报纸。一份是云州日报,另一份是神州光明报。 东胜神洲共有七十二个州,每个州相当于牛尔前世的一个省级行政区划。云州日报也就相当于云州的府政机关报。全州的大事小情都有涉猎,神州的重要新闻自然也要转载。牛尔所在的尼撒自治镇,自然就是云州治下最小的行政单元之一。 0012【前院的那个水洛伊莎】 另一份报纸是神州光明报,定位的是神州知识分子报。神州的科技前沿,文娱潮流,市井文化,国内外科技文化动态都有涉足转载。 两份报纸都是很厚很厚的一摞,牛尔匆匆翻阅。 这两种报纸,即便有报刊亭出售,买的人也极为寥寥。 就像牛爸的大队部一样,类似这样的报纸,大多都是上级强行要求各部门各单位订阅的,所以编辑出版单位根本就不愁发行量。 云州日报上转载了两篇对《两只特立独行的猪》的评论。因为这个文的作者【总有刁民嫉妒朕】是云州人。整个云州与有荣焉,这才有这份待遇。否则即便是轰动全神州的一篇文,云州日报只要转载一篇代表性的评论,足矣。 所以这两篇转载的评论文章,自然也是对牛尔及其这篇文章赞誉有加的文。 神州光明报上登载的两篇评论文章都是原创首发。牛尔扫了几眼,发现这两篇都是批评自己的文。 一个说自己的行文像地痞,污染了文坛的空气。 另一个说自己的思想观念有问题。言之凿凿地上纲上线,就差没把自己直接扔进小黑屋了。 虽然这两篇文章把话说的都有点难听,但牛尔也没像牛爸那样暴跳如雷,被气个半死。 这篇文在前世就有很多褒奖,牛尔早已烂熟于心。 何况他把这篇文发出来,不过是为了完成系统交给他的任务,再顺便赚点银子而已。 如今系统任务已经完成,稿费也已经到手,他也就没必要再管其他那么多。 随后牛尔的目光就被一个四分之一版的大幅广告吸引住了眼球。 云州日报上有这个广告,神州光明报上也有这个广告,还都是一模一样的四分之一版。 正是文昌天给牛尔那封信里提到的年度中短篇小说大奖赛的广告。不过这张广告上为这个大奖赛冠了个名,叫“圆梦杯”。 见到这仨字,立刻就让牛尔想到了什么。 他接着往下看了看,果然对这个“圆梦杯”冠名单位有几句话的简单介绍。大概就是圆梦读书网将于明年一月一日正式上线运营,有多少多少著名作家驻站,有多少多少部著名作品在线,以及在圆梦读书网看书的诸多好处,最后自然是标注了一下圆梦网的网址。 又一家文学网站即将上线,传统文学杂志和报纸还能走多远呢。 传统文学期刊的小说大奖赛,冠名赞助单位竟然是一家潜在竞争对手,是正想着要从你嘴里抢食吃的文学网站。 牛尔第一个反应就是这五家杂志社都穷疯了,在饮鸩止渴。 第二个反应就是这些杂志社们,很有可能要把主业转型为实体出版,而不是以往单纯靠期刊杂志的发行量。只有这种可能,似乎才能从利益关系上解释这种线上线下的合作关系。 其实牛尔对这个世界了解得还不够通透。 他如果和吴娟娟老师多聊一点就会知道,这个世界的东胜神洲,传统纸媒非但没有受到网络的影响,反而互通有无,相互促进,让传统媒体的天地更加广阔。 纸媒的留存、传阅、精品报刊纸张画面的质感和美感,以及阅读习惯甚至对纸媒的依赖情结等等,让东胜神洲的传统媒体只是经过初期的阵痛之后,就立刻重新启航,迈入了更高的层次。 所以《萌新》等纯文学期刊包括各种报纸才会拥有那么高的发行量和众多的拥趸。 牛尔目光下移,终于看到了这则广告的正文。 正文内容分三部分。 第一部分是正八经的征文启事。 第二部分是五家期刊当期刊载并参加征文评选的书目。 第三部分在报纸的一角,是一张需要裁剪下来的选票。选票上排列着本期五家期刊参与征文评选的所有书目,每个书目后面有一空格,供投票人勾选。然后还有投票人的姓名和联系方式。投票人票选的书目如果获奖,该投票人将有奖金或奖品获得。 看了一会儿牛尔就明白了。 原来读者的选票是每期一投。因为五家期刊都是月刊,也就是五家期刊当期刊载的书目,期刊上也有一张选票,且跟报纸一样也是复印有效。 发行量并不等于读者人数。有调查数据说,每本书每本杂志的传阅量大约至少在二十人以上甚至更多。 有投票人的姓名和联系方式,不担心重复投票。 既然题材都不限。 既然有辣么高的奖金。 牛尔就决定从黄金时代、绿毛水怪和地久天长中选出两篇略加修改后应征。 两篇若都能获奖,最高二十万,最低的两个优秀奖还有一万块呢。 但现在他不可能用太多的时间,凭记忆连抄带想开脑洞地码文。 所以即便系统不提供这几篇文,他也会继续薅王二的羊毛。 只有王二的文他记得最清楚,几乎没有之一。 前世王二这几篇可都是获了大奖的。 管他是哪个国家哪个地区哪个什么什么机构授予的奖项,毕竟都是王二凭作品实力获得的,这个大奖已经证明这几篇文的优秀。 这就行了。 看看截稿日期也就是年末到现在只剩两个多月,闲着也是闲着,牛尔当晚就开始抄书,这一抄就抄了大半夜。 他选择的是《黄金时代》和《绿毛水怪》这两篇参加应征。 前世对另外一部《地久天长》的评价比《绿毛水怪》要高很多。因为《绿毛水怪》是王二早期的作品,无论文字还是结构都略显稚嫩。 但王二的小说中牛尔最喜欢的偏偏就是这部《绿毛水怪》。因为它讲的是一个感人而让人难以忘怀的初恋故事,还是个悲剧。 临睡前牛尔看了看,数了数字数。 不但连一篇文都没能抄完,四万多字的《黄金时代》他才抄了七千多字。 敲惯了键盘弹惯了琴键琴弦的手指,写出来的字他自己看着都闹心。 《黄金时代》将近四万多字,牛尔不准备删改。 这个文讲的是“我”和一个年轻漂亮的“破鞋女医生陈清扬”的故事,文字直白大胆。 整篇文浑然一体,删掉哪里他都觉得肉痛。只要有陈清扬和王二在,他就不忍删。 可恨的是,这两人几乎通篇都在。 另外就是王二这篇文的意识流结构。 第一次看时,不习惯,觉得乱。 理不清剧情脉络和时间顺序,一脑子浆糊。 好在王二的文字和剧情足够吸引人,牛尔也就不想改了,懒得改。 牛尔唯一不确定的,就是原著中那些随时可见的性和爱的直白描写能不能过关了。这篇文也算是牛尔对这个世界的审核标准做一次试探。 如果审核放得开,没准那本从未见过天日的手抄本,稍加删改后也能登上大雅之堂也说不准。毕竟那几乎就是父辈们一两代人的启蒙读物。 而且,狗系统大礼包的这个手抄本,很可能就是原著。而不是经过千百万人删节添加过的那种乱七八遭的纯那啥读物。 《绿毛水怪》原文两万六千多字,牛尔约略看了下,应该可以删改到两万两千字左右。 他计划把“老陈”和“我”的内容全部删掉,再把后面水怪部分的内容进行删减。让文章开篇就进入到陈辉和杨素瑶恶搞老师恶搞校领导们的剧情。 原著水怪部分内容是全书的后半部分,约占三分之一强,牛尔计划删掉一多半。 杨素瑶用刀子在大礁石上刻的:陈辉,祝你在岸上过得好,永别了。但是你不该骗我的。落款杨素瑶三个字,至此就全篇结束。 后面对“老陈”和“我”的剧情描写全部删除。 这样戛然而止的悲剧结局和留白的效果,一定会比原著更加震撼。 因此《黄金时代》只是炒,而《绿毛水怪》无疑就要薅薅头发多费一些脑细胞了。 牛尔这一夜只睡了四个多小时。第二天早上六点刚过,天色刚见一点微光他就背上书包拎起一把大砍柴刀上路了。 因为要先去镇上广场大转盘勘察早市菜场,他就把出门的时间提前了四十多分钟。 距离村子几百米范围的路,还算是空旷敞亮,然后就渐渐进入了大山里。 开始时天色还黑着,他凭着一把大砍柴刀壮胆。后来天色越来越亮,这路走起来也就越加轻快。 刚转过一个山脚,牛尔就被吓了一大跳。 一个白净水灵丰腴妩媚的丫头,正坐在前面小路旁的小山坡上,定定地看着他。 “我都等你好几天了,一直没能等到你,你家我现在也不敢去了。” 她就是牛尔老妈口中的,前院那个水洛伊莎了。 0013【豹子坡尼撒寨子里最漂亮性感的女人】 云藏高原上的晚秋,早晚的清冷中已略带寒意。 光秃秃的小山坡上,只有矮矮的杂草陪伴着水洛伊莎。于是她就非常醒目,看起来也就更加孤单。 这丫头,胆子简直比自己还大。 她出门的时间一定比自己更早,岂不是天还黑黑的就出门了? 听到水洛伊莎略带抱怨的娇嗔,牛尔只说了一句: “问题不大……” 牛尔不想答应或应承她什么。一时间也就不知怎么回答她才好,只能含糊其辞。 牛妈妈再不让牛尔和水洛伊莎腻在一起是有原因的。 不单单是这两个孩子现在都已经成年,而是水洛伊莎的家庭也有点特殊。 水洛伊莎的妈妈叫阿姿茉,才三十五岁,是个比牛妈妈还要小上三岁的漂亮寡妇。 水洛伊莎和牛尔都是十七岁,她身下还有一个比她小六岁的弟弟。 这一家三口在白天里,村里的男人们见了都尽量绕着走。 到了晚上,她家的房门外,窗子下,有些男人就会不请自来。 牛妈妈阿诗雅的好看,方圆百里都知道。 水洛伊莎老妈阿姿茉的骚气,传说中已远飘千里之外。 牛妈妈阿诗雅的好看,就像她的名字一样,底蕴深深,诗意而淡雅。 阿姿茉的好看,是身上的每一寸肌肤都散发着魅惑,让男人们看上一眼就要举枪的妩媚与性感。 豹子坡生产大队原本就是个尼撒族寨子。 牛耀全和水洛伊莎的老爸插队到这里后,不久就分别娶了两个才十几岁的撒尼寨子里最漂亮小女孩儿,也就是阿诗雅和阿姿茉。 水洛伊莎四岁多的时候,他阿爸跟着一个老药农去山里采药时,掉到山崖下摔死了。类似这种事情在接近原始的大山深处,几乎每年都有发生,没有人去深究。 水洛伊莎的老爸和牛耀全两个人都是插青,又是插青中仅有的两个娶了当地尼撒族姑娘的人,于是这两个原本没有什么深交的年轻人,就因此而越走越亲近。 连带着这两个年轻的家庭,往来也就越加密切。 水洛伊莎老爸离去后,牛耀全小两口自然要对孤女寡母的阿姿茉一家百般照顾。两个小家庭的关系比水洛伊莎老爸在世时还要亲密很多。 虽然追求阿姿茉的老老少少远远近近的男人们已经排成了长队,阿姿茉却始终没有再嫁的意思。 并放言,为了女儿,她这辈子都不准备再嫁人了。 然而几年过后,阿姿茉忽然就给水洛伊莎生了个小弟弟。 尼撒族虽然洒脱而开放,大多指的是未婚男女之间的交往。 对已经成了家有了子女的女人,道德约束就比较严了一些。因为水洛伊莎这个小弟弟的突然出现,阿姿茉的骚气原本只是传闻,这一下似乎就实锤了。 此后不久,不知道什么原因,阿诗雅就再也不允许牛耀全和阿姿茉一家往来。阿诗雅自己也从此就再也没登过阿姿茉她家的门。 两个曾经最亲密的年轻家庭,自此就恩断情绝,老死不相往来。 牛耀全在豹子坡尼撒寨子所有的插青中文化底子比较厚实的一个,人也比较灵活,仗义的性情里又藏着些许狡黠。尤其是他身高马大的骨头架子,以及还有一张男人恨女人爱的大脸盘子,不久他就混到了大队部里成了大队干部。 又是不久后,他就成了豹子坡生产大队的一把手。 阿诗雅和牛尔都不知道的是,牛耀全其实一直在想办法照顾着阿姿茉这个孤女寡母的家庭。在整个东胜神洲,动用社会资源照顾鳏寡孤独,不仅有政策,还有道德伦理上的要求。 但牛耀全因为阿诗雅的执意,自己也就不好再直接出面。于是他就特意找了一个人替代自己的工作。 那个给牛耀全烧水倒茶的老阿姨,就是牛耀全专门安排的生产大队副大队长。她的主要工作就是负责照顾大队里鳏寡孤独的一些事情,阿姿茉母女自然在她的关照之下。 两家断绝往来时,牛尔和水洛伊莎也就七八岁的光景。大人们之间的微妙事情,小屁孩儿们自然是不懂也不会知道。两人依旧和以往一样天天形影不离。 两家大人似乎都非常默契,对天天在一起形影不离的两小孩儿都没有阻拦。 要不是前几天阿诗雅对牛尔说了那句话,牛尔也没把两人在一起玩当回事。 既然牛妈妈把这当成一件正经事说了出来,牛尔就不得不多想一点。 “问题不大……” 水洛伊莎以为牛尔还有下文。 然而等到牛尔都走到她身边了,也没有听到牛尔再放一个响屁。而且牛尔走到她身边时,根本就没有停下脚步的意思,哪里还有陪她坐一坐的可能。 小姑娘很有些失落。只好也立刻起身,紧跟在牛尔的身后。 歪头看了一眼逐渐跟上来,在身边与自己并行的水洛伊莎…… 水洛伊莎那副受气包一样地低着头,小快步紧跟自己的样子,让牛尔有点不忍,于是就没话找话地问水洛伊莎。 “出来的这么早,天还没亮,你就不害怕吗?” 水洛伊莎很久都没吭声。 牛尔扭头再次看看她,才发现水洛伊莎已经把头低得不能再低了。 “盘龙坝大队那边有几个人,每天都在早上上学或者下午放学的路上截我……我就只好要么早走,要么晚走。走的太晚就会迟到,一次两次老师还能理解,天天迟到,老师就很生气了,所以只好早一点走。” 牛尔默然。 盘龙坝大队就是和豹子坡生产大队隔着一大片农田遥遥相望的那个生产大队。 两个大队的人往来村子和镇子上的路,就在那座四根圆木铺就的小木桥附近汇合或者分叉。所以上学即将过木桥时,两对人马就开始交汇到一处,此后一直到镇子上的那个广场大转盘才再次分路。 牛尔昨天回家时过了那座木桥不久,坐在那个缓坡草地上和系统斗智斗勇的那片区域,就是两个大队的男孩子们经常交战的固定战场。 这两个大队是彼此唯一的近邻。却不知道什么原因,两个大队的大人们却从来没有任何往来。甚至通婚可以通到几十数百里外的村寨,这两个大队之间却从没有一次通婚的案例。 大人们之间的疏离甚至可能的仇恨,自然就会直接影响到孩子们之间的关系。 牛尔就曾经在这片区域遭遇过一次对方的大规模埋伏,足有二三十个中小学生的埋伏。 等到双方石块和土坷垃对射满天飞,然后又拳脚木棍混战在一起后,牛尔才听明白,原来是豹子坡大队这边一个孩子头,带着几个人把对方一个落单的给胖揍了一顿,然后就遭到了对方这次有预谋的反杀。 幸好牛尔从不参与这些事,这一次对方埋伏的人也根本就没有人理他。他也不过是碰巧和同村的这些学生们走到了一起而已。 此前牛尔拎着老爸的大砍柴刀到处寻人报仇的那些个历史,这些人要么是亲眼看到过,要么也是如雷贯耳。从此后只要牛尔不找他们的麻烦,他们也就从不找牛尔的麻烦。 牛尔默然的原因,是因为那些人在路上截水洛伊莎,自然不会是因为什么谁谁被对方欺负了的江湖恩仇,而一定是因为水洛伊莎长得太好看了。 水洛伊莎和牛尔同岁,比牛尔小了四个月而已。 十七岁刚出头的小女生,还有个妩媚性感骚气传到千里之外的老妈,水洛伊莎的好看,就啥都不用说了。 何况还有那个名声远播的漂亮妈妈做背书,水洛伊莎的境遇可想而知。 牛尔都不用走脑子,就大概猜出了什么原因。 但他现在身上一堆堆的事情,想躲清净都来不及,更不想因此而陷入这些没完没了是是非非的纠缠。 然而,不知道也就罢了。 既然知道了还要充耳不闻,他自己就会跟自己过不去。 假如以后水洛伊莎真的发生了一些什么,那他就足够自责愧疚一辈子了。 他只恨自己嘴欠,恨不能给自己一巴掌。 “能跟我说说他们为什么截你吗?” 既然不能放手不管,牛尔就要把事情搞个清楚明白。 “他们中间有个人要跟我搞对象。我不答应,他们就天天截住我不让我走,还胡乱说话。” “动没动手脚?” 水洛伊莎明显犹豫了一下。 “想拉我手,被我躲开了。” 0014【感谢你曾经送我两千五百里路】 水洛伊莎只是那么一犹豫,牛尔就知道,实际情况不太可能像水洛伊莎说的这么简单,这么样的轻描淡写。 否则这丫头绝不会起早贪晚敢冒这么大的风险。 夜晚的山路有可能会碰到野兽,也有可能一脚踏空或脚下打滑落滚下山崖的危险。就是能壮起来黑夜赶山路的这份胆子,就需要一个小女生极大极大的勇气了。 不到实在不能忍的状态,不把她逼急了,她是绝不能做到这一步的。 有些人类,比野兽还可怕。 “那个人长什么样?” 水洛伊莎又有点犹豫。 “你先不用找他们。一段时间他们找不见我,可能就会渐渐忘了这码事。我暂时只是起点早贪点晚而已,也不是什么太为难的事。” 牛尔默默叹了口气。 自己遇到这么大的难处,还没忘了替别人着想。 无疑这是个心地善良的丫头。 为这样的女孩儿做点什么,还是值得的。 牛尔没有继续深究。随后两人就有一搭没一搭地一边说着话,一边赶路。 到了那片苦竹林,牛尔刚要把砍柴刀藏起来,好像忽然想到了什么,又停住了手。 “刚才就想问你了,上学还带着把砍柴刀干嘛呢?怕老师批评你,吓唬老师用的吗?” 牛尔一早上到现在,第一次笑了。 心里原本有点深沉的东西,被他抛在脑后,一个叫顽劣的东西遛达了出来。 “我不仅要吓唬老师,还要吓唬你呢……你长得太好看了,我要立刻马上就要了你,你要是敢不从我,哼……” 牛尔作势就要扑向水洛伊莎,还露出了急吼吼的凶恶样子,一步步向着水洛伊莎逼近。 水洛伊莎吓得立刻就蹲在了地上,一副瑟瑟发抖的样子。 脸上却笑得像一朵带着晨露的白芍药。 “你来呀,你要是不敢来就是个小狼狗,我还巴不得……” 牛尔走过去一把拉起了她,“快走吧,今早上有事,还要送你到学校,等我回到学校恐怕又要迟到了。” “以后一直送吗?” “一直送。” “那放学是你在学校等我,还是去接我?” “当然是去接你。我要是去的晚了,你就先在老师办公室等我一会儿。” 水洛伊莎沉默了下来,再不吭声,只是默默赶路。 牛尔心里却再一次想到了《绿毛水怪》。 “我感谢你曾经送过我两千五百里路。就是你从学校送我到汽车站,再回家的五百六十四个来回中走过的路……” 第一次看《绿毛水怪》看到这里时,牛尔都不敢再看下去了,心痛。放松平息了好久之后,才终于一直看到完。 如今,亿万个没想到,自己竟然也要扮演一次陈辉的角色了。 只是他和水洛伊莎之间,他觉得并没有陈辉和杨素瑶之间那般的灵犀相通,更没有那种令人艳羡不已的臭味相投。 包括后来陈辉与杨素瑶之间自然升华为遥遥相恋的那段刻骨铭心,最后又让人痛彻心扉产生朦胧爱情后的阴阳两隔。 那两人是从小学五年级恶搞那些无良老师形成的默契开始,直到初中以后才自然生发出来的爱情,牛尔本能地就觉得那一定是他们两人的初恋。 水洛伊莎长得很好看。可爱,妩媚,甚至已经拥有不逊于他老妈的丰腴性感。牛尔却觉得两人之间,好像还是缺少了点什么。 但这些丝毫不影响他要保护水洛伊莎的行为。 水洛伊莎哪怕是只恐龙,只要她跟他说了这件事,那就说明她相信他,信任他,依赖他。 牛尔不可能再假装不知道,更不能去选择逃避和退缩。 留一半性命孝敬父母。 另一半性命,就交给江湖道义,交给好男儿胸中的万丈豪情。 夫复何憾。 …… 两人赶到尼撒自治镇广场时,已经是早上七点半多。 山中的浓雾把两人的头发都打得湿漉漉的,像刚洗过头,又没有洗通透一样。 两人的小脸因为赶路的匆匆,都白里透着红,红里透着黑…… 红里透着白,白里透着粉。 粉雕玉琢的一对儿,莫过于此。 看到转盘广场四周人声鼎沸的买卖场面时,牛尔拍了拍水洛伊莎的肩膀。 “我就像大山里的神仙一样,料事如神,料事如神啊,哈哈哈哈……” “我……有点,饿了。” 水洛伊莎的声音很小,小得像一只蚊子,饿得直哼哼。 “额,我特么也早就饿了。这可是一个多小时的山路,别说都没吃早饭,就是吃过了,现在也该加餐了啊。” 牛尔感觉到了水洛伊莎的不好意思和难为情,立刻给她找台阶。 吃缘千丝米线店。 水洛伊莎要了一碗小锅米线,牛尔要了两个大肉包和一碗豌豆粉。 牛尔把盘子碗都放到桌子上后,看了看水洛伊莎的米线,又扫了一眼桌面上两人的盘子碗。 随后就起身又去柜台了。 眨眼功夫他就端回来满满一大盘子和一小盘子的乱七八糟。 葱花,韭菜,薄荷,折耳根,小苦菜,小白菜,榨菜,豆腐乳,油炸红辣椒,红辣油…… “这么多,吃不完吧。” “都不要钱。” “才发现你,其实挺坏的。” “嗯嗯,答对了,不是一般的坏。” 吃缘千丝米线店的餐桌都在小店前面的一片空地上,足有十几张长条桌椅。 店里也有几张餐桌,却只有零星的几个人在就餐。 绝大多数人还是喜欢外面空气的通透,以及清晨的朝气和清新。尽管已经有点秋寒料峭,早点的热气也很快就会把料峭变成了暖意。 有两个比牛尔大不了几岁,穿着尼撒人特有的对襟无袖短褂的哥们,走过去坐在了紧邻牛尔他俩对面的一张长桌。 那张长桌上原本已经有了两个人,被他俩撵走了。 这两人却什么也不吃。扫了一眼牛尔后,就把目光停在了水洛伊莎身上。 牛尔抬头看了他俩一眼,继续闷头吃。 过了一会儿,又过来三个和那俩人坐在了同一张桌子上。先前的那两个人就走过来坐在了牛尔和水洛伊莎的这张桌子上,分别与牛尔和水洛伊莎两人面对面。 坐在水洛伊莎对面的这个男子,衣着并不出奇。也是对襟无袖短褂,只是面料看起来要比其他人好一些。他脸上的横肉和身上的肥肉,自然也是其他人所没有的。他的年龄似乎也比其他四人大上几岁。 长条桌原本就比较窄。人多时即便两侧都有人面对面地坐着吃东西,也要错开了坐,把彼此的盘子碗也要错开了摆放才方便一些。 至少有三四张桌子上只有一两个人在就餐,甚至还有刚刚空出来的两张桌子根本就没有人。 这五个人偏偏过来要和牛尔水洛伊莎他俩凑在一起,很可能是要搞事情。 0015【尼撒人神奇的求爱方式】 坐在水洛伊莎对面的横肉胖子不吃不喝,只是呆呆地看着一直低着头吃东西的水洛伊莎。 水洛伊莎好像感觉到了什么,头也不敢抬,只是机械地往嘴里划拉着。 牛尔把两个大肉包吃完,一大碗豌豆粉也喝了个碗底朝天。然后他端起碗看了看,又把碗舔了一遍。直到把碗舔的干干净净就像刚刚洗完一样的一尘不染,这才恋恋不舍地把碗放到了桌子上,随手就把戳在地上的大砍柴刀提起来放到了桌面上。 牛尔斜了一眼横肉胖子,“嗨,我说几位,看够了没?差不多行了吧?” 横肉胖子和其他几人只是看了牛尔一眼,什么都没说就继续把目光定在了水洛伊莎身上。 牛尔和水洛伊莎两人现在的形和状,明显是从山里一大早赶过来的。 水洛伊莎的刘海还打着绺,牛尔的短发也没全干透。 赶了一个多小时的山路难免会有些风尘倦色。两人就是再年轻,神色间还是难免地流露出一抹倦怠。 尤其是两人的衣服。 水洛伊莎的衣服虽然没有补丁,但老旧的五彩花帽和高领长衫,已经是土气破旧得掉渣了,就是穿在仙女身上也依然掩盖不住那种冲天的土气。牛尔就不用说了,现在还穿着打补丁的衣裤,差点都有挤进博物馆的资格了。 他这家得穷成啥样。 没有人把牛尔这个眉清目秀的穷书呆子当盘菜。真正心狠手辣的角色,也绝不会把大砍柴刀摆到台面上来。尽管牛尔个子很高,但白嫩嫩的皮肤,细而极其修长的手指,怎么看都像是个没用的银样镴枪头。 这几人没直接上来怼他,没直接把水洛伊莎弄走,已经是很有些分寸了。 牛尔掏出烟盒点燃了一支烟,深吸了一口。 “你们想知道她家住哪里,姓氏名谁吗?” 那五人的注意力终于被牛尔吸引了过来,横肉胖子也把头转向了牛尔。 “她叫水洛伊莎,和我是一个寨子的。虽然还没婚嫁,但已经有了正在谈婚论嫁的男朋友……” 牛尔说到这就停了下来,双肘拄在桌子上,两手拄在下巴上,一边抽着烟,一边定定地看着那几个人。 水洛伊莎终于停下了手,脑袋也终于会转动了。 她转头看了一眼牛尔,牛尔也转过头来看了她一眼。顺手又把水洛伊莎的花帽摘了下来,替她理了理头发,把凌乱在外的几缕顺到了贴切的位置后,这才重新给她戴上花帽。 然后还帮她拍打了几下肩上和后背衣服,就好像原本已经非常干净的那里,沾了很多灰尘泥土似的。 水洛伊莎明显是被牛尔的动作感动到了。 尽管她也知道,这极有可能是牛尔在做戏给那几个人看。因为此前即便暗示他一些什么,牛尔别说这些动作,就是连她的手都没碰过一次。 无论如何,他都是在冒着风险,一切都在为自己考虑,为自己想着。 水洛伊莎本能地牵住了牛尔的袖口。 “你就老老实实在这坐着。一会儿无论发生什么,你都不要离开这里,都不要离开我的视线,记住了吗?” 水洛伊莎用力地点了点头。 看到牛尔对水洛伊莎的亲昵动作,横肉胖子脸上明显写满了不快。他示意了一眼坐在牛尔对面的这位,然后这位就发话了。 “她男朋友是谁?你又是她什么人?” “问得好。我就是那个正在和她谈婚论嫁的,她的男朋友。” 牛尔没理会水洛伊莎再次转头看向自己的目光,也没理会横肉胖子那几人像吃了狗屎一样的表情。 “自我介绍一下吧。还记得上半年有个人在一周之内,先后把四个人砍进医院的那回事吗?” “没错,那个砍人的人,就是我,我就是牛尔。牛逼的牛,尔等,尔等的尔。” “你们知道我是怎么砍人的吗?其实并不像传闻的那样,一上来就把人往死了砍。我一般第一刀先用刀面拍,第二刀用刀背砸。这两刀如果还不能把人放倒,到那时我才不得已用刀刃去砍……” “因为我老爸说了,只要不把人砍死,他就会帮我把事情摆平。所以不到万不得已,我是不会用刀刃砍人的。哥几个都听明白了吗?” 其实就是不久前的事情。尽管尼撒男人好勇斗狠是出了名的,但像牛尔这样拎着一把大砍柴刀约架的货,毕竟极其少见。 那五人神色犹疑,横肉胖子似乎也在琢磨什么。 显然这些人都听说过这件事。只是亿万个没想到,那个狠货如今竟然就坐在自己的面前,现如今竟然还要从他手里夺人罢了。 “我最后说一句,识相的,一秒都别在这里停留……都特么赶紧给我滚!” 牛尔的最后一句是吼出来的,人也立刻“腾”地一下站了起来。 “动手!”横肉胖子也立刻站起身来,转头就冲着其他四人喊了一句。 一团布料从后面三人方向飞向了横肉胖子。横肉胖子伸手接过顺势一抖,就把一床单模样大小的布片兜头向着水洛伊莎蒙去。 横肉胖子正在做的事,叫“裹窝波”,是尼撒人示爱求欢的一种传统民俗。 在尼撒族,小伙子为了寻求良缘,常常会裹着窝波(披单)在路边等待。见到心仪的姑娘过来,就以闪电般的动作抖开身上的披单,将姑娘与自己紧紧地裹在一起。 这只是尼撒人的一种求爱方式,并非耍牛虻。 至于披单里面裹着的两个人会发生些什么,此后两人的婚姻成与不成都另说。但随着社会的发展,人心渐渐不古。原本单纯而原始的求爱方式后来就渐渐被一些恶人所利用,成了一种名正言顺的抢人霸女的手段招数。 尼撒人还有一种与“裹窝波”极为类似的民俗叫“抢小姑娘”,比裹窝波还要过分。 单从从字面上就可以感受到一些什么。 适婚的尼撒男子一旦有了心仪的姑娘,就会请姑娘进“公房”互诉衷情。即便姑娘和男子已经互相中意,也要假装害羞不去,需要小伙子主动去拖。这就是“拖小姑娘”。 但那些对求欢的男子不满意,想要真正拒绝男子的小姑娘,就让人真假难辨了。于是冤假错案也就时有发生。 尼撒族是男权民族。由这些传统民俗就可以看得出来,女子在族群里的地位该是如何的不堪了。 “拖小姑娘”与“裹窝波”一样,这种民俗发展到如今,也常常会被一些坏人所利用。只不过像横肉胖子他们这样在光天化日大庭广众之下明抢的,还极其少见而已。 不幸的是,他们遇到了狠人牛尔。 0016【那把当朴刀用的大砍柴刀】 没等横肉胖子的披单落下,牛尔蓄势已久的一记爆拳已狠狠地暴击在了横肉胖子的脸上。横肉胖子被爆拳冲了个冷不防,狂暴的冲击力一下就把他冲了个后仰,翻身就从长凳上仰倒了下去。 那个像撒开渔网一样张开的披单没等蒙住水洛伊莎,横肉胖子急着捂自己面部的那双手刚一松开,披单就洋洋洒洒地盖在了已躺倒在地上的他自己身上。 牛尔这记爆拳刚一冲出就觉得脑后生风,急切间他操起桌面上的大砍柴刀就向身后一抡,把一根茶杯口粗细的木棒磕开后,顺势就转身飞起一脚。 尼撒男人虽然好勇斗狠,但无论男女,身材普遍都比较矮,就像牛尔老妈一样。就是男人的身高能超过一米七十公分的都不太多见。所以他们最常见的砍柴刀长度,大多都在五六十公分长左右。 牛尔父子因为身材高大,尤其是牛爸牛耀全将近一米九的身高,拿着这样的砍柴刀就像玩玩具。于是牛爸就让铁匠给他特别锻造了一把刀身将近有一米二十长的砍柴刀。加上刀柄的话,这把砍柴刀总长度就将近有一米三十公分左右。并且刀的宽度和厚度自然也都比普通的砍柴刀要大上很多。 所以此时牛尔手上拎着这把砍柴刀,就跟拎着一把朴刀差不多少。 牛尔身后打黑棍的这货,原本就被牛尔先前吹的那些牛逼吓得心有余悸。壮着胆子这么狠命的一击,又被脑后长眼睛的牛尔用砍柴刀磕飞。正在惊慌之际又见牛尔的一记飞脚踢了过来,胆战心寒间他本能地就是一个后撤歪头闪身三连。 这货的身高也就一米六十左右。牛尔的大长腿原本是奔着他的下巴去的,没想到却被他闪了个空。这货正在暗自侥幸,哪知牛尔一手把大砍柴刀插在地上平衡身体的同时,飞起的这一脚随机应变,由直踢变成了摆腿,一个内脚背就甩在了这货的腮帮子上。打黑棍这货两眼一片金光乱闪,耳朵一阵轰鸣间就趔趔趄趄了几步后,噗通一声摔倒在了地上。 牛尔惦记着水洛伊莎。担心自己被人缠住后,横肉胖子乘势把她掳走。见打黑棍这货已经被自己踢翻在地,他就急忙闪身奔向水洛伊莎。 水洛伊莎不知是被吓得,还是坚决要听牛尔的话,此时她就像被定在了凳子上一样,一动不动。但她的两眼却始终紧盯着牛尔,一直也没有片刻分离,唯恐牛尔吃亏挨打。 就在牛尔和打黑棍这货缠斗的瞬息功夫,满脸抹得跟血葫芦似的横肉胖子已经掀开披单从地上爬了起来。另外两个同伙见横肉胖子又向水洛伊莎奔去,就抢前两步把水洛伊莎的双臂往后一扭,水洛伊莎就被牢牢控制住了。 牛尔闪身奔过来时,横肉胖子扯着披单正要驱前一步完成好事。牛尔的大砍柴刀一个刀面横扫,就把控制水洛伊莎的其中一个给拦腰拍了出去。随手又是一个反向横扫,另一个控制水洛伊莎的也被大砍柴刀拍翻在地。 横肉胖子见闪电间牛尔就把他的两个狗腿拍翻,立刻扔掉披单转身就闪。牛尔向前飞奔几步,抡圆了的大砍刀刀背咔嚓一声就狠狠地砸在了横肉胖子的右肩上。横肉胖子鬼哭狼嚎地一声惨叫后就趴倒在地,再无声息。 牛尔拄刀四顾。 吃缘千丝米线店前已经围了一层又一层的人,却始终没有人发声。 这种事见怪不怪了。 只是亲眼见到像牛尔这样抡着这把出奇大的大砍柴刀,还如此这般凶狠的,大多还都是第一次。 还是在横肉胖子五人过来的时候,一些吃瓜群众就已经意识到,可能会有好戏看了。 但没想到那个俊俏大个子少年的嘴皮子竟然也非常了得,愣是一个人就嘚吧嘚吧了好半天。但他这番嘚吧不但不烦人,还挺有趣。还让这些吃瓜群众亲眼见识到了那个传闻中拎着一把大砍柴刀四处寻仇的家伙。 随后发生的这场一对四的打斗,虽然惊心动魄得好像随时都会出人命,但吃瓜群众们却觉得很有些不过瘾。 不过是牛尔的一拳一脚三刀而已。只是闪念功夫,四个人就都被这个大个子少年给拍翻在地,前后好像都没超过三两分钟。 看热闹的不怕乱子大,只怕不够精彩。 牛尔看看身边这三人中,有两个趴在地上呻吟蠕动着,横肉胖子却非常老实地一声不吭,一动不动。那个腮帮子被狠扇了一脚的,不知何时已经不见了踪影。只有一个貌似年龄最小的那个一直没动手,此刻已经吓得好像不能动了。 牛尔踢了横肉胖子两脚,弯下身子伸手探了探鼻息,又摸了摸被大砍柴刀刀背砸塌了的横肉胖子的右肩…… “赶紧给医院打电话。晚了的话,还能不能保住他这条命,就不一定了。” 牛尔这话是冲着那个始终没动手的货说的。这货闻言仿佛遇到了大赦一样,急忙掏出手机拨打电话。 牛尔起身来到水洛伊莎的身边,“该走了,再不走你也要迟到了。” “我好像,走不了了。” 吓到腿软筛糠了这是。 牛尔心里念叨了一句,就把自己的书包挂在胸前,拄着大砍刀蹲下了身子,“先背你一段路,等你缓过来时就下地自己走。 牛尔是第一次背一个同龄女生。 还是背一个漂亮魅惑,正无限接近甚至已经到了适婚婚龄的女生。 水洛伊莎也是第一次趴在一个男生的背上。 趴在一个无限接近成年,比百分之九十九以上成年男人更像成年男人的男生的背上。 趴在刚刚还在为她拼命的一个男生宽阔而温暖燥热的后背上。 牛尔并不情愿背水洛伊莎。 正当好年华的一对儿男女,两人却并非情侣。 牛尔唯恐给村子里落下话柄,让牛妈妈难堪。 但今天的情况非常特殊,他是实在没办法了。 水洛伊莎更不愿意让牛尔背自己。 跟一个自己非常喜欢的男生亲密接触,这种亲密接触会让她像醉了酒一样的神志不清,她知道这样会很危险。 但是如果不让他背,自己就会迟到,还可能仍然面临着其他的危险。 她现在腿软走不了路,而且现在的两条腿,好像是越来越软。 0017【有女同车有女同行有女在背】 有女同车,颜如舜华。 有女同行,颜如舜英。 有女在背,胸如仓井。 …… 吃缘千丝米线店距离水洛伊莎就读的红卫中学,只有十几分钟不到二十分钟的脚程。 牛尔走的不快,也不算慢,毕竟腿太长。 云州是东胜神洲屈指可数的几个少数民族自治州之一。其治下的市县乡镇也大多都是不同民族的自治行政单元。 比如这个尼撒自治镇,就是尼撒族最集中的乡镇。整个东胜神洲的尼撒族还不到二十万人,尼撒镇就占到了六七万人。 又因整个云州都是东胜神洲的主要木材生产基地之一,所以这里还聚集着大量从全国各地迁移过来的林业工人。于是这个小镇子就又有了一个行政机构,叫林业管理局,简称林业局。林业局的行政级别与乡镇相当,同为正科级单位。 于是尼撒镇就有了两个并行又交织的行政衙门。 尼撒镇委员会。 尼撒林业局委员会。 与此相对应,尼撒自治镇上也就有了两所中学。 尼撒红卫中学。 尼撒林业子弟育英中学。 顾名思义,尼撒林业子弟育英中学是专门为镇子上所有的林业子女子弟开设的中学,简称林业中学。 另一所尼撒红卫中学,也就是除了林业子弟子女外,尼撒镇其他所有适龄中学生都在这里集中的地方,简称地方中学。 按照家庭个人身份来说,牛尔和水洛伊莎都属于地方系统。因为他们的身份都是菜农,而不是林业职工的子女,所以他们就学的中学应该都是尼撒红卫中学。 但牛尔却被牛爸整到了林业育英中学,和水洛伊莎不在同一所学校。 当地传闻,育英林业中学的教学质量,要比红卫中学高很多。因为尼撒育英林业中学的师资力量和教育教学经费等,都要比尼撒红卫中学强上一些。这些传说只要从两所中学的教学楼、校园环境以及各种硬件设施上,就可以非常明显地看得出来。 另外从这两所中学的学生着装也能看出来个大概。 在尼撒育英林业中学,牛尔打着两块补丁的衣裤,几乎就是全校的唯一。所以牛尔在心底深藏着的那种自卑,吴娟娟老师替牛尔抱怨命运的不公,也就很好理解。 反观尼撒红卫中学,像牛尔这样穿着打着补丁衣裤的学生,那就很有些普遍,几乎没有人少见多怪。 也正因为师资力量和教学质量的差异,牛爸这才通过关系把牛尔送到了育英林业中学上学。 将来要执牛耳的宝贝儿子,自然要享受最好的教育资源。 而像水洛伊莎等其他豹子坡生产大队的子女,则统统都在红卫中学就学。 尼撒红卫中学在镇子的西侧,尼撒育英林业中学在镇子的东侧。 牛尔送水洛伊莎到学校后,他自己返回来再赶往育英林业中学时,几乎就要横穿整个镇子。 …… “我好像已经不害怕了,我好像可以自己走了。” 牛尔背着水洛伊莎也就走了三四分钟后,水洛伊莎的嘴唇就紧贴着牛尔的耳朵说道。 牛尔的耳朵被她弄得有点热乎乎,有点痒痒。 他没吭声,也没停下脚步。 就像没听到这句话一样,还双手托着水洛伊莎的大腿和P股往上掂了掂。 又过了好一会儿,水洛伊莎又说道: “但是我还是不想下来,不想自己走。” 牛尔的耳朵又热乎乎,又痒痒了一阵子。 他还是没吭声,也没停下脚步,又把水洛伊莎往上掂了掂。 又过了一会儿。 “你累不累?” “不累。” “那等你累了,我再下来?” “嗯。” 牛尔的大砍柴刀横架在胸前的书包上,水洛伊莎的两只手伸到牛尔的胸前,交替着替牛尔扶着大砍柴刀。 因为牛尔的两只手,都只能在身后托着水洛伊莎的大腿和P股,腾不出手来。 简短的几句对话后,两人就似乎达成了某种默契。 此后就陷入了长长的沉默。 只有两个人的肢体自觉不自觉的某个动作,在传达着一些信息。 此时正是上班上学的高峰期,小镇上也用不着什么公交车等交通工具。 路上的中小学生和上班的人流,除了少部分距离稍远的需要骑自行车和摩托车外,绝大多数都是徒步。 这粉雕玉琢,还摞在一起的一对儿,以及那把大砍柴刀的奇怪造型,就成了街上最醒目的一景。 十几分钟的路程,牛尔一直没说累,好像也忘记了累。 街面上的人流,街道两旁的建筑景物,在他眼里都像不存在一样。 他的全部身心,都被一种奇怪的巨大幸福感觉笼罩着,已无暇他顾。 仿佛这个人流密集的街道上,就只有他们两个。 水洛伊莎早就说了。 她的两腿已经可以自由分开可以自由夹紧可以听话了可以自己走了,可她就是不想从牛尔的后背上下来。 还用说其他的吗。 到了红卫中学校门不远处的转角,牛尔终于停下了脚步,蹲下了身子。 水洛伊莎也终于松开双手,离开了牛尔的后背。 两人面对面。 水洛伊莎仰着头,牛尔低着头,两人几乎就是脸贴脸地站了一会儿。 “去吧。” 水洛伊莎站着没动,也没吭声,只是仰着小脸看着牛尔。 牛尔也看了她一会儿。 他觉得有一双筷子,正夹着一块大大的香气扑鼻的红烧肉已经送到了嘴边。 他咽下了一口口水。 却压不住,也控制不住另外一个地方的野蛮生长。 甚至已经触碰到了水洛伊莎小腹附近的某个地方。 牛尔侧了侧身子,把头转向了旁边。 又过了一会儿,他说话了,还是没回头。 “快去吧,要不你也要迟到了。” 水洛伊莎轻轻叹了口气。 “那你放学就来接我,等不到你我就一直不走。” “嗯,放心吧。” 打完架的这一路上,牛尔非常难得地没有搞怪也没有耍帅,好像不是平日里的那个牛尔。 他这种极其少见的温润如玉,柔情似水的样子,让水洛伊莎非常受用,受用得几乎难以自抑。 目送着水洛伊莎走进学校大门,进了教学楼后,牛尔随后也跟进了教学楼。 几番打听,他终于找到了水洛伊莎的班主任。简单做了自我介绍后,牛尔就把今早上在吃缘千丝米线店发生的事情,原原本本地跟这位班主任描述了一遍。最后牛尔才说,下午放学后,在牛尔来接水洛伊莎之前,请这位班主任一定要保证水洛伊莎的安全。 得到班主任的肯定答复后,牛尔这才迅速赶往自己的学校。 到了育英中学,牛尔仍然是第一时间找到自己的班主任吴娟娟老师,把早上的事同样原原本本地跟吴老师汇报了一遍。 吴娟娟老师就像不认识牛尔似的,看了他好半天。 从不和女同学打交道的牛尔,今天是怎么了。 这人说变就变,是真的要重新认识他了。 “有出人命的可能吗?” 牛尔摇了摇头,“可能性不大。最狠的一刀也只是用刀背砸到了对方的肩上,刀刃还没来及用上呢。” “那就问题不大,你不用过于担心。” 吴老师沉吟了一下,又问道: “你喜欢那个水洛伊莎吗?” 牛尔貌似认真地想了想,然后摇摇头,“我……好像不太知道。但她当时跟我在一起,只有我能保护她,我别无选择……我俩是在早上上学的路上遇到的。” “你做的对,做的很好……那你不怕水洛伊莎误会你吗?” “老师是指,我在米线店跟那几个人说我和水洛伊莎的关系?” 吴娟娟点点头。 “我想过,但不知道怎么跟她说。” 吴娟娟老师又沉吟了一下。 “也不是什么大问题。以后如果还有相处,彼此就会渐渐明白的……高考在即,你不要为其他事情分心就好。” “没事了,回去上课吧。” 0018【想的和做的常常南辕北辙】 回到课堂不久,牛尔很快就平息了内心躁动的余波。 一天的课程下来,继续坚定着他重拾学霸的信心,坚定着明年高考必胜的信念。 前次牛尔动了大砍柴刀之后,牛爸就把一些相关情况对牛尔有了介绍。牛爸的意图是避免牛尔有过多的心理负担,牛尔却因此对当地的执法和治安有了更多一层的了解。 在东胜神洲,像尼撒镇这种少数民族自治的偏远小地方,地方最高长官大多是由在当地享有较高声望的本民族人担任。因此一些地方法规的制定与实施,也就有了很多沿袭传统民俗民情的地方色彩。 像牛尔今天这档子事,即便出了一两条人命,也不算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 一个是抢老婆,另一个是保护未婚妻。 都属于民俗传统上的正常行为,怎么能跟律法扯上关系呢。 天下有奇珍,唯能力者据之。 即便扯上律法,保护老婆保护未婚妻的行为,正像牛爸说的那样,只要没把人干死,那就不算个事。 就是干死两个,也不是什么就接不住的天大的事儿。 所以牛尔并不太担心自己会被怎么样,大不了还有牛爸为他兜底呢。 他唯一的担心,是横肉胖子他们会不会就此盯上水洛伊莎。 假如横肉胖子没落下残疾,还能走,部分零件还能用的话。 牛尔这边虽然担心着水洛伊莎恐遭贼人惦记,却并没有影响到他当天学习与温习的课程,一点都没有影响到。 而水洛伊莎的这一天,几乎所有的课程全都彻底报废,都被她完整地还给了老师。 她的小脑壳里,已经被牛尔填的满满的。 不可能再装其他的东西了。 所以下午放学时,当牛尔刚走进红卫中学大门不久,水洛伊莎就从老师办公室里冲了出来,一路奔跑着,扑向了牛尔。 水洛伊莎原本是想扑进牛尔怀里的,这个场面她想了一整天。 当然,她想到的也绝不仅仅只是这一个场景。 否则怎么会足足用了她一整天的时间呢。 然而到最后,水洛伊莎在距离牛尔五六步远的时候,还是停下了脚步。 想的时候,激情澎湃。 做的时候,砍瓜切菜…… 那是不可能的。 最有可能的,想的时候绝对是激情澎湃。 做的时候,却大多都从心了,不敢下手。 何况此时的牛尔,又把头扭向了旁边。。 牛尔一路背着她的时候,那些旖旎,那些默契,此时好像已经荡然无存。 水洛伊莎就只能,也只能尽量地把自己也恢复成原来平素时的样子。 然而她很快就发现,牛尔可以做得到,她做不到。 见水洛伊莎来到了身边,牛尔就转身开步走。 水洛伊莎又像一只小受气包似的,亦步亦趋地跟在牛尔的身旁。 牛尔原本还想去菜场等老妈的。想提前告诉牛妈妈以后可以赶早市,他可以挑担子。 但想想那天牛妈妈左一脚右一脚的样子,还是罢了。 两人一路没怎么说话,都好像在刻意地回避着什么。 到了那片苦竹林,牛尔砍竹子的时候,水洛伊莎这才知道,牛尔原来是想做笛子。 尼撒族有两种最普遍又最神奇的乐器。 其一是大三弦,另一个就是笛子。 这两个几乎就是尼撒男人的标配。 当然了,还有那把常常斜挎在身边的腰刀。 如果想泡妞,腰刀多数时候都没必要携带。 那两个乐器如果至少有一样在手上,定会弥补一些身高颜值等其他方面的不足。 每逢有篝火晚会的日子,都是远远近近村寨里的青年男女们相聚的日子。 这时候的大三弦和手鼓,就是节奏吉他,就是贝斯的万能节奏,就是架子鼓。 如果把洒向美女都是爱的大三弦比作大众情人,那笛子就是情人间的专属。 笛声能撩骚,还会说情话,它就是男子向陌生而心仪的女子发起试探性进攻的先锋官。 当然了,如果一个男子不仅有大三弦和笛子的才艺,山歌唱的也很厉害,摔跤也很厉害,人长得也还不至于让人看了闹心,那追爱求欢的成功率无疑就会大大地提高很多。 至于到了花脸节或火把节等尼撒族的传统节日,有这些才艺的少年无疑就会更加抢手 因为那就是后世的二一四,五二零。七月七或平安夜了。无数纯情的少年男女将在那一天,那一夜,掀开自己人生全新的一页。 所以当水洛伊莎知道牛尔要做笛子的时候,心里忽然就涌上来一种莫名的感觉。 牛尔各方面都太过优秀,豹子坡乃至整个云州都不一定能留得住他。 自己和他,又能怎样呢? “帮我也做两只,可以吗?” “好……为啥要做两个?” “做完了再告诉你。苦竹的不好看,我要湘妃竹的。” “湘妃竹?我们这有湘妃竹吗?” 正在挥刀砍竹子的牛尔,放下刀转过身来,定定地看着水洛伊莎。 水洛伊莎却好久都没有回答,也是定定地看着牛尔。 “我如果有手机,就把现在的你拍下来。一定是你所有照片中最帅气的,还是可遇不可求的那种帅气……告诉我,你刚才在想什么?” 水洛伊莎见到牛尔迥异于平时的神情,忍不住就立刻问道。 牛尔移开目光,直起身子,望向云雾缥缈的远方。 “我在想笛声,想湘妃竹做的笛子,在想音乐。在想湘妃竹笛吹奏出来的那种呜咽悱恻悠远的笛声,在想很多很多,想很多极其美妙的音乐……” 就像水洛伊莎放学见到牛尔以后一样。她在一整天的胡思乱想中,已经把自己YY得激情澎湃,情难自已。然而当她来到牛尔身前之后,却又鬼使神差地按捺住了自己,努力让自己重新回归平静。 牛尔的情况也大体类似。 早上挥舞着大砍柴刀砍人时的狂暴,水洛伊莎趴在他后背上时,心里的意乱情迷和本能的躁动,在这一天里也断断续续地在他脑子里反复回放。 不过是他一直努力地在控制着自己而已。 当他来到这片苦竹林,想到久违的音乐时,他才终于渐渐找回了很久都没有体会到的那种内心的宁静,以及那种带着背景音乐的宁静给予他的美好心里体验。 竹子,竹笛。 是湘妃竹,是湘妃竹做的笛子,把他那个久违的音乐世界,重新拉回到了他的身前,让他重新沉浸在了由无数音符串成的美妙世界里。 其实牛尔不仅想做几只笛子,他还想做两把吉他。 不一定做的很好,也不需要能奏出多好听的音色。只要能把音准调好,能吹奏,能弹奏出准确的音准就可以了。 育英林业中学从高一开始,音乐课就从课表上彻底消失。 他现在不但手上没有一件乐器,就是想听两首歌都非常困难。 距高三毕业还有大半年时间。他担心这么久时间的荒废,前世的手感会生疏,前世的音乐积累也会逐渐消弭。 市面上一把最便宜的吉他,也要一百多元。还像一件儿童玩具似的,根本没啥用。 贵的买不起,便宜的没啥用。 他想来想去,还不如自己做。 “你为什么一定要湘妃竹的笛子呢?其实苦竹做的笛子,虽然外观没有什么美感可言,但它却会说话,能跳舞,擅调请……是最适合我们平时聚会玩闹时用了。你此前看到那些吹笛子的,他们吹的基本上都是苦竹做的笛子。” “我要你做湘妃竹的笛子,又不是自己玩的……你见过那个尼撒女生吹笛子了?” 0019【从来都是藤缠树 此番树要被藤缠】 牛尔一听水洛伊莎这句,竟然愣住了。 他还真没有注意过这个问题,现在经水洛伊莎这么一提醒,好像还真的就是这么回事。 从来都是藤缠树,哪里见过树缠滕。 从来只见男生吹着短笛转着圈地撩妹子,哪里见过女生吹着笛子泡爷们的。 “我就是喜欢湘妃竹。只要我有空,时间来得及,我就会去那片湘妃竹林看看,一看就是小半天过去了……为啥你不用湘妃竹做笛子,偏要用苦竹做笛子呢?” 牛尔真的不知道这里竟然还有湘妃竹。 在他的印象中,湘妃竹只生长在江南吴地一带。 这个时空的大西南,竟然也会有湘妃竹,他是亿万个没想到。 “苦竹很容易就能找得到,而且竹质较软,节少容易打通。制作起來比较容易,也不用什么钱钱。而且苦竹做的笛子音色也比较浑厚,共振比较大,仿佛有回声在笛堂内回荡。就像唱歌有混响一般。与其他竹笛比较,它的声音相对也比较湿一些……” 看到水洛伊莎神往而又略带迷惑的神情,牛尔就赶紧刹车打住了。 声音湿不湿啥的,跟水洛伊莎多说也没用,还不如不说,免得麻烦。 “湘妃竹主要是太过稀少,不容易找的到。另外呢就是湘妃竹竹质特别薄,并且竹节很多,做起来很麻烦。而且并不能保证每个笛子都能做成功,常常会做很多次才能做成一支,比较浪费材料也费时间,最后还不一定能做得好。” “但正像你说的,湘妃竹做的笛子,不仅仅外观非常美,美得让人一看见笛身就会有所沉醉,她的笛声也是非常有魅力的。” 水洛伊莎看着牛尔那副认真的样子,有点不好意思地笑了。 “其实,我就是觉得湘妃竹好看。至于它能不能做笛子,做成的笛子吹奏出来的声音会怎样,我都不知道……” 牛尔也笑了。 “能做。而且她的声音也非常美妙……湘妃竹笛的声音,能把你埋藏在心底最深处的情感钩沉起来。能让你不知不觉地就会和她一起忧伤,一起思念,一起如泣如诉,一起百感交集,一起无法言说,一起难以自拔……” 说起笛子,说起湘妃竹笛,说起音乐,在水洛伊莎眼里,此时的牛尔就像换了一个人一样。 牛尔时而低声细语,缠绵悱恻,时而又慷慨激昂,滔滔不绝。 他说话的腔调,就好像和他说的笛声和音乐一样。高低起伏而抑扬顿挫的声音与四周沙沙作响的竹枝竹叶相和,让夕阳西下的这个傍晚时空,让这片斜穿着金色阳光的葱茏竹林里,都弥漫起远方和诗一样梦幻般的美好。 水洛伊莎已经听得痴了。 …… 当晚牛尔等牛妈妈到家后,就把早市的情况说了。在牛尔的一再坚持下,牛妈妈终于答应,先去两次早市看看。卖的好就一直赶早市,要是卖的不好,卖的慢,就再重回晚上的菜市场。 晚饭时趁着牛爸牛妈都在,牛尔就把早上和水洛伊莎经历的事又重复了一遍…… 他一天当中就把这事重复了至少三遍,都要吐了。 但想到此后的每天早上,水洛伊莎都要跟着自己和老妈一起走,这事就无论如何也躲不过去,只能提前跟老妈打招呼。 按照他对老爸老妈的了解,无论水洛伊莎的老妈阿姿茉的口碑如何不堪,水洛伊莎毕竟是无辜的。凭着老爸老妈一再教导的正义善良,他觉得应该没问题。 然而实际情况还是有点出乎意料。 牛爸一直闷头吃饭,就像没听见牛尔的话一样。 牛妈妈也是一直闷头吃饭,时不时抬头看看牛尔,又看看牛爸,也是不说话。 牛尔这才意识到,这事好像有点不一般。 好像真的不像自己想的那么简单。 然而她(他)们之间,究竟发生过一些什么呢。 既然水洛伊莎的事情老爸老妈他们都不愿谈及,那个被砸趴的横肉胖子的事情总要跟老爸打声招呼。免得事情万一搞大,好让老爸提前有个准备。 想到这,牛尔就把自己的担心直接跟牛爸说了。 牛爸仍然没吭声,且无动于衷。 牛尔心里没底,又问了一遍。 牛爸连头都没抬,只嘟囔了一句。 “尼撒镇的老大你知道是谁不,听没听说过?” “没有。” “二十年前我跟他打过架。” “你输了?” 牛尔话到嘴边想问你被人打了,又被他硬生生咽了回去。 “怎么可能。你老爸别的事儿不一定都能成,要说打架,长这么大只打别人了,还没被别人打过!” “那就是他输了?” “也没有……打到最后,我俩都累得趴在地上起不来,却仍然谁也不服谁的那种。” “然后呢?” “打到天黑,两边的同伙就一起点燃了篝火。” “然后你俩就和好如初,拉着手跳起了舞?” “扯特么蛋。跳不动了,也打不动了。” “然后呢?” “他让人搬来了两坛子包谷酒,又拖来两只黄羊开始烤。” 牛尔不出声了。 “那次的酒肉,是我至今活到快四十岁,喝得最好喝的包谷酒,吃到的最好吃的烤羊肉。” 牛爸叹了口气。 “当时太过清苦,吃不饱,每天饿的眼睛发绿。我们就把他们寨子里的鸡鸭鹅狗偷来吃,甚至把人家养的羊都偷来杀了吃……不打不成交。” “其实你,咱们家,完全可以不用吃这些苦头……但是当初他就没打过我,现在我也不服他。我很快就会让豹子坡富裕起来,不会太远了。” 牛尔听明白了。 然后他就起身往自己的房间走。 走到牛爸身边时,他拍拍牛爸的肩膀,“老爸,不就是装逼吗?放心,爹是英雄儿好汉,你把豹子坡的村民们都整富裕了,你儿子也绝不会让你们失望的!” 心里踏实了,牛尔就一头扎进自己的房间,开始抄书删改,继续干他那些二次创作的勾当。 晚饭后牛妈妈去菜园子摘菜,她要提前准备好明天早上的两大篮子菜。明天早上现摘来不及不说,走的时候天还黑着呢,菜园子里连个毛线都看不见。 至于水洛伊莎与这母子一路同行,老夫妻两个都没表示赞同,也没说啥反对意见。按牛尔的理解,这就是先默许,边走边看。 晚上牛尔破例没去帮老妈的忙,他也要忙着赚钱,还是要赚大钱。 两篇征文的选用稿总共六万多字。他用了大半个晚上抄《黄金时代》也只抄了七千多字。《绿毛水怪》的近三万字还要费脑子删改呢,再不抓紧码,猴年马月才能赚到那几万十几万二十万多万的奖金和稿费。 牛尔在这边点灯熬油薅头发,赶稿子,文昌天那边对牛尔的小说作品已经望眼欲穿了。《两只特立独行的猪》在九月号的《萌新》上发表之后,经过半个多月的传播沉淀以及笔墨官司,于十月中下旬开始渐渐发酵。 先是全国最大的杂文月刊《杂文》对这篇文章进行了转载。紧接着《杂文选刊》、《小说月报》、《小说选刊》、《神州光明报》《魔州文慧报》等等位于全国头部的报刊杂志也开始转载。 上行下效的结果,让接下来的转载态势就更加热闹了。 全国性的报刊杂志第一波转载之后,各大州的地方性报刊杂志就开始了第二波的转载。牛尔的文笔和行文风格得到了广泛的认可和追捧。 至于文中的观点和讽刺,各家报刊和评论员一边观看着那双方四五个人长久不歇的笔墨仗,一边都不约而同地避重就轻,点到即止。 似乎都在等待着什么。 直到十月二十六日这天,《神州日报》以一篇题目为《特立独行的猪“特立”在哪里》的评论员文章,终于为牛尔的这篇杂文盖棺定论。 此时距离萌新九月号上市发行的时间,已过去了一个月余近一个半月。 0020【出了大名自己却一点都不知道】 文章说,“总有刁民嫉妒朕”的这篇文章首先是好看而有趣。 让人看了开头就忍不住要一直读下去,直到一鼓作气把这篇文章看完。 然后评论员的笔锋一转说,评判一篇好文章的标准,他认为首先第一条就应该是文章写得好看而有趣。 只有好看而有趣的文章,才能吸引读者读下去。 如果还需要文以载道,需要传道解惑,那就更需要生动有趣了。 这就是为什么越是行业大家的文章越是通俗简明,平易中见神奇,越是半瓶子晃荡,越是要堆砌辞藻,晦涩难懂,故弄玄虚的道理。 评论还说,那些无趣枯燥的文章,即便观点新锐正确,思想性再强,也不能称其为好文章,至少不是最好的文章。 因为它吸引不了读者。至少不能吸引读者主动去寻找它,主动去阅读它。即便这样的文章有读者,也大多是因为文章的某种观点,让读者们被动地去研判它而已。 这一段文字的最后结论说,“总有刁民嫉妒朕”的这篇文章是对“文无定法”这句话的最好诠释。为一些严肃类型文章的写法开了先河。“总有刁民嫉妒朕”用这篇文章告诉广大文字工作者,即便最严肃的政论性文章,也可以把它写的生动有趣。 这篇评论员文章直到文章的最后,才终于把硬核抛了出来。 他认为牛尔这篇文章的思想或者观点的核心,就是“设置生活”四个字。 设置自我的生活,设置他人的生活,设置牲畜的生活,设置动物的生活…… 文章认为,如何设置自我的生活,每个人都各有各的活法,没必要深究,更没必要强求整齐划一。 如何设置他人的生活,文章从国家需要和双向选择两方面进行了分析。一句话,目前东胜神洲的人才机制,就是双向选择,绝不会强制性地设置任何公民的生活。 评论员从公务员的下海大潮,以及从其他四大洲回归东胜神洲的各行各业精英主动投身祖国建设的两方面实例,论证了双向选择若干政策的有效落实。 至于设置牲畜,评论员以调侃的笔触写道,如果我们不去设置牲畜的生活,那我们中的绝大多数人,就只能做个素食者了。 最后在谈及设置动物的生活时,评论员以开放的视角提出,能否尽量减少城市动物园,让更多的动物重归自然。把某些动物相对集中的大自然区域,规划成可以观光游览的动物生态自然保护区…… 文章的最后结尾,还针对一直以来唱反调的那些评论文章给予了直面批评。 正如吴娟娟老师所说,时代是真的不同了。 评论员文章高举解放思想开拓视野的大旗,把之前那些评论文章的什么“牛氓文风”,什么“思-想-反-叛”等等批了个一无是处。并也给他们带上了一顶不错的高帽子,一群狂拉历史倒退的蠢驴! 《神州日报》的评论员文章,竟然也会开骂了!!! 一篇好文章的价值,由这篇评论员文章可见一斑。 如果仅仅以稿酬的高低来衡量一篇文章的价值,显然是盲人摸象管中窥豹。 《萌新》杂志总编慕容光曾跟文昌天编辑说,牛尔的这篇文章可以开启心智。 民众的心智是否得到了一些启发不是很清楚,但至少是这篇评论员文章的视野,是真的被牛尔的这篇文章给开阔了。 庸人各个相似。 智者各有各的不同。 神州日报的评论员文章,代表的常常就是东胜神洲的国家意志。即便是高屋建瓴的开放性思考,也足以对某些领域的工作方向,做出了前瞻性的引导。 所以此文一出,牛尔的这篇文章立刻洛阳纸贵。 所有转载过这篇文章的媒体,几乎都不同程度地收获了一波红利。 至今还没有转载的,也急忙亡羊补牢。 受益最大的,无疑就是始作俑者《萌新》杂志社,其次才是牛尔。 总编慕容光和牛尔的责编文昌天相视一笑。 一场刀光剑影的笔墨之仗至此告一段落,《萌新》完胜。 知名度和美誉度等无形资产的迅速攀升,发行量以看得见的数字增量在不断刷新,不仅验证了杂志社总编慕容光的洞察力和政治高度,对文昌天这位责任编辑也是莫大的褒奖。 因为他才是牛尔和这篇文章的真正伯乐。没有他或者是换了一位平庸的编辑,没准这篇文章就会胎死腹中也说不准。 虽然《萌新》和《九月》两份杂志的九月刊发行量最后的数据尚未出来,但文昌天已经基本断定,《萌新》超越《九月》已几成定局。 但牛尔的电话仍然没有打过来。 如果牛尔没有小说存货,或者牛尔根本就不会写小说,不参加这次的征文大赛……那萌新杂志社可是错失了一个绝佳的机会。 哪怕是没有小说,再发过来一篇杂文也成啊。 有了《神州日报》的那篇评论员文章,只要牛尔的名字出现在《萌新》新一期也就是十月号的杂志封面上,发行量进一步提升的数字,文昌天就像已经看见了一样。 并且在十月粉超越《九月》的发行量后,还可能在十一月再爆《鹰飞》。 但所有这些还不是文昌天最关心的,他还有一个更大的担心。 牛尔仅仅因为这一篇文章就已经名声在外。发现牛尔价值的人,绝不会仅仅只有他《萌新》杂志社一家。如果其他报刊杂志社给牛尔开出了更高的稿酬标准,无论小说还是杂文,都极有可能从自己的手边溜走。 尤其是《九月》和《鹰飞》两家。 如果牛尔的下一篇文稿落到这两家手上,之后的情形就实在是不好说了。 …… 《神州日报》的评论员文章,就像一颗火箭弹把牛尔轰的一声送上了天,让他一夜间就在文学圈子里声名鹊起。 但尼撒镇山高皇帝远,大多数只有坐办公室的人无聊时才有可能看到这篇文章,还不一定能当回事。 只有嗅觉最为灵敏的新闻部门,在第一时间里就开动了。 以云州电视台,云州日报等省级头部媒体为首的州、市、县视频和文字媒体开始把电话轰炸一样的打向了尼撒育英林业中学。 显然他们并非因为牛尔的这篇小文有多好,而是因为《神州日报》的评论员文章,说这篇文好。 那就一定好。 但所有媒体都吃了闭门羹,没有一家得以侥幸。 育英林业中学只有一个理由,牛尔正在玩命地备考,决不允许任何事情干扰到他。这个理由与牛妈妈的理由如出一辙。 可怜天下父母心。 但学校也给这些新闻媒体留了个活口。说等高考一结束,学校就会敞开大门欢迎他们这些新闻媒体。并全权负责让牛尔接受媒体们的安排。 所以“总有刁民嫉妒朕”以及牛尔这个名字已经在外面红了半边天,但这些甚嚣尘上的信息,牛尔却一概不知。 学校已经把这些东西封锁得死死的。 学校也需要名气,也需要政治资本。 但归根到底,只有高考升学率才是一所中学政绩的硬核。 所以牛尔和以前一样,仍然一如既往地继续着他的继续。 他又足足花费了一周的时间,才终于把《黄金时代》和《绿毛水怪》这两篇小说二次创作完成。 此时时间已经进入了十月下旬。牛尔翻出那本《萌新》看了看出版发行时间,以及样刊寄送和到达的时间后,果断把已经装进书包里的稿子又拿了出来。 十月号刊出肯定是来不及了,十一月号的还有点时间差。 反正库存只剩下两本书了,其中的一本还是个不能用的手抄本…… 狗系统,我跟你没完。 0021【天上掉下来的巨款】 自从吴娟娟老师找牛尔谈了话,又在菜市场跟牛妈妈打了个招呼后,牛尔的各科成绩直线提升,恢复得非常快。仅仅半个多月不到一个月的时间,他就重归了年组第一的榜首位置。 于是吴老师就觉得,最适合自己的职业设计,没准还真的就是教师这个职业。 但面对这几天绿雪纷飞一般凭空飘落的那些汇款单,以及几乎每天都响个不停找牛尔的电话铃声,她再次陷入了纠结之中。 汇款单都是各个转载过那篇《两只特立独行的猪》的各地报刊杂志社,给牛尔支付的转载稿酬费用的付款单。那些找牛尔的电话,自然也都是一些报刊杂志社。 摞成摞的稿费汇款单,无疑是对牛尔继续走文学之路的极大诱惑和激励。 面对名利双收的事情,成年也很少会有人拒绝,何况牛尔还是一个未满十八岁的少年。 怎么办。 刚刚把成绩追上来,看来很快又要掉下去了。 有了这些诱惑,以后他还能不能有继续考大学的心思,现在都不好说。 看来又该家访一次了。打打提前量,总比亡羊补牢会好一些。 “姐,你发财了?” 吴娟娟吓了一跳,猛回头。 “倩倩,你怎么来了?你不是说放假再来吗?” “还说呢,都不去接我……这两天被安排去当绿叶,我一生气就提前过来了。” 吴倩倩一边说着一边就把桌子上那一摞汇款单拿了过来。 “额,原来都不是你的,还以为你发财了呢……” “不用看了,都是牛尔的。” “别抢,我先替他算算。看看这个穷掉底儿的,连个外脚背都不会踢的这回能赚多少钱。” “不用算了。总共是二十七张汇款单。最低金额的是四百,最高金额的六百,一共是一万四千三百壹拾元。” 吴倩倩…… “这还不一定完,我估计下午下班前可能还会有几张。” …… 这一次吴娟娟是在放学后才把牛尔叫到办公室的。 到办公室后,吴老师什么也没说,就把那一摞汇款单递给了牛尔。 然后吴娟娟老师就默默地看着牛尔。 妹妹吴倩倩判断的一点没错,牛尔接过汇款单后的表情,果然非常精彩。 这个鬼灵精怪的,她只见过牛尔一次,就能把这个穷掉底儿的给看了个透亮,不服气不行。 “谢谢老师……” 牛尔原本可以把豹子坡的通信地址留给萌新杂志社的。 他一是不想让老爸过早地知道这些,没得老妈又是跟老爸一阵子唇枪舌剑,瞎操心些用不着的。 第二呢,邮递员一周才去豹子坡两次,牛尔怕耽误事。何况骑着破摩托车满山跑的邮递员,在山路上的安全状况,也是让人不放心。 “没事儿,都是老师应该做的。还有这个呢。” 吴娟娟老师又把写满电话号码的两页纸递给了牛尔。 “都是各个报刊杂志社编辑部的电话……你要是不怕被其他人听见,在这里给他们回电话也行,毕竟还能省点电话费。” 牛尔有点懵,有点措手不及。 天天梦想着赚点钱,眼前来到的这些钱就像天上掉下来的一样,还是这么一大笔巨款。 前世谁见过转载文章还会支付原作者稿酬的? 除了那些名震天下的大作家…… 这些名震天下的大神百金作家们,还要天天忙着打版权官司呢。 作为一枚名不见经传的草根作者,人家没把你的作者名字给干掉,再换上自己的名字,那就已经是很良心了,还想要转载稿费,想多了。 牛尔显然被眼前突如其来的这两件事弄得有点慌。他不但没想到会有这么多转载,更加没想到的是,这些转载的报刊杂志社,还这么良心。 他如果了解了东胜神洲的一些重典,可能就不会有这么多没想到了。 别说是侵权盗版,包括所有的假冒伪劣,只要一经查实,不但要罚你个倾家荡产,至少还要蹲个几年小黑屋,让你一世不得翻身。 涉及到食品安全,危及健康甚至人命的,给你一粒花生米尝尝,再正常不过。 说到底,牛尔还是对这个世界了解得很不够。 《两只特立独行的猪》全文共两千四百多字。萌新杂志社给他支付的稿酬是按照千字五十元算的。虽然不算高,但作为一个真正的萌新,一个处女作作品,这个稿酬标准基本算是最高的了。 牛尔还不知道的是,这个稿酬标准还是萌新杂志的总编慕容光亲自定的。 文昌天当初在得到慕容光的肯定后,在衡量牛尔的稿酬标准时不免又再次陷入了踌躇。 其他发表处女作的作者,稿酬标准按照稿子的质量,基本划分为千字十元,二十元和千字三十元几个档次。但牛尔这篇文章可是总编亲自确定放在了杂志的首要位置。这个稿酬标准文昌天就不太方便自己做主了。 《萌新》杂志社给付的高稿酬,因为慕容光和文昌天两位的慧眼识金也就罢了,更加让人难以想象的是,那些转载这篇文章的报刊杂志社给付的稿酬标准。 他们最低转载的稿酬是萌新杂志社给牛尔支付稿酬的三分之一,也就是四百元。这个标准是东胜神洲纸质媒体出版业转载文章通用的稿酬标准,谁也说不出来啥。 然而至少有三分之一的转载媒体,都给出了高于这个业内标准的转载稿酬。从四百五,五百,五百五不等。有几家直接就给到了首发稿酬的一半,也就是六百元。 即便是吴娟娟这个文学女青年,她也从这些稿酬的不同标准上看出了一些猫腻。超过四百元这个业内标准的报刊杂志社,无疑都是希望在今后能约到牛尔的稿件,能建立起长期的供稿关系那就更好。 这只是第一步的示好。为了给牛尔一个初步的好印象而已,大头显然还在后面。 等牛尔和他们通上话,有了联系之后,这第一步的示好,就极有可能会收到相应的回报。 牛尔看着两页纸上的一串串电话号码…… 牛尔一家四口,只有在外地工作的姐姐有一部破手机。 然后就是牛耀全牛爸的大队部里有一部座机。 镇上的那些领导们来到豹子坡后,难得一见的山野风光,以及无任何添加的原生态有机蔬菜,吃着这些蔬菜和谷康长大长肥的鸡鸭牛羊,都会让他们一时间乐不思蜀。 唯独豹子坡的手机信号非常诡异。 没信号时走几步,有了。 通着电话动一动,没了。 谁也不知道哪里有信号,哪里没信号,什么时间有,什么时间无。 所以当初给萌新杂志社留联系方式时,牛尔第一时间就想到了班主任,想到了她们这间办公室里的这部座机号码。 吴娟娟老师是非常值得信任的。 而且信息往来也是最及时的。 牛爸那个座机则是万万不可以的。 没影的事一旦传出去,再没有什么结果,牛尔自己的这张脸倒是无所谓,老爸老妈那可都是非常要面子的人。 “我还是抽空出去打吧。这么多单位,可能需要一些时间,会影响到老师们的。” “嗯嗯,也好。” “能跟我说说你现在的心情吗?接下来有没有什么其他的计划或打算?” 就在喊牛尔过来之前,邮递员又送来两张汇款单。这两张汇款单的金额都是四百元,至此牛尔的汇款单数量是二十九张,总金额已经有一万六千一百元。 吴老师一边说着,一边破例地给牛尔拖了一把椅子过来。 她还是希望能听到牛尔一心专注高考,等高考完之后再去考虑文学创作的事。 虽然她也有点不落忍。 遏制一个天才的发展,无疑谋财害命。 但高考路口,也往往就是命运的十字路口。 尤其是像牛尔这样的贫寒之家,这种机会几乎就是唯一的。 吴老师也拿不准了。 牛尔如果能两者兼顾,无疑是最好的结果。 但万一,两者最后都落空了呢? 0022【要把王二薅成葛大爷】 就像牛尔非常理解牛爸牛妈的心思似的,他显然也明白吴老师的言外之意。 “我现在手上还有两篇小说,不过都是以前写的,近几天就准备投出去。不过老师放心,我不但有把握稳定现在的成绩,还能更进一步。虽然没有百分百的自信一定能考上那几个名牌大学,但考上个一本二本,我觉得还是没有问题的。” “老师给我们复印装订的那本历届高考试卷,现在随便拿出来一道题,或者类似的题目,都不会难住我。所以我真的没骗老师。” 吴娟娟点点头。 牛尔至少在她面前,在学校,在同学中间,从未说过大话。 因为,他很少说话。 问啥说啥,不问就一句话没有。 谁也不知道他心里都装了些什么。 但吴娟娟敢肯定,牛尔绝不是一个浮躁而心里没数的不懂事孩子。 但吴娟娟也有个新发现。现在的牛尔不但爱说话了,还差点成了话痨。 难道写作还会培养一个人的口才,还会改变一个人的性格吗? “我之所以有空就码码字,主要也是为了去外地大城市上大学时,不再给爸妈增加负担。同时也不想让我妈再来镇上卖菜了。吴老师去过我家,知道那条山路太危险。尤其是到了雨季阴雨天,实在是让人不放心。” 吴娟娟用力点点头。 风光无限好,只是在险峰。 去牛尔家的那条路,给她的印象很深刻。 “你手上一定还有一些其他存稿吧?” 资深扑街的脑回路,七不离八。 “嗯……除了这两篇小说,还有一篇半小说,以及部分还没有最后完稿的一些杂文和随笔。” 牛尔要给自己预留一些后路。 别说手上还有一篇半(半篇指的就是那个手抄本。牛尔不想提到这个,脑壳疼),万一哪天系统再给他发布一个任务,还有奖励诱惑啥的,他不可能拒绝任务。虽然这个狗系统有点遭人恨,但它让自己做的事情,对自己却是有百利而无一害,为啥不去做呢。 然而只要自己给报刊杂志投稿,就要和这些媒体发生联系,也就一定绕不过吴娟娟老师。至少目前一个时间段,甚至一直到上大学前。都应该也必须是这个样子的。 “你从什么时候开始写东西准备投稿的?” 吴记者开始现场专访。 “大概是初二吧。不过那时写东西,根本就没想过要给报刊杂志投稿。” 不会编造谎言的学生,绝不会是一个合格的码手。 谎言不能张口就来的业余码手,也不可能是名好学生。 吴娟娟低头想了想,然后抬头问道。 “就是传说中的,你和那位初三女生轰轰烈烈的那场恋爱之后?” 牛尔哭笑不得。 女人要是八卦起来,别说女老师,就是一个女总统可能也会瞬间变身广场大妈。 “就算是吧。那件事好像让我一下就长大了很多,此后就明白了很多事。” 牛尔不想再跟吴娟娟聊下去了。 他非常害怕自己陷入吴老师的八卦阵中拔不出来。 所以吴老师你说的都对,你想的也都对,再问下去我一定无言以对。 吴娟娟老师却是恍然大悟,豁然开朗。 愤怒出诗人。 恋爱出作家。 果然如此。 难怪牛尔同学把公猪母猪都观察得那么细致。 我在写作上一直没有成功,一定是因为没有谈过恋爱,更没有没有轰轰烈烈地爱上过一个人。 当然好像也没有被别人轰轰烈烈地爱过。 更没有两个人在一起时地动山摇的那种轰轰烈烈。 传说有女子是用身体写作的,还非常成功。 不知她是怎么做,怎么办到的。 我一直想要当一名作家。 所以我需要恋爱。 需要一场轰轰烈烈的爱情。 需要。 …… 牛尔还算是给了吴娟娟老师一个满意的答复。 还几乎是全方位的满意答复。 吴娟娟老师一高兴,竟然送了牛尔一程。当然也只是出了她们语文教研室到了办公楼大门口而已。 到了大门口,吴老师停下了脚步。 “我宿舍里有很多文学期刊,今年的去年的都有,都是从邮局直接订阅的。咱们这个地方太偏僻,太小,太落后。买几本杂志买几份报纸都很不容易。” “替你接电话的时候,那些人自报家门时都把我吓了一大跳,他们很多人都是大名鼎鼎的报纸或者杂志社的编辑,也都是资深的作家,以前是只闻其名……” “本来想给你带几本了,又一想,不知道你倾向于哪些报刊……哪天有空你自己过来看看吧。” 牛尔大喜过望,得来全不费功夫啊。 “谢谢老师,太感谢了!我在镇子上都转遍了也没找到卖报刊的地方。” 牛尔很想立刻就去,又觉有些唐突。 “不用谢。我是你的老师,是你的班主任,这点事情算不上什么。” “那国庆节放假前我再去,可能要借很多本。” “只要你背得动。” …… 牛尔本想立刻马上就把那一万多块钱稿费取出来,但身份证没在身上。所以他立刻抬腿就往家走。 走了一段后,他停下脚步想了一下,又转身往广场那边走去。 牛尔开始是想用牛爸大队部的电话和那些编辑部联系,毕竟要打那么多个长途电话,电话费怎么说也比较可观。刚才转念又一想,大队部人多嘴杂,没得又给老妈老爸添麻烦。何况已经和老爸合谋骗了老妈,此后发表的这些文要是再传到老妈耳朵里,还是麻烦。 很多时候,多花点钱其实就是为了买一个省心,买一个放心。 能买来一个心安和稳定的情绪,能买来一个好的心情,这钱花的就算值得。 广场那边有个话吧,无疑是打电话最方便最舒适的地方。何况自己要打几十个电话,绝不是几分钟就可以搞定的。 打电话的时候,牛尔特意比对着那些汇款单的金额和汇出单位。 果然不出所料。给他百分之五十稿酬的,开出的稿酬价码也是最高的。 其次是那些超出百分之三十业内标准的,也是诚意满满。 至于那些按照标准给付转载稿酬的,虽然也是热情有加,牛尔同样答应有了稿子后一定优先考虑他们的媒体,但在牛尔心里至少在近期的媒体选择上已经把他们帕斯掉了。 文昌天预料的没错。 《九月》和《鹰飞》两家杂志社都给牛尔开出了最高的价码,也就是千字一百元。这两家也是这些留下电话号码的报刊编辑部给出的最高价码。 但文昌天跟牛尔通电话时,话到嘴边想问问《九月》和《飞天》跟牛尔有无联系,最终还是咽了回去。读书人的清高让他非常不屑类似所为,何况牛尔还只是个高中生。 他也不好意思让牛尔感觉到他的阴谋心机,他觉得那样可能会让牛尔看不起他。 虽然文昌天有点患得患失,但牛尔的热情和亲切,还是让他得到很大安慰。 伯乐毕竟是伯乐,牛尔这小家伙还是非常懂得感恩的。 有了牛尔的一篇小说参加征文大赛,且这个文还是登载在《萌新》上,文昌天悬了多日的心终于落了地。 但他万万没想到的是,牛尔还要给《九月》也投一篇小说参加征文。 打完这通电话,用去了牛尔一个多小时的时间。 他正想着老妈此时可能已经把菜卖完了……忽然又笑了。 老妈一周前前就已经改上早市了,现在应该在家里正等着自己回家吃晚饭呢。 “叮——” “叮——” 这个熟悉的声音再次在牛尔脑海里出现 “叮——叮铃铃铃” “叮——叮铃铃铃——叮铃铃铃” “叮——叮铃铃铃——叮铃铃铃——叮铃铃铃——” …… “我说你有完没完?” “行了,吵死了,我听着呢!” “恭喜牛尔同学的文学声望值再上新台阶,达到了2%。本系统奖励牛尔同学抽奖三次。” 狗系统的声音牛尔现在已经非常熟悉。但这一次它的声音和语气,已经没有了原来的那份高冷和慢条斯理,好像还有一些掩饰不住的高兴…… 牛尔来不及想太多,因为一个抽奖轮盘已经出现。 我抽…… “谢谢侬!” 嗯?窝草,这个奖品……看来应该是由魔都提供的,魔都却放了我鸽子。 不就是前世霍霍了你们几个妞吗,真是的,太小气。 我再抽…… 这次轮盘的光标停在了华夏文学那一档上。牛尔心念一动,一本书呈现在了眼前。 《我的精神家园》。 狗系统。 你是想让我把王二薅成葛大爷吗? 0023【我把第一次给了一只破鞋】 只剩下最后一次抽奖机会了。 牛尔快哭了。 《我的精神家园》是王二的一本随笔杂文集。说实话,除了那头特立独行的猪以外,王二其他的杂文他也看了,却印象不太深。 在那头猪的映衬下,王二其他的杂文对牛尔的吸引力,自然大大减弱。 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不能让自己津津乐道满口余香的作品,牛尔也羞于推荐给他人。何况这一世还要以自己的名义发表。 牛尔虽然知道王二的其他杂文也非常好。文笔,思想与智慧同样令人击节,同样有开启心智的神奇。只是和那头特立独行的猪比起来,牛尔总觉得还是差了那么一点意思。 所以最后这一次抽奖,牛尔有点忐忑,还有种要掀红盖头似的那种热切。 是美女还是恐龙就在这最后一抽。 我抽…… 《白银时代》。 牛尔凝神片刻,无嗔无喜。 对王二将要成为葛大爷这个事实,他已经不再有任何怀疑。 然而这个《白银时代》,讲的却是个师生恋的故事。 用王二的话说,不是每个人都有机会和老师谈恋爱的。 所以这种题材小说的读者,总是长江后浪推前浪。把一个个老师和一个个早熟的学生,统统拍倒在一起,拍倒在地上床上教室里和课桌上。 这次抽奖虽然抽到了东西,牛尔却一点没有高兴的意思。 没有悬念,没有一件稀罕物,没有一点新奇的感受。 但想想书包里的一万多块钱汇款单,牛尔的心情很快就又好了起来。 这次抽奖原本就是意外之喜。无论如何,自己的书库总归是又多了两本能赚到钱的书。 几十家报刊社都在等着自己的作品,有钱赚还特么挑三拣四,不是矫情又会是什么。 牛尔讨厌一切矫情的货色,他更不允许自己矫情,于是他很快就又是非常开心的了。 至于白银时代这种讲师生恋的书能否顺利过审,牛尔觉得还要看《黄金时代》的过审情况。如果《黄金时代》里的黄能够过审,那这个师生恋就根本不是个事儿了。 牛尔当即决定,今晚最后审一遍,明天就把那两部应征小说寄出去。 他只顾忙着打电话抽奖和薅王二羊毛这些事,把接水洛伊莎这件事就完全忘到了脑后。穿过广场走出数百米之后,他才觉得身边好像缺少了点什么,怎么没有人和自己说话了呢。 于是他这才立刻转身,像条疯狗一样,疯狂地扑向红卫中学。 这十多天里三人挑着担子一大早摸着黑一路前行的日子,让牛妈妈和水洛伊莎两人走近了很多。水洛伊莎和牛妈妈两人好像都显得很开心。 牛尔却第一次开始揣摩老妈的恶意。 即便只有牛尔和牛妈妈两人,牛尔也早就决定,绝不让老妈挑担子。 现在又多了一个水洛伊莎,牛妈妈就更不用挑担子了。 没等牛妈妈心疼牛尔,水洛伊莎已经先行一步,不由分说地就把担子抢在了自己的肩上。 牛妈妈只是客气热情了几句,脚步依旧,手都没有伸出来过。 第一天,牛尔挑着担子走出不到五六分钟,身体没有丝毫的疲惫感觉,肩膀却受不了了。担子在肩膀上的那种碾压和揉搓,很快就让肩膀火辣辣起来。 于是他就开始换肩膀。而且换肩膀的频率越来越快。 所以当水洛伊莎把担子抢过去之后,只要她一换肩膀,牛尔就立刻冲上前去,不由分说就把担子抢了回来。 牛妈妈自然也要抢,她当然抢不过两个年轻人。 尤其是牛妈妈想抢牛尔肩上担子的时候,水洛伊莎总会至少提前二十秒就已经抢在了牛妈妈的前面。于是牛妈妈对水洛伊莎的观感也就越来越好。 当水洛伊莎挑着担子的时候,牛尔没见牛妈妈说过什么,也没见牛妈妈跟她抢担子。或许没等她老人家说,或者准备去抢,担子就已经落在牛尔的肩上了。 牛尔自己一个大老爷们的肩膀都会火烧火燎地痛,牛妈妈和水洛伊莎的肩膀无疑会更痛。于是牛尔觉得发现早市这个事情,是自己有史以来一个最伟大的发现。 但是水洛伊莎和自己轮换着挑担子,让他心里非常非常地不落忍。 尤其是最开始的几天里,牛尔上课的时候,肩膀还觉得火辣辣地直冒火。下课后哪个同学随意地拍了他肩膀一下打声招呼,牛尔都会龇牙咧嘴一下,好半天讲不出话来。 想到水洛伊莎柔嫩的肩膀上,被沉重的担子压揉后的样子,想到自己肩膀的痛,他的心里也在替水洛伊莎痛。 牛尔于是就觉得亏欠了水洛伊莎很多。 作为回报,放学回家的路上,每当水洛伊莎喊着走累了,想要歇一会儿的时候,牛尔就像一头听话柔顺的公牛一样,默默地在水洛伊莎的身前,弯腰蹲了下来。 水洛伊莎也就顺从地默默趴在了牛尔的背上,趴在了这个厚实温暖得让她在梦里都放不下的后背。 …… 当水洛伊莎趴在班主任办公室的窗户玻璃上,看到一条疯狗,狂奔着冲进红卫中学的大门,冲向老师们的办公楼时,她心里所有的委屈,所有的怨恨立刻就烟消云散了。 等了牛尔两个多小时。期间有无数的怨恨和委屈,当然也有对牛尔的各种担心。 等到牛尔冲到了她身前这一刻,她不但没有丝毫责怪,甚至连问都没问,反倒是一边拿着自己的小手帕替牛尔擦拭着满脸的汗水,一边嗔怪他根本不用着急。班主任把办公室的钥匙都交给自己保管了,就是等到后半夜,又有什么了不起。 “放假这几天,你准备干什么?” 走在回家的山路上,水洛伊莎问牛尔。 每年的十一月一日,是东胜神洲的国庆节,法定假日七天。 现在是十月三十日,明天再上一天课,就是自由自在的七天假期了。 尼撒自治镇的两所中学,甚至包括一些小学的高年级段,很多学生都是住校的。因为他们的家比牛尔和水洛伊莎他们还要远上好几倍,路途的风险也比牛尔他们这条路要大得多。 而且因为贫困的原因,他们都要从自家背口粮在学校食堂自己烧饭。大多都是每周回家一次,背回来下周一周用的口粮。 所以尽管明年就要参加高考的高三党,学校和老师们也不会在假期开各种强制性的补习班,只是多布置了一些作业而已。 “我不想让我妈再去卖菜了,只是不知道能不能劝得过。所以除了做作业外,我还要继续写点东西,争取多赚点稿费。这样的话我妈可能就会听我的了。” 水洛伊莎还是在帮牛妈妈挑担子的这几天才知道,原来牛尔已经开始在报刊杂志上发表文章了。为牛尔骄傲的同时,她心里原本就有的那些不安,就又增加了一些。 但尼撒女孩儿从来都是开朗乐观的一群,遇到再不开心的事情,也只是一瞬间的事儿。她很快就把那些烦恼忘掉了。 还没到那个时节,现在就被那些远方的事情烦恼,傻不傻。 “那你哪天有空的时候,我们就去那片湘妃竹林吧,好不好?” “好。我一定给你做两只最漂亮,最好听的湘妃竹笛。” …… 牛尔当晚到家后,匆匆晚饭就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他没跟牛爸牛妈说汇款单的事。想着把钱取出来后直接把钱给老妈就行了,免得他们还没等见到钱,就一夜都睡不好。 随后他就把《黄金时代》和《绿毛水怪》两篇手稿拿了出来。 今天抽到的那本《白银时代》给了牛尔一个启发。以前世的经验,他觉得类似这种小说的书名,再以什么时代来界定几部曲之类,未免有点太过老土不说,读者也不一定买账。 标题党虽然遭人恨,甚至很多时候恨不能拿刀子削掉他的命根再剐了他,但如果内容属实或者七不离八,还是非常可取的。 如果一本书有一个抢眼抓眼球的书名,内容也大差不差,那就基本可以肯定,它就基本可以大卖了。 所以根据王二那个三部曲内容,牛尔就决定打破原来那些什么几部曲的套路,而是要根据每本书的实际剧情内容,重新拟定一个抓眼球的书名。 按照系统现在的套路,搞不好下次仍然是王二的其他作品。即便其他作品不像前几篇那么红火,只要稍加二次创作,再加上自己已经积累起来的一些声望值,至少卖点钱还是不成问题的。 要改书名的首先就是黄金时代。 牛尔根本都没用薅头发,三两分钟后就在划掉后的原书名上边,提笔写下了一行大字。 “我把第一次给了一只破鞋”。 0024【不该丢失的初恋】 牛尔看着自己刚刚改出来的书名,越看越满意。 他甚至觉得,这个才是这篇小说的核心,是这篇小说最恰切的书名。 虽然陈清扬并非真正意义上的破鞋。 但她后来毕竟还是背叛了监狱里的丈夫,被王二以“伟大友谊”的名义给套路了,然后就和王二这个初哥搞在了一起。 并且在人到中年后再次相遇,两人仍然情不自禁地又重温了一次旧梦。 所以说她是破鞋,好像也并不算太过分。 至于这本书的时代背景,时代特征神马神马意义的,那都是老师在课堂上讲授,以及考试前需要划重点的东西。 读者看个小说大多图个乐呵,最多能顺带着得到一些艺术熏陶和思想启迪。没有哪个还要去深究其他其他什么。 人物的传奇经历及其性格特点和命运才是读者所关心的。 让牛尔还有一点担心的,就是“破鞋”两字是否能顺利过审。就像他担心《黄金时代》整篇小说一样,担心的都是同样的问题。 东胜神洲关于文学艺术作品审核的尺度,他还不是十分清楚。只有不断试探,并多看其他书,尤其是时下比较火的书,通过比较之后再渐渐把握恰当的尺度。 当然,那篇特立独行的猪,一字未动就得以顺利发表,还是给了他很大信心。 《黄金时代》的书名改完定稿之后,牛尔的心思就开始转向《绿毛水怪》。 他觉得这个书名必须要改。就是《黄金时代》的书名不改,这个也要改。 牛尔前世第一次看这篇小说的时候,就对这个书名很不感冒。就差那么一点他就错过了这本书。 “老陈”和“我”的对话啰嗦而做作,前后占了很大篇幅却没半点卵用。反倒是严重削弱了这本书核心内容和亮点。 后半部魔幻似的结尾没啥不好。因为她在不可能的情形下仍然给了读者以希望,给了读者一个想象的空间。虽然以悲剧结尾,但读者知道杨素瑶不过是以另外一个身份,生活在另外一个世界时,绝望悲情的心情自然就会得到一些缓解。 这可能也是王二最终用《绿毛水怪》这个书名的缘故之一。 然而一个感人至深的初恋或者爱情故事,甚至是一个让人看了就终生难忘的爱情故事,第一眼看到这个书名时,简直就是不知所云。 如果逛书店,用只看看书名来决定翻不翻翻这本书时,那绿毛水怪这个书名就一定会导致部分目标读者的意外流失,甚至会很多流失。 至少这个书名不能让人一下子就联想到书里的主要内容。甚至这个书名让人猜不到这本书究竟可能会写了些什么。 如果不是把他放在小说类别的书架上,没准很多人会把他当成一本生物著作或者奇闻怪谈之类的也说不准。 现在的东胜神洲几乎和他嗝屁的那个时代比较接近。 无论是纯文学作品还是快餐文学都不可与王二那个时代同日耳语。书名、简介、开篇等几个要素就几乎决定了这本书是落袋为安还是不屑一顾擦身而去。 尤其是牛尔已经把后半部绿毛水怪内容删掉了大半,这个书名就更不适合了。 但牛尔沉思良久,仍然没能找到一个令他非常满意的书名。 无奈之下,他只好在划掉了绿毛水怪这个书名的上方,先写下了“初恋”两个大字。 牛尔默默地看了这两个大字好半天。 还是觉得不够恰切。 如果王二不是因为重感冒被人绑在了床上,为了爱情,他就毫不犹豫地跟杨素瑶一起当水怪去了。 如果王二早一点收到杨素瑶的那封信,他必定要去胶东找杨素瑶…… 两人错过了太多在一起的机会。 两人有太多终生相守的机会。 然而却因为种种阴差阳错,因为王二之前的不够坚决果敢,最终阴阳两隔。 这是一个原本不该失去的初恋。 对,不该失去的初恋。至少比仅仅是初恋这两字多了一些悬念,还有一些明显的悲情味道,明显比初恋两字更接近了一些剧情。 牛尔又进一步想了想。 失去两字还是有些平,缺少了一点跌宕的味道。 陈辉失去了杨素瑶,是因为他的种种大意和拖延。因为他性情上的不够爽利,缺少一些爷们该有的决断力。 失去了杨素瑶,还不如说他弄丢了杨素瑶…… “不该丢失的初恋”。 《绿毛水怪》的最后书名,就这么被牛尔敲定了。 尽管牛尔觉得还不是很好,但他一时间已经想不到比这个更好一些的名字了。 至此,两篇小说都算最后定稿。 当牛尔拿出大信封准备写投递地址的时候,他忽然又停下了笔。 最初他是想把这两篇小说都投给《萌新》的。 今天打了那么多电话后,他又有了新的想法。 五家杂志社联合搞的这次大奖赛,除了《萌新》这个伯乐外,还有《九月》和《鹰飞》两家杂志社给他开出了千字百元的稿酬,这是目前为止给他开出的最高稿酬。 《九月》和《鹰飞》的前提是,牛尔的小说只需要具备发表的水准,无论其他,就会给他按照千字百元的标准支付稿酬。 《九月》和《鹰飞》这么说这么做都没毛病。 牛尔至今毕竟只是发表了一篇杂文。他究竟会不会写小说,能把小说写成什么样都是个无人知晓的悬念。 历史上杂文大家或散文大家多的是,他们却并非个个都是写小说的高手。 牛尔只是占到了当下名气热度的便宜。 虽然够不够发表的水平由编辑和主编们说了算,但也得差不多不是。 否则被笑话的就不仅仅是牛尔一个人,连那些编辑和主编总编们都要一起背锅。 但只要牛尔的小说能在编辑们的审核甚至稍加修改之下通过发表,甚至只要具备修改价值,在编辑们的生花妙笔下,依然可以发表。 只要发表,杂志社就是赚到了。 牛尔目前的热度正高,只要牛尔的名字出现在杂志上,出现在宣传媒体上,就绝对能收割一波粉。 《萌新》也给牛尔提高了稿酬,达到了千字八十元。前提与那两家也差不多,也是只要能够达到发表的水平。 牛尔并不知道《萌新》与《九月》之间有那么多纠葛甚至龌龊。如果不是《萌新》发表了他的处女作,他几乎不会考虑什么,就会把这两篇小说分别投到《九月》和《鹰飞》。 他只需要赚钱,其他的没那么多闲工夫顾及。 他最后犯的踌躇,是这两篇小说的归属。 然而只是稍稍想了一下,他就立刻做出了选择。 《不该丢失的初恋》投给《萌新》。 《我把第一次给了一只破鞋》投给《九月》。 因为《我把第一次给了一只破鞋》有四万字,《九月》的稿酬标准是千字百元,这部小说仅是稿酬就有四千元。 《初恋》只有两万两千字,《萌新》的稿酬标准是千字八十元,稿酬一千七百六十元。 知道仨多俩少,算算账就可以了。 是利益帮他做出了最快也是最后的选择。 然而算了下稿酬后,总计陆万两千字的两本书,总稿酬不过是破鞋的四千元再加上初恋的一千七百六十元,才五千七百六十元。 牛尔看了看算出来的总稿酬金额,愣了半天。 还没有二三十家报纸转载那篇小文赚的稿酬多呢。 这还是二次创作。 尤其是《绿毛水怪》,前半部分几乎是重写的,后半部分也也是如此……已经是花费了很多心力。 如果要是原创,需要死掉的脑细胞更是不可数计,花费的时间也不可能只是一两周。 如果不计比赛的奖金和以后可能的版税,这行当好像还真不咋地。 把一脑袋头发薅成半秃不说,赚这几个鸟钱连薅头发时烧掉的那些烟草钱都不一定够。 然而看着看着,牛尔忽然又无声地咧开了嘴,笑了。 老妈拼死拼活卖一天菜,加上成本和劳务,收入也不过是百八十元。 自己刚穿过来的时候,每天的午饭和零花都没有超过十块钱。 老妈如果多给个三块五块的,就足够他乐呵一整天了。 0025【这个穷掉底儿的艳福不浅】 “你就是牛尔?” 邮局年轻女营业员看了看牛尔的身份证,又翻了翻那摞汇款单后,再次抬头很仔细地看向了牛尔那张既非常好看又年轻得一塌糊涂的一张脸。 女营业员长得也很好看。牛尔一边研究着她眉毛间那颗美人痣是不是画上去的,一边嘟嘟囔囔道: “我就是牛尔,如假包换……” “我老爸可不像你。他就从来也没怀疑过我,也从来没有怀疑过我妈。” 邮局内仅有的其他三个工作人员闻言都立刻停下了手上的活。一齐把头都转向了牛尔。 女营业员也呆愣了片刻,然后她的嘴角就渐渐地翘起了一个很好看的弧度。 “果然语出不凡。看来,你真的就是那个……总有刁民嫉妒朕了……真没想到你竟然这么年轻,还这么小。” “已经不年轻,也不算小了。那些初中生,都把我们叫老干布。还尊称我为会长,也就是老干布协会的会长。” 美人痣女营业员翻了牛尔一眼,低头浅笑,开始核算汇款单上的金额,心里在吐槽。 简直是太骚了,胆子还特别大。这些码字的尤其是能把字码得好一点的,果然都骚气四溢。撩起骚来更不会有片刻停顿迟疑,脸都不红,眼皮都不会眨一下。 但这个牛尔,显然是非常有资格骚一些的。 几乎没有哪个年轻女生,能抵挡得住他肆虐而又极其内涵的骚气。 把一万五六千多块钱装进书包,牛尔又从书包里拿出了两个牛皮纸大信封递给了营业员。 “麻烦美女,再把这个也帮我办一下。” 营业员只看了一眼信封封面,就略带惊喜地问牛尔。 “你也参加那个中短篇小说大奖赛吗?” “是的,这两篇都参加大赛……到时候如果觉得我的这两篇小说还行,还要请你们为我多投上几票呢。如果能侥幸获奖,我就请你们吃冰淇淋……” “忒小气,奖金那么高,一个冰淇淋就想打发,我们也太便宜了吧。不投,我们都不投。用一个冰淇淋就想收买我们,怎么可能呢。” 美人痣一边敲打着键盘填单子,一边微笑着调侃道。 “那……如果你们能发动身边的亲戚朋友也为我投票,如果有一篇小说获得三等奖以上,我请正儿八经地你们。吃什么玩什么,标准都由你们说了算。” “这还差不多!” 小邮局里这三四个人几乎异口同声。 “从这两篇小说开始,我的笔名就换成【牛尔王】了。原来那个【总有刁民嫉妒朕】如果没有什么特殊情况,就不会再用了。” 三四人中有一人赶紧拿笔把他这个新笔名记了下来。 在几个女人叽叽喳喳的告别声中,牛尔走出了邮局。 刚出门不远他就拐进了一条巷子。四处看看没人,他就把钱从书包里拿出来,装进了上衣外套贴身的口袋里。 感觉到这笔巨款时时和胸前肌肤的碰触,他这才算踏实。 …… 牛尔是在中午午休时来的邮局取款和寄送稿件。下午放学后他还要去吴娟娟老师那里搬期刊杂志,国庆节前的这一天,他的事情有点多。 原本在早上上学路上,牛尔就跟水洛伊莎说,今天放学后要去吴老师宿舍搬期刊杂志,去接她的时间可能会晚一些。 然而等牛尔上完下午最后一节课刚走出教室,迎面就碰上了水洛伊莎。 “最后一节课是地理,我早就会了。所以这节课就跟老师请了假。” 没等牛尔发问,只看着牛尔瞪大了的那双牛眼,水洛伊莎就忙不迭地赶紧解释。 牛尔心里动了动,却笑着拍了拍水洛伊莎的肩膀。 “还是你这个老铁最关心我……走,咱们现在就去找吴老师。” 他嘴上说着,手上也大咧咧地一把揽过水洛伊莎的肩膀,勾肩搭背地就直奔老师们的办公楼而去。 从教室的走廊,一直到操场以及校园的各个大门出口,此时几乎满地都是刚刚走出教室放学的学生,还有几个从教室奔向办公室的老师。 无论认不认识熟不熟悉牛尔的学生和老师,都只是看着牛尔和水洛伊莎这一对儿穷鬼璧人旁若无人肆无忌惮地勾着肩搭着背,却没有半个人吭声。 却又忍不住让自己的视线,一直跟着这对儿穷鬼璧人走。 男生看水洛伊莎。 尽管水洛伊莎的花帽和高领长衫在这个满是汉人师生的校园里显得另类而出挑,尽管她的这身衣裳已经根本和漂亮两字丝毫沾不上边,却丝毫不影响水洛伊莎清水出芙蓉一般的脱俗和惊艳。 女生们则继续着平时的习惯,偷看着牛尔。 牛妈妈为了让牛尔尽快融入育英林业中学,在他刚入学的时候,就换掉了牛尔的一身民族服装,把牛爸淘汰下来的衣裤给他改了改。 让牛妈妈亿万个没想到的是,平素司空见惯的两块补丁,仍然让牛尔在育英林业中学成了一个视线的焦点,成了一个话题中心,成了一个笑话。 但牛尔几乎和水洛伊莎一样,天生的肤白貌美,天生的一个衣服架子。 曾经有女生自恃自己的颜值和家庭都还不错,主动靠近过牛尔。都被牛尔微笑着婉转地回绝了。 他说他已经习惯了一个人。习惯一个人沉浸在课本里,沉浸在作业里,沉浸在洪真英的歌声里。 女学生们不知道洪真英是哪个。但如此几次三番后,就再也没有什么人主动去接近牛尔了。 男生们更不用说。哪个要是一个没注意和牛尔同了框,恨不能扇自己一个嘴巴。何况牛尔还总是穿着一身醒目的破衣烂衫,太丢份儿。 于是原本就沉默寡言,远离人群的牛尔,就继续着他的形单影只。 从没见有一个男生或女生跟他在一起过。 无论是课间玩耍,还是打打球踢踢球啥的,他都不沾边。 他在育英林业中学就属黄花鱼的,只习惯溜边。 然而今天,牛尔让所有人都大开了眼界。 他不但不溜边了,还竟然敢在大庭广众之下,和一个陌生而漂亮得非常不像话的女生勾肩搭背,旁若无人地在操场上横晃。 时不时地他还飞起一脚,把一个石块垃圾什么的一脚踢飞。 这还是以前那个沉默不语只会溜边的“穷掉底儿的”吗? 没看出来啊,这个“穷掉底儿的”竟然还特么艳福不浅! “穷掉底儿的”是牛尔在育英林业中学几乎人尽皆知的外号。 如果有一个不知道的,那就是牛尔自己。 一直以来,牛尔在所有熟悉认识他的学生们的印象中,都是一个孤僻甚至很有些古怪的怪物。 奈何人家不仅学习出类拔萃,长得也特么出类拔萃 打起架来还总是下死手,就像砍死人不偿命似的。 把几个人都给砍进了医院,他还像个没事儿人一样,该干啥干啥。 对这种货色,整个校园里有太多的男生看他不顺眼。 然而,又谁也不敢惹他。 琢磨来琢磨去,就有人在穷字上做起了文章。 似乎唯有一个穷字,才可以撕破笼罩在牛尔身上的光环,才能让其他男生得到一些心理安慰和平衡,才可以有谈资在背后嚼嚼他的舌头…… 于是这个“穷掉底儿的”绰号就应运而生。 “鱼找鱼,虾找虾……” 看着两个绝世美颜在校园里横行无忌,又都是破衣烂衫,终于有人忍不住低声嘟囔了一句。 声音很小,却无来由地满含恨意。 那对横行无忌的货自然是听不到的。 水洛伊莎被牛尔搂着肩膀,笨戳戳地踉跄着,勉强才能跟上牛尔的脚步。她只是向四周偷偷地扫了那么一眼,就立刻低下了头,再也不敢抬起来了。 被这么多人看着,她实在是难为情。 虽然都被牛尔背了好多次,但情况不一样。这次还是在校园里,四周都是学生或老师。 她很想立刻就挣脱牛尔。 却又不敢。 牛尔有点霸道,她怕惹牛尔不高兴。 她还有些不想挣脱。 被牛尔这么揽着,虽然很害羞,心里又觉得很受用,很踏实。 虽然有人远远地在窃窃私语,一看就并非善意。 但就像以往一样,至今也没有一个人敢当着牛尔的面,喊他一句“穷掉底儿的”。 更没有人敢当着他的面说三道四,说句牛尔不愿意听到的话。 但凡事都有个例外,也迟早总会有个开端。 今天终于有个人,敢当面叫他“穷掉底儿的”了。 0026【再遇绿裙女】 牛尔和水洛伊莎刚走到办公楼的台阶前,吴娟娟老师就背着包出来了。显然她是透过窗口早早就看到了牛尔和水洛伊莎。 牛尔一见,立刻松开搂着水洛伊莎的那只胳膊,赶紧给水洛伊莎介绍。 “这就是我的班主任,吴老师……” 水洛伊莎微微鞠躬,“吴老师好”!却连眼皮都没敢抬起来。 吴娟娟第一眼看见水洛伊莎,心里也不免暗暗赞叹。 果然是深山出俊鸟,这个水洛伊莎长得真是太好看了。 不知为啥,她忽然觉得那天牛尔跟她没说实话。 他还装模作样地想了想,最后还是一句,他也不知道自己喜不喜欢水洛伊莎…… 这么好看的女孩子,他怎么会不喜欢! 难怪他要拎着大砍柴刀跟人拼命。 唉,这么个单纯的孩子…… 刚刚长大一点还没满十八岁,这么快就学会口不由心言不由衷地撒谎了。 “你一定就是那个水洛伊莎了……牛尔可不止一次跟我提起过你。” 没等牛尔介绍,吴老师就主动跟水洛伊莎打了招呼。 水洛伊莎赶紧连连点头。 又低着头偷看了牛尔一眼。 “走吧,不远。用不了十分钟就到了。” 吴老师说完就不管不顾地前面带路了。 不知为啥,她忽然有一种自己就是个大灯泡的感觉。所以她也就再不理会二人,自顾自地独自向前奔着。 水洛伊莎在后面以目光示意牛尔,吴老师是不是生气了。 牛尔笑着摇摇头,又眨眨眼睛。 吴娟娟说自己住的地方是宿舍,其实是一套足有八九十平米的大两居,还是免房租的那种。 尼撒林业局的职工住房,大多都是六层的多层建筑,也有少量的小高层。 这些住宅小区也是尼撒镇最好的住宅。因为地方上的职工,大多都是老旧的平房,要么就是各种各样的自建房。 对来自大城市普通高校本科毕业的支教老师,尼撒林业局非常重视。 因为整个育英林业中学,正儿八经普通高校毕业的本科生生,根本就没有几个。 最多的是由工人担当的代课教师。年复一年地参加转正转干考试,一年也没有几个能过关。 其次是本地委托培养的一些师范类大专生,他们基本就属于教学一线的中坚力量。 再次就是从其他比较贫困的州,主动调过来的一些年龄比较大,又没有什么教学成果值得吹一吹的老教师。尼撒属于老少边穷地区,各种津贴补助和福利,要比内地其他地方多很多。 所以像吴娟娟这样的支教老师,几乎就是学校的宝贝一样。 虽然他们最多的也待不上两三年,但林业局还是倾斜最大的政策,希望他们能在这里多呆上一段时间。哪怕能完整地带出来一届高中毕业生,那就非常阿弥陀佛了。 吴娟娟如果把牛尔他们这届带到高考结束,她就是唯一一个在尼撒待满三年的支教老师。 如果牛尔或者其他应届生再能有一个考上普通大专以上院校,吴娟娟就又创下了一个尼撒中学历史记录。 吴娟娟并没想那么多。 自从她发现牛尔的学习天赋后,她就觉得,像牛尔这样的天才少年,如果没有机会升入大学,没去接受大学教育接受大学生活的熏陶,那就实在是太可惜,太可惜了。 吴老师的宿舍在三楼。 进屋后吴娟娟直接把牛尔领到了客厅。指着散落在沙发上、电视柜上和茶桌甚至是地板上各处的期刊杂志说,你先看看这些,需要就都拿走。卧室里还有很多,我去拿。 “靠,原来我是被你骗来,帮你打扫房间的……” 看着吴娟娟转身而去的背影,牛尔默默吐槽了一句。 他一个大老爷们,怎么能干这个,转身就找水洛伊莎。 唉…… 水洛伊莎站在刚进门的玄关处,根本都没再往前迈动一步。 低着头,两手卷着衣角…… 一间普普通通的房间,在水洛伊莎眼里,就跟天堂一样。 她的家几乎和牛尔家差不多,都是泥土毛草和木材竹子垒就。跟这里一比,自己的家,狗窝不如。 她就像第一次进大观园的刘姥姥一样,满眼都是新鲜高大上。 又像敏感多疑的林黛玉刚进贾府,唯恐说错一句话,多走一步路。 “过来!你不会是来看热闹的吧?” 水洛伊莎早就盼望着牛尔跟她说话了,哪怕是骂她。 哪怕让她现在就去刷马桶,也比站在这里舒服太多。 水洛伊莎的书包,比牛尔的书包更能装。虽然她的书包要比牛尔的小一些,但因为她把不太需要的书本,都早早拿出来放在课桌的抽屉里了。 她就是想自己多背一点,让牛尔少背一点。 看着弯腰撅着屁股,满地满屋到处捡杂志的水洛伊莎,牛尔心满意足。 往沙发上重重地一坐一靠,刺啦一声就点燃了一根香烟。 还没抽上两口,另一间房门就哗啦一声打开了。 “我说你个穷掉底儿的,房间里不能抽烟你知不知道?!!!” 牛尔一惊。 这根本不是吴老师的声音。 他就是把这间房子点着了,相信吴老师也不会这么吼他。 额…… 牛尔转头一看,有点愣神。 这个人好像在哪见过。 “说你呢!还不把烟掐掉!” 牛尔无动于衷,没听见一样,两眼还在盯着这个突然出来发飙的女人。 “姐!你出来!你这学生是咋教的,到了老师家里,他竟然还敢抽烟!” 吴娟娟抱着一大摞杂志终于出来了。 “他爸妈都知道他抽烟……只要他不在学校抽,不在其他老师和学生面前抽,我就不管他,谁让他学习这么好呢?” “老师和学生们都说我偏向他。没错,我就是偏向他,爱咋咋地。有能耐都把成绩提高到和牛尔一样,别说抽烟喝酒了,我特么都敢天天给他们放羊!” 吴娟娟一边说着,一边来到客厅扑通哗啦一声响,抱个满怀的一堆期刊杂志一下就被她扔到了地板上。 哪里还有在教室办公室里,那个一丝不苟年轻漂亮的好老师的样子。 活脱脱一个极度护犊子的年轻妈妈。 “额,忘了给你们介绍……” “我妹妹吴倩倩。这位就是牛尔,那位是牛尔的……” “我俩一个村的,她叫水洛伊莎。” 水洛伊莎就像没听见她们说话一样,还在往她的书包里塞。 我塞,我塞塞塞。 实在塞不进去了。 她这才起身走过来,伸手就把牛尔的书包扯了过去。 吴倩倩看到水洛伊莎的一瞬间,呆住了。 完全忘记了她正在声讨牛尔,正准备以一敌二,向姐姐和牛尔狂轰乱炸。 牛尔看清楚吴倩倩的一瞬间,也呆住了。 这个吴倩倩,不就是那个穿着绿裙子,被自己踢飞的饮料罐击中腿部的那个善良好心不碰瓷连个挂号费都不让他出的那个天上难找地下难寻被自己打了个八点五分以上的好人卡吗? 0027【天才总是在不经意的时候露一小手】 “穷掉底儿的,你的艳福,可真的不浅啊!” 吴倩倩被水洛伊莎的超高颜值惊呆了好一会儿后,刚缓过神来就由衷地感叹道。 她已经忘记了自己刚从从房间里冲出来,想干啥来着。 “谢谢……” 牛尔的音量不高,像是在自言自语。 吴倩倩本来是头都没转,依旧看着水洛伊莎跟牛尔说话的。听到这声谢谢后,立刻就刷地一下转过头来,目光灼灼地看着牛尔。 吴老师后知后觉,也把目光看向了牛尔。 牛尔神色如常。 看吴老师进屋后一直站着,他不好意思坐着,也从沙发上站了起来。 “那天不小心弄伤,弄疼了你…… “你并没有找我的麻烦,连挂号费都没让我出,还担心我耽误了上课,所以谢谢你。” 牛尔目测吴倩倩的年龄和自己差不多,可能还没有自己大,所以也就没有跟她太过客气。 同龄人之间的过度客气,他觉得总有点莫名其妙,尤其是在异性之间。 吴氏姐妹的目光都渐渐柔和。 “没关系,你又不是故意的……你说你赚了那么多稿费,这一身衣服怎么还不换一换?” 吴倩倩好像有点自来熟,还有点童言无忌。从没有一个外人跟牛尔说过类似的这种话,吴娟娟都从没说过。 水洛伊莎把书包放在牛尔左侧的单人沙发上,还有几本好像塞不进去了,正在那瞎琢磨。吴娟娟见牛尔因为自己站着他也站了起来,她就走过去侧坐在了另一侧单人沙发的扶手上,于是牛尔也坐了下来。 吴倩倩就只好走到牛尔坐着的长沙发这边,也一屁股坐了下来。 “我是在积攒明年上学的路费和生活费。还有就是,我不想让我妈出来卖菜了,山路太危险,也非常辛苦。再说穿习惯了破衣服,你让我现在弄一身新衣服穿上,我恐怕连路都不会走了。” 水洛伊莎走了过来。她已经背好了自己的书包,两手抱着牛尔的书包递了过来。 “还剩七八本装不下了,要不咱们也都抱着?” “好,那就都抱着吧。” 牛尔接过水洛伊莎递过来的书包,站起身背上。 “谢谢吴老师。我看完多少就先还回来多少。国庆期间我估计至少能看完一半以上吧。” “不着急。反正我基本都看完了,拿回来也是暂时收藏着,闲极无聊时再翻翻而已。” 吴娟娟卧室的门,因为她抱着杂志出来,没有关上。吴倩倩卧室的门,因为她急着冲出来跟牛尔发飙,也没有关。 从客厅出来去玄关门口,刚好经过这两间并排着的卧室。牛尔几乎就是本能,忍不住就往里面看了看。 然后他就停下了脚步。 “吴老师,原来你还喜欢弹吉他?” “我不会,是倩倩的。” 草,原来是她的。 牛尔开动脚步继续走,到了门口手握把手刚要开门。 “你也会弹吉他?” 牛尔心里一动。 “会又怎样,不会又怎样?” “你要是能弹得令我满意,这把吉他就借你玩几天。不过要在十一月七号之前还给我。” 吴倩倩只是顺口说说,她以为牛尔只是好奇罢了。 连个手机都没有的穷掉底儿,怎么可能会弹吉他。 穷山沟里的孩子,能亲眼见一见吉他就非常不容易了,亲手摸摸的机会都几乎没有。 当然,她对牛尔本人,也很好奇。 姐姐跟她说了太多太多的牛尔。 好不容易和他有个见面机会,她也不想就这么轻易地放他走。 能多呆一会儿,多聊几句,就尽量让他多呆一会儿。 “说话算数?” “当然。” “那你把吉他拿来,我就弹弹试试。” 吴倩倩进屋拿吉他,牛尔又对水洛伊莎说道: “几分钟而已,不会耽误太久。” 几人重新回到客厅。 牛尔又坐在原来坐的地方。吴倩倩也坐在长沙发上,和牛尔挨得很近。 她想近距离看看牛尔到底会不会。 还有点担心。牛尔再像用外脚背踢那个破饮料罐一样装逼不靠谱,瞎几把鼓捣几下,再把吉他给整坏了,也是非常有可能的。 吴娟娟和水洛伊莎就只好分别坐在两侧的单人沙发上。 吴娟娟也纳闷。 从她接手高一(2)班以来,一直到现在已经高三快毕业了,无论是班级还是学校举办的各种文娱活动,牛尔要么干脆就不参加,要么就永远是溜边。 别说让他上台演出,就是在观众席上都往往找不到他。 水洛伊莎却很淡定。 她相信牛尔一定能把这个吉他骗到手。 没错,她就认为牛尔是在骗吉他玩。 牛尔接过吉他,调整了一下坐姿,又长长地吁了一口气。 试了试音,又沉吟了一下。 然后一首在街面上的店铺里播放得最为广泛,最耳熟能详的尼撒族流行歌,就在他的指下流淌了出来。 牛尔穿过来的两个多月时间里,前一个多月忙着熟悉新世界的各种新情况。 后一个月当第一篇文章顺利发表,前世的学霸基因重新被他唤醒,尤其是系统绑定之后,他就感觉自己,终于重新像个正经人了。 于是每到中午午休时间,他就去街面上找一家正在播放歌曲的店铺听歌。甚至晚上放学如果没啥事,又刚好遇见播放他比较喜欢听的歌,他也会听一会儿再走。 这首歌有两段。第一段到副歌的时候,吴倩倩已经在跟着节奏旋律轻轻哼唱了。到了第二段,吴倩倩开始正儿八经地唱了起来。 牛尔现在还不知道吴倩倩的吉他弹得怎么样。 倒是觉得她如果唱歌,再有一两首好歌捧捧她,她至少当个十八线的小歌星还是绰绰有余的。 到了歌曲的第二段,吴娟娟和水洛伊莎也情不自禁地跟着哼唱了起来。 “春天的鲜花开满坡,我只爱最红的那一朵。山茶花红似火,你是最美的那一朵。尼撒姑娘千万个,我只爱你一个,我只爱你一个……” 一首歌弹完,牛尔默默地低头坐了一会儿。让已经逐渐激荡起来的心情,慢慢平复下来。 然后顺手把吉他往沙发上一戳。 “吉他不错,走了。” 说罢就站起了身。 “吉他不拿了?” “逗你玩呢。哪有把自己趁手的乐器随便借给别人玩的,你早就心疼得不要不要的了吧。” “那你再弹一首有点难度的,如果仍然弹得很好,就真的可以借给你玩几天。” 牛尔看了一眼水洛伊莎。 发现水洛伊莎又恢复了刚进屋时的样子。 低着头,腰略前倾,腋下夹着几本杂志,两手不自觉地托着身后重重的书包。 “莎莎,先把书包放下来。真的是最后一首了,弹完咱就走。” 吴娟娟老师走过去,帮水洛伊莎把背包卸了下来。 这一首牛尔弹的是《RedRoses》. 一首非常好听而著名的吉他曲。 牛尔刚一起手扫弦,吴倩倩的眼睛立刻就亮了。 拉丁风格的弗拉门戈,热情而奔放。 流畅的音符,欢快的旋律,就连吴娟娟和水洛伊莎的脸上,也都渐渐泛起了微笑。 曲毕。 几个人都没动,也没有人发出任何声音。 牛尔面色微微泛红。 久违的感觉,他忽然想哭一场。 “谢谢倩倩,让我终于过了一把瘾。” 0028【水洛伊莎的命运路口】 这句感谢吴倩倩的话,牛尔没有丝毫调侃的意思。 满满的诚意,都是从他心底里溢出来的。 “叮——” “宿主的音乐系统已激活……” 牛尔正有些心潮起伏之际,随着“叮”的这一声唤醒之音,系统面板在脑海里出现。其中一个标注着“音乐”两字的按键正频频地闪烁着红光。 牛尔此时不方便查看,更不可能与系统沟通。 狗系统好像也知道牛尔手上有事,这次连一个字的废话都没有。 牛尔说了句感谢吴倩倩的话,却没有得到她的及时回应。牛尔这才发现,吴倩倩虽然目光好像在看着自己,却眼神朦胧,一副懵逼的样子。 显然她还沉浸在刚才的音乐世界里。 牛尔又看了一眼水洛伊莎,发现她面色有点潮红,好像也有点不太对劲。 水洛伊莎在吉他节奏响起后不久,就开始抖腿。 她的两只破鞋子还在锃亮的地板上,隐隐地和着节奏,打着拍子。 “你是什么时候学的吉他,我怎么一点都不知道?” 吴娟娟最先打破了沉默。 “我在那个卖乐器的铺子里断断续续地帮了好几个月的忙。没赚到什么钱,倒是学会了几样乐器。顺带着还试着谱了几首曲子。” 转盘广场附近,有一家也是整个尼撒镇唯一的一家乐器铺子。 只要在街上逛过,就都会知道。 “就是那家灵韵琴行?” “是的。” “他们卖的好像大部分都是民族乐器啊。” “嗯嗯……不过像一些吉他和提琴之类比较轻巧的西洋乐器也是有的,不把它们摆在最显眼醒目的地方罢了。” “当然,他们卖的的民族乐器都还是不错的。但那些西洋乐器,就基本上和给小孩子玩的玩具差不多。像倩倩这样好的吉他,我在那里就从来没见过。” 谎言既要圆润,还要尽量减少后顾之忧,以免此后还需要不断填坑。 但牛尔的表现,还是让吴氏姐妹觉得有点突然,尤其是吴娟娟老师。 此前她所知道所了解的牛尔,与音乐根本不沾边,从来都没有一点点的沾边迹象。 然而突然这么一出手,又是如此惊艳。 几个月的时间就凭自己学习,自己开悟,就能把吉他演奏得这么好这么娴熟,无论怎么说都令人难以置信。 就是由一名吉他大腕亲手教,在这么短的时间里,也不可能弹的这么好吧。 “姐,这个穷掉底儿的,真像你说的,可能真就是个天才! 吴倩倩从懵逼的状态回过神来,给出了一个不容反驳,也无从反驳的结论。 吴娟娟看着妹妹失态的样子,心里哀叹一声。 我是说牛尔在学习和写东西方面很有天赋。 我啥时候说过他有音乐天赋了? 我啥时候说过他是音乐天才了? 完犊子了。 搞不好倩倩也要沦陷…… 这个牛尔,这个穷掉底儿的,看来真的很危险。 此时的水洛伊莎也有点反常态。 她的小脸已经憋的通红,像是必须马上就要去洗手间一样。 弗拉门戈的节奏和旋律热情奔放,其实更适合跳舞。 演奏家们说弗拉门戈是一种吉他弹奏技巧。 歌唱家则说它是一种音乐风格。 而舞蹈家们,则说它是一种舞蹈艺术。 吉卜赛人却说它是一种快乐…… 刚才的水洛伊莎,正是在享受着一种巨大的快乐,只是憋的实在有点难受。 她很想立刻随着节奏跳起来,舞起来,非常想,却又不敢动。 《RedRoses》的旋律节奏刚刚响起不久,她就坐不住了。 她全身的每个细胞都被这首曲子调动了起来。 抖腿和脚打拍子已经不足以释放她的澎湃热情。她非常想随着吉他的节奏,让自己的身体也奔放起来。 听见三弦响,心喜脚板痒。 如今六弦响,全身都痒痒。 她已经克制了太久。 但显然还得继续克制下去。 “走了。再不走,没等到家天就黑了。” 牛尔这回是真有点着急了。 自己一个人怎么着都好说。身边有一个水洛伊莎,这么远的山路,还背着那么重的期刊杂志,他还真有点不放心。 转头看了一眼水洛伊莎,发现水洛伊莎虽然低下了头,但面色的红晕仍然在。 他正要问问水洛伊莎是否哪里不舒服,却听吴倩倩先开了口。 “先等一下。我有个很重要的问题要问问你俩。” 牛尔刚抬起p股,就被吴倩倩叫住,只好又坐了下来。 客随主便,没办法。 “先问你第一个问题。刚才你弹的这首曲子叫什么?” “RedRoses”。 “是你自己写的,还是在哪里发现的?” “我自己写的。” 抄书已经抄习惯了,谎话也早就说习惯了。 牛尔现在说“我自己写的”这句话,已经脸不变色心不跳,已经非常自如娴熟,而且非常自信。 “你女朋友……” “她叫水洛伊莎,你也可以叫她莎莎。” 吴倩倩要么是记性不太好,要么就是脑子里已经有了定势。 此时的水洛伊莎又重新低下了头,恢复了常态。 她就像没听见这两人的对话一样,依旧低着头坐在沙发上,开始研究自己的那双破鞋子。 “我觉得莎莎的节奏感好像非常好,她好像很有舞蹈天赋……” 水洛伊莎的小心脏立刻砰砰砰地跳了起来,她自己都能听到心脏跳动的声音。 牛尔却觉得吴倩倩好像在给自己挖坑,却一时又想不出这个坑可能会出现在哪里。 “莎莎虽然没经过什么正规的舞蹈训练,但她的舞确实跳的非常棒。远近十里八乡的很多人都知道,她不但身材好,长得好,跳舞也是最棒的。” 牛尔知道水洛伊莎在类似这样的场合下,不可能多说一句话,就索性当起了她的代言人。 吴氏姐妹竟然也没有感觉到有什么不对。 “那你俩想过没有,明年准备报考哪所高校,甚至是什么专业,想没想过,有没有什么决定?” 牛尔看看吴倩倩,又转头看看吴娟娟老师。 “我是想等填志愿的时候,再根据牛尔的成绩,和他一起商量后再做最后决定的。你如果有什么想法,就直接说。” 吴娟娟也觉得自己这个妹妹今天有点反常。但她对牛尔将要选择的专业,甚至报考哪所高校非常敏感,也非常上心,就忍不住问道。 “穷掉底儿的和莎莎,我觉得他们两人要是不去念艺校,念其他任何专业都可惜了他们的天赋,更可惜了他们的颜值和身材。” 牛尔闻言心里一动。 自己考什么高校,念什么专业都无大所谓。 无论在哪所高校,学什么专业,自己想干啥,该干啥,干就是了。都不会受到专业或者学校的影响。 倒是水洛伊莎。原本按照现在的成绩,她几乎就没有什么继续升学的希望。但如果是去考艺校,情况可能就会有所不同。 “你有什么想法就痛痛快快说出来,他俩真的不能走的太晚。” 吴娟娟大概明白了妹妹吴倩倩的意思,赶紧催促。 “艺考的专业考试,也就是高校联考和校考,明年三月就开始了。如果专业课过了关,七月上旬的文化考试,只要大差不差就基本没什么问题。” 水洛伊莎终于抬起了头,目不转睛地看着牛尔。 牛尔略一沉吟。 以水洛伊莎目前的文化课成绩,考大学根本不要去想。就像绝大多数的林业子女子弟一样,最现实的目标就是考上个职业技术学校,毕业后先混上个正式的林业工人,那就算阿弥陀佛了。 水洛伊莎的身份属于地方系统,即便要考个技术学校也要比林业系统的学生难上很多。如果不能再继续求学,水洛伊莎就只剩下了最后一条路,那就是找个差不多的人家,嫁掉了…… “我的专业以后再说。莎莎的文化课成绩不算拔尖,也不是很差。她要是报考艺校,你觉得有多大把握?” 牛尔的话刚出口就立刻后悔了。 吴倩倩怎么会知道这些。 “这要看看她的基本功了。底子比较好的话,利用剩下这三五个月的时间有针对性的强化一下,还是有很大希望的。如果底子差一些,可能就要下一番苦功夫。” 见两个人已经把话题深入到了这个份上,吴娟娟老师就及时给妹妹背书: “倩倩虽然也在念高三,但她刚上高一就和一家娱乐公司签了约。她现在就读的京州音乐大学附中就是和这家娱乐公司合作,把“培训生”(与某些国家的练习生机制类似)机制全面引入到了附中。所以倩倩这高中两年多,尤其是第一年所经受的几乎就是魔鬼训练。” 0029【狗系统这一次干的漂亮】 原来吴倩倩是培训生,还是京州音乐大学附中的高三学生。 牛尔恍然大悟。 所以,原来是个专业人士,一个正在被培训被折磨的专业人士。 “我有一个大胆的猜测……你是想帮帮水洛伊莎?” “是的……” “能给我一个理由吗?” “没有理由。我就是觉得你们两个要是不念艺校太可惜了。我在那边见过太多的大明星小明星,包括各种比较拔尖的培训生。仅就颜值和身材来说,你们两个就可以高出他们一截。何况穷掉底儿的你,还有这么棒的音乐天赋……” “你是想培训培训我……” “还是想帮帮水洛伊莎?” “我……” “如果可能,我还想尽快了解一下莎莎的具体情况,也就是她的一些基本功了。我对她现在只是一种感觉,感觉她应该有不错的音乐舞蹈天赋。” 吴倩倩自动回避了“培训”牛尔的话题。 牛尔虽然和水洛伊莎走的比较近,却从未想过水洛伊莎以后的事情。 他连自己的事情都忙不赢,自己对未来还没有一个明确清晰的规划,哪里还有其他的心思,顾及其他人的人生规划呢。 吴倩倩这番话虽然属于大慈悲心的灵机一动,却一下子就点中了关乎水洛伊莎一生命运的要害,让牛尔有一种醍醐灌顶的感觉。 正如吴倩倩所说,如果水洛伊莎继续求学不成,此后真就那么稀里糊涂地嫁了人,她的一生未免就真的是太可惜了。 水洛伊莎一生的命运,几乎就是在此一搏。 “好吧。既然你这么仗义,我也要想办法帮帮你……” “你能帮我什么?” “帮你……写写歌?” “其实你刚才弹的那首RedRoses就很不错。” “我觉得想成为指弹大师或者其他什么音乐大师,都不太适合你……” “演奏家的路途非常遥远而艰难,何况你还不一定有什么著名的大师扶持。说句让人泄气的话,很有可能一辈子都没有出头之日……” “但唱歌就完全不一样了。如果有幸遇到一首好歌,一夜之间就可能红透半边天。甚至就凭一首歌,都可以吃一辈子。” “唉……我跟娱乐公司签的约,就是唱歌……但一直没唱出来,我这才想转向乐器演奏了。” “我刚才听你唱了几句,觉得你唱的一点不差……” “像我这样的培训生太多了。一百个里面能混出来一两个,已经是比较高的几率了。何况即便有可能会唱火的歌,又怎么会轮到我们呢。” “假如你有了一首很可能会火起来的好歌呢?” “不是我不相信你……就是那些著名的曲大爷,一辈子能写出几首可以唱红唱火了的歌呢?” “我能在不到一个小时的时间里就写出了RedRoses,同样也能写出一首流行歌……你看这样好不好……” “你说。” “近期你尽量帮助水洛伊莎,这几乎就是改变她命运的唯一出路。我呢,最晚在你毕业前,会先后拿出几首不同曲风的歌给你,直到你唱红唱火为止。” 吴倩倩不置可否。 却立刻转身跟吴娟娟和水洛伊莎两人商量了几句,随后就把水洛伊莎留下,把牛尔撵了出去。 她让牛尔尽快回家,尽快告诉水洛伊莎老妈一声,水洛伊莎可能会在这住上几天。免得她老妈担心。因为此时已经是晚上八点多,等牛尔赶到家几乎就近十点了。 …… 牛尔背着自己的大书包,怀里抱着水洛伊莎的书包,剩下的那七八本杂志他实在是拿不了,只好先丢下。 下了楼来到室外,牛尔就靠在路边点开了音乐系统。 又弹出了几个对话框。其中只有一个“华夏音乐”对话框是亮着的,牛尔继续点击,又弹出了三个对话框,一个是“唱功”,一个是“曲库”,另一个是“任务”。 前世的牛尔主修作曲编曲和器乐演奏,以及部分乐器的制作。虽然唱歌唱得也非常受欢迎,他却没想往歌手的方向发展。 看来这一世,系统是想让自己往歌手的方向发展了,牛尔先点开“唱功”。 “恭喜宿主获得五星级歌手的唱功……” PS:职业歌手分为一至五星五个级别。宿主原来的级别约在三级左右,主要是音色和音域方面与四五级还有些差距,这次一并补齐到五星级。而气息、咬字和共鸣等方面,宿主早已具备五星级的能力。” “虽然五星唱功其上还有巨星和天皇巨星两个最高级别,但仅就唱功而言,五星级唱功其实已经具备巨星和天皇巨星的唱功。差别只是体现在对同一个作品的不同理解和演绎,以及临场发挥上的一些不同……宿主最终能否成为巨星和天皇巨星,还要靠宿主的天份了。” 牛尔秒懂。 唱功已被系统一步搞到位,能否成为天皇巨星,则要看自己的造化了。 随后他就点开了曲库。 【别知己】 【点歌的人】 【笑看风云】 【一生所爱】 看着这四首歌,牛尔陷入了短暂沉思。 系统这一次还算慷慨,并没有从一个人身上薅羊毛…… 然而这四首歌显然不算是大众化的流行歌曲。 别知己和点歌的人,原唱带有明显的民族风格,还是与尼撒族极其接近的民族演唱风格。而笑看风云和一生所爱,则是粤语歌,还是较早的粤语歌。 这个世界的东胜神洲能否接受这种类型的歌,现在还是个未知数。 不可否认的是,这四首歌都具备火起来的潜质或基因。 牛尔又点开了“任务”。 【任务类别:改变命运的捷径就是赚钱,赚巨多的钱】 【任务内容:灌制并发布一首歌,先实现个小小目标,赚足一千万】 【任务奖励:白银技能宝箱一只】 呵呵。 草! 流行歌坛的状况,现在还两眼一抹黑…… 不对。自己并非耳聋眼瞎,也不是什么按摩房里文盲的盲人。 狗系统这次干得不错,貌似还挺讲究。 检查完刚被激活的音乐系统,牛尔赶紧收心,立刻上路。 前抱后背的沉重,并没有影响他越想越激动的心情。 他很想立刻马上就试试自己的音色,是否能在圆润与清亮,磁性与铁嗓之间自由转换。很想试试音域能否真的达到三个八度以上,甚至飚出个海豚音啥的。 直到贯穿那条整个南北大街,越过了铁路,又翻过一道小山梁,真正进入到了大山里面…… 群山峻岭间,终于想起了一阵阵的鬼哭狼嚎。 近一个小时的山路,就是身大力不亏的牛尔,也先后躺倒在地上歇了几次。 书籍和报刊杂志类,看着不起眼,却太特么重了。 牛尔背着自己的书包,怀里抱着水洛伊莎的书包赶到家进门时,已是满头大汗,气喘吁吁,浑身像散了架一样。 “爸,把你办公室的钥匙给我用一下,我要去打个电话。” 牛爸抬头…… “今天怎么回来这么晚?这不是水洛伊莎的书包吗?” 牛妈妈看牛尔满头大汗气喘吁吁的样子,一边心疼地接过牛尔怀里的书包,一边问道。 “水洛伊莎被吴老师留下来教她形体训练和舞蹈表演。可能三两天,也可能需要五六天。吴老师说她妈妈阿姿茉要是不放心,就让她给吴老师打个电话,再跟水洛伊莎说上几句,阿姿茉和水洛伊莎娘俩就都会踏实了。” “所以,我现在必须立刻马上去找阿姿茉把情况说清楚。已经快十点了,她一定担心水洛伊莎,可能都快急死了。” 0030【初见阿姿茉(上)】 没等牛尔说完,牛爸已经从钥匙串上卸下了一把钥匙递给了牛尔。牛尔三两下卸下背上自己的书包,接过钥匙转身就走。 “吃完饭再去!” 牛妈在身后喊。 “回来吃!” 牛尔的声音已经到了院子里。 已经是晚上近十点,阿姿茉等水洛伊莎一定已经等得非常着急,不知会有多担心。 牛尔一路小跑着,三两分钟就绕到了前院阿姿茉家。 此生还是第一次来到这里。 阿姿茉家的窗户透着灯光,非常明亮,显然还没睡。 朦胧的月光下,感觉阿姿茉家的小院子比自己家还要整洁一些。院墙应该是粗细均匀的竹杆编制而成,院门也都是竹片做的。院子里好像有棵大石榴树,另两棵好像是枇杷树。 院门没锁。到了屋子头道门,牛尔抬手敲门。 敲了两三遍一直没有声音。牛尔再次抬手刚要敲时,门开了,却只打开了窄窄的一条缝。 “我是牛尔。水洛伊莎近两天要在老师家学东西,暂时不能回家。老师让我回来告诉您一声,您如果不放心,可以给老师打个电话,大队部的钥匙我已经拿着了。” “是牛尔呀,快进来!” 阿姿茉把门打开,侧身请牛尔进屋。 “啊,好香!太好闻了!” 扑鼻的桂花香,迎面而来。身心舒畅之际,牛尔闻香而叹。 “后院有几颗桂花树。花落之际,我就把洒落在地上的花瓣都收集了起来晾晒着,留作泡茶、泡酒以及做点心之用。” 阿姿茉的声音与水洛伊莎几乎没有什么差别。身高身材甚至相貌也都及其相似。灯光下的阿姿茉,皮肤细腻白嫩……比水洛伊莎丰腴了很多,也就更加性感。走在街上如果说她和水洛伊莎是姊妹俩,可能没有人会怀疑。 牛尔暗叹一声。 老妈,你被人家比下去了。 “牛尔,坐这里吧……你可是很久没来我们家,好像有几年了吧……” 阿姿茉一边收拾着桌子上的十字绣,一边把牛尔让到了一张方桌旁。 见阿姿茉站着,牛尔也就没坐。 “今天放学我和水洛伊莎去我班主任那里借书,恰好老师正在艺校学习的妹妹也在。她觉得水洛伊莎很有些舞蹈天赋,就建议她去考艺校。” 牛尔把下午的事情大概跟阿姿茉说了一遍。 阿姿茉没有什么惊诧或欣喜的表现。对水洛伊莎这么晚还没回来,好像也并没有表现出很担心很着急的样子。 见牛尔的头上脖子上不断地往下淌着汗水,她就拿了块毛巾给牛尔擦汗。 牛尔要接过来自己擦,阿姿茉摇摇头拒绝了。 “莎莎早就跟我说了,每天上学放学,你都会陪他一起走。有你跟她在一起,我很放心,也很踏实,你们多晚回来我都不担心。真不知道该怎么谢谢你。” “前后院住着,莎莎和我从小玩到大,您犯不着说这些。都是我必须做的,也就是顺个路的事儿,没什么麻烦。” 阿姿茉笑。 有些传闻还是靠点谱的。 阿姿茉笑起来的样子,实在是太撩人,太过风骚。 “你以为你拿着大砍柴刀砍人的事儿,莎莎不会跟我说?” “额,又不是第一次……” 阿姿茉一手捧着牛尔的头,一边给牛尔擦脸。擦完了脸擦整个脑袋和脖子,接着又把手伸进牛尔的短褂,擦牛尔的前胸和后背。最后又把牛尔的脸擦了一遍。 一边擦还一边淌汗,继续擦下去肯定是没完没了。 阿姿茉终于停手,“你先坐一小会儿,我把饭菜给你端来,吃完再走。” “我妈也给我留饭了。” “正在长身体,迈门槛吃两碗。回去再吃一顿就是,我保证撑不坏你。” 阿姿茉没有一点生疏的感觉,好像牛尔还是从前的那个孩子。 牛尔这个年近油腻三十的老灵魂,却终于明白,为什么外面有那么多关于阿姿茉的传言。 这个阿姿茉,简直是太有女人味了。 以至于刚才阿姿茉靠近他,把手伸进短褂给他擦前胸和后背时,两人紧贴着的身体和脸,成熟女人的气息,她手指不经意的碰触和抚摸,让他的身体都有了反应,还很强烈。 已经三十五岁的阿姿茉,看起来就像二十五岁顶多三十岁的样子。脸上和眼角没有一丝丝的皱纹和鱼尾纹,白嫩细腻的皮肤说是吹弹欲破也并不夸张。 牛尔要等着和阿姿茉一起去大队部,对阿姿茉留他晚饭也就没有过多拒绝。 阿姿茉说的很对。每次吃完饭不久,他仍然还会有饥饿感,见到什么可吃好吃的,仍然会有口水。 不仅是正在长身体,肠胃缺少油水也是个关键。没有肉吃,怎么吃都好像吃不饱。 想啥来啥。 阿姿茉先端过来一小碗蒸腊肉和腊肠,然后才给他端过来一碗白米饭。 在尼撒寨子,腊肉和腊肠都是逢年过节或者有重要客人来时才给吃的,牛尔显然是受到了高规格的款待。 牛尔也没客气,他也是真饿了。 尤其是看见腊肉和腊肠,立刻就咽下了好几口口水。。 “无论学什么,只要水洛伊莎能考出去,能走出大山,我这么多年就没有白辛苦。” 给牛尔端完饭菜,阿姿茉也坐在了饭桌旁。 牛尔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想了想还是问了出来。 “如果水洛伊莎去外地大城市上学,家里有没有什么困难?” 阿姿茉又笑了,笑得还有点小得意。 “你这孩子,对大人的事情怎么一点都不知道。整个尼撒寨子,整个豹子坡,除了我家有点积蓄,可能就没有几家的家里能有什么闲钱了。” “等你吃完我带你看看。” 阿姿茉家的房子,有牛尔家的两三个大。 而且房梁也都起的比较高,最大的一间是用来织布和染布的。 传统的手工织布机,染布用的几口大锅,以及晾晒着的一匹匹布料…… “我织的麻布和土布,漂染后都不用出去卖,十里八乡的都专程过来买。” “还有各种刺绣。不仅是十字绣,一字秀和普通的平秀。包括衣服上的衣襟、袖口和项背,以及刺绣的花腰带、刺绣的伞套、背披和桌布等等,我这里是应有尽有……” “只有你一个人做这些吗?” “田里的农活在农忙季节我都包出去了,到时候我只管收菜和收粮食。家里的这些活我一个人做就足够了。做出来多少就卖多少。越是供不应求,来买的人就越多。” 0031【初见阿姿茉(下)】 不仅很能干,还很有经济头脑。 眼之所见,耳之所闻,牛尔对阿姿茉的印象,直接就来了个天翻地覆。 难怪她保养得这么好。 老妈却被晒得红黑红黑的。 难怪水洛伊莎外表柔弱,内心强大,竟敢一个人在黑夜赶山路。 阿姿茉如此自强独立,她的基因一定是遗传给了水洛伊莎很多。 看完了阿姿茉的家庭作坊,两人就动身前往大队部。 豹子坡的大队部与村寨之间有将近两公里路,还是比较荒凉的一条路。 这条路也只有两辆牛马车能堪堪通过的宽度。路面只铺了少许的砂石,逢雨天依旧泥泞不堪。 两道足有没过脚腕深的车辙,诉说着这条路的过往和现在,以及无法言说的艰难与心酸。 尼撒镇包括整个云州都属于高原山地。 云州当地人把平原叫做坝子。不但尼撒镇的坝子非常少,整个云州的坝子都非常少见。隔着大田相望的那个盘龙坝大队,整个村子都建在了山坡和山顶上。把每一寸坝子平地都腾挪了出来,种上了粮食或者蔬菜。 类似这种把住宅或其他用途的房屋建在山坡上甚至山顶上的现象,只要到了云州,哪怕是在省会城市云城,也都随处可见。 即便是那些稍稍平整稍缓一些的山坡,如果不建房屋,也都被开成了梯田,种上了水稻。 村寨里大人们上工,孩子们上学,村寨四周平日里也就少有人走,也就比较荒凉。 蒿草丛生,杂花生树,丘陵起伏,沟渠随处有。 虽然是村子和大队部之间的一条路,路的两侧却仍然都是蒿草或者灌木丛,以及高低起伏着的地貌。 大约在中间路段,还有一道宽约几十米的深沟。 春夏的旱季,沟底虽然还往往略有泥水,却也不影响通行。 逢雨季,就会有人搭个木板或者圆木做临时的桥梁。沟底水若浅,也会有人弄几个石头砖块或者木竹之类的随便一扔,行人几个蹦跳就过去了。 出了村子刚走不远,牛尔就觉得阿姿茉的体质有点不堪。也可能是因为牛尔走的有点快,毕竟阿姿茉的身高比牛妈妈阿诗雅也高不了多少。 牛尔虽然有点着急,还是尽量放慢了脚步。 阿姿茉可能较少出门,尤其是在只有淡淡月光的黑夜里。 刚走出村子不久,阿姿茉就牵住了牛尔短褂的衣角,牛尔只好再次放慢脚步。 到了那条深沟,牛尔几个蹦跳就到了另一边,然后转身等着阿姿茉。 阿姿茉站在深沟的对面,久久迈不开脚步。 牛尔只好又蹦跳了回来。 “我背你过去吧。” 习惯了背水洛伊莎,这次还得背她妈妈。 就这个命了。 牛尔蹲下身子,阿姿茉稍稍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趴在了牛尔的背上。 比水洛伊莎,好像重了不止一点。 过了水沟牛尔没停。然后自然就是个缓坡,牛尔爬过缓坡仍然没停,继续背着阿姿茉。 这样背着一个人走,也比他两个人都在地上走,还要快上很多很多。 阿姿茉一直没说要下来,也一直没有任何声响。 她的两只手开始时好像不知放在哪里才好。 然后就像狗熊一样的,把两手耷拉在牛尔的肩膀下。 先前给牛尔擦汗时的那份从容,不知啥时候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 害得牛尔只好把腰尽量前躬,两只手在后面,也就承受着更大的重量。 不久,阿姿茉的一双手开始扶着牛尔的肩膀。 然后又不久,她就几乎是抱住了牛尔的双肩和脖子。 牛尔感觉她身体有点抖,好像有点害怕或不知所措。 幸好很快就到了大队部的附近,牛尔蹲下把阿姿茉放了下来。 大队部很像一个大的四合院。 队里的光棍和一些外来务工者居住的宿舍,就餐的食堂,以及会议室和大队部办公室等,同在一栋比较长也比较高的大房子里。 场院四周包括库房、温室、粮仓还有暖窖公厕之类,大体上就把中间的很大很大一片嗮场围了起来。 已经是晚上十点多,快到十一点了。吴娟娟的手机刚一接通,牛尔简要介绍了一下阿姿茉后,就把电话递给了阿姿茉。 好一番客套。 牛尔发现阿姿茉非常会讲话,情商不是一般的高。 阿姿茉又和水洛伊莎说了几句,然后就把电话递给了牛尔。 “有人要和你说话。” 牛尔刚接过电话,吴倩倩的声音就响了起来。 “穷掉底儿的,水洛伊莎的功底不错,我至少有八九成把握让她过关。你刚才许的愿,吹的牛皮还记得吗?” 哪壶不开提哪壶。 牛尔走了一路只顾想着系统,想着自己从天而降的五级唱功,想着什么时间才能完成系统任务和那个小目标,想着检验自己的音色和音域如何牛逼来着,根本就没空想给吴倩倩写歌的事儿。 “在水洛伊莎考完艺考的专业考试的一周后,先给你整一首。我保证十之八九能火,如果万一不够火,那就再整一首。” 小丫头片子,先给你个信号,自己品去。 背靠整个地球,还有系统加身,搞几首歌就跟玩似的,多大的牛比都不可能吹破。 回来的路上,阿姿茉的情绪明显好了很多。 到了那个深沟旁,牛尔二话没说就蹲下了身子。 阿姿茉也没含糊,结结实实地就趴在了牛尔的后背上。 进了村子,阿姿茉问牛尔放假这几天去不去镇子上。牛尔说一定要去的,手上还有不少事情。 阿姿茉就说再跟她回家一趟,她要给水洛伊莎稍点钱。 牛尔很有些奇怪。既然家里不缺钱,为啥要把水洛伊莎整得跟个要饭花子似的。 阿姿茉说,水洛伊莎太招人。即便把她整得像个要饭花子似的,也仍然是麻烦不断。要是再把她打扮得漂亮一点,还不一定会出什么事儿呢。 阿姿茉要给水洛伊莎稍五百。牛尔想了想,说没必要。 有两百块钱足够了。几天时间也就是三个女生逛街时,买点零食吃个饭啥的,其他的吴氏姐妹绝对不会接受。 回到家后,牛尔果然又大吃了一顿。 当晚还做了两个美梦。 一个梦是他的一首歌上线了,不到一个星期就完成了一千万的小小目标。 梦中的牛尔有点奇怪。系统这次不仅很讲究,它交给的任务竟然也很容易完成。 另外一个梦是春梦。 非常真切的春梦。 手之所触,身之所感,都跟真的一样一样。 直接导致牛尔穿过来后的两个多月,近三个月的时间里,第一次发生了梦姨。 梦中的对象,竟然是阿姿茉。 0032【出道的第一首歌很重要】 第二天早上醒来起床后,牛尔什么都顾不得,刷完牙洗完脸,就急忙把自己的内衣裤和床单泡在了水盆里。 牛妈一见,冲过来就要下手。 宝贝儿子偶尔喂喂猪做做饭也就罢了,因为有时候自己毕竟是来不及。 但让儿子自己洗衣服,她是亿万个舍不得。 牛尔哪里肯让。 只争抢了一两个来回,牛妈就大概明白了。 给牛尔洗了十多年的内衣裤和床单被褥,牛尔从未抢过,他自己也从未自己洗过。 十多年来,牛妈妈更是从未发现儿子有丝毫鲁智深的迹象。 于是她就放开手让牛尔自己洗。 心里却非常高兴,宝贝儿子终于长大了。 转而心里又骂了一句。 完犊子。 这么久,才特么长大。 搁她们那个年代,她现在都该抱孙子了。 洗完衣物,牛尔这才想起来,书包里还有一万多块钱没上缴呢。 回自己屋掏出钱,看着钱,想了想。 他抽出一沓钱数了数,自己留下七千块,剩下的九千多连着零头,都交给了牛妈妈。 即便是只有九千多,仍然把牛妈妈吓了一大跳。 牛尔说了下这么多稿费的缘由,并告诉牛妈妈他留下了三千块,准备买一个手机。然后还说他利用业余时间写写稿就可以赚些钱,坚持不让老妈再去卖菜。 牛尔要买手机,牛妈妈举双手赞成。 儿子是要和那些大作家大编辑们打交道的,没有手机怎么行。 但不让牛妈妈去卖菜,牛妈妈自然是一口拒绝。 蚂蚱也是肉,扛不住聚少成多。 一天百来块钱,一年就是三四万。 三四万啊! 牛尔掉头就走。 一边走一边漫不经心地自言自语。 “水洛伊莎的老妈,可真会保养,现在看起来还像二十多岁一样。” “她要是跟水洛伊莎一起逛街,绝对都会以为她们是对儿姐妹俩。打死也不会有人相信,阿姿茉竟然是水洛伊莎的老妈。” 牛尔的背影早就消失在了屋子里。牛妈妈还站在原地,呆立了足足有好几分钟。 可能是因为牛尔第一天放假在家,牛妈妈想陪陪儿子。 也可能是牛尔说阿姿茉的话刺激到了牛妈妈,当天牛妈妈还真就没去卖菜。 此后的六天,也就是整个国庆假期,都没再去卖菜。 当天吃完早饭,牛尔又睡了个回笼觉。 他是真的很困,尤其是刚刚吃饱。 昨晚先是连背带抱两个背包,到家后又和阿姿茉来回折腾,吃力没讨着好,还睡得太晚。 钻进被窝时他还在想,要是能重温下昨晚的那个春梦就太好了。然而这一觉一直睡到了中午,连个屁大点的梦都没做。 下午牛尔去镇上,花了两千六百多买了个新手机。顺路又把阿姿茉的两百块钱捎给了水洛伊莎,然后顺手真就把吴倩倩的吉他给借了回来。 昨晚他只有三条腿,憋的够呛,却没有第三只手拿吉他。 吴倩倩的这把吉他,是一把一万多块钱的进口货。牛尔也不是为了玩玩过过瘾,而是另有有用场,他想着要尽快能录下来一首歌。 他截留下来的另外四千块钱,准备当路费。他想去外面看看,能否尽快完成那个小小目标。尼撒镇太小,即便一个最简陋的录音棚也没有,更别说其他了。 钱给老妈容易。然而要想再要出来几千块这样一笔比较大的数目,绝非易事。 何况还是要录歌。 写文的事刚刚平息下来,要是再整出个什么写歌录歌唱歌等等幺蛾子,还不把牛妈妈给气S. 吴倩倩没再问给她写歌的事儿。牛尔倒是主动说了句,毕业前一定要让她至少有一首歌唱火,唱红。 否则我就跟你姓,去姓吴。 牛尔不想现在就把歌给吴倩倩,是怕吴倩倩因此而分心,至少现阶段决不能分她的心。 让她一心一意培训水洛伊莎,同时心里还存着个出道成名的念想,这才是最佳的套路。 否则她拿着这首歌急着去成名成家,那可就苦逼了水洛伊莎。 一不小心还押上韵了。 背上吴倩倩的吉他下楼,牛尔直奔镇上的一家网吧。 如果只是查询一些资料,手机就可以了。 他是想把这四首歌的版权都先注册下来,然后用哪首就拿哪首,更方便一些。 东胜神州的最高机构有个专门的版权部,版权部下设有一个戏曲音乐版权局。 按照这个戏曲音乐版权局的要求,注册音乐版权必须要提供简谱和五线谱。这些曲谱牛尔在手机上无法搞定,只好求助网吧。 顺带着他还要在网吧了解下,东胜神洲目前的流行乐发展状况。 刚穿过来时,他利用两个午休的时间,在网吧把魔幻之星和东胜神洲就了解了个大概,此后就再也没舍得来。 一小时两块钱的最低消费,牛尔一想到老妈要卖出去多少菜才能赚到这两块钱,就说啥也舍不得了。 现在的皮夹子……暂时还没有皮夹子。 现在的口袋里揣着鼓鼓囊囊的钞票,就是花个几十个两块钱他也不会皱一下眉头。 走了两家网吧都是满员,一台空机也没有。 回过神来,才想到今天是国庆节放假第一天。小伙伴们肯定都憋疯了,网吧里不满员不超载才奇怪。 牛尔继续奔向下一家网吧。一直找到位于镇郊附近的第四家网吧,才终于等到了一个空位。 牛尔原本打算把这四首歌一股脑全都注册好版权的,到了网吧后又临时改了主意。 用哪首就先注册哪首。暂时不用的,还是放在脑子里最安全。 然后问题就来了。 先用哪一首,用哪首歌去实现那个小小目标的一千万呢。 他点了一支烟,靠在椅背上开始凝神苦思。 阿木海来的歌,虽然旋律上有些彝族民歌的曲风痕迹,咬字和尾音也带有明显的民族韵味。但无论从旋律上,还是歌词上,总体上来说还是属于比较国语化通俗化的。这可能也是他的歌能很快就流行起来,甚至火爆起来的主要原因之一。 牛尔本想最先用【别知己】或【者点歌的人】二选一最为自己出道的第一首歌。因为尼撒族无论是语言习俗还是各种山歌民歌,很多都和彝族非常像,像到几乎不分彼此。 用这种带有一些民族特点的流行歌出道,几乎没有人会过多怀疑他这个少数民族地区一个高中生的创作能力。 思来想去,最后他又暂时否定了这个想法。 歌手出道的第一首歌,尤其是唱红唱火了的第一首歌,往往就会自动给歌手贴上标签。 阿木海来的歌有好几首都有唱红的潜质……虽然带有民族风,但总体旋律似乎都带有明显的网络歌曲风格。 说的白一点就是比较浅显,比较口水,较短时间内就会产生审美疲劳的那种。 牛尔不希望给自己贴上这样的标签。 至少在刚出道时不可以,绝对不可以。 即便要贴一个标签,也要尽可能地贴上一个更有底蕴更有张力的标签。 比如前世的粤语歌。 不仅有粤港澳深厚的传统文化根基,也有欧美成熟流行音乐精髓的融合,市场也更为广阔、 至于其他歌曲,牛尔暂时还不会去想那么多。 他也不想多费这个脑筋。 系统加身,虽然系统有恶搞自己的嫌疑,但按照它的方向去做,至少不会犯大错。 如果把这两首粤语歌唱红,即便系统没有继续提供粤语曲目,他脑子里也有一大堆经典粤语歌可以拿出来。 那就不仅仅是文抄公的几万几十万,也不仅仅是那个小小目标的一千万了。 想想都激动。 最后的关键点是,这个东胜神洲有没有粤语,有没有粤语流行歌。 撒尼族都变成了尼撒族。 粤语和粤语流行歌,会不会也穿上了马甲。 这还算好的。 万一根本就没有这个语种,根本就没有什么粤语流行歌…… 那可就真特么子曰, 完蛋操也。 以系统的一贯尿性,偶尔这么阴自己一把,也不是没有可能的事。 看来和系统斗气,似乎并非明智之举。 还是先把情况摸清楚再说吧。 033【用手机录个Demo可还行】 当天从镇上回来,又是晚上九点多。 牛尔直奔阿姿茉家。 他先是跟阿姿茉说,水洛伊莎要等到七号才能回来。那时她的舞蹈老师回燕州,她第二天也该正式上课了。 随后又说明天晚上他要去粤城,火车票已经买好了。问阿姿茉要不要买什么东西啥的,毕竟粤州的粤城要比云州的云城繁华得不要太多。 牛尔很容易出汗,这次又是跑得大汗淋漓。 阿姿茉一边听牛尔说着,一边又拿块毛巾给他擦汗。 牛尔不但没客气没拒绝,还主动配合迎合着。 阿姿茉那只给他擦汗的手,也就更加随意了一些。擦汗的过程中还偶尔捏捏他的筋骨,说是给他放松放松,晚上才能睡得更香,更舒服。 “其实我早就想出去看看了。我绣的和漂染的这些东西,如果在大城市也有人买,能打开大城市的销路,我就可以雇人开个小厂子了。” 牛尔心里动了动,没说什么。 停了停,阿姿茉又说道: “要不,明天我跟你一起去?” 牛尔想了想。 “那边我也是第一次去,也是两眼一抹黑。这一次我的时间安排也比较紧……要不,下次我去的时候,再带你去?” “你还会再去吗?” “这次回来,可能很快还要去,可能还不止一次。” 阿姿茉始终也没问牛尔去粤城干什么,要办什么事儿。 两人都像没事儿人闲聊一样,你问我答,有一搭没一搭。 “也行。那等你方便带我去的时候,就提前跟我说一声,我好有个准备。” “好,就这么说定了。” “要不,我烧壶水,你吃点东西,然后洗个澡再回去?” “怕我妈等着着急,回去再洗吧。” “好,是我没想周全。” …… 见牛尔又是这么晚才回来,还背着一个琴盒子,牛妈妈早上的高兴,又变成了担心。 “上午我和你爸商量了下,准备给你定门亲。等你去大学报道前,就可以把媳妇领进门了……” 牛尔秒懂。 早上自己洗内衣,洗床单的事儿,暴露了。 “我还没满……十八岁……” 草……马上就满了…… 开头还挺冲,到了十八岁这仨字时,语气就明显萎了。 “你爸在镇机关如履平地,登记给孩子落户,这都不算个事儿!” 这下牛尔彻底萎了。 “不是说好了三十五……不是说好了等我二十五岁以后,你们再抱孙子吗?” “你小子长得人模狗样,你爸担心你在外面惹出点啥事,那就丢人丢大发了……” 牛爸咳了两声。 表示这个锅,他背的不是很满意。 “我早就说了,爹是英雄儿好汉……” 牛爸立刻又舒坦了。 “你们的儿子只会给你们增光添彩……即便偶尔憋不住做点人道之事,那也会选择最安全的方式。挥一挥衣袖,绝不会带走一丝云彩。” 牛妈妈震惊。 张大了嘴巴,不认识宝贝儿子一样地看着牛尔。。 牛爸瞪圆了一对老牛眼…… 臭小子,比你老子牛比! 不等牛爸牛妈妈完全反应过来,牛尔已经推门进了自己的房间。 放下琴盒,甩了背包,蹬掉鞋子,扑通一声就把自己放片床上了。 想想一下午的成果。 是自己以小人之心,度了系统的君子之腹。 情况不但没有自己预估的那么糟,甚至空间更为广阔。 只是开头好像有点难度。 一下午的搜索研究,牛尔的心情就像过山车一样。 东胜神洲的粤语,又称为粤州话、粤府话。 粤语是除了东胜神洲的汉语普通话外,唯一一个被魔幻联盟定义为【语言】而非【方言】的汉语。这在一个很大很大的联邦国家几乎不可胜计的方言语种中,是个极其特殊的现象。 (PS魔幻联盟类似于前世的联合国,由五大洲非官方各领域德高望重的知名人士担任理事和理事长。) 粤州,果然就是说粤语的地方。 还不止。 包括和粤州同等行政级别的粤西州、紫荆港和莲花港,以及东南亚地区的部分联邦附属国,都以粤语为官方语言。 在海外其他四大洲旅居的神州人社区,粤语更是被广泛使用,几乎就是神州官方语言的代名词。 在紫荆港和莲花港这两个曾经的殖民地区,粤语不但是官方语言,还使用粤语拼音输入法,粤语字典等等等等…… 在国际上,粤语同样占据着非常强大的使用率。 在五大洲之一的欧罗巴洲,粤语是第三大语言,仅次于欧罗巴联邦中的英语和法语;在大美州,粤语在大美州联邦中同样居于第三位,仅次于英语和西班牙语;在南大洋洲,粤语居于第四位,仅次于南大洋联邦中的英语、意大利语和希腊语。 全世界共有一百一十亿人口,使用粤语的人口约有三个亿,居世界四百多个联邦国家官方语言中的第十九位…… 甚至某些联邦国家引进的东胜神洲蔬菜的英文名,都是按粤语发音来命名的。在大美州的哈佛大学、加拿大不列颠哥伦比亚大学等等世界著名学府,还开设着粤语课程…… 牛尔是越看越兴奋,粤语流行曲的市场,简直比他想象中还要巨大。 然而当他接下来了解了粤语流行曲的相关资料时,心情一下子又沉到了谷底。 排在前面的几大音乐网站,搜到谷底搜遍角落也没发现一首粤语歌。 无奈之下他开始搜索网页。 百科上的解释以及一家娱乐公司的简介,让他终于对粤语流行曲的现状有了一个初步的了解。 粤语流行歌曲发源于粤州的传统戏曲粤剧。 最初的粤语流行歌曲,是把粤剧剧情剔除后,再把整场唱腔化整为零,转化为纯唱腔的歌曲或者唱腔片段,于酒肆茶楼里演唱。这个几乎就是最初的粤语流行音乐的雏形。 由粤剧而酒肆茶楼,动因无疑是想扩大听众。试图把不太喜欢粤剧唱腔而更偏爱流行乐的族群尤其是年轻一族,拉进粤语流行乐的阵营中来。 然而因为此时的粤语流行乐还保留着大量的粤剧唱腔,所吸收融合的的通俗流行元素还比较有限,这些粤语流行曲,仍然不受年轻人待见。 所以百科介绍中界定粤语流行音乐时,只说是在粤州和紫荆港、莲花港等地的流行曲。按牛尔的理解,这就和前世的地方戏曲如出一辙,哪里配得上流行二字。 另外提及的是,紫荆港空前繁荣的电影业,因其官方语言主要是粤语,电影的对白和电影的主题曲、插曲,都是粤语对白和粤语流行曲。 当红的一些影视演员,也灌制推出了一些自己主演电影的粤语主题曲或插曲唱片,但这些歌曲只是电影的附属品,在市场并没有引起一点波澜。 前世那种因为一首歌而带红一部影视剧的现象,对现在的粤语流行曲来说,显然还是奢望。 即便是这些影视明星灌制的唱片,因其也还带着明显的粤剧唱腔,仍然被年轻一族视为陈旧和市井,还是不买账。 在粤州和紫荆港、莲花港的酒吧和夜总会等场所,主导的流行曲仍然是国语歌曲和英文歌曲。粤语流行曲则被视为难登大雅之堂的的低俗音乐形象。 概括起来就是一句话,目前的粤语流行曲,即便在粤语地区,也局限在层次不是很高,受众不是很广的范围内。 至于非粤语地区,就根本不用讲了。 随后牛尔在搜索紫荆港电影时,搜索到了一家粤城的娱乐公司。公司网站上挂了十几首正在热映中的粤语电影歌曲。牛尔把每首歌都听了了听,感觉和前世五六十年代的粤语歌曲有些相似,根本就听不下去。 系统给的歌,果然有其道理。 牛尔想了想,心情终于从谷底又慢慢爬了上来。 提升神州粤语流行曲的审美层次,拯救数十亿神州人口的耳朵。 就靠我牛尔。 这个。 工具人了。 牛尔一边自鸣得意,一边琢磨着怎么才能少花钱,甚至不花钱先灌录下来一首歌……这家娱乐公司的“联系方式”四个字刚好撞进了眼睛里。 艺人经纪:徐老师@123456 作曲编曲:王老师@654321 原创自荐:韩老师@135791 三个老师的邮箱,牛尔索性都存在了手机里。 马上就要联系的,自然就是“原创自荐”的韩老师。 然而自己连个Demo都搞不定,给韩老师发点啥呢。 怎么着也得先发几个音节过去。至少要让这个韩老师知道一下自己的五级唱功,以及这首歌牛逼得不得了的主旋律。 牛尔关了电脑起身离开,径自就去找网管去了。 用手机录个Demo,可还行? 0034【一次足以遗憾半生的擦肩而过】 韩老师叫韩笑,作曲出身。四十刚冒尖的年纪就已经做到了粤城银雀娱乐公司的音乐总监。手上不但有近七十个专职词曲作者,还有一些松散合作的两岸三地词曲界名家。 作为整个粤州数一数二的综合性娱乐公司,银雀和一桥一海湾之隔的紫荆港演艺圈一直有着紧密的业务合作。 这方面的核心业务,就是负责紫荆港影视和唱片在神州内陆的发行,以及银雀旗下艺人向紫荆港演艺圈的人才输出。在影视的投资策划与摄制方面,银雀与紫荆港的诸多影视公司也有各个层面的深度合作。 在银雀与紫荆港演艺圈的诸多合作领域中,近二十年来几乎一直是顺风山水地实现着双赢。如果一定要说有什么不容易,近年来唯有由韩笑独掌大权的音乐业务,遇到了一点小瓶颈。 紫荆港的粤语流行曲在神州内陆的发行压力很大,迟迟打不开局面。 紫荆港一些合作的影视公司委托银雀公司为其影视作品作词谱曲的一些业务,也越来越捉襟见肘,过稿越来越艰难。 无论是他手下直属的那几十个词曲作者,还是那些松散合作的词曲大家,似乎都陷入了一个因循守旧难见突破的怪圈。 包括银雀大老板在内,没有任何一个人责怪韩笑或者给他施加工作压力。因为大家都知道,这种状况并非韩笑的业务或专业能力不足,而是两岸三地整个演艺圈面临的共性问题。 因为受众的欣赏审美能力在提高,而创作阶层与时俱进的创新能力,则滞后于市场需求。 这也是韩笑把自己的邮箱直接挂在公司网站上的主要原因。其他部门挂邮箱的最高职级,也不过是总监助理一样的小角色。 韩笑非常渴望有才华的音乐新人加入,冲击一下词曲界的一潭死水。其心情的迫切,由此可见一斑。 每天临睡前的半小时到一个小时左右,是韩笑集中验收邮箱自荐作品的时间。 牛尔是傍晚时分发的邮件,所以韩笑在打开第六个邮件试听时就看到了。 其他人自荐的Demo无论唱功和词曲如何,都尽最大可能把视频做的美轮美奂,把音色修得尽量无瑕疵。 牛尔的这一小段音频看着就极其寒酸。 韩笑还是听了一下。 音质很差。 竟然还有背景音,还是嗡嗡嗡胡乱说话的声音。 韩笑重新看了一下,才终于意识到这个Demo竟然是用手机录制的。听背景音好像还是在一个公共场所附近。 但韩笑只听了一两个音节,就觉得有点意思。细听一下歌者的音色,好像也还不错。 韩笑验收这些自荐作品,每首试听都不会超过四十秒。主歌听两句,就立刻跳到副歌再听两句,就基本齐活。 牛尔这两小段音节,韩笑一听就是副歌,主歌根本就一句没录。 听了两遍之后,他这才想起邮件上好像还有这个自荐者的几段文字。 “韩老师好,我叫牛尔,今年刚好十八岁,马上就高三毕业。我家在云州的尼撒镇,还是距离镇中心足有五六公里的山区,条件非常有限。所以实在没有办法录制出一个像点样的Demo.但我相信我刚刚写出来的这首歌,绝不是一个凡品。如有机会能当面给您自弹自唱,我将非常荣幸。” “我不但能作词谱曲和演唱,还会多种民族和西洋乐器演奏。额,我老妈曾经是燕州音乐大学的硕士。去尼撒镇插队锻炼时,被高大帅气的我老爸骗到手,然后就有了我。我在三四岁的时候,就被我老妈当成小魔鬼一样的开始训练了。” “由我个人作词谱曲并准备自己演唱的歌曲已有十几首,都在戏曲音乐版权局都备了案。给您传过去的只是这首歌副歌中的两三个音节,词曲谱也已经在版权局备案,是绝对的原创作品。” “因为马上就将面临高考,所以给您寄去这个Demo,只是希望能和贵公司合作灌制出成品,再借助贵公司强大的发行渠道和宣传资源,推出这首歌。至于其他后续事宜,希望有机会与韩老师面洽后再做商量。” 把牛尔这段啰里啰嗦的文字看完,韩笑又把剩下的四十多首Demo听了听,然后就关了电脑,上床睡觉。 和往常一样,没有一首能让他耳朵动一动的。 只有这个最不像样,根本就不算什么Demo的Demo,让他记住了一个叫牛尔的小家伙。 …… 第二天早上吃完早饭,牛尔就背着吉他来到了自家后院。 阿姿茉家的后院有桂花树,牛尔家的后院则主要是苹果树和樱桃树,还有两颗高大的核桃树。 已是十一月初的季节,树叶开始凋零。几棵树挂着的只是稀稀落落黄绿间杂的叶子,枝条斑驳着,很快就都要光秃秃了。 地下则是清扫不完的片片黄叶,像是给院子铺上了一层野趣而浪漫的地毯。 核桃树下有一个足有大口锅粗细的木墩当做桌子,四周也是几个木墩做成的矮凳。这几个原始的桌凳,被牛爸整得是既有大自然的草木味道,又有爱生活的精致。 牛尔坐在矮凳上开始正儿八经地弹唱。 主要就弹【一生所爱】和【笑看风云】这两首粤语歌。 俗话说曲不离口。他已经离开了很久,何况还有突如其来提升的五级唱功,都要尽快熟悉起来,尽快达到随心所欲。 昨天下午在网吧老板办公室,用手机录制的那一段唱腔时,牛尔就觉得自己对音色的掌握对音域的控制,还有一些不足和不够熟练之处。 上午十点左右,手机铃声响起。 这还是买来手机后第一个打进来的电话。 牛尔一看来电区号,立刻就裂开大嘴笑了。 这几个桌凳所在之处,就是牛家附近唯一一处电话信号可以畅通无阻的地方。每逢有镇上的重要客人过来,说有电话要接要打,牛爸就会把他们安排在这里抽烟喝茶品水果。 电话果然是粤城银雀娱乐公司打来的,约他尽快去粤城一见。 打电话的人自称是韩老师的助理。 即便银雀公司不来电话,牛尔也决定了要去粤城看看,看看它和前世的广州有无什么差别。看看粤语流行曲最集中的地方,到底是怎样的一种发展态势。 如果接不到银雀公司的预约电话,他还准备亲自登门各种唱片娱乐公司,去毛遂自荐。 几乎整整一天的时间,牛尔都在核桃树下练歌练唱功。 下午六点多从家里出发直奔火车站。晚上八点多的K字头绿皮车,到粤城的时间是第二天上午十点多。把乘车的时间安排在晚上,牛尔无疑是考虑时间利用率。 上了火车,从乘客们纷纷聚焦在自己身上的目光中,牛尔这才发觉,自己竟然没想到要换一套衣服。 牛尔到了粤城,走进粤城那座银白色的足有三四十层高的银雀大厦时,刚进门就被门口的保安拦住了。牛尔自报家门和约见的人后,保安又打了一个电话,这才放他进去。并告诉他去三十七层,到了就会有人接待他。 到了三十七层,总台小姐见到牛尔第一眼时,表情变化得非常精彩。牛尔知道是自己的这一身衣服,实在是帅无可帅的缘故,也就没在意。 在会客室只喝了半杯茶的功夫,那个跟牛尔通过电话的韩老师助理就过来见了牛尔。核实了一下牛尔身份后,助理说韩老师正在开一个重要的会议,等会议结束就会过来见他。 牛尔等到了中午十二点四十,总台小姐已经把吃空了的快餐盒扔进了垃圾桶,仍没见韩老师过来,牛尔已经饿得前胸贴后背了。 于是牛尔就跟总台小姐打了声招呼,说下楼吃个饭,再过来。 …… 当晚韩笑陪紫荆港的飞天影视公司的几个高层和导演吃过晚饭后,到家已经近十一点。泡杯茶点上一根烟,打开电脑时,他才忽然想起牛尔的事情,急忙电话给助理。 助理说,牛尔上午就来了。中午时说是出去吃饭,然后就再也没见他回来。 0035【一枚很帅很落魄的流浪歌手】 从银雀大厦出来,牛尔虽然有点失望,却并没有失去信心。 韩老师既然有助理,那他就绝不会是一个简单的小角色。 既然他的助理过来相看了自己…… 牛尔对自己的颜值和身材,甚至比对他的五级唱功还有自信。 这可是前世经过无法计数的大姑娘小媳妇们验证过的。 银雀大厦正门面临的这条街,叫华海丽景大街。 沿街两侧要么是娱乐唱片公司,要么就是各种影视公司或者一些演艺机构,以及一些演艺培训团体。 牛尔想在附近随便找个苍蝇馆子,或者买两个叉烧包啥的垫补一下即可。他不想走太远,说不定就在下一刻,那个助理或韩老师就会有一个电话过来。 但这条大街有点过于,太高大上了。 别说附近根本就没有什么苍蝇馆子,就是卖个早茶点心小吃的都没有。 顺着大街往西走了几分钟,就远远地见到了十字路口附近的人声鼎沸。 前面那条南北向的街道,貌似美食一条街的样子。 牛尔很快就赶到了路口。虽然并非美食一条街,茶馆却随处可见。牛尔只是在街边买了一份薄皮虾饺和一碗皮蛋瘦肉粥,草草了事。 过会儿要是试唱,吃得过饱是万万不可。 回到华海丽景大街刚往回走了几步,牛尔左右看了看,就在两条街十字口一座大楼的台阶上坐了下来。 回银雀大厦也是像傻子一样地干坐着,不如等到电话再回去不迟。 点燃一支香烟,再点开手机地图。 从火车进了粤城站之后,牛尔就做出了判断。 此粤城非彼广州。 然而进入市区后,他又觉得似曾相识。 比如街道的名称,比如这些熟悉的早茶点心。 看看粤城的地图,又发现绝不是同一座城市。 不管了,既来之则安之。 抽完这支烟,牛尔就打开琴盒,把吉他拿了出来。 在华海丽景大街工作的人,应该大都是白领精英类的文化人。 而这条茶馆林立街道上的人流,应该是下里巴人和阳春白雪的混杂。 再没有这么好的地段,再没有这么身份混杂的人流,更适合检验一下自己粤语“城市民歌”的成色了。 “城市民歌”是牛尔前世研究的一个音乐课题。 比如粤语流行曲,从起源和发展看,都和广东与香江的城市文化密不可分。 比如阿木海来带有彝族风情的通俗流行歌,与凉山彝族文化及其首府西昌也会有千丝万缕的关系……等等诸如此类。 牛尔给韩老师发的几小节唱腔,是周星星经典电影《大话西游之大圣娶亲》的片尾曲,《一生所爱》。 “这段爱情是五百年都没有结果的”。 “这是一个关于五百年爱情苦海的故事……” 当初这部电影导演分别给词曲作者讲述他对这首片尾曲的要求时,这两句话直接就让两位词曲大牌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曲作者卢冠廷只用一个晚上就完成了创作。 词作者唐书堔更加牛逼,只用了两个小时。 前世的牛尔是个九零后。第一次看大话西游时还不到十岁。 只看到了小妖和牛魔王很好玩,只看到了周星星和孟达大爷的无厘头瞎几把乱搞。 “人是人他妈生的,妖是妖他妈生的……” 能把小妖啰嗦致死的唐僧,更是把他笑得肚子疼。 那时看的,就是个热闹。 后来长大了些,在一档综艺节目上,他听到看到了素人黄亮辉主唱,莫闻蔚和声的这首歌。 牛尔喜欢莫文蔚演唱的个别歌曲,却非常不喜欢莫闻蔚这个人。 没有任何理由。 可能只是莫闻蔚的颜值,很不对他的口味而已,甚至是他最不喜欢的一种类型。 但在遮挡综艺节目上演唱的这首歌,却让他把这两人都惊为天人,唱得实在是太好听了。 而后他就重新翻出来这部电影,重看了一遍。 又看了一遍。 又看了一遍…… “不戴紧箍,如何救你;戴了紧箍,如何爱你……人世间最大的悲哀,莫过于此。” 看懂了《大话西游》,听懂了《一生所爱》,可能也就真的懂得了什么是哀伤和无奈。 爱情也好,人生也罢。 往往都是由无数个遗憾串联而成。 “昨晚上你叫了晶晶姑娘78次……” “白晶晶是我娘子,不叫她我叫谁?” “还有一个叫紫霞的,你叫了她799次。” “哦,她说她在我心里留下了一点东西,我想知道是什么……” 他终于自以为看懂了大话西游,也理解了卢冠廷在影片中的原唱。 直到此时他才意识到,卢冠廷原唱版本的那种哀伤、无奈和高远苍凉,后人无论如何翻唱,也几乎是无法超越的。 曾经的不喜欢,变成了最喜欢。 曾经的很喜欢,变成了可有可无。 他想了想,还是决定先唱卢冠廷的版本。 这个版本才是原汁原味,最有画面感的。 也最具备震撼心灵,动人心魄的魅力。 甚至不用听懂歌词,只用唱腔的旋律和韵味,就足可以让人心神激荡,黯然心伤。 这首歌的前奏比较长。 越是牛逼的歌,前奏好像都比较长。 一个比一个长。 长长的前奏倒是正中牛尔下怀。 给了他足够炫指弹的装逼时间。 从前。 现在。 过去了, 再不来。 红红落叶, 长埋尘土内, 开始终结, 总是没变改—— 天边的你, 飘荡, 白云外…… 苦—V—海—————————— 华海丽景大街这边,一直比较安静。 即便有行人匆匆,时常也会有车辆通过,却没有一人喧哗,更没有一声的鸣笛。 牛尔的吉他声刚一响起,就开始有人向他行注目礼。 等到歌声响起,附近几乎一半人以上的行人,都纷纷停下了脚步。 中午饭的时间,原本就是写字楼里白领们休息放松的难得机会。 当牛尔这一声长长的,且渐渐升高音调,又渐渐缥缈的尾音,向四周发散,把一种哀伤至极的呼喊,刺向长天,刺向心窝的时候,大部分人都纷纷停下了脚步,把视线投向了牛尔这边。 有一些距离远一点的人,开始向牛尔这边聚拢。 一个西装革履的年轻人,从马路对面向牛尔走来,边走边掏出了皮夹子。 到了牛尔近前,就把一张百元大钞丢进了牛尔的琴盒里。 苦—V—海———————— 泛起爱恨。 在世间, 难逃避命运。 相V亲———— 竟不可—V— 接近。 或我应该, 相信, 是缘分。 …… 歌曲的第一段结束。 此处原本应该有女声的和声。 牛尔以为,以莫闻蔚与黄亮辉合作时的和声最为清亮,也最为美妙。电影版本的和声,他感受并不是很深。 但此时的牛尔只好继续炫指弹,把此处变成纯间奏。 有两位老汉原本在另一侧街道的茶楼里吃早茶听小曲,一直吃到了中午还没有要离开的意思。伙计正在为午间超高的上座率发愁,又不方便撵这两位老爷子。 恰在此时,一曲天外来音,穿过午间空气中的恹恹欲睡,穿过茶楼窗棂,飘进了茶楼里每个人的耳鼓。 两位老爷子凝神听了一会儿,又对视了一眼。 买单,起身,出茶楼,径直奔向牛尔。 到了牛尔近前,一个掏出了五块钱,另一个掏出了几张一块钱的纸币和一个一块钱的硬币,一同丢进了牛尔的琴盒子里。 这两人转身下了台阶,就在台阶下面的平地上席地而坐。仰着头,眼巴巴地看着牛尔炫指弹。 随后陆陆续续有人过来往牛尔的琴盒子里丢钱。 开始那个西装革履的年轻人远远地奔过来丢钱时,牛尔还很诧异。 后来才想起自己穿的这身打着补丁衣服。 即便是穿的好一点,只要唱的好,想给街头的流浪歌者丢钱的,还是要丢。 一百块,一块钱,几角钱都是一种心意的表达。 我喜欢听你的歌。 能力所限而已。 等到牛尔把第二段唱完,全曲结束。 以那两个老者为核心,为前沿的地上,已经坐了不下十五六个人。 外围也已经站了一大圈的人。 歌声吉他声刚一停,四周的掌声就稀稀落落,轻重不一地响了起来。 随着掌声,又有人过来往吉他盒里丢钱钱。 牛尔只好站了起来,向四周鞠躬致谢。 刚吃过虾饺和皮蛋瘦肉粥,又扯着嗓子喊了半天。 牛尔觉得嗓子有点干,还有点渴。 关键的重点是,他的嗓子,确实是短练。 前世今生都短练。 然而刚刚只唱了一曲,现在就走人去买水,显然不太合适。 虽然自己并不是流浪歌手。 但现在,特娘的,自己就是个流浪歌手。 周围的这些人,还眼巴巴地看着自己呢。 琴盒里的那些钱钱…… 正踌躇间,一瓶矿泉水从身后递了过来。 0036【很好听 也就是很好听】 牛尔抬手接过水,同时转身看了一眼递水的人,道了声谢谢。 这人穿的戴的,比自己好上不止几万倍,甚至几十万倍上百倍。却比自己还邋遢,尤其是脏,和乱。 这个世界,真的是太奇妙了。 “先别换歌,把刚才这首再唱一遍吧。刚才没听完整,还没听够呢。” 是一口浓而地道的本土土语。 坐在地上的其中一个老者,见牛尔咕嘟咕嘟喝了几口水后,又坐下来重新操起了吉他,就及时地提出了要求。 没想到老者的这一声吆喝,竟然得到了周围大多数人的响应。 “没听够,再唱一遍吧。” “再唱一遍吧……” 牛尔想了想说道。 “这首歌,其实还有另外一种风格的唱法……” “重唱一遍吧,没听全,还是先重新唱一遍吧!” 随着话音,一头四五十岁的壮牛健步如飞跑了过来,把手中不知握了多久的几张百元票子丢在了琴盒里。随后又蹲下身子,用琴盒里的几枚一元硬币把几张大票都压住了。 “再重唱一遍吧,我刚才只听到了结尾的两三句。唱完这一遍,然后你再唱另一种唱法或者其他的什么歌。” “再唱一遍吧!” 人群见壮牛丢下了几张百元大票,呼喊声比刚才一下子就猛了很多。 “好,那就听大家的,我就再重唱一遍。” 牛尔现在的心情,比见了韩老师好像还要高兴一些。 虽然至今也没接到韩老师或那个助理的电话。 粤语流行曲不是没有听众,更不是没有市场需求。而是他们原来的那些歌,可能是真的有些过于落后时代的审美需求了。 牛尔虽然想到了前世的粤语流行曲在这个世界可能也会有市场,却真的没想到这么老少咸宜。那两位席地而坐的老汉,听口音就知道是两个老粤州老粤城人。 牛尔粗粗扫了一眼围观的人群,小到十几岁的中小学生,大到六七十岁的老者,男女老少都来得,还挺齐全。 国庆假日第三天,全民休息玩乐最佳档。 只有苦逼的银雀娱乐不休息。 只有娱乐唱片演艺公司不休息…… 刚才第一个过来送百元大钞的,显然就是这条街上某个娱乐唱片公司的中高层职员。 为啥这些公司就不休息呢。 幸好自己没准备去这些公司,否则就太惨了。 有这么广泛的歌迷基础,只要找个不错的录音棚,再找个有发行渠道的公司甚至直接与渠道平台合作也未尝不可…… 即便韩老师已经把自己给忘了,那又如何。 牛尔又扫了人群中那几个漂亮丫头一眼,自信心又增加了几分。 虽然自己一身破衣烂衫,人群中的那几个年轻漂亮丫头,还是在不断地向自己放电。 唉,尼撒镇还是太小太落后了。 前奏再次奏响,牛尔继续炫自己的牛逼指弹。 其实前世的牛尔就觉得,卢冠廷的版本,只需一把木吉他就够了。 加上了一些电音鼓点,反倒是影响了这首歌的味道。 然而第二遍刚开口唱了几句,牛尔自己都感觉到,显然不如唱第一遍时有感觉了。 唱第一遍时,因为没有及时见到韩老师,后续是个什么样的结果还是个未知数。 自己孤身一人远道而来,奔到这个很远又几乎是完全陌生的城市。 牛尔即便自己不愿意承认,滋生在他心底里的一些落寞情绪,也是真实存在着的。 所以第一遍的《一生所爱》,随着歌曲的进程,他的真实情绪也就渐渐与歌曲达成了某种共鸣。 哀伤,无奈,遗憾,苍凉…… 歌声宣泄着他的情绪,情绪升华着对歌曲的演绎。 牛尔全情的投入,让他第一遍演唱的这首歌,把自己的情绪已经不知不觉地融进了剧情,把歌曲的演绎也推向了一定的艺术高度。 第二遍时,牛尔的心情已经发生了较大的变化。 逐渐增多的围观观众,不断丢进琴盒子里的钞票,让他已经不太在意韩老师是否能够约见他,他是否还能够等到那个助理的电话了。 他仿佛已经看到了粤语流行曲在这个世界疯狂受欢迎的场景,已经看到了不止一个个小小目标的实现。 然而第二遍唱完时,围观的观众们仍然把最热烈的掌声送给了他。 牛尔并没有片刻休息,紧接着就开始唱前世素人黄亮辉主唱,莫闻蔚和声的那个版本。 “我现在用另一种风格再唱一遍这首歌。等我唱完,我希望大家能给出一个比较,就是你更喜欢这首歌前后这两种风格的哪一种。” 这个检验市场的机会完全是个意外,纯属妙手偶得之。 如果不加以利用一下,就特么辜负了自己这个牛逼上天的穿越者身份。 前奏明显比前两次稍稍明快了一些。 炫指弹还是必须的。 这一次炫得更炫,因为节奏也明显比前两次稍稍快了那么一丢丢。 …… 情人。 别后。 永远再不来。 无言独坐, 放眼尘世岸。 鲜花虽会凋谢, 但会再开—— 一生所爱。 忍让在白云外—— 苦海——V—— 没等长尾音结束,人群中已经响起了热烈的掌声,还有惊叹甚至口哨声。 牛尔不用抬头看就知道,听这些声音就知道,大多都是来自年轻人。 苦海——V—— 泛起爱恨 在世间, 难逃避命运。 相亲——V—— 竟不可接近。 或我应该, 相信, 是缘分…… …… 再次唱完这首歌,掌声响起,比前两次哪一次都更加热烈,也更加齐整。 牛尔问距离自己最近的那两位老汉,“你们两位觉得前后哪一种唱法更好一点?” “都很好听,但第一遍是我最喜欢听的。” “对,第一遍最有味道……” 两位老人家不出意外地选了第一遍。 演唱的第一遍,牛尔是完全把卢冠廷的版本照搬了过来。纯正的本土粤语,唱腔中粤剧精华的转化延伸,与电影剧情丝丝入扣的情感融入,让这个版本才更像一首纯正的粤语流行曲。 “第一遍我听的时候,心里有些难受。刚才这遍就没难受,只觉得好听,非常好听!” 这是最早过来的一位女生之一,他几乎从头听到尾。 “是的,还是最后这遍最好听,还不难受!” 立刻就有更多人附和着。 牛尔心里敞亮了。 刚才这遍黄亮辉的版本,咬字比前两遍要清晰很多……因为黄亮辉的版本咬字,是普通话粤语……牛尔也是全盘粘贴了过来。 粤城毕竟是商业空前繁荣的城市,流动人口数量在全神州也是占据着前几位。普通话粤语的市场,显然要比老粤城更大一些。 并且黄亮辉的版本,明显忽略了这首歌在大话西游电影中出现时的那种画面感,以及剧情发展中,那种蚀骨销魂般的哀伤,无奈与苍凉。 如果眼前的这些人看过大话西游,看到过土城墙上那位年轻武士与紫霞在悟空的帮助下,终于相拥在了一起,而悟空却像一条狗一样,扛着金箍棒转身离去的孤独背影…… 如果他们看到了师徒四人在广袤苍凉的大漠,正在奔向远方……悟空在队伍的最后,回头张望着,又恋恋不舍地转身而去…… 恰在这些画面与剧情出现的档口,卢冠廷的唱腔怅然而起…… 那可能就会像当初的牛尔一样,会觉得黄亮辉的这个版本,好听是很好听,却总觉得缺少了点什么。 “前面的第一遍唱法,几乎倾注了歌者的全部情感。唱的是,爱情的诸多无奈,遗憾和忧伤,甚至唱出了生命本身的很多无奈。” “刚才的这种唱法,很好听。” “也就是很好听……” 这几句轻飘飘的话,来自牛尔的身后,却让整个场子立刻就安静了下来。 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静静地看向了牛尔身后,看向了被牛尔认为最邋遢最脏的那个邋遢男。 0037【有一种相遇叫臭味相投】 顺着场子里那些人的目光,牛尔也回头稍认真地看了那个邋遢男一眼。 好像年纪也并不很大。 就是胡子拉渣,头发乱蓬蓬,几天没洗脸一样。 半是坐靠,半是瘫在墙根。 比至尊宝更像一条狗。 起风了,台阶下的人至少已经走了一半。 牛尔转头又抬眼望了望天。 天空就像他那天遭雷劈被系统上身的情形一样,又是一大片黑黑厚厚的云层碾压了过来,随后就有几颗很大很大的雨滴砸了下来。 牛尔赶紧起身,拎着吉他几个大步就靠向了大楼雨搭下的墙根。 粤城的十一月正是最好的游玩季节。 不太潮也不太湿,不冷不热又少风雨,今天是怎么了。 “那些钱和琴盒之,都不要了?” 邋遢男有气无力地嘟囔了一句。 牛尔赶紧又跑过去,划拉一下钱,把琴盒合上就飞跑着拎了上来。 回头再看向刚才的场子,哪里还有半个人影。 邋遢男瘫坐在墙根下,掏出了一包香烟,举手递给了牛尔一根。 牛尔接过香烟,身子靠着墙往下一出溜,顺势也靠墙着墙坐在了地上,和邋遢男肩并肩。 邋遢男发完香烟,就那么两指夹着烟,根本就没有点火的意思。 牛尔赶紧掏出打火机,先给邋遢男点烟。 百元一包的双喜,果然是个有故事的邋遢爷们。 邋遢男猛吸了一口,吐出烟圈后: “这把吉他不是你的吧?” “为啥这么说?” “衣裳褴褛,食不果腹。一把吉他,足有两万五……你要么偏执狂,要么就是顺手牵羊。” “就不能是我借别人的?” “额……不排除有这个可能……你是跟谁学的音乐?” “我妈曾经是燕州州立音乐大学的硕士。” “哦,曾经……那你妈妈……现在不搞音乐了?” “她现在只是我爸的老婆,我的老妈,我的魔鬼老师,我们三口之家的一家之主。” “云州那边的?” “嗯。尼撒镇的。” “你爸妈,一定是早些年插队过去的,在那边才有了你。” “那你这个鬼样子,又是怎么回事?” “没钱了,欠债了,破产了。正在做一道,跑路或者跳楼的选择题。” “那你还不赶紧跑。还在这等着,是故意想让人家抓到你,然后把你卸掉手脚,变成一根粗粗的**吗?” “还有二十天。要是真的跑,最近三五天,也确实该跑了。” “真有那么严重?” “遇到你之前,就是这么严重。但即便跑路,可能也跑不了多远。” “怎么说?” “有个机会。或许能帮到你。你要是成了,顺带着也可能,也能拉我一把。要是不成,你还是现在的你,我也特么无所谓。” “什么机会?” “紫荆港那边有家影视公司,拍了个电视连续剧。已经在做后期了,主题曲还没有个着落,前两天开始重金征集。” “多少钱?” “七百万,税后。” “有这么多?” “还没到总投资的三十分之一。如果你真有本事,当然还可以多讹他们一点。” “只是歌曲和音乐的使用权?” “当然。要是我写了首好歌,也不会轻易卖掉版权。他们希望这个吉祥的数字七,能把电视剧和主题曲一起拉起来,一起火起来。当然,也不排除他们利用这个重金征集,是电视剧预热市场的手段之一。” “那至少还能多讹上七十七万。” “嗯,差不多。” “你们为啥不写?” “要是随便一家公司,一个人就能写出来,还能让人家满意,人家还会出这么多赏金……你以为人家就都比你傻。” “你又是谁?” “我是夷州人,叫马皇,二十八岁。” “蚂蟥……” “没错,就是马皇。曾经我的乐队就叫马皇乐队。” “我叫牛尔,刚满十八岁……乐队也散了?” “早就散了。然后哥几个就合伙开了这间娱乐公司。” “娱乐公司不会这么容易就垮掉的吧?” “我们几个,就特么是土包子开花,只顾着疯了。养了一大堆靓妞,就没有一个能混出来的。” “都被你们几个给霍霍着玩了,哪个还有心思再去拼。” “别说那么难听。” “干都干了,还怕人说?” “唉,其实一点意思都没有。” “后悔了?” “不后悔。没有不计后果的疯一场,还谈什么青春,谈什么人生。” “乐队还能不能召集起来,录音棚还在不在?” “你也不问问是什么剧?人家有什么要求?” “万变不离其宗,不过是爱恨情仇。” “就没点其他的?” “热血男儿,万丈豪情。拳打南山虎,脚踢北海龙。要么再加点宫斗腹黑,家长里短婆婆妈妈,磨磨唧唧……” “去看看样片?” “我饿了。” 邋遢男抬腕看看手表。 牛尔喵了一眼,十多万,近二十万的。 “我从昨晚到现在,没吃一口东西。” “这才不到三点半,你刚吃完不到俩小时……” “你咋知道?” “我从凌晨两点就在这坐着,一直坐到现在,你说我咋知道?你也不瞅瞅你自己这身行头,有多炫目,有多亮眼。简直就是帅呆酷毙,天上难找,地下难寻。” “我饿了。” “会喝酒不?” “好喝就整点,不咋地的酒就算了。” …… 两人吃饱喝足,微醺状态时又回到了这座大楼。 马皇的马皇娱乐公司就在大楼的十六至十八层。 十八层的办公空间大多都是管理部门,马皇的董事长兼总经理办公室也在这里。 “今晚你就在这住吧。套间里除了靓妞以外,啥都有……如果银雀那边给你来电话,怎么选择你自己决定,不要顾及我这边。” 牛尔喝了口马皇自己刚刚现磨的咖啡,没说话。 马皇端着咖啡杯走过来,坐在了牛尔的对面。 “我估计韩笑没有及时过去接待你,很有可能就是因为他在接待飞天影视的那波人。多年来飞天影视的片子配乐,大多都是委托银雀做的。这一次已经历时两三个月,银雀的作品一直没能过稿……时间不等人,飞天无奈,这才出重金征集。” “老韩也是焦头烂额,都是苦命人啊。” “那人家混的也比你强……万一我的稿中了,有点不知怎么面见韩老师。” 虽然还不知韩笑是个什么样的人,牛尔只从韩笑作为一个大公司的音乐总监,还能听听自己的那个烂Demo,还能约自己见面,就觉得这个韩老师一定是个了不起的人。 “万一你的稿中了,只能说老韩时运不济。是上天让你过来帮我,再给我一次悔过自新,重振旗鼓的机会。” “如果一定要怪,也只能怪老韩虑事不周,用人失察……你能连衣服都没顾得上换,就匆匆及时赶到了粤城,赶到了银雀,你并不亏欠他半毛钱。” “只是心里觉得,多少有点不是很舒服……但即便韩老师现在给我电话,我也会跟他说,我已经跟蚂蟥签了合同。” 马皇笑了。 “其实我第一眼看到你晃晃悠悠从银雀那边背着个琴盒晃过来,就感觉我俩可能会有点交集。后来听了听你的歌,又看你跟那两位大爷说话,然后又时不时地瞄一眼那几个漂亮妞,我就知道你小子,和我这帮哥们很像。” “我才不像你和你那帮哥们那么色胚。天天围着漂亮丫头们转,怎么都那么没出息……好色本无罪,乱了正事,那就有罪。” “先不跟你胡扯了。我已经十来天没回家,老妈一定担心死了……” “你今晚先把那个合同模板看看,把该添加,该修改的地方都弄好,然后就先打印出来一份。明早我过来咱就把合同签掉。你还有其他什么具体想法,也等我明早过来一并跟我说说。电视机上有个光盘,就是那部片子剪出来的十几分钟故事梗概。” 0038【我需要一个女歌手】 马皇走后,牛尔先去套间看了下冰箱。果然如马皇所说,吃的喝的都有。他又打开酒柜,看见果真也有几摞高档香烟,他心里这才踏实。 饿怕了。 穷怕了。 总是缺乏安全感。 午夜十一点,牛尔仍然在奋笔直书。 他时而叼着烟凝神思索,时而拿过吉他弹上一小段,再吟唱上几句。 这个片子的音乐和主题歌,系统并没有帮上忙。 牛尔看了那个剪出来的十几分钟视频,心底就忍不住大呼。 “子曰,完蛋操也!” 说顺嘴了。 太高兴,一下搞错了。 于是又重来一遍。 “子曰,天助我也!” 因为这个连续剧的剧情,和前世某个红透整个华人世界的武侠片子很像,非常像。 只要把那部片子的所有音乐与歌曲,照搬过来就成。 然而,记忆对于一些细节,总会有些模糊或者出入。牛尔也就必须要反复琢磨,直到圆润贴切为止。 至于是否和前世的原作完完全全的一模一样,并不是很重要。 只要契合剧情,非常好听,那就足够了。 何况即便有点差异,也只是极其微小的那么一点点。 前世这部电视连续剧是从香江传到内陆,开始播出时,是前世的1985年。开播只有几集之后,就开始造成万人空巷。在电视连续剧剧播出的时段,各个城市乡村,连犯罪率都几乎降到了零…… 不过那时的牛尔,因父母还没有相遇,更谈不上什么亲密接触。牛爸的那个虫还没生成,牛尔连个胚胎都不是。 但到了他五六岁的时候,这部电视剧仍然在电视剧频道和很多省市的卫星频道反复重播,没有人记得已经重播了多少次。 刚上小学的牛尔,看了个开头就一发不可收拾。 这部连续剧的第一部主题歌,更是早就传遍了大街小巷。不但妇孺皆知,连很多老人小孩子,都能原汁原味地唱上几句。 牛尔正在全力以赴赶谱子的时候,同一时间也是午夜十一点多,也正是韩笑到家,准备看每天自荐的那些Demo的时节。 韩笑听了助理的电话,说牛尔中午出去吃饭就再也没见他回来,心里苦笑了下。 啥也没说,他就挂了电话。 自己一整天都和飞天影视的人在一起。助理没把牛尔的事情汇报,也不算什么大错。毕竟再大的事,也大不过飞天影视这件事。 何况牛尔只是个,可能有点潜力的少年。 这样的人多了去了。 再说半夜三更的,跟一个自己的助理,多说无益。 韩笑继续听今天投递过来的那些Demo. 还好,今天只有不到二十个,只用了不到二十分钟就审完了。 随后他又调出了牛尔的那一小段音频。 “苦——V——海——————” “翻起爱恨。” “在世间,难逃避命运。” 开嗓就是这么苍凉而悠远,粤剧的唱腔精华融汇其中,韵味十足。 如果再有主歌在前面铺垫,到了这里,那应该就是情感升华与主旋律的一个高潮。 这孩子,怎么会有这么深,这么透彻,又如此悲凉无奈的情感宣泄,不应该呀。 一个只有十八岁的少年,他要经历过什么,才会有如此痛彻心扉的感悟。难道刚刚十八岁的他,就已经经历过了一场轰轰烈烈而又无奈而终的爱情? 不对。他唱的是对爱情的深深无奈,以及永无穷尽的哀伤…… 我怎么好像看到了大草原上的尸横遍野,乌鹊乱飞…… 唉,脑子里一直总是那个片子。 “相——V——亲————” “竟不可V接近。” “或我应该,相信,是缘分——” 手机录制的Demo,就这么几句。 烟头烧到了手指,韩笑按灭烟蒂,又点上了一支。 良久。 他看着牛尔邮件上的电话,想了想,还是把牛尔的号码输入自己的手机,拨打了过去。 “您拨打的电话正在通话中……” 挂掉电话,韩笑起身去了趟洗手间,回来又重新给自己续了一杯茶。 约莫过了几分钟后,他再次拨了牛尔的电话。 “您拨打的电话正在通话中……” 韩笑默默地再次打开牛尔的烂Demo,又开始循环。 开头“苦海”这句,他现在觉得非常震撼。 他此前听的时候,只是觉得有点意思,震撼的感觉还是今晚才感觉到。 现在听着,他越听越觉得意味无穷,越听越觉得,意境越发高远。 歌曲的内涵也觉得越发丰富,甚至还有些复杂。 不仅哀伤至极,还有空旷辽阔的那种悠远和绵延不绝。 仿佛这个苦海,就像无边无际的草原与大漠。虽然一眼望不到尽头,却又好像有一种无边的壮阔。 哀思,怅然,悠远…… 苦海,大漠,草原…… 侠骨,柔情,争霸…… 听着听着,韩笑觉得脑子里灵光一闪,好像有一个隐隐约约的东西缥缈在那里,他想立刻抓住它,却又抓不到。 韩笑知道这个缥缈而抓不到的东西,就是《射雕英雄》第一部主题歌的创作灵感。两三个月来,他的神思几乎一直沉浸在这部戏里。各种音乐,各种主题歌的旋律与歌词,反复在他脑子里乱串,却始终找不到一个让他满意的框架和支点。 厚积而爆发。 所谓的灵感,其实大多都是经过无尽思考和沉淀之后的灵光一闪。 韩笑自然知道这种灵感只是存在于一个闪念间。 如果此刻抓不住,可能就会再也回不来,再也找不到。 他立刻拿出纸笔,开始捕捉这个缥缈东西的枝枝蔓蔓。 先勾勒一个整体轮廓……再把它们的一点一滴,一个音节一个音节地转化为纸上的音符。 就像撬动地球的某个支点,找到了,也就举重若轻。 韩笑越来越才思狂涌,精神也越来越亢奋,仿佛一下子回到了青春时光。 刷刷刷地写到中途,他索性拿着纸笔来到琴房。 写一段,弹上一段。 弹一段,再写上一段…… 直到窗帘的缝隙里透出微弱的缕缕晨光,他终于把《射雕英雄》第一部的主题歌以及配乐全部完稿。 创作成功的成就感,幸福感,令他极度兴奋。 即便一夜没合眼,眼下他也没有一点点睡意。 有的只是巨大的幸福感和自豪感。 稍稍平静了一下,他再一次从头哼唱了一遍,又从头到尾弹唱了一遍。 确认再没必要修改优化后,他提笔在曲谱的最上方,写下了龙飞凤舞的四个大字。 《侠骨柔情》。 …… 马皇告别牛尔后并没有直接回家,而是拿着里里外外全套的干净衣服奔向了桑拿房。在桑拿房,他刮了胡子又理了发,然后就是洗澡。 最后的最后,又让人好好按摩了一通。 直到通体舒畅,心神安泰之后,他这才换好衣服,往家奔。 十来天没给家里消息,他想以最好的精神面貌出现在老爸老妈面前。 虽然牛尔也不一定就能百分百成功,毕竟还有那么一丢丢的希望在。 到了家跟爸妈打声招呼,他也没多说什么。 见父母终于宽了心,他就回到自己房间,胡乱扒下衣服,一头扎到床上,呼呼大睡。 有多少个日子没有好好睡上一觉了,他自己都不清楚。 睡得正沉,枕边的电话响起。 响在梦中的电话,丝毫没有影响到他的睡眠,他也没有丝毫要醒过来的意思。 梦中的电话铃声一次次响起,他还是没有感觉。 不知响了多久,他才似梦非梦地终于拿起了电话。 “我需要一个女歌手!” 马皇都没想起来要看上一看来电的号码显示。 但听到这个刚刚熟悉的声音,他就知道了,这是牛尔。 “你想要一个女歌手?早就跟你说了,除了靓女啥都有……你要是急着用,马路斜对面的莉莉交谊舞培训班,二十四小时营业。最低的六百,最高的两千。你就说,找个合适的老师,一起先吃个饭聊聊……” “我要的是女歌手!” 牛尔声嘶力竭。 “深更半夜的……刚才是谁笑话我们来着……” “你个烂货!你到底睡没睡醒?听清楚了,我要的是一个和我一起和声重唱的女歌手!再说一遍,我要的是一个和我一起和声重唱的女歌手!” 0039【成败死活 在此一举】 没等马皇回过神来,牛尔气急败坏地继续大喊大叫。 “明天下午你就把乐队和女歌手都带过来,先试试。我还要回去上课,还要高考,我没有那么多时间!你更没有时间!你特么的在跟你的小命赛跑,还用我说吗,赶紧醒醒吧你!” 马皇扑棱一下就从床上跳了起来,这回是终于彻底地被骂醒了。 “这么快就写出来了?” “只是第一部的音乐和主题歌,还没写完,但大体轮廓已经出来了。明早上你过来就差不多了。” “你哼两句让我找找感觉。要知道这个片子从一开始我就惦记上了,就是特么上不了手。即便上了手,也是一直找不准感觉。” 牛尔清了清嗓子。 “抛开世事恩仇怨,相伴到天边。逐草四方沙漠苍茫,哪怕雪霜扑面。射雕引弓塞外奔驰,笑傲此生无厌倦……这几句都需要和声,几乎整首歌都是两个人的和声与合唱重唱。我只是想象一下效果,我自己都被自己的绝世才华给震惊到了……” 马皇已经顾不得臭屁牛尔,“你赶紧继续干,我现在就打电话。我特么睡不好,这帮王八蛋也特么都别想消停!” …… 牛尔和马皇通电话的时候,自然听到了有两次电话打进来的提示音。等他挂断电话,看了看来电号码,发现并不是那个助理的手机号码。 想了想,这么晚,很可能是韩笑老师的电话…… 转念又一想,自己总是习惯地把人和事情,都往好的方向去想……就不能是个十八线女歌手做生意的电话吗,就不能是某个金融机构想拉着自己,让自己跟他一起发财的电话吗? 这个时间点,不会有什么好事。 牛尔放下电话,又检查了一遍词曲谱,从头再次哼唱了一遍。 觉得几乎已经和前世的那首歌一模一样,至少是连他自己都听不出来有什么差异的时候,他就重新拿起笔,在曲谱的最上方,一笔一划地写下了支腿拉胯的四个大字。 铁血丹心。 看看自己用了百分之二百五的努力,才吭哧瘪肚地写出来的四个大字,牛尔摇摇头。 其实我可以写的更好看,也更有风骨一些。 又不是给阿姿茉,给水洛伊莎,给娟娟和倩倩她们看…… 给一帮臭老爷们看,写成这样已经算是非常尊重他们了。 先凑合着享用吧,便宜你们了。 然后他就进入戏曲音乐版权局的网站,把这首歌也备了案。 随后他一鼓作气,把这部片子的第二部和第三部的主题曲,以及一首插曲也都码了出来。直到天色已经放亮,他把这四首歌都备案完毕,又都存进了自己的云盘之后,才消除一切痕迹,只留下第一部的主题歌和音乐,这才去洗手间冲了冲,上床睡觉。 马皇到公司时,已经是上午十点多。他是故意晚来一点儿,好让牛尔多睡一会儿。 茶桌上放着一摞曲谱。 马皇拿起一看,编曲都做好了,足足复印了十份。 还有一份打印好了的合同。 去套间看了一眼牛尔,发现这货竟然是一丝没挂,四仰八叉地还在酣睡。 马皇笑了笑,轻轻关上套间的门,开始磨咖啡。 坐下边喝咖啡边看曲谱,还一边猪一样的哼哼着,一只手随意地打着拍子。 看着看着,他就放下咖啡杯,拿着曲谱直奔排练厅而去。 马皇是鼓手出身。 虽然唱的也还不错,但唱歌并不是他的长项。 然而他的钢琴一响,前奏一过,他还是忍不住唱了起来。 曲毕。 身后响起了噼里啪啦的几个掌声。 马皇回头看了看。 “不是让你们下午来吗?” “有了起死回生的机会,谁还能坐得住?” “人还在睡觉,他昨晚干了一整夜。” “一个晚上就都出来了?” “也并不奇怪。有个那个谁来着,不是在餐厅只用了十几分钟就在菜谱上写了一首传世名曲吗?” “听你的意思,他也是个天才?” “刚才都听到我弹,也听到我唱了,你们觉得呢?” 几人无语。 马皇也没功夫跟他们闲扯。 一人一份曲谱,开始分发。 “是死是活,成败在此一举!” “赶紧干活。” 十一点半,算上备胎的乐队八个人,都已经到齐。 下午一点,牛尔半夜三更要的那个女歌手也终于到了。 马皇又把曲谱给了女歌手一份,让她也赶紧去熟悉谱子。 女歌手一进排练厅,乐队那几个歪瓜裂枣的眼睛立刻就都亮了。 牛尔仍然没醒。 马皇觉得应该让牛尔和大家一起先去吃个午饭,算是正式认识一下。然后再开始干活,沟通合作起来才有可能会更加顺畅,更加默契一些。 他正想去喊牛尔,排练厅进来三个人,就在门口站下了。 排练厅立刻鸦雀无声。 “你们先熟悉谱子,先练着,一会儿咱们一起去吃个午饭。” 回头又对门口的三个黑西装挥挥手,“去我办公室。” “你觉得有多大把握?” 三个黑西装进屋没等落座,貌似领头的那个就问了马皇一句。 “不出意外,至少有八九成希望。” 三个黑西装被马皇让在了沙发上,他自己又开始磨咖啡。 “我们老大还以为你真的要跳楼呢。” “如果没遇见这个小家伙,你们几个就省事多了。再不用天天明里暗里地跟着我,到时候替我收收尸就齐活了。” “想得美。死都死了,谁还管你。如果这次成了,刚好七百万,你就可以一次性还清了。免得水涨船高,越来越难还。” “你说错了。这七百万没有一分钱是我的。我只是牵个线,搭个桥。包括我的乐队和收音,都是免费为那个小家伙提供服务的。” 马皇毕竟也是在商场混了几年混出来的,对牛尔半夜三更要女歌手一事,只字未提。 “你脑子坏掉了?” …… 可能与韩笑类似,牛尔也是带着极大的幸福感和成就感入睡的。 虽然不是自己的原创。 但对于某些人而言,拿来的,粘过来的,那就是自己的原创。 于是他又做梦了,再次梦见了阿姿茉。 不过这次还好,梦姨没出来。 他这里刚要入港,心里一激动,浑身一阵乱颤,就特么醒了。 牛尔呆呆地望着天棚吊顶,心里好生遗憾。 起来洗漱后穿上衣服刚要推门出去,外间客厅里的说话声隐约传了过来,他立刻停下了已经握住门把手的那只手。 “不是我脑子坏了,而是你们还不太懂这行的生意。” 牛尔把耳朵紧贴在门上,恨不能把耳朵伸出门去。 “一首歌七百万的酬金只是一次性的。即便我有了这七百万,都还给你们老大,银行剩下的贷款怎么办,我特么往后的日子怎么过?别人我可以不管,我老爸老妈,那几个跟我一起出来讨生活的兄弟们怎么办?回夷州吗?就是死在外面,他们也不会这般灰头土脸地回去。” “用你们的钱堵银行的窟窿,反过来你们的窟窿却越来越大……生意生意,先要有诚意。牛尔这个小家伙也很仗义,不仅把第一部这首歌的发行给我做,下两部的主题歌和插曲也都准备交给我做。到时候我还想把这几首歌收录在一起,推出一部射雕英雄大碟。线上线下一起推.那就不仅仅是几个七百万的事情了。” “即便这几首歌没被飞天影视看上,我只是先做做一首歌的单曲发行,也不止几个七百万。最后再推出一本专辑……无论怎么说,至少赚个几千万根本就跟玩似的。” “你们回去把我这个意思转达给你们老大。他能等我一段时间就等,等不及就随时给我收尸。这段时间的反复琢磨,我已经想开了,跑路根本就不是我能干出来的事儿。” 客厅稍稍沉寂了一会儿。 另一个声音说道: “你这条命,现在就有七千万的保额。偶尔一场车祸什么的,我们老大根本就不愁收不到钱……走了,还是祝你尽快成功。” 马皇立刻回应道: “所以,我是不会跳楼的。那样不但你们什么也得不到,我父母也什么都得不到。该怎么做我现在已经很清楚,我想你们老大应该也很清楚。” 0040【给他配一个女歌手就这么难吗】 听到马皇送人走的声音,牛尔赶紧三下五除二扒下所有衣服,光着身子就冲进了洗手间。 果然。 马皇把人送走,回头就过来敲了敲牛尔的房门。 牛尔在洗手间里假装没听见。 倒了点洗发水往头发上一阵乱揉搓,立刻就满脑袋泡沫,眼睛都不敢睁开了。 马皇敲敲门后,也就给了牛尔三五秒的反应时间,就顺手推开房门进来了。 …… 牛尔凌晨完活后,这一觉就睡到了下午一点多。 韩笑也是凌晨完活,却一秒钟都没睡。 他兴奋得根本就没有一点睡意。恨不能现在就去公司,摆开人马开干。 银雀没有过稿的时候,韩笑天天盯着手下的这些词曲作者,恨不能亲自操刀,还要时不时地忍受着那些松散合作词曲大家们的索价要挟。 大家们要高价也属正常。只要能过稿,即便仅仅是为了银雀的颜面,高价也不是不可以接受,然而你倒是拿出来能打倒人的东西啊。 最后竟然逼得飞天影视自己公开重金征集了。 直接就把韩笑逼到了悬崖边上。 到了此时,韩笑已经对手下的那些词曲作者以及松散合作的那些词曲大家不抱任何希望。他自己开始绞尽脑汁,争取为公司,也为自己博上一把。 没有灵感没有作品的时候,他时刻盼望着灵感天降,能整出一首让人叫绝的作品。 到了今天。自己手上终于有了一首让自己最为满意,甚至是自己最为引以为傲的作品的时候,他又唯恐被别人捷足先登。 如果飞天影视采用别人创作的歌曲协议已经签掉,若是再行更改,那作为甲方的飞天影视,无疑将要付出更多更大的代价。即便他们很中意自己的这首作品,想要重新换掉原来准备采用的作品,难度也无疑要加大得太多太多。 要是因为种种原因,自己的这首作品没有被才纳,银雀公司在娱乐圈的江湖地位无疑将大受折损。影响飞天影视与银雀今后的长期合作不说,他老韩的一世英名,他老韩在银雀娱乐的威望地位,也无疑将会大大地下降。 反之。 飞天影视的七百万重酬,不仅已经像一颗核弹样的在整个娱乐圈炸响,就是在圈外的社会各个阶层,也几乎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要是哪个踩到狗屎运中了签,不但能获得七百万重酬,此后的名利,也必将像火箭一样的直穿上天。 韩笑已经看到了自己像火箭一样直穿上天的样子。 这并不是梦,而是指日可待。 然而。 尽管他心急如焚。 天色还是太早。 他坐在钢琴前想了想,就开始替编曲干活。 还一边想着,用哪个歌手更合适。 公司有三四个专职资深编曲,他还是想把自己的想法先拿出来,让编曲们锦上添花就好。 否则编曲们万一扭曲了自己的想法,再行更改,麻烦就会更多。 至于歌手。 他只是想了零点六六秒,就钦定了蔡琳琳。 蔡琳琳是去年青歌赛的冠军得主,唱功实力自不必说。 巴掌脸上大得出奇的两只眼睛,挺秀的鼻子,红粉粉肉嘟嘟的双唇,时刻都想要冲出神州走向世界的双球,让她当仁不让地迅速就成了偶像级女歌手。 当年男生床头贴得最多的海报,就是蔡琳琳的。 当年写真集被压在枕头底下最多的,几乎也是她。 当年手机里…… 虽然至今,蔡琳琳仍然没有一首能让市场传唱不衰的成名歌曲,却并不影响她的话题热度。 公司里的签约女歌手,见了韩笑就像妃子见了皇上,邀宠不及。 至于那些女培训生,只要有机会见到韩笑,只要能说上话,那就更不用说了。 现在的蔡琳琳,却依然两脚悬空,没有签约任何一家娱乐公司。 粤城包括银雀在内的前三家娱乐公司都向蔡琳琳抛出过橄榄枝,最后都被蔡琳琳拒绝了。原因只有一个,三家公司并没有为她量身打造一首可以一炮而红的歌曲,明显欠缺诚意。缺少诚意的签约,今后的星途自然也就无法预测。 至少蔡琳琳自己是这么认为的。 以粤语流行曲出道成名的歌手,大多都想通过有紫荆港资源的娱乐公司,能与紫荆港那边的艺人有合作的机会,进而融入紫荆港娱乐圈,甚至落脚紫荆港,谋求更广阔的发展空间。 蔡琳琳即属此列之一。 因为她在青歌大赛上,就是以粤语流行曲一举夺得了冠军。 紫荆港近百年的殖民历史,几乎属于整个魔幻之星最繁荣的海运港口之一,全球先进的经济发展模式与多元化的文化思潮,对粤语流行曲和影视剧艺术的发展,都产生了较大的正面影响。 至少在目前这个历史时间段,紫荆港的这些东西已经远远走在了两岸三地的前列。 紫荆港娱乐圈的市场,也就不仅仅是两岸三地,还有东南亚和东亚,乃至魔幻之星上所有以粤语或汉语为母语的各个角落。 在青歌赛期间以及银雀征召蔡琳琳的那段日子,韩笑接触过蔡琳琳几次。 蔡琳琳虽然对自己也是尊重客气有加,韩笑却觉得,她总是把两人之间的距离,控制在了可控的范围内。 韩笑有次以长辈的身份拍了拍蔡琳琳的肩膀,却被她一个自然的转身跟别人打招呼,不经意地就让他的手掌拍了个空。 韩笑决定再给她一个机会。 也给自己一个机会。 于是歌手的事情秒定。 编曲的事情却没有这么简单。 他这一干,就一直干到了上班时间。 牛尔和韩笑恰恰相反。 编曲和词曲创作,牛尔几乎就是同时完成。 然而他半夜三更跟马皇要的女歌手,却是一波三折。 …… 马皇进了套间后,立刻冲着洗手间的牛尔大叫,人都到齐了,赶紧一起去吃个饭,回来就立刻开工。 牛尔的一头长发湿漉漉,马皇连吹风的时间都没给他。 他只好拿过花里胡哨的发带,把长发在脑后扎了个马尾。 马尾滴滴答答地还在往下滴水,马皇就把他拽到了排练厅。 马皇刚开口喊大家说,马上一起去吃个饭,却被牛尔拦住了。 既然大家都已经熟悉了谱子,那就先干他一场。等心里都有了点13数,这顿饭才能吃得踏实些,饭桌上也就有了更多的话题可聊…… 马皇和乐队这七八个歪瓜裂枣一听…… 可以呀,这个大高个子的小屁孩崽子。 硬毛还没长出来呢,无论是出手,还是出口,竟然都特么有点不同凡响。 于是就立刻都抖擞起精神,准备第一次合练。 虽然只有女歌手和马皇以及牛尔三人长得有点人模狗样,但乐队这些个歪瓜裂枣们手上的活,却也真不是盖的。 牛尔暗叹。 任何成功都不是随随便便的。 尽管他们爱玩,甚至玩起来都不顾死活,但这手吃饭的本事,却个个都精湛的可以。 只经过三五个回合,这次合练就有模有样了。 最后一曲终了。 即便是牛尔本人,也在心里猛赞自己的五级唱功,猛赞自己的绝世才华。 就像一切都是他自己的原创似的。 其他所有人包括马皇,也都是两眼贼亮,神情亢奋。 就像这个美貌女歌手,已经答应了他们什么似的。 女歌手似乎,也很亢奋…… 去往餐厅的路上,牛尔和马皇走在最前面。 两人嘀嘀咕咕了一阵子后,吃饭时牛尔就和女歌手并排坐在了一起。 女歌手叫姚娜,目前的状况与蔡琳琳一样,都是两脚悬空的自由人。 都在待价而沽。 她是前年青歌赛的冠军,比蔡琳琳还要早一年出道。当时比赛还未结束,就有娱乐公司找她签约,同样也都被她回绝了。 她此前从未和马皇娱乐有过任何合作,似乎除了马皇以外,也并没有第二个人和她相熟。 牛尔和马皇嘀咕完才知道,马皇竟然也是第一次和姚娜接触,是朋友帮他推荐过来的。 牛尔不想给女歌手多少钱,就让马皇从十八线小歌手中去挖掘。只要音色和音域够,就拉过来试试。 给她们一个成名成家的机会,还想要钱,想得美。 牛尔觉得,姚娜也就是二十三四岁的样子。 好看是很好看,颜值却并非像那几个歪瓜裂枣们表现出来的那般惊艳。 按照牛尔的标准,七十五分上下而已。 只是身材比较有料。 一双桃花眼,顾盼间无限风流。 与其说她善于用眼睛表达情绪,不如说她的故事,几乎都在眼睛里。 席间酒过三巡,牛尔又开始和姚娜嘀咕。 嘀嘀咕咕好久。 马皇就见,姚娜的眼窝里滚出了泪水。 一颗又一颗,晶莹闪亮。 很快就串成了一串串,成条线一样的往下滑落。 于是所有歪瓜裂枣,皆沉默。 姚娜唱的这么好,长得那么好。 这样的都不行,啥样的才行。 给他配一个搭档女歌手,就这么难吗。 沉默一会后,歪瓜裂枣们就开始猛往自己的喉咙里灌酒。 牛尔也是无奈。 姚娜音色很好,音域也足够宽。 她就是缺少一个铁肺,气息显得不是很充足。 《铁血丹心》这首歌,如果少了一点那种空旷悠远的大气磅礴,也就把电视剧中的那种狂沙大漠,英雄气概削弱了不少。 只有侠骨柔情,显然是不够的。 至少不能完美演绎出这首歌的传世魅力。 牛尔端起酒杯站了起来。 “在座的几位哥哥们作证,我要是在半年内没给姚姐姐写首歌,没给姚姐姐写一首唱红唱火的歌,我特么就跟姚姐姐姓,去姓姚……” 0041【姚娜姐姐的回应】 吴倩倩要是听到牛尔的这句话,一定会问问他。 如果姚娜和吴倩倩两人唱他的歌,都没唱火,都没唱红。 你这个姓牛的穷掉底儿,到底是去姚家跟姚娜姓姚,,还是去吴家跟吴倩倩姓吴…… 姚娜却不会这么想。 她知道牛尔是在安慰她。 同时她也相信,牛尔有能力实现这个承诺,或者说有实力兑现他刚刚吹的这个牛逼。 从而真的有可能,他真的会帮助自己实现梦想。 从前年青歌赛一战成名后,姚娜曾经面临太多的机会。 银雀这样的粤州前三娱乐公司找过她,神州前十的唱片公司和娱乐公司也有向她抛过橄榄枝。其他量级的公司,找过她的就更多一些了。 姚娜患得患失,对自己的实力又非常有自信。 大公司签约的时间都比较长。 少则五年八年,多则十年二十年。想签个三年两年的,根本就没有这个可能,而且大多都是全约。 这样的全约好处是,公司全盘负责包装推广,并给姚娜配备专职经纪人。姚娜只要唱好歌,服从公司的安排,几乎什么都不用管。干活分钱就是。 弊端是,首先分成比较少,还不是一般的少,毕竟公司在你身上投入了大量资源。 另外就是,一旦签了全约,几无改签毁约的可能。毁约赔偿的金额触目惊心。 还有第三。如果姚娜万一有什么行为触犯了公司利益,或者得罪了某方面大佬,一旦被公司冷落,俗称雪藏,姚娜最好最容易出成绩的青春时光,就可能全毁了。 甚至,几乎可以说是会毁掉一生。 患得患失间,迫于生计,姚娜开始和一些中小公司签一些部分约。 也就是通过姚娜自己的资源,以及少部分公司的资源,为有些比较欣赏姚娜的商家拍拍广告,另外就是一些商演之类。 对一个有自信,有野心的歌手来说,这种现状自然只是一个阶段性,且有点艰苦的过渡时期。她时刻都在寻求一个阶梯,寻求一个更大的发展机会。 好在这种部分约,让她自由身仍在。 只要接触到某个爆点,她就随时有可能爆炸开来,给大地献出一份光。 来到马皇娱乐,她根本就没想赚不赚钱的事情。 马皇娱乐倒闭歇菜的新闻,早已不是什么新闻。 老板马皇被人追债已经走投无路的各种小道消息,几乎每天都有更新。 紫荆港飞天影视的七百万巨额悬赏,更是刷爆了各种热搜头条。 她不过是来碰碰运气而已。 拿到《铁血丹心》这首歌的谱子后,她只是哼哼了一遍,就觉得这一次的撞大运,很有可能真就撞到了宝。 等到牛尔出现,开始和她合作,共同演唱这首歌之后,她觉得自己又撞到了一个宝。 等到她终于把这首歌的作词、作曲和编曲,以及这个演唱者牛尔都聚焦到一点,也就是都集中在牛尔一个人身上的时候,她觉得自己不是撞到了宝。 而是撞到了一个奇迹的身上。 那一瞬间,姚娜在最先的惊诧过去后,对牛尔已经是,近乎到盲目的崇拜。 虽然牛尔只是身高马大。 虽然牛尔还只是一个小弟弟。 但能有机会和这样一位才华横溢,潜力无限,英俊帅气的小哥合作,并借此搭上关系,姚娜立刻就觉得,自己的茫茫星途,似手终于得见了一丝微弱的光亮。 毕竟两年多来她经历了太多的苦辛和社会毒打的试炼,姚娜很好地控制住了自己,控制住了几乎就是狂喜的情绪。 然而。 失望,甚至是绝望。 在她信心满满,最不经意,毫无思想准备的时候,突然发生。 歪瓜裂枣们几乎和姚娜一样,对牛尔的这个决定同样非常震惊,更多的则是遗憾。 姚娜落选,就会立刻离开这个团队。 以后啥时候再有见面机会,鬼才知道。 对牛尔的苛刻,他们自然也会有些想法。 然而牛尔立刻吹的这个牛逼,以及接下来豪爽至极,爷们气概满满的这个举动,几乎立刻就扭转了酒桌上的气氛。 牛尔豪气冲天地吹完牛逼,片刻没有停留,一扬脖就干掉了杯中酒。 马皇对牛尔音乐才华的竭力背书,以及这首《铁血丹心》的惊艳,不但彻底折服了姚娜,也早早就折服了乐队的这八个歪瓜裂枣。 这个小牛尔虽然有点不近人情,但足够仗义豪爽。 即便他以后拿不出来让姚娜唱红唱火的歌,仅就他刚才的这个态度表现,就让这哥几个暗暗为他喝彩。 没说的。 这绝对也是个,说干就干的小纯爷们,实锤了。 随之也受到牛尔的感染,加之酒精的一些作用,也就有点热血沸腾。 纷纷端了酒杯,也都站了起来。 “牛尔兄弟,不愧是蚂蟥大哥的好兄弟!我也认你这个小兄弟了!” “我也认了!” “我也……” 姚娜也站了起来。 然而她却转过身,去翻她的包。 翻了一会儿,她就拿出了一把闪亮的水果刀,以及一串修剪眉毛还是修指甲什么的工县。 包括牛尔在内的一桌子众人,立刻大惊。 姚娜手里拿着水果刀对牛尔说道,“你转过来……” 牛尔坐在椅子上,非常听话地把身子转了过来,面对着姚娜。 “把膝盖往前送一送。” 牛尔又是很听话地收起脚和小腿,把P股又往椅子边上挪了挪,就把膝盖送了出去。 “没有我的话,不许动。” “嗯嗯,我不动。你不让我动,我就永远不动。” 众人都像泥雕石塑一样,也一动不动地盯着这两个人,心里莫名都有点小紧张。 只听过一些姚娜的传闻,在座的却并没有一个人跟她相熟。 她这是要闹哪样。 姚娜见自己没被选上,刚才在酒桌上表现的还很失态,稍稍冷静下来后,心里已经骂了自己千百遍。 但牛尔立刻起誓发愿地跟自己承诺…… 对牛尔的才华,姚娜深信不疑。 部分歪瓜裂枣们,有可能认为牛尔是在吹牛逼,在安慰姚娜。 姚娜却几乎是,立刻就重新燃起了对今后的希望之火。 可恨的是,一时间她并没有想到以什么恰当的方式,来表达对牛尔的欣赏,对牛尔的信任,或者是其他一些什么。 这种状况下,如果只是跟牛尔说声谢谢,非常感谢之类,显然不合适。 于是她终于想到了一个拉近与牛尔关系的办法。 她想到了牛尔膝盖上的那两块补丁。 “你们该吃吃该喝喝,我把牛尔裤子上的这两个补丁修理一下就好。” 姚娜可能感觉到了大家的误解,赶紧加以澄清。 “唉,你可把我们都吓个半死……” 马皇替大家把憋在心里的话都说了出来。 牛尔身子仍然不敢动,就伸出手,把酒杯拿了过来,一饮而尽。 其他人也是如此。 一杯酒下去,都松了一口气。 牛尔的裤子和短褂,都是尼撒族的土特产,麻布做的。 阿姿茉家产量和销售量最大的,也是这种家织的麻布。 尼撒大山里百分之九十五以上的尼撒族老少男人,外衣大多都用的是这种麻布。 “站起来,出来走一圈给大家伙看看。” 姚娜颇有些自得地跟牛尔说道。 拆掉了补丁,又把磨薄了的膝盖处布片,挑成了丝丝缕缕的条线状,牛尔膝盖处的皮肤,就有了若隐若现的样子。 牛尔一身破烂的乞丐装,就此变成了潮气蓬勃,时尚流行的真正“乞丐装”。 这种粗糙的麻布,在大城市里极为少见,也就更加为牛尔增添了一些神秘跳脱的色彩。 何况他的身高和颜值,又是那么出乎其类。 “原本我还想给你置办一身行头来着,现在看来,你这身比我们任何一个都牛比。” 马皇跟牛尔之间,虽然相差了整整十岁。但这两人之间的说话,从两人一开始接触,就陷入了无轻重,没深浅的语境里。 牛尔抓抓头。 “就是都有点脏了……” “吃完饭请姚娜先帮牛尔去选两套衣服,一套正装一套休闲装。我出钱先垫上,等牛尔有钱了再还给我。” 马皇看出了姚娜对牛尔的态度,有很多意思在里面。 他这是给姚娜创造一个进一步接近牛尔的机会。 否则此次一拍两散,以后无论再找什么由头相见,都会有些刻意了。 同在一个圈圈里,能为他人多想多做一些,就尽量多做一些。 替他人处处想在前面,原本就是粤州人传统的文化习俗。马皇正经历着生死沉浮,自是有一番大彻大悟。 果然。 “马大哥如果暂时还没有合适的人选,我这边还有一个闺蜜。她现在也没有签约,和我差不多是同样的状态。我觉得,她可能比我更适合一些。” 姚娜内心非常感激马皇的这个安排,立刻就做出了回应。 0042【牛牛 我们先去买衣服吧】 马皇闻言大喜。 聪明人,果然都是灵犀相通。 “太好了……姚娜,你能现在就跟你闺蜜打个招呼吗?” 马皇喜出望外地高兴之际,这句话脱口而出,随后就立刻觉得自己问的有点唐突。 不由得叹了口气,紧接着就又说道: “银雀那边,据说已经有了一首志在必得的新歌……留给我们的时间,恐怕真的不多了。” 牛尔对女歌手的要求有点苛刻。 姚娜其实已经唱得非常好了。 不仅乐队的七八个歪瓜裂枣这么想。马皇也这样想。 虽然马皇也知道,牛尔这是追求效果最大化。因为即便飞天影视不选这首歌,自己还可以发行单曲,同样可以赚到大钱。 能精益求精,就尽量精益求精,毕竟这是一个百年大计。 马皇能理解牛尔的心思。 如果不做得一步到位,假如不久之后授权出去,随便让一个翻唱的都比自己的原创首唱唱得好,那特么不是打自己脸吗,钱钱倒是另外一回事了。 所以因为时间过于紧迫,马皇终于也有点绷不住,就迫不及待地问了姚娜这么一句。 显然是有些失礼仪的话。 马皇说出银雀那边的动态,是他无奈地为了给姚娜一个解释。否则他绝不会在大家伙面前流露出一点点的负面情绪。 当老板做大哥的,天大的事落下来,也必须要具备镇住场子的能力,给兄弟们以信心。 大家一听这话,果然立刻就鸦雀无声。 牛尔也怏怏地回到座位,坐在那不吭声。 姚娜没说什么。从桌上拿起手机,离开座位就走出了包间。 马皇往门口看了一眼,随后压低了声音说道。 “其实我也有一个人选,很可能还是最合适的人选…… 牛尔鄙夷地看着他。 八个歪瓜裂枣看向马皇的眼神,也是满满的嫌弃。 马皇苦笑。 只是她成名太早……如果没有一定必要,想请动她,也不是很容易。 牛尔秒懂,这是要钞票。 还是要足够多的钞票。 然后他还是漫不经心地问了一句,“是个什么样的人?” 从马皇在台阶后面总结牛尔一首歌的两种唱法,牛尔就对马皇立刻另眼相看。否则也不会有后面两个人的那么多对话,以及接下来的一系列事情。 “她叫陈苡婷。父亲是奥地利人,母亲是魔州人,祖母是西班牙人……十六岁上中学时就推出了单曲出道,十八岁就整出了第一张专辑。” 她是在夷州读的中学和大学。也就是在那个时候,我才通过圈里的朋友认识了她,仅仅就是认识而已。 她推出第一张专辑后声名鹊起,就此离开夷州去往紫荆港发展。此后不但屡屡有新歌新专辑问世,还参加了诸多影视剧的拍摄,甚至还主持过多档电视节目。 然而到今年的现在,她也不过才二十二岁而已。 我之所以说她可能是最合适的,因为她在圈内,尤其是在紫荆港和夷州,以及东南亚一带,她几乎就是人人皆知的“金嗓铁肺”。 马皇几乎就是哀怨般地讲述着他所知道的陈苡婷。 面对这样一个几乎全能,且成名甚早的艺人,他显然知道一些陈苡婷大概的身价。 然而无论是他马皇还是牛尔,现在都不可能出得起这个价钱。而且即便出得起,人家愿不愿意来,仍然都是个未知数。 牛尔面无表情地盯着餐桌上的盘子碗,心里早已翻起了滔天巨浪。 这个陈苡婷,怎么越听越像前世首唱铁血丹心的那个女生。 出道时的年龄,父母乃至祖母的血统,读书时的学校,几乎所有的轨迹都和那位非常相像。包括她“金嗓铁肺”的美誉,也和前世那位如出一辙。 然而,她会和自己一样,也是个穿越众吗? 然而,她为什么叫陈苡婷,而不叫甄妮呢? 然而,她根本就不是自己同一代的人,几乎就是爷爷奶奶辈的。怎么到了这个世界,就变成了同一代的人了呢。 自己的穿越,除了年龄不同外,名字,身高,颜值,包括自己的父母,都和前世一模一样。 这个陈苡婷,她究竟是怎么回事…… “马皇,条件任她开,无论如何请她过来一趟。只要她够料,只要我付得起酬金……当然是指我赚到钱以后了。她要多少给多少,只要她能过来试上一试。” “另外,无论最后结果怎样,她的往来旅费都由我来承担……当然还是等我有了钱以后……” 连续两次说等自己有了钱以后,就是牛尔这种从不知害羞为何物的货色,也觉得有点心虚,有点难为情。 那几个歪瓜裂枣,早就忍不住吃吃吃地笑了起来。 “笑个屁,就像你们没穷过似的……等咱们把这件事鼓捣成了,咱们特么就再也不会为钱发愁,为钱装孙子了。” 从打牛尔端起酒杯,起誓发愿地要为姚娜写首歌的那一刻起,乐队的八个歪瓜裂枣就把牛尔引为了同道中人。 就像马皇和牛尔两人一样,话不在说,事不在多,有一种意会就足够。 只是一两个照面,这几人就和牛尔之间,就有了一种已经相熟很久的感觉。 牛尔大言不惭地还没说完: “再说了,有这么牛逼的一首歌,有这么一个年少帅比,才华横溢的一个合作者,没准人家一高兴,还就一文不收了呢。” 马皇抱着膀叼着烟,靠在椅背上微笑着,静静地看牛尔装逼。 一个歪瓜闻言立刻接话到,“小牛尔这话不错。现在的肉都特么贼贵,不仅仅是二师兄的肉贵,那种嫩嫩的小黄牛牛肉,更特么贵。万一人家吃了个满口香,没准一高兴,还特么倒贴了呢。” 牛尔也被这货的急智给逗笑了。 然后牛尔就把目光转向马皇,想听听马皇的答复。却见马皇把手指往嘴上一竖,虚了一声,眼神往门口那边斜了一斜。 转眼功夫,姚娜就走了进来,默默地回到自己的座位坐下了。 “我那个闺蜜,刚才正在银雀录歌。而且录的正是飞天影视《射雕英雄》第一部的主题歌,叫《侠骨柔情》。我是信着在座的诸位了了,她一再叮嘱我不让我说出去。尤其是最近三两天,一定要封锁消息。” 银雀录的,和马皇牛尔他们正在要录的,显然是同一部电视剧的。 同一首歌。 桌面的气氛陡然紧张了起来。 “刚才已经够冒昧了。我就索性冒昧到底吧,能问下你那个闺蜜是哪个吗?” “事到如今,马总还客气什么。她叫蔡琳琳,就是去年青歌大赛上,最后夺得冠军的那个蔡琳琳。” 姚娜觉得马皇娱乐的这一搏,基本上大势已去。 言语间就很有些为马皇娱乐,为牛尔不甘。 蔡琳琳刚才跟姚娜说,飞天影视的导演已经认可了这首歌,也认可了她这个唱歌的人。只等着最后灌制修音完活后,让那几个投资人和飞天老板过来听听,让他们亲口最后拍板一下。 毕竟是老板下的血本,出了七百万,即便是例行程序也要走一遍。 “牛牛,我们先去给你买衣服吧…… 姚娜觉得马皇的这次竞争大势已去。自己的未来很可能就寄托在牛尔身上,于是就准备和牛尔开溜。 “先等等……我觉得牛尔的这首《铁血丹心》,仍然有胜出的可能。我们决不能让银雀不战而屈人之兵,更不能坐以待毙,我想我们仍然有机会!” 马皇再次开口。 0043【我签的是今生今世】 马皇看大家都重新正襟危坐起来,正等着自己开腔,就咳了一声,先清清嗓子。 “我这里还有一个备选名单……无论她能不能来,能不能及时赶到,在明天也就是五号傍晚之前,我们都要去银雀一趟,亲手把我们灌制的这首歌让他们听一听。如果他们真的有眼无珠看不上,那我们就着手做发行单曲的准备。” 马皇故意停顿了一会儿。 众人立刻醍醐灌顶。 是啊,我们还没有和人家交手,还没有失败…… 即便败了,我们这首歌还有自己的发行。 更何况,这首《铁血丹心》即便是牛尔和姚娜两人唱的,也并不一定就会输给银雀。 歌好,几乎就是,一切都好。 何况咱们这两个人,也真特么不差啥。 姚娜也是猛然一惊。 自己又特么浅薄了,草率了。 啥时候才能再长大一点,才能更成熟一点…… 愁死了。 她重新看到了机会,看到了希望。 “所以,吃完饭给大家三个小时的休息时间……” 马航看看手表,“今晚六点,我们开始正式灌制牛尔和姚娜的这个版本。我们把今晚和明天一上午的时间留给我说的那个歌手。如果她没来,或者她的效果不如姚娜,我们就用今天这个版本。如果她的效果确实能让牛尔满意,那我们就用她的版本。” 说道这里马皇几乎就没有一点点停顿,立刻将话题转向姚娜。 “不过姚娜也千万不要灰心。即便你首唱不了这首《铁血丹心》,我相信牛尔刚才跟你说的,说给你写歌这件事,你们可能觉得牛尔是在吹一个很大的牛逼,我却觉的他并非是在吹牛逼……“” 马皇扫了几个歪瓜裂枣一眼。 “你们想想我是怎么和牛尔认识的,就会相信我说的话。所以我是绝对相信,牛尔一定会……至少会写一首不逊于这首《铁血丹心》的新歌给你。” 马皇不提这个茬还好,这一提酒桌上一下就乱了营。 “牛尔,把你昨天在台阶上唱的那首歌再唱一遍,我们早就惦记着了!” “唱一遍,唱一遍!” 姚娜不知他们在说什么。就只好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静待下文。 牛尔没吭声,回身拎过琴盒,把吉他拿了出来。 酒过半酣再炫指弹,牛尔很快就沉醉其中。 在座的都是行家。 牛尔一出手,就知道他有没有。 姚娜再次瞪大了她那双桃花眼。 “从前,现在,过去了,再不来。” “红红,落叶,长埋,尘土内。” “开始,终结,总是,没变改。” “天边的你,飘泊,白云外——” “苦——V——海————” “翻起爱恨。” “在世间,难逃避,命运。” “相亲,竟不可,接近。” “或我应该,相信,是缘分。” …… 第二段牛尔没有接着唱下去。 把吉他往身后的墙根一戳,双肘拄在桌子上,两手托着下巴,双眼弯成了一对大对虾,开始静静地享受着这帮人的掌声,喝彩,种种赞美。 “这首歌叫什么?” 姚娜问牛尔。 “《一生所爱》……但这首歌不适合你……” 姚娜……“那……有适合我的吗?” 牛尔:“你老家是哪里的?” 姚娜:“安州。” 牛尔:“安州城里的吗?” 姚娜:“是的。” 牛尔:“我还以为是米脂的呢。” 姚娜:“我妈就是米脂人。” 牛尔;“果然……” 姚娜:“果然什么?” 牛尔:“听我妈说,米脂的婆姨,绥德的汉……说的就是你们安州人。” 听牛尔这么一说,马皇和八个歪瓜裂枣都把目光盯在了姚娜身上。 姚娜:“为什么这么说?” 姚娜竟然也不解。 牛尔:“绥德的汉先不说,让他们几个先说说你,就知道为什么是米脂的婆姨,而不是其他什么地方的婆姨了。” 几个歪瓜裂枣彼此交换了一下眼神。 歪瓜a:“皮肤好,又白又细腻。” 裂枣b:“桃花眼,风情万种。” 歪瓜c:“樱桃口……” 马皇开始还在看热闹,看牛尔怎么套路姚娜,看他怎么忽悠这几个歪瓜裂枣。此时一见这车开得有点歪,越说越不像话,就赶紧让大家打住。 牛尔继续跟姚娜一本正经。 “我妈很喜欢安州,经常跟我说安州的一些事。她喜欢安州的厚重历史,喜欢安州的黄土腔调,喜欢安州的各种美食…………你还喜欢吃羊肉泡馍吗?” 姚娜立刻就有点眼眶发红。 “我已经一年多没回家了。” 牛尔回身又把吉他抄了起来。 “我还没去过安州。但在我妈的故事影响和指导下,我给安州也写了一首歌……你是烟嗓,这首歌也许适合你。” 牛尔的吉他再次响起来。 “有一座城市,它让人难以割舍。” “有一种怀念,它叫做曾经来过。” “有一种旋律,它扯着嗓子唱歌。” “在他的中心,人们叫它鼓楼钟楼。” “有人说,安州的水土让人变得懒惰” “来打把挖坑,我教你撒叫生活。” “是谁对安州印象,留在黄土高坡。” “来跟我唱一首,咱安州人的歌。” 这首《安州人的歌》是牛尔前世在刷某音时发现的。 他发现的时候,这首歌在某音上就已经点击过亿。 也正是这首歌以及其后跟风出来的几首城市歌曲,才让牛尔萌发出了“城市民歌”这个课题。进而才对粤语流行曲和诸多具有明显地域特色的流行歌曲进行了比较深入的研究。 牛尔刚唱了开头这几句…… 带着明显安州人特色的口语语音和特色旋律,就让姚娜的那双桃花眼里泪光闪闪。 接下来到了这首歌的最高潮,又把这个酒桌所有人的情绪都燃爆了起来。 “安州人的城墙下,是安州人的火车。” “安州人不管到哪,都不能不吃泡馍。” “安州大厦高楼,是连的一座一座。” “在安州人的心中,这是安州人的歌。” “六百年的城墙,如今让你随便触摸。” “安州的小吃,足够让你变成吃货……” …… 牛尔丢下吉他,抓起酒杯又干了一杯。 这首歌,当初他单曲循环了不知多久。 此番重新勾起那段回忆,勾起这首歌,勾起黄土高原上那些嘹亮高亢和苍凉的唱腔,自有一阵子感慨。 “这首歌能给我唱吗?” 姚娜有些怯生生地问道。 “可以……但是有一个前提。” 牛尔似乎早有准备。 “什么前提?” “你首先要签在马皇娱乐,然后才能唱我写的歌……不仅仅是一两首。” 姚娜低头沉思。 几个歪瓜裂枣冲着牛尔不停地挤眼睛,还纷纷暗竖大拇指。 牛尔瞄了马皇一眼,嘴角再次弯起一个不易察觉的弧度,表情自信又狡黠。好像在说,牛尔的套路,开始表演。 “你也签在马大哥这里了吗?” 姚娜的脑部虽然没有胸部成熟,小嘴却像抹了蜜,很会讲话。 他不说马皇娱乐,而是说马皇。显然是把她和牛尔是否和马皇娱乐签约,是因为马皇这个人,而并非是因为已经濒临倒闭的马皇娱乐。 “当然。我早就签在了这里。” “你签了多久?” 这才是姚娜最关心的。 牛尔看了看马皇,又看了看几个歪瓜裂枣。 “我和马皇签的,是今生今世。” 牛尔此话一出,就连马皇都有些动容。 几个歪瓜裂枣也立刻收敛起玩笑心态,神情整肃。 此时再次看向牛尔的眼神,就像屎壳郎看见了一个大粪球。 0044【都是颜值惹的祸】 屎壳郎为了滚大粪球,可以玩命。 因为大粪球几乎就是屎壳郎的全部。 粮仓,育婴室,栖息地…… 比喻虽不是恰当,然而牛尔对几个歪瓜裂枣而言,还真有点像屎壳郎遇见了大粪球。 如果没有牛尔和马皇的相遇,他们哥几个几乎连重聚马皇娱乐的机会都不会再有。为了生计,十之八九会就此分别,各奔前程。 玩笑归玩笑,扯淡归扯淡。 见牛尔为了招揽姚娜,半真半假地托出了了他心里的底牌,要说对马皇他们他们没有一点触动,几乎是不可能的。 他们也非常清楚,牛尔是准备在自己折返尼撒镇之前,要为马皇娱乐招到几个实力战将。 现在的马皇娱乐,除了马皇和他的这几个铁哥们乐队外,其他空空如也。 古时候说鸨儿爱钞,姐儿爱俏。 时代不同了。 现在一股脑地都特么爱钞,然后才是俏。 曾经的一窝蜂靓妞,现在都已不知所踪。 曾经的经纪人队伍,也都作鸟兽散。 曾经的歌手艺人,早就另觅高枝。 马皇信任牛尔,就像信任自己的亲兄弟一样,甚至有过之无不及。 牛尔待马皇,自然也是彼此。 牛尔当然还有另外的考虑。 他大学的专业方向,至今也还没有一个定数。 从艺之路如果也是莫衷一是,那他就太失败了。 所以马皇娱乐,就被他视为自己出道的第一个据点。 甭说还有系统任务要完成,就是单单为了寻求一个生财之道,马皇娱乐也是他的不二之选。 有他在,马皇甚至让他当了马皇娱乐的半个家。 几乎没有比马皇娱乐更适合现在的自己了。 只有马皇娱乐重振雄风,他在从艺之初,才能有一个稳定的根基。 所以姚娜,则当仁不让地就成了牛尔要为马皇娱乐套路的第一个实力战将。 现在的马皇娱乐几乎一无所有。 不套路,没有哪个有实力的歌手会自投罗网。 …… 酒桌上的气氛,可以说是一波三折。 一会儿嬉笑怒骂,一会儿忧心忡忡,一会儿又特么是老子天下第一。 好在都是年轻人。 牛尔一句,我和马皇签的是今生今世,不但深深触动了马皇和八个歪瓜裂枣,对姚娜几乎就有一种震撼的力量。 牛尔的才华已经毋庸置疑。 这样的人,仅凭与马皇的一面之交,就可以把自己的事业托付于马皇娱乐。姚娜就觉得,这个老板马皇,肯定有他的过人之处…… 但最终促成姚娜与马皇娱乐签约的原因,无疑是牛尔的才华,以及他对姚娜的承诺。 牛尔口中的不止一两首……姚娜几乎就可以就此约略认定,仅就牛尔给她写的歌,她就可以出专辑了。 于是姚娜再不迟疑,当场表态,饭后就可以商量合约。 牛尔看了马皇一眼。然后就撇开正对姚娜热情洋溢地献殷勤的八个歪瓜裂枣,独自拉着姚娜走了。 说是去买衣服。 马皇作势要掏皮夹子。 姚娜笑着摆摆手。 “给牛牛买两件衣服的钱,还算不上什么钱钱,就不劳烦马老板破费了。” “牛牛”两字再次从姚娜嘴里秃噜出来,众人眼神里都透着一点点古怪。 牛尔也是低头浅笑,就像捡了个什么大便宜似的。 买衣服的路上,牛尔跟姚娜说,这首《安州人的歌》,只是姚娜用来,向养育自己的故乡致敬的一首歌,同时也是宣布姚娜正式出道的一首歌。 牛尔建议,姚娜的歌唱路线,将仍然以粤语流行曲为主。并说他已经有了一些方向性的创作想法。可能用不了多久,就会给姚娜陆续写出足够出一本专辑的歌…… 姚娜第一次确信,自己的脑部,不一定就不如胸部发达。。 《铁血丹心》是她所知,牛尔创作的第一首歌。 《一生所爱》是她所知,牛尔创作的第二首歌。 两首粤语流行曲,几乎就是不相伯仲,堪称首首经典。 随后又是一首曲风和前两首大相径庭的歌。还是用自己家乡的语言,赞美自己家乡的一首歌…… 这简直……就是一个乐坛怪胎。 一个百八十年都不太可能出现的一个绝世天才。 自己该何其幸运,才能有这样的遇见。 难道是因为,在举世混浊的世界里,自己仍然能保持着洁白之身。 还是祖上一不小心擦枪走火,在墓碑后面整出了一股青烟…… 姚娜一激动,直接上手就给牛尔买了一套浅灰色的阿玛尼修身正装。并说牛尔的面孔太嫩太幼稚,这种颜色款式的西装,能让牛尔显得老成一些,绅士一些。 至于马皇所说的休闲装,直接又是一套迪奥。 牛尔高兴。 自然是非常非常的高兴。 然而从销售人员和顾客们的眼神中,他很快就有一种胃不好的感觉。 其实,自己是完全可以靠颜值吃饭的。 姚娜这个十八线女歌手,也果然是处境艰难,手头拮据。 …… 傍晚六点,马皇的乐队准时开工。 姚娜因为已经没有了后顾无忧,没有了任何杂念,这一次发挥得似乎比任何一次都要更好一些。 无论这首歌自己能不能成为首唱,今后的星途都将指日可待。 心情好,一切都好。 就在马皇和牛尔商量着,还要不要再来一遍的时候,姚娜接到了一个电话。 回来后就有点心事重重。 在排练厅转了几圈,拉了几圈磨之后,她还是来到了马皇和牛尔的面前。 “蔡琳琳又不想唱银雀的那首歌了,甚至可能不会签在银雀娱乐。银雀可能正在重新物色主唱……蔡琳琳说,银雀很有可能会启用他们的头牌,也就是余美美来主唱这首歌。” …… 蔡琳琳拿到韩笑给她的曲谱之后,她的表现几乎与马皇第一次见到牛尔的那十份曲谱一样,一边哼哼着,一边随意地打着拍子…… 很快她就意识到,苦心人,终不负。 自己终于等来了一首足以成名证道的好歌。 接下来与乐队的合练,也是异常的顺利。 当飞天影视的那位导演亲口肯定了这首歌,肯定了她的主唱地位不可替代后,蔡琳琳激动得几乎就差点,当场晕过去。 临下班时,韩笑叫住了蔡琳琳。 蔡琳琳走过来后,韩笑转身随意地揽住了蔡琳琳的双肩,就这么边走边聊。 蔡琳琳这一次,并没有借故躲闪。 “其实你是知道的,余美美比你更适合这首歌……” “你所欠缺的,我想我都能帮到你。” “如果你想签到银雀后,能迅速取代余美美而成为一姐,成为公司资源的最大倾斜者,今晚我就把你所欠缺的,毫不保留地补给你。” “我住在哪,我想你应该知道。” 0045【受宠若惊的漂亮女劳工】 蔡琳琳一整个晚上,几乎一直都在外面毫无目的地乱逛。 在海珠桥上,当她默默地看着桥下翻滚的江水时,还被一个路过的好心出租司机,误以为她要跳江。 直到近午夜的十一点四十左右,她再次接到了姚娜的电话。 姚娜说,紫荆港的一位大牌到了马皇娱乐,马上就要开始合练,问她要不要过来看一看,听一听。 她这才终于做出了最后的决定…… 去特么的又老又丑的韩笑,去特么的银雀娱乐的大姐大…… 她立刻招手打车,前往马皇娱乐。 蔡琳琳这两天只要和姚娜煲起电话粥,三句话不过,姚娜就要跟她说牛尔,说马皇娱乐,说牛尔的《铁血丹心》…… 蔡琳琳的耳朵都要听出茧子来了。 现在那个传说中的紫荆港少女天才竟然也去了马皇娱乐,把蔡琳琳对马皇娱乐对牛尔对铁血丹心的好奇心,一下子就高高地吊了起来。 看来一直名不见经传,几乎眼看着就要倒闭垮掉的马皇娱乐,真的要起死回生,真的要大展拳脚,真的要露出獠牙,真的要与曾经只能仰止的银雀娱乐撕咬上一把了…… 如果马皇娱乐真有这个实力,姚娜都能得到牛尔乃至整个马皇娱乐的万千宠爱,自己无论在任何方面,几乎都要略胜出姚娜一筹…… …… 马皇是在牛尔和姚娜出去买衣服离开酒桌后不久,也就是下午不到五点左右,才给陈苡婷打的电话。 很久没有联系,也一直都没有哪怕是稍稍有点深度的往来…… 马皇只是死马当作活马医,碰碰运气罢了。 没想到陈苡婷答应得非常痛快,说处理完手上的事就立刻前往。 粤城与紫荆港只是一水之隔,分分钟即可便利往来。 在马皇心里,却像隔了一座难以逾越的大山。 四年前,马皇和他的夷北大学马皇乐队,受邀参加陈苡婷首张专辑发行仪式,才第一次得以和这个小才女相识。 当年马皇大学毕业,就和他的几个同学和乐队哥们,漂洋过海来到粤城,以寻求更大的发展空间。 而陈苡婷则紧随其后,也于当年去了紫荆港发展。 夷州的一面之缘后,两人只是偶尔发个信息,甚至连个电话都没打过。更不用说什么视频电话之类。 相交尚浅,马皇不敢稍越雷池。 陈苡婷似乎也比较谨小慎微,言辞非常客气且礼仪周到。 就是这种颇具距离感的粗浅朋友关系,马皇万没想到,陈苡婷不仅答应得很爽快,到来的也是非常快。 四年未见真人,此次相见,两人自是有很多感慨。 两个人,都长大了。 言语客套间的礼貌性感慨。 内心里更接近真实的感慨。 不一而足。 让马皇非常意外的是,竟然让牛尔吹的牛逼给吹中了。陈苡婷不但一直没提佣金的事,到了马皇娱乐拿到曲谱匆匆看了一遍后,就立刻催促着赶紧开练,开灌。 此时,陈苡婷还没有见到牛尔。 牛尔吹的那些牛逼,显然是他自己自作多情罢了。 等到牛尔和陈苡婷相见……虽然马皇已经跟陈苡婷介绍过牛尔,甚至两人的话题几乎始终围绕着牛尔,对两人自己工作和生活方面的事情都只字未提,牛尔还是从陈苡婷的目光和表情中见到了一丝惊讶。 仅此而已。 但牛尔却把悬起来好久的那颗小心脏,终于放下了大半。 因为这个陈苡婷的外貌,和前世的那个珍妮,几乎没有一点点相似之处。甚至两个人的身材也相去甚远。 珍妮让人一眼看上去就是个混血基因。而陈苡婷要不是她有那双湛蓝的大眼睛,没有人会想到她的血液里竟然有二分之一以上的西方血统。 至于身材。 青少年时期的珍妮,也堪称大美人一枚。青年以后的珍妮,则酷似战斗民族的一名中年妇女,高大而壮硕。 现在的这个陈苡婷,则小鸟依人一般。以牛尔油腻老灵魂的目测,她的身高不会超过一米六四,体重也就在五十公斤上下…… 看来只是巧合而已。 牛尔默默嘀咕了一句,随后就把所有的疑虑和担心置之脑后,进入全身心的排练。 不愧有金嗓铁肺之誉。 陈苡婷一开嗓,不仅是牛尔,整个乐队包括马皇在内,都精神为之一振。 真的是不怕不识货,就怕货比货。 假如没有陈苡婷,姚娜的唱法就已接近完美。 只不过牛尔的耳朵经过了前世珍妮和骆闻的洗礼,知道这首歌的最高境界在哪里。 姚娜这才被迫沦为备胎。 也是可惜了姚娜,遇见了牛尔这个怪胎,才有了她这个备胎。 然而所谓的艺无止境,也恰恰是因为山外有山。 人之上,迟早还会有个人。 …… 蔡琳琳赶到马皇娱乐的时候,老早就见到在大楼门口等着接她的姚娜。 两人的从艺之路极其相似。目前的境遇,也同样因为目标追求的苛刻,也是相差无几。两人既惺惺相惜,又有种同病相怜相互取暖的味道。 因为大多时候,两人间都是相互鼓励,彼此加油。 让稀缺的阳光既时刻照亮着自己,也要分出一些阳光的热量,去及时地温暖对方。 充满正能量的人,身上就像有种磁力,总会吸引着更多的朋友聚集在身边。 这两个人,就像两块磁石。 至少在现阶段,两人之间只有相互吸引,没有排斥。 而随时随地习惯于释放负能量的人…… 好吧,但愿我们身边,都没有这种人。 已经接近凌晨一点的大楼,静谧得就像异世空间。 姚娜带着蔡琳琳赶到排练厅的时候,牛尔他们正准备做最后一次收音。 前面已经收了两次,陈苡婷坚持着再来最后一次。 包括牛尔在内,都觉得前两次就已经挑不出什么毛病了…… “不是乐队的问题,也不是你的问题,是我自己的问题。我知道哪里我还能唱得更好一点……这首歌非常棒,我简直是太喜欢了,一定要把它表现到最好。” 陈苡婷湛蓝的双目扑闪着蓝光点点,牛尔觉得遇见了一个比自己还要疯狂的女鬼。 歌曲第一段结束的时候,悄悄躲在一边当观众的蔡琳琳,狠狠地掐了姚娜一把。 姚娜瞪着满是疑惑的桃花眼看向蔡琳琳,蔡琳琳冲她用力地点点头。 姚娜立刻恍然,蔡琳琳是在感谢自己。深深,深深地感谢着自己。 就差那么一点点,她就可能迈出了一生中最为可怕的一步。 而即便迈出了那一步,现在的蔡琳琳也百分百地人为,《侠骨柔情》最后还将以失败告终。她也绝不会与什么银雀的大姐大粘上半毛钱关系。 《铁血丹心》这首歌太强大了。 此前无论姚娜跟她怎么说牛尔的音乐才华,蔡琳琳都没当回事。 他那么有才,怎么还穿着打了补丁的裤子。 既然那么有才,怎么还能混成这样。 既然那么有才,怎么还会去马皇娱乐。 既然那么有才…… 他咋不上天呢。 蔡琳琳有一大堆理由去反驳姚娜,去推崇韩笑,推崇韩笑的《侠骨柔情》。 然而,由于姚娜难得的信心回归乃至爆棚的对未来期望,她不想打击她,只有不吭声,听她絮絮叨叨,偶尔再鼓励她几句。 然而,亲耳听完了这首《铁血丹心》…… 蔡琳琳觉得,姚娜并没有跟自己说实话。 这首《铁血丹心》,这个牛尔的音乐,只应天上有。 相形之下,韩笑的那首作品,就是一坨臭狗屎。 她曾经以为撞到宝了《侠骨柔情》,原来还是一坨臭狗屎。 蔡琳琳正在上演丰富内心戏的时候,歌声音乐声,忽然就在中途停了下来。 “姚娜,你那位朋友会不会唱歌?” “她叫蔡琳琳,你说她会不会唱歌?” 马皇的架子鼓在这首歌里用的不是很频繁,不是很繁忙,所以他就有足够的时间看戏。 先看牛尔和陈苡婷…… 却发现陈苡婷那双蓝目的神光,时不时就要不经意地扫一下自己。 无奈之下,等姚娜和蔡琳琳进来后,他就开始看这两个漂亮妞。 这首《铁血丹心》,开篇就是以“啊”字伴唱拉开整首歌的序幕。 原本这些伴唱都是由乐队这七八个歪瓜裂枣兼任。 他们原本就是干乐队的,伴唱本身就是他们的长项。 不过因为这几个都是男丁,免不了就要有两个歪瓜或者裂枣,被马皇逼着,捏起嗓子“啊”女声。 马皇明明知道这个蔡琳琳就是那个蔡琳琳,却佯装不知。 他想先把生米煮成熟饭,让蔡琳琳亲身感受一下这首歌,亲身感受一下马皇娱乐的团队氛围。 然后伺机而动,再为马皇娱乐擒下一员实力战将。 蔡琳琳万万没想到,自己原本就是来看看热闹的…… 竟然被马皇娱乐的老板,亲手抓了个劳工。 整个晚上至今,心情一直七上八下极度复杂的蔡琳琳,在这一刻竟然有了一种受宠若惊的感觉。 0046【一段发酵了四年之久的奸情】 姚娜领着蔡琳琳走向乐队。 蔡琳琳到了牛尔近前时,才抬头看了他一眼。 然后低下头,她这张巴掌脸就有点发烫。 小心脏也砰砰砰地乱跳个不停。 他虽然个子高大,可毕竟还是个少年,比自己小了足有三四岁…… 自己这是怎么了。 是没见过小鲜肉,还是没见过超级猛男。 还是…… 也不对。 秋末已过。 初冬已来。 距离春天还远着呢。 羞不羞。 唉。 由于蔡琳琳和姚娜的加入,伴唱声效明显有了很大提高。 不仅因为蔡姚二人的上佳音色,还有歪瓜裂枣们在三个出色美女面前的玩命表现。 其实大多雄性,基本都是这个揍性。 比这些歪瓜裂枣,也都好不到哪儿去,谁也别笑话谁。 所以男女搭配不仅干活不累,还有利于提高工作质量。 最后一次收录齐活,已经是凌晨一点多。 于是马皇提议,一起去吃个夜宵。 竟无一人反对。 众人鱼贯刚出排练厅之际,陈苡婷忽然说道,她想看看马皇娱乐的整体办公环境…… 牛尔立刻接话,让老板一人陪同介绍即可…… 其他人先去占座点菜,随后再把地址给老板发过来。 陈苡婷不易察觉地瞄了一眼牛尔。 暗自嘉许。 牛尔从这两人间彼此闪烁的眼神就察觉到,这两人之间极有可能,有奸情…… 还是隔着一层厚厚窗户纸的,那种还没被捅破的未遂奸情。 众人依次进入电梯后,空旷的走廊里,就只剩下马皇和陈苡婷两个人。 “你准备什么时间给飞天影视验货?” “最快也要明天下午……” 马皇一边打开一间间办公室,带着陈苡婷一边看,一边你问我答地聊着天。 “就是修个音,用那么久吗?” “不仅是修音……” “牛尔说,如果把片子的那个十几分钟素材,按照这首歌的表达重新剪一下,再与这首歌合成一个MV,能更好地验证一下电视剧与这首主题歌的视听效果。如果剪的好,甚至都可以直接作为电视剧的片头了……” 陈苡婷沉默片刻。 “这个牛尔,果然不一般。比我想象的还要厉害很多……他年龄还很小,可我怎么觉得,他好像非常有底蕴,非常有内涵,给我一种……有些深不可测的感觉。” 马皇笑,笑得还有点灿烂。 “因为你跟他刚刚是第一次接触……” “你太漂亮,他是在你面前装逼,故作深沉罢了。” 陈苡婷也笑了。 “其实他非常孩子气,甚至很有些顽劣。无论说话处事,都简单得不得了。就是跟我那帮兄弟,他也是没大没小,整天在一起混的是乌烟瘴气。但是呢,对有些事,他往往又有自己比较独到的看法。就像他写的音乐一样,每首歌的风格都有很大的差异,你根本就摸不透,猜不到他下一首歌会是个什么感觉,可能会是个什么样子。” 陈苡婷又沉默了一会儿。 她很想把话题从牛尔身上转移开,转移到眼前的这两个人身上。 却又不知从何处入手,才比较稳妥。 “家里人,现在都跟你在一起吗?” 还是马皇先转移了话题。 陈苡婷暗自欢喜。 “父母还在夷州,紫荆港这边只是我一个人。” 马皇顿了顿。 “你一个人在外,多有不容易……” 两人陷入沉默。 “你呢,父母跟你们,在一起吗?” 这次轮到陈苡婷开始试探。 “还是老样子。老爸老妈只要逮着我,就跟我要孙子……话说孙子这个事,是我一个人就能办得到的事儿吗?” 陈苡婷窃笑。 马皇暗自庆幸,终于机智了一把。 不知不觉间,这两人开始在走廊里走折返。 走到走廊的尽头,就返回身继续走。 走到走廊那边的尽头,就再次折返。 看什么办公环境这件事儿,就像没人说过,从没发生过一样。 马皇的手机振动,是牛尔发来的餐厅地址。 时间不等人,机会难得,必须趁热打铁。 陈苡婷立即切入具体话题。 “我准备把业务重心,逐渐向神州内陆转移,你觉得怎么样?” “你是指唱片发行和演唱会吗?内陆市场的潜力,大到难以想象。就是把整个紫荆港、夷州以及整个东南亚都加在一块,也不及它的三五个州。所以你如果有这个想法,要是双脚也能举起来,我就手脚并举表示赞同。” “嗯,算你聪明。如果把这些都交给你们公司做,你觉得怎么样?” “来粤州四年多,钱没少赚,却一个子儿也没攒下,只交了些朋友。你要做的这些,正是马皇公司最擅长的。” “我手上有个新专辑,先帮我做这个吧。演唱会的事等我回去后,先把时间统筹安排一下,再跟你商量。” “好……无论这次能不能拿下飞天影视这个单子,牛尔都准备把《射雕英雄》第二部和第三部的主题曲以及插曲写出来。无论飞天影视是否采用,我们都会发行单曲和专辑。所以我想,以后你的演唱会,可以让牛尔做嘉宾。甚至,如果《铁血丹心》先唱火了的话,以你俩的名义开演唱会也未尝不可。还有,没准他还可以为你量身定做写几首歌呢。” 陈苡婷未置可否,然后就再次转了话题。 “你准备以什么方式提交这首歌,或者说是这个MV?你熟悉飞天影视那些高层吗?” 马皇摇摇头。 “只能按照他们指定的方式交货。飞天影视在粤城的主要合作方,一直是银雀娱乐。其他娱乐公司很难插手进去。” “飞天影视的老板,上过我的节目……” 陈苡婷看看手表。 “这首主题歌我是女主唱……我明天上午给他个电话,你等我的消息。另外,我的新专辑在内陆的发行费用,我想先垫付给你们公司一部分,以后从发行佣金里面扣除就可以了。” 马皇苦笑。 “我现在的状况,确实有点特殊……” “我非常相信你的才华和能力。在夷州的时候,就对此深信不疑。” 马皇唏嘘。 “那时,你还不满十八岁。” 陈苡婷感叹。 “那时,你大学还没毕业。也不过才二十二三岁,并不比我大多少。” 马皇怀旧。 “还记得你的第一张专辑,叫《心湖》。你送给我一张,还在上面给我签了名……你的字,可真不咋地。” 陈苡婷反击。 “我当时给你们乐队照的照片,也还在……这几年只要想起你,就是你照片上的那张笑脸……你笑的可真难看,丑死了。” …… 两人按照牛尔给的地址赶到餐厅的时候,发现包间里空空如也,只有牛尔一个人趴在沙发上呼呼大睡。 马皇抬腿就踹了牛尔一脚。 牛尔翻了个身,揉揉眼睛……看了两人一眼,爬了起来。 马皇看着干干净净空空荡荡的餐桌有点蒙圈。 “饭呢?” “菜呢?” “人呢?” 牛尔又看了两人一眼。 “你俩要是偷情一直偷到天亮,还要大家一起陪着不成?” 马皇作势就要踹出第二脚。 牛尔赶紧闪身说道: “鸳鸯火锅,就在隔壁包间,都给你俩准备好了。菜品、酒水、点心也都已齐备……嫂子,你俩慢慢涮,我先回去睡觉了。” 0047【虎口夺食(上)】 牛尔回到马皇办公室的套间,只是简单刷了个牙,就一头倒在床上继续睡。 好像刚刚睡实诚的样子,连梦还没来得及做,就被马皇喊醒了。 “快起来,开干!” “几点了?” “差十分钟五点。” “你一点没睡?” “高兴,睡不着,不睡了。” …… 马皇娱乐为了一首歌,一班人马折腾了大半夜。 陈苡婷和马皇为了一段情,几乎就折腾了整个通宵。 韩笑为了蔡琳琳,也特么折腾了大半夜。 只是他一个人一条枪,白白支楞了大半夜而已。 他一向认为,名和利都是一个字。无论有和无,多或少,该怎么干都比较简单。 尤其对一个漂亮女孩子,爹妈给的资本,简直就是上天眷顾。 因此韩笑对自己的手段,一向自信得很。 情也一个字,却比较麻烦,甚至非常麻烦。 马皇和陈苡婷四年前就开始的彼此单相思,四年来该怎么干,这两人一直都没能整个清楚明白。 欲也一个字…… 韩笑一直以为,这个字就像名和利一样,也极其简单。 按照韩笑以往的经验,这一次的蔡琳琳,几乎就是手到擒来。 惦记了一年多,好事终于临近,韩笑想不激动都压制不住。 直到后半夜两点多近三点,仍不见有人敲门,也不见蔡琳琳的任何消息。 他这一条枪因崛起过久,才终于疲软了下来。 韩笑的整个人,也像被霜打了一样,终于萎了。 他百思不得骑姐。 懊恼之际,他一边想着接下来的手段,一边还惦记着他那首歌…… 前功尽弃,还得特么重新收录。 时间不等人。 导演已经向投资方做了汇报,万一明天飞天的大老板要亲自验看下,总不能还拿蔡琳琳的那个版本来说事儿吧。 怕啥来啥。 韩笑半梦半醒,迷迷糊糊睡到上午近九点,银雀大boss的一个电话,差点就把他当场给吓尿了。 “傍晚五六点钟,飞天影视的大老板和几个投资人过来,顺便再听听你那首歌。把你那边必要的准备工作和接待工作,都抓紧弄弄好……” 撂下电话,韩笑扑棱一下就从床上跳了下来。 愣了愣神,想了想。 他先是给余美美打电话,迅速敲定排练和收歌时间。然后又给办公室打电话,提前做好傍晚的各项接待准备工作…… 那个助理,他现在已经不敢用了。 把应急工作安排完毕,韩笑这才渐渐定下心来。 因为自己的贪念,错失了一位歌唱与形象俱佳的蔡琳琳,不能不说是一大损失。不仅仅是这首《侠骨柔情》的损失,也是银雀娱乐的损失。 韩笑冷静下来之后,对自己摇了摇头。 余美美已年届三十,成名已久。大半天的时间给她熟悉曲谱和排练,对她而言应该是没什么大问题。 此前飞天影视的大部分歌曲都是由她主唱的。此番沦为这首歌的备胎,余美美的心情一定不美丽。 但愿她的情绪不会影响了这首歌的演绎。 原本想借着新电视剧的新歌,推出一名出道新人。无论对银雀还是飞天,都会有更多的话题性,会更有利于电视剧和主题曲的推广发行。 韩笑叹了口气。 又开始想,万一飞天的那位导演问起蔡琳琳,给个什么样的理由才合适…… 好事未成,还要自己给自己不断地擦屁股。 尽管导演说,他们每天都会收到大量的应征作品,但一首首听下来,几乎都没“内味儿。” 只有韩笑的这首《侠骨柔情》,才令人耳目一新。才有那种金戈铁马,大漠狂沙的气概,才有江湖儿女的剑胆琴心和万种柔情…… 每每想到导演的这些赞誉,韩笑就觉得遇见了一个真正的知己。 他不断跟导演谦逊的同时,心底里有种叫做自傲的东西,让他的笑容也更加从容。 唉…… 还是浅薄了。 浮躁了。 草率了。 韩笑再次对自己摇了摇头。 只是过了不久,再次想到这首《侠骨柔情》几乎就是自己一生的巅峰之作,韩笑很快就调整好了心态,自信心也重新恢复了起来。 然而每次想到自己的这首得意之作,牛尔这两个字,就会在韩笑的脑子里闪那么一下。 如果没有牛尔小家伙那两个手机录制的音节,就根本不会有这首歌…… 韩笑百分百确认,这首《侠骨柔情》的灵感,就是受牛尔小家伙的那两个音节启发而来。 等这件事告一段落,再联系一下他吧。 韩笑看了下手表,草草洗漱了一下就直奔公司而去。 让余美美发挥出最好的水平,才是当务之急。 …… 牛尔和马皇两人,从早上五点到中午十二点半,足足用了大半天的时间,才终于把《铁血丹心》的MV制作完毕。 陈苡婷被喊过来欣赏并做验收测试的同时,也带来了飞天影视的消息。 原本飞天影视已经内定了银雀的那首《侠骨柔情》。但因为还有两天才到截稿日期,这才没有对外公布…… 见到马皇和牛尔几乎同时瞪大了眼睛,一副就要跟人干架的架势,陈苡婷莞儿一笑。 “我还没说完,你俩急啥?” “原本他们看在我是TVB一个正当红的若干台柱子角色的面子,他们想直接来我们这里看MTV了。后来觉得为了公平起见,也为了能拿到此次公开征集中最好的音乐歌曲,他们决定让我们带着MV去银雀。跟银雀的那首《侠骨柔情》现场PK。无论谁输谁赢,都要输赢得口服心服,飞天影视也才能得到最好的音乐和歌曲。” “什么时间?” 马皇和牛尔几乎是异口同声。 “大约在今天下午五六点钟的样子,让我等他们的电话。” 牛尔敏锐地捕捉到了陈苡婷话里的另外一个信息。 “这个飞天影视,不是隶属于TVB吗?” “不是。这话要是说起来,飞天影视与TVB的关系,就像我们现在的马皇娱乐与银雀娱乐的关系差不多……都是在虎口夺食。” 马皇若有所思。 牛尔心里再次惊讶。 前世的《射雕英雄传》就是TVB策划摄制的,怎么这个《射雕英雄》竟然和TVB没有半点关系。 陈苡婷继续免费为他们两个上课。 “TVB在紫荆港是绝对的一家独大。无论是旗下的免费和付费电视频道,还是在电视剧制作、综艺节目乃至培养艺人和资讯类节目等诸多方面,都无人可与之匹敌。” “飞天影视的大BOOS就是从TVB出来,伙同几个志同道合的朋友创办的。他们并不指望TVB会购买他们的这部《射雕英雄》,而是把目标市场瞄准了神州内陆。然而即便他们回避着TVB的锋芒,在战略发展上还是与TVB撞了车,因为TVB近期的主攻方向,也是神州内陆的广大市场。” “我们的这首MV,如果说的直白一点,其实就是要在银雀的这头老虎嘴里夺食。而飞天影视的这部《射雕英雄》,也正是要在TVB这个庞然大物嘴里,夺得自己的一个立足之地。所以飞天影视的三个大股东,才不惜下了血本也要拼一场。无论是《射雕英雄》这部连续剧的投资拍摄,还是这首主题歌,他们都已经竭尽全力,一定要做到最好。当然他们最希望也是最愿意看到的,就是TVB在紫荆港市民观众的压力下,出资购买《射雕英雄》的播放权。” 0048【虎口夺食(中)】 已经是晚上七点三十分左右。 银雀的贵宾会客室里,只有韩笑一个人孤零零地坐着。 他前面的幕布上,一遍遍循环着《铁血丹心》的MV。 公司保洁过来几次后,就不再进来。在外面静候,等着他离开。 韩笑只记得陈苡婷和牛尔两人进来时,以及《铁血丹心》MV播放初始前的场景。 此后都发生了什么,其他人说了些什么,什么时候离开的,他都不记得了。 额,还记得牛尔临走时,特意走过来和他告别,并致以谢意。 是的,他好像还跟自己说了好几句感谢的话。 至于说的什么,他也完全不记得了。 他现在的脑子里,几乎全是牛尔英俊潇洒帅气得一塌糊涂,年轻得非常不像话的那张脸,那副样子。 以及牛尔用手机录制的那两个音节。 以及眼前正在播放着的这个MV。 那个寒酸而简陋至极的Demo,怎么着他都和眼前的这个牛尔对不上号。 还有。 他觉得自己就是个笑话。 现在都不好意思出这个门。 他觉得整个银雀的人都知道了自己的笑话,正等着看他这个笑话。 在蔡琳琳眼里,自己是第一个笑话。 自己当初那副才华盖世,老而弥坚,能一手决定他人命运的德行,韩笑现在想来,自己都觉得恶心。 他恨不能立刻找个地板缝钻进去,恨不能立刻找块豆腐一头撞死。 在飞天影视的投资决策层里,自己也是个笑话。 在马皇娱乐的人到来之前,自己嘲笑马皇,嘲笑马皇娱乐,嘲笑一个唱作新人的作品,竟然也敢前来应征,竟然也敢来与他的《侠骨柔情》PK…… 在银雀的大BOOS和高层眼里,自己更是个笑话…… 一切,都结束了。 …… 开始的时候,马皇是准备带着一个战队前往银雀PK的。 牛尔,陈苡婷,姚娜,蔡琳琳,再加上自己这个小老板。 两个超级帅哥加上三个绝世美颜,这种超级战队仅凭颜值就可以挫败所有人的自信心,秒杀所有人的眼球。 姚娜当仁不让地开始给她的“牛牛”装扮。 这种比较正式的场合,当然要穿正装。 当姚娜把自己的“作品”牛牛重新带到众人眼前时,眼前的牛尔绝对就像是另外一个世界的人,原先的那个牛尔再也找不到一星半点的影子。 “牛尔,原本就属于城市精英。” 陈苡婷的语气非常肯定。 “还是最牛比的那个精英。” 妇唱夫随,马皇立刻为陈苡婷的断言背书。 “我的作品,啥时候都是羊群里的骆驼,啥时候都是麻雀们望天莫及的雄鹰!” 姚娜的巴掌脸上写满得意,几乎都写不下了。 “你的作品?我觉得你需要先征求一下牛尔老妈的意见。当然了,牛尔老爸的意见,可能更为重要一些。” 蔡琳琳把满是小星星的目光从牛尔身上移开,开始调侃自己的闺蜜。 马皇和陈苡婷并肩而立,看向牛尔的目光,除了欣赏还是欣赏。 至于那八个歪瓜和裂枣,在这种场合…… 他们的个人事务通常都比较多,早已不知所踪。 “我觉得,低调一点,可能更好些。” 牛尔小声嘀咕了一句。 此时的他正处于所有人视线的焦点。 虽然他心里已经得意的上了天,却觉得此时的自己越是低调一点…… 在美女们面前的魅力,可能就会更大一点。 低调装逼,才可能是火云邪神。 高唱一统江湖的那个,常常会死得更快更惨。 当然,他也没被可能的PK胜利冲昏头脑。 此次的PK固然重要。马皇娱乐接下来的发展壮大更重要,这个才是长治久安的大谋略。 像银雀这样地头蛇一般的粤城娱乐界大鳄,即便成不了马皇娱乐的合作伙伴,最好也不要成为敌人。 马皇和陈苡婷对视了一眼。 “不错,牛尔说的对,是我狭隘了。” 马皇及时肯定了牛尔。 于是这个PK战队,最后就只剩下两人。 牛尔和陈苡婷。 这两人既是主唱,牛尔又是词曲作者和编曲。 重要的是,这两人此前都不是马皇娱乐的人。 虽然他们此行代表的就是马皇娱乐,但给人的感觉,尤其是给银雀的感觉却会大不相同。 堂堂娱乐界有头脸的银雀,如果被一家濒临倒闭,从来都上不了台面的小娱乐公司给PK掉了,怎么说都不太好听。 如果以这两个人的个人身份来说事,说起来就不会很难听了。 至少为银雀娱乐,预留了很多很多保留颜面的推脱说辞。 商量已定,马皇就跟其他人说,她们的盛装也不要卸。 此番无论胜败,今晚大家都要好好聚一次。 陈苡婷把这边的事一了,明天就要返回紫荆港;牛尔的国庆假期已到,后天就要开始上课,他最晚明天也要立刻赶回尼撒…… …… 《侠骨柔情》与《铁血丹心》无论是PK的过程还是结果,几乎没有一点悬念。 可能是受到牛尔《一生所爱》那两个音节的影响过多,《侠骨柔情》的主旋律侧重在了人物情感的百转千回与悲欢离合。歌曲中并不乏那些辽阔与苍凉的意境,却也被抹上了一层悲凉的色彩。 最主要的,是柔性的东西过多,几乎就成了这首歌的主旋律。 然而,《射雕英雄》这部剧的主旋律,并不仅仅是江湖儿女的儿女情长。 侠之大者,为国为民的壮怀激烈,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的刚猛英雄气概,虽然不能完全说是这部剧的核心主旋律,至少也是主旋律之一。 或者说,正是这一刚一柔,才交织成了这部剧的主旋律。同时也让这部剧的剧情刚柔相济,起伏跌宕,引人入胜。 这些东西既是剧情的需要,也是这部剧创作者艺术手段的完美呈现。 《铁血丹心》的前奏一起,就是连续急促上行的弦乐,和铺天盖地黄沙般的“啊”字和声伴唱。 画面则恰好配上了辽阔大草原上,战旗烈烈迎风,金戈铁马奔驰如虎。 音乐气势高昂豪迈,意境高远壮阔。 猛风沙,野茫茫,苍凉而不失豪迈。 英雄纵马,塞外奔驰的狂野…… “依稀往梦似曾见,心内波澜现。” 弦乐鼓点与“啊”黄沙般的和声渐渐减弱之际,陈苡婷低回悠远的歌声起。无论是意境还是画面,由动而静,由高远壮阔渐渐回归平静。让观众的心,也由激荡而渐渐平缓了下来。 “抛开世事恩仇怨,相伴到天边。” 牛尔的歌声把陈苡婷的表达递进,由往梦带入到世事恩仇,再由抛开这些恩仇进入到两个江湖儿女深爱中的二人世界。 从前奏起到两人的歌声进入,时间不过是二十几秒。音乐与歌声就把人日常的心境,带到了激荡高昂,然后从激荡高昂自然地又带回到了日常,带到了日常的琐事与儿女情长。 不到三十秒的时间,就给人来了个大回旋式的起伏跌宕。MV中呈现出来的画面也是相得益彰,大草原上的金戈铁马渐次切换到了男女主相处时的场景。 真正让这些人起鸡皮疙瘩的,是牛尔与陈苡婷的和声与重唱。 对韩笑而言,这首《铁血丹心》开始的这一段,并没有引起他足够的重视。“不过如此”这四个字,一直在他心里回旋。他对自己的那首歌仍然是自信满满。 (女)依稀往梦似曾现,心内波澜现。 (男)抛开世事断仇怨。 (合)相伴到天边…… 前奏刚柔并济,多少有那么点意思。但这个男女生的第一句唱词腔调,显然都太平了……无论词曲,不过如此…… 韩笑心安,嘴角微微扯出了一个不易察觉的小弧度。 (男)逐草四方沙漠苍茫(女声同时重唱)冷风吹,天苍苍。 韩笑一惊! 银雀的大boos和几个高层也是一震。 飞天影视的大老板和另两个投资人,甚至包括导演在内,几乎就是欣喜若狂。 包括韩笑在内的所有整场人,几乎都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男女声的重唱一起,这首歌的气场轰然打开。 太好听了,无以名状的好听! 整首歌的魅力终于拉开了一角。 接下来这种重唱反复出现,直接把《铁血丹心》这首歌的审美,推向了一个难以想象,甚至难以企及的艺术高度和绝美的意境。 (男)哪怕雪霜扑面(女重唱)藤树相连。 (男)射雕引弓塞外奔驰(女重唱)猛风吹,野茫茫。 (男)笑傲此生无厌倦(女重唱)藤树两缠绵。 (女)应知爱意似是流水(男重唱)天苍苍,野茫茫。 (女)斩不断,理还乱(男重唱)万般变幻。 (合)身经百劫也在心间,恩义两难断。 (男)(从射雕引弓塞外奔驰开始重复一遍,曲终。) …… 静默片刻,仅有七八个人的贵宾室响起了不是很热烈,却让人一听就知道,这些鼓掌的人都几乎用了全力。很可能拍完了这些巴掌,手掌还会火辣辣地痛上一阵子。 也就是差不多在这个档口,韩笑终于失去了所有知觉。 身边所有的一切,好像都不存在了。 0049【虎口夺食(下)】 “当初我们想到第一个能给这部剧唱主题曲的,就是陈小姐……只是这首歌一直没有最后定下来,一时间也就没敢打扰。陈小姐怎么会想到与马皇娱乐合作了呢?” “主要是这首歌吸引了我。当初是牛尔这位小兄弟不知怎么就找到了我,他直接就把这首歌发到了我邮箱里。我也只是在有点空时,比较好奇,才打开看了看,对着谱子哼了哼……然后就这样了。” 飞天影视的导演为他们的大boss打掩护。明明陈苡婷与飞天影视都在紫荆港,他们却巴巴地跑来银雀,找一位年近三旬的阿姨唱主题曲…… 瞧不起谁咋地。 陈苡婷轻描淡写地避开了马皇,把牛尔推了出去…… 没砍头。 只是当了一次挡箭牌。 娱乐圈里的婚恋绯闻真真假假。马仔们为了生计,恨不能生编硬造。陈苡婷要是有些什么蛛丝马迹,不可数计的花边新闻,可能真的就会自己上天。 即便陈苡婷不怕,现在状况下的马皇,显然也不太适合被这些事情缠身。 飞天影视之所以把两首歌的PK时间选在了下午五六点钟,银雀和马皇娱乐都非常清楚,PK完毕,极有可能就是吃饭喝酒,聊聊片子聊聊歌曲,互通一下发行市场的状况和资源,再聊聊合作细节,接下来就是签约了。 当然这些东西,只是对PK结果的胜方而言。 所以当导演也请银雀的几位高层出席晚宴时,银雀方面都委婉地谢绝了。至少这部片子的音乐,应该都已经与银雀无缘。 再说人家要谈的是接下来的具体合作事宜,作为无关的第三方厚着脸皮也去参加,还嫌被打脸打得不够,自己再扇上自己几巴掌不成。 牛尔和陈苡婷出发之前,马皇曾经不让其他人卸妆,此时刚好派上用场。 等大帅哥马皇带着两位超级美女蔡琳琳和姚娜出现在酒店的时候,飞天影视的三位投资人和一位导演在目不转睛地看了一会儿后,大boss率先开口。 “马总,陈苡婷小姐在紫荆港影视歌加主持,已经红透了半边天,四栖明星都不止了。想没想过把你旗下的艺人们,也培养成多栖明星呢?” 马皇娱乐在场的,加上超级牛逼分子牛尔刚好是两男两女,如果再把陈苡婷算上,两男三女那是一个赛一个的亮眼夺目。 混迹影视圈的大佬,那双招子就是再瞎再不好使,仅从气质和言谈举止就看得出这几人都不是凡品。 陈苡婷和马皇也就罢了,两人毕竟都是见过大场面的。蔡琳琳和姚娜目测也就二十上下的年纪,言谈举止都是落落大方,丝毫没有怯场的意思。显然也是经过了一些,甚至是足够多的历练和熏陶。 其实最让他们惊讶的,还是牛尔。 不问不说话,问到头上说个几句,也是滴水不漏。而且头头是道,理论实践都有,绝非夸夸其谈坐而论道。 虽然牛尔西装革履一副少年老成的模样,然而细嫩的皮肤,嘴巴上连突出一些的绒毛还没长齐呢……问到头上才知道,竟然还是个即将毕业的高中生。 “马皇娱乐正有此意。虽然马皇娱乐庙小简陋,但在选择艺人方面,奉行的却是精英策略,宁缺毋滥。如果飞天有需要,马皇自当竭力配合。” 酒桌上话题由双方的BOSS开场,直接就进入了双方有可能展开合作的各个层面。当得知陈苡婷已经把专辑在神州大陆的发行委托给马皇娱乐时,飞天影视的几位大佬交流了一下目光。 一餐饭吃下来,酒至半酣,当得知牛尔身处偏远的贫困山区,连套像样的衣服都舍不得买时,飞天影视的大BOSS当场就要给牛尔转账,支付七百万的酬金。 牛尔再次尴尬。 他还没有银行账号,连张银行卡都没有。 不但飞天影视的大佬们唏嘘不已,马皇娱乐的这几人除了马皇以外,包括陈苡婷在内,看向牛尔的目光也都露出了完全不敢相信,简直就是难以置信的样子。 “我家所在的地方,叫尼撒镇。在很多地图上都没有显示出来的一个很小很小的小地方。我家呢,距离这个小德不能再小的小镇子,还有五六公里的山路……” “如果有机会过去游玩,或者取个外景地啥的,那里的山歌,舞蹈,乐器,包括少数民族的各种着装,都是原生态的那种。” “再有就是,各种野生水果和各种野菜,四季都有,采不尽,吃不完。然后就是纯生态的蔬菜和各种肉类了。蔬菜是绝对的没有任何化肥和农药,肉类也是纯粹的谷康和野菜蔬菜喂养大的……” “而且那边的自然环境也非常美,只是交通不是很便利,还没有被更多的人发现而已。如果在那边取一些外景,现在看,还是比较稀缺并不多见的。” 牛尔说这些介绍自己的家乡时,尽管他尽量保持着轻松与平和的语气,但想到粤城的富庶与繁华,家乡的贫苦与落后这种巨大的反差,还是难以控制地露出了一丝丝苦笑。 飞天影视大BOSS默不作声,默默地摸出一沓支票,提笔开始签支票。 “在粤城和云城的六大行都可以随时支取……” 牛尔默默接过支票,心里念叨,还差三百万…… “我建议你回家跟你老爸老妈商量下,最好把家安置在云城,甚至直接就安在粤城。然后你报考的大学最好也选在粤城。这样的话上学、工作和家都在一处……粤城的房子有点小贵……” 大BOSS稍一沉吟。 “这部《射雕英雄》”还有第二部和第三部。导演和我们商量过,可能至少还需要三首五首歌。你还有没有时间再给我们写几首歌?” 牛尔使劲控制住心里的狂喜…… 如果自己答应下来写这几首歌,大BOSS十之八九是要准备预付一点款项…… “其实写这首《铁血丹心》,包括编曲,实际上我只用了一个整夜加上一天的时间。其他的时间都在听我们马老板分析剧情,研究这首歌的主旋律以及这部铁血丹心的主旋律。马老板甚至推测出了第二部和第三部的大概故事梗概,所以,在写这首《铁血丹心》的时候,我已经在琢磨第二部和第三部的主题歌甚至一些插曲了。因为剧是一部接一部,一环扣一环地往下演,歌曲之间自然也会有一些风格和内容方面的关联……” 大BOSS几个人都把目光投向了马皇。 甚至陈苡婷和蔡琳琳、姚娜三人也转头看向了马皇。 马皇一边暗赞牛尔对世故人情的天生机敏。心里一边暗骂牛尔甩锅, 原本是牛尔自己的瞎几把猜,现在可好,他直接把锅甩到自己头上了。 不过马皇也认为牛尔的猜测有几分道理……不管有没有道理,此时已箭在弦上,无论如何都是不得不发,他也就不得不顺着牛尔的思路,一起瞎几把猜了。 0050【牛马合体的双簧套路(上)】 替牛尔背锅也好,瞎几把猜也罢,马皇不仅心甘情愿,还乐此不疲。 马皇不仅希望牛尔能再从飞天影视手上拿到一些预付款,刚才飞天大BOSS对牛尔说的那番话,也正好说到了马皇的心坎上。 如果牛尔把家和学校都选定在粤城,最大的受益者除了牛尔一家外,几乎就是马皇了。 牛尔在尼撒虽然也可以源源不断地为马皇娱乐写歌,但毕竟相距太远,哪有同在一座城市那般便利。 何况刚与马皇娱乐签约的姚娜,一口一个“牛牛”地叫着牛尔……是暧昧至极,还是姐弟情深,其实并不是很重要。两个人的这种亲密关系,才是最重要的。 还有那个蔡琳琳。只要见到牛尔,眼睛里就会有无数个小星星在群魔乱舞。 这两个刚刚加盟的实力战将,无论是因为牛尔的创作能力,还是因为他的个人魅力,只要有牛尔在马皇娱乐,不但会稳定住这两人,还可能会为这两人的出道发展,起到一个决定性的作用。 稳定住了这两人,几乎也就暂时稳定住了目前这个还处于风雨飘摇中的马皇团队。 何况马皇娱乐很快还需要源源不断的新人加入。 因此马皇觉得,牛尔在马皇娱乐的作用,绝不仅仅是一个有才华的唱作人那么简单。 至于牛尔和陈苡婷之间的重唱或者替陈苡婷也写一些歌,目前看,反倒不是那么特别的重要了。 所以马皇明知牛尔是想让自己跟他唱一出双簧,先把一些银子骗到手。他不但不会拆台,还要全力以赴,还想要实实在在地整出点双簧的味道来。 至于牛尔对马皇。 牛尔之所以跟马皇几乎什么都说,差那么一点就是百无禁忌…… 只因人群中看了他一眼。 然后又是一眼。 第一眼是因为马皇从身后递给了牛尔一瓶水。 牛尔道了声谢…… 发现马皇除了脏,就是乱。 脏乱两字叠加在一起后,就是一个差字。 第二眼。 牛尔用两种唱法唱完《一生所爱》后,马皇用一句非常中肯的评价,一语中的地成功击中了牛尔。 也正因为马皇的这句话,才有了牛尔的再次回头,对马皇比较认真的又看了那么一眼。 就因为这比较认真的一眼,牛尔发现,马皇竟然很像前世的一位演员。 这个演员还是牛尔一张巴掌就可以数得过来的,他比较欣赏,比较喜欢,极有限的三五个男演员之一。 这个演员有两个角色,给牛尔的印象非常深刻。 或者说就是这两个角色让他记住了这个演员,记住了他的名字。但他演的其他戏其他什么角色,牛尔一概不知,也不屑去知道。 这两部戏都是典型的男人戏。 这个演员在这两部戏中扮演的那两个角色,也并非男主。 一个是呆兵突击中的那个死老A,也就是那个队长。 另一个是冒牌团长里的那个冒牌团长。 两部电视剧看完,牛尔特意查了一下这个演员的名字和履历,方知他姓段,名某宏。 所以,要说马皇帅,也算是帅。要说他像牛尔那样帅出天际,还不至于。 但马皇这个人就让牛尔觉得,他就像段某红演的那两个角色一样…… 比较好玩,甚至很好玩。 看过那两部剧的,自会知道这两个角色好玩在哪里,小扑街不稀罕水字。 此时酒桌上的马皇,被牛尔逼上了一条天才之路。 他接下来说的话,那就纯属瞎几把猜。但明面上的一些戏码,还是要做足。 于是马皇颇为无奈地看看牛尔,用手指点了点他。 意即:我们关起门来,自己无论怎么瞎几把吹都可以。但这些胡乱吹牛逼的话,绝不能为外人道也。 都是一些胡说八道,没得让人家笑话。 牛尔明白马皇是在做戏给人看,他也就配合着做了一个幸灾乐祸的表情,然后就闷下头吃吃吃,谁也不看了。 还是在写《铁血丹心》这首歌的时候,牛尔就跟马皇要过射雕英雄的原著。马皇说根本就没有什么原著,剧本是飞天影视的原创。 甚至有传闻说,他们根本就没有剧本。所以剧情都是三个投资老板你一句我一句鼓捣出来的。后来才又加进了这个导演,一边拍摄一边编排接下来的剧情……甚至很多剧情都是在拍摄过程中灵机一动冒出来的。 这种事情前世也有,牛尔也是见怪不怪。但他还是上网仔仔细细搜了一遍,确实没有。所有的相关信息,只是对飞天影视这部戏的相关报道。 “马皇不才,私自揣摩这部大制作,大手笔,纯属孟浪了。然迫于这首《铁血丹心》的需要,以及后面还有其他歌曲出现的可能,又不得不去妄加揣测……” 马皇稍稍顿了顿。 导演看了他们的大BOSS一眼,随后就一脸假正经地催促。 “其实我们对后续的剧情,也正在不断地进行删改和进一步优化。马老板不用客气,大家都是同道中人,此后可能还会有越来越多的合作。既如此,不妨大胆直言。即便与我们现在规划的剧情有所出入,没准还能在原剧情的基础上锦上添花呢。” “导演客气,那马皇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马皇咳了一声,清了清嗓子。 郑重其事地向所有人宣告,现在是马某的装逼时间。 “第一部的剧情后期,我觉得为第二部乃至第三部的后续剧情至少埋下了三条线索……” 飞天影视的一拨人立刻身子前倾,几乎每个人都放下了手中的筷子汤勺或酒水。 “其一是江南七怪与丘处机约定的十八年之约。也就是郭靖与杨康在十八岁时,要在醉仙楼分别代替江南七怪和丘处机一决高下。所以接下来的剧情,十之八九会把地图从塞北大漠转向江南。” 导演和BOSS对视了一眼,面含微笑。 “其二是郭靖与黄蓉的相遇和相爱,以及郭靖与华筝之间的父母之命。这场三人间的三角恋,以及郭靖木讷甚至很有些蠢笨的性格,为两人的桃花岛之行及其一些遭遇,也埋下了伏笔……” 说到这里,马皇看了一眼牛尔。 “我把剧情揣测到这里的时候,牛尔甚至直接给我爆出了一首歌的名字,叫《桃花开》。他说这首歌可以作为郭黄两人在桃花岛这一段剧情中的插曲,还顺口就给我哼出了几个音节……” 导演和飞天大BOSS都目光转向了牛尔。 牛尔仍然低着头,该吃吃该喝喝,像什么都没听到,什么都没看见一样。 “其三是欧阳克等人的出现,为其叔父老毒物的出场,包括东邪黄蓉老爸,也就是黄老邪的出场乃至更多功力和他们不相伯仲的一些大人物的出场,也埋下了一些线索……” 马皇再次看了牛尔一眼。 “我把剧情揣测到这里的时候,牛尔甚至直接给我抛出了一个第二部可能的片名名称……” “叫什么?” 飞天影视的导演和大BOSS几乎同时发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