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跃龙井 后背越来越重的灼热感,眼睛完全睁不开,鼻子里全是土腥的味道。 还好耳朵是能用的,能听到风吹过草地,刮过树林,刮到身上…… 好清凉的感觉,灼热被驱赶走多半,眼睛能动了。 李梦东爬在断崖前,翻个身坐起来。睁开眼睛,朦胧的看到爬到崖顶的凌霄,白光耀耀的山岩。 ……刺眼…… 他慌忙抬起胳膊去挡眼睛,看到一条粗糙布料的袖子,似麻又似蚊帐,灰褐色,粗大的针织孔都能看到里面的胳膊。 咦……谁给我换上了戏服,是在和我开玩笑吧。这种衣服,扔大街上都很少有人会捡。 记得小时候这种质地的东西是用来装粮食的,就有一次爬上去,被刺了一身痒。 就是现在这种感觉。他把脖子在衣领上旋转,希望能止住痒,蹭了一会,痒又蹿到脸上。 他伸手抓脸,摸到一缕干泥粘住的长发,又往上摸头,触手一个发髻,上面还插着一只木簪子。 靠!这是什么剧情,我怎么变成古人了? 他慌慌张张站起来,双腿一软,扑通一声又坐了回去。肚子里的饥饿感,像洪水一样冲出来。他想到已经三天没有进食了。 “回城,再不回去就要饿死了。” 他歇了一会,挣扎的站起来,看清楚行头的全貌,上衣麻布短打,黑色七分吊腿裤子,脚上趿着一双草鞋。 这身衣服到没什么可奇怪的,九龙城本来就是影视城,王孙贵胄,乞丐戏子穿什么的都有,在城里穿的正常点,反倒不好意思行走。 九龙城能成为影视城,还不全依仗九龙湖的传说。一年九龙城大旱,赤地百里,九条天龙悲悯苍生,瞒着玉帝下界降雨。九条龙大概是新手,没什么经验,在城外乱喷一气,庄稼没怎么缓解,到是喷出一个大湖来。 百姓们为感谢天龙降雨,改城名九龙城,湖自然叫做九龙湖。 九龙湖岸连绿成荫,走在岸边清风拂面。比刚才在太阳底下暴晒不知道舒坦了多少。 恢复了气力,一口气走到九龙城前。九龙城在建在戈壁之上,和九湖截然不同,一棵植物也看不到。 进出城的人很多,个个灰头土脸。 李梦东看他们的装扮,和他的衣服都是同一批号的。 这么多人,这是要拍大戏吗? 他绕过一名屠户,迎面两名花子捂着鼻子躲开他,又过来一位卖菜大姐,担着两担萝卜,一手捏鼻子,另一手扇着,急忙走开了。 这是怎么了,到处遭人白眼。 李梦东闻自己,靠,和刚踩了狗屎一样。 怪不得都躲着我,得赶紧进城,好好泡个澡,再吃顿好的。 他往前一瞭,城门两边站上了守城卒,并不是他熟悉的边烤羊肉串,边守护城门的甲乙丙丁,就连城门上的匾额都换了,上边歪七扭八三个古字,金光闪闪晃的人睁不开眼。 李梦东大学四年,语文最高分六十一分,读书看报,上网聊天,字型复杂一点,他直接无视,今天也不知道什么样的心境,非和这三个字怼上了。 看了一会,一个字没认出来,还发现看倒了。 现代是从左往右看,古代是从右往左看。这样来推算,前两个字是龙城。第三个字总不会是九字跑后边去了吧。 不知不觉到了城门,他以为认出来了,胸有成竹的叫道:“是龙城群,没错了。” 两位个子不高的守城卒,穿着半甲,长戟戳在身边,不约而同看了他一眼。 李梦东感觉哪错了,向他俩尴尬的笑了笑,抬腿要往城里走。 “哈哈……韩凝你念错了,这是龙城郡。”不知道从哪跑来一个小孩,猛的抱住了李梦东的大腿,吓了李梦东一跳。 李梦东看他个子到自己的腰,长的虎头虎脑很可爱,便轻轻弯下腰,“小朋友你认错人了。” 孩子把手指抵在嘴角上,抬起头眨着大眼睛看他,还是那一张清瘦的脸,带着一丝丝淡漠的眼睛,“嗯……我没认错,你就是韩凝哥哥。你说过考上龙城郡第一个秀才,就给我买糖的。” 李梦东摸他的头,“乖,一会进城就给你买。”他一抬头,看到城门洞里一个大胡子,和他对视了一眼就往城里跑。 大学三年级的时候,剧组来学校选群众演员,导演就是这样一位大胡子,从那开始李梦东就认为这是导演的特殊标记。 “你在这等我,一会卖糖给你送回来。” 李梦东丢下孩子去追大胡子。 “导演你等等,你们这是要拍什么戏呀?”李梦东在月城追上他。 大胡子像没听到,继续往箭楼走,急勿勿的像去做什么事。 “你等等。”李梦东追上去拍他的肩膀。 大胡子转过来,不耐烦的说:“韩凝没事你干嘛缠着我?” 韩凝吓了一跳,他那双通红的眼睛,像刚从酒缸里捞出来,下面一道很深的疤痕,尾部的一个弯,直勾到上嘴唇,像似都刻到牙龈上去了。 “导演……我……想问问哪有吃的。”他直勾勾的看着大胡子。 大胡子在他眼前挥了两下手,李梦东眼睛眨都不眨,大胡子说:“怎么你不认识我了吗?我是魏老三。” 李梦东想不出什么时候认识这样一个人,并且特征这么明显。他摇摇头。 魏老三长出一口气,“韩凝你回家吧,你出去三天,你家里找你都找疯了。” 李梦东点点头,向城里走去。 自从有了九龙湖,就有人向郡守提议开河渠,把龙引进城里,能保风调雨顺,人畜安康。古人生产力低下,从提出到结束,整整用了九年,光郡守就换了三位。九年里百姓们自发的孜孜不倦开扩河道,不知道吃了多少苦,累倒了多少人。 也就因为有了他们,才有了一水分两岸,九龙齐望西的风水格局。 然而今天城里的一切都变了,九龙城因为地处戈壁,战火很少烧到这里,古代建筑很是完整,再是完整也不可能没有现代的痕迹。 李梦东站在大街上,像到了一个陌生的城市,街道干净的吓人,汽车,摩托车都消失不见了,就连自行车也没有。城里那几座标志性建筑也不见了,换上了整齐的汉室民居。没有电,没有卖食品的活动摊位。 一个孩子手提花灯,从他身边跑过,后面两位家丁模样的人在追。 李梦东魂不守舍的随着他们上了一道拱桥,桥下一艘彩纺划过,撞开河面上的河灯,红的,粉的,荷花,牡丹。 李梦东扶上栏杆,望向河水,河面上映着万家灯火。 我这是到了哪。 怎么一切全都变了。 难道是在做梦。 他愣头愣脑,云里雾里不知自己所在。突然听到有人叫他,吓了一跳。转过头,看到魏老三提着长衫,三步并两步上了桥,“你怎么不回家?是不是想赌两把再回去?” 李梦东冲他点点头,“我这是在哪?” 魏老三像不认识他一样看着他,“你是不是出去几天把魂魄丢了?” 李梦东不说话。 “今天遇到你这样子,算我倒霉,先找个地方给你压压惊,再送你回家。” 姜家面馆在李梦东印象里是一座电影院,现在变成了一排白墙青顶的汉室民居。姜家面馆在中间,从门上挑出一个幌子,上面的字李梦东猜出是姜字。 面馆里四张桌子,都围了四把长条凳。李梦东和魏老三刚坐下,伙计就过来了。看到两个人愣住了,“你们这是……” 魏老三踢了他一脚,“是什么是,有客上门不懂吗?快去准备一碟牛肉,一壶好酒。” 伙计换上笑脸,没再多问,下去准备了。 菜和酒摆上来,李梦东吃了个半饱,魏老三就开始劝酒。李梦东知道九龙城的酒烈,没敢大口喝,却还是上了头,又喝上两杯,眼前突然一黑,脑袋撞到桌子上晕过去了。 李梦东是一个公司小职员,月收入不高,工作却很忙。闲暇的时候不多,他却有一个特殊的爱好——攀岩。 能来九龙城,全因为加入了一个叫龙城群的微信群,约好日游九龙湖,夜探降龙山,然而这一次成为了他最痛苦的回忆。 降龙山不高,却很险要,能见度又极低,确实是一个探险的好地方。他们穿过丛林,过了吊桥,在一口井边休息,那几个人却趁他不注意把他推到了井里。 李梦东的世界陷入了黑暗,只有头顶的点点星光,却感觉相隔十分遥远,根本照不到这里。他决定再试最后一次,如果爬上去就逃出生天,出不去只能听天由命了。 他一个高跳,抓住了井壁上一块突起的岩石,尽量放松手臂上的力量,把重心放在身体上,手一较劲,又抓住了较远的一块。脚蹬上第一块岩石,在头灯只能照到半米的范围内,再找不到一块突起物。只有较高处有一处较大的岩石缝隙。 就那里了,抓的住,今晚我就能出去。 他纵身一跃,手划过了缝隙,只沾到了个边,整个人又落回了井底。 他已经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无法再发起第二次攀岩。只好坐到井底,仰面看着井口大的一个天空。 李梦东被孤独,无助侵遍全身,感觉脖梗发凉,把头埋到了膝盖中间。再抬起头,星星不知道什么时候躲进云层里去了,中间黑,两边放着银光,仿佛星光扩大了几倍。云层动了动,划过几个大闪,震耳欲耳的滚天雷响了起来,下起了瓢泼大雨。 他的地势低,雨水从各个方向砸向他。他两天前就喝光了背包里的水,早就渴的受不了了,昂起头贪婪的喝着雨水。 雨水很快没到了他的腰,这时他才意识到不用喝的再多了。可已经来不及了,雨水很快没过了他的脖子。他仗着自己水性好,拼命保持头浮出水面。 只有这样我才不会淹死,再往上一点,我就能抓到井沿。 他的手在离井沿一指尖的时候,突然一个大力把他拽了下去。他低头看吓了一跳,那是一惨白,惨白的手拽住了他的脚脖子,那只手被一团白光包裹,像在水里闪着磷光。 李梦东心都提到嗓子眼了,“鬼……”第二个字还没说出来,灌了一口水。 那只手继续往下拽他,李梦东用另一只脚去踹,却被伸出的另一只手抓住。他一下失去了反抗,双手乱抓,漂漂乎乎被拽到了井底。 2 音徒 李梦东落到沙地上,干爽的柔软让他感觉像踩了地毯。井壁变的虚幻飘渺,像一串串白色的气泡在往上漂。 他感觉眼熟,几年前看过一部《黑客帝国》基努李维斯面前出现的二进制字符,也是这个状态。只是那是绿颜色的。 “这是什么?”他好奇的伸出手。 “不要碰,这是时间停止后的邻虚状态,接近于虚无。” 不知道什么时候多出来个老头,狭长的鹰勾鼻子,长了一双小眼睛。 这个鬼魅一样的人临空出现,着实吓了李梦东一跳,“你从哪来的?” 他变戏法似的拿出一张桌子,又扯出两把椅子,李梦东睁大眼睛也没看出从哪拽出来的。 他又先后拿出茶杯,茶壶,倒进两杯热茶,“我叫崔九,我是一名音徒,你也是。”他的声音像多种电子乐器合成出来的一样,却又不尽然是,更有一部分是自然产生才能有的声音。就像一组无比复杂的方程式。 “音徒?”李梦东从记忆里找不到这个陌生的词汇,也没有和他相关的物品事件。 崔九坐下去,端起一杯,放在鼻子下轻轻一闻,“你不来吗?” 李梦东顺从的坐下去,像一个有求知欲的学生在面对老师。 崔九边饮茶边说:“你要知道两个平行宇宙并不相连,但特殊情况下,两个时空中会出现不同时空的狭窄隧道。” 李梦东在大学时物理课经常缺课,但著名的爱因斯坦-罗森桥,他并不陌生,“你说的是虫洞?” “可以这么叫它,但我们更喜欢叫它音桥。在自然界里,两组平行的物理现象都会出现音桥,比如人和人之间的意识,视觉,听觉,记忆。”崔九端起茶杯,慢慢喝上一口,又放回去,“怎么你不来吗?” “我不渴。”李梦东刚刚雨水已经喝饱了,现在任何液体都会让他反胃。 “能打开这些音桥的人叫音徒,我是第六十七位,你是第六十八位。我给你一个奇点,你可以发展成整个系统。欢迎你来到平行宇宙。” 李梦东不错眼珠的盯着他,惊愕的嘴巴张的大大的,半天才用手掌托回下巴,“你的意思我穿越了?” 崔九点点头,“你已经淹死在跃龙井里,借韩凝的身体到了这个宇宙,这个时代琴萧冯吕禄杨仲七个国家,你所在的国家叫萧国,当朝皇帝萧骧厉王。” “七国!战国时代距今2400多年,你没开玩笑吧?”李梦东惊叫道。 “那是你的时代,各宇宙相同的时间节点总有些相似,但大体上是不一样的。在这个宇宙这个时代只叫七国。” “这么说我已经死了,并且到了2400多年前。” 李梦东脚划了一下沙地,他这才注意是纯白色的沙,像打碎了一地的珍珠粉亮晶晶的。他低下头,用脚把印子慢慢抹平。 “严格的说,你这叫浴火重生。因为那次事故,激发了你音徒的潜质,让你能用韩凝的身份继续活下去。” 李梦东从椅子上跳起来,情绪激昂,“你叫那是事故,我根本是被谋杀的。还要换一个身份生活,我对他根本就不了解。” “这到是个问题,每一个音徒都是要拥有宿主记忆的。韩凝我也无法连接上他。不过,我有补救的方法。”崔九摊开手掌,从掌心飞出一个白色光点,落到茶杯里。崔九把茶杯推过去,“喝下它,你会拥有韩凝一样的习性,有了这个伪装,别人才不会错认你。从而你会成长为一个伟大的音徒。凭借自己的能力,会调查出你的死因的。“ 这绝对是个诱惑,李梦东困在井里的日子,一心想知道是谁想要他死,他上班下班全部两点一线,连女朋友都有没有时间交。这样深宅简出,又会得罪谁呢? 这个疑问如梗在喉,如果不拔掉,不会再有痛快的日子。 杯里的茶旋转着,由黄色的茶汤变成了薄荷绿色,向上冒的热气也是淡绿色的。李梦东一味的怀疑,他是到了地狱,面前这位是伪装的孟婆。说这么多不着边际的话,就是想他喝下孟婆汤。 忘记也是种解决方法,至少一切可以重来。 “好,我喝。“他端起茶杯一饮而尽。 白色的气泡停了,像被人拧住了发条。 奇怪的感觉从李梦东大脑里发酵出来,是一个声音,开始像蚊子嗡呜,变成一个人低低呓语,最后完全成了心声,还是另一个人的,快的像老和尚在念经,听不清在讲什么 “崔老九你这只老乌龟对我做了什么?”李梦东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他虽然学习成绩不佳,工作也不顺利,怎么也受过十几年教育,除了常用的几个网络用语,别的脏话还真没从他嘴里出来过。 他疯狂的检查自己,身体没有异样,思维是自己的,声线是自己的,就连习惯动作也没改变。身体各部分都能控制自如,刚才为什么控制不住自己的嘴巴? “还不错,我的任务完成了。“崔九站起来,收拾桌椅,”韩凝原来家境不错,后来认识了几位狐朋友狗友,迷上了赌博。开始还能收敛,后来父母相继去世,他一发不可收拾。输光了祖产,还欠了一屁股赌债。真是丢光了教他圣贤书先生的脸,温文尔雅丢的一干二净,学了不少酒肆,赌坊的混混习气。“ “所以……”李梦东猜测。 “所以我把本朝一个混混的习气,溶到你的人格里。记住自己的名字,你叫韩凝,李梦东是过去式了。” “崔老九你这个混蛋,快把他给我拿出来。” 崔九收拾停当,“你快回去吧,不然又要被杀了。” 井壁动起来,一切快速离韩凝而去,化成一条条光线,跃龙井缩成了一个光点,最终消失不见,停下来时韩凝感觉后背被烤的火热。 又是这个感觉,难道井里,崖底无限循环?韩凝的梦境支离破碎,嘈杂的像一个菜市场。 “快醒来,快利用你的感知,每一个音徒都有放大感知的能力。”那个声音不断在韩凝头脑里重复着同一句话,韩凝被烦的要死,一使劲睁开了眼。 他被反绑在一根柱子上,双手勒的很紧。 是一间厨房,鼻子里能闻到面香的味道,能见度很低,有一团红色的光亮像呼吸一样收缩,放大。 后面应该是一个土灶,他望向四周零乱的不成样子,木柴扔了一地,桌子上倒扣着面碗,对面墙角堆放着几坛子酒。 “就是那个地方,利用你的听觉,听听他们在说什么。”又是头脑里那个声音。 “你是谁?”韩凝还没有完全恢复神智,轻轻低语。 “我是你的音徒指导,会在你需要的时候出现,我叫苏幕遮。” “什么?”莫名的激动冲进了他的大脑,赶走所有阴霾。他整个人清爽起来,“我刚才不是梦。” “现在不是讨论这个的时候,你快把所有意志都放到对面墙上。” 韩凝照做,那是一座土坯墙,被潮气剥落掉了墙皮,漏出里面的稻草。墙里有很古怪的声音,像几个人在对话,零乱的凑不成句子。 “要集中你全部注意力。” 韩凝放下纷乱的思绪,心慢慢沉下来。墙里的声音清楚了,他感知到一个很大的空间,应该是去过的面馆,他根本没有离开。 “你们两个越来越不靠谱,不是说人杀死了吗?” 韩凝对这个声音没有印象。 “我们确实跟着韩凝上了降龙山,趁他不注意,一刀放躺了他。最后还补了两刀。” 韩凝听出这是魏老三,怪不得魏老三好心请他渴酒,还有在月城魏老三古怪的表现。原来韩凝已经死在降龙山了,他是凶手之一。 “难怪我会穿越到韩凝身体里。” “生辰八字,死的时辰,加上天时,这些碰到一起,会碰巧让你穿越时空。”苏幕遮解释。 韩凝对苏幕遮的解释无视跳过,他感兴趣的是自己的死因。静下心继续听。 那个陌生的声音,“告诉你们多少次了,杀人要深挖坑。怎么样,偷懒又搞砸了吧。” “老大我们这次挖的很深,树根都挖出来了,都怪降龙山那场大雨。把他又冲出来的。” 怎么会是伙计的声音?韩凝回忆起他到面馆时,伙计的吃惊的样子。这样就解释的通了,他也是杀害韩凝的凶手。 韩凝也是遇到大雨,埋在深坑里,这些都让苏幕遮说中了。 “你们两个去把他头砍下来,看他没有了头还活不活的成。”墙对面老大的声音。 韩凝吓了一跳,这群人凶恶之极,说杀人马上就要动手。“苏幕遮快给我想想办法。” “今天我就给你指导到这里,下面的事你自己处理,记住不要抗拒你的副人格。” “苏幕遮,苏幕遮。”韩凝连续呼唤,也不见他回应。 韩凝无奈的叹了口气,“崔九把这样的指导派给我,遇到危险就跑,难不成让我单枪匹马的和他们谈判?” “谈判到不用,你装鬼吓唬他们。“韩凝脑袋里突然冒出一个念头,吓了他一跳。一个又一个下三滥的手段,从他头脑里冒出来,像开了闸的洪水。 “崔老九你都对我做了什么?“韩凝想起崔九把一个混混的习气放到他的身体里。 “不行,我不能用这些手段,我要大声喊救命。“ 他一开口,内容全变了。“魏老三你这个笨蛋,也就你会带我来见罪魁祸首。我现在是鬼,要一个个亲手把你们掐死。“ 他把声音提升到最大,保证对面屋里人能听到。那阴森的声音,足够让人想起一地的血,深山寒月下的坟地,一位书生颤悠悠的穿行在中间,口里念着菩萨保佑。 韩凝都不知道怎么做到的,声音都让他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果然“鬼啊!”伙计一声尖叫,碟子落地的声音,桌椅倒地的声音。 魏老三更是吓的够呛,结巴半天没说出一个字。 到是老大最冷静,“人你们都杀的了,不就是个把鬼吗?快去把他给我杀了。” …… “还愣着,快点给我去。”老大猛的推开门。 韩凝听到两个人出了屋门,双手抱在胸前,在院子里颤颤危危三步一回头,故意磨蹭。 五分钟的路程,他们足足走了一个小时,站在门前不进去,小声商量,“三哥一会你进去,一刀结果了他,我手劲小,一刀捅不死,再反过制住咱们。” “还是你动手,要是我杀不死他,你劲小拦不住他,再让他跑了。” “都进来吧,都杀过一次了,还怕第二次吗?”韩凝的声音直冲他们头皮,头发一根根立起来。 两个人把门推开一条缝,魏老三笑呵呵挤进半张脸,“如果你不嫌麻烦,我们就进去了。” 3 降龙山 伙计把单刀提在胸前,魏老三将斧子扛上肩头,二人进入厨房,也不说话,光看着韩凝傻笑。 “柔……咆……”韩凝咧着嘴。 伙计腿一哆嗦,扑通跪到地上大声叫道:“鬼爷爷。” 魏老三啪一声,往他后脑勺给上拍一巴掌,也跪下去,“说什么呢你。” 伙计揉着脑袋,两人一起说:“神仙爷爷,反正你是神仙死不了,一会让我们哥俩轻轻捅几刀,如果我不捅,老大是会杀了我们的。” 韩凝看看伙计,又看看魏老三,两人脸上洋溢着无比的崇拜。 韩凝拿起腔,学着电视剧里的神仙,“本仙决定了,一会你们后捅我的人要死。” 店小二猛的站起来,拍拍身上的土,“三哥我下手轻,脚程慢,你让我先过去。” 魏老三一把扯住他腰带,“我下手重,没有准头,你得让我先砍上一斧。” 韩凝心里乐坏了,这两个人就要动手了。 伙计拽不动腰带,反手一刀劈向魏老三头顶。魏老三单手举斧架住刀,双腿剪向伙计的腿。 伙计用刀挑开腰带,衣服散开,漏出里面白色亵衣,向前猛跨一步,刀尖刺向韩凝眉心。 韩凝倒吸了一口气,眼看就要刺中,魏老三却扑倒在地,扯住伙计双腿,硬生生拉了他一个狗啃泥。 韩凝盘算肯定哪搞错了,让二人拼了命也要杀他。他想了一会,干咳两声,笑道:“本仙刚刚只是在试你俩的诚意,现在本仙想好了,先杀我的人,本仙要杀了他。” 伙计爬在地上,吃了一嘴的土,鼻子都磕流血了,他蹬魏老三,“你手劲大,又是哥哥,我理应让着你。” “你手劲小,又是小辈,你捅大仙正合适。”两人在地上爬成一条直线,谁也不肯起来。看样子是要赖到海枯石烂了。 韩凝对他们有这样的感情深为感动,不是有那么一部电影叫断什么山来着,看来古人玩起感情也是惊天地泣鬼神的,半点不比现代人差。 他的情感还没有抒发完,那双异于常人的耳朵听到门被打开了,他扭头看到进来一位头发乱蓬蓬的方脸汉子,满脸胡须。 韩凝吃了一惊,这不会是老大吧。 那汉子看了一眼地上的两个人,一人踢上一脚,两个人就不动了。 韩凝瞪圆眼睛,惊叫道:“老大,你就是老大!” “什么老大。”汉子跨过两个人,“你又喝多了吧,我是慕天虹啊。”他把脸凑过去,一嘴的大蒜味。 韩凝扭脸躲过他的呼吸,“原来是幕大哥啊,刚才看错人了。” 慕天虹从地上拿起刀,割开韩凝的绳子,“我交待你的事办了吗?” 韩凝都不知道什么事,随口答道:“办了,办了。” “真的?我交待你什么事?” 韩凝推开他,活动活动被绑麻的手,“办完的事,就不叫事,谁还记得。“他一扭头,看到慕天虹背后插着三支箭,血染红了半边衣裳。 “疑,这样都射不死你。”他伸手去摸。 慕天虹跳出很远,“疼,别乱动。”他把韩凝郑重的打量一遍,“就知道你那天喝多了,什么都忘了,怎么着白喝酒,还不想还赌债?” 他不由分说,拎起韩凝出了姜家大院,韩凝回头望,姜家大院在月亮下亮堂堂的,谁又会想到这是个贼窝呢? 幕天虹像只夜鹰,拎着一百多斤的韩凝翻墙跃屋。桔黄色的月亮成了背景,慕天虹的身影一会上去,一会又下去。 韩凝吓的把脖子缩在领子里,只听到耳边的风声,他不敢睁眼,怕一睁眼看到被一只豪猪拎在手里。 慕天虹到了一段快垮塌的城墙下面放下韩凝,猫腰把草撩开,露出一个墙洞,“你钻进去,到土地庙会见到三个人,告诉他们不要进城,有埋伏就行了。” 韩凝看那个洞里黑漆漆的,还一股股的臭味,分明就是个狗洞,“你怎么不去啊?狗洞你自己钻吧。” “我不管闲事。” “既然是闲事,我也不管。”韩凝叉上腰,神采奕奕歪着头看星星,颠了一会腿,还吹上了口哨。 慕天虹扶上膝,弯腰看他,“你还挺神气,你要不去,那赌债……” 韩凝不知道欠了他多少钱,如果是一大笔银子可还不起,他一分钱也没有,“去,去,我能不去吗?刚才逗你呢。” 他心里却另有盘算,心声叫道,“老苏,老苏。” “啊……什么事啊?” 韩凝听出他伸着懒腰就出来了,分明在睡觉。这老头也真可以,知道没危险了,觉也不睡了。“我有事问你,我是不是再跳进跃龙井,就能回家了?” “理论上可以,如果你没什么事,我要接着睡了。” “那就OK了。” 慕天虹看韩凝,脸上时而神秘,时而兴奋,还喃喃自语。 “什么是OK?” “OK就是准备好的意思。”韩凝钻进深草里,把头放进狗洞往外望了望,一片黑。钻进去,感觉就像黑暗矿洞,连盏矿灯都没有,无法知道前面。 他的心是亮的,“跃龙井老子来了,再不跑老子非交待到这。” “回家,回家喽。”他很是兴奋,出了狗洞往南面的降龙山跑。 跑出没多远,听到慕天虹叫他,“土地庙在西边,你往哪边跑啊?” 慕天虹怕他耍花样,才钻出半个头去看他,果然韩凝还是不靠谱。慕天虹一着急,就往城外钻,后背的箭卡到城墙上,再也动不了了。 韩凝可听的真切,以为他要发出什么暗器,假意往西跑了很远,才折转了方向往南面跑。 相传那九条天龙惹怒了玉帝,不准他们再回天庭,给囚禁到了降龙山里。降龙山由此而得名。 古代的降龙山不比现代,有一条带台阶的上山小路。韩凝从山脚望去,不是黑漆漆的树,就是黑呼呼的乱草丛。那雄壮的山峰连绵起伏,还真像一条黑龙爬在那里。 韩凝一屁股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喘着粗气,几个像有路的地方他都探了,都没有上山的路,还差点在山里迷路。 “现在才知道野外生存的重要,钻木取火!野外生存课,我怎么就没好好上,都怪那位老师长的太丑。唉,还是不走了,找个地方睡一觉,明早再上山吧。“ 他慢悠悠走过一片树林,来到断崖下,他醒来的地方。这地方亮堂,整个山崖都反射着月光,上边的星星像它的王冠,古代并非无一常处,如此宁静,空气好的要命。 “真舒服。”韩凝伸了个懒腰,“晚上爷就睡这了,明天天亮再上山找井。” “别动。”一个苍老的女声,在韩凝耳边炸响,吓了他一大跳。他有点讨厌这耳朵了,总让他一惊一乍的。 一件冷冰冰的东西抵住了韩凝的腰,韩凝怪声怪气叫道:“你谁啊?这么大岁数不睡觉,跑山上捅人玩。“” “东西带来了吗?” 韩凝愣了一愣,怎么深更半夜,荒郊野外也有要债的,他撇嘴,“你一个老太太也想诈我,我韩凝一不和女人赌博,二不和道士和尚赌博。谁欠你东西了。”韩凝口不对心,心里想要问问又欠了人家多少钱,可嘴里说出来又不是味了。 老太太突然伸手把他嘴捂上,“进林子里去。” 刀子还捅在后腰上,韩凝不敢不听,“呜……哇哇……老子要失身……”两人进了树林。 那是一片柴叶李,个子矮小,树冠却很大。韩凝记得是紫色的叶子,被夜色全部染成了黑色。树冠挡不住他的视线,对面走来三个人,在崖前猫着腰在捡什么东西,不一会堆起来一小堆。 原来是有人来了,韩凝有些被欺骗的感觉,就降龙山这能见度,大白天走对面都得撞头,老太太难道是听到有人来了?她的耳朵也这么好用。 那三个人其中一位蹲下去,点燃了一堆火。火焰越烧越旺,感觉烧到了天上,像盛开起一朵橙色的大丽花。 韩凝看清楚三个人,一位年长的,两位年轻的。其中一位年轻的搬来一块石头,扶另一位年轻的坐下。他蹲下去,不知道从哪掏出来一只兔子,熟练的扒了皮,用棍子穿上,架在火上烤。他的脸很冰,仿佛火烤上去都会立刻失去温度。 另一位年轻人看着火焰,摆出一副苦瓜脸,穿着华丽,腰间挂着玉佩,左手拿着一只扇子,打在右手里啪啪作响。年长的站到他旁边,五短身材,体型微胖,就像一个土财主,一看就是管钱的主。 这三个人半夜来到降龙山,又不是过路的。韩凝想起幕天虹的话,这不也整好三个人吗?苦瓜脸虽然谈不上长的帅,辨识度还是很高的,站羊群里一眼就能认出是只狼。 呸呸……韩凝更正副人格的狗嘴,应该是站蛇群里,一眼就能认出是只龙。 兔子很快烤熟了,冲天的香气飘到树林里,在韩凝鼻冀两边打转。韩凝在面馆就没吃饱,他咽了口口水。 冰脸的年轻人,把兔子取下来,献宝似的递给苦瓜脸,被土财主接过去,两指捏着撕下一只兔子腿吹了吹,递给苦瓜脸。 韩凝看的真切,很容易分清谁是主人,谁是下人。古代人民生活真苦,这得多少人受压迫,我一定要解放他们,从而解放全人类。韩凝志向满满。 “小贼看你美滋滋的在动什么坏心思?” 老太太的心声出现在韩凝的脑海里,怎么她也会这招,难道也是名音徒,看来音徒在这个时代是个普遍职业。 “我只是会一门移声幻术的功夫,我的话他们听不到。一会你出去,把石头上的人给我杀了。” 韩凝腰间一空,匕首被老太太塞到他手里。后背心又被顶上一件东西。 “这是一把袖弩,如果你耍花样我就杀了你。” 韩凝多次让人以死相逼,感觉生存在这个时代都是问题,他把刀塞进袖子,不情愿的迈出一小步,踩断了很细的一根树枝,声音非常小。 那边冰脸的年轻人,警觉的扭过头,“谁。” 韩凝感觉受骗了,苏幕遮教的那些招术,这个时代的人都会。后面老太太又在催,他大步走出林子,一脸的不懈,叫道:“这么小的声音都让你听到了,你可真长了双狗耳朵。以后就叫你狗耳朵。” 狗耳朵站在火堆旁,一只手背后,另一只手拿着一只棍子,斜指地面。火光映红他的脸,毫无表情,一双眼睛紧紧盯着韩凝。 “你叫谁狗耳朵?”他的声音像从深渊里醒来的冰雪怪人,冰冷的嘶嚎发泄百年的孤独。 韩凝现在对声音很敏感,感觉被他从脚底冰出无数个冰锥。 他打了个寒战,“说你,狗耳朵,狗耳朵。” “你是什么人?”土财主把手揣到袖子里。 韩凝大步走到火堆旁,正好挡在树林和苦瓜脸中间。 “你怎么回事,快给我让开。”老太太的声音在韩凝的脑海里响起。 韩凝这么做是有目的的,老太太有远程武器,却不自己杀人,肯定有不可告人的秘密。还有他想知道这几个人,是不是幕天虹口中的人,反正他要回家了,既然遇上不如送个人情,救几条人命。可是老太太在林子里听着,直接问会让她听到。 他又往苦瓜脸的方向移了几步。 “对就这样,一会扑过去,把刀刺进他的心脏。”老太太的声音 韩凝深深吸一口还弥漫在空气中的烤兔子香气,很陶醉的说:“我本来是禄国人,听说龙城郡南土地庙灵验,三天前我去拜庙。土地爷当时给我指点,这降龙山里有宝贝。” 土财主脸动了动,韩凝基本可以断定,他们就是幕天虹说的人。 土财主把手拿出来,甩一下袖子,“你一派胡言,从禄国到龙城郡要过山谷,过谷的桥三天前早被洪水冲断了。你到底是什么人?” 韩凝心凉了半截,要找到跃龙井,可是要过山谷的。 4 有个表妹 事情处在胶着状态,韩凝不知道怎么把信息传递给对方,后面还有一位随时会取他性命的老太太。他想了几个办法,都不可行,混混把下三滥的方法提供给他,还是不行。 既然消息传递不了,不如让他们进不了城。 韩凝冲土财主笑了笑,“这位兄台好眼力,被你识穿了。实话说吧,我是从龙城郡里逃出来的,你们刚说的大水冲进了郡里,现在死伤无数,遍地哀鸿。” 韩凝本以为这样一说,三个人就会改变行程,谁想到狗耳朵向苦瓜脸作个揖说:“公子看来我们抓紧赶路,去龙城郡救助难民。” 土财主取出三锭银子递给韩凝,“你也是难民,救助就应从你开始。” 这三个人什么毛病?把自己当救世主?哪有危险要往哪去。韩凝摆手不要银子,“去不得,郡里正在闹瘟疫,染上的人十人九死。” 土财主把银子强塞给他,捏了他一下手,斜一眼树林,眼睛里精光一闪。韩凝理会他的意思,轻拉他的手,方向是树林。 土财主道:“小老儿到是学过几天医术,那树林里遍地草药,我去采来,去郡里医治死患。” 话音刚落,韩凝听到林子里嗖一声,一道寒气直逼他后背心。他惊的亡魂大冒,知道老太太的弩箭发动了,他后背不长眼睛,根本不知道往哪边躲闪,情急之下往狗耳朵那方向靠近。 狗耳朵轻道声着,棍子已然脱手,正撞到射来的弩箭上,他看一眼苦瓜脸,跳进树林去追老太太。 韩凝躲过一劫,把惊出的魂魄往回收了收,长出一口气,看到土财主正看着他微笑。 看他就一脸坏笑,他一句话差点没让韩凝挂了。 “我说老头,你损不损啊?” 韩凝站累了,搬块石头并排和苦瓜脸坐下。 “你……放肆。”土财主一挽袖子,伸手想把他揪起来。 苦瓜脸捡起一只小木枝拨火,“算了,让他坐吧。” 韩凝第一次听到他说话,那浑厚的声音下藏着很深的底蕴,可以断定,他是一个极具修养的人。 土财主道:“是谁派你来的?” 韩凝也拾起小木枝和他一同拨火,“我在龙城郡有一位朋友叫慕天虹,被敌人射伤了,这次是他让我来的,让我告诉你们龙城郡里有埋伏。” 二人一动不动,脸上也没有表情。很久土财主才说:“你这就回去,代我们谢谢慕大侠。” 韩凝没想到他们不谢反倒逐客,反正他也想回龙城,现在银子有了,置办点装备好过山谷。 韩凝到龙城郡都天色放亮,一个红色的太阳,从地平线上徐徐升起。守城卒一个个打着哇哈,用手背堵着嘴。 韩凝刚到城门前,又被那孩子抱住了大腿,韩凝弹腿,这里的孩子都什么毛病,大早晨不睡觉。 “去,去,去,一边玩去。” 孩子死抱住不肯撒开,张开嘴大叫:“快来人啊,我抓住韩凝了。” 孩子嗓门洪亮惊醒了守城卒,他们一个个愣头愣脑的看韩凝,半天才把他认出来,端着戟一同把韩凝绑了。 韩凝生活在城市,从来没见过这么破的地方,郡守府按理说,也是龙城郡的最高行政单位,就六根柱子顶着漏窟窿的破屋顶,四名郡役穿的破破烂烂,支着刑仗张哇哈。 郡守坐在公堂上,旁边站着一位穿着白色衣裙的女孩子。她稚嫩的小脸很白净,梳着两个调皮的小辫子。 郡守说:“韩凝这都是第几次抓你来郡守府了,你出去疯跑四天,宋晴末又寻到郡里来了。她再为讼师,也不能老走关系找你吧?” 宋晴末冲他吐舌头,“表哥咱们回家吧。” 韩凝明白了,这是家里在寻亲,都找到郡守府去了。他还真有福气,有这么一位长的和吉祥物似的表妹。如果是二次元,她准是女主角。 韩凝高高兴兴和她回到家,比他想像中还穷,除了一张小床外,没有一件像样的家具。缺一条腿的桌子上摆着一盏小油灯,下面围着两把不成对的椅子。 韩凝叹了口气,在现代宋晴末这年龄,正是围着父母撒娇的岁数,可是她除了床头上一个稻草娃娃什么都没有。娃娃的衣服针角很细,看样子是宋晴末一针一线缝出来的。 宋晴末端来食物,让韩凝吃。又打盆水,解开韩凝的头发,帮他洗干净了脸和头发,找了身干净的衣服出去了。 韩凝昨夜一夜没睡,吃过饭困劲上来了。 他强忍着不睡,屋里就一张床,再是表兄妹也不能挤在一张床上睡吧。 宋晴末进来,看到韩凝哈欠连天,不由捂着嘴笑,“表哥柴房里的床,我给你铺好了,你快去睡吧,换下的衣服放在外面,我明天给你洗干净。” 韩凝去了柴房,一张铺的很厚的小床,上面放着刚刚的衣服,墙角一堆很细,很短的木柴。 如果家里有劳动力,应该是很粗的木柴,这些分明是宋晴末一点,一点拾回来的。韩凝脑海里闪着画面,一个小姑娘孤身在山角下,捧着一抱柴,蹲下去再捡起一根。 同样是做梦的年纪,宋晴末却把最好的给了表哥,用瘦小的肩膀承担起所有家务。韩凝躺下去,却一点睡意也没有,他翻身下床,到墙角把散落的木柴一枝一枝堆上去。 刚要转头,看到柴堆里藏着一个漆木盒子。 他拿出来,小心的打开盒盖,里面放着一个小瓶子,打开盖里面装着白色的药粉,闻到一股辛辣的气味。 “这是什么?” 苏慕遮说:“这是蒙汗药。” “这可是个好东西。” 他小心的收到怀里,连着打了几个哈欠,也不知道是不是蒙汗药的作用。他重新躺回床上,一下睡着了。 一个梦接一个梦,所有事物快速移动,就像电影调快了镜头,一切都往后退,从现代退到各个朝代,最后退进柴房。崔九站在一块黑板旁边,前面摆着张桌子,笑吟吟的看着他。 “你在这个时代的生活,应该不错吧?”他问 那张桌子上面摆着一盘子苹果,个大,红透一边。韩凝也不客气,拿起来一个咬上一口,抬腿蹲到椅子上。 “老乌龟你要管这叫不错,你来试试,不是被人追债,就是胁迫杀人,末了还得进郡守府。” 崔九点点头,“你进步很快,说话越来越像韩凝了。” “我就呸。”韩凝举着苹果要砸他,“你还好意思说,搞的我人不人,鬼不鬼,连句人话都不会说。你快把他给我拿出去。” 崔九抽出一根教鞭敲敲黑板,“副人格是我们每个音徒的伪装。不到必要的时候,他是不会干扰你的主体思维的。” 韩凝想想也是,只有在姜家面馆扮鬼,混混才接管了他的意识,平时他还是保持着良知的。降龙山传信救人,和这么漂亮的表妹回家也没有想法。 他把苹果吃完,苹果籽吐到地上,“老头你给我一个副人格就可以了,为什么还弄个懒鬼苏慕遮?” 崔九愣了一会,慢慢的在黑板上画了几条平行线,又用蜂窝状的线连起来,“苏慕遮是我们最伟大的音徒。”他说话的声音很低,低到最后一个字几乎听不清。他看着黑板久久不肯说话,缓缓的长出一口气才继续说:“你现在也是名音徒,有权利了解音徒的过去。讲这些之前,你要先知道音桥律差。” “音桥律差?”这又是一个新的名词,韩凝哪听的懂。 崔九盯着黑板上交叉的点位,“音桥出现时要固定到一定的频率里,如果遭到外来因素影响,会造成音桥律差,就像你听歌曲时常见的走音。相传伏羲氏弹琴时创造八音,用一只绝律八音盒记律下来,音桥是因为声音的震波而存在,我称他音扰波,是连接不同空间的音波桥。后来女娲造人转动八音盒,导致人类依照八音根出现八种属性,称为八音氏族,也就是黄钟,大吕,太簇,夹钟,姑洗,中吕,蕤宾,林钟四阴四阳……” 韩凝坐在椅子上,听的眼皮打架,双手托住下巴。这位教授级的崔九,成功的起到了韩凝大学里每一次教授起的作用——催眠。 崔九敲敲黑板,韩凝没有丝毫反应,他把教鞭弯成一个弧,猛的松开,一道银色的音弧擦过韩凝头顶,一缕头发被削了下来,飘到他的脚边。 韩凝猛的坐直,眼睛瞪的圆圆的,盯着崔九。这是老师吗?比大学里扔粉笔头的教授还狠。 崔九漫不经心的转过身,“这只是音差的基础应用,叫做音弧刀。我们接着说,八音盒一直由八族轮流掌管,但由于年代久远,八音盒微微颤动,创造出颤音四族——夷则,南吕,无射,应钟,对应两阴两阳,我们称他们为颤音族。颤音族的出现,对八大氏族造成了威胁,因为他们在延生不久就发现了音桥,那个时候八大氏族,对音桥一无所知。颤音族想消灭八大氏族,利用音桥对八族发动攻击,在八族反击的过程中导致第一次音桥律差。战争以颤音族失败而告终,他们两族沉睡,两族灭亡。” “颤音族的音桥技术落到了苏慕遮手里,他发现能利用音桥时空移动,第一个提出音徒的概念,发展了音徒体系,并且打算用音桥维护宇宙和平。开始事情还很顺利,当所有音徒掌握了音桥技术后,七大家族的长老背叛了苏慕遮,他们主张利用音桥侵略别的时空。音徒分成了两派,扩张为主的上古音徒,和以苏慕遮为首的新音徒。” “两派音徒互样攻击上百年,终于上古音徒利用音桥,爆发了那场战争。这次战争因为新旧两派的技术都已经成熟,打下去会毁灭整个平行宇宙。苏慕遮为了保护宇宙,利用自身本有的伏羲氏能力,使用绝律八音盒重置音桥。导致八族中又灭了两族,上古音徒逃跑。“ 韩凝满脑袋胡思乱想,一伙人唱着京戏,黄梅戏,秦腔,昆曲。另一伙人唱着流行歌曲同台对歌,叫什么时空大战。崔老九脑洞够大的。不过他那招音弧刀确实唬人,要是到鼻子上,鼻子得少一半。 韩凝心有余悸,浅浅的笑了笑,“照你这样说,佐治.卢卡斯和你同台献艺,得奥斯卡奖的应该是你了。” 崔九把教鞭掰弯,“你说的是电影,我说的是真正的战争。” 韩凝用胳膊挡住脸,真怕他再来一下,“行,你说,你继续说。” 崔九把教鞭恢复原状,“我们的领袖苏慕遮强行使用绝对音律,牺牲了自己,封印住上古音徒打开音桥的能力,同时也限制我们不能物理穿越,只能意识对接。他散落到每一个时空,把我们所有音徒联成一个整体,在必要时为我们提供信息。” “我勒了个去,你把这么个又懒,又怕死的家伙说成老大。鬼才信你呢。”韩凝向上斜着头翻白眼,翻了一会,突然想起了什么,问道:“什么是绝对音律?” 崔九点点头,“这次你到是有心了,绝对音律是所有声音的源头,又叫音根,摄宇宙间所有声音于一体。爆发力是惊人的。” 韩凝想了一会,开心的笑起来,“不如把这个教给我吧。” 崔九掏出杯子,茶壶和他坐在一起,倒了两杯茶,“这个是我们所有音徒最高境界,苏慕遮也只能强行使用。你还是初级音徒,路还要走很远,并且只有苏慕遮才可以教你。” 韩凝掀开盖看里面的茶,黄色的茶汤,确定崔九没有往里放东西,他才拿起来喝了一口。他放下杯子,“苏慕遮都成互联网了,怎么能教我啊?” “他虽然没有物理实体,但加大了他分析能力,据他分析,上古音徒再也无法穿越时空,但他们的计划没有变化。如果音律是宇宙间的规律,那么历史就是执行者,上古音徒散落在各个时空,他们现在最想做的就是改变历史。只要历史变化,我们新音徒也就不存在了。” “七国是时空中的重要节点,他们聚集很多人在这里,是要改变历史。你现在是七国中唯一我们可信任的音徒,保护历史的任务只有你能去完成了。记住不要去改变历史,不然我们都会消失。并且每改变一次历史,你的记忆都会消失一些,直到全部消失,再也没有李梦东这个人了。” “停,停,你打住。”韩凝挥舞着手,“你把你们说的那么又本事,吹了半天牛,却让我一个人单枪匹马,这地方我人生地不熟,你让我从什么地方查起,我不干。” “我们的几位长老已经对接过害死韩凝的几个人,无法对接,这是上古音徒的特征,你要找到杀死韩凝的幕后指使人。你必须移居厉阳,萧国是七国中最大的一个国家,虽然现在没什么实力,但你要在朝中谋个一官半职,推行新策让萧国强大起来,这样你才能保证历史的正常发展。至于是不是改变了历史,苏慕遮会给你提供帮助的。” 5 表妹没了 第二天一早,宋晴末端进来粥给韩凝喝,韩凝把一碗没几粒米的粥喝下去,肚子没饱,但心是暖暖的。 吃过饭,宋晴末拿来两个包裹,道:“表哥咱们起程吧。” “去哪?”韩凝睡了一夜柴房,感觉哪都不对劲,活动着身体 “表哥你忘了吗?”宋晴末眨着大眼睛,“你答应我一回来就去厉阳赶考的?昨晚还有老神仙给我托梦,让我带着你去赶考呢。” 勒了个去,韩凝这两下子,龙城郡三个字都不认识,还赶什么考。厉阳在什么地方他都不知道,如果离龙城郡很远,他还怎么回现代。还有什么老神仙,一定是崔九假扮的。 “不去。” 宋晴末把包裹往地上一摔,指着韩凝,“你……你又骗我。” 她的眼睛扑闪,扑闪就要流下眼泪。 韩凝于心不忍,低下头,“表妹你哭了吗?” 宋晴末扭过头,“我才不理你。” 二人正相持不下,门被城门口那位孩子撞开了。他跑的很急,鼻子头都出了汗。上气不接下气,“快,快,韩凝你们快跑,杨彪带着人来你家抢你表妹了。” 杨彪又是什么人?韩凝没有关于他的记忆,但看的出宋晴末很害怕。她一跺脚道:“表哥你是不是又和杨彪赌博了?是不是把我当成了赌注?早告诉你杨彪是我们龙城郡的恶霸,被他看上的女子没有跑的了的。你还招惹他。” 啊?恶霸抢亲,那还不快跑。韩凝拿起包裹扯着表妹跑出院子,在胡同口看到巷尾过来一群气势汹汹的人,为首的山羊胡子,尖下巴,长的到挺像恶霸。 韩凝不敢多看,和宋晴末一路逃到城中,他怕城门口有杨彪的人守候,就带表妹从狗洞钻出去。 韩凝气喘吁吁,“在这样跑下去也不是办法,有没有马一类的东西,能够帮我们逃跑?” 宋晴末想了一会,“不远的三河村表舅家有一匹小白马,还是我很小的时候他们养的呢。” 表舅到是很热情,管了二人饭,问都没问原因就把小白马借给了他们。韩凝一心想回现代,吃饭其间找理由出去几次想逃跑,都被宋晴末跟着。看来崔老九在梦里没少教她东西,跑是跑不掉了。韩凝只好和表妹同骑一匹马上了路。 那匹马被表舅养的极好,毛色油亮,个子虽然矮小,跑起来脚程却一点不慢。二人说着话到了一座凉亭前面,远远的看到一位青色衣服的蒙面少女拦在路上。小白马跑的很快,眼见就要撞上她,韩凝急忙拉紧马缰,将马停下来。 那名少女拔出剑,指着他们,“你们给我下来。” 这么倒霉,逃跑都能遇到拦路的强盗,反正他们就两件破衣裳,也没什么可抢的。韩凝叫表妹和他一起下马。 那少女没去翻包裹,蹿上一步把宋晴末扯过去,用剑抵住她的下巴,左手拿着剑鞘,一指韩凝,“东西呢?” 韩凝都蒙圈了,怎么到处都要东西的。“喂,谁拿你东西了。” “少装蒜,你不是进过藏龙渊,拿出来的东西呢?” 韩凝心里小声呼唤苏慕遮。 “什么事啊?”苏慕遮懒洋洋的声音。 韩凝心里问:“什么是藏龙渊。” “第七十三号平时宇宙,游戏凤凰劫中的地名。” 问他等于没问,还不如问少女,韩凝笑道,“什么是藏龙渊?” 少女没回答,宋晴末反倒叫道:“藏龙渊是一个传说,听说藏着七国最大的秘密。具体内容我不知道。” 韩凝一个秀才,赌棍怎么会卷进秘密中,难道他是因为这个丢了性命? “喂……”韩凝还想问两句,脑海里响起混混的声音,“你一边去,墨墨迹迹还想不想救你表妹。” 韩凝又被混混接管,“我说你们这些女孩子家家,不在家里相夫教子,孝敬公婆,跑出来拦路抢劫,打打杀杀。你过来,我替你相公好好管教,管教你,非把你屁股打开花了。” 混混是风月场的老手,一看少女的岁数就知道脸皮薄,拿着剑也是唬人,不会轻意伤害人的。 那少女感觉到脸颊发烫,“小淫贼再敢胡说,看我不先杀了她。” “杀吧,把我俩全杀了,你自己不守妇道,以为杀一两个人就能堵住天下的悠悠众口吗?你以为你相公不知道这件事,怕早就编成故事,传遍天下了。”混混叮嘱韩凝做逃跑的准备。 少女被激怒了,眼圈都红了,忘了宋晴末,纵身跳向韩凝,“今天我就杀了你这个小淫贼。” 韩凝看表妹已脱险,叫道:“表妹快跑。”他带头跑进林子。 两人本来相隔不远,进了林子就见面了,韩凝拉着她的手,向林子深处跑去。路过一丛六道木,他拉着宋晴末躲进去。 两人从枝条缝往外看,不见青衣少女,只听到她的声音,“韩凝你给我出来,我要把你碎尸万段。”声音渐远。 宋晴末松了口气,撅起小嘴,推一下韩凝,“老实说从哪招惹的姑娘,都上门寻仇了。” “我不认识她。” “装……我让你装。”宋晴末又推他几下。 “果然是淫贼,在草丛里还不忘打情骂俏。” 兄妹俩听到这个声音都愣了,抬头一看,青衣少女不知道什么时候到树丛外面。 青衣少女看林子里没有两个人,猜他们藏起来了,故意往远跑,又悄悄绕回来。 韩凝站起来,指着宋晴未,“你可别胡说啊,我都不认识她。” 宋晴末也站起来,“怎么转脸你就不认人了,我打死你……”她的小拳头捶在韩凝的身上。 “你别打了。”韩凝一边躲一边看青衣少女,“你快帮我把她杀了,你要什么,我给什么。” 宋晴末指着自己,“哈……你让她杀我,要死的也应该是你?女侠刚才他还骂你不守妇道,你帮我给他杀了。” “你们两个别吵了。”青衣少女哪见过这些,被烦的乱了方寸,忘了韩凝刚才就用的这招,她捂住耳朵。 韩凝早把瓷瓶拿在手里,趁机一扬,半瓶全洒到了她的面巾上,也不知道这东西管不管用。 青衣少女闻到一股辛辣的气味,感觉阵阵发晕,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她醒过来,头还在阵阵发痛。她靠在树上,手被绑在后面,身后有人还在使劲勒,两个人正在说话。 “这药还真有用,一下就迷晕过去了。”韩凝的笑声,“我说表妹长进了啊,表哥一开头,你就知道接下句。” “表哥你还当好事啊?闯荡江湖,就用你这下三滥手段,如果刚才不是情急,我才不配合你。” 青衣少女听出来就是韩凝表兄妹,看来是着他们的道了。她感觉腰间很松,低头一看,腰带已经没了。她心中一阵凄凉,呜呜的哭出来。 “韩凝你这个小淫贼,都对我做了什么?“ “不对啊,我还没绑完她就醒了,这药效应该没这么快。“ “可能是她练过武功,药才对她作用小的。“ “你说的有道理。“韩凝绕到前面,看到青衣少女梨花带雨,泪水把面巾打湿了一片。 少女一看到他,哭的更伤心,“你把我杀了吧,我以后没脸见人了。” 韩凝得意的笑了几声,“你们这些人真怪,怎么被绑了一下,就要死要活的?” “韩凝!“少女厉声道:”你怎么这么能装蒜?“她低下头,小声说:”你解我腰带,都做了什么?” “唉呀。“韩凝走到她前面,笑了笑,”你想想腰带都解了,我还能做什么啊?” “你……“ “姐姐别听他胡说,他解你腰带是为了绑住你。“宋晴末也走过来。 少女根本不信,“……你们两个胡说……绑人就解我腰带。” “不解你的还解我的啊?“韩凝又靠近些,”来……来,让我再多解点。” “你敢……” “表哥你别逗她了我们走吧。” 宋晴末扯着他袖子往林子外走,忽然停下了,“表哥我们把他就绑在这了,会不会饿死,被野兽吃掉呢?” “不会,这离大路那么近,她不会喊啊?” “你们两个做梦,我才不喊。” 韩凝又走回去,“你要不喊也可以,刚我过来路过一个农庄,里面有一个又老又丑,又聋,又哑,又瘸的农民,看样子也没老婆。我去告诉他,这里绑着位很凶的女人,让他救回去当老婆。” “你敢……” 韩凝伸头在她头顶闻了一下。 少女用脚踢他,“你要做什么?” “刚才我就感觉你身上味道奇怪,这会才想起来,原来降龙山上扮老太婆吓我的人是你。”他把少女面巾扯了下来,“让我看看,是不是又老又丑?”那是一张很精致的脸,丝毫没加粉饰,一双大眼睛都哭肿了,她比宋晴末大不了几岁。 “果然又老又丑。”他和宋晴末往林子外面走。 “表哥那人又聋又哑,你怎么告诉他这有位姐姐啊?” “这是表哥的秘密,不能轻意告诉你。” 二人说着话出了林子,看到一名穿青色衣服的年轻男子,抱着剑正在往林子里看。二人一漏头,他便说:“等了你们好久了。”话音刚落,他跳了过来,一伸手把韩凝摸了个遍,手法奇快。顺手又把宋晴末拽了过去。 “东西不在你身上,你放到哪了?” 韩凝都被他摸傻了,“你臭流氓,要不要脸,一个大男人摸另外一个男人。” “你省省力气吧,你那招对她好用,对我没用。”他用剑指了指林子里面。 韩凝重新打量这个人,面颊狭长,重眉大眼,脸色苍白,像得了什么病。 韩凝手里到底有什么东西? 怎么这么重要? 招这么多人来抢? 没有韩凝的记忆,他丝毫没有头绪,眼睛向上一翻,“啊,东西在马背上,我去取。” “不用去了,马上的包袱我都搜过了,没有我要的东西。” “唉……你看我这记性,刚刚出来勿忙,给忘到家了。大侠如不嫌弃,和我一起去家里取吧。” “不必了,你自己去拿,到厉阳来换你表妹。我会联系你的,我叫席青。”他拎着宋晴末,跳了几下,就几十米开外了。 “不是……你们这些大侠,怎么专门抓小姑娘?”早就不见了席青的踪影。 表妹没了,还得去厉阳救她,说不准还得被逼着科考,降龙山我什么时候才能去啊? 6 望江郡 不如我回去弄些装备再来救,我孤身一人,还带匹马,什么时候才能救出表妹?如果回去,说不准回来还能顾到雇佣兵。在黑市上买几把枪。 韩凝感觉事情太过巧合,怎么刚逃出城表妹就被人抓了?肯定是崔老九那个王八蛋,是他派人来抓表妹的,好逼我去厉阳,我才不上这个当呢。 他明明知道席青不是崔九派来的,非往这想,好给自己不负责任找个理由。和混混在一起呆久了,他发现自己也被传染上了痞气。都不用混混出来,举手投足间都已经够像了。 苏慕遮神神秘秘的钻出来,“韩凝你在胡思乱想什么?” “不关你事。“韩凝骑马往南面的降龙山走。 “你不去救宋晴末了?” “老子要去跃龙井。” “唉!真是世间最薄是人情。暴敛天物,暴敛天物。” “你再墨迹,老子给你关了。有事快说。”韩凝心情很不爽,一边是回家,一边是去救表妹,他很难取舍。 “噢,对有事。大长老查阅历史,刚才你们提到的藏龙渊,很可能和音徒有关系,他们命令你快些找到真相。” “你烦不烦……”韩凝大声喊出心中的浊气,掉转马头往北面的厉阳急奔。 家什么时候都能回,表妹可只有一个,先救回表妹再回家吧。 太阳升至头顶,喷火一样往出冒着温度。韩凝是现代人,出门有车,家里外面空调,哪受过这么久的暴晒,刚才是心里有气,才没感觉出热,现在气稍稍顺了些,感觉都快中暑了,并且还很饿。 他一扬头看到路边搭着一个简易的凉棚,一位老人正在煮面条。 他现在身上有银子,什么场合都敢去,刚刚还给马买了全套装备,把小白马打扮的很精神。他把马绑在拴马桩上,和老人要了碗面,一碟小菜。然后打听去厉阳的路。 老人正在盛面,回头看了他一眼,“你是去厉阳经商,还是考科举啊?” “经商。”韩凝随口回答,总不能说是去救表妹。 老人把面放到桌子上,“客官我劝你一句,如果没有什么重要的事,厉阳就不要去了。到厉阳要过望江郡,那边吕国又来打咱们了。兵荒马乱的,你过不去的。” “什么?正在打仗。” 韩凝提着心付银子,面也不吃了,解下马缰,表妹去厉阳也要过望江,这要陷进乱兵里该怎么办。 他担心的要死,一路急催小白马,路上还算太平,遇到几个乱兵都躲过去了,不日到了望江城下。 城门紧闭,高挂免战牌,城墙上站着一队兵,举着帅旗。 这是一个……一个萧字。韩凝满意的点点头,这一路走来,见多了这个朝代的文字,也能从字型推算出是什么字。 两面旗下坐着两个人,一个年长的和一个年轻的中间摆着一张桌子,像似在下棋,年轻人后面站着一个人,怎么看怎么眼熟。 狗耳朵,韩凝认了出来。 下棋的是苦瓜脸,和土财主。 几个人到清闲,外面打仗,他们还有闲心下棋。不过这下好了,遇到熟人,表妹有救了。 韩凝快马骑到城下,停住马。 “嗨,苦瓜脸,狗耳朵,土财主,是我。”他大声嚷。 也不知道是城高,声音传不上去,还是风大把声音吹散了,上面的人一动不动。 韩凝下马从地上抓起石头,往上面扔,“我让你们装,让你们装。” 石头都打到免战牌上弹下来。 狗耳朵早看到他了,一直没理他。看到他扔石头,才忍不住说:“少爷这个人对你大不敬,我把他射杀了。”他转过去和射手要弓箭。 土财主说了声慢,爬到苦瓜脸耳边耳语几句。 “嗯,是像。”苦瓜脸把一颗黑子下到棋坪上。 韩凝本以为进不去城了,牵着马正想别的路绕过去,突然听到身后咣当一声响,转身一看,两个兵卒正在招手叫他,韩凝很开心。就说有熟人好办事,进城了,进城了。 他牵着马,大摇大摆的往走城门里走。 “你们好,大家幸苦了。” 身后城门突然哐一声关上了,吓他一跳。从旁边蹿出来十几个兵卒,个个拿着武器,气势汹汹把他团团围住。 “抓奸细,抓奸细了。”过来几个力气大的,把他掀翻在地,五花大绑起来。 “误会啊,误会啊,我不是奸细。”韩凝使劲挣绳子,又一名兵卒过来,用布把他嘴堵了。 望江大狱,是一个十分恐怖的所在,门口一对涂了黑油似的狴犴。两个狱卒也黑色铁塔似的站在两边。 “你老实呆着吧!”两名狱卒把韩凝扔进了牢房,扭头走了。 韩凝站不起来,把头伸到木栏杆上想把布蹭下来。 韩凝,韩凝,小淫贼你也进来了。”韩凝听到有人叫他, 他往对面牢房一看,凉亭那位青衣女子,也被五花大绑着。 呜呜呜呜呜呜……韩凝说不出话,只能冲她嬉皮笑脸。 “你这小淫贼也有今天,你的表妹呢?是不是在另一间牢房?” 韩凝冲他又耸鼻子,又挤眼。你还笑我,也不和我一样进了牢房。让你老追着我要东西,活该。 韩凝继续去蹭。 “冤枉啊……”一连串凄惨的呼声,惊的他停下动作。 “哈哈……小淫贼,你完了。这是来人要你的命了。”女子横身坐到勾阑下面,等着看热闹。 走廊里过来三个人,站到韩凝牢房前面。 韩凝看到为首的是狗耳朵,后面是两位长相很凶的狱卒。 狱卒打开牢门,狗耳朵让他们拔下韩凝嘴里的布,并且向韩凝眨眼睛。 “说你是不是奸细?”狗耳朵把耳朵凑到韩凝嘴前面。 韩凝以为是他怕后边的狱卒听到他们说话,小声说:“是我,我是韩凝。” 狗耳朵把韩凝嘴堵住,“犯人已经招供,是来我们萧国刺探情报的。” 狱卒把早就写好的供词,掰着韩凝手指头让他画押,定于午后问斩。 韩凝拼命的摇头,瞪圆了眼睛盯着狗耳朵。狗耳朵你这王八蛋,装着不认识爷,还把爷当成奸细。 狗耳朵哪管他心里已经把自己骂了个七遍,八遍,带着人大摇大摆走了。 快到中午的时候,狱卒送来了断头饭,一只鸡,一个馒头,一壶酒。韩凝嘴堵着,只能看着咽口水。 他一直以为狗耳朵在逗他,可眼见断头饭都送来了,这次可是玩真的,不过你们也忒损了,临死也不让吃顿饱的。 他本来都已经死在降龙山下,想想又能多活这几天也值了。可是表妹还没救出来呢,这兵荒马乱的真不知道怎么样,心里还是很焦急。 韩凝生死已经走上了几遭,多少对生死看淡了些。这回真的要死,心里还是没着没落的,并且是稀里糊涂的死。 对面的青衣女子,此时到安静了,可能是知道他要死,兔死狐悲吧。 到了正午,狗耳朵过来让人扯下韩凝嘴里的布,蒙上头罩。 韩凝黑着眼睛,被带出了大狱。 这样也好,不直接面对,反而没那么害怕。 头罩被取下来,韩凝没有看到断头台,只见自已在一间屋子里。 屋子很大,很华丽,纱织的曼帐,玉雕的神兽,一只纯翡翠的屏风。后面有人咳嗽了两声,苦瓜脸带着土财主和狗耳朵走出来。 苦瓜脸的坐在正位上,土财主和狗耳朵站在两边。 苦瓜脸一伸手。狗耳朵将茶放在他手里。 “你叫什么?”苦瓜脸问。 “你装什么装?”韩凝双手叉在胸上,撇着嘴,一脸的不逊。 “你放肆。”土财主慢条斯理的说。 “少爷,此人是吕国奸细,已经画押招供。”狗耳朵说着拿出来供状,恭恭敬敬的呈上。 “你放屁,什么供词,这些都是诬陷我的。” 韩凝气坏了,你们装着不认识我也就算了,还一而在再而三的诬陷我,怎么说爷也是在降龙山给你们报过信帮过你们的人。 苦瓜脸撇了撇茶叶沫子,“既然证据确凿,拉下去砍了吧。” 两名兵卒过来要拖他,韩凝急忙喊到:“慢,慢,我有情报,我有情报。”他嬉皮笑脸。 土财主招手让那两名手下退下,“你有什么情报快说。” “我对面牢房的青衣女子是吕国的公主,这次就是她和我一起来箫国打探情报的。” “把那名女子带上来。”土财主说。 青衣女子被带上来。 土财主问道:“你是不是吕国的公主?” 青衣女子看了一眼韩凝,他得意的样子,分明就是他在捣鬼。 她白了一眼韩凝,“这个小淫贼素来喜欢胡说八道,他分明是想拉着我一起死。你们把他手脚砍下来,看他还胡说不胡说。” 韩凝气若神闲,“你这女人怎么这么恶毒,刚才在狱里还和我商议,怎么逃出监狱,潜进厉阳抓到皇帝,转眼就要砍我手脚。” “嗯……”苦瓜脸喝了一口茶,将杯子放到桌子上。“看样子你们两个不光是奸细,还是刺客。拉下去一起砍了。” 青衣女子急道:“你们别听他胡说,我是箫国人。” 苦瓜脸问韩凝:“她是箫国人,还是吕国的公主?” 韩凝本来想拿青衣女子当挡箭牌,顺便再把她从狱里救出来,没想到这下玩大了,两个人都要被砍了。 他老实的说:“她是箫国人,刚才都是我情急胡说的。” “那你是不是箫国人?” “我是,我们两个都是。”韩凝拼命的点头。 “白登道我们箫国人,有没有什么可辨认的方法?”苦瓜脸慢慢放下茶杯。 土地主说:“我们箫国人个个忠勇爱国,大敌当前个个自愿充当死士。” 韩凝心里乐开了花,原来土财主有名字,古人以证道为最高成就。就看他不顺眼,原来他父母已经知道土地主就是证道也是白登道。 不过这个时候,还是他可爱些,给了韩凝不死的理由。 “对,对,对,我很忠勇爱国,不然干嘛单枪匹马,闯八百里军营到了望江郡,我就是来报名参军的。” 苦瓜脸说:“既然你说的这样大义凛然,白登道看看有没有什么任务,让他表示表示忠心?” 白登道在一名兵卒手里拿起一本册子,假装翻了翻,“本郡何太守,大兵压境携带眷属临阵脱逃。留下一城的老幼伤病,现在我们面对吕国大将哥舒戈五万大军,已没有反击能力。经过我几天和谋士谋划,定出一计,找人假扮太守向敌军投诚,诱使他们上落魂坡,进入我军包围圈一举奸灭。” 苦瓜脸连连点头,“秦朗把军命状呈上,让韩凝画押。” 赶情他们一直就认识他,抓人,入狱,又要杀头,是在这等着韩凝呢。 狗耳朵把早准备好的军命状拿给韩凝。 “我说狗耳朵,原来你有名字,爷还一直以为你天生,地养,没父没母的主,名字都没有。秦朗,呸也忒难听了。你把东西拿远点,都是你在陷害我,爷才不签呢。” “你叫谁狗耳朵?” “叫你,狗耳朵,狗耳朵。” 苦瓜脸拿起茶杯摔到桌子上,“韩凝你好大的胆子,如今大兵压押境,你一而再,再而三的撒泼抵赖,朝庭正在用人之际,你还一再的推脱。来人啊,连那名女子一起推起去砍了。” 兵卒过来要押两人走。 “且慢。”白登道拦住兵卒说:“我愿替韩凝担保,让他代罪立功。咱们可以让他画押,然后扣押那女子当人质,他也不得不就犯了。” 秦朗按着韩凝画押,把军命状递给苦瓜脸,秦朗说:“我也看这小贼一直在维护这名女子,扣押人质到是好主意。” 青衣女子听他们你一言,他一语,早把她和韩凝关系说的不一般,她极其不情愿的叫道:“你们还有没有口德,我和这小淫贼不共戴天,看到他恨不得把他碎尸万段,关系哪有你们说的那么不堪。” “对,对,这个臭婆娘一直追着我要东西,我要和她有关系,死三百回都有了。”韩凝到真不想看到青衣女子也卷进这件事情来。“好好,你们这桩买卖我接了,只是事成之后有没有银子可赚?还有这个哥舒戈有没有什么爱好,我也得带些过去,以表诚意。” 白登道说:“此人虽是大将,但贪财,好色,贪酒。” “这郡子这么大,贪财,贪酒到是好置办。只是这好色吗?”韩凝盯着青衣女子,眼珠滴溜乱转,“我说臭婆娘,你叫什么名字?我看你模样还不错呢。” 韩凝怕把她留在望江有危险,还不如带在身边。 青衣女子柳眉倒立,“小淫贼你休要打我主意。” 白登道打量青衣女子,“这小贼到是有些主意,我看把她进贡给哥舒戈,让她戴罪立功,倒是不错的主意。” “你们想都别想,我不去。” “你不去,我去。”打外面传进来很清脆的女声,走过来一位女子。她对苦瓜脸行了万福,合手站在一边。 韩凝看她头戴金钗,一身红裙,脸上虽然化了淡妆,但也能看出唇红齿白,柳叶弯眉,一双眼睛黑中有白,虽然年纪不大,但已经风韵十足。如果宋晴末是暖,臭婆娘是冷,这位女子正是不冷不热,应该极会体谅人心。 “喂,你是谁啊?” “民女禄小小。” 白登道愣了愣,“可是艳春楼的禄小小?” “正是。” 韩凝盯着禄小小的脸,这艳春楼一听就是青楼舞坊之类的去处,怪不得她进来动作这样得体,原来是那出来的姑娘。 “此去诱敌极为凶险,你身为一名女子,就这样甘心涉险吗?”白登道极为赞赏的问。 “此时国难当头,小小虽为青楼女子,但也愿为朝庭出一份力。” 韩凝冲着青衣女子笑,“我说臭婆娘,你看看人家。” “我也去,还有军命状吗?尽管拿来。” 韩凝脸上笑的更得意了,臭婆娘几次想救你出城你不肯,现在被我一激就这么容易一起走了。 7 哥舒戈 金银玉器准备了五车,窖藏好酒十几坛,女眷坐在后面的马车上,韩凝骑自己的小白马。 小白马他早想着要起名字,现在决定小白马一定要姓白。 哈哈……和白登道一个姓,看你以后还敢不敢欺负我。可是叫什么好呢?白糖,白瞎,白忙,白练?姓白的怎么这么难起名? 禄小小听说,笑的花枝乱颤,“我看就叫白芷吧。” “白纸?” “出自屈原《九歌湘夫人》,沅有芷兮澧有兰,思公子兮未敢言。” 韩凝听不出她诗里的意思,他把手指头戳在嘴角上,小白马是白色,宋晴末也是,两个人又都像白纸一样一尘不染。 “好好,就这名字了。” 大家都有名字了,可那臭婆娘叫什么名字呢? 他一路也没闲着,变着法子问青衣女子名字。 “嗨,臭婆娘你叫什么名字?” “喂,那个谁,快来看星星,你叫什么来着,我怎么不记得了?” “停下,都停下,大家给我报数,报姓名。” …… 全招了青衣女子白眼,有几次还让青衣女子追着打。 最后还是禄小小看不过去了,“好了,就一个名字,告诉他好了,她叫龙秋月。” 哥舒戈是个大胖子,一张大圆脸上都是很硬的胡子渣。他坐在中军帐里,一柄环刀戳的地嗵嗵直响,面前站着韩凝三个人。 “你就是望江郡的郡守?模样还挺不错。” “郡守何凝,此次投诚,给将军备了厚礼。”韩凝向他抱拳,一脸的兴高采烈。他挥手,箱子,酒抬进来。 哥舒戈一一检查后,目光在禄小小和龙秋月身上游走。 韩凝皮笑肉不笑的盯着哥舒戈,心里却捏了把汗,都说这胖子好色,到底是不是真的? 果然哥舒戈嘴角一翘,色眯眯的盯着禄小小,“这位姑娘到是不错,身后那位太冷了点。”哥舒戈最后把目光又落到禄小小身上,“你叫什么名字?” “民女禄小小。” 哥舒戈用手端着下巴端详好一阵子。 “嗯,美,好看……果然长的和天仙一样。本将军本想这次打下望江,亲自上门拜访。没想到堤前见到了。何郡守真是厚礼啊。”他哈哈大笑,看了一眼龙秋月,“只是你这丫鬟,还需要时日调教。” 韩凝慌忙夹在二人中间,给哥舒戈一个后脑勺,挡住他的视线。 “不可调教,不可,我和月儿早有婚约。” 龙秋月用眼睛剜他,看到韩凝在向她吐舌头。她也知道韩凝在替他解围,但她心里还不是滋味。 这小淫贼趁乱占也她宜,她却只能吃哑巴亏。 改天有了机会,非把他那多嘴的舌头割下来。龙秋月恶狠狠的看他。 禄小小把龙秋月拉到身旁,嘴弯成一个月牙,“月儿自小就和何郡守指腹为婚,将军最好还是不要强人所难。” “嗯,何郡守现在是自己人,朋友妻不可欺。今日先给何郡守接风”他又看看龙秋月,面色红润,下齿咬着上嘴唇。他不由笑道:“你们还没有圆房吧,改日在给你们完婚。” “你们……”龙秋月涨红了脸,跺跺脚,转过身不理人。 “哈哈哈哈……你看我这弟媳,还害羞了。” 哥舒戈让人把韩凝带来的酒开了两坛,中军升帐,宴请三军。 前前后后进来十几个汉子,个个短小,粗壮,面色青黑。 韩凝眯起眼睛看他们,怪不得吕国屡犯大萧,原来们们生活在北方蛮荒之地,是看上大萧水土养人。 酒过三巡,菜吃了一半,一只整羊吃的只剩下骨架。 哥舒戈举起酒碗,“各位将士请共饮此杯。” 大家纷纷举杯,一杯酒下肚,哥舒戈指着韩凝,“我吕国屡屡攻打萧国,却每次都在望江郡吃了败仗。今天和往日不同了,这个人叫何凝,是望江郡郡守,今天给我带来了好消息。” 韩凝听出他对望江还是几年前的印象,却不知望江郡早就外强中干,不堪一击。 哥舒戈把韩凝请到了正位,“今天就对大家讲讲你的计划。” 韩凝就没对着这么多人讲过话,下面黑鸦鸦的站了一帐篷,大眼瞪小眼看着他。 韩凝感觉把他们把帽子换了,就是一屋子矿工,个个黑色的脸庞,像刚从矿井里上来。对着矿工说话,到没什么可怕的,他双手一掐腰,头一扬。 “咳咳……” “这个,我们望江啊,后面是厉阳,前面是陵江,三面临山,这个大家知道吗?”韩凝把白登道教的话学一遍。 大家把头摇的和拨弄鼓一样,“不知道……” “天险,就是天险,你们懂吗?” 大家一齐点头,“懂……” “所以易守难攻,加上我们望江兵强马壮,就你们那点人啊,打到一半人就没了。唉……你们想打赢,没戏……” 将士们交头接耳,“这可怎么办?” “不打了回家去。” “还得听将军的。” …… “所以你们就需要我这样的人,由我带路,包你们打赢。” “呸……”龙秋月小声嘀咕,“卖国还卖的这么理直气壮,果然是小淫贼。” 将士中有人喊道:“你带路,带我们从哪走啊?” “进我们望江郡要过丰川,走官道。我想这条路你们来来回回都打了几十次了,十步一岗五步一哨,哪次都是有去无回吧?” “唉呀……是啊,还是郡守了解我们。” “郡守说的对,我们不敢贸然前进,就是怕在官道上遭到阻截。” “所以呢,我带大家走一条谁也不知道的路,过落魂坡走山路。郡丞把兵都集中到了官道上,我带着大家,悄悄绕到他的后方,打他个措手不及,他再想回家,家都没了。哈哈……这个好玩。” 大家看他国家都快没了,高兴的手舞足蹈,嘴都咧到耳朵根,这得和萧国有多大仇。他们就没见过一个人卖国能卖成这样的,大家张大了嘴,半天说不出话。 好久才有一位穿戴全甲的人站了出来,“我看不妥,那落魂坡易守难攻,如果他是有意引我们进入圈套,怕是大家有去无回了。” “你怎么说话呢,我今天既然来了,就不能带大家往火坑里跳。你如果不信我,可以派人去落魂坡走一趟,看看我说的是不是实话。” “对,你们去落魂坡走一趟。”声音从外面传进来,两名刀斧兵,把五花大绑的秦朗推进来了。 “这是何人?”哥舒戈细细打量秦朗。 “在营里抓到的萧国探子。” 刀斧手按秦朗跪下,秦朗使劲往上挺,“这个何凝是骗子,他想骗将军进落魂坡。落魂坡上有埋伏。” 韩凝跳到他面前,“你小子是不是活腻歪了?不光长了双狗耳朵,还长了个狗嘴到处咬人?” 他转身对哥舒戈说:“这小子我认识,他叫秦朗,从小被我打大的。长大后家里穷,被他父母卖到我府上为奴,这次肯定是偷偷跟着我,故意来这里陷害我的。” “你胡说,你和郡丞的谈话我都听到了,你们就是在落魂坡设了埋伏。” 韩凝的心狂跳不止,控制着让自己的表情自然。这狗耳朵是被苦瓜脸派来的,还是主动跑过来投敌叛变的。不管哪种结果,都是要把他往死里整,搞不好就会穿帮。现在只能放手一博,赌狗耳朵是来投敌的。 他挂上了浅浅的微笑,“我对将军忠心一片,但口说无凭,将军可以去落魂坡上打探。” “嗯,快派消息兵去两条路上打听消息。你们都给我在帐里呆着,消息没回来前谁也不许走。”哥舒戈听他一说反倒消了气,坐下来倒上一杯酒。 消息兵回来时已经天亮了,哥舒戈早把帐里的酒肉撤掉,换上了清茶和韩凝一边喝茶一边等待消息。 哥舒戈放下杯子,走到帐子中间,只见两名兵士,一名完好无损,另一位满身的刀伤,腿上还插着一只箭。 “将军我们上了何凝的当,落魂坡上全是兵将,官道上却没有人,如果今晚已经上坡,恐早全军覆没了。” 哥舒戈噌一下拔出刀,刀尖对准韩凝,“何凝你。” 韩凝泄了气,本以为落魂坡上和苦瓜脸约定的一样,一个人也看不到。这样就可以骗哥舒戈上坡,谁成想他把兵全驻扎在那。这不是和狗耳朵一起坑爹吗? 不对,不对,如果想坑他,光在坡上布兵就行了,这样就能害死他,还让狗耳朵来干什么?难道他们知道打不过,想集体叛变,还是另有什么计谋。 韩凝拧拧鼻子,“啊,这个将军不用多虑,这些兵是借道的,借道的。” “你还胡说八道,借道能借出一坡的兵?来人啊……” “慢。” 一位谋士站出来,“依我看这事多有蹊跷,如果何郡守来诱敌,这落魂坡上应该兵将全无,才能诱我们进入圈套。兵者诡道也,实则虚之,虚则实之。将军我们哪一次去探官道,都不太平,怎么好好的就一个兵看不到了呢?那秦朗来的太是时候,不能不让人怀疑。” “那你说怎么办?” “依我看,他们现在屯兵落魂坡,如果圈套在官道,势必会偷偷往官道派兵。我们只要再打探几日既可。” 哥舒戈把韩凝和二女关到一顶帐篷里,说是消息兵打探回来消息,再放他们。 帐篷里只有一张床,上面铺着兽皮。一张小矮桌,三把小凳子。 二女一男同处一室多有不便,加上龙秋月本来就对韩凝心存芥蒂,她一进屋,就把帐篷划成两半,床的一边属于她,另一边有桌子的属于韩凝。 “你别过来啊,你敢过来,我剜下你的眼睛当泡踩。” “我要成了盲人,看不清路,走错路到你们那边,你再剜我哪?” “我刺聋你的耳朵。” “这回我连声音都听不到了,你们警告我都听不到,更得走错了。”韩凝翻着白眼,下嘴唇翻到上嘴唇上,弯着膝盖走路。 “噢……噢……噢噢。” 韩凝做的这些,在现代再普通不过了,禄小小看来,却很新鲜。痴痴的笑了。 韩凝耍够了,坐到凳子上,倒杯茶喝光,用手撑了下巴,另一手用一根手指旋转茶杯玩。 他感觉到无聊,叫两个人,“你们过来聊会天吧。” 龙秋月一扭脖子,“我才不和你这小淫贼说话。” “好了,好了,姐姐看他快闲出毛了,我去和他说会话就回来。”禄小小过去,坐在桌子旁,“弟弟你什么地方惹着秋月妹妹了,她老针对你?” “这个,那个……她……”韩凝故意一字一顿的说。 龙秋月从床上站起来,“你敢说,我把你舌头割下来。” “你过来坐,我就不说。”韩凝拍拍凳子。 龙秋月赌气囔囔走过去,使劲跺了两下脚,不情愿的站在一旁,却不坐下。她不知道什么时候手里多了柄短剑,青色剑鞘,抱在她这样高挑的女孩子怀里,显得很另类。 韩凝把她从头看到脚,这个时代的女孩子真奇怪,不抱娃娃,天天抱把剑玩。 “喂,把你的剑,给我玩玩。” “做你的梦去吧。” “好好,你不给我可要讲了。” “你……” 龙秋月气的跺脚。 “好了,你们别吵了,一见面就吵个没完。” 韩凝冲她扮了个鬼脸,跑去门口,揭开帘子,外面夜已经深了,两位看守拄着枪已经睡着了。 他猫着腰,小心的跑回来,“那两个看守睡着了,禄姐姐我有事问你,咱们小声说。” “你有什么事?” “我感觉秦朗来的很奇怪,不知道苦瓜脸在搞什么名堂。” 禄小小看着他笑,“你这个小机灵鬼,全被你看出来了。” “姐你看咱们都在一个帐篷了,都不是外人。”韩凝一边倒茶一边说:“把你知道的都告诉我呗。” “你怎么知道我知道的?” “望江郡守府不同我们龙城郡,四面都有兵把守着,你要是不认识苦瓜脸,怎么会放你进来?我呀,今天就是个配角,姐你才是主角。”他放下茶壶,“姐你告诉我呗。” “本来不想告诉你的,但你都知道了,姐也就不瞒你了。免得今后你知道,生姐的气。”禄小小喝了口茶,“咱们大萧国传了四代,到了现在的萧骧厉王,荒淫无度,天天置留后宫,不理国事。后宫佳丽三千,还不满足,各地海选秀女。国内的选完了,就发兵打别的国家,目的就是去强抢民女。以前咱们国家还算富饶,还有些底子,可被他从政两年,就败了个底掉。搞的国库亏空,民不聊生。” 韩凝看过宫剧,也有几部是皇帝不着调的,没想到今天见到个现实版的。 禄小小又说:“他打别人,别人也自然会来报复,开始我们还有兵可派,可架不住六国时不时来犯,打到现在已经外强中干,无兵可派。这次吕国来犯,何郡守知道城中无兵,早就跑了。我听说后一时着急,就去郡守府找郡丞,想听听他有什么主意。一打听才知道有一个富商被乱兵截到了望江。他顶替了郡守的位置,要和望江共存忘。” “你说的是苦瓜脸吧?” “就是他,他是厉阳的富商,刚从外回国。我进了郡守府,到了后院听到白登道正在屋里给苦瓜脸献计,要找人冒充郡守诱敌上落魂坡。我感觉此计不妥,推门进去,自我介绍后,告诉他们我不是故意偷听他们说话,苦瓜脸没说什么,还问我怎么看。” 韩凝笑道:“苦瓜脸到是挺有意思,谁的意见都能采纳。” 禄小小点点头,脸上的表情像似对苦瓜脸很有好感,“我告诉他,哥舒戈生性多疑,手下又多是能臣谋士,你们派人冒充郡守,他信了是可能上圈套,如果不信上了官道,你们的兵可都在落魂坡呢,不等于把望江白白送给了敌人。白登道连连点头,问我怎么办。我告诉他们,你们可以派两伙人去,一伙投诚,另一伙去揭穿头一伙人,这样就迫使哥舒戈派人打探,你们再布疑兵,他不可能不信了。” 韩凝张着个大嘴,像不认识她一样盯着她的脸看。这是青楼女子吗?居然这样的有心机。行军打仗,斗智斗勇,在电视上没少见。没想到这些都是真的,并且一个女人都这么厉害。 “然后你们就故意抓我,威胁我就犯,你又演了一出忠贞爱国的好戏,顺理成章的跟着来了。”韩凝猛的站起来,脸沉了下来,叫道:“好你个禄小小,我今天困在这里全是你害的。” 禄小小也站起来,给他赔不是,“都怪姐不好,要知道让弟弟来,我就不献这个计策了。” 她抓韩凝的肩膀,韩凝一抖,把她的手滑下来。 禄小小看他生气了,就让龙秋月帮着劝。 “这个小淫贼,平时骗人骗惯了,今天也让他尝尝被骗的滋味,气死他。” 禄小小一时没了话,帐篷里安静了下来。 过了很久,韩凝扮了个鬼脸,“哈哈……你们上当了,我根本就没生气。” 禄小小本来很纠心,被他这样一说愣住了,过了很久笑道“月儿你帮我按住他,看我不撕烂了他这张嘴。” 8 落魂坡 战马连连来报,落魂坡每隔一个时辰,就会有一小队兵马偷偷前往官道。 谋士说:“如此看来落魂坡上是虚兵,而官道上才是实兵。我们人多,郡丞料定了我们不敢走山路,怕中了埋伏,才故布疑兵。“ 众将士纷纷点头。 哥舒戈下令,派二千人小队,去官道佯攻,拖住他们主力。剩下的人和我一起绕山路拿下望江,然后前后夹击官道,一举奸灭敌人。 剩下的工作就是要和韩凝商议怎么进落魂坡了。 “我不去,抓人的是你们,现在来求我的也是你们,你们拿我当什么人啊?”韩凝往床上侧身躺下,用手支住了头。 这些都是禄小小教的,“一会他们会来求你带路,你可千万别太痛快答应了,以免引起哥舒戈疑心。” 哥舒戈脸上陪着笑,“郡守老弟,这不全因为那个秦朗从中挑唆。要不我把秦朗杀了,给你泄愤。” “对,对,对,一会你们把他绑到木柱上,派五十人射他,把他射着刺猬。” “来人啊……” “嗯……不行,这样死不是太便宜他了。把他带上,等我们打下望江,把他绑到街上,我一天射他一箭,五十天才让他死。让他看着我们在望江烧杀抢掠,再慢慢的死,这样才算报了仇。” 哥舒戈连忙摆手,“这个不行,烧杀抢掠不是仁义之师所行之事。” “这也不让干,那也不让干,你让我跟着你们吃土啊。我不去了。”韩凝使劲往床里挪,把大后背给他。 “郡守城破之日,你可以自由选择封地。” 韩凝猛的坐起来,抹一下鼻子,开心的笑道:“这样就说定了,到时候艳春楼那片地归我。” 哥舒戈笑道:“这个自然,这个自然。何郡守为了早日实现你的宏图大愿,咱们是不是早日起程?” “好,我就委屈一下自己吧。把那个谁,秦什么来着……秦朗给我装囚车里,好吃好喝伺候着,如果饿死了,我再找你们算帐。” 落魂坡足足可以容纳上万人,后面由一道跨过悬崖的木桥连接,前面是狭长的山谷,两侧谷壁刀削斧凿一般。 韩凝带头驱马到了桥边,刚站定龙秋月和禄小小也到了,两人骑着马站在他两边。 “等等我,等等我。“哥舒戈骑马从后面勿忙追上来。”我说你们两个跑这么快干什么呀?” 二人也不理他,直直的往坡上看。 谋士急勿勿从后面追上来,“不可过桥,不可。”他的头摇的像拨弄鼓。 几个人回头看他。 “这里地势险要,我们贸然进入。敌人断了我们的后路,再封了前面的谷口,我们可就只能跳崖了。”谋士气喘吁吁。 “呸,你是何居心?一直置疑我对将军的忠心。我现在就过去给你们看看,有没有埋伏。”韩凝驱马上桥,足足半个时辰到了落魂坡上。 那桥虽然晃动,但宽度足以五队人同时行进,这是苦瓜脸之前命人加宽的。 他站在悬崖边,被山风吹起了头发,衣襟也顺着风向飘向一边,除了风的声音,什么声音也没有。他怕风吹散了声音,把双手圈在嘴上。“哎……你们看有没有埋伏。” “将军你看我家郡守并没有骗你吧。”禄小小向前倾斜身体。 ”驾” 禄小小的马飞奔起来,“将军请吧。”声音飘散到风中。 哥舒戈看她那跃虹一样身姿,心痒难耐,也没多想驭马上桥。 “唉呀,将军不可。“谋士哪还阻拦的过来,先头部队也跟着上了。 禄小小又让哥舒戈下令在落魄坡上休息整顿。 禄小小这一路也没闲着,在哥舒戈面前尽显妩媚,哥舒戈三魂六魄被她勾走了一半,眼见望江唾手可得,又能抱得美人归,此时他完全听禄小小做主,飞快跳下马招呼大家原地休息,好等后面的部队上坡。 山道难行,大概两个时辰,部队才过来一半,大家坐在原地解开包裹分吃干粮。 突然山峰上响起了几声尖锐的哨声,一面黄色萧字大旗立起来,被旗手晃动,几大坛子被投石机从山顶投下。 事情来的太快,大家都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纷纷站起来,只见天上黑鸦鸦一片全是坛子,纷纷落到桥上。 砰,砰,砰 全部炸裂,溅满了整座桥,正好有数十个扛枪的兵卒经过,被溅了一身火油。等他们反应过来,刚要往坡上跑,一串的火舌,从山顶射到了桥上,木桥顿时烧成了火海,兵士们也被点燃了,在桥上乱跑,翻滚,惨叫声连成一片,有几个受不了的,直接跳到桥下去了。 望江投石机只有两部,残破的需要修复,苦瓜脸短短几天时间,从临近几个郡争用投石机往望江运,怕哥舒戈发现,白天不能走,全部走的夜路,投入了大量人力物力,还好在哥舒戈的队伍上坡前终于就位了。 苦瓜脸从山峰上往下眺望,后面站着秦朗和白登道,“一会你们的坛子不要往南山投,那里要留一条出路。下面人虽然多,哥舒戈的装扮还是比较明显,一身银甲骑在大黑马上。一会集中往那里投,再向四周分散。”苦瓜脸指着哥舒戈,命令秦朗。 秦朗举旗,向投石机下令,成坛子的火油往下扔。 哥舒戈被溅了一身油才明白过来,找韩凝三人,早不见人影,坡上人乱成一团,很难从众人之中分辨出韩凝。 “后路断了,大家快往山谷跑。”他大声喊。 这不用他说,早有人往谷口跑,大家还没到,山峰上石如雨下,不一会就把山谷口堵死了。 哥舒戈这才知道上了大当,这个韩凝一副吊儿郎当,做起事来毫无章法,怎么看也不像个有心计的人,正是这副面孔,让他深信了韩凝。 “没想到老夫戎马数十载,今天老天要亡我在断魂坡。” “砰砰,嗵嗵……” 他的悲叹夹杂在火箭的破空声,坛子的破碎声中。 数十个坛子在他脚下破碎,如雨般的火箭从天而降。落魂坡在他脚下烧了起来。 韩凝捡了两个盾牌,一个护着自己的头和马头,一个护着马屁股,在人群里穿行。跑到哪都是火,跑到哪都是惨叫的人。 他鼻子里全是人肉烧焦和血腥的味道。娘的,活烧藤甲军啊,爷这条命今天要交待到这了。 “快往南山根靠,苦瓜脸那里给咱们留了生路。”禄小小的声音传过来。 南,哪边是南啊?那边,不是,没有山,怎么还有一辆囚车?不好。 秦朗的囚车,马被射中一只火箭,疯似的往东面跑。 “我怎么把秦朗忘了,那边可是悬崖。”韩凝跨下一夹白纸,飞速追过去。 白纸奔到离悬崖二十米处,后蹄立了起来,说什么也不走了。 韩凝匆忙滑下马,和马说了一句,你在这给我好好呆着。他跑上了悬崖跳上囚车,里面的秦朗,不知道在囚车里翻了多少个跟头,一脸的血,衣服也烧焦了。 “这玩意怎么打开啊?” “砸锁,你快砸锁。”秦朗抓住囚车护栏,一头乱发往外面挤。 韩凝跳下囚车,脚下传来几声咯吱咯吱的声响。 他抱住最大一块石头,太重拿不动,就捡块小一些的,刚要上囚车,禄小小也过来了。“你们怎么上这来了?这是一个绑的很松的木台子,上面铺了土,苦瓜脸是想把敌人逼上来,好让他们掉到谷里。” “你别废话了,快救秦朗。”韩凝上囚车,对着锁连连砸几下,震的手生疼,也没有砸开。 娘的,哥舒戈这把锁是用什么做的。 禄小小也上了囚车,两人合力砸,还是砸不开。 “你们让开。”龙秋月从远处跳上囚车,一剑砍上去。 砰 锁断了。 大家扶秦朗出了囚车,看到哥舒戈从远处杀气腾腾的过来,在火海里就像一只脱笼的野兽。 “你别过来。”大家一起喊。 哥舒戈被气炸了肺,烧红了眼,哪能阻止住他,“何凝你们原来是一伙的,一起骗了我,我要把你碎尸万断。” 他纵身一跃,听到脚下扑通一声,几个人连车带马,一起跌向谷底。 韩凝感觉有人在往他脸上,嘴里浇水。他咳了两声,睁开眼。 怎么一个熟人也没有,那是什么? 一柄环刀从空中劈向他的脸,哥舒戈巨大的身影老鹰博兔一样落下来。 韩凝都看傻了,忘了闭眼。 鼻子都能感觉到刀风,他才反应过来。躲开已经来不急了,只能本能的双臂架到了脸上,侧过脸。 他刚要闭眼,从侧面伸出一只剑,挡在了下面,两兵器铛一声碰到一起。 一声娇哼,刀硬生生被挑离了韩凝的视线。 韩凝慌忙坐起来,双手在后面撑着地,全是黄土。 他前面是一条河,河岸上是一片杨树林子。龙秋月和哥舒戈正在林子前面缠斗。 韩凝也不知道龙秋月是怎么回事,一面叫着嚷着要杀他,一面又拼命救他。古代的女子真是奇怪,比现代女孩子还心口不一。 龙秋月一剑刺向哥舒戈面门,他抬胳膊用刀背顶住了剑。他力气大,剑弯了一个弧度弹开了。 龙秋月俏眉一立,削向他左肩,他用刀从肩头上一拦,刀面正磕在剑尖上。他说了声去,双手一较力,龙秋月的剑脱手飞向天空,打了一个抛物线掉到远处。 韩凝大叫小心,可已经来不及了。 哥舒戈飞起脚,踹到龙秋月胸口上。龙秋月直飞出十几米,捂着胸口起不来了。 “小美人你在这等着,我宰了那小子,再来收拾你。” 韩凝双手撑地,屁股往后搓,搓了几下撞到禄小小的腿上。 “你别过来,别过来啊,你还没见过我的厉害吧。” 哥舒戈把刀换个手,大步往前走,“你小子能有多大能耐,老子今天就见识一下。” 韩凝突然笑起来,“你爷爷是不能杀也不能打,可你后面的人能啊。秦朗我在这呢。” “你小子又要骗我,我才不上你的当呢。” 哥舒戈话音刚落,一支木棍飞过来,手法奇准,刺他的耳朵,他歪头躲过。 木棍一支接一支,又快又冲,不是耳朵就是眼睛,打的他躲闪不及,差点被刺中,还没缓过神,秦朗提着一支碗口粗的棍子到了他跟前,没头没脸的就往他头上砸。 他提刀迎上去,想把棍子切断,没想到棍子力道有百斤重,一下压弯了他的膝盖,他半蹲了下去。秦朗脚下不停,抬脚踢他大腿弯,他舍了刀就地一滚,钻进了前面的林子。 秦朗追进树林,头也不回,“你们照顾好自己,我去追他。” 禄小小想叫住他,话都没说出口,两个人就不见了。 “唉呀,你看他干什么呀?他就是个机器人,办事全是死程序,还不快去救人。”韩凝心里十分着急龙秋月。 龙秋月在地上躺着,面如白纸,眼睛闭的死死的。 禄小小小时候学过些医术,试了呼吸,把了脉搏,松了口气,“秋月姑娘没人,只是背过气去了。你帮我扶她坐起来。” 韩凝站的远远的,“男女授受不清,禄姐姐还是你自己救吧。” 让我救你,想都别想,没动过你还对我要打要杀的,这要真动了,还不把我从悬崖上再扔一次,到时候可没那么好运气,拦到松树上没摔死。 禄小小看他还站着,“废什么话,快过来。” 韩凝不情愿的过去,扶起龙秋月。禄小小掐了她人中,又在胸口和后背推哪了几下。 “嗯……”龙秋月醒过来,韩凝赶忙放平她,跑到一边去了。 龙秋月还很虚弱,需要养伤,禄小小就打发韩凝去找安全的地方。 他走遍了整个山谷,发现山谷四面临山,根本就出不去了。 这下完了,得和两个婆娘在这过一辈子了,说不准我还迟早得让龙秋月杀了。 他折一根草,含在嘴里,一抬头,看到草丛后有一个山洞。 他往里面扔了几块石头,没跑出什么山精鬼怪,老虎豺狼,这才回去交差。 禄小小把龙秋月扶进山洞,说要给龙秋月查看伤势,让韩凝在洞口蹲着。韩凝把草咬成一段,一段的,狠狠的扔到地上。 我怎么这么倒霉,从穿越过来没就好过。不是被人追债,就是被人陷害,现在好了,得在这洞口蹲一辈子了。 疑,那是谁。前面的草丛晃了晃,漏出个人头。 韩凝飞快的跑进洞里,龙秋月坐在一块土墩子上,禄小小正在给她穿衣服,还漏着半截削瘦的肩在外面。 “你这个淫贼。”龙秋月拿起土块扔向他。 韩凝躲开,土块打到了洞壁上散开了。 “你们小点声,哥舒戈来了。”韩凝刚才看到的是哥舍戈,很显然在秦朗手下吃了败仗,一脸的血,怎么找到这的韩凝不知道。他悄悄进洞,还以为哥舒戈没看到他。 谁知他话音刚落,听到哥舒戈在外面喊:“韩凝你在里面吗?两个小美人也在里面吗?” 三个人屏住呼吸,动都不敢动。 “不说话,我可进去了。” 脚步声往洞里来了。 9 我被抓了 禄小小突然说道:“秦朗,哥舒戈来了,你不是要抓他吗?” 她向韩凝使眼色,韩凝立刻明白了意思,学着秦朗的声音说:“哥舒戈这狗贼,残害我大萧百姓,今天他的劫数到了,我就出去结果了他。” 他现在对声音很敏感,学的有七分像,冷冰冰的。 脚步声停了,哥舒戈干笑几声,“啊啊,我是烤了马肉,想请你们一起吃。既然洞里还有女眷,我就不打扰了。” 脚步声远了,三个人松了口气。韩凝还傻愣愣的看着洞口,忘了龙秋月还漏着肩。 “你给我出去。”龙秋月用土块砸到他腿上。 他的腿像被轻轻刺一下,不知道龙秋月是虚弱,还是根本没用功夫,按常理来讲,韩凝早应该疼的大叫起来了。 他装着一瘸一拐出去,真不见了哥舒戈。 韩凝在外面蹲了一会,把地上摆一排石子,禄小小才叫他进去。 三个人面面相觑,韩凝和龙秋月相互感觉尴尬,禄小小夹在中间,看看他,又看看她。 她笑了笑,“你的声音里没有内力,学的再像,以哥舒戈的功夫,最晚明早也会发现。” 这个女人是韩凝见过的最聪明的,虽然不能说料事如神,但事情总会猜的八九不离十。 现在唯一有功夫的龙秋月受伤,他和禄小小别指着能打的过哥舒戈,韩凝未免担心。 “那我们该怎么办?秦朗又没下落。不如我们在洞口挖个陷阱吧。” 他想到上野外生存课,老师教过挖陷阱。 禄小小道:“不行,以他的功夫,一个陷阱怎么能困住他?” “我这有迷药。”韩凝掏出瓷瓶。 “小淫贼就会用下三滥的手段,和那哥舒戈简直是父子一对。”龙秋月想起在林子里被迷晕的场面,面颊飞红。 “你呀,现在打人的力气都没有,我劝你还是省省吧。”韩凝笑呵呵的把瓷瓶收起来。 龙秋月也没力气和他伴嘴,看他在洞里东看看西看看,还用步子量尺寸,才好奇的问:“小淫贼你又在打什么鬼主意?” “我才不告诉你。” 龙秋月,禄小小静静的看他把整个洞看完,才过来说:“我有主意了。” “什么主意?”禄小小好奇的问。 “既然竖洞困不住他,我们挖个直洞。” “那更不行。” 韩凝指着一个大黄土台子,“那个地方足够藏咱们三个人,咱们再从对面挖个大洞。明早我把哥舒戈引进山洞,咱们在土台子后面藏好。哥舒戈肯定以为咱们挖洞跑了。他钻进去。咱们就把洞口封上。” “对对对……还可以在洞口前先印上我们的脚印,这样他就会更相信。可我们除了月儿一把剑,没有能挖的东西啊。”禄小小盯着龙秋月的剑。 “那里的土很松,我们只要有削尖的棍子就可以了。” 韩凝出洞找了合适的棍子,回到洞用龙秋月的剑削尖。 挖洞是韩凝的特长,在野外能找个地方好好睡觉,是他最喜欢的事。当时老师在讲课的时候,他把技巧一字不差的记在心里。他教两个人怎么挖,禄小小聪明,一会就学会,龙秋月也学个大概。 他和禄小小开始挖,土很松,一子下去,土下来一大块。快天明的时候,挖出一个合适的大洞。 韩凝抹一把汗,这样的土质,他还真怕挖塌了,没想到土越往里挖越粘,很容易就挖成型了。 韩凝看大功告成,到洞外独自坐在洞口。只见对面的树林,也不见哥舒戈。他闲着无聊,用棍子画只乌龟,乌龟壳写上哥舒戈三个字,旁边画一个小人,脸垂到胸前手里有根绳牵着乌龟。 哈哈……苦瓜脸牵着哥舒戈,秦朗我又给画成什么呢?对,画成狗。 韩凝撸上袖子开画。 “小贼你画什么呢?” “画秦朗呢。”他随口答,感觉不对劲,怎么贼前面没加个淫字,还是个男声? 啊……哥舒戈! 他慌忙抬起头,两棵杨树中间夹着哥舒戈,加上藤蔓像似树上结出了个畸形的矮东瓜。 “原来是你啊,是不是来找秦朗的?”韩凝不慌不忙蹲下继续画。 “你还骗我,昨天秦朗的声音分明是你装出来的,半点内力也没有。” 他嘴上虽然这样说,可一直在树林边徘徊。 这老头到是精明,知道秦朗不怕他,不会躲在洞里。他拖延时间,想看秦朗出不出来。 韩凝猛的站起来,“秦朗你终于回来了,我等了你好久。” 哥舒戈暗叫声不好,又上这小子当了,故意在这当诱饵,让秦朗埋伏在林子里,好打他个措手不及。 他急忙转过身,拔刀迎敌,树林里空无一人,只有树叶莎莎的响。 上当了! 他再转过身,韩凝也不见了。 “你这小贼又骗我,看我进洞去,你还往哪跑。” 他追进洞,还是一个人也没有。他环顾四周,洞壁上有一个大洞,可以供一个人出入,洞口前堆着黄土,上面三组脚印。 这几个小贼,原来早挖好了逃跑的山洞,让韩凝故意在外面拖延时间。 他大步过去,往里望了望,不见人影,看来全跑了。他想把人抓回来,急匆匆钻进洞里。 韩凝从土台子后漏出头,哥舒戈的背影渐渐消失在洞里。 “快,就现在。“ 三个人飞快跑到洞口,把早准备好的树皮盛上土,往洞里添黄土,把洞里添进一米多深的,洞口才封死,韩凝又压了几块石头,他们停下手。 “这个洞我们挖进去十多米,哥舒戈在里面很难转过身挖出来,就是能挖土也没地方放,挖一会也应该没空气了。” 二女听不懂什么是空气,一路上韩凝净发明新词,她们早习惯了。 三人灰头土脸的出了山洞,一夜没睡,刚才又用尽了力气,都感觉到累,瘫坐到地上。 “这次解决了哥舒戈,一会我带你俩找到秦朗。如果找不到,就找一个好爬的地方,我教你俩怎么攀岩,从这里攀出去。” “攀岩,什么是攀岩?” “……啊……这是我们龙城郡的一门独门武功,好学,一会我教给你们。” 话音刚落,洞里传出一串脚步声。 “韩凝你这小贼,屡次害我,看我这次不要了你的小命。” 韩凝耳朵异于常人,听出是哥舒戈,这事倒奇怪了,这么厚的土层,他是怎么钻出来的? 他叫二人快跑,却没快过哥舒戈。 他浑身是土的从洞里出来,手快如闪电,一把抓向韩凝。 韩凝背对着他,只听到了风声,急忙往旁边一歪身子,躲过去大叫道:“秦朗你来了。” “你还骗我。”哥舒戈又抓过来。 树林里真飘出一个人影,脚一点地,抽出剑快如闪电刺向哥舒戈手腕。哥舒戈急忙收回手,一刀向他劈过去。 “小心……”三个人同时叫了起来。 那一刀如果劈上,那人立时给被劈成两半。那人不慌不忙脚下一转,背后背剑,身体向边上一歪,躲过了他一刀。他那身形柔软,妩媚,像极了女人。 他腰往前一弓,剑从肩膀露出,剑尖直指哥舒戈喉咙。 哥舒戈招招被他钳制,知道不是对手。龙秋月离他最近,他躲过剑尖,向那人虚劈一刀,伸手抓向了龙秋月。 韩凝在她身侧,急忙用肩一顶,顶替了她的位置,被哥舒戈一把抓住了喉咙。哥舒戈把他揽在怀里刀架上脖子。 “你们别过来啊,再过来我就把你们望江郡守杀了。” “嘿嘿……假的,假的,我姓韩,不是何凝。”韩凝想推他的刀,却又怕被刀划伤,双手停在空中不知道放哪好。 那人哪管这些,一剑刺过去,要同时把两个人刺穿。 龙秋月搪开了他的剑,“席青住手。” 席青哼一声,把剑背到背后,站在了一旁。 韩凝早就认出来那个人是席青。 他不是回厉阳了吗?怎么突然在谷底出现了,看来事有蹊跷。 他在这,那表妹去哪了? 韩凝心中一急叫道:“席青你这个死人妖,你把我表妹放哪去了?” 龙秋月脸色突的一变,“怎么席青,你把他表妹抓了吗?” “是我抓的,已送回厉阳,安置好后,就转回望江找你。到了才听说你掉到下山崖,这才来寻你。” “好啊,原来你们两个是认识的。你们一个死人妖,一个臭婆娘串通好了谋害亲夫。”韩凝破口大骂。 席青眉头微皱,细长的眼睛立了起来,“月儿这小贼油腔滑调,太过放肆,我一剑结果了他。“ “不行你杀了他还怎么找回东西?“龙秋月横身挡在他剑前。 “他到底有没有东西,你都搞不清楚,还这样维护他。” 哥舒戈左看看,右看看,这些人自说自话,都不拿他当回事。他大叫道:“这事好办,既然这个姓韩的这么重要,你就放了我,我留他个活口。” 哥舒戈打了韩凝后脑一下,”你和我走。” 席青跨上一步把路挡住。 “你给我让开。”龙秋月咳嗽了几声。 “月儿你受伤了吗?” 这话从席青嘴里说出来,韩凝听着很不入耳,他怪模怪样在那站着,就像一位贞洁烈妇,不想染半点红尘,还得装出来关心别人。 “你让开,让开,要不爷可在他刀子上抹脖子了。东西你休想知道下落。”韩凝反倒感觉哥舒戈可爱多了。 哥舒戈推着韩凝,往林子里走,“告诉我你从什么地方,用什么方式下来的,不然我可要杀他了。” 席青一句话也不肯说。 哥舒戈也不想再问,推着韩凝出了林子,远远看到远处山崖垂下来一根绳子,在阳光下就像条白色的链条,刺的人睁不开眼。 哥舒戈架着他到了绳子下,他伸手拉了拉,还挺结实。 “你在上面爬。”他命令韩凝。 用绳子爬悬崖,对于韩凝来说,就像鱼又见水活过来一样。 上绳子总比跟着他强,说不准还能逃跑。 他飞快的拽住绳子,很熟练的爬到了山体中间,低头一看,哥舒戈很笨拙的刚爬上十几米,二人相差了近二十米有余。 哈哈,你就不知道爷是干什么的,一会我爬到山顶,把绳子解下来,看你这回还不摔死你。 韩凝加快了动作,尽量把哥舒戈甩的更远。眼见离崖顶还差十几米,后背突然飞过一个黑影,他抬头看,哥舒戈已经抓住了他头顶的绳子。 “嘿……” 他双手较力,身体腾空起来,只两下到了崖顶。 他探头往下看,“哈哈哈……你这小贼,我还不知道你打什么心思。爬这么快,定是想先我到崖顶解开绳子,把我再扔回谷里。”他抓住绳子,“老夫只要这么轻轻一拽,小贼你就要黄泉路上走一遭了。” 韩凝慌了神,原来这老头刚才在下面磨蹭都是装的,怕引起他注意,他的想法老头都知道。 “哎哎哎……你不能这样做,你那大美人,小美人都在谷底呢。你断了绳子,她们上不来,旁边又有个男人,哪天你再路过落魂坡,他们孩子都生下来了。岂不是暴敛天物。”苏慕遮经常用的词,被韩凝拽出来,还像模像样。 哥舒戈想了一会,还真有点舍不得,“你说的到是有几分道理,我可以把你这条解了,再重新绑一条给她们。” “那样更不可以了,你找绳子需要时间,你又打不过席青,说不准回来就中了他们的埋伏。” “嗯,那你让老夫怎么办?” “你拉我上去,绳子还留给他们。” “你这小贼一嘴谎话,诡计又这么多,拉你上去害了老夫怎么办。” 韩凝看他犹豫不决,笑了两声,“你还记得席青在谷底和我要东西吗,知道是什么吗?” “记得,就连你那你那没过门的媳妇也和你要。是什么?” 韩凝到现在也不知道他们在要什么,现在危机生命,只好任由混混胡编。 他知道哥舒戈贪财,好色。色在谷底,他肯定不会再下去,那就编造个财。 韩凝道:“我们萧骧王他爹老皇帝,知道儿子败家,国家传给他早晚得败光了,偷偷埋下一笔宝藏,好让儿子时运不济时,取出来使用。又怕儿子找不到,画了一张藏宝图。一次我在艳春楼喝多了,无意中说出我有藏宝图这个秘密。没想到让我那败家媳妇听到,偷着告诉了那个死人妖,人妖抓了我表妹,送给望江郡丞,郡丞贪图我表妹美貌,想威逼成亲,我怎么能干这种卖表妹的事,宁死也不同意。郡丞抓住我,逼我立下军令状,去军营哄骗将军上落魂坡。”韩凝脸凑到袖子上假装抹眼泪。 哥舒戈看他声泪俱下,到有几分像真的,嗯了一声说:“这样说来,郡丞和人妖着实可恨。” 韩凝袖子挡住脸,斜着眼往上看他,又矮又胖,像悬崖上摆了只大陀螺,“对,对,我们都是受害者。” 哥舒戈沉默了一会,“不对,刚才在谷底听你们的话,你也是刚知道你那媳妇和人妖有奸情。你休再唬我。”他又拉绳子。 韩凝慌张的说:“这一切都是人妖和郡丞做的,我当然不知道,要不是刚才我媳妇说走了嘴,我还蒙在鼓里呢。” “这话到像实话,可宫里的藏宝图,又怎么会到了你手里呢?” “我生性风流,萧骧王后宫佳丽三千,数都数不过来,有那么几个出宫的被我盯上。她们偷了藏宝图想和我私奔。” “哈哈哈哈……你这色胆包天的样子到和老夫有几分相似,老夫今天就放你一马,如果今天你说的话有半句假话,让老夫知道了就杀了你。” 哥舒戈把他拉上来,韩凝拍了拍身上的土,咧开嘴冲着他傻笑。 10 寻龙观 韩凝看到绳子是从木桥另一面悬崖上垂下去的,如果还在落魄坡上,现在木桥已断,山谷已堵,怕很难再出坡去。 哥舒戈怕席青爬上来,不敢耽误时间,夹起韩凝就往山下跑。 韩凝都没反应过来,就被两片肥肉夹在中间。力道还奇大,他怎么挣也挣不开。 从穿越过来,被夹了两次,第一次是慕天虹,这次又被夹上了。 也真不知道为什么这些古人喜欢这个方式抓人。 哥舒戈腋下都是汗味,熏得韩凝捂鼻子,恨不得把鼻子拧下来。 哥舒戈脚程不弱,比马都慢不了多少,不一会便到了山脚下。 “你放我下来,放我下来。” 韩凝被他夹的透不过气,双手拍到他盔甲上,砰砰作响。 “放了你,你这小贼又耍花招害老夫啊?”哥舒戈腋下又紧了紧。 “你这老头吃喝嫖赌抽五毒俱全,又和倔驴一样,怪不得我那媳妇说咱俩是父子。” 韩凝脸朝下,感觉地面一会近了一会远了。 “我就呸,小贼临死了还冲我大辈,我是你爹。” “如果真是父子,你岁数大,当然要当爹。难道还我是你爹啊?” “你还和老夫相提并论,就你那点事,什么逛妓院,勾引宫女也太没出息了。” “我话还没说完,你怎么就下定论?你听我说,我原来是龙城郡人,因为好赌好色,被当地恶霸逼迫不得不逃到了娘舅家,可娘舅见财起意,要把表妹卖给恶霸当外房,我当时火就上来了,拿起菜刀砍死了娘舅两口子,还把他们家养的猫狗羊驴全部杀掉,才泄了我心头之恨。” 韩凝表情凝固下来,双手像螃蟹一样乱舞,“对,就是这招黑虎掏心……” “你又胡说,就你小子连我手下的兵勇都打不过,还杀了两个人。” “这都被你看出来了,将军果然智力超群。当时我也知道打不过,就下了迷药。” “嗯……这种下三滥的手段到像你能用的出来的。” “你知道我为什么要杀他们吗?”韩凝神神秘秘,嗓门压的很低。 “他们要祸害你表妹,表姑亲打断骨头连着筋,你能不生气吗?” “哈哈……这个你没猜对。我那表妹貌美如花,我怎么能让她落入别人之手。她就是岁数小了点,再养几年,我就……” “嗯……” 哥舒戈的表情突然郑重起来,放他下来,像不认识一样打量他,“你小子果然是色中恶鬼,连姑表亲都不放过,这和老夫有七分,不八分像了。” 韩凝活动腰松筋骨,假装不看他,转动脖子时,有意无意的瞥上一眼。 哥舒戈脸色凝重,似有心事。 韩凝微微一笑,“我和表妹又去厉阳投奔亲戚,可我这好色的毛病改不了,勾拱上了宫女。眼见事情要败露,才想起望江郡有我一个没过门的媳妇。我和表妹到了艳春楼,知道媳妇在给禄小小当丫鬟。我和表妹一路找到艳春楼。” “我见禄小小真叫漂亮,魂立刻就被他勾走了,早把我媳妇忘到一边。我天天缠着禄小小,这三个女人里就属我媳妇长的最丑,我把他冷落一边,她怀恨在心,有一天把我灌醉。然后就有后来的事了。” 哥舒戈沉吟道:“这么说来,你那媳妇是嫉妒你表妹和禄小小在先,因爱生恨,才找人抓你表妹,又怕禄小小活着碍了她的眼,就把你表妹送给郡丞,合伙想出这么一个奸计。那落魂坡上火烧我二万兵士,只要上了坡的都无处可逃,定是你那媳妇也不想活了。她也是忠烈之人,嗯,值得钦佩!” 韩凝听他越说越慢,目视前方长叹短叹。看来是说中这老头心事了,后面的话不用他编哥舒戈都帮我说出来了。 他歪着嘴坏笑,却不敢出声。 哥舒戈面色越来越难看,韩凝还真想安慰他两句,可这么一个大恶人,他难受才是活该,还是不安慰了。 哥舒戈看着天边的云道:“儿啊你和老夫同病相连,都是苦命的人啊。”声音很是凄切。 这一句把韩凝雷够呛,怎么这就认上干亲了? 哥舒戈继续说:“怎么你不愿意叫我一声爹吗?” 韩凝没想到事情会到了这个地步,张大了嘴都不知道怎么回答了。 这老头是萧国的敌人,真成了他爹,他在萧国再难立足,到时候怎么再生存下去? 哎……管这么多干嘛,救回表妹就回现代一走百了,还是现在保命要紧。 韩凝老气横秋的说:“愿意,当然愿意,有你这么英勇神武功,聪明睿智的爹,八辈子都求不来的福气。” “好,好,好,从今天开始,你我就是父子了。哈哈哈哈……孩子你还没吃东西吧?饿不饿?咱们边吃东西,边聊你在厉阳是怎么勾引宫女的。” 二人进不去望江郡,绕到附近一座小镇,镇子里人来人往好不热闹,还有一个很大的二层酒楼叫醉仙楼。 韩凝也搞不清,为什么只要是古代,就有这么一座酒楼。会不会那时候没有商标注册,一家酒楼火了,别人家就会跟着仿造。 哥舒戈点了楼上的雅间,要了一桌子菜。 韩凝眼睛都圆了,换作现代,只有吃请,过年才敢这么丰富,平时就那么有上顿没下顿的工资,谁敢这样吃。 古人可真有钱啊! 哥舒戈把一只鸡提起来,递给韩凝:“孩子把这只鸡整只拿起来啃。” 这一认成父子,哥舒戈对韩凝的态度大变,还真像爹对儿子一样。 他笑吟吟的看着韩凝,眼睛里是真切的。 韩凝嘿嘿笑几声,眼睛不离食物。 他早饿坏了,本来嫌一口一口吃太费力气,既然哥舒戈都说话了,那也不客气了,双手捧起鸡,大口大口啃,啃的顺嘴角流油。 “哈哈哈……对了,这才像我们北方的汉子。”哥舒戈背对着门,一扭头叫道:“来啊,上四坛酒,两个大碗。” 酒上来了,海碗放到桌子上。 韩凝看着眼晕,这和自己平时吃面条的大碗小不了多少。这是要喝死他吗? 哥舒戈看他一脸的发怵,笑着把酒给倒满,“来,来,来,先干上一碗,再把你做过的事,详细说来。” “这个,这个来不了。”韩凝笑着推让,让不过去,才喝一大口。 酒烈的吓人,一口噎到喉咙里,滚烫,滚烫的。再也喝不下去。他轻轻放下碗,盯着哥舒戈的脸。 没有生气,反而有些惋惜。 “你这孩子酒力怎么这么弱,一点也不像我。”哥舒戈叹口气。 这时楼下突然传来了问话声。 “唉哟,道爷来了,您里面请。” “贫道是要和你打听个人,是不是有一老一少两个人在你们这吃饭?” “有,有,在楼上雅间呢。” 哥舒戈突然站起来,神色十分慌张,“儿子,义父还有事情要办,就先走了。” 他急匆匆奔到窗户旁,打开窗户,跳到了街上撒腿就跑。 韩凝刚还盘算着怎么甩开他呢,没想到自己就跑了。 这回爷可是走运了,一会回望江,苦瓜脸那么有钱,赏金肯定少不。 他不慌不忙一口酒一口菜慢慢吃。 不对,不对,他是跑了,这一大桌子菜谁结帐啊?他可是一分钱都没有。 算了,还是先吃着,一会也顺窗户跑。 他低头吃一盘芥末鸭掌,从楼梯上慢悠悠走上一名老道,站到了桌前。 韩凝感觉有一团热乎的气逼进,他抬头看到老道怪模怪样,长脸,圆眼,发髻斜盘着,上面插了一支八卦图金簪子,怀里抱着一个拂尘。 “无量天尊,小哥可是那哥舒戈的儿子?” “你谁啊?你。” “贫道廖宵。你可真是哥舒戈儿子?” 韩凝喝下一口酒,把腿收到椅子上,哥舒戈听到他的声音就跑了,可见定是来寻仇的,反正和他也没仇,碍不着他事。不乱攀亲戚就行了。 他看都不看老道,拿筷子悬在空中,看中肘子一筷子夹下去,“不是,我只是他的帐兵。” “那么就是是喽?”廖宵胸前托住拂尘的手不动,扶住拂尘的手突然暴涨出来,手指像没有肉的骨架,指甲奇长,就像一只鹰爪子。 手快如闪电,一把抓上韩凝面门。 “我刚才在楼下都听到他叫你儿子了,你现在百般抵赖,必是他儿子无疑,想从贫道手下蒙骗过关的人,还没生出来呢。” 韩凝感觉他的指甲都要抓进肉里,钻心的疼。 “你松手,松手,就要毁容了。” 他手忙脚乱去掰他的手,纹丝不动。 廖宵撤回手,叫了声无量天尊,“你原来不会武功,那贫道就不抓你了,你识趣的话和贫道走一趟吧。” 这可由不得韩凝去不去,他处处遇到高手,一个都打不过。全靠混混蒙骗过关。 廖宵带他出了镇子,走了很长一截子路。 一路上韩凝想着法子逃跑,变成法哄他,都被他识破。 到了中午,他们来到一座山前。 韩凝累的气喘如牛,一屁股坐在地上,撇着嘴,“不走了,不走了,你还要带我走多远啊?” 那山郁郁葱葱,一眼望不到山顶。 “就快到了,申时之前我们一定要赶到。” 廖宵站住,用手挡住眼睛看看太阳。 “我不去,我走不动了。” “要不要贫道帮你走?” 韩凝这一路上没少领教老道的手段,动起手来比哥舒戈都狠。 “我走,我走还不行吗?” 那山上也不知道谁修的台阶,两旁苍松翠柏。台阶湿滑,结着青苔。 韩凝琢磨一会往林子里一钻,找个山沟藏起来,就是老道再厉害也不能把整个山翻过来。 “这山上多的是豺狼虎豹,你如果乱跑,初叼了去,怕是我也救不了你。” 韩凝跟在老道后面,攥着拳头比划着要打他。都说人老成精,看这老道岁数也就五十多岁,怎么他心里想什么老道都知道? 二人到了半山腰,转过一个山弯,层层叠翠之间漏出一间道观来,道观好像荒废了好久,还有被烧过的痕迹。 三道山门中间一道上挂着个匾额,写着三个大字。 “中间是一个龙字。”从龙城郡到降龙山,韩凝没少见到这个龙字,他一眼就认出来了,第三个字应该是个观字,第一个他却不认识。“嗨,老头龙字前面是什么字?” “寻龙观。”廖宵继续往前走。 观前杂草丛生,中间立着一个大字型木架子,架子前的山坡上建着三十几个荒冢,也是无人打理,杂草丛往,让人望过去毛骨悚然。 “我们到了。你过去到架子边上。”廖宵后腰上一捞,拿起捆绳子。 韩凝感觉头皮发炸,心脏乱跳。架子,绳子,坟地,难不成要把爷绑到架子上喂鬼。 “我不去,要喂鬼你喂你自己。” 廖宵长目一挑,一道精光射出来。 他抓住韩凝的脖领,飞身上架子,只几下把韩凝大字型绑到了架子上。 他慢慢拿出香烛,对着坟头插上,点燃后拜了几拜。 他轻轻站起来,取出四只方头大棺材钉。 转回头,脸变的狰狞无比。就差嘴角的血,不然真会让人认成荒山老妖。 韩凝被绑着,躲也无处躲,只能任由事情发展下去。 他的心砰砰乱跳,后脖梗直发麻,“哎,你是不是要钉死我?要我死也得让我死个明白啊?” 韩凝太阳穴青筋都鼓了起来,手脚挣扎,根本就挣不开。 廖宵看看太阳,“现在离申时还早,贫道也不妨告诉你什么原因,让你做个明白鬼,别稀里糊涂上路,也让你知道你那爹都干过什么坏事,你能有今天全拜他所赐。” “从前我这寻龙观,香火很胜,远近皆知,也是兴望一时,就连厉阳里的达官贵人,也都远道而来拜庙祭祖。真所谓名震一方。道观兴旺了,人丁也就跟着兴旺了。我这寻龙观大大小小道士有了三十余人。” 韩凝听的冷汗直冒,三十余人,难不成就是对面坟里的哥们?他们都怎么了,也都让这老妖道钉死埋了? 他又使劲挣绳子,半点松动的迹象都没有。 廖宵像没看到继续说:“四年前哥舒戈第一次打我大萧,战败望江回国的路上路过我寻龙观。 “他听说我观中灵验,就亲自上山拜祭,开始他还温文尔雅,当看到观中权贵所施舍的财物起了贪心。” “当时我不在观中,他向观中管事索要。管事不从,他带兵杀了我观中上上下下三十六人。我回观后看到遍地死尸,道观已然着起了大火,我悲愤交加,在那山坡之上葬了道众。正巧下起了大雨,浇灭了大火。” 原来人都是哥舒戈杀的,怪不得在醉仙楼他要跑。韩凝瞪着廖宵,“喂,人是他杀的,你抓我干什么?” 廖宵哼了一声,“我下山找哥舒戈寻仇,一直追他到吕国,可那哥舒戈知道打不过我,躲在府中不肯出来,他府上兵将众多,我无法进府行刺。” “直到上个月,我听说哥舒戈又来攻我大萧,就前去军营行刺,我到了军营才知道,哥舒戈已经命丧落魄坡了。” “我大仇终于得报,可心里那股怨恨之气还发不出来,可能是不能手刃仇人的原因。我四处游走,正巧让我在镇子里遇到了你们。可真所谓苍天有眼。” 韩凝松了口气,原来是哥舒戈的仇人。 他身上松驰下来,这才感觉一点力气也没有。 他打起精神,笑道:“哎呀,可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认识一家人了。你认得我是谁吗?” “你是哥舒戈的儿子。” “错!我是望江郡的郡守,我叫何凝,是我把哥舒戈的部队骗上落魂坡的。” “一派胡言,望江郡可郡守与贫老有私交,大军来犯之时早携家眷潜逃了。你怎么会是他。” “我是假扮的,假扮的你懂吗?” “你一路上就没一句实话,分明是此时怕死,编出谎话来骗我。” “不是……不是……你这老头怎么这么拧巴,我说实话你也不信,你是不是小时候受过刺激,有心里障碍?” 廖宵斜他一眼,抬头看太阳,“现在申时已到,你准备受死吧。”他往木架子前走。 “你别过来,你别过来啊,杀了我你准后悔。” “杀了你告慰我三十六名道士在天之灵,我有什么后悔。” “那些事都是哥舒哥戈干的,你找他去。杀我像怎么回事啊?” “没听说过父债子偿吗” 韩凝看他决绝的表情,很难改变他的想法。没想到他大风大浪都活过来了,今天却要被一名臭道士钉死在这荒郊野外。 “喂,你想让我怎么死啊?”他声音里尽是委屈。 “钉到你四肢上,让你流血而亡,用你的血祭奠亡灵。” “这样不好,你这是道观,怎么能沾染鲜血,这不破了你道观的风水,太不吉利了。” “无妨,四年前已染满了鲜血。” “唉呀,那些都是你们道士的血,道士以后都要飞升成仙的,血也是仙血。你看我的血,和哥舒戈是一样的,我这血要滴到在这地上,污染了你的道观,保你道观再无昌盛之日。” 廖宵迟疑了一下,把钉子收了起来,背过手去,“你说的倒有些道理,你说你想怎么死?” “你这老头到是人老糊涂了,你可以毒死我,吃下药就睡过去,不流一滴血。这样你的仇报了,我的血也污染不了你的道观了。”韩凝松了口气。 他看这道观遍地残骸,不会藏有毒药。 廖宵又以正派人物自居,也不会用这下三滥的手段,保准身上也不会带着毒药。 爷先拖他个七天八天,等廖宵找来毒药,他早想办法跑了。 廖宵一脸的赞许,点点头,“你这个主意不错,我这山上遍地毒草,等我配齐了七种毒草,再辗制成毒药。给你服下,保准你开始全身发痒,三天后内脏疼痛难忍,让你生不如死。最后内脏化成浓水而亡,整个过程不会流下一滴血,半滴液体。” 韩凝肺都气炸了,这个臭道士也忒损了,本想着他给吃点一睡就死过去的毒药,没想到比钉死还要难受。 11 龙城郡仙话 韩凝被关在斗姆殿,晚饭廖宵送来一碗稀粥,韩凝怕被下毒,找个老鼠洞倒了进去。 廖宵再来时已是半夜,韩凝听到远处的脚步声,躺地上装睡。 廖宵这次没有带东西,站着观察很久,确定韩凝已睡着才离去。 脚步声远了,韩凝爬起来在殿里找什么地方能逃出去。 阴郁郁的月亮从窗口射进来,照在斗姆元君上,三头,六臂,在莲花台上结跏趺坐,蒙着一层青色。 苏慕遮叹了口气,“斗姆元君掌管人间所有运度,天体整个运行规律。嗯……这可是尊大神,神通广大,韩凝你还不拜拜。” “要拜你拜,我还找怎么出去呢。” 韩凝推殿门,外面上了锁,只推开一个小缝。他伸胳膊出去,到肩膀卡住了。 门没戏,他去看旁边的窗户,刚靠近,一个人影乎一下从窗前飘过。 韩凝吓了一跳,往后猛退一步,半天才缓过神。 他听到外面很宽旷的地方有两个人在对话,声音压的很低,还都很熟悉,一个是廖宵,另一个是姜家面馆的伙计。 他深更半夜怎么也到这来了。 又和这件事有什么联系? 韩凝本以为还有逃生的希望,这下全凉了。 他把头撤回来,不想再听他们的谈话。 苏慕遮提醒他注意听两个人讲话。 “这两个人我对接不上,很可能是上古音徒。” 韩凝没好气,命都要没了,还要给音徒办事。 他又没别的办法,能不能出去,还得指望苏慕遮。他静气凝神。 伙计问:“你确定是他吗?” 廖宵说:“按你说的特征又看了,跑不了就是他。我看他不像能惹事的主,咱们族长深居简出,他怎么到惹到族长了?” 伙计道:“廖兄你知道族里的情况,有些事还是不要问的好。” 廖宵道:“轻舟你也知道我的脾气,要知道的事必须得知道,难道让我去问族长?” 伙计叹口气道:“我是知道你的脾气,但这事太过怪异。别说让我说,就是回想起来,心还跳的厉害!” 他顿了顿道:“那是几天前的一早,我开门倒水,看到门口蹲着一个人,抱着肩哆嗦,一身的血污,脸也被干血挡的看不清楚。我以为是要饭的,哄他离开,他从地上抄起根白棍子,跳起来指着我。” “你知道姜家面馆是龙城郡的暗桩,我魏轻舟为族里没少干伤天害理的事。就拿前几天来讲,族长让我们刺杀三个从禄国来的人……” 廖宵打断他,“那次任务我听说过,是不是失败了?” 魏轻舟道:“失败到谈不上,那三个人根本没进城,也不知谁走漏了消息。” 走漏消息的不正是韩凝,韩凝的任务是阻止上古音徒改变历史。 难道苦瓜脸是七国历史上的重要人物? 他叫苏慕遮,叫了半天也没反应,看来他又跑了。 别人穿越金手指都牛皮哄哄的,怎么轮到爷这,给这么个破烂玩意? 韩凝知道指望不上他,对着窗户继续听魏轻舟说:“我的坏事干多了,对人体多少有些了解。看到他那根棍子,一眼认出是大腿骨,人我也认出来了正是韩凝,大腿骨我并不害怕,怕的是事情太过诡异。” “你想啊,韩凝一个读圣贤书的秀才,再欠赌债,也不能去干挖坟掘墓的缺德事吧?并且他完全疯了,拿着大腿骨打我,我一个人根本制不住他。偏巧过来只大黑狗,冲他汪汪一叫,他啊一声蹲到地上,不断颤抖。” “正巧魏老三来了,他一直在城门口做守城卒打探消息,会早上与我碰头,把一天的事告诉我,由我再带出去。” “他一直喜欢韩凝的表妹,认为这是个机会,就和我一起把韩凝扶进屋里,按到床上躺下。魏老三又买来干净的衣服,要给他换上。” “我俩除去他的衣服,魏老三脸一变,吓的一屁股坐到地上。韩凝身上全是动物的脚印。” “那脚印就像三个马蹄连在一起,前端的爪子深深抓进韩凝的肉里,伤口流出绿色的的液体又腥又臭。” “我也害怕,捂着鼻子问魏老三见过吗?他颤抖着嘴唇说,阎王殿上的牛头马面的脚,就是这个样子。” “他的话让我寒气大冒,撒个谎说去给韩凝下面条,慌慌张张去了厨房。我端面条回去,魏老三正在掐韩凝脖子,韩凝狠狠的推他的脸。韩凝的表情,都不能说狰狞,简直是恶鬼一样的面容。至今我想起,还很害怕。” 魏轻舟说到这顿了顿说:“我赶忙过去帮魏老三把他制服了,找绳子绑在床上。韩凝一动不动,望着屋顶说胡话“黄沙遍枯冢,漫天红花摇。崖中赵云寺,魂过奈何桥。”他的声音飘飘忽忽,就像地府里飘出的声音。” “我感觉事情不简单,跑去告诉老大。老大立刻告诉族长,族长听后很慌张,让老大把韩凝杀了。” “我们三人回到房中,哪还见韩凝,床上一摊粘液,上面有三个骰子。我们四处找他,终于在一间赌坊找到了他。一连跟了他几天,终于在降龙山把他杀了。谁知三天后他又复活回来了。” 韩凝死之前竟然发生过这么离奇的事,他到底去过哪?才招来杀身之祸。 不会真和龙秋月说的一样,去过藏龙渊吧? 怪不得姜家面馆,装鬼那种小小的伎俩他们也会上当,原来早见过韩凝发疯,又死而复生,不吓坏才怪! 韩凝听那边没了声音,怕二人过来,跨进阴影里笑道:“这也算意外的收获,崔九的任务完成了,韩凝的死因查到了。” 苏慕遮嘿嘿笑了两声,“你小子抵赖的功夫到与日俱增,这事情疑点太多,还有诗里提到的赵云,是三国时代的人,还得一百多年他才会出生呢。怎么会出现在萧国一位书生口里?” 韩凝坐下来,靠到墙上,撇撇嘴:“历史上同名同姓的人多了,你怎么就确定是三国那位?” 他对苏慕遮无限的嫌弃,恐怖故事讲完了,他又有胆出来了。 那边廖宵的声音又响起来。 韩凝抹了把鼻子,凝神听到廖宵说:“族长的意思,还是要杀掉韩凝?” 伙记说:“族长说不杀他,秘密就守不住了。” 韩凝心都凉了,身体瘫软下来,人溜下去,后心抵在墙角上,“苏慕遮你快想办法让我出去。” 没有回应。 “苏慕遮,苏慕遮……” 还是感觉不到他。 “你这死鬼,遇到危险又跑了。” 韩凝气坏了,看到斗姆元君,有道是有病乱投医,有事瞎拜佛。韩凝也不管是不是信徒,跪在月光里就拜,磕到第三个头,听到神龛后面的墙里传来悉悉索索的爬行声,像一只大老鼠。 听的韩凝后背一阵阵发麻,他往后退。 声音越来越近,咣当一声神龛下面的墙被推开,漏出一束光和半个脑袋。 那人眼睛滴溜一转,看到了韩凝,高兴的叫道:“乖儿子,快过来。” 韩凝听出是哥舒戈,赶紧又拜了神君,“您比苏慕遮可靠多了。” 他飞快的钻进神龛,看到哥舒戈整个脑袋都伸出来了。他现在感觉哥舒戈比亲爹还亲,亲切的叫道:“爹你怎么来了?” 哥舒戈大笑道:“你没事就好,没事就好。老夫怎么能把义子放在这里等死呢?” 韩凝爬进去,只看见前面桔黄色的火光晃动,影子拉的长长的,扭曲的变了形,看不清前面的路。 爬了一会,前面宽敞了起来,变成了一条能供四人并排走的甬道。哥舒戈点燃甬道两旁火把,甬道清楚了。 两边青砖砌的墙,地上细细铺了黄土。 “这是什么地方?”韩凝往前看,只感觉很深,很黑,充满未知。 哥舒戈伸手扶住墙,叹了口气,往事历历在目。 寻龙观表面看似一个道观,暗地是道士们炼长生不老丹的地方。 各殿都有通道相连,当年哥舒戈带兵路过此地,听到百姓说十里八村隔三差五就会丢孩子,他让部队驻扎在此,多方打听,谋士才推算出与这道观有关。 他带亲兵上山,白天里并没有查到孩子的消息,就决定住下来,晚上再找线索。 他们住在客房,亲兵出去几次也没有找到有用的线索,在失望之际,有一名亲兵说听到墙里有孩子啼哭声。 经过一番检查,哥舒戈触动了机关,地道打开了。” 哥舒戈进去大吃一惊,惨烈程度比打仗有过之而不及。 甬道里到处都是孩子的尸体,血溅的到处都是。 他们顺着哭声到了一个地宫,看到一个铁笼子,还关着十几名孩子。 这时候他们才知道,这些狗道士在拿孩子炼丹。 他一气之下,让亲兵带兵上山,杀光了道观里所有道士,又一把火烧了道观。 哥舒戈以为事情都过去了,可有名道士从萧国一直追他到了吕国。 他这才知道,那日杀的道士里并没有罪魁祸首。妖道和他动起手,可哥舒戈的功夫远远在他之下。 没想到这次兵败落魂坡,老道又来寻仇。哥舒戈知道打还过,只好逃跑。 悄悄跟着廖宵到了寻龙观,打开地道放韩凝进到地道里。 哥舒戈眼中含泪,狠狠的砸甬道一拳,“这些妖道为了长生,真是残忍至极。” 韩凝本以为哥舒戈是凶残之人,没想到竟然是忠义之士,韩凝不得不对他高看一眼。 想到那血淋淋的场面,孩子无助的啼哭声他身子不由一抖,也扶到墙上。 孩子——怎么拿孩子炼丹确有其事,古代氏族的残忍远远超出他的想象。 那些可歌可泣的英雄壮举,背后又隐藏着多少血泪的故事?表面上永远看不到真实。 “你别在这悲凉春秋了,去地宫看看不就得了。”苏慕遮准时出现。 韩凝心里把他骂了个遍,想像出一幅画面,打的他满地找牙。 不过这也不失是查出廖宵目的的办法。 韩凝压抑着心里的悲痛道:“义父你能不能带我去地宫去看看?” 哥舒戈也正有此意,“儿啊,我这就带你去看他们的罪证。” 二人往前摸索着走了一会,到了一间石室里。 哥舒戈点燃了周围墙壁上的火把,整个屋子照亮了,是一间方型石室,四面墙上画着彩色壁画,有四扇门通往四个方向,中央倒着一个八卦丹炉。 韩凝把目光放到九副壁画上,后三副刮花了,看不清内容。 前六幅可以穿成一个故事,第一幅九条龙被压在一座大山下,天空中一个人从云层里漏出半截身子,看装扮应该是玉帝。 第二幅九条龙在天宫里,王位上坐着玉帝,龙和玉帝像在商议什么。 第三幅九条龙在天空吐水,地上出现了一个大湖。 第四幅天兵天将,在追九条龙。 第五幅九条龙逃到了山里。 第六幅龙不见了,只有一片黑漆漆的山脉。 韩凝拿着火把游走,把六幅画看个仔细。 毫无疑问这六幅画是龙城郡的传说,为什么要画在这里?这个石室是用来炼仙丹的,难道龙城郡和炼丹有什么关联。 苏慕遮怀疑店伙计和廖宵是上古音徒,音徒这两个字怎么也是科学的产物,不至于愚昧到拿孩子炼丹吧? 壁画,道观,音徒,这些事怎么也联系不到一起。 韩凝看的专心,壁画上的灯影突然舞动了一下。 “怎么有风?” 哥舒戈大吃一惊,急忙一把抓住他,往一扇门前急奔,“不好,有人下来了。” 人还没到,那扇门哐当一声掉下来,后面又是三声,另外三扇门也掉落下来。 “定是那廖宵妖道,嗯……”哥舒戈憋口气,双手顶住起拥那扇门。 “起。” 石门纹丝不动。 他改用肩膀扛,脸都憋红了,门还是一动不动。 哥舒戈有把子力气,平时百十来斤的石斧单手能举起来,今天用尽全身力气,推不开一扇门,他掐上腰大口喘着粗气,看着石门没办法了。 “哈哈……” 门外传来廖宵得意的笑声,“我劝你别废力气了,这些门青石打造重有千斤。” “你这妖道,把门打开和我大战八百回合。”哥舒戈使劲踹石门。 “我看算了吧,当年在吕国你躲了我整整一年,论功夫你不是我对手。” 韩凝笑了笑,拿起块碎石块轻轻敲打青石门。 “既然你把我义父说的这么不逊,为什么还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关上石门,而不敢和我们相见?” “你这小贼以为用激降法,就能哄贫道打开石门吗?贫道今天就不手刃你们,到要看看落魂坡烧不死你们,你们是不是真长了三头六臂。” 啵啵啵 四个墙角各掉落下一个方型石块,伸出一根黑色管子,里面流出了黑色的液体。 韩凝闻着呛鼻子,似乎在什么地方闻过。 “是火油,这妖道真要烧死我们,快上丹炉。”哥舒戈拽他的手。 韩凝甩开他的手,“义父是你告诉我这里有九幅天龙图,你又怕打不过道士,故意让他抓我进观。现在这九幅图结合我在降龙山的发现,已经全部明白了。来我现在全部告诉你,他烧死咱们之时,就是咱们羽化升仙之日。” 韩凝向他眨眼睛。 “噢……这个。“ 韩凝往下压手示意他蹲下来,哥舒戈顺从的蹲下。 韩凝平时在百度上瞎转,看过一些道家的神咒,记得就有一首净心神咒。“你跟我念,太上台星,应变无停。” 哥舒戈学了一句。 “驱邪缚魅,保命护身,智慧明净,心神安宁。” 哥舒戈跟着念。 “三魂永久,魄无丧倾……”韩凝的声音越来越小。 过了一会又说:“义父你可记清了?” 哥舒戈睁大眼睛,不知道怎么回答。 韩凝踢了他一脚。 “噢……全部记住了。” “那义父我就从壁画上给除去了,要确保以后不能有人和咱们同列仙班。” 12 官道遇袭击 韩凝是在赌这个宇宙不会出现他那个宇宙的咒语,只要廖宵没读过这段咒语,就很有可能上当。 他只有一二成把握,廖宵太过精明。韩凝屡试屡爽的招数,到他这半点用没有。 原以为廖宵在观门前上了他的当,谁知瘳宵那些鬼话反倒是在骗他。 瘳宵大概早知道哥舒戈会来救韩凝,才故布疑阵诱捕哥舒戈。现在二人已如了老道的愿,困死在石室里,就差一只火折子,便能将他们葬于火海。 韩凝也是死马当活马医,才又用出哄骗这招。 咒语念完,石室外一点动静没有。 会不会又被廖宵看透? 还是他在耍什么鬼心眼。 韩凝搜肠刮肚的想别的计策,突然面前哐一声响,石门打开了,廖宵和魏轻舟疯子似的跑进来。 “贫道当道士这么多年,就从没听过这样的咒语。我听的出来,这就是我们道家的。” “这说的通,族长一直追杀他,肯定是怕他破解了壁画。” 二人争先恐后,也不顾地上蹲着的两个人,跑到壁画前,踮起脚找,蹲下找,一幅一幅找,火油沾到衣服上了也不顾。 “哪呢?” “在哪呢?” 韩凝低估了廖宵求道的决心,几句咒语使他方寸大乱,对韩凝的防备心一点也没有了。 廖宵开始用石头砸墙壁,看是不是咒语藏在墙里面。 韩凝怕二人发现受骗,拽起还在看热闹的哥舒戈,“还不快跑。” 哥舒戈愣头愣脑的和他一步跨出石门。哥舒戈要跑,韩凝扯住他,“再等等。”。 韩凝不会武功,脚力不如廖宵二人。 如果被二人发现被骗追出来,哥舒戈带着这么个拖油瓶肯定会被抓,那样不如想办法不让他们出来。 二人能打开石门,外面肯定会有机关。 韩凝举着火把在墙壁看了一圈,指着门侧一只火把说:“就是这个上面有很深的划痕。” 哥舒戈搞不清他在干什么,也举着火把过来。看到左右有活动的痕迹,他才明白韩凝什么意思。 啪! 他打一下韩凝后脑勺。 “乖儿子,你又能唬人,又聪明,明天帮大吕打下大萧,和义父一起做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护国将军。你那么好色,到时候给你建个大园子,娶他成千上万个。” 他盯着里面半疯的两个人,把火把往右掰。石门嗵一下落下,两个人不见了。 他哈哈大笑几声,愣住了。 一个观察口,从外面能看到里面。 “这是什么?” 他又看一遍笑道:“你等着我放火烧死这两个祸害。” 韩凝脑袋嗡一下,光听他入地宫救孩子那一套,怎么就忘了他是个杀人不眨眼的将军。 “不行,我不许你杀人。”韩凝阻止他。 “你糊涂了吧,留着他们,让他们继续祸害别人?”哥舒戈掏出火折子要扔进去。 “你要敢烧,我就放他们出来。” 韩凝眉毛一纵,刚抓上火把,突然感觉脖子一震,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韩凝在一张床上醒来。 “这是哪?” 他身上盖着红色喜被,床上拉着红色喜帐。他掀开被子,看到房中所有摆设都盖上了红布,桌子上用盘子盛了喜糖,喜饼,还有两盘小菜。旁边摆了壶贴着喜字的喜酒。 刚刚才在寻龙观地宫,怎么醒来就到了喜房? 他坐起来,想找个人问清楚,突然听到旁边有两个女人在呜呜叫。 他吓了一跳,转过头,穿玄色纯衣纁袡礼服的禄小小和龙秋月绑在旁边,嘴都被堵上了。 这两天又哥舒戈又瘳宵的,一直提着心。他见到熟人应该开心才是,谁知他更是吓了一跳。 他一脸惧色,指着二人,“你们……你们这是?” 禄小小还好,躺在那眼神里全是坦然,还向韩凝眨眼睛。龙秋月闭着眼,眼泪滚了一脸,床单都湿了。 就她这样一会还不把韩凝撕了。 韩凝想着逃跑,刚要下床,想到不能把她们扔在这,万一遇到坏人怎么办? 再怎么样也得先把两个人放了,今天算老子倒霉! 韩凝看看禄小小,又看看龙秋月,不知道先救谁好。 迟疑了一会,把手伸向龙秋月,她突然睁开眼,恶狠狠的看着他。 韩凝的手停在空中,尴尬的笑两声,打了几个寒战。手落下去把禄小小嘴上的布摘下来。 禄小小深吸一口气,翻过去让韩凝帮把绳子解开。 她被堵了太久,又喘了几口气才感觉舒服,这才把龙秋月也解开。 要说还是有位姐姐好,知道给韩凝解围。这样龙秋月怎么也不会生气了吧。 谁知龙秋月猛的坐起来,照着韩凝的脸狠狠甩个嘴巴。 “你们欺负我。”她在床上支起膝盖,大声的哭起来。 韩凝的脸火辣辣的疼,牙都感觉要掉了,这一下龙秋月是用了全力。 她随便打人,韩凝都没报委屈,她到先哭上了。 韩凝捂着脸呲牙咧嘴,他又不懂女孩子心事,问道:“姐她这是怎么了?” 禄小小把手搭在龙秋月肩上,哄了一会她道:“还不是你那干爹干的好事,趁你昏迷,把我们两人绑来,强迫我们和你成了亲。” 啊!成亲!哥舒戈再一次刷新了韩凝对不按常理出牌的记录。本来他以为自己有混混的人格,够出格的,没想到哥舒戈办起事更让人摸不着边,把她们两个绑来给他做老婆,这叫成人之美,还是想他死的快点。 不会,不会哥舒戈趁他昏迷,已经让三个人…… 这还得了!一会非出人命。 韩凝很不放心,急忙追问禄小小。 禄小小倒没说什么,笑着说起来,声音亲近可人,韩凝了解了事情经过,才感觉宽心。 哥舒戈那天逃出酒楼,不放心韩凝,打算回去落魂坡收拾一些旧部攻打寻龙观,谁知在一个路口遇到了龙秋月和席青在和禄小小正在道别。 他一路跟着禄小小,很容易抓到了她,把她绑到客栈。又去寻找席青和龙秋月的下落,在另外一家客栈找到了他们。 哥舒戈悄悄到门外,听到两个人正在吵架。 龙秋月说藏龙渊只是个传说,不一定有这个地方。 席青说为什么你一路都在袒护他,别忘了你的身份。你如果再这样,我就要向上…… 龙秋月话都没等他说完,就摔门出来了。哥舒戈悄悄跟在她后面,出了镇子才抓住她。 之后二人发现韩凝也在客栈里,哥舒戈强近二人和韩凝成了亲,给哥舒戈敬了公公茶。便把二人扔到床上走了,说什么回吕国还有急事。 韩凝提着的心放下来,赶紧下床,得离龙秋月远点,不然还得挨打。 他到桌子旁,一屁股坐到凳子上,一直坐到天黑,也不敢过去床边。 外面夜已深,他便把床让给二女睡,自己爬在桌上睡了一夜。 第二天醒来,三人起程回望江郡。 落魂坡索桥已断,山谷也堵上了,不能抄近道回望江。 三人只能选择过杨柳坪走官道,一路上龙秋月一马当先,韩凝和禄小小走走停停,到成了龙秋月的拖油瓶。 “水,哪有水啊,爷要渴死了,不走了!” 韩凝伸着长舌头像狗一样,要往地上坐,屁股刚要沾地,一个高跳起来,神色十分慌张。 他听到破空声,声音他熟悉,降龙山龙秋月向他放弩箭时就是这个声音。 他现在耳朵的敏锐度与日俱增,立刻判断出遇到了埋伏。 官道上全是平坦的黄土,连棵树都没有,根本无处可躲。 妈呀,这可怎么办,怎么处处要人命? 他无计可施,只好抱上头蹲在地上,把屁股冲着箭来的方向,声音越来越近,马上要射到他。 他亡魂大冒,也不知道射到屁股上,会不会和慕天虹一样。 不疼,不疼,不会很疼。他嘴里叫着菩萨老祖保佑。 那箭却迟迟不射过来,他好奇的从垮下往出看。龙秋月拿着小剑正站在他身后,地上有一堆断箭。 有龙秋月挡着,他不害怕了,站起来把后背挺直,“嗯,这样对你的相公,还像点样。” 又一大簇箭射过来,龙秋月手忙脚乱不让箭伤到韩凝,哪有工夫和他贫嘴,连揍他的工夫都没有。 她大叫道:“还傻愣着,还不快跑。” “对,跑!” 韩凝听到后面几十只箭连成片,再不跑就和慕天虹一样成豪猪了。 龙秋月在后面挡箭,韩凝和禄小小在前面跑。 跑了一段,箭声停了,韩凝听到后面几十人的脚步声,按划破空气的声音判断,每个人手里都拿着武器。 这可怎么办,光龙秋月一个人根本抵挡不过这么多人,这些人到底是什么人?是萧兵,还是哥舒戈的旧部? 娘的,从穿越过来,就处处让人追杀,这日子还怎么让人过啊? 他狂奔一段,路旁现出一座小山,一条小路直通山上。 “快上山。”他一马当先。 三人跑上山,路两旁植物茂密,也顾不上被划伤手脸,只顾得往上跑。 跑过一个山弯,地势突然平坦起来,靠近山的一面漏出半个山神庙,其余被大槐树挡着。 “快进庙躲躲。”韩凝往庙前跑。 “等等,别中了埋伏。”龙秋月把他推到一边,伸手推开庙门。 呼! 她还没看到里面,一根枣木棍子向她胸口捅过来。 她是早有准备的,身体一侧躲过去,棍子又划向她胸口,这一招又快又狠,她身体重心全在后背上,根本就躲不过去,眼看就要打碎她的胸骨。 “啊……”禄小小惊叫道。 韩凝大声叫叫道:“狗耳朵自己人,快住手。” 棍子离龙秋月胸前几寸,硬生生撤了回去。 韩凝早听出里面的人是秦朗,没想到他还没喊出来,秦朗就已经下手了。 并且在没有余地的情况下,还能收回棍招。 韩凝只能对他另眼相看。 秦朗用棍子把门捅大些,另一条胳膊夹着,肩膀上插着一只箭,血染红了半边袖子。 禄小小跑过去,和龙秋月两个人扶他进庙。 韩凝跟在后面,神龛下坐着苦瓜脸,旁着站着白登道。两个人没事人一样气若神闲。 韩凝走过去,和苦瓜脸蹲成一排,“喂,你们在这做什么?” 白登道说:“我们遇到了埋伏。” 那日在谷底,秦朗追丢了哥舒戈,回来找韩凝几个人,人找不到,就连地上哥舒戈的刀也不见了。 他在谷中找了一圈,没找见人,又惦记着苦瓜脸,就爬上山谷去找救兵。 他们三个人带绳子回到谷里,发现人早走了,爬上去回望江,刚到官道遇到了埋伏。 白登道说:“还记得在龙城郡你向我们报信吗?可能就是那伙人。“ 难道还有一伙人一直在追杀苦瓜脸?龙秋月也想杀过苦瓜脸,外面的人会不会和她一伙的? 龙秋月站在门口抱着剑。 韩凝看她脸有异色,确实不对劲。 她正转过头,正她和韩凝望了个对眼。她慢慢低下头,轻轻走过去和禄小小给秦朗治疗伤口。 龙秋月看秦朗头上都是汗,把手帕拿出来。 二人对秦朗这么好,韩凝心里有种怪怪的感觉,也说不上是什么。 他蹭一下站起来,指着三个人,“你们三个不要靠的太近。” “你还有工夫想这些。”禄小小用牙扯下半截袖子,“谁有金创药,箭再不取下来,他这条胳膊就保不住了。” “我有。”秦朗哆嗦着手从怀中取出个瓷瓶。 禄小小用龙秋月的剑把他的衣服划开,又在箭旁把伤口扩大些,撒上金创药,“韩凝你过来。” 韩凝指着自己,“我,怎么又是我?” “你快过来,我们力气小。” 韩凝一脸嫌弃,不情愿的走过去,禄小小两个人按住秦朗,让韩凝往出拔箭。 韩凝哪会拔箭,只小时候见过中医接骨,知道分散注意力那一套,拔箭这种活,大概也和此类相似。 “你们两个,不守妇道也就算了,还让相公干这种活。一会溅我一身血,我再找你们算帐。” “你……小淫贼,早晚我要削掉你的舌头。” 龙秋月俏脸一沉,把剑抄到手上。 “你谋杀完亲夫,是不是要和秦朗私奔啊?看你俩亲热的。” “我……现在就杀了你!” 两个人斗嘴,龙秋月手失了准头,一下按到秦朗的伤口上,他啊一声叫出来,韩凝趁这机会,一下拔出他的箭,血一下蹿了出来,韩凝往边上一跳躲过去。 泰朗啊一声,头上滚下汗珠。 禄小小快速撒上金创药,用袖子堵住伤口。 那边龙秋月还在对韩凝虎视眈眈。 禄小小笑道:“好了,他是故意气你,在分散秦朗注意力呢。” 韩凝一脸得意,舞动那支箭和飞机似的,嘴里发出喷气声,对龙秋月吐舌头。 禄小小摇摇头,从他手里接过箭,看到箭头刻着一个寿字。 她不相信自己眼睛,又仔细看了一遍惊叫道:“是寿王,凌渡离这里上千里,他怎么来了?并且一点不躲忌讳,直接用自己家的箭。” “寿王是哪个国家的国君?” 韩凝不问苏慕遮,反倒问禄小小。是知道苏慕遮在这种危险的情况,是绝对不会出现的。 “寿王萧金寿不是国君,而是萧骧王的大儿子。” “你糊弄谁呢,哪有国王和儿子做一字并肩王的?” “咱们这个萧骧王为了自己在宫中享乐,想出这么个古怪的办法,四个儿子都给封成了王,三个替他镇守边疆,只有最小一个给送去了禄国当人质。” 这个萧骧王确实奇葩,韩凝在自己的平行宇宙,初中开始学历史,也没见过这样的国君。 白登道咳嗽两声,“君主的安排,自然有他的道理,岂是你等妄议的?” 禄小小怒气冲冲的看着他,“萧骧王各地海选秀女,不知道害得多少人妻离子散。又做出这等有违伦常之事,不知道多少国君在耻笑他。” “你放肆。”白登道一甩袖子。 禄小小越说声音越激昂,恨不得把萧骧王登基后的丑事都说出来。 韩凝看到秦郎攥紧拳,手上青筋鼓起来,他们这样一再的维护皇家,必然和皇家脱不开干系,又以商人隐藏身份,这个不知名的苦瓜脸到底是谁呢? 不行,再这样下去,秦朗肯定要施杀手。 韩凝乐呵呵的往禄小小身前一挡,“禄姐姐你不要说了,白大哥你也消消气。现在不是内乱的时候,外面还有追兵呢。” 苦瓜脸轻轻说道:“皇家的事既然做了,白登道你堵的住一人之口,也堵不住天下悠悠众口,事是皇家的事,也就是天下的事。天下的事,自然会有天下人评断。“ 他这一席话轻描淡写,韩凝却感觉很有气魄,这位看似柔弱的苦瓜脸,不光长相出众,还懂得治国。 韩凝笑道:“你倒说的头头是道,那都是以后的事。先说说眼下怎么逃出吧。” 白登道打量韩凝。 韩凝白他一眼,“你少打我心思,想让我冒充苦瓜脸引开追兵,门都没有。”他又蹲到苦瓜脸旁边,“我看不如你们三个出去,反正要杀的人也不是我们。” 苦瓜脸不理他的茬,反问道:“你怎么看箭上的寿字?” 韩凝一歪头,从他无表情的脸上看不出心里在想什么。 韩凝笑了笑,“我看这个寿字无外乎两种可能,第一种有人陷害寿王。第二种寿王已经肆无忌惮到不怕人知道他随意杀人。” 苦瓜脸点头,“白登道你看哪种可能性更大些呢?” 白登道拱手一礼,“凌渡土地肥沃,前有陵江阻隔,后有天险浮山,这十几年寿王在凌渡屯兵屯粮,外敌入侵很少出敌迎战,不知道养了多少兵,屯了多少粮。要说他肆无忌惮,确实有这个实力。” 苦瓜脸似有心事,“韩凝你认为呢?” 韩凝昂起头看了一会苦瓜脸,又低下头用手拂两下土,拍拍手问秦郎,“外面有多少人?” 秦朗被止住血,精神恢复不少,面色还很苍白,“一百人左右。” “你能抵挡多少人?” “五十人左右。” 韩凝又问龙秋月,“你能抵挡多少?” 龙秋月还在生他的气,没好气的说:“不到十人。” 韩凝低头故作沉思,突然说:“其实还有第三种可能。”他卖了个关子,不继续往下说。 “什么样的可能?”白登道追问。 韩凝笑吟吟的看他,就是不肯说话,过了一会手心向上,伸向白登道。 “这个……”白登道看一眼苦瓜脸,伸手到怀里掏银子。 韩凝摇摇头。 “那你想要什么?”白登道没了主意。 韩凝把手放到头上,拂了下头发,“本来从龙城郡出来,是我和表妹宋晴末两个人,半路被那个落魂谷里的人妖席青抓了,说好让我去厉阳和他交换。既然大家都要去厉阳,我想拜托大家帮我找一下表妹。” 苦瓜脸双手撑住膝盖站起来,拂拂身上的土,“好,这事交给秦朗去办。” 13 突围 韩凝在萧国人生地不熟,此次去厉阳救宋晴末更是困难重重。 如果没人帮助,是休想救出宋晴末的。 这下好了,苦瓜脸三个人官不官,商不商,看不出他们身份,也许是厉阳手眼通天的人物。 不趁他们落难要挟他们帮忙,怕是再难有机会。 路上他想不如找音徒帮忙,不是有那什么苏慕遮网络吗?遍天下都是他。 数据库一搜,宋晴末就找出来了。 他之后否定了自己的想法,还以为音徒是一个组织,什么六十七,六十八的,都一个小队了。 可现如今就崔九和苏慕遮两个人跳大神,还又怕死又懒。队伍上的其他人韩凝一个没见到。 什么上古音徒,新音徒,就像他们唱双簧演出来的。 求这么两个光嘴炮,不办事的人,还不如求自己呢。 那苦瓜脸贵气十足,白登道也像家财万贯的主。一个坐着,一个站着,外面那么多敌人,他俩表情丝毫不变。 韩凝笑着对苦瓜脸道:“那就说定了,我帮你们出去。你们回厉阳帮我找回表妹。” 他把宋晴末的体貌特征告诉大家,并且告诉大家她很好吃。 他和宋晴末相处不过短短两天,好吃还是到表舅家才知道的。 吃饭时一张小嘴塞的鼓鼓的,还不住的夹菜。 “一定。”白登道满口答应。 韩凝笑着向苦瓜脸作个揖,以示感谢。 他沉口气道:“外面有百余人,我们最多也只能抵挡一半。他们要全攻过来,庙都被他们拆了,如果只是为了杀人,为什么迟迟不动手。” “可想而知,他们应该是在等什么人,一个能把杀人变成合理的人。所以他们才敢用自己名号的兵器。” 禄小小投来赞同的目光,“没错,这里是厉阳边境,寿王再有实力,也不敢在这里杀人。他是外王,在这里纠集这么多人就是谋反。” 苦瓜脸抖抖大襟重新坐下,上面山神身披红色斗篷,立眉怒目,手执一把铜斧。 他把大襟捋平,“我也早考虑到此层可疑,敌人迟迟不进来,定是那能置我于死地的人还没到。来的人你们认为会是谁?” 大家沉默了,空气里仿佛漂浮着声线,堵在每一个心上,随时会舞动起来。 突然秦朗大叫,“那箱东西。” “什么东西?”韩凝问道。 “那是公子游历五洲十八郡,各郡洲联名上奏的请命书。希望骧王亲自把持朝政,重振我大萧国威。却在半路上丢失了。” “奸相公孙前浦。”禄小小惊叫道。 “萧骧王日日后宫享乐。”苏慕遮伸个懒腰,打个哈欠,“朝中无人理事,被宰相公孙前浦独揽大权,此人出名的心狠手辣,凡是异党必定斩草除根,此次你们沾惹上他,怕是抖搂不干净喽。我再睡会。” “呸!老懒鬼。”韩凝心里骂他,“怕死还找这么多借口。” 空气再次沉寂下来,苦瓜脸本想此次回厉阳,就把请命书呈给骧王,谁知被寿王一路追杀他到望江,还截获了箱子,现在已无退路,等公孙前浦一来,定会大开杀戒。 韩凝看看这个,看看那个,大家都和哑了一样,除了苦瓜脸都很紧张。也不知道公孙前浦有什么样的手段,大家都成了这样。 山神庙里很静,他听的更远山路上有一队人在快速行进。 一会工夫,便有人在外面喊道:“里面的人听着,我家丞相已得到消息,你们几个人引敌国大将哥舒戈打我大萧,但时运不济,反到在落魂坡遇到埋伏。 “寿王领兵追你们到此,你们不要做困兽之斗。给你们半个时辰,如果再不出来,我们就要放火烧庙。” 外面的人也不知道是谁,比韩凝还要能编,生生把他们诱哥舒戈上落魄坡说成了投敌。大家拼死拼活的,功劳没捞到,反到成了叛国。 秦朗护主心切,用棍子撑地,挣扎的站起来,“让我杀出去,保公子周全。” 龙秋月扶住他,“不可,你的伤还没痊愈。”她看了一眼韩凝,“小淫贼你这么能骗,你出去。” 韩凝冲着她皱鼻子,“看你俩这亲热劲,这么快就想谋杀亲夫?” “你是不是不敢去?” 韩凝早有了主意,抹一把鼻子,“去就去,在这里看你俩这样,还不如出去。” 他推门走出去,摆出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 “韩凝你……”禄小小担心的叫道。 外面站着一排兵,都把箭扣在弦上,箭头上包着纱布,看样子真要火烧山神庙。 前面站着两个人,其中一个昂头挺胸,很神气的样子,和杨彪一样留着山羊胡子,只是下巴更尖,五十岁左右,穿着便装。 旁边一个人圆脸,贼眉鼠眼,前胸像含了口气,怎么也挺不直腰。 “你就是公孙前浦?”韩凝冲着山羊胡子说。 “大胆你敢直呼丞相姓名,还不下跪。”众人一起吼道。 韩凝把手一背,“老子只在赌场上跪债主,老子也欠过你们钱吗?” 两名兵卒把弓箭调过去对准他,就等公孙前浦下令。 山羊胡子向后挥挥手,“老夫便是公孙前浦,你是何人?” 韩凝笑道:“提起我,那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了。我叫韩凝,是龙城郡一名秀才。” 公孙前浦冷笑道:“派一名秀才来和老夫来谈判,你们也太没人了吧?” 他直呼你们,却不叫苦瓜脸的姓名,看来是有意装着不知道里面是谁。 韩凝本来以为会从他嘴里知道苦瓜脸些事,没想到这老贼奸滑的很,这会装着不认识,一会再放火一烧,大家面目全非,更死无对证了。 “你眼睛是灯泡啊?这么大个人站你面前,也认不出来?” “你们射死他。”含胸指着韩凝。 “柳元退下,虽然他是叛徒,但咱们也要先礼后兵,不要失了咱们大国的风度。听他把话讲完。” “还是丞相有风度,那我可要说了。” “你说吧。” “这事要从我得到那箱东西说起,怎么得来着的,我记性不好……”韩凝用右手端着左肘,捏着下巴假装冥思苦想,想了足足半个时辰,他听到公孙前浦呼吸都急促了,脸上还故作镇静。 柳元踮起脚够着公孙前浦说:“丞相这小贼分明在拖延时间,好让里面的人……” “啊……我想起来了。”韩凝打断他,“我平时好赌上两把,在赌场里输了钱,我还不起,就被姜家面馆的伙记和魏老三骗到降龙山上,想杀了我。” “降龙山能见度低,我趁黑穿进了林子,蹲了一天一夜,确定他们走了,趁天黑偷偷潜回龙城郡。我当时想,再遇到姜家面馆的人肯定活不成,还不如先下手为强。” “我找把菜刀,偷偷跳进姜家面馆,却发现他们在往厨房里偷偷藏一箱东西,我以为是金银,等他们睡着偷了出来,一看才知道是五洲十八郡的请命书。” “胡说八道,一家面馆,哪来那么大实力收集这么多请命书,来人哪。”公孙前浦一甩手。 “没胡说,没胡说。”韩凝急忙摆手,“我开始也不相信他们能弄到这些东西,后来我才知道他们不是单纯的面馆,他们背后有一个组织,遍及全国,由一个叫什么……对,应该是老虎,万兽之王的人指挥。这些也是我在他们另一个聚点,寻龙观知道的。” 他想说寿王,但又怕公孙前浦杀人灭口,就随口说了个万兽之王,反正里面带个兽字,想必公孙前浦也能听的懂。 公孙前浦嗯一声,低下头,圈起手堵住嘴,“降龙观老夫到是知道,那里用孩子炼丹,不是已经被哥舒戈铲平了吗?那里一个人也没有,你去那里做什么了?如实招来,休要哄骗老夫。” 寻龙观那么隐秘的事,他是怎么知道的? 看他的样子,也不像相信寿王,又不好直说。 韩凝笑了笑,“这么一箱子东西,我藏城里,放哪也不放心。就想起降龙山有口井,趁夜就上山了,在一处断崖,听到三个人在说要去厉阳做生意。” “朝廷格局我大概了解,这箱东西如果让宫中得到,对丞相大为不利。” “我想富贵险中求,我人微言轻,抵不上这几位大富商有身份,就求他们带我去厉阳,我把箱子直接呈献给丞相,也好讨个一官半职。” 公孙前浦哼一声,“你这小贼,如果是委曲求全之人,为何刚刚见到老夫直呼姓名,跪都不肯跪下?” “我要向丞相讨官,也是无功不受禄,并不代表我要低人三等。” “此话到是不错。只是所托非人了吧。” 白登道一直在窗前听韩凝胡言乱语。 没想到这书生撒谎都有理有据,和真事似的,一般人很容易被他哄骗过去,可公孙前浦不是一般人。 二朝侍君,见过的人比韩凝吃过的饭都多,怎么会三言两语就让韩凝打发了? 不行!得帮他把谎编圆了。 白登道对着外面喊:“我们多年没回厉阳,知道丞相是当朝大红大紫的人物,我们想在厉阳站稳脚根,自然要先拜见丞相,但丞相位居首辅,一般的敲门砖无颜拜见丞相。谁知那晚在降龙山巧遇韩凝,就这样送来了急时雨。” “当时我家公子很是高兴,还送了韩凝三锭银子,和他达成了协议,便结伴上路。” “到了望江正好赶上外敌入侵,我们便叫韩凝冒充逃走的郡守,在落魂坡大败吕军,谁知道正在我们高兴的时候,寻龙观的老道潜入城中偷了箱子,还抓走了韩凝。丞相误会我们了,我们再怎么样,也不敢与丞相为敌呀。” 韩凝听出箱子是被廖宵偷走的,怎么又到了寿王手里?难道寿王和他的组织还有关联? 公孙前浦半天没见他说话,轻轻咳嗽两声。 他看公孙前浦脸色微怒,便把心思收回来,专心编造谎话。 韩凝提高嗓门,“我被廖宵关到观里,非要拿我试毒草,晚上强让我吃了一颗,那是管睡觉的草,我晕晕乎乎就睡着了。我醒来时听到隔壁有人谈话,开始有一个人问我是不是睡着了。” “廖宵一再保证这颗草可以让我足足醒十二个时辰。那个人才说出他们的计划,那个什么万兽之王的主意改了,这箱东西不送到宫里,而是要陷害几个人。如果奸相……” “放肆”公孙前浦怒道。 “不对,不对是丞相,他们说如果丞相信以为真,定会杀了那几个人。他也就引火上身了,咱们再煸把火,一并把丞相铲除掉。” 公孙前浦只信韩凝七成,还是想杀观里的人。放他入厉阳,很可能将来左右朝局。 可万一真是寿王的计谋怎么办? 杀了他就是诛九族的重罪,这一点韩凝到是说的没错。 他用手捋着山羊胡子,眼珠转了又转,脸上慢慢浮上笑容道:“既然误会已经澄清了,老夫就暂时留下你们性命,如果让老夫知道你们骗人,就是在厉阳也没人能保住你们性命。到时候让你们死无葬尸之地。” 他甩袖子要走。 韩凝着急了,他带走自己的兵,外面还有一百寿王的兵呢。 14 厉阳 韩凝目送公孙前浦离去,心里一块石头落了地,转身回山神庙。 龙秋月一直在门口站着,抱着短剑,淡绿色的衣裙上沾了几点血迹。 韩凝从她身边经过没有理她,他还第一次这样对待龙秋月,往常嘴里早蹦出几句气她的话,不把她气的跳脚,他是不肯罢休的,这样安安静静,她反而感觉不自在。 “喂……喂……你这小淫贼,越来越能骗。当朝首辅,都能让你退了兵。” 韩凝到不管什么首不首辅的,只要能让他救出宋晴末,再来一遍都行。 现在他才感觉出些后怕,那么多人拿着弓箭,真一句话说拧了,他非成刺猬不可。 他心里隐隐有些不安,好像事情并没完全过去。问题在哪他又说不清楚。 禄小小撇下秦朗,走到韩凝身边,笑了笑,两件事公孙前浦回去会感觉不对劲。一个是为什么十二时辰的草药你一会就醒了,你并不懂药理,这个很难回答。还有你是怎么从观里逃出来的。” 经她一说,韩凝才想起,他的不安是因为他的话并非天衣无缝。此去厉阳,是往虎嘴里闯,公孙前浦一定会来找麻烦。 他想了想道:“我不懂草药,直接说不知道就行了。公孙前浦会想到有人放水,比如廖宵想让我听到他们谈话。至于怎么逃出来的,寻龙观里都是地道,公孙前浦既然知道寻龙观,这个他不会想不到。现在最麻烦的不是这些,而是寿王那一百兵卒。” 苦瓜脸慢条斯理的看他一眼,没有说话。 禄小小说:“寿王到不用担心,既然你让公孙前浦对他起了疑,他定不会让寿王伤我们性命。那样岂不是让寿王得了逞,眼下还是回望江要紧。” 望江百姓齐聚城门庆祝英雄归来,锣鼓喧天,鞭炮齐呜。 韩凝看人群中一位兵卒牵着白纸,他高兴的跑过去。这匹马这几日被马夫照料的很好,毛色更亮了。 白纸见到他也很高兴,一劲的把头往他怀里蹭。 大家调整几日,秦郎伤势恢复差不多,便和禄小小告别,离开望江一路平安的到了厉阳,再没遇到敌人追杀。 厉阳是国都不假,比韩凝见过的两座城市都要热闹,百姓衣着更加华贵。 男女都有很浓的脂粉气,这让韩凝很看不惯,如果禄小小在这就会对他解释。 苏慕遮到是喜欢热闹,告诉他萧骧王在女人堆里打滚,平时里他也经常化妆,慢慢的全城百姓都效仿起他。 “楚王好细腰,宫中多饿死。”韩凝暗暗的想。 “你说的出自《墨子。兼爱中》昔者楚灵王好士细腰,故灵王之臣以一饭为节。”苏慕遮很是高兴。 秦朗给韩凝找了客栈,五个人道别。 韩凝一再提醒四人帮他找到宋晴末,白登道说有了消息会来通知他。四个人走了,只留下韩凝一个人。 客房里空空的,韩凝感觉很不自在。连日风风火火的,没好好休息一次,如今一停下来,反倒感觉无聊。 “睡觉,还是睡觉吧。” 他找到了对坑无聊的最有效方法,侧身躺到床上。 房间里的景物迅速后退,变成一条条光线。 这个感觉韩凝早已习惯,是崔九要来的前兆。 线条停下来,客房变成了韩凝在现代的房间,沙发上被子没有叠,茶几上还有没扔的桶面盒子。笔记本电脑还亮着。 韩凝去九龙城匆忙,屋子还没有收拾。 崔九站在乔治.马洛里的画像下面。 这张画像还是韩凝求同事扩印的,从搬进新居就一直挂在客厅的墙上。 “1924年6月8日,英国著名登山家乔治.马洛里,冲顶时牺牲。他回答记者的因为山在那里,也是我很喜欢的名言之一。”崔九声音低沉,向画像行了二分钟注目礼。 他的声音刺激到了韩凝的感官,他刚刚见到这些之时,心里就一阵阵泛酸,此时眼泪再也控制不住了,慢慢的流下来。 现代的生活他并不富足,但总比没有电话,没有汽车,随时都有要他命的人,追着他满山跑的古代好吧? 他到沙发边把被子叠起来,放到沙发边上,把方便面桶丢进垃圾桶,又拿来扫把扫地。整套动作慢吞吞的,给人一种颓废的感觉。 他平时很少收拾屋子,都是乱到一定程度,才统一收拾。这会他感觉收拾屋子都是一种享受,也许很久之后会变成一种奢求。 他把垃圾倒了,回来跪在茶几边,用袖子一遍一遍的擦茶几。 “韩凝,韩凝。” 崔九一遍一遍的叫他,他像没听见,用嘴在玻璃上哈气,再用袖子来回擦。 崔九过去,把手搭在他的肩上,“好了,都过去了。” 韩凝把他手打落下来,还是继续擦。 崔九坐到沙发上,“你知道吗?如果在从前,我们音徒打开音桥,回到自己的家,也只是分分秒秒的事。” 韩凝停下动作,瘫坐在地上,红着眼圈望着他。 崔九翘起二郎腿,双臂展开靠上沙发背,“在我还是学徒的时候,也和你一样,天天想着回家。可后来有能力回去了,却又不想家了。你知道为什么吗?” “为什么?”韩凝赌气囔囔,像个刚和大人吵过嘴的孩子。 “因为我们在时空里旅行,不知道时间流逝,下一秒再回家,就已经面目全非。我们只能回到家的过去,而不敢去看家的当下一眼。这也是一种痛苦。” “可那是你们,你们曾经拥有能力回去,却在这说风凉话。” “如果你保护好这个节点的历史,也会成长成一名音徒。当历史步入正轨,就会打破苏慕遮的限制,你也可以拥有能力回来的。” 韩凝不住的摇头,他不愿意在多听崔九一句。不,这一切都是你们强加给我的,现在还骗我帮助你们,苏慕遮明明说过,再回跃龙井就能回家。 “我不需要你们。”韩凝爆发了,“我会想办法回家!” 崔九和韩凝隔个茶几,立在对面墙的穿衣镜照着韩凝的背影,不住的在抽动。 崔九看韩凝,脸上的泪水早不知什么时候没了,只见到一张略显苍白,坚韧的脸宠。 从他初见韩凝,这孩子似乎成长了不少。 他沉默了一会,缓缓的说:“如果这段历史被改变,那么你的人生,家人都不将存在。就算你能回去,那样的人生,对你还有意义吗?你现在已经在厉阳,又是一名音徒。应该担起你的责任,听我的去朝廷任职。” 他的声音静的像一条小溪的流水,韩凝感觉心里好受些。他打开旁边的柜子,里面被攀岩用品塞的满满的。 “我只想再回来看它们一眼,哪怕一秒,而不是在梦里。” 崔九无奈的摇摇头,一切变成明亮的线条,慢慢退到黑暗,无边无际的黑暗。 崔九的声音响起,“如果世界变成这个样子,就是你希望的吗?” 无边的孤独包裹着韩凝,心里有说不出,又无法忍受的痛苦。他极力想摆脱这一切。 啊…… 他醒过来,还在客栈里,秦朗站在窗边,望着窗外。桌子上多了一只鸡,一壶酒。 秦朗听到他的叫喊,回过头,看到韩凝一脑门的汗。 “你醒了,是不是在做恶梦?” 韩凝跳下床,奔到桌边倒杯水大口的喝,内心稍稍平静,表情渐渐恢复自然。 “你怎么来了,是不是有表妹的消息?” 秦朗重新望向窗外,“你表妹的事,我已经派人打听去了。一有消息就会回复你。我这会来,一是给你送些吃的,二是公子让我问你句话,是不是能留在厉阳帮他,他帮你买个官。” 韩凝被崔九搞的心烦意乱,早想好要回家。 他央央道:“谢谢公子的好意,等我找到表妹,就和她一起回龙城,不想留在厉阳。” “那我就这样回话了。”秦朗往门口走。 “等等。”韩凝叫住他。 秦朗把手停在门上,没有推,“还有什么事?” “能不能给我和表妹,在龙城开间小铺子。” 韩凝想留下来陪宋晴末一段时间,挣足了钱,给她足够一生的家底,再找个好人家嫁了,他也好放心回家。 秦朗并没有回答,推开门走了。 韩凝坐到凳子上,茫然看着那只鸡,心情不是很好,一口闷气不知道怎么出来。 吃掉它,就会好受。 他把气全出在鸡上,使劲撕下来个鸡腿,刚要放到嘴里,门被推开了。 他以为是秦朗,头也不回,“你这人什么毛病,来来回回的。” 那人不理他,直接往屋里走,韩凝听出脚步声并不是秦朗,秦朗的步子大,而这个人细碎的脚步,每一步都很小心。 “谁?” 韩凝猛回过头,只见公孙前浦背着手走到窗前,还是穿着那身便服。 他细着声音问道:“上次山神庙走的匆忙,老夫有几个问题一直疑惑。” 公孙前浦整个厉阳都有眼线,韩凝几个人进城,早就有人盯上了。有人向他禀报韩凝的去向,他换上便装来到客栈。 韩凝把鸡腿放回去,把手指放在嘴里吸油,“有什么事尽管问,我还要吃饭。” 公孙前浦从当官以来,就没被人这样对待过,来见他的人多半都是跪着,就算他让坐下,也都只敢把屁股沾到椅子两分,似坐没坐,不敢坐实了。 今天正好反个个,韩凝坐着,他站着,好像是他来求韩凝办事。 也正因为韩凝这种胆大妄为,让他对韩凝非常感兴趣。 韩凝在朝中没有党派,又一副唯我独尊的样子。这匹野马加以时日训练,必将为他所用。 公孙前浦问:“第一个问题你说草药能让你晕十二个时辰,怎么一会你就醒了呢?” 这个问题禄小小早想到了,韩凝不假思索的回答,“我回答不了你,我又不懂药理。” “嗯”公孙前浦点点头,“这个问题我想过了,可能是他们内部不和,有人故意让你带出消息,所以减少了药的份量。第二个问题,你是怎么逃出来的。” 韩凝笑道:“你也去过降龙观,不会想不到我怎么出来的吧?那里全是地道。” 公孙前浦一直背对着的,慢慢转过身笑道:“你果真去过降龙观,那你能说说老夫为什么不杀你们?” 韩凝倒杯水,喝上一口,这个问题不好回答,公孙前浦是聪明人。 韩凝唬他那些话,他一定回到厉阳,全想明白了,韩凝再想骗他不容易。 当下之计只能实话实说。 韩凝看着公孙前浦的眼睛,“其实我得箱子那些话,你信也就信个七七八八,并没有不杀我们的理由。相反你杀了我们,才是最好的选择,这样再没有人知道箱子的事情。你不杀我是因为降龙观我带出的话,有人通过我的口告诉你不要被借刀杀人。” 韩凝山神庙整套话只是在为挑拨他和寿王间关系的铺垫,加上白登道的补充,让公孙前浦深信不疑。 公孙前浦哈哈大笑,“你的回答到是让老夫大吃一惊,原来都在你算计之中。现在老夫倒要考虑杀不杀你,因为你可能在骗老夫。” “你不会杀我,如果你和那百兽之王没有间隙,怎么会信我这个外人的话?” “你说的不错,在这个乱世,谁和谁都没有真心。像今天咱俩这样开诚不公交谈的,老夫从当官后再没见过。”公孙前浦打量韩凝,“你确实是个人材,你说过你是秀才,愿不愿意跟着老夫做个官?” 韩凝这才听出来是公孙前浦的目的,是来招贤纳良。 连日来他被几个人连诱带吓的做官,现在他听到这个官字都头疼。 他冷着脸重重的摇摇头。 公孙前浦看出他的不情愿不是装的。 这让他放下了心,他也考虑过韩凝和苦瓜脸的关系,但就他们进厉阳来看,韩凝和那个人并没有太深的交情。 如果今天不把韩凝招到门下,改日去帮那个人。也只能痛下杀手了,将来会少一个得力的助手。 他笑道:“天底下都是求老夫买官,你到是第一位拒绝老夫的。你真不怕老夫杀了你吗?” 韩凝被他搞的憋了一股火,让他当官的来来去去三伙人,烦都要烦死了。 “我不当,你们这个职业太危险,动不动就会丢了性命。” “可你说过给我那箱请命书,是想谋官的。难道所有的话都是在骗我?” “到是从前,到了厉阳我才知道当官这么危险,早没这心思了。” 公孙前浦不说话了,空气在两人之间凝结,只有那只鸡的热气徐徐上升。 公孙前浦突然笑了两声,“我听说你在找你的表妹,而我知道她在哪。咱俩做个交换吧,你参加后天的秋试,我帮你找到表妹。你考上状元,去做望江郡守,我帮你救出表妹。” 宋晴末的事韩凝只对苦瓜脸四个人说过,也没有嚷嚷遍厉阳,他是怎么知道的?公孙前浦的正话反话都说了,如果韩凝不答应,他随时能杀掉宋晴末。 公孙前浦捏住了韩凝的七寸,由不得他再反驳了。 试必须要考,家他还想回。 算了,先去应付一下,到时候在望江郡再带着表妹逃跑吧。 整个萧国全是公孙前浦的势力,这要往哪逃才安全? 不是还有六国吗?不行去吕国找哥舒戈。 15 大闹贡院 公孙前浦站起来慢慢往门口走,中间突然停下,堵上嘴咳嗽两声,回头望一眼韩凝,这才过去推门。 门尚没推开,韩凝突然问,“丞相最近做什么奇怪的梦了吗?” 公孙前浦愣了一愣道:“没有。”推门出去了。 看公孙前浦的表现,考试的事,又少不了又是崔九在捣鬼。 老乌龟装神仙,都装到丞相的梦里去了。这么说秦朗能来,也跑不了崔九的事。 韩凝看着那只鸡,半点食欲也没有了。 眼下考试是板上钉钉的事,再责怪谁也没用,不如找苏慕遮商量商量考试怎么作弊。 苏慕遮一口回绝,说什么音徒考试作弊,这是违规行为。 韩凝又花言巧语为了修正历史,苏慕遮回答他,你这水平根本考不上状元,这才是真正的历史。 韩凝万万没有想到,苏慕遮这时候假装正经。眼下只能依靠自己过关了。 科举是个什么东西呢?高考,考研? 韩凝挖空记忆,渐渐回忆起来。 状元按照唐制举人赴京应礼部试者皆须投状,因称居首者为状头,故有状元之称。 韩凝也搞不清是去礼部,还是去什么贡院考试。 萝慕遮不肯帮忙,只能想别的方法作弊,他在厉阳就认识四个人,眼下能帮他的只有苦瓜脸。 公孙前浦走时留下柳元和一名家丁,在客房门和窗户看守。他出不去联系苦瓜脸,再说就算他能出去,人生地不熟也找不到人。 闲下来,混混提出帮他。韩凝问他念过几年书,混混表示小时候在私塾外面偷听过一次。就他这水平,还没韩凝现在认识的字多。 混混还想支招,被惨遭无视。韩凝这才想起来上学时历史不及格,但科举制是从隋朝大业元年,公元605年开始的常识他还是知道的。他现在所处的时间才公元前400多年,前后差了200年。这个宇宙的东西也太超前了。 韩凝坐在椅子上,一只手撑着下巴,另一手无聊的在桌子上转动茶杯。茶杯转起来,和桌子碰撞的直响。 到底是去考试作弊,还是找个理由逃跑呢?公孙前浦的条件太苛刻,要考试还必须得中状元,在历史上能中状元的才几个人? 要是真能中状元,救回表妹,再从望江郡逃跑,去吕国投奔哥舒戈,安顿好表妹,去跃龙井回家。这计划是可行的。但就他这水平,考上状元的机率为零。 如果中途逃跑,不去考试呢?这样恐怕不行,表妹在他们手里,会危机到她的生命。 既然中途跑不了,在贡院被取消考试资格总可以吧?试他去考了,但朝廷不让他考,也就谈不上中状元的后话。 混混也赞同这个主意,夸讲韩凝越来越上道,给他出了好多主意。贡院里装死,突然发起疯病,吃二斤巴豆躲茅厕里不出来,打完主考官就跑…… “去去去,二斤巴豆还不吃死我?” 混混虽然最适合这个计划,但主意都不着边际。韩凝决定还是走一步,看一步吧。非得给贡院整出什么乱子来。 韩凝心里没了顾虑,舒舒服服睡了一觉,第二天天亮柳元来敲门了。 那名家丁不见了,跟在柳元后面是五位健硕的男子,韩凝从他们的仪态判断,应该是当兵的。看来公孙前浦怕韩凝跑了,又加派了人手。 公孙前浦在打什么算盘,韩凝想不通,他的身份只是乡试头甲,朝廷没有背景,又没有资产,没有什么可利用的。要说公孙前浦爱才,就韩凝这副泼皮嘴脸,和个才字也沾不上边。 柳元留下五个人走了,他不能去贡院,因为他的名头太大,会被认出来,落个丞相作弊的嫌疑。 贡院和萧王宫同在七步街上,韩凝去贡院要经过王宫,感觉和故宫就不是一个档次,但也很具规模,五步一楼,十步一阁,廊腰缦回,檐牙高啄。巍巍城墙与厉阳宫交相辉映。 完全走过城墙,旁边一个小院子便是贡院,没有韩凝想像的戒备森严,门口只站着两名持戟的门子,感觉上冷冷清清。看来萧国虽然有了科举,却一点也不重视。 同行五个人中,其中一人给韩凝一个篮子,里面盛着午饭,这个韩凝有点印象,电视上也是这样,进了贡院的士子不能出去吃饭的。 韩凝望到贡院门上贡院两个字,这个时代的字比画画还难。让他照葫芦画瓢都写不像,一会还是交白卷就被哄出来吧。 进了贡院,还有两名兵卒,检查每位考生的篮子,身上是否夹带作弊的工具。检查完韩凝,他被副考官带到院子中,摆着四排,五行桌椅,共二十名考生。韩凝的坐位在第一排中间靠左。 他坐下来,把蓝子放到身旁,主考官拿着竹简,到他前面宣读了考试规则。他放下规则,副考官给一桌发五张发黄的纸。 纸的出现应该在西汉初年,又是和历史不符。 据韩凝了解,这个时代造纸技术不成熟,产量不高,一般富户基本用布匹写字,生活好一点的百姓常用竹简,不好的只能随意找片木片。纸只有大富人家,王公大臣才能使用。 韩凝家里有几本纸质书,他赌输了也没舍得卖。可想他家原来的富足情况。 主考官开始讲考试题目,之乎者也说了一大堆,韩凝一句没听懂。反正他也不想考试,听懂听不懂跟他没关系。 别人开始起笔,他看着桌子发愣。题目他没听懂,考试怎么违规,他却听的一字不差。考试期间禁止喧哗,禁止交头接耳。 喧哗找不到理由,那就先来个交头接耳吧。他往左边看,是一位穿青衫的考生,长的獐头鼠目。韩凝对他没兴趣,又往右边看,是一位衣着华贵的公子哥,手撑着腮帮子,正在咬手里的笔,也是一字没写。 好,就他吧。韩凝正要对他说两句话,发现他桌子上的纸比别人的厚了一倍。 难道…… “韩凝你要做什么?”苏慕遮的声音在他脑海里响起,“这可是当朝太尉曲无非的公子曲傲天,此次内定的状元,空白纸下面是这次考试的答案。韩凝你要改变历史吗?”他的语气很焦急,韩凝从来没见过他这样。 “爷管他爹是谁,爷今天就不想考试,不想当官。”韩凝从坐位上站起来,大叫道:“请问考官能不能也给我一份参考资料?” 贡院里静悄悄的,每一个人都不敢拿这次考试当儿戏,都在低着头冥思苦想认真写字。他这一声如惊雷般炸响,所有人把目光都集中到他身上。 考官们十几年没见过这种情况,不知所措起来。很久主考官才反应过来,叫兵卒把韩凝抓起来。 韩凝不嫌事大,跑到曲傲天后面,一把将他的那叠纸抄起来,往天上一撒,十页纸飘飘扬扬落到地上,有五页上面是有文字的。考生们看到,一下炸开了锅,都停下笔不考了。 “这样不是作弊吗?一会把写好的答案交上去。” “你们看这是太尉家的公子,外面传言哪次考试都是内定好的,看来果真如此。” “不考了,不考了,这样考到猴年马月,我们也考不中。” 曲傲天没有防备,才被韩凝扯个正着,完全愣住了,被考生们一激又涨红了脸。再找韩凝,早跑到考生前面去了,要带着大家冲出贡院去此次考试的主办单位御史府讨个公道。 韩凝抄着板凳,后面考生手里也不空着。贡院里就四名兵,要对付十九名红了眼的考生,并且他们理亏,拿戟的手都哆嗦了,一步一步往后退。 主考官慌了,叫人去太尉府搬救兵。他也想不出这次怎么就露馅了。每次考试他们都是这样干的,并没有出过事。开始他们还遮遮掩掩,并不把找枪手写好的试卷直接给考生,后来发现没有事,胆子越来越大,直接把试卷压在空白试卷下面,往考生那一发,收卷的时候也省事。 能获得这种殊荣的,一定要是王公大臣的亲戚。太尉曲无非手握兵权,一直受公孙前浦的压制,朝中文武各半边,他不甘心只占一边,这才想今年秋试让不学无术的儿子曲傲天谋考试,也好将来同殿为臣压压公孙前浦的气焰。 韩凝举着板凳带大家往出闯,眼见就想逃出贡院,大门口挤进两队人来。 一队人为首是名方脸络腮胡子的汉子,四十多岁,身穿将军铠甲。前衣甲衣长,下摆呈尖角状,后身甲衣较短,下摆整齐的方正型。后面跟着一队兵,也身着铠甲。走起路来甲片撞在一起,十分悦耳。 这队人不用说韩凝也知道,肯定是曲傲天的老子曲无非。 太尉和丞相平级,太尉是中央掌军事的最高长官,丞相相当于现在的最高行政长官,秉承君主旨意综理全国政务。 另一队人,韩凝认识,正是最高行政长官公孙前浦,也带着一队人马。 两队人马冲进贡院,考生们退到贡桌旁。院子本来不大,一下被挤的满满登登。 公孙前浦韩凝见过两次,第一次看他穿官服,由黑色调为主,带有红边,袖口宽大,头上戴着高高的一顶冠。 苏慕遮告诉他,萧国以冠的高低论贵贱,公孙前浦的这顶叫角端冠,全国就这一顶。 公孙前浦和曲无非向对方做揖,互相客套两句。 曲无非说:“丞相日理万机,怎么到这小小的贡院来了?” 公孙前浦背过手去,“贡院每隔几年就会为国家选出人才,国家的兴旺全指着这间小小的贡院。老夫今天听说有人作弊,能是小事吗?”他环顾考生,“是谁在作弊,给老夫站出来。” 曲傲天正在往角落里藏,被韩凝一眼看到,他指着曲傲天,“就是他,他叫曲傲天,好像是什么大官的亲戚。” 众考生随声附和。 曲无非脸上青一阵,白一阵,“丞相能不能近一步说话。” 韩凝带头起哄,“你们两个有什么见不得人的话,要避开我们说啊?” 曲无非不知所措的看着韩凝,“额,这个……你说的大官就是我,这位是正是犬子。” 他重新面对公孙浦,“我只是想他考个功名,没想到在贡院里公开作弊。我这就叫人把犬子带回去严加管叫。” 公孙前浦捋着胡子,“曲太尉你我同殿为官,本来老夫应该给你这个面子。可今天当着这么多学子的面,你想让老夫公然徇私吗?” “那丞相你看此事如何是好?” “曲太尉你贵为太尉,又手握兵权,多少次把六国抵挡在外,为国家立下过多少汗马功劳,数也数不清了。你也知道我们大萧的律法,考试作弊者要危及九族。老夫今天在这就给你和学子们求个情,只要他们答应,老夫可以放过傲天,将此事不上报给大王。” 曲无非连忙点头,向考生们作揖,求大家放过曲傲天。考生们都低着头不说话。 韩凝感觉曲无非到是比公孙前浦强很多,他处在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位置,用官威压人大家只能就犯,可他却求大家。另外他隐隐感觉上了公孙前浦的当,怎么那么好就把他安排到曲傲天的桌边。 不行我要帮帮他,不能让公孙前浦得逞。他到大家前面,面对大家,“大家听我说一句,今天这事虽然是我发现的。但确实不怪曲傲天。” 考生中有人叫道:“怎么不怪他。” 考生们轰然。 韩凝展开双臂往下压了压,“大家听我说完。”考生们安静了。 “我大萧科举制度施行多年,制度用久了,弊端也就出来了。这事有两个疑点,曲傲天是怎么提前知道试题的,其二他是怎么把写好的试卷带入考场的。” “此话不错,来人啊把贡院里所有官员收监,一定要找出是谁徇私舞弊。”曲无非终于看到了希望。 韩凝摇摇头,你儿子还牵扯到里面呢,就不怕抓了人狗咬狗。再说这件事谁指使的,你说的清吗?萧国怎么让这么没脑子的人做将军。 公孙前浦自然也知道这件事情的关键所在,连忙阻止他,“都说好了只要考生们同意就不问罪,依老夫看就放过贡院里的官员吧。”他看着韩凝,“既然你说出弊端,老夫到要问问怎么改革。” 韩凝正愁没办法帮曲无非解围,没想到公孙前浦帮了忙。他需要继续说服考生,改革还不方便,今朝后朝一对照,不就可以了。“要制止这两个弊端说来也好办,第一考题要专人管理,只有在考试当天才可以公布。第二要隔离贡院里的官员,在考试之前一段时间,不允许和任何人接处。” 16上古音徒 公孙前浦对韩凝连连称赞,回头对柳元说,“这位考生的话你都记下来了吗?” “一字不差,全记下来了。” 公孙前浦又对韩凝说:“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对我这位管家说,他会全记下来。” 柳元拿好纸笔,领着韩凝去贡桌坐下。 考生们看韩凝不闹了,他们也跟着坐下来,贡院里出奇的安静。 公孙前浦看看大家道:“刚才这位考生说的不错,我们大萧很多制度都延用旧制时间太久,太多地方需要变革。今天老夫就做主,从贡院开始变革,废除今天的考试题目,大家改写怎么变革大萧。所有考官退场,由我和曲太尉亲自主持考试,给大家一个公平的机会。” 有丞相监考,肯定不会再有人作弊,考生们当然愿意。 曲无非也非常愿意,众考生因为得到了公平的机会,不会再追究曲傲天作弊的事。 韩凝长叹短叹,把公孙前浦心里骂了个遍,上这老贼当了。 第二天客栈,公孙前浦和韩凝坐在桌子边,公孙前浦给他带来今年的新茶。 韩凝自斟自饮道:“你早就知道李傲天买通主考官,所以让我去搅局?” 公孙前浦愣了一愣,忽然哈哈大笑起来。 他越发喜欢这个无法无天,胆大妄为的小贼。他身边的人都是不敢说,就是不敢做的主,不像眼前这个人当朝太尉都敢得罪。 嗯…… 想让他为已用,调教万不可威逼利诱,他可是软硬不吃的主。公孙前浦主动放下架子,和他坐在一起,是想韩凝真心给他办事。 公孙前浦捋着胡子道:“你怎么知道不是曲太尉买通考官的呢?” 韩凝伸个懒腰,“都被你利用了,什么事你比我不清楚?就曲无非那个样子,把国家法度看的比什么都重,会是他买官吗?肯定是李傲天找到考官,考官畏惧他家权势只好就犯,我猜那小贼连钱都没给。你怕曲家在朝中做大,才让我去考什么状元。” 贡院里有公孙前浦的眼线,他得到消息赶到贡院,正好和曲无非一撞到一起。 一切都在他算计之中,韩凝和朝中没有任何关系,天性中又有几分好打抱不平,办起事来愣头愣脑。一旦他发现曲傲天作弊,不掀翻贡院才怪。到时候在贡院直接给曲无非下不来台,不光剪断了他的势力,还直接抓住他的把柄。 公孙前浦也没想到韩凝事办的这么干净利落,这么多年第一次让曲无非栽这么大跟头,他心里很是舒服。 他脸上表情不变,轻捂住嘴咳嗽两声,“今天殿前我和曲无非保举你做状元,并且推荐你做望江郡守。你不知道感谢,反倒报怨起我了。” 韩凝一口茶差点没喷出来,那曲无非一半感谢韩凝救他儿子,另一半肯定受了公孙前浦的威胁。朝中又都是公孙前浦的党羽,韩凝这郡守是做定了,到时候还怎么回家?。 韩凝蹭一下站起来,面有怒色道:“我不做郡守,你把表妹还给我。我这就回龙城郡,从此不再踏进厉阳半步。” 公孙前浦取出手帕擦擦嘴,“我一直和你便装相见,也没有请你到我府中,是因为我不想别人知道你我的关系,我有心想让你去望江做一名暗桩。望江是我大萧最后一道屏障,前可以制约凌渡,后可以回防厉阳,这样的位置如果让曲无非占了先机,我在朝中位置威矣。” 韩凝终于知道这老头葫芦里卖什么药了,就是要找他这样什么都不靠的做郡守,这样才引不起别人怀疑。这老头非要占据这么重要的位置做什么?难不成想谋反?如果上古音徒想改变历史,会不会就要从这样的人下手? 韩凝感觉不能不防他。不过好像又没多大关系,把表妹交给哥舒戈他就要回家。这些破事还是不要问了,当下应该稳住他才对。 韩凝慢慢坐下来道:“让我做郡守也可以,先把表妹还给我。” 公孙前浦愣了一愣,半天才缓缓的说:“我也不知道她在哪里。” 韩凝张大嘴,半天说不出话,稳定了情绪才说:“你……你从头到尾都在骗我。” 公孙前蒲从怀中掏出三张纸,“骗到没有,只是我找了好多人看这三张纸,参不透里面玄机。那日我在府中歇息,突然闯进来一名老太婆,和我说了你表妹的事,并且让我把这三张纸交给你。我当时正愁怎么让你受制于我,这样大好的机会怎么能放过。” 韩凝看到是三幅画,第一幅在一座树林里,一位老太太用匕首抵着一个年青后生的腰,老太太的腰一脸严肃,后生嬉皮笑脸。第二幅二女一男在一个山洞里挖洞,后面站着个大胖子。第三幅那位后生被一名老道绑在大字架上,被老道在强灌毒药。 画的笔法极其幼稚,有点像儿童简笔画。这些是韩凝经历过的,降龙山被龙秋月抓,落魂坡掉下山崖诱骗哥舒戈,寻龙观被廖宵绑在大字架上。 能全知道这些事的就三个人,韩凝,龙秋月,禄小小。禄小小不在厉阳,闯入公孙前浦家的又是个老太太,龙秋月善于伪装,感觉又没什么文化,她又知道席青的下落。 送这三幅画的原来是龙秋月,她既然知道宋睛末的下落,为什么不直接告诉苦瓜脸,非要卖个关子找公孙前浦呢?看来龙秋月所要告诉的消息是龙潭虎穴,凭苦瓜脸的实力难救出表妹。 他也不明白龙秋月的意思,把三张画掉来掉去,最后感觉还得按时间顺序来。 公孙前浦能请到的肯定是高手,他们都看不明白,肯定有原因。龙秋月思想简单,画的意思复杂不到哪去,难道是大家给想复杂了? 韩凝把三幅画的地名连起来,心里蹦出个想法,“我说你们厉阳,有没有建在山谷里的道观?” 公孙前浦想了一会,“有到是有,不过那是间皇家的道观。” 韩凝的心落下了,如果第一张取山字,第二张取谷,第三张取道观连起来正是山谷道观。 厉阳虽然很大,修在山谷里的只有一家——祥云观,平时只有皇亲国戚才能到这里进香,寻常百姓是不让进的。就连公孙前浦这样的当朝首辅,没得到大王允许,也是不得擅自进入的。 韩凝肯定宋晴末被藏在道观,只是看公孙前浦的表情好像很难受。 韩凝问:“怎么?你要食言吗?” 公孙前浦笑了笑,“食言老夫到不会,只是要进祥云观,老夫要向大王请奏。还需要些时日。” 这事是不能拖的,时间久了万一席青把宋晴末转移,就没地方再去找了。 韩凝问:“那么有谁能直接进道观?” “曲太尉主掌京城道尉,他有先斩后的权利。只是进祥云观这样的地方要有证据,不然他也不敢轻意进去。” 韩凝想了一会,拿起第三张纸,“你派人拿这张纸去找曲太尉,告诉他我得到线报,祥云观和寻龙观有关联,很可能是寻龙观在厉阳炼丹的另一家道观。我和表妹去探查,被观里的道士撞见抓了表妹。” 他明白了龙秋月的用意,祥云观这种地方,就是苦瓜脸能找表妹的下落,人也是救不出来的。只有公孙前浦这样地位的人,才能把宋晴末救出来。 公孙前浦一脸的为难,韩凝定的计划到不错,可差他的人去找曲无非,不就暴露了他和韩凝的关系,再说宋晴末在道观里,只是韩凝的猜测。这事搞不好就会把他牵连进去。 他眉头一皱,慢慢又舒展开,不如找一个和他没联系的人去报信,就说是韩凝家书僮,这样查出些什么,他可以领功,查不出来正好把责任全推到韩凝和曲无非身上。 他干笑两声,“老夫没看错你,这就叫人去道尉报信。” 柳元一直在门口守着,他出去吩咐柳元找个干净的人干这事,干完之后先出城躲几天。 曲无非当然愿意给韩凝做事,听小僮说完,亲自带兵来到客栈。 公孙前浦料定他会来,早领着人匆匆走了。临行前教韩凝几句官话,曲无非的忌讳。 曲无非先向韩凝问明情况,说:“祥云观到在我直辖范围,不过我也得先礼后兵,不敢直接带兵闯入。贤侄啊,你同我前去,我先进去打探消息,你在门外等候。” 祥云观说是修在山谷里,但平坦的和城市也差不多,入谷很宽的一条路,两边种着侧柏,风一吹过树叶白的一面会翻过来,反着银光,给人毛茸茸的感觉。 往前半里不到,就看到一座巍峨的道观。外面红墙,里面宝顶。山门之上写着祥云观三个字。比起寻龙观气派很多。 山门关着,曲无非前去敲门。一名小道士开了门,和他说了两句,曲无非回来了。 韩凝在一座道士塔旁站着,他不知道这是做什么用的。 苏慕遮告诉他是道士死后的坟墓。韩凝想起寻龙观都是用的土葬,而这里道士死后都能风光大葬,郡府还是比不了皇城的。 曲无非突然挤到他身边,满脸堆笑告诉他,三天后大王要来祥云观祭天,这几天不准任何人进入观中,他也无能为力。 韩凝有些失望,但也没有办法,只好跟着他往回走,走出没多远突然叫道,“等一下。” “怎么了贤侄?”曲无非从马上探下头。 韩凝指着大路上的脚印,很多是他们的队伍踩出来的,但大路上的脚印,比他们的队伍宽很多,一直到了路边,还有很深的车辙痕迹。 “祥云观平时很多人来吗?怎么这么多脚印?” 曲无非下马查看,“按规模来看这是一只五百人队伍,方向是朝观里去了。”他喃喃自语,“三天后祭天,三天后,啊……不好。” 他立刻吩咐传令官出城调一只队伍过来。其余人在大路上等着。 大概到了中午,队伍来了,一共两百人,加上他们带的人一共两百三十人。曲无非吩咐大家在路上埋伏,他又到观前叫门。 开门的还是那名小道士,两个人说了什么吵了起来,小道士很生气的把门摔上。曲无非再去砸门,三道山门一齐打开,从里面跑出来一群拿刀的道士,把他围在中间。 曲无非见他们人多,不慌不忙嘴里发出哨声,韩凝身旁那匹大黑马狂奔过去。 大黑马身上斜挂着一只油布包,韩凝一直不知道是什么。只见大黑马冲进人群,曲无非调转身体,一把将黑布包扯下来,黑布落尽,里面居然是一只古琴。 古琴琴体黑色,两侧红色龙形纹饰,七根弦油黑发亮。 拿琴当武器太过匪夷所思,难道曲无非是六指琴魔? “他是上古音徒。”苏慕遮这次没贪生怕死,竟然出现了。 韩凝惊的下巴合不上。 什么? 曲无非居然是上古音徒。他早想知道音徒有什么本事,睁大眼睛看曲无非。 他一手斜抱古琴,另一手一扫,几个音从他手下流出。 “黄钟,大吕,太簇,夹钟,姑洗,这是在先礼后兵。”苏慕遮声音很激动。 曲无非的琴声停了,道士们不肯退下,他把琴戳在地上,一手按住琴头。那队兵像明白了什么,一拥而上把道士围在中间。 大战一触即发,韩凝看的兴奋。一名道士上前和曲无非说了两句,曲无非另一手掐上腰,理都不理他。那道士拖着刀往回走几步,猛然转过身,跳起来一刀劈向曲无非。 曲无非掉转琴身,琴背向上,双手举过头顶,道士的刀铛一声劈到上面。 曲无非小指一勾琴声响起,道士像受到极大的冲力,被反弹起来,落进后面人群里,捂住胸口一口鲜血喷出来,再看那柄刀,被齐中间切断了。 “音弧刀,我看崔九用过这招。”韩凝想想自己头发,还心有余悸,没想到音律还真能用于实战。 “什么音弧刀,这招凤尾拂云,只是他龙骨凤弦琴中威力最小的一招。” 苏慕遮也不跑了,饶有兴趣的和韩凝观战,韩凝也不知道他这是什么毛病。 “快看,曲无非要出招了。”苏慕遮叫道。 道士们留下一部分人和萧兵对战,另一部分一齐攻向曲无双。曲无双将琴戳在脚边,另一只手拨动琴弦,琴声不再分散,连成一首曲子。时而雄壮,时而如山间溪水滴到崖下,声音催人心腹,动听的让人泪欲滴下。 “哈哈,好戏开始了,这是龙战八荒。韩凝你要记住他每一个音。”苏慕遮的声音响彻韩凝的脑海,仿佛也和琴声合二为一。 在曲无非身边凝成一股气流,越来越大,汇成了小一号的龙卷风,像一条神龙昴首向道士们飞去。道士们的兵器沾到即折,人沾到即飞,一曲下来,场中只剩下萧兵。 韩凝拂拂头发,“有他一个人就够了,干嘛还带这么多兵?” “这叫有备无患,万一观中也有音徒怎么办?你看他们进观了。” 曲无非领兵进到观里,韩凝决定不下要不要跟进去,苏慕遮还直催他进去。 “爷才不进去,太危险了,被曲无非的琴声沾上,不死也得毁容。” 韩凝话音刚落,从观中传出一阵怪异的铃声,铃声触动韩凝每一个细胞,他像喝多了酒,脑袋竟然不受控制起来。 “凝神静气把你每一念集中到呼吸上。这是八卦摄魂铃,观中果然有别的音徒。” 韩凝照他的方法做,还是控制不住自己,每一个念头都让他往那个声音靠近。 他完全丧失了自己,魂不守舍的往道观走。 “你给我醒过来。“ 韩凝走到山门前,苏慕遮的声音在他脑海中炸裂,他一个激灵回过神,观里的情况看清楚了。 17 宋晴末 院子面里京师兵和数十名黑衣蒙面人如痴如醉,像喝醉酒一样东倒西歪的走路,架也不打了,兵器丢了一地。 曲无非盘坐在院子中间,古琴摆在双膝上,他眼中寒光一凛,琴声随着指尖响起来。廖宵嘿嘿一笑,鸡爪子手抓的紫金铃铛,举在耳边不停的摇,头发道袍无风自舞,眼神里凶光毕露。 韩凝感觉不再受铃声控制,也不知道苏慕遮对他做了什么? “苏慕遮,苏慕遮。” 他心里呼唤没有反应。从苏慕遮爆发出那一声后,完全和他失去了联系,他第一次为苏慕遮感觉不安。 这东西不会坏了吧?怎么一点反应没有? 不太可能吧? 他又不是实体,怎么能说坏就坏? 韩凝稍稍放下心,却为另一件事情又提起心。 没有苏慕遮在,搞不清现在的状况,到底上古音徒要不要帮。按崔九所说,上古音徒是一伙的,新音徒才是敌人。这两个人到一起应该对酒当歌,怎么直接动就起手了? 韩凝扒着山门往里看 曲无非催动琴弦,廖宵催铃对抗,二人确实在打架,感觉实力差不多。 眼下必须帮曲无非打赢,不然怎么救表妹? 可是帮了上古音徒,他新音徒的身份被揭穿,上古音徒会不会加害他? 那样不是危险了?还是先看看再说。 韩凝一步跨进道观,踩着脚下的方砖,观察着他们慢慢前行。 廖宵有什么弱点,曲无非又有什么弱点?表面看不出来。扔石头肯定不行,韩凝怎么会是他们对手? 还是先问两句,看看他们关系,再做决定。 韩凝站在一根柱子旁,高声叫道:“爷还当是谁呢,原来是你这妖道。” 高手过招最怕分心,廖宵听出是韩凝却不敢看他,对曲无非叫道:“我们都是上古音徒,应该互相帮助。那小贼着实可恨,不要打了,我们一起杀了他。” “呸,”曲无非已经汗流浃背,“你这妖道抓孩子炼丹,早不是我音徒中人,人人得而诛之。” 曲无非果然和韩凝想的一样,心中有正邪的取舍。 去他的新旧音徒的对立! 韩凝脑袋里一股热血,高声道:“廖宵爷问你,你不是被烧死了吗?怎么还活着?难道找到我留在丹房的成仙秘决?” 廖宵手中铃不敢停,又受不了韩凝的气,说话很急促,“贫道那是上你的当了,都怪贫道求仙心切。要不是魏老三,我们早被哥舒戈烧死在地宫里。” 他嘴里这样说,心里却奇怪,在场的人都被他铃声摄了心魄,这小贼怎么没事? 韩凝沉了口气,盯着廖宵的表情变化,大概猜出他的心事。 他老气横秋的叫道:“本仙不怕你的铃声,因为我已得仙体。本仙看你这么不经揍,肯定没找到本仙留下的成仙咒语,不如你回去找找。”他清清嗓子,拉长声音道:“你给我听好了,灵宝天尊,安慰身形,弟子魂魄,五脏玄冥……” 有了上次的经验,韩凝知道他那个宇宙的咒语这边没有,就把最常见的《净身神咒》念出一部分。 廖宵在酒楼里已经试出韩凝不会武功,现在他又不怕铃声,常人应该抵不住,这不是成仙还能是什么? 这咒语又是没听说过的,这小贼怎么随口就来,编也没这么快吧。他一分神,曲无非看出破绽,一撩琴弦,一道银光正中廖宵的铃上。 铛…… 廖宵被震的退后几步,刚要摇铃,曲无非的气流已经冲过来。他整个身体罩在气流下。 他怎会不知道厉害,沾到非死既伤,废了一生的修为。 他见无处可逃,脚下一措,展开双臂跳到宝顶之上,又连点几下没了踪影。 韩凝和曲无非都松了口气。 铃声一停,院子里的人恢复神智,又厮杀到一起。廖宵带来的人没什么实战经验人也少,抵不过曲无非带出来一顶十的亲兵,很快被制住了。 院里院外绑了一地人。韩凝急着找到宋晴末,和曲无非到正殿,五十几个道士被关在里面,大家盘坐在青砖地面上,中间簇拥着一位老道。曲无非认出是主管这间观的云书道长。 道长告诉曲无非,前几天观里来了这群歹人,把大家关在殿里,冒充道士就等三天后大王来观里祭天。 “这么说是要刺驾了?”曲无非问。 旁边一位小道士叫道:“他们不是要行刺,我偷听到他们说要杀平王。” 曲无非从观外的脚印看出,有一支训练有素的队伍进了道观,按规模分析应该是五百人,进了观才知道不过几十人。他对军中的事物很了解,不会判断错。那么剩下的人哪去了呢?另外几百人不是少数,如果进城肯定有人会通知道尉,他会提前知道消息防备。这五百人悄无声息的进城,还从观里失去了踪迹。这件事不简单,看来厉阳要有大事发生。 韩凝看曲无非心思都在道众中,人群里又没没有宋晴末,无心听他们这些话,便离开了。连着找了几间殿,也没找到,就绕到后院。 刚过回廊,看到一队兵拿着兵器正对着什么人。他急走几步,到人群前面,席青勒着宋晴末脖子,用剑正指着兵卒。旁边站着龙秋月,拿着她那柄短剑,两个人身上都带着伤,看来刚发生了一场厮杀。 “你们不要过来,再过来我杀了她。”席青大叫。 “你杀吧,我们又不认识她。杀了对我们有什么影响?” 宋晴末看到韩凝立刻笑起来,“表哥你终于来找我了。” 半个月没见,她小脸还那么白净,裙子也换成了新的,样子也一点也不害怕。韩凝真想不通她是不是来这度假的。 那队兵步步逼进,席青和龙秋月往后退,后背抵到院墙,再退不了了。“我们真要杀了,你们别过来。” 韩凝怕席青的剑法,哥舒戈都在他手下走不过两招。这队兵要不是仗着人多,早被他跑了。虽然看着席青并不像伤害宋晴末,但也得提防狗急跳墙。 另外龙秋月他也有种怪异的感觉,虽然敌友不明,但他还是希望她不要有事。 韩凝跨上一步,挡在队伍前面,背对席青,“你们不要过去,放了他们。” 为首的队长上下打量韩凝,“你谁啊你,我们为什么听你的?” 韩凝也不知道报什么名号能吓住他们,一着急叫道:“我是新望江郡郡守,本次秋试状元韩凝。” 队长哈哈大笑,“我当多大的人物,原来这么小的官。”他伸出小拇指。 “我……我……的身份不重要,你知道她是谁吗?她是当朝太尉的私生女。”韩凝指着宋晴末。 队长愣住了,狐疑的看看韩凝,又看看宋晴末,虽然他不是很信,感觉还是不能拿官职开玩笑,他指着席青叫道:“你们放开她,我们放你们走。” 席青让他们放下刀,队长只好听他的。席青和龙秋月丢下宋晴末,翻上后墙跑了。 曲无非赶到后院时天已经傍晚,看到宋晴末没事就带人押着俘虏回到厉阳。 韩凝被宋晴末缠了一路,问他是不是真的考上状元,韩凝告诉他虽然还没贴榜,但也八九不离十了。 宋晴末高兴了一路。 二人回到客栈门开着,进屋看到苦瓜脸坐在桌旁,身边站着秦朗。 苦瓜脸似乎在想什么事情,看到韩凝冲他笑了笑。 秦朗向韩凝点点头,“我家公子想你这次去望江带上我。” 韩凝有好多话要问宋晴末,一路上人多不好问,终于回到客店,又遇到这两位主。 “喂,你们两个大晚上不睡觉,跑到我这又在打什么鬼主意?” 苦瓜脸抹了一把桌子上的尘土,“望江是厉阳门户,你到那里会被很多人盯上。我想让秦朗保护你。” “就你会有这好心思,不就是让他监视我吗?” “事情就这么定了,明天秦朗会和你同去。”苦瓜脸也不和他争辩,带上秦朗背着手走了。 房门一关,韩凝赶紧按宋晴末坐下,给她倒上一杯茶。他蹲在地上,双手撑着下巴看着表妹傻乐。 “我到要看看表妹,有没有被那死人妖欺负。” 宋晴末端起杯,小嘴凑到杯沿上吹里面的茶,“他可不是死人妖,他对我可好了,天天给我买好吃的。看我衣服破了,给我买新衣服,后来怕我寂寞,还找了两名丫鬟陪我玩呢。” 韩凝装作生气,“他对你这么好,是不是就把表哥忘了?” “怎么会呢,我天天盼着表哥来找我。我也好介绍你们认识。”她从怀里取出手帕,里面包着两块压碎的糕点,递给韩凝,“表哥我一直留着,就等见到你给你吃。” 韩凝一阵心酸,想到就要把宋晴末托付给哥舒戈,自己回现代去。太辜负她对他的这片心。 韩凝怕自己掉下眼泪,慌忙从床上包裹里取出稻草娃娃,在凉亭一别,韩凝一直把娃娃带在身边,细身保护。 他把小南在宋晴末脸前晃动。 “小南?表哥把他找回来了。”宋晴末一把抢过去抱在怀里。 韩凝稍稍稳定情绪,问道:“表妹我有件问你,在祥云观是不是你让席青挟持你的?” 宋晴末拉着小南两条胳膊,对她点头,“表哥原来早看出来了。” 韩凝在道观里看到,席青的剑总保持在伤害不了宋晴末的距离,就感觉这里有问题。他身边的龙秋月,几日不见她黑了,也瘦了。 他想问问她,又不知道怎么张嘴,过了很久才问,“那位叫龙秋月的姑娘还好吗?“ 宋晴末把小南放到桌子上,把衣服拂平,“姐姐也很好,经常劝哥哥要放了我。因为这事她们还吵过好几次架呢。“ 韩凝心里阵阵感动。 祥云观的事传到公孙前浦府里,公孙前浦气坏了,曲无非没害成,还让他立了这么一个大功。怎么有韩凝出现的地方,就会有事情发生,他到底是福将,还是专门克公孙前浦的丧门星。 公孙前浦也吃不准这个人是留还是废掉,不管怎么样,现在都不是时机,他现在满朝文武尽知。 要不再去客栈探探风声? 客栈都去过两次了,韩凝现在这么大的名头,再去恐怕会让人怀疑。 他走到门口,“柳元啊,给我在德芳斋备上一桌,我要给韩凝压惊。” 韩凝本来不想去,硬生生被家丁拽到德芳斋。家丁领二人上到二楼,最里面一间雅间里,公孙前浦坐在桌旁。 家丁把兄妹二人领进去,便在桌旁,叉手而立,“老爷人带到了。” 公孙前浦让韩凝兄妹坐下,桌子上除了一大桌菜,还有一盘桂花糕和酥饼,是公孙前浦为宋晴末准备的。他把点心推到宋晴末跟前,问她多大岁数。 “十六。”宋晴末看都不看糕点。 “还这么小,生的也标致,怪不得韩郡守非要找到你呢。”他拿起一块桂花糕递给宋晴末。 宋晴末不去接,“这桌上我最小,你们还没有吃,我不能吃。” 公孙前浦哈哈大笑,“这么小就这么懂事,韩郡守教妹有方,教妹有方。” 家丁过来倒酒,据韩凝这几天对公孙前浦的了解,这老头有便宜就上,遇到危险就躲,老奸巨猾又处处算计。今天郡守都叫上了,肯定又在耍什么心眼。韩凝也退一步,举过杯去,“丞相请。” 公孙前浦又一阵笑,“你表妹懂事,韩郡守也开始学的懂事了。看到你们兄妹安然无事,老夫也放心了。” 韩凝和他喝下一杯,说:“就是今天丞相不来找我,我也要上门拜访,想丞相帮我个忙。” “你我不是外人,有话尽管说。” 韩凝打算到望江,就带表妹逃到吕国。苦瓜脸非强塞给他一个秦朗,如果秦朗明天非死皮赖脸的跟着,逃跑的计划非泡汤不可。 “丞相还记得山神庙那三个人吗?今天找到我,让我上任带上秦朗。” 公孙前浦眉头微微一皱,他们也在拉拢韩凝,这样隐秘的事,都开始向他汇报,看来韩凝已经不拿他当外人了。 韩凝这个人他越看越喜欢,胆大心细,稍加培养,以后会是个得利的帮手。可越是这样的人越是危险,如果成了敌人,将是他最大的障碍,到时候也只能忍痛割爱。 韩凝笑了笑,“不过丞相放心,我是不会帮他们做事的。丞相能不能想想办法,不让他跟着我。” 公孙前浦看宋晴末还没有吃,让家丁递给她筷子。他说:“我知道你是怕他碍你的事,不过你想过没有,带上秦朗正好能保护你的身份。这样只能让朝臣猜你是他们的人,而想不到老夫这。” 韩凝刚夹起一块猪蹄,筷子停在半空。这个老头,说话只说半截,如果我在望江犯了事,你也很容易把责任推给别人。祥云观的事你就是这么做的,说什么叫曲无非帮我,还不是怕闯错观牵连到你。 他把猪蹄放到嘴里,又给宋晴末夹菜。 “好我带上秦朗,不过他要是碍了我的事怎么办?” “老夫定会帮你铲除障碍。” “好,一言为定。” 18  韩凝当郡守 韩凝不会让公孙前浦害秦朗,他说的这些话,都是今天和公孙前浦现学现卖的官场话,从韩凝嘴里说出来,表情,声音都很到位,公孙前浦听起来很是受用,连连点头称是。 宋晴末早从表哥的眼神里看出谁是敌人,才不吃公孙前蒲给的东西,偏不给他面子,管他是不是官。她本来就岁数小,人畜无害,不用特意去装,本来就好。 二人在德芳斋喝到深夜,公孙前浦拿出他亲自给韩凝书写的委任状。事以至此,韩凝也不好推脱,只好收下和宋晴末回去客栈。 宋晴末高兴坏了,抱着枕头激动的一夜没怎么睡。她早就想让表哥考中功名,好光耀门楣,恢复到她姨娘还活着时的家庭状况。 她姨娘对她很好,从小把她接进府里,给她安排间小房间,找表哥陪她玩。 她在前面跑,表哥在后面追,那间院子好大,她磕磕绊绊的全跑完已是满头大汗。屋子多,住的人也多。屋子里摆的全是东西,很多叫上名,叫不上名的小物件全装进她的百宝箱。 表哥被送去私塾,她在家里等着,表哥不回来她饭也不吃。这样快乐的渡过了五年,她姨娘先走了,姨夫没多久也去世了。 她本来很难过,表哥又在外面结交上了坏朋友,迷上赌博。家里的东西一件,一件被搬出去,最后连她们也被搬到了外面。 她们住进宋晴末的祖屋,她没有怪表哥,也没有闹表哥。表哥烂醉回家,她照顾他。表哥欠赌债被人打的浑身是伤,她帮表哥还债。 有一次她真和表哥急了,龙城郡举行乡试,表哥说什么也不去。她把表哥哄出家门,第一次放出狠话,如果考不中,你就不要回来。表哥只有那一次真给她争气,考中了秀才。 从那时开始,宋晴末更努力的挣钱,为的是表哥做上官。 宋晴末长出一口气,多年积压在心里的抑郁一扫而空。 努力终归没白费,今天都实现了,一切都会美好的。 客房里的小桌静静的摆着,表哥睡在下面,月光照在脸上,显得比哪个时候都可爱。 宋晴末甜甜的笑一会,便沉沉的睡去。 第二天很早就有人来敲门,韩凝被惊醒,打开门门口的人他不认识,递给他五两银子,还告诉他外面给备好了马车。 韩凝搞不清马车是苦瓜脸送来的,还是公孙前浦送来的。不过这样也好,宋晴末终归是女眷,抛头露面和他同骑白纸,在这个时代影响终归是不好的。 韩凝看宋晴末还睡着,没打扰她,打算下楼买早点。又有人敲门,他打开门,是德芳斋的伙记,手里拎着一个食盒,递给他便走了。 韩凝在桌子上打开,四张油饼,一碟小菜,白粥盛在食盒里,还有一盘桂花糕。这无疑是公孙前浦送来的。 宋晴末睡醒了,揉揉眼看到桌上的食物。跳下床去抓桂花糕,笑道:“表哥早点你都准备好了。” 韩凝打落她的手,“先洗手再吃饭。” 宋晴末不情愿的冲他吐舌头,揉着眼睛往屋外走,“你这到是当官了,还没上任就开始耍官威。” 兄妹俩用过早点,秦朗没有来。韩凝看时间不早了,再不走怕晚上也到不了望江。简单的收拾一下,拉起宋晴末往外走。 这又不能怪韩凝,是秦朗晚点。正好不想带着他,有他跟着他们逃去吕国,非被他抓回来定个叛国罪。 韩凝还担心秦朗等在街上,出去客栈只看到马夫牵着小白,旁边一辆黑顶,深红色车身的马车,根本就没有秦朗。 他这才放心了,过去见马夫。 马夫向二人行过礼,便扶宋晴末上去马车。韩凝骑上白纸出发。从城西出城,向前行几里到了官道上。 韩凝远远看到路上一人骑着匹枣红色大马,一手牵缰,另一手抓着一根枣木棍子。不是秦朗还能是谁? 韩凝差点没从马上掉下来,苦瓜脸也忒损了,不让秦郎去店里,非让他在必经之路等着。分明是怕韩凝把秦朗甩掉。这下到好,大路两旁一个掩体也没有,让他们往哪躲。 “快……快回去。趁他没看到我。”韩凝吩咐马夫。 那边秦朗早看到了他,一勒马缰,高声叫道:“韩郡守望你终于来了。” 韩凝一脸黑线,这下跑不掉了。被秦朗缠上会很麻烦,想办法甩掉他更麻烦,一共就三个人,哪一个能打过他的? 他看秦朗的样子,是死要跟着他们了。马背上放着一个大包裹,像似要把家都要搬到望江去。 韩凝叹了口气。 既然已经这样了,还不如送他个人情。他脸上堆上笑,一拍马臀白纸奔过去。 “狗……啊,秦兄你让我等的好苦啊!” 秦朗对他施礼,掉转马头和韩凝一起往前走,“我家公子说,你现在是大萧的救国功臣,贸然在客栈里相见会被人落下把柄。“ 宋晴末在后面看到表哥遇到熟人,催马夫追上去,她从帘子里漏出小脑袋,“表哥这是谁啊?他怎么在马上也能坐的这么直,这么稳?可真气派!“ 韩凝这时才发现自己骑在白纸上弯腰曲颈,完全和秦朗是当个档次。他咳嗽两声,把腰挺直,向宋晴未介绍:“这位叫秦朗,是朝廷给表哥派的护卫。” 秦朗想反驳,看到宋晴末,猜想应该韩凝的表妹,他向宋晴末点点头,“我是太尉派来保护你们兄妹的。” 韩凝没想到谁见到宋晴末那张人畜无害的脸后都会变,秦朗也学会了骗人。 重色轻友,假正经。 他爬在白纸耳边说了两句,白纸飞奔起来。 “秦卫尉时间不早了,咱们要抓紧行程啊。”他的声音飘散在风中。 几个人在中午过了山神庙的那个山坡,走出没一里路,前面大路上横着一排拦马,中间留着一个口子,摆着一张帐桌,一位红脸汉子面对他们坐在桌子后面,旁边站着两排家丁。 韩凝跑在前面,让白纸慢行等秦朗过来,两匹马平排共进。 “秦兄你看这是怎么回事?” “韩郡守有所不知,这条路是金碧楼出资扩建的。因为他投了银子,在这设了官卡,收过往商户,行人过路费。因为他是当朝国舅,百姓们多有非议,但也是敢怒不敢言。” “现在望江姓韩了,他敢在老子地盘上收保护费,我这就去揭翻他的摊子。”韩凝怒气冲冲要催马过去。 宋晴末不知道什么时候下了马车,急忙叫住韩凝,“表哥不可。”她提着裙子追上来。 韩凝在马上伏下身,“表妹你快坐回去,女孩子家家抛头露面的成何体统。” “你到望江当君守,想必早传到望江郡。金碧楼怎么会不知道,他依然把关卡摆在这,分明是在给你下马威。” “你说怎么办,过去给钱,还没进望江就跌尽颜面。不给钱硬闯,又会得罪国舅。” 宋晴末笑了笑,“关不能闯,钱也不能给。但表哥可以赖债,让他们来郡守府取,看他金碧楼敢不敢来。” 秦朗心里暗笑,怎么这兄妹俩办事同出一辙,金碧楼想将望江新郡守的军,这女子反倒要将他的军。 他对宋晴末笑了笑,“还没问过你的名字。” “我叫宋晴末。”她也对秦朗笑笑,回到车里去了。 两马一车到关卡前,红脸汉子歪着头看马上两个人,“骑马过路一人一两,马车二两,一共四两。”他翻开帐本就等给钱。 韩凝跳下马,乐呵呵的说:“兄台我和你商量件事,我们是从厉阳来望江办事的,因为事情急,走的时候忘拿了盘缠。不如你通融一下,放我们先过去,等我们到了望江,银子你再差人来取,我定加倍偿还。” 红脸汉子向他翻白眼,“从来没见过你们这样的,不给钱还想过路。再说金老爷吩咐过,不给钱不许过去。” 秦朗高声道:“这位韩凝是望江新上任的郡守,怎么这点面子也不给吗?” 红脸汉子听金碧楼说过新郡守姓韩,老爷可吩咐过,不给钱千万不可放他过去。 他连连摇头,“什么郡守,我可没听说过。你们不会是没有钱,想蒙骗过关吧。” 韩凝对几位家丁说,“刚才他的话,你们可都听到了,一会耽误了吉时,影响本官上任。本郡看你们有几颗脑袋。” 家丁他们早听闻救望江郡的英雄要回来当郡守。如果这个人就是,金碧楼权利再大,也是强龙压不过地头蛇。将来郡守真怪罪下来,他们只是普通的家丁,金碧楼一定把责任全推给他们。到时候可不是掉脑袋这么简单了。 一位家丁贴近红脸汉子耳语,“老爷那边咱们得交差,郡守那边咱们也不能得罪,不如让他们打个欠条,人没得罪,老爷那边也能蒙混过关。” 红脸汉子一家老小可都在望江,真得罪了郡守,怕是一家在望江再无立足之地。 他招呼韩凝几人过来,“你们打个欠条吧,银子我也不多收,过后我会带人去郡守府取。” 韩凝不会写字,宋晴末又没上过学。只好对着秦朗笑道:“秦兄你看本郡第一天上任就打欠条,这不太合适,不如由你代笔。” 秦朗知道他一笑就没好事,笔由他代,是不是钱也要他还?想想还真没有郡守第一天上任就欠钱的,这也太跌韩凝面子了。 他拿起笔写了欠条,末尾想写韩凝的名,想了想还是写上了秦朗。 红脸汉子把墨吹干,宝贝似的贴身收好,这才让人把拦马移开。 韩凝几个人太阳偏西时到了望江城门外,站着一群人,有穿官服的,有穿裼的,都焦急的向大路张望。 韩凝来这里两次,心情前后反差很大,第一次是急着救表妹要进城,中了苦瓜脸的计,他急于脱身,只好答应苦瓜脸去冒险。这次是来这里做官的,本来应该心情大好,不知道为什么总有一种要离别的凄凉感。 那群人有眼尖的看到韩凝,立刻叫道,“来了,来了,终于来了。” 一群人往韩凝方向迎,韩凝也放开马加快速度,两伙人很快遇到一起。 郡丞上前给韩凝施礼,双手举过头,韩凝不知道他要干什么。旁边秦朗提醒,“委任状。” 韩凝连忙从怀里取出委任状,交到郡丞手里。 郡丞转交给监御史,监御史看过点点头,“确实是丞相的笔记,这便是我们的新郡守韩凝。” 郡丞对韩凝非常客气,而监御史似乎不拿他当回事,韩凝不明白。 消失了近两天的苏慕遮伸个懒腰出来了,这样的好事怎么能少的了他。 苏慕遮迫不及待的显示自己的全知,“你现在是郡守,在治郡方面朝廷是不加干预的。但郡尉典武职甲卒,不是郡守的属官,而是直接领受朝廷的命令。” “监御史负责监察郡治,又叫郡监,隶属于御史中丞,是中央监临地方的官员。因此,监御史,郡守,郡尉虽然在职务上相互联系,却不相隶属。 “郡之下再辖县,每个县依据大小不同,大县设令或小县设长。如果你有历史知识,相比较起来,会感觉这个朝代乱七八糟,这些职位应该是秦始皇统一中国后才建立的。” 韩凝的历史学和没学过一样,他很是吃惊,本来以为来望江当皇帝的,还有两个平级的官,监御史听苏慕遮介绍,比郡守权利还大。 秦朗在旁边小声提醒他,“快下马,你怎么也不能让监御史老抬着头看你。” 韩凝慌忙下马,给监御史作揖。监御史还礼,“我们望江郡共三十六名官员,各县县令,县长,三老均已到齐。只是……只是缺了郡尉。余下穿裼的是郡里的名门望族。” 韩凝行了一圈礼,目光落在穿那群富贾身上,个个衣着华丽,一看就是有钱人。他用手堵上嘴笑了笑,“请问哪位是金碧楼金老爷。” 那群人前排,中间位置一人,五十多岁,青色圆脸,耳朵很大,胸前飘着一缕胡须,头上别着金簪子。他愣了一愣上前一步,作了个揖,笑道:“老夫便是,不知道郡守大人有何吩咐?” 韩凝撇下嘴,“也没什么,刚才从厉阳出来仓促,我这位下人忘拿了银子。遇到你们家下人拦路收保护费,只好给打欠条才放我过来。一会找你一个下人,和我去郡守府拿银子。” 韩凝是看中监御史的身份,才决定当场给金碧楼难堪。 监御史怒喝一声,“金碧楼平日里你强收过路费,我看在你是皇亲的份上没管过你也就罢了。今天郡守的过路费你也敢收,真是不把我大萧的法度放在眼里,回头本御史再好好找你算算帐。” 金碧楼脸上红一阵白一阵,没想到他的下马威没下成,让韩凝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驳了面子。 他连连摆手,“老夫知道今天郡守上任,怎敢差人去拦截郡守。定是那几位家奴私作主张,才闯了这么大的祸。过后老夫一定带着几位家奴亲自登门道歉。” 韩凝歪着头,捏下巴盯着他。 “不,不,马上道歉,老夫马上差人艳春楼设宴,给郡守接风。” 韩凝大吃一惊,什么艳春楼,那不是禄小小的地盘吗?完了,完了,见到禄小小非被她沾上,她再加上秦朗,让老子怎么逃跑啊? 19 艳春楼 监御史张之镜看上去是个正派人,格式化方脸上,一双望不穿的眸子,在很多人中行走孑然一身。 旁边郡丞卢大有到显的老成世故,他比龙城郡的郡丞高不了几寸,肉球似的一个脑袋,一路为韩凝介绍郡里的风土人情,税收情况。 宋晴末他早差人送去郡守府,只留秦朗保护韩凝。怎么说艳春楼也是不适合姑娘们去的地方。 艳春楼的老板在望江郡也算得上一号人物,此次也在迎接韩凝的富贾之中。他是一个扁平脸的男人,面目有些模糊,笑容可掬的在前面引路。 艳春楼在望江郡最繁华的商业街上,集中了城里最繁华的商铺,几乎望江郡里有头有脸的人物在这里都有一间。 金碧楼热情的向韩凝介绍,韩郡守那里是我的米行。 朱漆大门口上立着金字招牌,下面站着两名强壮的伙计,进进出出的人络绎不绝,光那大门的宽度,就让韩凝想起祥云观的山门,可想这家米行里面的规模。 韩凝刚刚看了不少铺子,这间是最大的,金碧楼能占这么一间,可见他在郡里的影响力。过了米行,又经过金碧楼成衣铺,玉器店,便到了艳春楼。 艳春楼张灯结彩,二层小楼格局很像韩凝见过的江南私家园林,一律向外推开窗户,里面有姑娘露出头来,个个浓装艳抹。门口也有姑娘和家丁,站在地毯两侧。 韩凝没当过官,不知道官员第一次走马上任,应该如何接风。他满脑袋都是禄小小,一路上感觉出哪不对劲也没多想。 此时见到这么多人,突然明白过来。第一天上任金碧楼就领他来逛妓院,这要传出去不成了笑话,分明是这老贼又在给他下套。 韩凝不懂,张之镜和卢大有不应该不懂,也这样跟着来了。他们难道也惧怕国舅? 他看了一眼秦朗,秦朗一脸的陶醉。他很欣赏禄小小这位有勇有谋的女子。正准备闲暇下来探望,没想到第一天到望江就能见面。他根本就没想这是妓院。 秦朗是帮不上他,金碧楼又满面春风的催他进去。 韩凝一脸尴尬,在马上装糊涂,“这家酒楼怎么这么多姑娘?” 艳春楼老楼慌忙上前解释,自己是合法经营,在郡里挂了号的,何郡守在时,每年税收岁贡是从来不差一分。 韩凝点点头,“既然是合法结营,就在本郡管理范围之内,不妨进去看看,体查一下民情。” 金碧楼一半是试探,一半是给下套。这位新郡守把逛妓院说的这样冠冕堂皇,看来和之前的何郡守一丘之鹤,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他笑道:“那么郡守就请吧。” 进门很大一个厅,也都铺着地毯站满姑娘,姑娘们用团扇半挡着脸,低下头用余光看韩凝,眼神里全是笑意。 最大的包房在二楼,老板引众人上去,进到里面正位上摆着三张几,下面对着两排,上面都已经摆好酒菜。 韩凝被让到正中间一桌,他看一眼几,这东西只在电视上见过,怎么坐却不知道。只好装作骑马久了腿麻活动腿脚。 金碧楼过来看一眼他,伸腰拉胯的不知在干什么,动作极其不雅。金碧楼皱皱眉,拂平衣服将两腿并紧收在后面,屁股压在两腿上坐好。 韩凝见他动作极为难练,但总得坐下。便依葫芦画瓢往下坐,这姿式太难练了,胯骨像抹了润滑油左右摇摆不定。 他好不容易稳住了,秦朗过来站到他身边,目不斜视盯着下面。 张之镜走过来坐他边上。 下面大小官员坐定。 张之镜举杯客套两句,主要内容是将来要在一起治理望江,希望全体臣工精诚团结,拥护韩郡守之类。 韩凝举起杯很尴尬,这杯酒下肚,他就要在大萧出名了,上任第一天领着百官逛妓院。 三杯酒下肚,金碧楼便提议找几位姑娘跳舞助助兴,他是抹黑韩凝不嫌注大,一群姑娘向韩凝投怀送抱才最好。 韩凝当然不愿意,从进门就没看到禄小小,这要是给郡守跳舞,能少的了艳春楼的头牌姑娘? 他连忙推辞:“我看还是算了,本郡一路劳累,不想太过吵闹。” 这由不得他愿不愿意,老板早把乐师,姑娘们请进来。韩凝一看个个姿色平平,七八个人没有禄小小他放心了。 一名乐师拿起笙吹出长音,别的乐师和他合奏起来,乐声缓缓而起。 韩凝现在也算得上半个音律专家,听着这靡靡之音直皱眉头,比起曲无非雄壮的音乐简直天壤之别。 那几名乐妓合着音乐起舞,也是赖芋充数,根本踩不到点上。 韩凝看金碧楼和卢大有看的津津有味,只有张之镜目不斜视像个君子。也不知道张之镜这样有品味的人,怎么和他们搅和在一起。 张之镜突然眉毛一动,屋外传来几声琵琶,房门被推开,禄小小抱着一只琵琶缓缓走进来。 她身上罩着一层青纱,脸也被青纱遮着,有一种朦胧的美感。 她到乐妓中间,乐师的音乐忽然变了,一改前面懒懒的音调,一声紧过一声,快到极处像把弦子都要拧断。 禄小小在艺妓中间舞动身体,手指勾弦,一曲《琵琶行》从指尖流出。她身段极美,音乐又动听的恰到好处。韩凝看在眼里,听到耳里,很是受用。 禄小小跳了半曲突然从舞妓中扑出,扑通一声跪到地上。大家都愣住了,乐师也忘了演奏,堂中静下来。 禄小小声泪俱下,“民女有冤,请各位大人做主。” “大胆。”卢大有怒道:“望江郡守上任第一天,你敢打扰他的兴致!” 韩凝到乐了,禄小小还是禄小小,肯定知道金碧楼把他骗到艳春楼要给他难堪,故意想出这么个告状的办法,好给他找回面子。她比狗耳朵懂事多了。 韩凝把身体摆正,“不妨,我也是在半路听说艳春楼有冤,才跟随大家来一探究竟。堂下何人,有何冤屈请慢慢道来。” 禄小小说:“民女要状告望江新郡守韩凝,抛弃妻子不守承诺。请监御史大人为民女做主。” 韩凝张大嘴不动了。 堂下官员也一下石化住,当官这么多年,还没见过第一天当郡守就被人告的。 金碧楼更是意外,本来以为又要被韩凝板平,谁知半路杀出个程咬金。 韩凝脑袋大了一圈,理不清这些事。难道禄小小和金碧楼一伙的?在艳春楼设好套就等他钻?这还是禄小小吗?怎么变得不认识了? 那些官员只老实一会,便开始交头接耳。 监御史有监管郡守的责任,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也不好徇私,他清清嗓子道:“禄小小你慢慢道来,如有韩郡守不到之处,我一定向御史中丞禀报,给你讨个公道。” 禄小小用手一指韩凝,“半月前就是他,为解望江之劫,非把妾当礼物送给敌国大将哥舒戈。他用我当诱饵诱骗哥舒戈上落魂坡,吕国两万大军败北。” “妾同他一起掉入谷底。他贪图妾貌美,哄妾和他行夫妻之礼,妾不从他就向妾保证以后要赎妾出艳春楼。 妾说你我尚没成婚,必须要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才可委身于他。他便带妾出谷,不知道在什么地方认了个干爹,又买通媒婆强行和妾拜堂,回望江之后他让我先回艳春楼,他回去取了银两便带我离开。” 禄小小取出手帕,擦眼角的泪水,“我在艳春楼一等就是半个月,直到今天才见到这位负心人。” 韩凝终于知道贼咬一口,入木三分是什么感觉了。明明成婚都是哥舒戈强迫的,她又不是不知道,怎么到她嘴里就说的和真事似的? 不行,再让她诬蔑下去,韩凝名字怕都臭到敌国去。 他纵有千般妙技,再能耍泼使赖,对付女孩子是半点主意没有。 怎么办?怎么办? 他连忙扭头向秦朗使眼色,求他帮忙。秦朗抱着棍子昂着头像没看到。 他又向张之镜使眼色。 张之镜很尴尬,怎么说这也是郡守的家事,清官难断家务事。他这样性格的人,更断不了这样的案子。 他说道:“嗯,这个……禄姑娘,怎么说你和韩郡守也是拜过堂的夫妻。这屋里屋外的事相差甚远,我看不如让郡丞大人评断吧。” 张之镜把责任都推了给卢大有,他也为难两位都比他官大。张之镜盯着他,韩凝也望着他,这事搞不好把人都得得罪了。 他摸着干净的下巴,“禄小小这件事如果属实,确实是我郡守府理亏,不如这样你有什么条件,本郡丞都满足你。” 禄小小站起来拍拍手,一改可怜的样子,干脆的说:“好,你替韩凝给我赎身。“ 韩凝算是看出她用心了。 她是想利用韩凝在望江的关系,帮她跳出火坑。这时机也掐的真好,不光帮了她自己,还把韩凝的名声臭到了底。 韩凝并不在意名声,也知道禄小小可怜。可他一百个不愿意帮禄小小。 这还得了,接回郡守府再被强迫圆房。老子二十几年守身如玉,就这样稀里糊涂被糟蹋了。 他捂住嘴咳嗽一声盯着卢大有,让卢大有快想办法。 卢大有理解不了他的眼神,怎么看怎么色眯眯的。卢大有如醍醐灌顶赶紧让艳春楼老板开价。 禄小小是艳春楼的摇钱树,老板不舍得放,但事情牵扯到新任郡守,望江的权贵又都在,他也不好一口回绝。 想了一会,伸出一个巴掌,“五百两,这还是看在朝郡守的面上。” 他知道郡丞拿不出这么多钱,想一口价吓跑他。 卢大有脸色一下变了,他在望江也是有头有脸的人,说出的话吐出的钉,可家里根本拿不出这么多银两,看样子只能砸锅卖铁,才能挽回面子。 他半天没说话,禄小小问:“郡丞大人是不是为难?” 卢大有站起来,“不为难,不为难,我这就回家酬齐银两。” “酬钱也不用回家吧,这里都是有钱人,郡丞不如向他们借。” 禄小小的眼睛在富贾身上游走,大家纷纷往后退。 禄小小的眼睛最后落到了金碧楼身上,“金老爷你在我们望江最有钱,不如你帮帮郡丞吧。” 金碧楼笑道:“这个……真不巧,老夫今天没带这么多银两出来。” 靠!这是要敲诈金碧楼,韩凝把什么都忘了,只记起被金碧楼要保护费的事。 他笑道:“金老爷是没带银两,还是不愿意啊?外面你那么多铺子,随便找个下人去取不就得了?” 他倒上一盅酒,一口喝下去。 金碧楼脸沉下去,半天强挤出笑容,“韩郡守说这话就见外了,郡守有事哪有老夫不帮的道理。再说禄小小是老夫看着长大的,她嫁给郡守,老夫应该高兴才是。老夫怎么也算她半个娘家人。” 韩凝把酒盅放到桌上,头一扬,“说的好,没想到本郡第一天上任就攀上这么一门高亲。”他把高字拉的长长的。 禄小小差丫鬟捧上二尺白布,她给展开,上面写着一份清单。她把白布放到金碧楼的几上。 “既然金老爷拿我当一家人,今天我和韩郡守回府。这娘家人,怎么也得陪送些嫁妆吧。金老爷我要的也不多,请你过目。” 金碧楼的脸沉的比死还难看,还强装笑容。这是上韩凝的当了,他早和禄小小勾结,在这下套等着老夫呢。清单上金银珠宝,珊瑚翡翠,家具衣服,只要能想的到的样样都有。 禄小小从丫鬟手里接过笔墨,“金老爷如果看好了,在后面签个字吧。”说着,把笔递过去。 金碧楼看看张之镜,看看卢大有,没一个人像要帮他的样子。看来今天这大头他是当定了,拿着笔犹豫很久,还是在清单上写下自己的名字。 禄小小收回去让丫鬟收好,对老板说:“你一会去和金老爷拿银两。”又对大家说:“今天不早了,散了吧,我要和郡守回府了。” 回去的路上,韩凝在白纸背上笑的直不起腰,“你看那金碧楼,脸色像打碎的鸡蛋。今天可算赔了夫人又折兵。” 秦朗在艳春楼一直没说话,他骑马守护在禄小小车旁,“韩郡守属下有一事不明,你们是真的成婚了吗?” 韩凝笑的更厉害了,“金碧楼都不信也就你信。我和禄姐姐是拜过堂,但那都是给哥舒戈看的权宜之计。不过这次把我害惨了,以后我还有脸在街上行走吗?” 禄小小在车里笑道:“你们韩家什么都不能牺牲,唯独你这脸皮可以。因为你根本没有。” 说话间到了郡守府,门口立着石狮子,后面站着两名府兵,都黑着张脸,好像发生了什么事情。他们看到韩凝,慌忙过去牵住马,扶韩凝和秦朗下来。后面丫鬟扶禄小小下车。 “发生什么事情了吗?”韩凝问。 一名府兵尴尬的说:“也没什么,好像小姑奶奶住的不太习惯,在院子里发脾气。” 从贫民窟换到好的环境,宋晴末不习惯也是正常的,韩凝没当回事,背着手往府里走,刚一踏进门,一个扫把带着风朝他脸呼过来。 韩凝吓了一跳,急忙喊道:“有……”刺客两个字,还没喊出来,看到对面的人一下老实了站那傻笑。 秦朗跟在后面,眼急手快用棍子轻轻挑开,院子里乱七八遭,家丁,丫鬟正在收拾打乱的花盆。 宋晴末站在二人对面,把扫把戳在脚边,大声吼道:“韩凝你还有脸回来,我看你这辈子也学不好了,你丢光了你们韩家的脸,不我们宋家的脸。上任第一天就带着整个望江郡去逛妓院,下面你是不是要把郡守府改成赌场。”她将扫把抡起来,“看我今天不代死去的姨娘打死你这不孝的子孙。“ 扫把往秦朗,韩凝身上没头没脑的打,秦朗护着韩凝,任凭打在自己身上也不还手。 禄小小和丫鬟正好跨进府门,她看宋晴末长相出众,穿着却普通。 她俏眉一立怒道:“放肆,一个丫鬟敢这样对待主子,秦朗还不把她拿下。” 秦朗额头被打青了,脸被划花一块,把韩凝挡在身后,哪敢动手。 宋晴末把扫把戳回脚边,打量禄小小,“唉哟,这还领回来一个。你看这长的和狐狸精似的,韩凝你的魂都被她勾走了吧?“她走到禄小小对面,”呸!狐狸精,我们家的事,还没说话的份。“ “你骂谁狐狸精。“丫鬟掐上腰,上前要和宋睛末打架。 禄小小听出这位是韩凝提过的表妹,她让丫鬟退下,对宋晴末说:“我是和韩郡守拜过堂的妻子,你的嫂子。你这当妹子的再无理取闹,我就代你表哥教育你。” “连堂都拜过了,好,你们都是一家人。我走还不行吗?“宋晴末怒气冲冲的进了屋,一会背出个大包裹,占了她身体一多半,走到院中停下了,她狠狠的把包裹往地上一摔,“走的为什么是我,你们全给我走,我不想再看到你们!” 20 不走了 禄小小不理宋晴末,带着丫鬟头也不回往西厢房走,半路背对着大家说:“怎么,秦朗你不走吗?” 秦朗愣了一下,话都没说,跟着去了。 院子里只剩下韩凝和宋晴末,两人四目相对,韩凝尴尬的笑。他单独面对表妹,并且有把柄在对方手里,浑身的不自在。 他说:“表妹你听我解释。” 宋晴末也不打他了,柔声道:“表哥你过来,我听你解释。” 韩凝哪敢过去,一边摆手,一边后退,拉开距离扭头就跑。宋晴末抡着扫把在后面追。 禄小小向下人要来热水,泡好带来的茶,和秦朗一边喝茶一边往窗外看,兄妹俩跑了几圈,韩凝突然不见了。 韩凝对郡守府不熟,不知道往哪躲。终于瞅准空飞快的躲进柴房,里面堆的全是杂物,只有小小的空间能供他容身。 他蹲下来大口大口喘着气,耳朵冲着门听表妹没过来,才一屁股坐在地上。 这柴房和龙城群的大小差不多,看来这辈子是和柴房撇不开干系了! 他在柴房里呆到傍晚,也不敢出去。 不能再在这个时代呆了。先有秦朗又来个禄小小,就连表妹也得罪了,还有金碧楼说不准什么时候就要来报复。 还是快点和宋晴末挑明,送她去吕国找哥舒戈,在那也是荣华富贵。 外面太阳西沉,府里掌上灯,只有柴房这里还是黑漆漆的,外面更是静的要命。 韩凝突然听到有脚步声朝这边走过来,他吓了一跳,以为是宋晴末,刚要躲才感觉不对劲,这脚步声很沉,分明是个男人。 是秦朗?还是金碧楼派来杀手? 他决定往一排箱子后躲,刚要进去,听到外面有人在喊,“贤侄,你在里面吗?” 这声音他很熟悉,肯定在哪听过,想了一会才回忆起这是哥舒戈的声音,可是怎么叫起贤侄了? 嗯……大概是怕别人以为韩凝通敌,才这样叫的吧?真是想到谁谁就来了。他到窗前小声回应,“义父是你吗?” 柴房门被轻轻推开,进来一个大胖子。韩凝借着月光看他样子和哥舒戈相似,神情上却不像。 “你是?” 那人反身关上门,鬼鬼祟祟看外面一眼,转过身来,“我是你义父的弟弟哥舒夜。” 韩凝想起哥舒戈保证过,回到吕国就接他和表妹过去,还真派人来了。 他很高兴,过去开门,“你在这等着,我这就去收拾东西。” 哥舒夜摸摸脑袋,“怎么你都知道了吗?” “我明白什么啊?你快让开。” “大哥在落魂坡大败,已经被吕建王下了大狱,半个月后就要问斩了。” 韩凝一屁股坐到地上,完了!最后的希望也没有了。 哥舒夜挤到他旁边也坐下,“大哥临入狱前告诉我,来萧国找到你,只有你才能救他。” 他的话韩凝完全没听进去,多少天他一直幻想能回去,可牵挂越来越多。左一个,右一个,好像都来讨债似的,债不还完怎会放他回去。 他越想越拧巴,不知道还能不能回去。他把手搭到哥舒夜的肩上,望着一堆木柴,被夜色蒙上一层黑色。 现在跟随他的人越来越多,本想着都送去吕国,现在吕国去不了。 他总不能不回家吧?可是离开他这个郡守,他们就没了生计,还怎么生活? 对了,不如让他们互相照顾,苦瓜脸那么有钱,养这些人总可以吧? 把他们交给苦瓜脸,就去找跃龙井,可过谷的桥已经断了怎么办? 他看一眼哥舒夜健硕的身体,假装唉声叹气道:“叔叔我以前是轻闲身,想去吕国说去就去。现在当上郡守,走到哪都有人跟着,去救义父不再是简单的事。” 哥舒夜拔出一柄弯刀,“这不是问题,我带你冲出去。” “额……我院子里有位护位叫秦朗,义父都打不过他,你的武功在义父这上吗?” 哥舒夜摇头。 “这么说肯定是冲不出去了,不过我倒有个主意。” “什么主意?” “从萧国去吕国我知道条近路,从降龙山过去,不会被人发现。只是那里过谷的桥被冲断了。” “好我带人去修,修好了来通知贤侄。” 哥舒夜倒实在,站起身推门要走。 韩凝也站起来道:“叔叔我还有句话要问你。”哥舒夜回头,韩凝问:“你是怎么知道我在柴房的?” “大哥说过,你表妹只让你睡柴房。” 啊…… 哥舒夜走后,韩凝到院子里,表妹的房间点着灯。屋子里不止表妹一个人。 他站在院子中间,表妹屋里的人说话听的很清楚。他怕别人看到他,跨到花坛边,躲在树影里。 听到宋晴末说:“你怎么来了?” “我进到你们府里,没想到闹的你和表哥不和,我想我欠给你个解释。“禄小小的声音。 韩凝吃了一惊,她们两个到一起,一会表妹又要迁怒于他,到时候肯定不是扫把这么简单。 宋晴末说:“你勾引我表哥,我不想听你什么解释。你最好识趣点给我出去。” “妹妹我能坐下吗?“禄小小声音很平和。 “你愿意坐就坐,你不是说自己这里的女主人吗?“宋晴末听到她的语气,也让了一步。 屋里人影舞动,禄小小的影子矮下去。 韩凝就像在看皮影戏。 禄小小说:“我从小被卖到艳春楼,在我记忆里我有四个哥哥,三个在地方上很有名气,后来我在艳春楼学会写字,就给他们写信,求他们救我,没有一个肯给我回信的。” “我慢慢对他们失去了希望,长大后老鸨把我训练成环彩阁头牌,我更是没希望出去了,那时候我朝思暮想,只想恢复自由身,过几天普通人的生活,可这又谈何容易,慢慢的我感觉这就是我的命,我只能在环彩阁过一辈子了。” “直到我认识了你的表哥,他改变了我的想法,他是一个好人,只有他不嫌弃我的身份,肯向我伸出援手。我们并没有真成婚,那都是你表哥骗环彩阁老板的,我住进你们府中,也是想有机会报答你表哥,除此之外别无奢求。” 宋晴末沉默了,低下头像在下什么决定,很久才说:“姐姐你的身世也怪可怜的,都怪我没有问清楚。我也想表哥有你这样漂亮的妻子,其实我也很喜欢姐姐。只是我怕表哥有了你,再也不要我了。那样我一天也活不下去,没了表哥,我在这个世上再也没有亲人了。” 她的声音越来越低,仿佛句句都扎到了韩凝心上。 他不是韩凝,空有韩凝的躯体。但那个韩凝从来没珍惜过宋晴末。也不知道宋晴末失去他意味着什么? 已是夏未,夏风刮过来打到他身上透心的凉。 真的要走吗? 为了自己去伤害另一个人的心? 窗里的影子探过去拉住宋晴末的手,同样声音也很低。 “妹妹咱俩的命运一样,今天我遇到了我今生唯一能依靠的男人,如果失去了他,我还得回到艳春楼去。那样我还不如死了。” 韩凝在现代就没什么朋友,很小离开家在外上学,父母也没照顾过他几年。他还从来没被人这样在意过,在意到失去他,她们就要放弃自己的生命。 也许这就是生命的意义。 也许这就他存在的价值。 他现在还不能走,是真的不能走。不把她们安给可靠的人,他怎么忍心离去? 他不想再多听一句,眼泪已经在眼眶里打转了。他转身要回柴房,发现秦朗鬼鬼祟祟的站在身后。 “你在这干什么?” “偷听。” 韩凝没想到百人之中没有胆怯的汉子,和他一样的毛病。 秦朗在月光下铁青的一张脸,严肃的像希腊的雕像。 韩凝一肚子的话想找人说,自己找上门一个。 他背过手去,想和他吐吐心事,又总不能在院子里站着。他想起还没吃晚饭。 他浅浅的笑道:“秦兄望江你比我熟悉,你找家酒楼咱们喝酒去。” “你要带上银子。” 二人喝酒到半夜,回到郡守府,宋晴末站在院子里,夜染黑了她的衣裙,像阿尔忒弥斯女神似的杵在那。吓了韩凝一跳。 宋晴末看到表哥,高兴的跑过去还是以往的样子,甜甜的笑道:“表哥我误会你了,你宁可舍了脸面,也要救禄姐姐出火坑,你是真的变了。”他闻闻韩凝,“你看你又喝这么多酒,累了吧,屋子给你收拾好了快去睡。” 宋晴末变成这样,韩凝还真不习惯,但想想又很兴奋,终于不用睡柴房了。 韩凝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既然想好不走了,就要把望江治理好,郡里连年遭受战乱,百姓过着民不聊生的日子,想要改变现状需要什么? 路…… 对我们要先有路,把外面好的引进来,再把城里好的送出去。鼓励百姓经商,制造业,农牧业。 可是官道让金碧楼把持着,过路费商人们都吃不起。现在的实力又不能和他硬碰硬,不如把落魂坡的路修好。虽然难行些,但终归是近路,能省去不少费用。 第二天一早,韩凝早饭都来不及吃,叫上秦朗和卢大有去了游原县。 游原县是望江最大的农产品产出县,韩凝怕听不到实情,没让卢大有惊动县令,直接和三老去了地边。 庄稼绿油油的,长势一片大好,都已经成熟,却没人收割,很多烂在地里。 里保连呼带喘的赶来,韩凝问他是怎么回事。 里保似乎有什么隐情,一句话不肯说。 “你就说吧,这些事韩郡守早晚要知道的。”三老说。 里保长叹道:“郡守你看我们县的地肥是肥,庄稼生长的也很好。可三年前发生了一件怪事,种在地里的庄稼,蔬菜突然生出来一股怪味,再也不能吃了。也许是我们对天不敬,老天对我们的惩罚。” 韩凝看卢大有,他对韩凝点点头。 韩凝说:“既然你们主要供应郡里,这三年郡里都吃什么?” 里保说:“都是金碧楼从外面运进来的,他在官路上设了关卡,别的商家运不进来粮食,他就趁机抬高粮价。你想想我们普通人家哪吃的起,一斗粮就要三十文钱,平日里我们只能吃自己地里的,遇到饥荒,也只有山的上的野菜了。” 又是金碧楼,怪不得他在路上设了关卡,是在趁乱敛财。看来要改变郡里吃粮难的问题,还是要先修路。 韩凝让秦朗收一些菜,又和里保要袋粮。 回到郡里,韩凝让卢大有在群里最大的贤聚楼设宴,郡里有钱人除了金碧楼外都要请来。 楼上楼下坐满了人,韩凝在楼上敬大家酒,“今天我请大家来,是要商量一下落魂坡修路的事,这条路险是险了点,但通望江最近,可以节省大家时间,我会向这里派兵设关卡,保证大家安全。” 卢大有没想到韩凝设宴是为了这件事,这不明摆着是和金碧楼对着干吗?郡里哪有敢得罪他的人。 楼上楼下的商贾都沉默了,没一个人敢讨论这件事。韩凝感觉很下不来台,看来办事光凭头脑一热还是不行的。 “不知道大家怎么看待这件事。”他又嚷了一遍。还是没人说话。 宴席就这样悄无声息的结束了,卢大有向二人告辞。 韩凝和秦朗回到府里。韩凝没有去看表妹,一头钻进禄小小的房里。他向禄小小说了事情经过。 “韩郡守你也太鲁蟒了,在艳春楼咱们让金碧楼吃的是哑巴亏,他不好发作。你今天是在公开和他作对。你知道金碧楼是什么人吗?” “国舅。” “他表面是国舅,可你知道吗?他挣的钱不全是自己的,他是在给公孙前浦暗地里挣钱。你和他作对,就是在得罪公孙前浦。” 怪不得金碧楼这么高的气焰,原来和公孙前浦勾结。韩凝感觉事情确实办砸了,如果让公孙前浦知道这件事,不就看透他的心思了吗? “姐你说怎么办?” “你啊,还是拎着东西去金碧楼家探望一下吧,就以我到你家为借口。这样能打消他的疑心。” “去他家,我不去。” “你不去,那就我们都跟着你掉脑袋吧。” 禄小小怎么也比韩凝想的周全,韩凝感觉只能委曲求全了。 金碧楼家离郡守府很远,韩凝和秦朗骑了很久马才到。他的宅子比郡守府还气派。 秦朗递上贴子,不久家丁来通报让他们进去。 金碧楼在正堂坐在椅子上喝茶,把一对铁球玩的直响。看到两个人进来,连忙站起来。 “韩郡守今天怎么有空来老夫府上?有失远迎,有失远迎。”他连忙让坐,韩凝和他坐在正位上,中间隔张桌子。 韩凝也没什么可送的,禄小小就做了几道小菜,放到食盒,让秦朗拎着。 韩凝把食盒递过去,“本郡刚上任,也没准备什么礼物,仓促让小小做了些吃的。不知道也对不对金老爷味口。” 金碧楼笑道,“你看我这里什么也不缺,还就没有你这个。真是厚礼啊!” “小小今天嘱咐我一定要登门道谢,如果没有金老爷的话,哪有我们今天的良缘。” “何郡守这是说的什么话,咱们都是一家人了,一家人不说外话。来人啊,上茶。” 下人端茶上来,二人又客套两句,就提到落魂坡上,韩凝说自己刚到不懂规矩,上次落魂坡一战,烧毁了桥,总感觉欠郡里什么,所以想把路修好。如果真妨碍了金老爷,就此做罢吧。说着话韩凝感觉肚子疼,刚在酒楼喝多了酒,不知道吃坏了什么,得赶紧上厕所。问了茅草,就出去了。 上过厕所,刚出来突然感觉身后有一种又熟悉,又怪异的感觉。他刚要回头,一把刀别到他的腰上,一个老太太的声音响起,“别动,跟我走。” 是秋月,龙秋月! 21 降龙谷 茅厕旁边是后花园,焦土上躺着两丛枯败的玫瑰,土也是许久没翻过的,花匠不在,下人也一个见不到。 韩凝就是想求救,也找不到对象。 这是龙秋月第二次把刀别在韩凝后腰上,他并不感觉害怕,还有一种怪异的温馨,似乎喜欢这样被她抓着。 他也不和道哪根筋搭错了,很顺从的和她走过一段石子小路,前面的角门大敞四开。 二人穿过角门到大街上,停着一辆马车,龙秋月推着他上马车,将他双手绑好嘴也给堵上。 韩凝没机会问她去哪,便被马车带出城,是去龙城郡的方向。 韩凝从车窗望见路边荒草飞快的移动,韩凝心思一动,大概知道龙秋月是要去做什么。 她一直怀疑韩凝去过藏龙渊,肯定是要带他去降龙山。 她这么急切的找到藏龙渊干什么? 寻宝? 她也不像贪财的人。 复国? 也不像,哪国的公主像她这样不拘小节? 韩凝想了一路,也没想明白。第二天早上到了降龙山下 龙秋月用一根绳绑住他,牵着他上山,山上植被茂盛,路完全被遮住,她总能在乱草中找出路。 她应该来过降龙山很多次,不然怎么这样熟悉地型? 太阳升到山顶,他们到了一座山谷边上。山谷上架着一座残破的悬桥,很多木板是新铺上去的,木板间的孔距还很大,看样子是哥舒夜新铺的。 只两天时间哥舒夜铺成这样,看来他为了救大哥,什么都豁出去了。 山谷两边不见哥舒夜,唯一获救的机会也没有了。 龙秋月看韩凝贼眉鼠眼的往四周看,她说:“小淫贼你别动什么歪心思啊!” 她往脸上涂了些水,把头发往上一撩,掀下人皮面具,露出那张清秀的脸来。 韩凝对女人天生抗拒,除了平时变着法气她们,一句暖心的话也不会说。 上次哥舒戈大帐,他出乎意料的哄禄小小说出实情,现在想起来,会不会因为有龙秋月在身边? 他喜欢和龙秋月说话,见到她总想说上两句,一张嘴什么都变了,净说些气人的胡话。 龙秋月见他盯着自己,还以为脸上有什么地方没揭干净,摸了摸脸,才把他的绳子解开,布取下来。 她问:“小淫贼你和我说过的是对面吗?” 不管她问的是什么,都是韩凝以前的事他听不懂。 他嬉皮笑脸,“我和你说过什么全忘了。” “小淫贼都到这了,还敢撒赖。是你亲自和我说,你从藏龙渊出来,在对面看到一口井,亲眼看到里面有一颗会发光的石头。我让你带我来取,你说你要亲自取,让我拿三十两银子来降龙山交换,我可在山上一等你就是三天。” 韩凝大感意外,龙秋月一直追着他,原来是因为跃龙井。 他现在才知道韩凝的记忆是多重要,这些事他一点也不知道。老天真是够能捉弄人的,他刚决定不回现代,就又和龙秋月回到了降龙山。 一会找到井,回去对他是最大的诱惑,可回去了宋晴末和禄小小又怎么办? “走吧,我们过去。”龙秋月往前推他。 “我不去,那桥上都是洞,不小心就会掉下去。” “你不去我把你扔下去喂狼。” 龙秋月的刀子又别到他腰上,他只好踏上第一块木板。 韩凝回头望望,龙秋月的表情很凶,他不情愿的往对面的木板上跳。 每跳过一块木板他的心都跳的厉害,山谷里云雾缭绕,根本看不到下面有多深,有什么东西。这要是掉下去非得报废了。他停下来,不想再往前了。 龙秋月会武功,每个窟窿都半米左右,对于她来说不算什么,在桥中间追上韩凝,催他继续跳。 韩凝大口喘着粗气,“你等等,你等等。我每跳一下,都和玩命一样,谁知道前面那块木板经不经的住我。这我要是掉下去,谁带你去拿石头。” 龙秋月被他耍无赖耍习惯了,抱着剑看他又伸腰又拉胯,左瞧右看根本不想再往前走。 “你到底还跳不跳?”龙秋月踢他一脚。 前面是最宽的一个洞,韩凝看着眼晕,没有把握跳过去。 “你跳不跳?”龙秋月推他。 “跳,跳。爷跳还不行吗?跟你在一起,早晚让你玩死。” 韩凝鼓足劲,使劲往前跳,嗵一声正好落到木板边上,再往后一点就掉到山谷里去了。 他倒吸口气,到边上扶着绳索,给龙秋月让地方。让她也过来。 往前的路好走了很多,木板只被冲走一半,剩下的一头还能让他们走过去。 到了对面很大的一座山坡,全是草丛一棵树也没有。 “小淫贼井在哪里?” 韩凝记得井的位置在偏西一块洼地里。他在前面带路,趟过齐腰深的草找到洼地,从上面往下看。 洼地还在,可井不见了。 韩凝吃了一惊,他在野外方向性很好,不会记错位置,井可是他回家的唯一希望。 韩凝慌张的跳下去找井,那井栏他记得清楚,雕着花草的花纹,就是晚上一眼就能看到,脚下全是湿泥什么也没有。 “小淫贼你没记错地方吧?”龙秋月也跳下来。 “不会,不会,就在这样的洼地里。” “那我们再去别处找找。” 二人翻遍了整个山坡,半个像井的东西也没有。韩凝心里凉了半截,这下退路也没了,将来安顿好宋晴末和禄小小,也只能在活在这个时代了。 不——不是还有希望吗?崔九说过,只要保证历史正常前进,他就能打开平行宇宙。 可这件事和突然消失的跃龙井一样不可靠,他可是看过曲无非的实力,他一个人弄死韩凝就像捏死只蚂蚁,还要和一群这样的人斗,怎么会有胜算。 龙秋月看他一会眉头紧锁,一会又抬起头看天空。也不知道在想什么坏主意。和这样的小坏蛋在荒郊野外总不是办法,不小心就会着了他的道。还是回去龙城郡最踏实,到时候再问他为什么骗她。 她又逼着韩凝往回走,刚到最大那个洞边上,突然看到对面桥边出现一名男子,韩凝还以为是哥舒夜,可那人太年轻了。他看了半天才认出来原来李傲天,他怎么也到降龙山了? 李傲天心胸狭窄,韩凝在贡院坏了他事,一直记恨在心上,后来听说韩凝中了状元,他更加记恨。 悄悄来到望江郡想加害韩凝。可韩凝身边一直跟秦朗,他认出是名高手,不敢贸然下手。直到三天前他跟到金碧楼府上,他在外面等着机会下手,不久便看到韩凝和一名老太太上了马车,他一路跟了过来。 他见韩凝和一名年轻女子走到桥中间,老太太却不见了。他感觉机会来了。 他从腰上解下一只损,拿到嘴边,鼓着腮帮子,呜呜哇哇吹起来。那声音如鬼哭一样,在山谷里来回回荡,无数个回声在山谷里冒出来,就像群鬼在夜嚎。韩凝的耳膜都快破了,使劲捂住耳朵。 脚下在的索桥在回声中突然摇晃起来,就像在经历七八级大风。 “是曲家的音徒。”龙秋月死死抓住绳索,保持着身体不被冲出去。 “什么音徒?”韩凝听到她说出音徒两个字,感觉很惊讶。 “少问废话,你抓紧绳索,往后慢慢退。”龙秋月命令他。 两个人就像在一艘遇到海浪的船上,不知道哪最安全,只能紧紧抓住桅杆,往后一步一步退。 李傲天看二人离对面越来越近,加紧催动损,手指快的像出巢的蚂蚁。 桥上的木板随着损的乐声,一张张被掀起来,飞到天空撞到一起,又掉下来。 韩凝和龙秋月躲着木拿板,还得看着脚下的路,听到两边的绳索啪啪啪几声响全部断开。 二人身体猛的往下一坠,抓着绳子被索桥荡向前面,还没反应过来,高速的撞到谷壁上,韩凝被撞的内脏震荡,眼前一花,嘴里一甜,手再没抓住绳子掉向谷底。 他在一棵树上醒过来,浑身疼的像在高速路上刚被一辆大车撞过,骨头感觉都碎了。 他静静的爬一会动动手脚,还是听使唤的。他从树上望下去,有十几米高,下面杂草丛丛。 这是掉到谷底了,还好掉在树上,不然早死了。 他试着爬起来,慢慢攀着树杈从树上下到地面。草没有想像中高只到膝盖。 对了,龙秋月当时眼睁睁看她一起掉下来,她在哪? 他双手圈在嘴上大声喊龙秋月只有回声。 他在谷底寻找一圈,草场面积太大,每到一处都被草挡了视线,最要命的是根本找不到方向,不知道刚才的路是不是走过。 他找到山谷中间,地势渐渐向上,他搪着草走了一会,到了一个小山坡上,从这里对山谷一览无遗。是一个有四五个足球场大的草场。两边是山,另外两边不知道通到哪里去了,看不到龙秋月掉到哪去了。 这里草这么茂盛,找一个人像大海捞针。韩凝望着来时的路,草都倒向一边,对了如果龙秋月掉下是不是也要砸倒一片草,就和卡通片里一样。 他往四个方向张望,终于在靠近谷壁的地方看到一片倒下的草。 就是那了,龙秋月肯定在那。 他连忙下山坡,往那个方向走。看着不远,可走起来没完没了,就像没个尽头。他也不看路了,在草丛里连蹦带跳,终于到了谷壁旁。 龙秋月躺在草丛里,身下压着草,嘴闭的很紧,脸上一点血色也没有,怀里还抱着那柄剑。 韩凝过去用手拍她的脸,“嗨,醒醒。”一点反应没有。 “不会这样就死了吧。”韩凝试她的呼吸,还有气,只是很微弱。 这可怎么办啊,禄小小也不在,让我怎么救人?韩凝急的转圈,想不出办法。 苏慕遮!对他一定有办法。韩凝心里默默叫他。没有反应。他又叫崔九,还是不理他。 韩凝生气了,“平时你们让我干这干那,现在用到你们了,怎么全不见人了。”他掐着腰大骂两个人。 骂了一会,苏慕遮小心翼翼的出来了,“她……她这是怎么了?” “你还好意思问,曲傲天欺负我时你跑哪去了?”韩凝没好气的说。 “我刚才睡觉着,没听到外面的事。”苏慕遮遮遮掩掩。 韩凝从来没听他说话这么不痛快,“你少废话了,快看看她怎么了。” “噢……腿断了,好像还有很重的内伤,再不救治活不过今天晚上。” 韩凝对龙秋月从来没真正敌对过,只是喜欢和她斗嘴。斗来斗去,发现没她在身边,总感觉缺点什么,他不希望她死去。 “你快说还有救吗?”韩凝很急。 “有,有,你会吹口哨吗?” 韩凝大声吼道:“人都快死了,你还关心这个。” “不是,我是教你吹疗伤的曲子。” “不会,小时候就没学过这个。父母说吹这个的像流氓。” “这话到不假,你还不像流氓吗?” “你还废话,快教我吹口哨。” “这个太慢,你去找片柳树叶子吧。” 韩凝拔腿就走,转遍整个山谷,才在山坡的阴面找到一小棵柳树,只长着一条柳枝,稀稀落落十几片叶子。韩凝全部摘下来,宝贝似的拿在手里,急匆匆往回走。 苏慕遮一路上指点他怎么吹,“不是这样用力,嘴兜不住风的。唉这样好点,吹一下试试。不要吹了,怎么和放屁似的。” 吹了一路,韩凝基本掌握了技巧,苏慕遮又教他基础知识,“十二律,是古代的定音方法。从黄钟律标准音起,按照三分损益法,将一个八度分为十二个不完全相等的半音的一种律制。” “你别讲了,你这东西我学会了人都死了。快用哆瑞咪发教我怎么吹。”韩凝捂着脑袋,回到龙秋月身边。 “好好,你说这个方法简单。我翻译给你听。”苏慕遮把古曲改成五线谱,又用哆瑞咪发教给韩凝。还好韩凝的音乐不是体育老师教的,只一会就掌握了乐谱。试了几次,不成调的曲子被他吹了出来。就像龙城郡里那架老水车。 “你还真没有音乐天赋。”苏慕遮说。 “你少说风凉话,你这么有天赋,你怎么不吹啊。”韩凝说着,看到龙秋月鼻孔里流出了血。他跪在地上用袖子擦,“苏慕遮这可怎么办啊?” “你自己吹的乱七八糟,又震动她内息了。你学不好,我能有什么办法,我又没有嘴能替你吹。” 韩凝一下急了,“你又没告诉我吹个叶子还有危险。”他不敢在这个地方吹了,跑到一个他认为龙秋月听不到的地方去吹。 吹了几十遍,终于把曲子吹完整了。 他问苏慕遮这样行吗?苏慕遮说差不多。他这才回去,对着龙秋月小心翼翼的吹,吹了半曲,龙秋月突然咳嗽起现来,从嘴里涌出很多黑血。 韩凝不敢再吹,过去帮她擦掉血,他问苏慕遮,“怎么又是这样,你不说行了吗?” “刚才鼻子流出的是鲜血,你看看嘴里的是淤血。你的曲子有效果了。” 韩凝很高兴,跳起来一遍一遍对着龙秋月吹,直到吹的头晕眼花,嘴唇都裂了,龙秋月咳嗽几声醒了过来。 “醒了,醒了。”韩凝急忙蹲下去看她,脸色红润了不少。“秋月,秋月。”韩凝看着她笑。 苏慕遮伸个懒腰,“你这个笨蛋,要是我最少三遍就好了。你居然吹了这么久,她今天晚上无大碍了,如果能活过三天,就能活过去。明天你接着吹。我累了先睡会。” 22 九幽冥犬 苏慕遮说韩凝耗费了太多元气,你好好休息等恢复了,明早再给龙秋月疗伤。韩凝哪放心龙秋月,又吹了几遍曲子,直到吹不动了才躺到草地上。 “韩凝……韩凝你怎么会吹我们龙家的曲子?” 他和龙月相隔不远,听到她在不断说梦话。 啊?你们龙家的曲子,这不是苏慕遮教的吗? 龙秋月还在胡言乱言,他赶忙爬起来摸她额头,很烫,是发烧了。 他急忙把苏慕遮从床上拎起来,“快说,快说……怎么办。” “去采草药啊,还能怎么办。”苏慕遮懒洋洋的。 “噢。”韩凝赶紧往草丛里走,走到半路停住了,“我说是你傻还是我傻,天这么黑,草看着都一样,我去哪采草药?” “我再教你个曲子,你一边吹,一边找,会把草的性状变成韵律传给我。” 苏慕遮有了上次的经验,很快把曲子变成哆喘咪教给他。 韩凝已掌握吹叶子的技巧,这次学的很快,吹着曲子从附近找,每碰触一棵草就停一会,等着苏慕遮的指示。 “这是普通的茅草,下一棵。唉……对就是这个车前草,把它挖出来……” 他又找了一会,有用的草就这一棵,他急躁起来,龙秋月挺不了多久,照这迅速怎么救她? 想到山坡那草的种类比较多,一阵风似的跑过去找,果然刚到半山腰就找到两棵,他继续往上,突然看到山顶一闪一闪的发着青色的磷光。 他吓了一跳,以为遇到了鬼,转头要往回跑,那光突然灭了。 他以为看花了眼,再吹响叶子,磷光又闪起来。这次肯定没看错,确实有光,虽然很暗,但照亮整个山坡。 他一愣,忘了吹叶子,光又暗下去。 原来是因为曲子,会不会上面有什么宝贝。 他好奇心大起,吹着曲子到达山顶,光是从中间的位置发出来的,那围着一圈商陆。他过去扒开草,露出来一只动物的白色爪子,隐隐闪着青光。 深夜草丛里遇到动物肯定不是好事。他大气都不敢出,小心翼翼合上草,恐怕惊扰到里面的动物。扭头要往回走,那里竟然发出了他吹的曲音。 韩凝愣住了,动物绝对发不出这种声音,难里面是一个人? 啊! 不好是哥舒夜,一定是从桥上掉下来的。 他见过哥舒戈有过动物整皮做的衣裳。 他急忙撩开草,看清楚那个爪子,是单个的白熊爪子,后面没连着动物也没连着人。 这是什么东西? 他看着好玩,弯腰捡起来,是整个的熊爪标本,五个爪尖还在,熊掌的部位有一个皮套,正好能套到他的左手上。 这下他方便了,一吹叶子熊爪子就会发出光,他像孩子得到一件新玩具,兴奋的玩了半天,才想起龙秋月还等着。 有了照明,只一会便把草药都找齐了。 回去他看着龙秋月犯了难,她牙关紧咬。怎么也不能把她的嘴撬开,这些草一起塞到嘴里,想熬草药又没有锅,就算有了锅也没有火。 苏慕遮说:“别傻想了,你嚼烂了把汁吐到她嘴里。” “你损不损啊?这样就算救活她,她醒了也得杀了我。” “那你就等她死吧,反正你们两个得死一个。” 韩凝给苏慕遮一个大白眼,用熊爪照亮龙秋月,她一脑门子汗,脸不断的抽搐,样子很痛苦,再不救也许真会死。 算了,反正谷里就他们两个人,他不说龙秋月也不会知道。 他对苏慕遮说,“你要替我保密。” 他说完感觉说错了话,苏慕遮就像他的意识,他不允许,怎么会和龙秋月告状? 他顿时有了安全感,把草药攒成一团,一把塞到嘴里,腮帮子鼓成一团。 又苦,又涩,又麻! 太难吃了! 他想吐,还是强忍着继续嚼。 他怕嚼久了汁液咽下去,就把龙秋月扶着坐起来,嘴对嘴合着唾液给她喂下去,再嚼几口,再给她喂。直到嘴麻的嚼不动,才放龙秋月躺下。 这样一忙活,天已经亮了,他嘴麻的受不了,急需喝水,再不喝水嘴非烂了不可。 他又在谷中转,看到一处谷壁正在往下淌山泉水。 他喝够了,又折个大芭蕉叶,盛满水兴冲冲的回去,看到龙秋月已经醒了,直勾勾看着天,不知道在想什么? “渴了吧,我扶你起来喝水。” 韩凝要扶她,猛的缩回手,现在不同昨晚,龙秋月看样子已经有意识了,这样是碰她一下,身上就得多个窟窿。 龙秋月昨晚虽然意识模糊,但韩凝扶起她喂药,全模模糊糊感觉到了,还以为在做梦。早上醒来,嘴里全是怪怪的味道。 昨夜已经被小淫贼…… 她想死的心都有,可腿断了,动也不能动一下。想哭,流不出半滴眼泪,只好看着天,那原本蓝色的天空,被蒙上一层灰色。 韩凝把水举到她嘴边,想让他配合,往她嘴里灌水。她一动不动,和死了一样。 韩凝笑了笑,在她眼前摆手,“臭婆娘你傻了吗?” 龙秋月突然双手一撑地,猛的坐起来,抱住他的胳膊一口咬上去。 眼前这个人,她也不知道是什么情感,但就是想咬,一口,一口咬到他心里去,到要看看那里是不是肉长的。 韩凝的胳膊被咬出血,合着龙秋月的泪水混在他袖子的干血上。 韩凝忍着疼并没有躲,在那一刹那他感觉理应让她发泄出来,至于对象是谁,并不重要,哪怕是他。 她看到干血愣住了,木木的松开嘴,魂不守舍的望着他的袖子。 “你袖子上的血?” “什么血,都是你咬出来的。“ “我问你袖子上的干血。“ “都是你的血。“韩凝捂住伤口。 “小淫贼你……“她的嘴唇颤抖着。 “什么你我的,昨天找到你,你鼻子又流血,又吐血的。我要是不救你,你早被血憋死了。上次攀岩比赛有一个人掉下来,就是被血呛死的。“ “可是昨天晚上你抱了我……“ 韩凝心纠在一起,这下坏了,她不是没了意识,怎么会全知道?他结结巴巴,“昨晚……你烧的很……厉害……就采……草药……救你。当时没办……法……只能……用……那种方式……给你灌药。” 在龙秋月的理念里,抱已经被抱了,结果只能有两个,要么她死,要么嫁给他。 还好小淫贼还算坦荡,没有失口否认,不然她只能死路一条。 她轻轻道:“没关系。”她看韩凝捂着伤口,手指缝里还有血渗出来。 “疼吗?” 韩凝看这名女子太过奇怪,刚才还对他像仇人一样,转脸就变个人关心起他了。他无奈的笑了笑,“不疼,怎么会疼呢。” 龙秋月慢慢低下头,不说话了。 过后几天韩凝在苏慕遮的指引下,给龙秋月治伤腿。龙秋月再没反驳一句,闭上眼默默的让他医治。韩凝给她上完草药,用树枝固定好,拿出叶子,给她吹曲子,好让她快点好。 韩凝几次要停下,问她是怎么知道音徒,还有那句龙家的曲子是什么意思都忍住了。还不知道龙秋月真实身份,隐藏音徒的身份才是最好的选择。 龙秋月看他忙来忙去,一会采果子,一会接山泉水,每次回来都是看着她笑,那双眼睛里仿佛有说不尽的话,嘴上却一句也不说。 她问他累吗?他用袖着擦着脸的汗说不累。睡觉时都是看着她先睡着,才找远一点的地方躺下。对她半点不敬的意思也没有。 他这几天的表现反常,他也不知道怎么了,平日里最喜欢气龙秋月,现在她受了伤,反而气人的话一句也想不起来。 龙秋月也感觉看错了他,他真对她很好。长相并不让人讨厌,睫毛长长的,眼睛生气时会瞪的很圆,那张脸看着不着调,藏在后面的人却很善良。 这个到不打紧,这世上的人谁又不需要几张面具呢?她不也总冒充老太婆? 礼仪上她早已是他的妻子,那晚哥舒戈把她绑在床上,他也没对她怎么样。她一直不肯承认这段婚姻,是因为那时很不喜欢他,今天看来并没有嫁错人。 龙秋月打断自己,他再是她的男人,他们也没有夫妻之实,他对于她来说还是陌生的,怎么能这样想一个男人呢? 她痴痴的笑起来。 韩凝看着她的样子摸不着头脑,他对女人也是一无所知,不知道说些什么,就吹曲子给她听,也许是因为对着她,曲子越吹越动听。 她陶醉在乐声里,韩凝看着她快乐的样子,总会感觉心里暖暖的,这是一种很奇怪的感觉,对着她就再也没有烦恼,至于回不回现代已经不重要,只要她还在身边在哪里都好。 苏幕遮这次很着调,曲子还真有奇效,十几天龙秋月能拄着棍子走动。她拄着棍子越走越远,趟过草地,越过石滩,她走路不稳,却有使不出的劲,她想看到他。想帮他做些事情。 她一瘸一拐到山坡下,看到韩凝背对着她,蹲在草里。她深深的笑着,想过去吓吓他,悄悄趟过草地。 韩凝背往前突然一弓自言自语:“这下你跑不了了吧,今天晚上我就把你脱光了,洗干净……” 龙秋月正在一大片草窝子中,身体一颤,被脚下的草绑到差点摔倒。她大脑里茫然一片,身子就像搁到大海里无着无落。 几日来的相处,龙秋月把他完全认定成将来要委身的人。怎么也想不到他能说出这样的话。 难道他一直在骗她?就是想等她伤好了再…… 她不敢再往下想,她的伤还没完全好,没有反抗他的能力。不如晚上从了他,出去后再做郡守夫人。 不行,她怎么能和这样人面兽心的人生活在一起。 龙秋月银牙紧咬,轻轻把剑拔出一半,杀了他!她再自杀! 她轻轻的走,尽量不让脚下发出声响,她都不能确定能不能下的去手。离韩凝越来越近,她的心慌的越厉害。 韩凝的身体突然往前一扑,从草丛里拎出只兔子。他扯着兔子耳朵,兔子很不情愿的用四脚蹬他的胳膊,他有些把不住,把另一只手又抓上去。 他开心的笑起来,“哈哈晚上就吃你了。”他拎着兔子的耳朵,用手捅捅它的肚子,“毛还不错,晚上扒下来,给月儿做个护腿。” 龙秋月脸上一片绯红,完全误会韩凝了,他说的原来是扒兔子的皮。她把剑送回去,轻轻说道:“你不要伤害它,看着怪可怜的。” 韩凝连日来练习苏慕遮的曲子,耳朵越来越灵敏,整个山谷一点点动静也逃脱不了他的耳朵。 他早听到龙秋月来了。之所以还背对着她,是想假装被吓一跳,好让她开心,他没想到自己对兔子的一句话,差点招来杀身之祸。 他站起来转过身,一枝茅草打到他的下巴痒痒的。他怕兔子跑了,一只手抓住兔子两条后腿,任凭兔子在他手里蠕动。 “我不放,放了咱们晚上吃什么?” 龙秋月一瘸一拐的走到他身旁,实在走不动了,坐在草地上。韩凝和她并排坐在一起。 龙秋月把头偎到他肩上。韩凝吓了一跳,不知道这姑娘又想干什么,又不敢把肩移开,只好石化在那里。 “韩凝我们已经成过婚了,在我生命里一生一世,只有你这一个相公。我在你心里也是唯一吗?” 韩凝感觉被风化了,刚才是不敢动,现在恨不得散的哪里都是,只要不在这里就好。这个女孩子到底什么毛病,以前只要沾她一点边,就要打要杀的,现在居然说出这么大胆的话。 现在跃龙井没有了,他还要在这个时代继续下去,但并不代表他要娶妻生子,虽然并不讨厌龙秋月。 他终归不属于这个时代,哪一天走了,不是把她也害了——他生命里三个女孩子,可能都要害了。面对龙秋月这样直白的表白,他不知道说什么好。“这个……那个……” 龙秋月推他一把,头离开他,脸上尽是哀怨,“怎么你不愿意吗?” 韩凝放开兔子腿,把她头搂回来,重新靠在肩上,想不出怎么拒绝她,只好说,“月儿我当然愿意,可我只是个郡守,在朝廷里并没有依靠。你也知道我的性格,随时会得罪人,掉了脑袋的,害了你的。” “我不怕。“龙秋月坚定的说:“你也不是完全没有依靠。记得我让你杀的苦瓜脸,你知道他是谁吗?” 韩凝摇头,腿伸进草丛,双脚一荡一荡的踢着草。 “他就是萧骧王第四个儿子萧剑平,秦朗是他在禄国从小到大的玩伴,能让他帮你做事,你认为不是在看好你吗?” 这大出韩凝意料之外,他对苦瓜脸的身份有过种种猜测,却没有想到他名王子。 韩凝感觉不公平,一路上大家都知道苦瓜脸的身份,只瞒着他一个人。 难事,苦事都让他上,却连一个身份也不肯告诉他。 他猛的站起来,“就算他是王子怎么样,我韩凝不会为他办一件事。” 龙秋月正靠着他,身体一歪就要摔倒,韩凝慌忙扶住她。 “月儿我不是对你,是他对我一点诚意没有。还想让我帮他。” 他重新坐下来。 龙秋月说:“这你不能怪他,萧骧王有四个儿子,三个有封地,只有他什么都没有。寿王怕他回厉阳一路追杀他。他不了解你,只能向你隐瞒身份。” 韩凝想想也是,他从没拿萧剑平当过朋友,一直也是在利用他。他又凭什么向韩凝道出身份。 不过还是不能帮他,现在韩凝的牵挂又多了一人,陷到党派之争,做好了还行,做不好都会被连累。 寿王,公孙前浦都比他有实力,他在朝中和韩凝一样没有依靠,他的胜算最小。 帮他会不会就像崔九说的一样改变了历史,到时候韩凝将会消失。 他看龙秋月呆呆的看着草丛,眼神里全是关心的神色,他不忍让她担心,“月儿到时候咱们再决定吧。“ 龙秋月笑了笑,“朝中的事离我太远,我也不想想的太多。咱们还是说说这只兔子吧。“ “兔子?“ “你想没想过,也许我们永远出不去了。有可能会在这里永远生活下去,那么我们就要和谷中的动物和平相处,不如我们养它吧。“ 女孩子就是喜欢毛茸茸的东西,韩凝也想她高兴,就把兔子交给她。他把采茅草编了根绳子,套住兔子的脖子牵在手里。 二人说了会话,天慢慢黑了,周围伸手不见五指。韩凝吹响曲子,给龙秋月看熊爪。一闪一闪的像天上的星星,一轮圆月升起来。 龙秋月也很新奇,问韩凝从哪来的。 韩凝还没有回答,突然听到山谷四面传来飞快的钻草声,就像有什么大型的动物正在往这里群奔。 这些日子他对山谷已经很了解了,除了兔子,山鸡,连一条蛇也没有,怎么突然有了这些动物。 声音越来越近,他急忙拉起龙秋月,龙秋月问他怎么了。他说有危险。 话音刚跑,从草丛里钻出一只动物。体型像小牛犊一样,闪着磷光,浑身像漂浮着一圈绿汪汪的鬼火。血红的一双眼睛,毛色黝黑,翘上来的尾巴对称一对尖刺,是一只巨大的野狗。四脚——不应该叫蹄子,三只蹄子连在一起的大脚。 “九幽冥犬它们怎么在这里?”龙秋月惊叫道。 23 剑潼 韩凝在寻龙观听魏轻舟说过韩凝身上的脚印,这种动物不也正是三个蹄子连在一起? 韩凝确实来过山谷,并且见过跃龙井,说不准进过藏龙渊。 不对! 刚才他也去找过,根本就没找到跃龙井。 到底是井凭空消失了?还是这个时代还没有挖? 龙秋月看他傻愣愣的,用剑鞘捅他,拔出剑道:“拿好它,保护好自己。” 她腿断了,站着只能一条腿吃力,重心本来不稳,还要把唯一能保护自己的武器给韩凝,这等于把生存的机会让给了韩凝。 韩凝怎么会接,推回去道:“不,你要保护好你自己。” 他关切的看着龙秋月,龙秋月在他的眼神中读出了信任。便把剑对着草丛,做出攻击的姿势。 四面草丛磷光一闪,又跳出四只冥犬。 韩凝知道的最恐怖的狗是《福尔摩斯。巴斯克维尔魔犬》当年看小说,吓的睡不着觉。没想到还有更恐怖的,五只狗铁塔似的站着,都能闻到它们身上的腥臭气味。 “这玩意是干什么的啊?”他感觉后背发凉,额头却热乎乎的。 龙秋月把剑收在怀里伺机而动,“传说是守在黄泉路上的恶犬,怎么会出现在这个地方?” 韩凝脑门都开始凉了,难道……难道他们已经摔死了。 “传说中有没有说怎么对付它们?” “要用打狗饼。” 龙秋月看到一只狗掩在草里悄悄靠近,她转过去面对它。 “噢,饼,我都很久没吃这东西了。兔子行吗?” 韩凝说着话,一只狗从侧面扑上来,速度极快,一只蹄子就要按到他头上。 他一着急,慌忙往后退,脚绊到草上,一屁股摔倒在地。巨大的狗爪子从空中落下来,他赶忙用左手挡脸,手一攥拳头,五个熊爪子飞了出去,后面挂着五条银丝。那爪子正好勾到狗脸上,狗嗷嗷惨叫两声,一下扑空落到韩凝身边。 龙秋月正好看见,一剑刺到狗身上,狗带着伤急往后退,脸上勾着爪子,拽动银丝,猛的把韩凝带个狗啃泥,拖他出去半米远,龙秋月急忙抓住韩凝的脚。 “你这是什么东西?” 韩凝嘴在草丛里,说话像含了块冰,“我也不知道,合上拳头,它就出来了。“ “你快展开手掌。“ 韩凝这才发现手还攥着呢,急忙松开,那只狗又一声惨叫,韩凝的银丝收回来,带下来一大块狗皮。他匆忙站起来,望着熊爪,关键时刻这个标本救了他一命。 “小心。“龙秋月大叫道。 韩凝抬头,刚才要偷袭龙秋月的狗向他扑来,他对准狗一合左手,熊爪飞出去,正好抓中它前胸。 韩凝再展开手掌,带下来狗一大片皮毛。那只狗落到地上,慢慢退下去,对着天空大声嚎叫。 山谷里传来数十声嚎叫,韩凝退后和龙秋月背靠背。 这下完了,五只都难对付,山谷里还有几十只。他的熊爪一次只能抓中一个,龙秋月也只有一柄剑,全攻过来还不把他们撕碎了。 他听的见龙秋月的心跳很平稳,一点害怕的意思也没有。 龙秋月手背到后面,他把她的手抓住。 龙秋月说:“韩疑你怕吗?“ 韩凝再怕,也不能在她面前出说来,坚定的说:“不怕。和你在一起,我什么也不怕。“ “那就好,韩疑今天能死在一起,我死而无憾。“ 前面的草连着钻出七条狗,没有象刚才五只一样徘徊,直接向两个人扑过来。韩凝向后一甩龙秋月,“你快走。“ 他的熊爪同时飞出去,正中那只狗脖子,他刚收回来,从正面又蹿上只狗,直接把他扑倒在地,他被摔的七荤八素,一百多斤压在他身上,蹄子按上去,像压着四块铁。骨头嘎吱,嘎吱直响,狗伸着舌头,口水滴到他脸上,低下头望着他,久久不下口咬他。 坏了,这是挑他哪块肉嫰再咬呢。 韩凝一脸恐惧,双手掐上狗脖子,想先下手为强,靠这一点支撑,让狗低不下头咬。 那边龙秋月已无力救他,她被四只狗围在中间,一只狗站起来一人多高,双腿压向她,她双手攥住狗腿,不让它扑过来。后面的狗上来,撕咬她的裤子。一个个张着血盆大口,像要能把天上的月亮吞掉。 两人完全失去反抗的能力,一点办法也施展不出来,只等着葬身狗腹。 突然前方传来一串清澈的哨声,同时传来马蹄声,车轮声,四盏暗悠悠的红色火光漂浮在草上,向他们这边急速飞奔,就像四团鬼火飞舞在空中,让人不寒而栗。 韩凝一直奇怪身上的狗怎么一直让他掐着,原来它们只是捕食者,要把他们喂给那团鬼火。 龙秋月愣住了,那几只狗也愣住了,忘了攻击。 二人和众犬眼看着火光飞奔到跟前。是一辆黝黑的马车,四角挂着大红灯笼,前面套着两匹大黑马,这马也怪,看到九幽冥犬居然不害怕,很神气的立起来对着狗嘶鸣。 赶马的是一位穿黑色蓑衣,带斗笠的汉子,斗笠斜挡在脸上,看不清楚是谁。他随手拿出几大串饼,向狗群扔过去。 狗像着了魔似的,一窝风的挤在一起抢饼吃,站在韩凝身上的狗下去了,攻击龙秋月的狗也走了。 那人急忙叫道:“还不快上车,想一会它们吃饱了再吃你们啊?” 韩凝听出来,原来是哥舒夜。他急忙扶着龙秋月一起进车厢,哥舒夜掉转马头,向来时的路飞奔。 韩凝从车窗露出头,草场在飞速往后退,只一会功夫就到了山谷口。是一个大洞,正好能供一辆马车出入。 马车进到洞里,灯笼光照在钟乳石上,反射出一种眩晕的红,显得一切很不真实。韩凝越发奇怪,他在山谷里转了几十圈,怎么没发现这个洞。 哥舒夜停下马车,叫道:“你们快点。” 不知道从哪跑出来二十几名汉子,嗨哟,嗨哟使劲在推什么东西,马车后面两声巨响,刚还透进山洞的月光不见了。 哥舒夜长舒口气,跳下马车。韩凝也跟着下来,看到后面是一扇石门,高几十米,看似几百斤重,上面画满了道符。 他们在一个很大的山洞里,上下百米落差。韩凝问哥舒夜是怎么回事。 哥舒夜像不认识他一样看着他,“你是龙城郡人吗?” 韩凝点头。 哥舒夜说:“你是龙城郡人,连自己郡的传说都不知道?这山谷里住着九幽冥犬,每到月圆之夜,就会从这洞里出去,到郡里伤害生命。郡守找到祥云观的老道士,老道士命人修了这道石门,这才把狗挡在谷里。从此不在为害百姓。” 韩凝听出又是传说,怎么一个不大的郡子到处都是鬼故事?这个地方到底隐藏着什么秘密? 刚获救,他不想太伤脑细胞,就找块石头坐下来。 人一松弛下来,感觉到被狗压的地方很疼,长喘一口气,没有感觉扎痛,这才放了心,骨头没断。 “你又是怎么知道我们在谷里的?”他揉着胸口。 哥舒夜说:“那天我拉着修桥的木板上山,从树林里看到那位后生对着你们在做妖法,我想冲过去救你们,可我这两下子怎么打的过山精水怪,只好眼睁睁看着你们掉落山谷。” “我回龙城郡,想进谷救人,可没一个敢帮我的。我也知道山谷里的传说,就去郡守府查郡志,看到找两匹亥时出生的黑马,拉一辆马车,四角挂上用猪血浸过的灯笼可以进山谷。” “我花钱请了二十人,以不让他们进山谷为条件,他们才肯帮我寻找黑马,和进山的石门,等都找齐了,正好赶上圆月。我不敢耽搁,就带着他们来救你们了。” 龙城郡神秘的色彩越来越重,这么多古怪的传说都与这里有关,跃龙井,藏龙渊,九幽冥犬。 这后面的真相到底是什么? 又和韩凝的死有什么关联? 韩凝感觉头大,这些个无头公案,让他来查简直比登天还难。 大家在洞里稍做休息,哥舒夜便带着韩凝和龙秋月下山。 韩凝问他为什么不带上马车,哥舒夜说,山洞这么窄,马车跟本上不来,我们先赶上来马,又把车抬上来。 韩凝很感动,不管哥舒夜目的是什么,确实在拼命帮他。 山下还停着一辆马车,龙秋月有韩凝扶着,省了很多力,却也牵动了伤口,在山上一直强忍着,到山下一步也走不动了。要不是有马车,他们还得在这里过夜。哥舒夜到想的周全。 韩凝扶龙秋月上车,哥舒夜一挥马鞭,啪一起,马飞奔起来。韩凝和龙秋月和狗斗了一夜,又走这么久山路累的不行。龙秋月枕在韩凝腿上,韩凝靠着车厢,两个人睡着了。 第二天韩凝又睡了一上午才醒过来,看到龙秋月早醒了,笑吟吟的正在看他,她感觉到欣慰,还能和韩凝活着出来,坐在一辆马车上。 韩凝也对她笑笑,把车窗上的帘子撩开,马车就在前进,大路两旁有几棵巨型的胡杨,根本不是回望江的路。 他敲车顶,叫哥舒夜把车停下。他从后面下车,到前面和哥舒夜坐在马夫位上,哥舒夜甩开鞭子。 “驾” 马向前跑。 韩凝问:“你这是要带我们去哪?” 哥舒夜目视前方,“去剑潼救大哥。” “喂,喂,你给我停下,我同意去剑潼了吗?你带着我这么漂亮的媳妇去找哥舒哥,是何居心?这不往火坑里送吗?” “大哥好色,那是外面的传言。你是他义子,这种扒灰的事,他堂堂丈夫怎么会干?再说他以前也不是这样。” “真的?” “真的。大哥以前在军里只是名队长,和将军一起攻打禄国。他在禄国认识了一位叫禄湘灵的姑娘,两人一见钟情,并私定了终身。但大哥是军人,军命不可不从,将军让部队回吕国,他又不好在军中带个女人。只好和禄湘灵私订了三年之约,大哥做到将军之时回来接她成婚。” “三年之后大哥真做到了将军,可回到禄国,禄湘灵早被白登道送给了萧骧王,并且都有了孩子。从此大哥性情大变,对女人见一个抛弃一个,这才落下了好色之名。” 韩凝想起那天在山下,哥舒戈的神情,原来是想起这件事。 他叹口气,“这么说你哥也是性情之人,屡屡犯我大萧,只是为了再见禄湘灵一面?” 哥舒夜笑道:“大哥何止是性情之人,简直是憨厚。你以为你那套什么萧骧王藏了宝藏的鬼话能骗了他?他是看你对表妹重情重义,很像年轻时的他,这才认了你当义子。大哥没有看错人,你宁可掉入山谷,也要过降龙山救他。你虽然是我侄子,但也算的上我最佩服的人。” 赶情哥舒戈表面憨厚,心里比谁都明白。并且把什么都和哥舒夜说了,还把希望都寄托在韩凝的身上。两个人脑袋都有问题,他就小小一个郡守,还是敌国的郡守,吕建王还没见到,就已经被咔嚓了。他的命都难保,还怎么救人。 “你们哥俩高估我了吧,我哪有那么大的能力,武功都不会,不能入狱救人。” “大哥说了你最能骗。骗他上落魄坡,害他中了埋伏。大哥入狱后,琴国前来攻打我大吕,已经打到剑潼城外。大哥让你把落魂坡上的事再和琴国做一次,骗他们进我大吕埋伏,到时候大败琴国,你大功一件,再向吕建王求情,他不可能不放人。” 啊? 又是打仗,怎么爷老遇到这些破烂事?上次能赢,完全是因为遇到哥舒戈,再把这事做一遍,指不定遇到什么牛神,马神。当场被揭穿,爷别说回现代,望江都回不去了。 “这事不急,咱们到军宫再商量。你侄子也是很会领兵打仗的。” 龙秋月在车里听到,咳嗽两声,“韩疑你真要帮敌国打仗吗?” 韩凝回过头,对车里喊,“月儿你放心,我帮了义父的国家。也是在帮咱们大萧。” 他心里早有算计,到时候有你金碧楼好看了。 马车经过一座土地庙,哥舒夜放慢速度。韩凝问他怎么了。 他拉着马缰,“前面就到琴国的势力范围了,我国探子打探,只有现在这条路能冲出他们的包围圈,但也会偶尔放出两支冷箭,我们要小心了。” 哥舒夜驾着马车拐上一条土路,边上稀落落几棵胡杨树,安静的要命,走出半里一个兵也没见到。 又走出半里,韩凝看到远处的山上树里林隐着一个大帐篷,外面坐着两名兵卒,懒洋洋的在晒太阳。只两个人守这么一顶大帐篷,未免有些奇怪。 韩凝静气凝神,听到帐篷后面很嘈杂的声音,少说也有上千人。 韩凝不想趟这混水,这件事也没有和哥舒夜说。很快到了剑潼城外。 韩凝看到破破烂烂一座城,城墙很多地方漏着窟窿,还有一些地方被钉上木板。护城河是干的,河床里贴着死鱼和干的植物叶子。 哥舒夜在河岸停下马车,吹了两声哨子,对面敌楼上有人挥舞一面黄色旗子。吊桥被放下来。 哥舒夜驾着马车进城。 24 徒手攀岩 韩凝感觉进了难民营,一路上所见吕国百姓,全部蓬头垢面,面无菜色,穿兽皮躲在石屋子里,看到来了生人趴着门,窗漏出半边脸往外看。 龙秋月心生怜悯,从车里伸出手,腕子上戴着一个翠玉镯子,手腕衬的雪白。 她把身上所有的钱都扔在石头路上,拥过来大群的人来抢。 韩凝看着哄抢的人群,不由暗自庆幸。就这个样子,便是哥舒戈所说的荣华富贵?得回没把表妹送过来,不然和这群饥民住在一起,指不定饿成啥样子? 马车躲着百姓,行驶到城市中间,在一座大石头房子前停下。 门前驻扎着一队兵,个个穿着全甲,身强力壮。 哥舒夜跳下马车,向队长说明来意。队长大步进去房子,不一会出来让他们进去。 屋子中央摆着一张兽骨支撑的桌子,上面放着一个沙盘。 正对着他们站着一个青年后生,穿黑色全甲,个子高大,头发油黑,一双眼睛很是明亮,弯着腰正在看沙盘,后面站着三位谋士一样的人,都穿着青色布衣。 哥舒夜见到后生,脸上浮出喜色,上前行礼道:“我回来了!” 那后生放下手中一面小旗,直起腰道:“回来的正好,你快过来,我们已经有退敌之策了。” 哥舒夜愣了一愣,走到桌子前,招呼韩凝也过去。 韩凝打量几个人,脸色都不好看。 想必是在打仗,都是这个样子。他又不是琴国的人,不用怕什么。 他大步过去,看到沙盘上,山川,河流,城市都很清晰。 在一个半圆型山谷里,对着插两组旗子,黄色在外,红色在内,还有几个帐篷。 刚刚他在城前见过黄旗是吕国,红旗不用说也知道是琴国。 后生也不抬眼看哥舒夜,指着山谷说:“琴国连年大旱,这次伐吕,可以说倾全国之力屯粮于此。刚你回来的路,并没有敌军防守,定是他们疏于防范没有屯兵。我和谋士商议从这条路攻进山谷烧他粮仓,不出三日琴国必会退兵离去。” “不可。”韩凝叫道:“他们有多少兵力?” 韩凝声音宏亮,后生被他惊的一愣,这才看到韩凝和龙秋月,二人一身泥泞,衣服凌乱破碎,男的身上还有血迹。 “他们是谁?”他问道。 哥舒夜抱拳介绍,“这位叫韩凝,是我从望江请来的谋士。那位是他夫人。” 一位谋士怒道,“大胆哥舒夜,你一连消失几天,原来是投了敌国。难道你也想和你大哥一样入狱吗?” 哥舒夜一挺胸膛,环眼一瞪,面上显出几分怒色,大声道:“好啊,大哥要不是因为你们,也不会被下大狱。这下好了,琴国知道大哥不在起兵了吧?你现在把我也抓起来吧,看谁给你们打仗!” 另一位谋士喊道:“那是你哥舒戈自找的,私自向萧国发兵。他心里还有吕王吗?” 两伙人剑拔弩张,韩凝站到他们中间,都感觉到了寒气,他大声叫道:“好了!我是来打仗的不是来吵架的。” 他看出来哥舒戈兄弟俩在朝中很不讨好,真这样吵下去,哥舒夜说不准还真会下大狱,他和月儿的安全谁来保障? “还是那个问题,琴国有多少人来犯?”韩凝脸色一沉,眼皮向上一扬。 那后生笑了笑,很有兴趣的看着他,“五万,你想说什么?” “我刚看你们城里百姓,个个面露饥色,早已食不裹腹。这是在打仗,又不是在通商,他们五万人只要再围你们半月,你们就会缴械投降。还给你们留条路,出去买米买面,这不奇怪吗?” 那后生眉头轻轻一皱,若有所思的说:“那你说这是怎么回事?” “五万大军一天要消耗多少粮食?” “三十万石。”一位谋士说。 “十五天也就是是四百五十万石,他们这样卖破绽给你们,诱你们出城,说明他们不够十五天的粮食。最多也就七天二百二十万石。只要你们紧闭城门,再耗他们七天,他们必然会因无粮而退去。” 韩凝从会吹柳叶后,算术能力大增。 “一派胡言,如果你算差了,七天之后我们全城都要吃树皮,挖草根。他们还有粮食,不是反倒害了我们?”谋士向后生一揖,“此人来路不明,这样蛊惑我们,分明是琴国派来的探子,依我所见,还是得烧他们的粮仓。” 韩凝骂道:“你脑袋是不是让门夹过?那里分明没有粮食,只是个圈套。你还非往里钻。粮仓根本没在山谷里。” “在哪里?”后生饶有兴趣。 韩凝指着沙盘上一座山,“在这里。”正是他听到山上有伏兵的山。 “棋盘山?”后生取一只红旗插在那里,“这次你可说错了,这棋盘山三面峭壁,只有一面有条小路能上山。虽然离兵营很近,但把粮食屯在这里,到大军需要吃饭的时候,根本供应不上。” “对,哪有不把粮食屯在军中的。这小贼分明受琴国教唆,来离间我们的计划。此贼不诛我大吕危矣。”三个谋士一起说。 “那里给军营供应不上粮草不假,但他们有自己的办法,在山上里修了四条通往山下的滑轮组,日夜在往山下运送粮食。所到之处正是你们要攻打的山谷。你们看那里有粮抬出,当然会认为粮仓在那。” 韩凝确实听到山的一面有滑轮的声音。 琴国虽然在七国里最小,也最穷,但以机关术名冠天下。如果韩凝说的是真的,他们贸然去攻打山谷,不但中了他们的埋伏,恐怕整个国家都会覆灭。谋士看韩凝是哥舒夜的人,敢和他唱反调,那位后生却不敢。 他绕过桌子,到韩凝面前,声音放低了很多,“你果真没有看错?” “没有。” “好,给你三天时间准备。三天后我给你五千兵马,和哥舒夜攻打棋盘山。” “不可,怎么能轻信外人?”谋士上前阻拦。 后生笑道:“你看看,我可以相信你,可我的属下们不服。你总得给我个保障,你的夫人先留在这里。如果你敢骗我,那么三天后清晨就是她的死期。” 他这样安排,谋士不在说话,揣着手不出声了。 后生又说:“三天后我会带三万大军在城外准备,一旦你判断失误我们进山谷烧粮。” 韩凝本来以为还要再说上几句,后生才会信他的话,没想到这么快就答应韩凝出兵,并且把龙秋月还搭进去了。 让龙秋月以身涉险,他怎么肯,急道:“这事和她没关系,如果失败,你处罚我一个人既可。” 龙秋月看出韩凝为难,在他后面轻启嘴唇,“韩疑去吧,我相信你。我等你回来。” 韩凝回头看她很不放心。 龙秋月道:“去吧,给我打个大胜仗回来。” 韩凝和龙秋月道了别,有外人在,龙秋月脸皮薄,他也不好多说什么,只好让她照顾好自己,便和哥舒夜来到他的大营。 哥舒夜在城东占了一条村子,把整支部队驻扎在里面。 老兵夜听到哥舒夜来了,都从石屋子里探出头。 韩凝看到他们一个个满脸皱纹,行动缓慢。甚至有些还拄着拐杖。 “就这些?”韩凝问。 “这些老兵跟着大哥最久,现在老了,大哥怕他们回去无法生存,就把他们留下,也好有口饭吃。” 哥舒夜昂首挺胸,走起路来铠甲框框直响。 韩凝可没他这么有信心,心都快凉到底了,他的计划用这些人可不行。 “还有没有年轻些的?” 哥舒夜摸摸头,一脸懵逼道:“大哥一入狱,年轻的都逃跑了。还是这些老兵忠心。”他想不通韩凝要做什么。 韩凝心凉到底也不走了,捧着头蹲在一间屋子门口,把头发揉的炸起来。 这下完了带着这群人去打仗,非打败不可,到时候月儿可活不成了。 他正在为难,抬头看到一名老兵用一条绳子牵着一串人,从前面经过,都二三十岁正当年,大概有两百人左右。 韩凝兴奋的跳起来,“就他们了。” “谁?谁?”哥舒夜摇头晃脑不知道他在说谁。 “他们。”韩凝指那群人。 “他们啊?是剑潼狱中的死囚,城里的人都吃不上饭了,没有余粮再养他们。吕建王怕他们死的痛苦,就让我给他们个痛快,马上要行刑了。” 吕建王果然脑袋有坑,现在正在打仗,哪里都需要人,多一个人多一份力量,怎么不把他们组织起来上阵杀敌? “这几个人我要了。”韩凝想到《加里森敢死队》 哥舒夜摇头,“他们都穷凶极恶,不会听人管教的。” 韩凝有自己的想法,问那群人:“你们愿不愿意跟着我?”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根本不知道他在说什么。 “如果不杀你们,你们愿不愿意跟着我?” 大家不相信的看着韩凝,一句话不说。 韩凝踢哥舒夜一脚,小声说:“你到是说两句。” “噢,你们如果愿意跟成韩郡守干成大事,我就放了你们。” 囚徒们窃穿私语,沉默了一会,纷纷问哥舒夜是真的吗? 哥舒夜一再表示所说都是真的,才让老兵们押着囚犯关起来。 哥舒夜领韩凝到自己居住的屋子,空荡荡的一个石屋,只在屋角挤着几排武器架,连床和椅子也没有。 平时哥舒夜是坐在,睡在地上吗?韩凝感觉头大。 哥舒夜让亲兵送来茶水,倒上一大杯张开大嘴往里灌,又拉着韩凝坐在地上,才给他倒了一杯。 “贤侄啊,你要这群死囚犯干什么?他们不会服你管的,搞不好就会惹祸上身。” 韩凝也早渴了,小口泯一口茶,一口吐到地上。这是茶吗?一股土腥味。茶他不想喝了,把杯子放在地上。 “现在吕国和琴国都缺粮食,你认为这么一大口肥肉,我想干什么?” “当然是烧粮仓,饿死他们?” 哥舒夜也真是笨,韩凝都把话挑明了,他也听不明白。 韩凝说:“劫了他们军粮,你知道会救活多少人吗?” “一郡,不,不,三个郡。那可是我们大吕九郡的三分之一。”哥舒夜突然反应过来,“贤侄啊!难道你想抢军粮?” “所以我才和你要这群囚徒,从棋盘山后面爬上去,你那群老兵不可能做到。” 哥舒夜直摇头,“不可能,那座山都是峭壁,有百米之高,你们爬不上去。” 要是平时韩凝也会感觉不可能,三天要教会这两百人徒手攀岩,他又不是授课老师,就算他是,想教会这么多人,没个三五年根本教不出来。 他现在有把握,他从山谷里见识过苏慕遮的本事,只要让他再教一曲,对着囚犯轻轻一吹,三天顶三年。 韩凝一夜都在缠着苏慕遮教他,苏慕遮当然不肯帮他作弊。韩凝只好说,你要不帮龙秋月就会死掉。苏慕遮居然不理他了,韩凝反复呼唤还是不理。韩凝气急败坏的要和他断交,他又出现了。 他告诉韩凝可以教他一曲,就把发音技巧和曲谱交给韩凝。韩凝鬼哭狼嚎的练一夜,苏慕遮才说你可以出徒了。 苏慕遮伸个懒腰回去睡觉,韩凝感觉捡了便宜,以后天天对自己吹一曲,不出三天就能和曲无非一样厉害,再过三天不就能打开音桥了吗? 苏慕遮匆匆回来告诉他,这曲子是专门为囚犯临时编的,很不稳定,三天后就会失效,还有对你没有效果。 啊……你……你也忒损了! 韩凝气急败坏的和兵卒要几块木板,让他跟着进到关囚徒的屋子。 他在墙上钉上钉子,用毛笔在木板上画一个山崖,一位穿登山服的人猴子一样挂在上面。 韩凝开始讲课,“攀登岩石最基本的方法是三点固定法,登山者手和脚能很好地做配合动作。两手一脚或两脚一手固定后,再移动其他一点,使身体重心逐渐上升。” “运用时,要防上窜跳和猛进,并避免两点同时移动,而且一定要稳,轻,快,根据自己的情况,选择最合适的距离和最稳固的支点,不要跨大步和抓、蹬过远的点。” 他讲完这段,开始吹叶子。囚徒们感觉古怪,但不久心里有了异样,对韩凝讲的居然听懂了,仿佛他们置身在大山里,灵活的像一只猿猴在峭壁上攀爬。极力的想去试一试这种肾上腺素冲脑的感觉。 韩凝感觉到了效果,又画块木板继续讲,“在攀登岩石之前,我们要对岩石进行细致的观察,慎重地识别岩石的质量和风化程度,然后确定攀登的方向和通过的路线。” 他再吹叶子。 囚犯们兴奋的手舞足蹈。 他感觉教的差不多,和亲兵在呈陶醉状态的囚犯中间穿过,回去吃饭。 下午是实操练习,剑潼有一座小悬崖,三十多米,正好能练习徒手攀岩。 哥舒夜怕囚犯逃跑,早布置一队兵在山脚下,囚犯们面对拿着武器的兵卒,什么心思都不敢起了。老实的看着韩凝示范。 韩凝攀上一块岩石,身体稍向前倾,全脚掌着地,两膝弯曲,两脚呈外八字形。 他讲解,“攀登30°以下的山坡,可以按照我示范的动作沿直线上升。当坡度大于30°时,沿直线攀登比较困难。因为两脚腕关节不好伸展,容易疲劳,坡度大,碎石易滚动,容易滑倒。“ 他一只手抠住岩石,另一手拿出叶子吹叶子。囚徒们眼睛都直了,跃跃欲试。韩凝让他们上来。那峭壁只能同时容纳五十人,他们分成四批,轮着攀岩。苏 慕遮的曲子果见奇效,他们攀的很熟练,有的甚至超过了韩凝。 韩凝继续示范“之“字法攀岩,他腿微曲,上体前倾,内侧脚尖向前,全脚掌着地,外侧脚尖稍向外撇。 25   夺粮 韩凝拿根细树枝充当教鞭,在人群中穿行。 “通过草坡时,注意不要乱抓树木和攀引草蔓,以免拔断使人摔倒。在碎石坡上行进,要特别注意脚要踏实,抬脚要轻,以免碎石滚动。“ “在行进中不小心滑下时,应立即面向山坡,张开两臂,伸直两腿,脚尖翘起,使身体重心尽量上移,以减低滑行速度。设法在滑行中寻找攀引和支撑物。千万不要面朝外坐,因为那样不但会滑得更快,而且在较陡的斜坡上还容易翻滚。” 韩凝庆幸自己记忆力不错,把看家本事都教给了囚犯。有曲子的帮助事半功倍,囚犯们一窝蜂似的拥向山崖。 哥舒夜眼睛都看直了,韩凝用一天时间教出一群猴子,从山脚下轻松爬到山顶,又爬下来。疯了似的还要向上爬。 韩凝留下囚犯继续训练,和哥舒夜回到住处。 哥舒夜担心的问:“贤侄啊,那山上也不知道有多少人,你就两百人,有必胜的把握吗?“ 韩凝心里也没底,他可听到山上至少有一千人。 “我带他们到山上,居高临下,又有树做掩体。敌人不能近搏,只能射箭,很容易失去准头。我让囚犯们每人带上一坛火油,用火威胁他们,很可能会就犯的。实在不行只能放火烧山。” 一千人的生命,在韩凝心里很重,不到万不得已,他是不会下令烧山的。 哥舒夜听他说的这么肯定,点头道:“那你需要我做什么?“ “我唯一怕他们下山通报,引来大军将会前功失弃。我看到那山下都是松树,松树着火会从树冠传递,根本无法施救,就算来了救兵也无法上山。你带人在山下等我山上信号,到时点燃松树。“ 哥舒戈拍手称赞此技甚妙。 一切完排妥当,韩凝独自来到大屋。龙秋月被关在单间里,吕国对她照顾的不错,吃喝都没有差了她。 她愁容满面坐在桌子边,桌子上的饭菜一口也没动。一位郎中在检查她的伤腿,小丫鬟端着药碗站在旁边。 韩凝被禁止进屋,只能在窗外看上一眼。他心里踏实不少,却还有种说不出的感觉,这位姑娘认真起来,命都可以舍给他,他要是辜负了她…… 辜负……那不是迟早的事?他是一名音徒,又不属于这个时代,不管哪一样都注定他不能完整的和她走完一生。 他背靠着石屋外墙,手紧紧的攒在胸口上,冰冷的石头凉透他整个身躯。他感觉他一寸,一寸的在死去。 无论无何,他也要把她从这里救出来,哪怕能厮守一天,也应该是满足的。 他毅然的向前方走去,“月儿我会活着来见你,你也要活着等我。“ 他又去大屋和那位后生约定时间,这才依依不舍的回去。 照囚犯现在的速度,爬到棋盘山顶要四个小时,他简单的和他们说了计划,带着两百人在傍晚往棋盘山顶进发。 韩凝低估了棋盘山,到处都是青苔,湿滑的青草,碎石。有些石头看上去很好,一名囚犯刚踩上去,石头就碎开了,他和石头一起往山下落,被下面一名囚犯急时伸手抓住,又把他荡回峭壁。韩凝怕他们出声,每人嘴里都咬了细木棍。 又往上爬十几米,一名囚犯抓到烂泥上,从山上跃落,他慌忙中抓住一块突起的岩石,才保住性命。 这下大家都不敢大意了,小心的面对每一步。从一群生猛的猴子,变成了一群在崖壁上蠕动的肉虫子。 四个小时的路程,他们爬了六个多小时才到山顶,天空中的月亮被乌云遮住,山顶上漆黑一片,只见涂了黑的草窝子和黑的像铁的树杆。 有树冠挡着韩凝看不出时辰,他默默感叹,原来手表是这么伟大的发明,现在没有了,才知道珍贵。 看来鼓励发明,奖励创新是多么重要的一件事,回去望江一定把这件事落实了。 他心里惦记龙秋月,想速战速决,便让一位会射箭的囚犯向天空射出一声响箭。山脚下立时燃起成堆的小火,哥舒夜听到响箭开始放火了。 半山腰突然炸了窝,成群的人喊叫起来。 韩凝已经耽误了太多时间,他和吕军订的是辰时必须完胜,不然就要用龙秋月祭旗,他急忙一声令下,带着两百囚犯向山下冲。 他跑在前面,从树缝间看到前面人影攒动,他不知道到底有多少人,只见一队几百人的兵正在往山下跑去救火。 他让囚犯们放慢速度,一点一点接近琴国大营。那平地比落魂坡小不了多少,黑压压的撑着十几个帐篷,挤满了琴兵,拿着刀枪,左摇右晃找不到敌人在哪。 粮仓的规模比韩凝想像的要大的多,琴国动用这么大的排场,看来是破釜沉舟,一定要拿下吕国。 琴兵听到响箭,便看到山下起火,那火势越烧越大,只几分钟便连上整个山坡。他们以为有人来烧粮仓,并没有想到山上还有人。 直到有一个眼尖的,看到树林里有人影,大叫一声提醒同伴,大家这才看到。一队弓箭手一齐拔出箭,没头没脑的往山上乱射。 韩凝吩咐大家用树做掩体,同时让十人点燃火油,树林里立刻亮起来,看到雨似的箭飞进林子,有的扎在树上,有的从树空里钻过去。 韩凝不顾耳边乱飞的箭声,大声叫道,“下面的人听着,我也不想伤害无辜,如果你们不交枪投降,我们就要火烧粮仓,到时候你们全部葬身火海。” 斜刺里跑出一大队琴兵,足足有上千人。他们全举着火把,混在原来的兵里,照亮了整片空地,有两千人之多。 琴国什么时候往这里增兵了?韩凝坚信自己耳朵听不错,不应该是这么多人,这下局式不妙,一千人都难对付,又增加了这么多人。 队里有一个人出队,阴阳怪气的向山上叫道:“好,你们烧吧,如果你们不烧。我还要烧呢,不会留给你们一粒粮食。” 他看到树林里火光闪动,人和树都放大很多倍,只感觉有无数人藏在林子里,贸然攻上去会吃大亏。便叫士兵只射箭,并不进攻。 韩凝看透了他心思,见他穿着将军盔甲,是这里的首领。 他没料到这个人像似看穿了他的心思,宁可烧粮,也不投降。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他们人多,僵持久了,万一发现山上只有两百人,全部冲上来踩也把大家踩死了。 上策伐心,韩凝默默念叨,还是得扰乱他们的军心。 韩凝叫道:“琴国的将士们,你们琴国已经干旱多年,我想在你们国内粮食可能比黄金还贵。你们在外打仗,有吃有喝。可想过在家妻儿老小过的是什么日子吗?他们可能把地皮刮了几遍,为一口粮食卖儿卖女。你们不要听他的,他是朝廷的官,烧了粮食回去还有饭吃。而你们呢?也许回不到琴国就被饿死了。我向你们保证,只要你们投降大吕,每个人都可以带足够的粮食回家。去救救你们的妻儿吧。” 他一席话琴兵安静了,一位躲在琴将后面的人偷偷抹几把眼泪,抽出刀猛的刺进琴将的后腰,刀尖滴着血珠直穿到前面。 琴将还没反应过来,就感觉腰间一凉,转回头满脸惊讶的慢慢倒在黄土地上。 那兵卒是将军的亲兵,家里唯一的劳动力,将军强行把他争兵,害得他家饿死了四口,他早就有杀将之心,被韩凝一说更是勾起心事,一刀便结果了他。 有一名囚犯看到,高兴的叫道:“好啊,咱们成功了。” 韩凝心中却叫不好,这样群龙无守,这群兵要抢粮了。 琴兵果然大乱,冲进粮仓,他们往头盔里装,把衣服,裤子脱下来,往袖子,裤腿里盛。韩凝也是干着急,这下无力回天了。 山下突然传来喊叫声,一队吕兵从天上掉下来一样,冲进琴兵的队伍,琴兵只顾着抢粮,刀枪扔了一地,没有防范,被吕兵冲散,只一会便全当了俘虏。 韩凝正在纳闷,哥舒夜从队伍里走出来。他脱下头盔夹在腋下,快步走进树林,在几十人中分辨韩凝,好不容易找到满脸黑灰的韩凝。 他笑道:“贤侄怎么样,叔父的计谋也不错吧。你让我守在山脚放火,我带人到山上才开始放火,这样和你对琴兵形成夹攻之势,他们不败才怪呢。” 韩凝一脑袋问号,老感觉有事情要发生,看到哥舒夜心里还是没底,能肯定事情不是哥舒夜。 到底是什么事? 到底……啊!他大叫声不好,“月儿还在山下呢,现在山下的人上不了山,根本不知道他们胜了。” 他急忙问哥舒夜是什么时辰。 哥舒夜问报时官,报时官告诉他卯时,也就是说离辰时还有一个时辰。韩凝顾不上说话,急忙往山顶跑,攀着山壁下山。他们上山用了近六个小时,也就是三个时辰,他再怎么快也赶不上辰时到山下,到时候月儿可和他阴阳相隔了。 他脚下一急,踩到一块青苔上,身体失去重心,直直的坠下去。他耳朵两边都是风声,身体连连撞在崖壁上,他在黑暗里看不清岩石,不知道用手抓住哪里,慌忙连抓几块都没抓住,着急中左手一攥拳头,熊爪飞出去,正好勾在岩石上,把他吊在空中。 他叫道有救了。手掌松开继续往下落,感觉时间差不多,再勾住岩壁,这样一荡一荡往山下攀。 吕兵在一片丘陵上集结三万人,最前面高头大马上骑着那位后生,身上多了一件银色斗篷。 他们怕惊动琴兵,没敢点火把,他整个人在夜色里显得格外出众,梦幻般的白色,像和黑夜溶成一体。旁边龙秋月也骑在马上,她的腿经医官诊治好了不少,骑上马也不感觉疼痛。 她茫然的望着前方,黑的看不到底,韩疑终究没有来,难道先我一步去了。刚才报时官来报,已经辰时,再报一次她就要去找韩疑了。今天的太阳也真怪,每天这个时候已经天亮,可今天依然像晚上一样,难道连老天也在怜悯他们这对可怜的人? 报时官每隔半个时辰向后生报告时间,最后一次他有意往后拖了一会,怎么也是条人命,正好今天天亮的晚,他能给龙秋月更多生存的机会。 拖终归不是办法,天再黑,终归也会放亮的,他很不情愿的告诉大家时辰到了。 龙秋月没用人催,她滑下了马,她料定韩凝已死,死是她唯一再能见到韩凝的方法。 后面刀斧手过来,按她跪下。刀斧手把刀举起来,天空中一个大闪划过,映在他的刀上,血红色的。 又是一串惊雷,瓢泼似的大雨落下来,整个丘陵罩在雨中。刀斧手抹一把脸,一刀砍向龙秋月的脖子,突然从远处射来五条银丝,铛一声打到他的刀上,震的他手臂发麻,向后退了几步,一刀没有砍中。 韩凝的声音响彻在雨中,“刀下留人,我们胜了,我们胜了!” “韩疑。”龙秋月站起来,关切的往前看,泪水和雨水混在一起,流到嘴里是咸的。 韩凝从夜幕里冲出来,一把抱住龙秋月,“月儿你受苦了。” 龙秋月身子软下来,瘫在韩凝的怀里,她颤抖着手摸上韩凝的脸,“韩疑真的是你吗?” 韩凝与她四目相望,“月儿是我,我们从此再也不分开。” 云层中迸发出闪电,照亮两个人的脸,那一抹幽蓝久久不肯退去,时间仿佛停住,不肯再向前推进。 那后生下马,把披风解下,给龙秋月披上,他拍拍韩凝肩膀,冲他诚恳的点头。 韩凝还沉浸在和龙秋月相逢的喜悦中,被他一拍,心中突然一动,大叫道:“不好,雨这么大想必棋盘山的火已经熄灭,琴国会派大军抢回粮食。” 那后生仰头看着云层,雨像细线似的把到和地连在一起,“不要紧,我已经差人带一万人去棋盘山了。” 大家回去剑潼,雨也停了,韩凝和后生进去大屋,哥舒夜早已在屋中等的不耐烦了。见后生到来,慌忙施礼。 后生叫人搬来两把椅子,和韩凝并排坐下,他说:“你果然是有才之人,在我吕国做个官怎么样?” 韩凝狐疑的看他一眼,就这个人能说封官就封官? 那后生笑道:“怎么不相信我吗?我就是吕建王。” 韩凝鼻子都气歪了,这个时代的人都什么毛病?就喜欢隐藏自己的身份,先是苦瓜脸,后又是他。难道都那么见不得人? 韩凝站起来向他行礼,“帮大吕解围,还在我能力范围之内。可是当官就算了,我已经是望江郡守,在家里还有一位姐姐,一个表妹。如果我投向你们,可是诛九族的大罪。” 吕建王示意他坐下,“朝中的官除了我这位置任你挑,你相中哪个郡子任你选,这个可是萧国享受不到的。” 韩凝不肯坐,依然站着,胸中荡气回肠,不知道什么心境,突然豪放的说道:“我韩凝不是为一已之私而来,是为天下而来!” 26 通商1 吕建王不想舍弃这样的人材,他清楚这样的人终归不是笼中的鸟,困住他,也不会为吕国做事情的。 他笑了笑,“既然你不愿意,我也不强人所难。你回萧国继续做你的官,但韩凝你记住,今天我吕国欠你一个人情,今后有什么需要的尽管开口。” 韩凝向他一礼,“我今天就有需要。” 哥舒夜心提到极点,这下大哥有救了。 韩凝说:“我想萧吕两国通商。” 哥舒夜的心被他硬生生吞回去,一股愤怒涌上来,韩凝这小贼怎么临时变卦,说好的救大哥呢? 吕建王在场他又不好发作,又把气咽了下去,大声哼了一声。 吕建王看了他一眼,一脸气哄哄的,也不知道哪来的气。他了解哥舒夜的脾气,不好理他。就转过去看韩凝。 韩凝到是个异类,嘴里的话这么古怪? 他寻思一会说:“你到说说,我为什么要和你们通商?” 韩凝把头发向后一捋,来回渡了几步说:“你知道你们为什么穷吗?不是因为你们没有产能,而是因为产能过盛。我打个比方,一个人养一圈羊,可以供全城三分之一的人食用,供应整个剑潼郡,三个人养羊就可以了,而你们却有三十人在养羊。那二十七人养出的羊卖不出去,除了自己吃,别的怎么处理?难道全部杀了埋掉?” 韩凝这几天在军中了解,吕国主要以畜牲,打猎为主。 吕建王豁然开朗,“你的意思是让我们把剩余的羊卖到萧国,换取我们平时缺少的谷米面粉?这个主意确实不错,但我们大吕和萧国已经断交多年,怎么肯和我们通商呢?” “这个你不用担心,现在朝中大权由丞相公孙前浦把持,我会回去说服丞相,不过……” “不过什么?” “你们吕国的将军哥舒戈和我大萧打仗多年,丞相和他虽然素末谋面,但在朝中多有耳闻,我多次听丞相提起,吕国这位将军骁勇善战,是不可多得的人材,真想和他见上一面,不过个人归个人,国家归国家,哥舒戈是我大萧最大的敌人,我就是真见到他,也会亲手结果了他。不过这是丞相的夙愿,我对说服丞相只有七成把握,如果你让哥舒戈出面,让丞相欣赏够了,再结果了他,会有十成把握。” 韩凝宫剧看的不少,知道古代皇帝最怕结党营私,如果贸然提出放出哥舒戈,未免会引起吕建王的怀疑,虽然此时碍于面子不得不放,但恐怕将来不再委以重任给他了。 这对哥舒戈来说,会比杀他还难受。他这样一箭双雕,吕建王肯定会加以考虑。 哥舒夜痛快了,还担心救出大哥,也落个通敌的罪名,恐怕哥家将在吕国一蹶不振。 韩凝果然能骗,把救大哥还说的家仇国恨似的,吕建王肯定要重新考虑哥家在吕国的地位。 吕建王沉默了,他没想到哥舒戈在萧国有这么大名气,有他在一天,萧国难犯大吕。 他看了看韩凝道:“那哥舒戈已是戴罪之身,不死在丞相手里,也会被我处斩。我就送你家丞相这个人情!” 哥舒夜迫不及待的说:“如果大哥成功促成合谈,安全回到吕国呢?” “官复原职。”吕建王说:“哥舒夜你大哥赴萧国和谈,你要跟在身边,尽最大能力保我吕将周全。我吕国不能再损兵折将了。” 韩凝没想到吕建王这么容易答应了,想必是年年征战被别的国家打怕了,恨不得马上富强起来。 韩凝有自己的算盘,连日奔波,一个安全的安生之所也没有。如果能通商,天下百姓能富足,望江也能建成他的大后方根据地。这样不光有利于他完成音徒的任务,还能保护家人的安全。 不过这样不正掉进了崔九的算计中? 韩凝盯着桌子看了一会,扬起头。 可以先把日子过起来,反正崔九又出不来。再说就是音徒部队来了,望江又凭什么给他们用?他是一郡之守。 现在也回不去了,还不如大力生产,造福一方,安安生生和月儿厮守一辈子。 他想的出神,吕建王连着叫他几声都没听见。哥舒夜推他一下,才听见吕建王说设宴。 有下人把屋里屋外生上篝火,架上烤全羊,将士们席地而坐,吃的满嘴流油。 龙秋月被召进来,她在山谷里衣服早已破烂不堪,宫女换上了兽皮,头发还用麈尾重新辫过。显得调皮可爱。 她坐在韩凝身边,宫女过来倒酒,韩凝看她一眼,爬在他耳边说,你今天真好看。 龙秋月羞的低下头。韩凝拿她的短剑片了一大块羊腿,塞到她手里。龙秋月不知是何物,在两手间摆弄,弄了一手油也不知道。 吕建王看两个人的样子笑了笑站起来,对着龙秋月举杯,众人都站起来。 吕建王说:“本来我也不相信韩郡守,都是这是这位女子的视死如归,让我相信韩郡守是真为我们办事,来大家敬这位奇女子。” 龙秋月脸上一片绯红。 韩凝昂头把酒饮下,斜着眼看吕建王,龙秋月差点死他手上,韩凝可一点没忘。果然天下乌鸦一般黑,人都快要杀了,你还说这种漂亮话。 吕建王坐下道:“我们这位韩郡守不光帮我退敌,还带来我们吕萧合谈通商的好消息。” 文武百官都在,屋里屋外一片轰然。 “通商?百于年就没这规矩,他们萧国人多狡诈,别上当了。” “通商是好事啊,咱们两国互通有无,以后能国富民强了。” “不可,不可,萧国人民俗败坏,商人们在那学坏了,回来再传播,不是带坏我们吕国。” “怎么不行,我们国家的钱有数,百姓也有数,草场又大,养出的牲畜又肥,每年都吃不干净。这要卖到外国去,卖引进胭脂水粉,我们的姑娘都能像他们那一样美了。” 双方争执不下,韩凝站起来高声叫道:“这个不用大家担心,不光你们要到我们萧国去。我们的商队也会到你们这边来。到时候我们会建立驿站,长期派官员在你们这里监督市场运行状况,会制定法律。有违反者,伤风败俗者一律按照律法严惩。“ 群臣一一点头称是,只有少数老顽固还在奋死抵抗。 吕建王也感觉这主意好,有了驿站等于双方扣押了人质,对两国都有好处。并且吕国年年战乱,他早想调养生息了。他当即命哥舒夜为首席驿丞,两国合谈成功之后,他就前往望江任职。 庆功宴在欢快的气氛下顺利进行,大家都喝了不少酒,吕建王不胜酒力先回宫去了,宴会中的人这才一一散去。 韩凝也没地方住,就和龙秋月和衣在大屋睡了一夜,第二天一早和哥舒夜去柴狱接哥舒戈。 那柴狱已有百年历史,关的全是死囚,哥舒戈是第一个活着出来的,他被两名狱卒架着拖出大门。 哥舒夜一看大哥的惨样,立刻差人给接过来。 哥舒戈蓬头垢面,脖子软的直不起来。 韩凝感觉他老了好几岁,一阵阵心酸,叫道:“义父你还好吗?儿子来迟了。” 龙秋月忙着用手帕给哥舒戈擦脸,她虽然和哥舒戈没什么交集,但她能和韩凝在一起,全拜哥舒戈所赐。现在看人伤成这样,后背上全是杖痕,衣服还有血渗出,她眼泪没兜住滑落到脸上。 她连忙用手背堵住鼻子,哽咽着说:“义父他们好狠,把你打成这样。” 哥舒戈扎挣着抬起头,颤抖的声音:“儿啊,你在哪?想死义父了。” 他们兄弟俩耿直,在朝中没少得罪人,仇家怕吕建王心软再放他出来,就买通狱卒想在狱中打死他,不死也要残废。 韩凝憋住眼泪,亲自过去掺扶哥舒戈,他也不知道怎么安慰哥舒戈,只好强颜欢笑。 “义父我带吕军打了大胜仗。琴国几十年,也不敢来犯咱们了?” 韩凝怕琴国狗急跳强,让哥舒夜在离城五里之处设防,琴国夜里来攻几次没讨到便宜,又没了粮食,只好夹着尾巴回家了。 “好孩子,义父没有看错你。”哥舒戈咳嗽几声。 韩凝把哥舒戈扶上马车,送回府,就去了吕王宫。回来时带了御医给哥舒戈治疗。 他和龙秋月在哥府逗留几日,因有通市的事要办,就向哥舒戈兄弟请辞。兄弟俩有心多留他们几日,但韩凝办的是利国利民的大事,也不好阻拦。只好准备了马车,放他们去了。 兄弟俩粗心,没有给他们找马夫,韩凝只好代驾。龙秋月一个人在车箱里无聊,和韩凝一起坐在前面,看着两匹马扬开四蹄向前飞奔。 韩凝神秘的笑道:“知道我去吕王宫干什么了吗?” “不是去请御医了吗?” 韩凝甩开鞭子,“也不全是,我和吕建王还做了笔买卖。” 龙秋月笑道:“你这小淫贼处处占人便宜,这次怎么能空手而归呢?” “你叫相公什么?” “小淫贼,小淫贼。”龙秋月吐舌头。 “原来我是小淫贼,不过你说的也没错,我这次找吕建王是因为宴会上看中一名宫女,想讨回去做妾。” “韩凝你敢。” 龙秋月猛一推他,他手里缰绳一歪,马差点冲出大路。他急忙给拽回来。 韩凝笑道:“你要是再敢叫相公淫贼,我就把吕王宫,萧王宫里的姑娘全娶回家去。落实这淫贼的罪名。” 龙秋月抱着肩笑了一会,认真的问:“老实说,你又占吕建王什么便宜了?” “我们不是在棋盘山抢了琴国的粮食,我找吕建王要一半运回望江。” “你要这么多粮食干什么?” “望江郡你也去过,百姓过的什么日子也应该了解。这全败那金碧楼所赐,在官道上设了关卡,不让商队进入,趁机抬高粮价。我还以为望江土地肥沃,粮食产出不是问题,谁知几年前就闹起天灾,地里的庄稼已经不能吃了。” “那吕建王答应了吗?” “琴国的兵一撤走,外面的牛羊能运进城里,吕国的粮食已不成问题。他们缺的是军费。我给吕建王价钱一斗粮要四文,我俩五五分帐。比起金碧楼一斗三十文,便宜很多。吕建王表示,如果通商成功,他会把粮食全部拿到望江去卖。” “我还以为你变好了,这又做起买卖了。你什么时候能着调几天?” “这四文全是我给吕建王的,我不会分那二文。” “那样不行,场地,人力都是要钱的。难道你要把我也赔进去?”龙秋月低下头。 “我给他四文,是因为我不能食言,因为粮食运到望江也只有一半了。” “韩凝你糊涂了吧,那样不是赔的更多?” 韩凝一脸严肃:“我们这次抢了琴国这么多粮食,琴国军中,百姓指不定又要饿死多少人。我是打算让哥舒夜分一半粮食送去琴国,救助灾民。” “好啊,好啊。” 龙秋月拍手称快,她对韩凝认识越深,越感觉离不开他。他完全不像表面那么玩世不恭,这样忧国忧民的郡守真是全天下难找。 不,韩凝做的更大,他是在为天下堪忧。 龙秋月靠上他的肩,“那么韩郡守,我们快回你的望江去办这些大事吧?” “不,我们要先去厉阳,我要先说服公孙前浦马上和吕国和谈,拖时间久了,吕国那边会生变数。” “驾。”他一鞭子抽到马臀上,马飞速跑起来。不日他们来到了厉阳。 韩凝是暗桩,不能直接去丞相府。 怎么办?总不能大街上拦丞相的轿子,哭着喊着告状吧。 龙秋月的腿已经完全康复,恢复的到能飞檐走壁的原本样子。韩凝让她去丞相府门前盯着柳元,韩凝在客栈等着。 龙秋月天天早出晚归,带回的都是一个消息,丞相府连日紧闭大门,别说柳元下人都不出府。 难道是公孙前浦出事了?朝中他认识一个曲无非,一个平王,都不能向他们打探。 曲无非和公孙前浦是死对头,家里又出了个要杀韩凝的主。平王呢?就更不能去问,他现在还等着韩凝答复站队的事。贸然去问丞相,会让他以为韩凝投入敌人的阵营。 看来只能等柳元了。龙秋月又出去几日,一天傍晚带来好消息,柳元经常从后门出府,去见一名相好。 27 通商2 龙秋月带韩凝到城外一条村子,守在一个寡妇门前。一直从中午守到半夜。 韩凝等的不耐烦,想直接去敲门,又感觉不太合适。不知道这个宇宙有没有踢寡妇门的讲法,一会柳元来了,他们真闯进去,又要记上他这位望江郡守一笔。 天气已上秋,白天的暑气退的很快,天空中一弯月牙,寒光闪闪。韩凝穿的单薄,不由得感觉到凉。一阵秋风吹过,更是让他打颤。 “来了。”龙秋月扯着他藏到院墙后面,二人蹲下去。 韩凝从墙角露出半只眼,隐隐约约看到柳元背个大包裹进了院子,有院墙挡着,里面他看不到,只听到柳元敲门,一串细碎的脚步声走到门前,轻轻打开门。柳元的脚步声进去,门又被关上。 二人悄悄摸进院子敲门,门被一位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半老徐娘推开,上下打量二人,“你们找谁啊?” 韩凝一侧身,从寡妇身边往屋里望,屋里摆设简单,但都很名贵,翡翠如意,描金神像,红木椅子上放着柳元背着的包裹。 屋里没有柳元,肯定藏到什么地方去了。 “柳元,柳元。”韩凝往里闯。 寡妇堵到门框上,“唉哟,你这是要找谁啊?我这可是寡妇门,大晚上不睡觉,你们来败坏我的名声。你们给我出去。”寡妇一甩肩,推门就要关上。 “好,你哄我们走。我们去院子里找。我要把柳元偷拿相府里东西送给你的事,嚷嚷遍全村,不,让整个厉阳都知道。” 韩凝拉着龙秋月往院子里走。 寡妇白了他们一眼,刚要关门,柳元肉球似的从床底下滚出来,身上的土也顾不上拍。 他急忙叫道:“我当还是赌场里那几位债主呢,原来是韩郡守。大老远怎么跑这来了?” 他让寡妇打开门,韩凝和龙秋月进去和柳元坐在桌子旁,寡妇去烧水泡茶。 韩凝开门见山,“我想见丞相,还请柳管家引荐。” 柳元多多少少知道些韩凝是自己的人,还真以为是丞相派来抓他偷东西的。他狂跳到嗓子眼的心落下去。 “韩郡守要是平时我真会帮你,但这次不巧,丞相出了些事情。” “什么事?”韩凝问道。 “多位大臣连名上书,弹劾我家大人,说他把持朝政多年,全部是在公饱私囊,各郡洲都有他的买卖。大家联名保举白登道当丞相。我家丞相现在闭不见客,怕被众臣再抓住什么把柄。” 白登道又是哪根葱,在朝都没有官制,直接去做当朝首辅,这事肯定不简单。 韩凝说:“我也在望江听说了这件事,这才到厉阳给丞相解围。” 柳元脸色立刻变了,从椅子上站气来,客气的给韩凝深深一揖,“如果韩郡守真能帮到我家丞相,你的大恩我永世不忘。” 公孙前浦现在成了焦点人物,不能和韩凝在公共场所见面,柳元就租了城西一间小茶馆,给了老板伙计银两,打发他们回家休假。傍晚柳元偷偷打开后门,领公孙前浦出丞相府。 公孙前浦现在对谁都不放心,唯独对韩凝放心。这个人根本没有机会参与朝中党派之争。 公孙前浦换上下人的衣服,又用头巾蒙脸,一路躲躲闪闪来到茶馆,柴门挡的院子里面一间小草房。龙秋月在门外守着,公孙前浦左顾右盼见茶馆外没有埋伏,才吩咐柳元也在外面等,这才抖抖前襟迈进门里。 韩凝早泡好茶,正等着公孙前浦,一看他这身打扮愣住了。 公孙前浦坐在他对面,除下面纱,“怎么不认识老夫了吗?” 韩凝笑道:“怎么会不认识,只是这次丞相出府太过惊艳,让我都不敢正视。” 公孙前浦端起茶撇沫,“应该是太过落魄了吧?快点说找我什么事?” 韩凝慢条斯理的饮茶,用余光瞥公孙前浦,他穿着下人的衣服很不自在,不住的在转动脖子。 韩凝放下茶,“说事情前,我有件事要问丞相。白登道是苦瓜脸的人,他们在厉阳又没有根基,百官怎么会保举他当丞相?” 韩凝装着不知道苦瓜脸就是平王,是怕公孙前浦怀疑他已经和平王勾结。 “你说的那位苦瓜脸是萧骧王第四个儿子平王萧剑平,你还能说他没有实力吗?” 韩凝装作很惊讶,“你怎么不早告诉我?” “如果我告诉了你,你还会带上秦朗吗?” “我明白丞相的意思,如果你告诉我他是平王,我就不会带上秦朗。那样平王就会暗中调查我,搞不好就会知道我和丞相之间的关系。就算我装假不知道这件事,带上秦朗也可能被他们看出破绽。”韩凝笑了笑,“既然白登道是平王的人,那他们就不可能推荐白登道上位。你看他们初到厉阳,朝中没有根基,这样急于争权不是明摆着和丞相作对,他们在厉阳还怎么混啊?” 公孙前浦盯着他很久,才说:“也正是你说的这个原因,我才没有对他们动手。动机太过明显,平王就算再年少,也不会办出这种冲动的事。” 韩凝很平淡的说:“寿王。” 公孙前溥冷笑道:“除了他还会有谁?那日在山神庙设计让我杀平王,老夫识破了他。一计又成,又来一计,这是非逼着老夫对平王下手啊。” “那丞相想怎么办?” “现在朝中对此事议论的沸沸扬扬,老夫也只好躲在家中闭门谢客,避开他们锋芒,日子久了他们也就消停了。” “可老这样躲着也不是办法,我到有一计策能帮到丞相。” “什么计策?” “我在落魂坡大败吕军两万军队,哥舒戈回去吕国他弟弟哥舒夜心中不服,就把我掳到吕国羞辱报复。谁知让吕建王知道了这件事,他听说我是萧国郡守,就接见了我。劝我在吕国为官。丞相对我有知遇之恩,我怎么能背叛国家。我一再拒绝。惹怒了吕建王,他想让哥舒戈杀了我。我当时也是为了保命,就编了套谎话。说如果你们不抓我,我也是要来吕国的。因为我家丞相授命于我,说服你们和我大萧通商……” 他低头说话,不住的向上瞟公孙前浦。 公孙前浦从椅子上跳起来,脸涨的通红,“大胆,你敢以我名义在外坑蒙拐骗,这要传到宫里,老夫就是通敌的罪名。” 外面柳元听到了,和龙秋月一起挤进屋里。柳元问怎么了,公孙前浦用手帕擦擦嘴说没有事。二人这才出去。 公孙前浦坐下去,语气平缓的问:“先说通商,冒我名号之事,以后再找你算账。” 韩凝把他的想法说了个大概。 公孙前浦连连点头,“那北方蛮国多的是马匹,肉食。缺的是我们大萧的米面,盐巴,绸缎。如果通商成功,我们把控好这些行业,韩郡守利润可观啊。” 韩凝笑道,“我在望江这几天,接触过金碧楼,他在官道上设关卡,不放别的商队进望江。他趁机抬高米价,现在望江粮食已经到了有价无市的地步。城中百姓根本吃不起。那金碧楼粮食堆放在仓中,保持的再干燥,经过几个梅雨期也会发霉。到时候银子挣不到,反倒赔了本。如果我们能通商,金碧楼可以不加价,按照一个国家的供应量,还得比以前多挣出几倍。” 公孙前浦说道:“理是这么个理,可对我的事又有什么帮助呢?” “丞相可以上书通市,削减各地物价,撤掉各地富商在官路上的关卡。这样一来丞相与各地商人互利的谣言不攻自破。” “不错,这样一来谣言破了,咱们又挣到了高利润。真是一箭双雕。只是那金碧楼是国舅,老夫平时还要给他三分面子,做这事之前还得先和他通通气。” 金碧楼现在摊上事了,新任郡守在他府上失踪一月有余,天天有人来他府上要人,开始是宋晴末,禄小小,秦朗,后来张之镜和史大有也来了。两位官吏在望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他们还好。可宋晴末和禄小小两位活祖宗,一入府就会搅的鸡犬不宁。开始有家丁也上去管管,都被秦朗打发了。也就她们再怎么闹,也没人敢靠前了。 金碧楼和张之镜坐在正位上,史大有在堂中来回走,他的圆脑袋成了粉红色,眼睛里全是血丝。望江丢了郡守这么大事,弄不好他也得跟着吃瓜落。已经几天没合眼了。他走到桌子旁边,拿起茶碗,啪嚓扔到桌子上,指着金碧楼大骂,“金碧楼你越来越不像话,水也不准备。” 金碧楼缩着脖子,大气也不敢出,“史郡丞你们天天来我府里,井都被你们喝干了。真没水了。” 一名下人匆匆跑进堂中,脑门鼻子上都是汗,也顾不上擦,大叫道:“来了,来了,她们又来了。” 金碧楼急忙站起来要往外跑,张之镜笑道:“金老爷你这是要去哪啊?” “那两个小姑奶奶又来了,我先躲躲。”金碧楼用袖子遮住脸,还要往外跑。 “你是事主,她们是苦主。你躲的了今天,还能总躲着?”张之镜眯着眼。 秦朗末跨进堂里,一把扯开金碧楼的袖子,“怎么着你还想跑啊?今天不交出郡守,我们今天就不走了。” 禄小小跟在后面,双手弯在小腹上,相互握着。“我们郡守府在你们府上丢了人,金老爷是不想给说法了吗?” 宋晴未也跟着进来,撅着嘴盯着他。 金碧楼都要哭了,“那天韩郡守说去茅厕,然后就不见了人。茅厕我都让人捞了几十遍,这活不见人,死不见尸,你们向我要人,我都不知道向谁去要呢。” 宋晴末叫道:“你才死不见尸,人就是你藏起来的。你今天就要把表哥还给我。” 金碧楼摊坐在地上,胳膊搭上椅子,“这家我也任你们搜了,哪有你表哥的影子。老夫真还不起,还不如一头撞死算了。” 他把头往椅子上撞,史大有急时拉住他。 他以为史大有在同情他,感激的向他点头。谁知史大有说:“既然你府里找不到,定是你把韩郡守害死,沉尸凌江了。” 宋晴末哇一声哭起来,“禄姐姐他说的是真的吗?表哥要死了,我也不活了。”她偎进禄小小的怀里不住的抽搐。 门外一位家丁突然跑进来,高兴的叫道:“韩郡守回来了。” 他话音刚落,韩凝后面跟着龙秋月迈进堂中,韩凝满面春色,龙秋月脸露红晕。 禄小小一看心里就明白了七七八八,高兴的笑了起来。她推宋晴末,“是你表哥,真回来了。” 宋晴末擦擦眼泪,也看到韩凝,她过去摸摸韩凝的脸,“我不是在做梦吧。”说着她又狠狠的掐上一把,韩凝疼的大叫。 宋晴末说:“还知道疼我没在做梦。” 她眼睛一闭突然倒了下去。韩凝一把将她扶住,交给龙秋月。 禄小小急忙过去给她把脉,对韩凝说,“你走这一个多月,表妹天天以泪洗面,觉不好好睡,饭不好好吃。要不是有找到你这股劲顶着,人早受不了了。现在突然一见到你,劲松下去,就昏倒了。” 她吩咐秦朗把宋晴末送回去。 她拍拍手说:“没有大碍,调理几天就恢复如初了。” 韩凝知道这一个多月牵扯着大家的心,没想到刚和表妹见面,就闹出这一出。听禄小小说没事,他的心放下多半。 另一半要回去守着表妹,才放的下来。他转身回府,谁知金碧楼从地上扑过来,抱住他的大腿,一把鼻涕一把眼泪,“韩郡守你总算回来了,你再不回来我这宅子就要被她们给拆了。” 韩凝没有到这老头还后反劲,让下人扶开他,就回:了郡守府,给龙秋月安排了房间,龙秋月站在门口不肯进去,问道:“她怎么也在你这里?” 韩凝知道她说的她是指禄小小,二人都和他成过婚,肯定会有误会。韩凝就把艳春楼的事和龙秋月说了。 龙秋月转身进屋,丢下一句话,“这么说你在江湖上真是小淫贼的名号了了。你这样不顾自己名声也要救禄姐姐?” 28 伏羲六弦琴 宋晴末房间里挤了一屋子人,都在焦急的看禄小小给宋晴末针炙。宋晴末躺在小床上,面色苍白,嘴唇紧闭。 禄小小三指捏起她的右手道:“人的手指上各有一个穴位,统称十宣穴,和人中穴一样都能医治人昏厥。” 她取出一支银针,刺到宋晴末食指手指尖上。宋晴末的脸抽搐一下。禄小小又取出一支扎入无明指。宋晴末嘤一声醒了。 大家没想到她针到病除,真是杏林高手,不由都连连称赞。 宋晴末睁开眼,愣头愣脑的看大家,指着人说:“这是禄小小,这是抓过我的龙秋月。还有秦朗,我的表哥呢,他怎么不见了?” 韩凝一直坐在床上给她擦汗,忙的脸色都变了,她竟然没看到! 大家都被问愣了,禄小小赶紧摸她额头。 韩凝笑了笑,他了解这个古灵精怪的表妹,从身后拿出一个布偶,在宋晴末脸前晃动,“你的表哥在这呢。” 韩凝知道表妹喜欢娃娃,看吕建王的沙盘做工不错,特意打听到工匠,求他为表妹制作。 “表哥你把小北给我。” 宋晴末看的眼睛发亮,名字都给起好了,可没有力气去抢,只能恳求韩凝。 韩凝把布偶放到她枕边,和小南放在一起,宋晴抱着末甜甜的睡了。 看到宋晴末没事,大家都松了口气。 禄小小笑道:“你这蛮横的表妹,也就你一个人能降住她。” 她说完叫大家散了,一个人去给宋晴末煎药。 龙秋月夹脚跟进厨房。 她相信韩凝,却不相信禄小小。怎么说两个人在一个屋檐下生活这么久,能不日久生情? 禄小小弯腰舀水,龙秋月把药装进药锅,“禄姐姐这次的事都怪我,要不是我抓住韩疑替我办事,也不会害了表妹。” 她把韩疑两个音说的很重,禄小小表情并没有变化,心才稍稍踏实了些。 禄小小把水倒进药锅,“姐姐一直就看你们很般配,这回有情人终于在一起了。你们赶紧圆房,来年给姐姐生一个侄子带,姐姐也算有事情做不会天天闲的慌。” 龙秋月没想到她说出这种话,慌忙低下头,羞的满脸通红,不知道怎么接下句,很尴尬的杵在那里。 她正愁走还是留下,只见帘子一动韩疑进来了,她更尴尬了,咬咬嘴唇说:“我去照看表妹。” 韩凝看她的背影走的匆忙。定是禄小小和她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才让她这样。 这个时代的女孩子脸皮真薄。 韩凝找禄小小有事要商量,就不去再想龙秋月的事。 他对通商的事心里没底,不知道会发展成什么样。 禄小小对着小药炉扇扇子,小药锅被火摧动的轱辘,轱辘直响。她拿布垫着盖子掀开,往里望一眼。 “通商表面看是利国利民的好事,但在军事上又有太多弊端。咱们七国个个闭关锁国,是想不给别的国家入侵的机会。你现在通商就要打开大萧的门户,如果吕国起什么歹心,到时候看你怎么收场?” “近日来我也对这些事感觉不安,禄姐姐你有什么办法吗?” 药炉里的药开了锅,把盖子往起顶,边上鼓出白色泡沫。 禄小小端下来,把药倒在碗里。喊丫鬟来端,半天没动静,最后还是龙秋月跑来了,看了二人一眼,匆忙端着药走了。 禄小小说:“首先你要上奏朝廷下达一个禁武令,禁止吕国商人在萧国境内持械斗殴,私自携带武器。一旦发现驱逐出境,永远不准踏入萧国半步。第二律法有了,得有人执行,你建立一只队伍,在路口检查吕国商队,还要不定期对他们进行搜查。第三你要给他们统一的住处,聚集处,这样才便于检查管理。” 韩凝连连点头,“我是想好要建驿站,可这笔费用不低,银子从哪出?” 禄小小把灶台收拾干净,擦擦手,“当然谁受益谁出,总不能让百姓出吧。” 韩凝又问几句禄小小这几天家里的事,就和她一起去看表妹。宋晴末已经醒了,龙秋月正在给他剥桔子,宋晴末的小嘴塞得满满的。 韩凝刚找地方坐下,秦朗又来找他喝酒,二人喝到半夜,他终于放过韩凝,让他去休息。 韩凝往床上一躺,软软的。 还是家里的床舒服,在吕国总睡在地上。他合上眼,很快进入梦乡。 崔九来了,在他屋里转来转去,不知道在找什么。 “唉……唉唉唉,崔老九你是不是想偷东西?”韩凝叫道。 “那个熊爪,你把它放哪了?”崔九翻他衣服。 熊爪救了韩凝两次命,他对熊爪很感兴趣,说不准崔九就知道熊爪的来利和用处。 韩凝把熊爪从手上取下递给他,“这是个什么东西?” 崔九上下翻看,像在看一件很贵重的宝贝,半天才说:“这就是伏羲氏创造十二律,用的伏羲六弦琴。你小子运气真好,这也能让你捡到。” 韩凝听说真是宝贝,眼睛都亮了,“快告诉我都有什么用?” “能打开音桥,当作武器。我对他了解的只这么多。” “能打开音桥?”韩凝惊叫道,“是不是我就能回家了?” “它只有五根弦,打开音桥也不能定位,到时候你指不定到哪个宇宙去。要是穿到白垩纪,会给恐龙当点心。” 韩凝听出崔九是在吓唬他,并且比喻的很不恰当,就他这身子骨,只能给恐龙当牙签,胖成金碧楼那样,也不过是只肥鸡。不管是牙签,还是肥鸡,他决定都要试试,也许就能穿回家……到时候再回来,把表妹,禄小小,龙秋月全穿到他的宇宙去。就算她们不跟他走,他经常回家,拿些新奇玩意回来,也能哄她们开心。 对,一定要搬台笔记本电脑,下载全套史记,二十四史,这样干什么事不用再冒险。 崔九看他笑的都露出后了槽牙,这小子今天这么古怪,一定没安什么好心思。 崔九还有要紧的事,轻轻咳嗽两声,提醒他注意他说:“你最近不错,把苏慕遮所教的技法,音韵都掌握了,再加以时日,你就可以成为初级音徒。” 不是。 他这么拼命,才能提升到初级音徒,到长老级恐怕是命早丢了。韩凝差点挥拳打崔九。 “我说崔老九,以后少拿提干的事唬我,老子不吃这套。” “咱们不说这个,我今天找你是想说说通商的事。” 韩凝早料到他会说这事,不是早惦记着给音徒找根据地吗? “我说崔老九,你再让老子种田,老子可不干了。” 崔九鄙夷的看他一眼,“我是想告诉你这个时代,确实有通商的历史。但通商最终引发了三王之乱,你正好借这个机会让望江崛起,你现在要抓紧经济建设了。” 韩凝愣住了,果然会出乱子,他急问道:“三王之乱?” “除萧骧王四子萧剑平之外,三个儿子引起的战乱。这一场战乱之后,只剩下下四子萧剑平,这是历史的一个重要节点,上古音徒势必会破坏这段历史。你现在就要为平王做事情,取得他信任,留在他身边,一定要保证他的安全。只有他活着,你才能控制七国。” 崔九就是专门和韩凝唱对台戏的,韩凝不愿意考功名,他非逼着韩凝考,现在韩凝最不想掺和的人就是平王,他又让韩凝投诚。 “我说崔老九,你是不是嫌我死的慢啊?这四王里最没实力的就是平王,你去让我去帮他?” 崔九没再理他,时空慢慢退回来,韩凝从床上醒了。他坐起来,抬起左手,伏羲六弦琴还戴在手上。 “去你的崔老九,拿老子当工兵啊?哪危险把老子往哪塞。老子还不伺候你了,这就带着大家回现代。” 他呼叫苏慕遮。 “韩凝你怎么总在我睡觉的时候叫我,好困,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不行,你今天晚上就要教我怎么用六弦琴打开音桥。” 苏慕遮可能是困的原因,出奇的配合,教他曲谱,六弦琴怎么操作,教完他也不管学的如何,张着哇哈睡觉去了。 韩凝把六弦琴弹出来,钉在对面墙上,右手弹奏音乐。 这比吹叶子难很多,他试很多次也找不准音,要不就是音准了连不成曲。韩凝回家的希望越迫切,越弹不出来。索性什么也不想,随意去弹,曲子竟然弹出来了。 琴弦上泛起紫色的光华,像一缕缕轻烟,慢慢在中弦上旋转,形成一个漩涡,就像卫星拍到的星系。漩涡越转越大,晃的墙上全是紫色的影子。 “成了,成了。这就是传说中的音桥。”韩凝高兴坏了,“回家喽,回家喽。”他想进去音桥,发现六弦琴还套在手上。就把六弦琴脱下来放到床上。 音桥慢慢的旋转,有的地方亮,有的地方暗,中间一大团白色,像一大朵棉花糖。 这个东西哪里是门?他用手指蘸下中间,白团像水雾似的腾起很高。 他并没感觉到异样,把整个手探进去,他低头看下面,没见手穿过去。他晃动手,没有感觉到任何阻碍。 他决定把手抽回来,把头探进去看看里面。 刚把手往回抽一点,突然手被另一只手抓住了,把他整个人往里拖。 韩凝吓出一身冷汗,使劲往回撤手,挣脱出去,他手一空力量全跑到后背上,退了几步一屁股重重的坐到地上。 他看着紫色漩涡慢慢变小,缩到一个脸盆大,从里面钻出个脑袋,接成又露出个肩,一个大胖子像刚出生一样,挣扎着从音桥里钻出来。 他落到地上,愣头愣脑的四顾屋中环境,看到韩凝坐在地上,疑了一声,伸出手要拉他,韩凝蹭着地后退,“你,你是谁啊?” 胖子穿着一身黑色西服,剪的板寸,脸上的肉垂下来,脑袋像一个倒三角,眼睛不大,嘴也很小。他搔搔头,“我叫程孝秉是一名音徒。你也是吧?刚才是不是你打开的音桥?” 既然胖子不是什么怪物,韩凝也不怕他了,站起来推开他,看到音桥不见了。 韩凝怒气冲冲的对着他,“你陪,你陪给我音桥。” 胖子说:“我刚在家煮方便面,就被你拉到这个宇宙来了,我现在都回不去了,你讲不讲理?” “好,你不是要回去吗?我再打开音桥,把你塞回去。”韩凝弹动音弦,再没出现音桥。他以为哪弹错了,又弹一遍,音桥还是没出现。他连着试七八遍,根本没有效果。 完了唯一的机会,让这个胖子破坏了。 韩凝气的跳脚,还想骂胖子,看到胖子手里拿着一个黄色兽皮袋子,和手机袋差不多大小。 胖子举起来,“给,这个算我们的见面礼。” 29 游原县之迷 “这是什么东西?”韩凝问。 “这是我们音徒的常用装备纳音袋,你不知道吗?” 韩凝直勾勾看着那个袋子,他确实不知道,除了崔九让他做官,种田,他基本对音徒一无所知。 程孝秉还举着袋子,看样子韩凝不收,他是不会收回胳膊的。 韩凝看他意思肯定是宝贝,嘴一咧连忙接过去,袋子口上有一条带子,轻轻一拉能缩紧袋口。 带子的长度正好能挂到腰上。韩凝感觉有意思,就问胖子这是干什么用的。 “我们出去打架,会携带很多重型武器,就像大鼓,钢琴,这些东西不能带到身上。古人就根据平行宇宙的原理,制造了这个袋子。你可以无穷无尽的往里扔东西也不会满。”胖子声音瓮声瓮气。 如果胖子说的是真的,那这个袋子就连接着一个宇宙,那得能装多少东西? 这个东西也太方便了。韩凝正愁带着银子过街太重,这下往里扔个几万两也不愁了。 他从床上拿起六弦琴,想扔进去没舍得。抓起桌子上的茶壶,比量一下,茶壶那么大,袋子口太小,根本塞不进去。 胖子扯过椅子自信的坐下,让他尽管往里放。 韩凝拿着茶壶接近袋子口,袋子突然产生一股吸力,把壶吸了进去。袋子还是瘪瘪的。 以后瞒着姐仨儿的物件都可以往里藏,这回不愁找不到藏东西的地了。 韩凝从腰带里抠出一锭银子,他在袋子口一松手,银子不见了。 韩凝心里美滋滋的,美了一会又感觉不对味,叫道:“不对,如果我放的东西多了,我怎么取出来,不能一件一件翻吧?” 胖子说:“你只管念物品的名字就可以了。” 韩凝默念茶壶,茶壶奇迹般出现到他手里。 韩凝乐坏了,赶紧把六弦琴放到袋子里,口里叫道六弦琴,六弦琴出现到他左手上,还帮他戴好了。 他对胖子顿生好感,问道:“胖子你是干什么的?” “音徒。”胖子很憨厚的回答。 韩凝叫道:“我不是问这个,我是问那个。” “哪个?” “我是问职业。” “厨师。” “你会炒菜?” “马马虎虎。” “能不能把很难吃的菜做的好吃?” “我做的都很好吃。” 韩凝用手捏着下巴打量他,屋里凭空出来个胖子,明天府里的人肯定要问不好解释。还好胖子是个厨师,只要找身衣服,给他换上就行了。 韩凝翻箱倒柜找衣服,“反正一时半会你也回不去,明早你就说,你是我府上新请来的厨师,先在我这住下,顺便给我讲讲音徒。” 第二天韩凝向家人介绍程孝秉,龙秋月笑成一团,胖子的衣服支在肚皮上露着肚脐眼,裤子像紧身裤一样紧紧套在身上,勾勒出两条大象腿,怕是一蹲下去裆就要撕开,头上带着一顶蹩脚的帽子,大的把眉毛都遮住。 韩凝早上才给他找来这身大号的衣服,但还是瘦的不行,只能让他将就着穿。 “成笑柄连名字都这么好笑。”龙秋月一手指着胖子,另一手捂着肚子笑的弯下腰。 胖子像没听到,直勾勾的盯着龙秋月看,站在院子里一动不动,一阵风吹过胖子深呼一口气,脸上全是陶醉。 韩凝爬到他耳边小声嘀咕:“别动歪心思,这可是我老婆。” 胖子也小声,“她很像我认识的一个人,连身上的味道也很像。” “唉,你还越说越来劲了。” 宋晴末扯着头发,没好气的走出房间,看到两个人愣了一下,“你们两个鬼鬼祟祟嘀咕什么呢?” 韩凝见她脸色红润完全好了,只是脸上带着股气,也不知道冲谁? 韩凝不敢惹她,踮起脚和她打招呼,“表妹刚才胖子熬了一锅粥,炸了几张油饼你快去吃。” 宋晴末用小梳子梳头,“不用了表哥,龙姐姐已经端给我吃了。里面有百合,山药,还有藕片。” 韩凝没她吃的仔细,根本不知道粥都是什么,他转过头对着胖子,“我说胖子,我家的百合是不是都让你拔光了?” “你厨房里的米有股怪味,不加些料是不能吃的。” 米……怪味,那不是游原县的米吗? 韩凝刚放到家里,就被龙秋月抓走了。这么说只要推广食谱,游原县的米就能吃了。 “胖子这样的食谱,你还有多少?” “随便就能配出来,看你需要。” 韩凝对秦朗说:“叫上史大有,咱们一起去游原县。” 三个人骑马,临时给胖子找了头驴,180多斤压在驴身上,它一步也不走,委屈的直叫。胖子狠狠的抽两鞭子,才往前挪动两步。三个人到了城门,胖子才到城中。大家还得等着他,走走停停到中午才到游原县。 三老听说郡守又来了,急匆匆带地保跑来。 三老一手按着帽子,一手提着大襟,田间湿滑,他的脚不住歪向田里沾了一脚泥。 他连呼带喘,“郡守失礼了,失礼了。” 韩凝让他找一间厨房,把全村人叫过来,胖子当场示范做粥,熬一大锅,分小碗盛给大家。大家喝了赞不绝口。 “唉呀,这还是我们的米吗?这样做就能吃,以后再不用挖野草了。” “好喝,再给我来一碗。” 韩凝让胖子写下食谱,史大有领着三老挨家挨户上门推广。 韩凝和大家分开,带着秦朗,胖子在村里转悠。 那村子规模很小,一眼能望到头。 穷的又没谱,一码的黄土墙砌的房子,上面盖着茅草。唯一石制的,只有村子中间一个石碾。 韩凝抬脚上石碾,在上面蹲着,对两个人说:“我们三个分开,你俩好好给我调查这个村子,我就不信了同样的土,还能种出不一样的菜。” 秦朗去村东,胖子村西,韩凝在中间背着手随便溜哒。 都是一些土生土长的农民,没见过韩凝这么大的官,一家老小在门缝里挤着向外看。 韩凝一咳嗽,砰,砰全部关上门。村子安静下来,连狗吠声也消失了。只有叮当,叮当的打铁声传过来。 声音十分清脆,错乱中带有节奏,就像在随意敲打着打击乐,随意中还带着联系。 这逃不过韩凝的耳朵,他立刻判断出敲打铁器的不是普通人。 他寻着音到一个街口,胖子也站在那。他们对面是一个铁匠铺,一位身体黝黑,体格健硕的铁匠正在打造一把锄头。他背对着二人,裸露的后背全是汗珠。 胖子要叫,韩凝捂住他的嘴,把他拉扯着走过一条街,铁匠听不到了才松开手。 胖子小声惊呼:“上古音徒。” 正好秦朗过来,问他们找没找到线索。 韩凝说:“那间铁匠铺有古怪,游原县几年没人踏实种地,他还在打造锄头。” 秦朗说:“用不用我把他抓回郡里审问?” “游原县也是厉阳主要粮食供应地之一,如果真是他们做的手脚,怕是有更大的阴谋。不如回去后找人监视铁匠铺,放长线钓大鱼。” 秦朗在出来时,平王一再叮嘱,一切要由韩郡守做主,你只要听他话,按时向他汇报就可以了。 秦朗说了声是,和韩凝胖子一起找到地保,韩凝假意向地保问村里生计,人口,税收等情况。聊着聊着拐到铁匠铺上。 地保说铁匠叫唐多令是外来人口,三年前才到村里,来过没多久,就发生了地里面的怪事,乡亲们这几年没了收成,他生意也不好。 这样来说,上古音徒肯定和村里的事情有关,也不知道他们搞什么阴谋。 韩凝盘算着让谁来盯梢,府里就两个人可靠,有功夫。龙秋月他不能让冒这个险,音徒都是什么人啊?动动手指就能杀人。秦郎就更不行,平时要留在身边保护他。 还是回府再做打算吧,看看有没有可靠又身手不错的郡卒。 郡守府所在的前街,算得上望江较宽的街道,同时能行进四辆马车。平时卫尉管理的好,街上不让出摊做生意。 今天不知道怎么了,郡守府外街上排着很长的队伍,个个和逃荒似的穿着兽皮,满脸黑灰。 韩凝远远看到,以为郡守府来了讨债的,带着三个人悄悄从后门悄悄进了郡守郡。他和秦朗从后窗跳进自己屋子,给前窗掀开条缝往外看。 宋晴末正在和一名汉子对峙,宋睛末掐着腰,汉子后面站着二三十人。 宋晴末叫道:“我表哥就没你这号亲戚,你带着你的人出去。” 那汉子道:“怎么没有,韩郡守叫我叔父叫了五天呢。” 宋晴末指着那群汉子:“那你们也是他叔叔?” 汉子们一齐回答,“韩郡守是我们再造父母,我们是他儿子。” 秦朗噗嗤笑了,“韩郡守什么时候和龙……生了这么多的儿子?还这么大个,你看那个比你都老。” 秋月两个字他没敢说,怕韩凝告状,龙秋月真会削掉他舌头。 韩凝也奇怪,哪来了这么多儿子。那汉子一脸的土,韩凝只看着眼熟,认了半天才认出来,是哥舒夜,后面的汉子不是两百囚徒吗?他们怎么一起来望江了? 吕国人粗鲁,韩凝是见过的,生怕宋晴末惹出乱了。推门和秦朗到院子里,从人群中钻到中间,他向哥舒夜拱手,“叔父你什么时候来望江了,也不通知一声,有失远迎,有失远迎。” 哥舒夜看到韩凝,双手拍到他肩上,“好小子又长壮了。” 那群囚徒也跟着叫好,宋晴末使劲撞一下韩凝,撅着嘴回屋去了。 韩凝很尴尬,这是表妹看他又结交不三不四的人生气了。 他强笑道:“叔父不通报也就罢了,怎么还摆这么大的排场?” 哥舒夜笑道:“还不是贤侄教好的好,大家伙都说跟着你痛快,刺激。不愿意再做回杀人越货的老本行了。” “对跟着韩郡守冲锋陷阵。” “还有飞檐走壁!” “对!火烧军粮!” “嗯,刺激!” “过瘾!” 韩凝一愣,这群人嘴里就没好话,就差打家劫舍了。要是把这帮人留下,那郡守府不是瓦岗寨,也得是梁山。还是得想办法让他们走。 他正想着,哥舒夜说:“贤侄啊,叔父有一事相求。我们初到望江,手里也没多少盘缠,先借住你们郡守府,不知意下如何?” 啊!! 韩凝脸色立刻变了,脑门子汗渗渗往下流。二百多人睡觉得排到街上,吃饭一顿就把郡守府造光了。 韩凝府上确实没钱,何顺达走时把钱财搬的一空,韩凝现在管十几人吃饭都困难。 禄小小只好拿自己的钱周济郡守府,她的钱也不多,很快见了底。 今天就和龙秋月出去打算盘间铺子,做点小买卖周济郡守府。 铺子看好了,和老板谈到深夜,要交订金时发现钱不够,这才订好明天再拿钱来交订金。 二人匆匆往府里走,看到街上黑压压一群北方汉子,也以为郡守府出了事,三步并两步进了郡守府,正好听到哥舒夜说话。 龙秋月看到哥舒夜,叫了声叔父,问道:“义父的身体恢复的可好?” 哥舒夜哈哈大笑,说:“大哥已经能带兵打仗了,一战打到琴国国都,逼着琴昭王和我大吕通商。琴国的商队已经进驻吕国了,贤侄你这边操办的怎么样了?” 韩凝正想胡诌两句,被禄小小拉到一边,禄小小小声说:“你是不是活腻了,带这么多吕兵来郡守府,这可是叛乱的大罪。” 韩凝小声说:“你以为我想啊?他们自己找上门的。姐你快想个办法。” 禄小小说:“我们郡守府都快吃不上饭了,不如把他们送到军营里。” 韩凝冲她笑了笑,还是她有办法。 他清清嗓子说:“叔父你看我这郡守府这么大点地方,不如我把你们送出城,我们的郡兵驻扎在那,地方大,足够养活你们。” 史大有和胖子早在后花园等的不耐烦了,一起到前面院子里,史大有叫道:“不可,韩郡你和郡尉平级,送这么多人到那,他不会答应的。” 30 夜攻郡守府 望江郡尉何由达是郡守何顺达的弟弟,哥舒戈来犯何顺达逃跑,让韩凝出尽风头,丢光了兄弟俩的脸。 何由达把这笔帐全记在韩凝的身上。韩凝上任当天,他连面都没露。 韩凝才不管他是谁,已经决定把哥舒夜这个包袱甩给何由达,就不会听史大有劝阻。 他是郡守二人关系再平级,何由达怎么也要卖他个面子。他决定先见一下何由达,再带两百人过去。 他还惦记着游原县的事,便叫哥舒夜找两名可靠的人去监视。 哥舒夜叫出两兄弟,一个叫刘十七,一个叫刘十八,两人轻身功夫不错,正好适合任务。 韩凝告诉二人游原县位置,便带上秦朗去找何由达。 何由达的营地在城外荆门的两座小山坡之间,十几顶帐篷,中间最大一顶是何由达的。 辕门之外早有人向何由达通报,有帐兵领韩凝和秦朗进营。 一路上两排刀斧手,个个昂首挺胸,刀尖向上托在手里。 秦朗小声嘀咕,“区区一个郡尉,好大的架子,都不出来迎接,安排这么多兵给谁看呢?” 他区区两个字全仗着平王背后撑腰,要是只有韩凝这么大官给他做后台,怕再也说不出这种话。 韩凝怎么不明白这层关系,有秦朗跟着,他更有恃无恐。他微微一笑和秦朗进到大营里,何由达坐在几后面,弓着一条膝盖,正在玩投壶。 他是一个削瘦的汉子,三十多岁,脸上干净,没留胡须。 旁边站一个宫人打扮的人,穿一身黑,戴一顶巧士冠,低头,含胸,双手合在腹上,揣在袖子里。 看着是一名太监。 何由达收住手,打量韩凝两个人看到两个人。他气就不打一处来,又不能马上翻脸,懒洋洋的说,“哪位是韩郡守啊?” 韩凝没有穿官衣,站姿又没秦朗气派,何由达眼神落到秦朗身上。 秦朗上前一揖,“我是韩郡守的贴身待卫,这位是韩郡守。” “你就是韩郡守,不知到我营中有何贵干?” 壶在韩凝脚侧,他故意将一支箭扔偏,掉落在韩凝脚前。 何由达完全不拿韩凝当回事,韩凝是有求于人,又不好发作。 他笑了笑说:“最近不知道城外哪里闹饥荒,城中涌进大批难民。我郡守郡一时周济不过来,我挑了二百青壮之人,想送到军中从军。” “想当兵啊?我大萧对征兵有严格的规定和时间,我想韩郡守不会不知道,时间早过了!并且你那些人来路不明,恕我不能卖郡守这个人情,置国家法度于不顾。送客!” 他一口回绝韩凝,并且下逐客令。 韩凝还想说两句,被帐兵直接哄了出去。 帐篷里只剩下何由达和那位宦官,宦官上前一礼,“恭喜何郡尉。” “何喜之有?”何由达坐回箕踞姿势,把双手按在膝盖上。 “何郡尉之兄这次敌国来犯潜逃。搞的何郡尉颜面尽失。你们兄弟俩在望江落尽骂名,这全拜韩凝所赐,何郡尉如果想报复韩凝,这次机会来了。” “什么机会,你倒说来听听。” “据探子来报,那两百要从军的人是吕国死囚。韩凝纠集这么多人在望江,不是想造反,又是什么?” 何由达斜他一眼,肘弯戳在桌上,“这确实是个机会,韩凝想要造反,我理应为大萧除去此祸害。不过那韩凝是郡守与我平级,我贸然去杀他,会招来很多麻烦。” 宦官笑道:“郡尉已答应投靠我寿王,寿王对韩凝一直心存芥蒂,郡尉如果此事办成,不正是郡尉投诚的大礼吗?” 何由达寻思一会,这样的机会怕错过去很难再有。 他说:“好就这么说定了。今夜夜闯郡守府。”。 韩凝气坏了,此事再难怎么也能和何由达怼上两句,没想到一句话就让人打发了。 真没想到没兵权说话这么不硬气,哪天非把兵权抢过来。 他回到府中已经半夜,哥舒夜还在,那两百军士睡院中的,睡大街的都有。 韩凝进到堂中,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拿起茶碗,喝上一口,直接摔到椅子上。 史大有一直在等韩凝,他看这样子韩凝定是吃了憋,他劝道:“朝郡守那何由达仗着手里有兵,飞扬跋扈惯了。郡守不必为此等人生气动了肝火。” 韩凝气道:“我与他虽然是平级,但我主内,他主外。应该精诚团结才是,照他这样各顾各的,什么时候望江才能安定。” 话刚说完,他蹭一下从坐椅上站起来,脸色突变。他听到郡守府前街,后街各有一千人向这里奔进都穿着铠甲。 胖子也跑进来,高声叫道,“郡守不好,有人来攻打郡守府!” 哥舒夜在门口守着,眼中精光一闪,一把抽出刀,大声叫道:“都起来,我到要看看谁这么大胆子。” 院子中的囚徒睡的正熟,被他一嗓子惊醒,蒙头蒙脑的和他冲出府外,不多时传来兵器的相碰声。 韩凝叫人和他到府门前,看到外面集结很多郡兵,全部打着火把照亮了整条街,正在和囚徒们厮打。 哥舒夜的人少,被前面的骑兵冲散队型,很快被后步兵压制的节节败退。 哥舒夜大叫:“兄弟们一定要顶住,誓死保护韩郡守。” 那些囚徒都拿韩凝当亲爹,没有不拼命的,把郡兵打回去,但相持不到半个时辰,被郡兵逼到府门前,再退郡兵就要进府了。 禄小小,龙秋月,宋晴末被吵醒,一个个披头散发跑到府门。 禄小小叫道:“定是何由达想拿府中吕兵做文章,趁机铲除郡守。韩凝你怎么还放他们出去,这样做实了你要谋反的罪名了。” 龙秋月和秦朗蹿到韩凝前面,面容都很严峻,护在韩凝身前。 龙秋月说:“姐姐别说这些了,现在敌人来犯。我们要誓死保护郡守府。” 院子里被挤进来的囚徒越来越多,韩凝已经能看到为首的几名郡兵,他们并不再往里攻,拿着刀和囚徒相持着。 那群兵突然闪开一条路,穿全甲的何由达,背着手悠闲的跨进郡守府。 “韩郡守我们又见面了。” 韩凝从秦朗身后闪出脑袋,笑道:“我当是谁呢,原来是何郡尉,怎么一会不见就想我了。还带着这么多人来看我。这么晚了不知道到我府上有何贵干?” 何由达冷笑道:“本郡尉得到举报,你这里纠集了很多吕兵,你企图造反。我这才带人来看看,你果然光天化日下屯兵于郡守,据大萧律法,郡守府兵不得超过五十人。韩郡守你数数,你这都多少人了?”他脸色一变,叫道:“来人啊,把韩凝给我拿下,取韩凝首级者赏银五百两。” 何由达分明没事找事,哥舒夜鼻子都气歪了,大声叫道:“誓死保护韩郡守。” 那些囚徒齐声喊是,一个挽住一个胳膊,在郡兵前铸起一道人墙。 几百人一声怒吼,一齐唱起歌,韩凝听出是他吹过的曲子,大家给填了歌词。从二百人嘴中唱出声音雄厚悲壮。 “黄沙染血埋吾骨,碧血连天鹰啄骸。但有一缕英魂在……” 郡兵大多上过战场,顿时感到荡气回肠。手里拿着刀,像面对着一面铜墙铁壁,找不到地方下手。何由达命令他们攻进郡守府,郡兵们一动不动。 “再不动手全部军法处治,还反了你们了。” 何由达抢过一把刀,把那名郡兵踢倒在地,一刀捅进前面囚徒的肚子。 囚徒倒下去,后面的人顶上他的位置。何由达掉转刀头,斩向那名囚徒脖子。 “奶奶的他们都没有武器……”哥舒夜脸都青了,紧跑两步,挥起弯刀撞到他的刀刃上。何由达手臂震的发麻,知道不是对手拖刀便走。 哥舒夜踢倒两名郡兵,跳起来往何由达脑袋上劈。 禄小小大叫不好,但已经晚。从边上蹿出八名枪手,一齐将枪刺向哥舒夜,他在空中无处可躲,马上就会被穿出八个窟窿。 大家都惊呼了一声,哥舒夜却气定神闲,像没事一样。 他一百七十多斤,看似笨拙,身体在空中灵巧的打了个璇子,收住去势稳稳的站在地上。 八名兵像早做好准备,他一落下,便将他围在中间,枪不去刺改成用枪尾扫。 哥舒夜这才看到,那枪尾上连着一把勾子,就像一把镰刀。 占据了他每一个方位,他无处可躲,只好再往上跳,他们枪头一摆,又将他压下来,枪尾闪电似的扫过来。 他啊一声大叫,被勾子勾住脚踝,顿时血流如注,刺心似的疼痛。双腿吃不住劲扑通一声跃到地上。那八名兵枪头向他刺去。 韩凝眼见他要被刺穿,急叫道:“秦朗快去救人。” 秦朗道了声得令,抽出龙秋月的剑,跳上囚徒头顶,连着跳过几人,一剑削断八只枪头。 枪头没有掉在地上,还与枪身相连,变成一把鞭子抽向秦朗。 秦朗看到枪杆原来是空心的,里面有牛筋连着,另一头抓在枪手手里,他们一松手枪头就会落下变枪成鞭子,根本不是他削断的。 好精密的武器。 秦朗暗叫声不好,他无处可躲,只好硬碰硬。 他脚点下面郡兵的脑袋,人向更高处跳。 刚躲开枪尖,那八只枪尖一起弹出,在空中变成飞爪。 秦朗想躲已然晚了,飞爪带着风声硬生生抓到他腿上,抓下一寸有余,他再想挣脱,只能连皮带肉带下来,两条腿怕是不保。 他忍着疼,被那八人一声吼,把他硬生生拖到地上。 秦朗被摔的七荤八素,躺到哥舒夜身旁一动不动。 那枪阵如此霸道,连损韩凝两员大将,大家都愣住不出声了。 半天禄小小叫说:“这是寿王的索命连勾枪,八个人一组,专门在战中围困对方主将。我也是听说过,今天还是第一次见到。” 韩凝听她一说,不由暗叹口气,何由达把勾结外王的事都暴露出来了,怕今天府里人一个都活不了。 他看着何由达,寻思着怎么脱困。他死到不怕,只想保住其他人性命。 何由达看韩凝大势已去,冷笑两声,让郡兵把秦朗二人拖过来。 “韩郡守你如果再不投降,你这两位帮手可要先走一步了。院子中的人也都会受你牵连。” 韩凝皱了皱眉,今天怕是躲不过去了,何由达两千郡兵不攻府,光在外面扔火把,也会把大家全部烧死。 只有他死,也许才能救大家。 他下定决心,从前面的囚徒中间往出挤,那两个人死死把他拦住,一起道:“韩郡守你要做什么?” 韩凝拍拍身上的土,“何由达要的是我不是你们,我先走一步,以告慰先去的英灵吧。” “不可。”囚徒们一齐叫道。 “韩凝你要走是吗?我龙秋月跟着你。”龙秋月上前一步握住韩凝的手。 “还有我。”宋晴末也站到一排。 “既然你们大家已做决定,那就算上我吧。”禄小小款款走上来。 “你们先杀了我。” “杀了我。” …… “我们要和郡守同生同死。” 二百囚徒挺直胸,往郡兵刀尖上撞。郡兵感觉手软,急忙收回刀。 “哈哈哈哈……好小子叔父没白疼你,叔父先走一步了。” 哥舒夜把脖子蹭向刀刃。 他脖子刚挨到刀刃,突然看到天空中划过一紫,一蓝两道闪电,强烈的让人睁不开眼。 闪电快速暗下去,砰的一声天空中现出两个巨大的光团,从空中旋转降落,像两个巨大的发光陀螺,把郡守郡照的一片通明。 那团光中传出动听的琵琶曲,合着两个女声唱道:“青青子衿,悠悠我心。纵我不往,子宁不嗣音?青青子佩,悠悠我思。纵我不往,子宁不来?挑兮达兮,在城阙兮。一日不见,如三月兮。” 禄小小惊道:“是《诗经。子衿》这是个什么东西?” 这首诗讲的是一位年轻女子,在城楼上等待恋人。在这种场合唱出来,好像很不合时宜。 二人唱的还不像在等待,而是在诉说故事中人的哀怨。 声音缥缈,空洞的让人无限遐想。 韩凝盯着光球快速从天空下降,心乱成了一团。 坏了,光一个何由达已难对付,怎么又来了两个音徒。 砰…… 韩凝急忙用袖子遮脸。 光球像两颗陨石砸在地面上,光团迅速散开,破成一屡屡光线。就像在空中静止的电波。 从里面款款走出两位姑娘,面容端庄秀丽,怎么看也不像随时能取人性命的音徒。 她们一人穿紫色长裙,抱紫色琵琶。 另一人穿蓝色长裙,抱蓝色琵琶。 二人生的一个模样,都是二十左右,头发拢在头顶,碧玉簪子别着。 她们手一抖,柳眉立起来,琵琶节奏突然加速,她俩的手快如闪电。 空中的光线像活了过来,逼近郡守府每一个人。 韩凝暗叫不好,这音波要是沾到人身上,郡守郡里的人都要横尸当场。 他紧急呼叫苏慕遮,久久没有音信。 胖子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到他身边,手里多了根黑管。 “他们是樊家人,很难对付。” 说着,他叼住黑管,吹出一曲爵士乐。 一个个透明的泡泡从空中突然现出来,将音波一个个包裹住,音波住静止不动了。 就像空中飘满着无数个琥珀,里面禁锢着一个闪电,很是梦幻。 院子里所有的人没听过这样的音乐,也没看过这样奇异的场景都呆住了。 二女这才看看到胖子,凤眼一立,双手更快速动起来。 琵琶声一转,像雨滴打到芭蕉叶上密不透风。 音波又动起来,向前一冲要刺破气泡。 胖子脑袋渗出汗珠,按黑管的手有些慌乱。 腮帮子像青蛙一样鼓起,把曲子吹的像过年成挂的鞭炮,气泡也动走来,向相反的方向移动,离府中人越来越远。 韩凝脑袋里一个声音响起来,“快用你的伏羲六弦琴,她们两个,我一个人快顶不住了。” 韩凝向他摊开双手,“这东西我还不会用呢,怎么帮你?” “算我倒霉,一会非把我吹吐血了。” 胖子是中级音徒,对方也是中级音徒,虽然实力相当,但以一敌二非常吃力。他全仗着胖底气足,要不早吐血了。 “我可快顶不住了啊,外面新来那队兵如果是友还有救,如果是敌可就被你害死了。” 韩凝这才隐隐听到一支队伍在向府前急行,人数还不少。 不一会就到了前街上,外面叮当叮当又响起武器碰撞声,人的喊杀声。 突然从闯进来一个兵,对何由达说了两句,他带着人出去了 声音又响了一阵,府门前突然闪开条路,四名大汉抬着一顶黑色轻骄飞快的跑进院子。 31 君子协议 后面跟进来一支队伍,把郡兵团团围住。韩凝看他们的装备是京师兵。 今天晚上真够乱乎的,怎么厉阳的人也来了?是公孙前浦还是曲无非?曲无非的可能大些,他也是音徒,那两名女子不也是音徒吗? 从轿子进府,二女就停止了琵琶。胖子也停下来,喘几口粗气,胖手一挥,把额头上的汗水甩到地上。空中的气泡和音波就像肥皂泡砰砰炸开,消失的无影无踪。 何由达被五花大绑带进来,二女这才过去,恭敬的对轿子里的人说:“平王怎么处理这个人?” 轿子里的人是平王! 韩凝想都想不到。 平王在厉阳无权无势,跟军队更无瓜葛,怎么突然带着京师兵出现?又是怎么知道何由达带人攻郡守府的? 韩凝看着那一对女子,分明是双胞胎,怪不得平王把秦朗送给他,原来身边有两位美女音徒在做保镖。 平王不下轿子,骄帘也不撩,说道:“望江郡尉何由达,带人夜闯郡守府,企图谋反,拉下去砍了吧。” 两名刀斧手推何由达,何由达大喊冤枉。 平王说:“今天的事就摆在这里,你还有什么可冤枉的,推出去。” “不可。”张之镜从外面匆匆进来,挡在刀斧手前面。 他白天在府里听管家说,韩凝囤了一府的吕兵,他感觉事情严重,就想找何由达商议一下是否上报朝廷。谁知何由达比他还急,晚上就带人闯处郡守府。 张这镜怕闹出乱子,急忙让管家备车,一路到了郡守府前街,吕兵和郡兵正在打仗他过不去,只好躲到街头,想等事情缓和了再过去。 一直等到京师兵来,他才跟着进了府。 他不知道何由达在公报私仇,只道韩凝屯兵造反被郡尉发现,才带兵围剿郡守府。现在要杀何由达,这不是任由韩凝做大吗? 他高声叫道:“按大萧律犯人需审问后画押方可获罪,平王怎么可以话都不让郡尉说完,就动手杀人。” 平王早知道望江有个倔老头子,做监御史叫张之镜,莫非此人便是?他故意问:“你是何人?“ “望江监御史张之镜。”张之镜给平王行礼。 “照你这样说,本王亲定的案子,也要交三公定夺,才能定罪吗?” “理应如此。” 平王怒道:“大胆张之镜,照你所说,本王在前线冲锋陷阵,样样事物都上交三公,遗误了战机,这责任是不是应该你张之镜负责?” 张之镜头顶铁冠微颤,声色俱厉,“平王你说的是战场,可这是郡守府,怎么能相提并论。” 平王的嗓音也提高一阶,“本王身处厉阳,望江是厉阳门户。叛乱发生在郡守府,对于本王来说就是战场。” 张之镜又是一礼,“是郡守郡不假,但事主有两个,平王怎么一句不问,就断定何郡尉造反。依我来看,造反之人是有,到不是何郡尉而是韩凝。他纠集两百吕兵在府中,之前又和吕国大将哥舒戈见过面,谁知道他是不是早已叛变大萧?” 平王问:“韩郡守确有此事?” 韩凝正在查看哥舒夜,秦朗的伤势。禄小小说,伤的都很重,如果医治不当,怕二人的腿都保不住。 何由达也太狠了,明摆着要把韩凝斩草除根。 韩凝最看不得身边人出事,一股火顶了上来,他叫道:“秉平王下官府里这些人确实是吕兵,但不是来图谋造反,而是来通商合谈。我府中太小安排不下这么多人,又怕他们闹事对大萧不利,就找到何郡尉,想把他们安排在军中。一来能给他们安排食宿,二来可以让何郡尉派专人监管。谁知何郡尉一口回绝,说什么我这郡守应该是他哥哥的,他凭什么要帮我,除非我让位,让他哥哥回来继续做郡守。” “我觉得他无理取闹,但与吕国通商是利国利民的大事。我就与何郡尉晓之以理,动之以情。他考虑了很久,还真答应了。让我回府造册,明天把二百人给他送过去。我以为问题解决了,谁知何郡尉勾结寿王,晚上攻入我郡守府。”他话锋一转问张之镜,“不知这勾结边将,该当何罪?” 院中一片哗然,勾结边将可是萧国最大的忌讳。 张之镜道:“如果韩郡守所说属实,按律当诛九族。此事韩郡守可有证据?” 韩凝把一只索命连勾枪捡时来,递给紫衣女子,女子拿到轿帘前,给平王观看。 韩凝说:“张御史你不是军人,可能不认识此物。平王是否识得此物?” 平王道:“这是索命连勾枪,整个七国只有寿王军中才有此物,看来此贼确实在勾结外臣。” 韩凝问:“御史大人还有什么话要说吗?” 单单一只枪构不成何由达勾结外臣的证据,可平王几乎就已经认定。不知道他是在对韩凝,还是在对寿王。 张之镜是老臣,立刻判断出形式。院中没有他的人,纠缠下去大家一起指认,更会对他们二人更加不利。还不如缓一缓再做定夺。 张之镜指着何由达,手指直抖,“你啊你,害死我了。”他扑通一声对着轿子跪下,“老臣监管不利,让望江闹出这么大的乱子。老臣甘愿受平王责罚。” 何由达勾结寿王是间接证据,而韩凝勾结吕国是直证。如果真交三公,怕是获罪的会是韩凝。既然张之镜已经不再指任,平王决定就坡下驴。 “韩郡守这里是你管辖,本王对郡内吏治不如你熟悉,你看此事应该如何定夺?” 他分明是在让韩凝卖给张之镜人情,张之镜虽然监查失利,但罪不至死。顶多也就罚几个月俸禄,还会在望江做官。 这人太过顽固,虽然和韩凝没有冲突,但韩凝有他挡路,在望江做事,很难施展手脚。这样一来,张之镜欠韩凝一个人情,韩凝以后在望江也好方便做事。 韩凝抱拳,“本郡张之镜大人,也算三朝老臣,在望江振兴吏治也是兢兢业业,从来没有疏忽。此事下官也有不到之处,错在下官没提前找监御史大人商议,才闹出今天晚上的事。下官斗胆为张大人求个情,平王看在老臣的份上,责罚免了吧。” 平王笑道:“难得望江郡守宅心仁厚,我大萧郡守如人人都像你,萧国何愁不兴旺。好!今天就依了你。但张之镜免得免不了责罚还全看他自己。”平王顿了顿叫道:“蓝裳。” 蓝衣女子抱拳说声是。平王说:“何由达的案子就交由你和张大人审理,此案要严查,涉案人员一定要严办。” 张之镜带两名京师兵押着何由达出府,平王让让京师兵带郡兵和囚徒去军营。 秦朗和哥舒夜被抬去治伤,平王这才从骄子里出来。 他穿了官服,黑色带红色花纹,宽大袖口就要垂到地上。头上戴了一顶烛照冠,比韩凝哪次见到他都要气派。 他面沉如水,剜了韩凝一眼,“你跟我走。”背着手把韩凝领到堂上。 他刚在正位坐定,就大声喝道:“大胆韩凝,你拥兵郡守府是想造反吗?今天要不是本王急时赶到,你韩府上上下下,早被何由达砍了。” 韩凝在朝中没有可以推心置腹的人,如果说有,也只有这位平王,至今为止没有真正害韩凝的也只有他。 韩凝知道他游历三洲十八郡,搜集请命书,是为了建设好国家,通商之事不也一样利国利民,那么就没什么可隐瞒平王的。 韩凝把去吕国的经历全告诉了他。 本想他会高兴,他却吼道:“韩凝你做我萧国的官,拿我大萧的俸禄,却跑去给吕国办事。不如把家也搬到吕国去算了。” 平王这些话,分明把国和天下分开,除萧国之外全是敌人。 真是这样吗?难道战事一起,受苦受难的百姓,还分是哪个国家? 峰峦如聚,波涛如怒,山河表里潼关路。望西都,意踌躇。伤心秦汉经行处,宫阙万间都做了土。兴,百姓苦;亡,百姓苦!张养浩这首《山坡羊·潼关怀古》在韩凝胸中翻滚。 韩凝说道:“我韩凝要做的是天下官,要为天下百姓。而不是为了一国,一家。” “好一个天下的官。”平王站起来,面色红润,“本王要做天下的王,韩凝只要你肯帮本王,本王就许你天下的官。” 韩凝不想参与朝中党派之争,也不想成为什么音徒。他所做的事情,全出自内心,心甘情愿去做,让家人过的好一些,让百姓不再受苦。 今天他却不知道什么心境,把话说成这样,如果再反悔怕是平王会迁怒府上所有人。 今晚的事就差点着何由达的道,这全怪他在朝中没有依靠。 想在这个时代活下去,还真得站队了。公孙前浦那老古董,随时想丢卒保帅,跟着他就是个死。 曲无非是上古音徒,曲傲天又想杀掉韩凝,这条路也是行不通的。 另外老人终归是老人,办起事前思后怕,比乌龟快不了多少。眼前这位平王,虽然没什么实力,终归是骧王的儿子,很多人看在他老子的面上,不得不买他的帐。 今天的张之镜就是例子,平时他又给谁过面子。还是跟着平王吧,能保韩府一个周全。 韩凝取两只杯子,倒两杯茶,递给平王一杯,平王好奇的看他,不知道他要做什么。 韩凝说:“咱们这也叫君子协议吧,歃血为盟就不用了,你的血怪金贵的。但这以茶代酒还是要喝。” 平王笑道:“普天之下敢这么和本王说话的,也只你韩郡守一个。不过茶是好茶,本王岂有不喝之礼。”二人把茶喝下去,平王又说:“从今以后,你表面还帮公孙前浦做事,背后的事自己有秦朗教你。” 他提到公孙前浦,韩凝想起什么,问道:“此次弹劾公孙前浦之事,虽然他认为你不能蠢到和他公开作对,认定是寿王在从中挑拨。但我还是有疑问,寿王再冲动,也不至于做这么明显的事吧?” 平王沉下脸说:“我和白登道说过,这事如果能瞒的过所有人,也瞒不过你。果然被你猜中了。那件事是我差白登道做的,山神庙那次,公孙前浦已和寿王有了芥蒂,这次他肯定会怀疑到寿王头上。” 韩凝说:“寿王是你的敌人不假,但以公孙前浦的为人,不会发难寿王,你做这件事完全没有好处。” “怎么会没好处,本王回厉阳之后,一直呆在府里,除了和父王去祥云观祭过一次天,朝中之事就没参与过。本王想让公孙前浦举荐,可他闭门不见。无奈之下,只好用这么个办法。” 韩凝说:“公孙前浦感觉寿王不可靠,但王子又不能全得罪,只好把注意转移到你身上。正好萧吕要通商,公孙前浦早就想转到幕后,正好推你出来,卖你个人情。这样你做坏了,与他无关。做好了这可是份大大的交情。” 平王坐回去,半天才说:“事情大概就是你说的这样。不过通商之事从萧国建国开始从没有过,公孙前浦这次顶着压力上书,遭到所有大臣反对。你知道为什么大臣们又妥协了吗?” “那还不是因为吕国大将哥舒戈打到琴国,逼着琴昭王与吕国通商。大臣们怕两国富足起来,对萧国不利,只好同意了。” 韩凝自从听了禄小小的话,就知道通商的事阻力很大,很有可能会达不成协议。 不过这样也是好事,就不会有什么三王之乱,可半路杀出个哥舒戈,搅乱天下局势,如果琴吕结盟攻打萧国,那么萧国岌岌可危。大臣们能不向琴吕示好吗? 这样天下的末来和韩凝再也脱不开干系,刚才他还对自己的决定隐隐不安,现在却感觉到安心。平王是历史选中的人,他已经投靠平王,只要用心去辅佐,相信历史不会因他而改变。 平王看他在想事情,没有打扰他,喝了会茶才说:“这次通商是我回厉阳办的第一件事,以后我在朝堂上的位置,全要依仗这件事是否顺利。本王把和谈地点设在望江,是因为三天后来的是哥舒戈,他攻打我大萧多次,从没进过望江,本王就用望江以表诚意。另外望江离厉阳尚远,就算哥舒戈有什么想法,也不会影响到国都。”他喝口茶,“朝中局势多变,本王领了令,怕再生变,就连夜赶到望江。没想遇到何由达围攻郡守府正好救了你。” 外面紫衣女子敲门,平王说紫裳进来吧。紫衣女子走进来说,外面抬进府两名伤兵,受的伤有些古怪。 三个人到院中,两架担架上躺着刘十七和刘十八,由四名京师兵抬着,身上一个伤口没有,却昏迷不醒。韩凝派他俩就是去打探上古音徒,受伤再奇怪也是正常。 紫裳和平王耳语两句,平王让京师兵把人抬到内堂,他和紫裳刚要跟进去。龙秋月和禄小小走过来,府里发生这么大的事,二人都睡不着。平王回头问龙秋月:“我是平王,是你告诉韩凝的吧。“ 龙秋月被问的一愣,好奇的问:“你怎么不还怀疑是禄姐姐告诉的?“ “她没你这么没轻没重。“平王和紫裳进屋去了。 禄小小赶紧把韩凝扯到一边说:“今天这么一闹,望江的局式要变。军营里没了主帅,公孙前浦怕你做大,会鼓动曲无非把军权交给张之镜。这样怕你在望江更难行事。” 韩凝说:“今晚平王已让我卖一个人情给他,难道你怕他会倒戈?” 禄小小说:“倒戈他到不会,不过他是三朝元老,什么场合没见过。今晚怕是早知道平王是在袒护你了。就算没知道,明早也会想明白。到时就怕他去见可由达,你今天所说谎言,会被何由达一一揭穿。张之镜如果上报御史中丞,怕是平王都难保你。“ “不是还有公孙前浦吗?“ “你是谋逆的重罪,你认为公孙前浦还会帮你吗?我刚和月儿商量好了,这就让她出府。” 韩凝听出来了,小声叫道:“你们要杀何由达?” “会伪装成畏罪自杀,不会连累到郡守府的。” “你让月儿去杀人还说没事,我不同意!” 32 一柄弯刀 韩凝只顾着和禄小小说话,完全忘了龙秋月,想起来再找她,哪还有她的影子。 禄小小对他笑了笑回房去了。韩凝对这个女人不寒而栗,这是要杀人,她居然像没事人一样。 院子中只剩下韩凝和一地的兵器,他望着刀刃上的血迹发呆。 怎么办 总不能带人去望江大狱拦截龙秋月吧?那样不正坐实她要劫狱。 哥舒夜和秦郎受伤,二百人又送去了军营,还能派谁去帮月儿? 胖子悄悄的走过来,神秘兮兮往前凑。站在韩凝前面,像挡了一堵白花花的墙。 “我刚和紫裳谈过,你猜怎么着?” 韩凝对这个没兴趣,只想救龙秋月。看到胖子,他有了主意。刚才还在愁没有帮手,这不就来了? 他把事情说一遍,胖子一脸难色,“这个,这个怕我帮不了你。” 韩凝立刻来气了,刚刚胖子不帮忙也就算了,怎么这会还推三阻四? “我看你那么能吹,怎么帮不到我?” 胖子尴尬的笑道:“我是级别比你高,但那只是对你。” “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我的能力,只能用到炒菜,和音徒对战,遇到危险的时候……”胖子摸着后脑勺傻笑。 “就是说刚才对着那么多郡兵,你还不如我?” 怎么还有这么奇怪的音徒?对普通人竟然没作用。 分明是在骗人,韩凝瞪他。 胖子躲着他的眼神,“是,就是这意思。” “是什么是,我才不信你。”韩凝呼叫苏慕遮。 苏慕遮小心翼翼的说:“你们打完了吗?” “我说你这老头,刚才找你救命去哪了?” “我外出旅游了。不能老跟着你提心吊胆吧?” 韩凝早习惯他这样,不想再多问,叹了口气问:“刚才胖子说的是不是真的?” “我是全律音徒,那么理应产生他这种选择性音徒。” “你的意思是就像选择性失忆。所以胖子不能对付普通人?” “和你说的差不多,但成因更为复杂。” “复杂那部分我就不要听了,你睡觉去吧。” 韩凝没好气的哄他走,现在没用的人他一个也不想见到。 胖子是韩凝唯一的希望,竟然这么的不中用,看来是阻止不了龙秋月干傻事了。 胖子看他愁容满面,笑了笑,“我到有一个办法。” 韩凝高兴的叫道:“什么办法,快说。” “你也是音徒,我可以教你怎么使用伏羲六弦琴,你不是就可以自己去帮她了?” 韩凝兴奋的打他一巴掌,“好,就照你说的办,我要学多久?” “正常来讲,你能上阵杀敌,大概得二十年。遇到我这么高明的老师两年就够了。” 他说了等于没说,如果龙秋月被抓到,两年早被处斩了。 韩凝对他一脸嫌弃,看了一眼正堂。没别的办法,只能向平王求救借紫裳用用。 韩凝扯着胖子去敲门,京师兵开的门,堂中并没有平王和紫裳。韩凝问平王去哪了,京师兵告诉他,平王有急事先从后门走了。 那堂中只有后窗户,没有后门,难道平王跳窗户走的? 韩凝彻底没了办法,和胖子坐在门口,双手托着下巴。 要不亲自把月儿追回来?可就凭他和胖子的身手,人还没到望江大狱,龙秋月已经被抓了。 看来只能坐在这等消息,但愿这傻丫头还有分寸。 二人等了一夜,胖子靠在他身上睡着了。一直到天亮,龙秋月没回来,也没听到狱中抓到人,韩凝心放下一半,他推胖子,胖子没醒,他看到家丁把柳元领进来。柳元丢下一封信,抬着头转身就走。 柳元的脸色很不好看,看韩凝就像在看敌人。 韩凝猜是公孙前浦起了疑心,他拿信给禄小小帮他看,上面写着公孙前浦约他在凌江边相见。 怎么在这么一个地方?难道是要害他再沉尸江底? 韩凝感觉到信中丝丝寒意,去见他会丢命,不见也会丢命。 他沉了口气。 去见也许还有回旋余地,死也只死他一个人。不见恐怕再围攻郡守府的就是京师军,会赔上一府的性命。龙潭虎穴他只能闯一闯了。 他惦记着龙秋月,吩咐禄小小在家中等,禄小小也一夜没睡,毕竟一夜没见到龙秋月。 凌江是萧国最大的一条江,江面宽广,站在岸边,只能看到白压压一片望不到岸边。 公孙前浦看着江水,左右的芦苇丛里埋伏着二十几名刀斧手。 他今天来望江有两件事要办,第一望江没了郡尉,军中不能一日无主,先让张之镜代理郡尉,这个人秉性刚直,绝不会听任韩凝支配。 第二就在这凌江边和韩凝谈谈,如果他已经投靠平王,一定不能留着这个祸患。 韩凝穿着一件蓑衣,头戴斗笠出现在他视线里。老远招手却不说话。 公孙前浦一身便装,挥手叫韩凝快点过来,也不说话,两人像在打哑谜。 韩凝踩着脚下的沙子,用余光往芦苇丛里望,刀斧手藏的再好,也隐藏不住他们的声音,韩凝听到至少有二十人。 看来这次,很难再回去。 韩凝怕公孙前浦生疑,快速走过芦苇丛。 他急急的把公孙前浦拉到一块大石头后面。 “丞相你怎么这时候来了,我被平王的人盯着,好不容易才跑出来。如果让他们跟过来,会对丞相不利。” 公孙前浦冷笑道:“平王会这样对你?我可听说你们两个人好的很,他一直在张之镜面前袒护你,你这小贼是不是想脚踩两条船?” 公孙前浦对郡守府的事很清楚,这不奇怪,他这么多疑的人,肯定在京师兵中安插了自己人。 韩凝说:“丞相你这是哪的话?我再大本事,也不敢和你作对。你想错了,平王根本不是在帮我。” “你这小贼又顺口胡说。” “没有,没有。我可不敢对丞相撒谎。丞相你想啊,平王是来和吕国和谈的。我是两国的牵线人,如果我被入狱或被杀掉,第一个受损失的是平王,他完成不了和谈的任务。” 公孙前浦看看芦苇里藏着的柳元,使眼色让他准备好动手。 公孙前浦说:“你是黔驴技穷了吧?这么荒唐的理由也想的出,你有那么重要吗?” 韩凝笑道:“我当然不重要,但促成通商的是我,吕国使节还没到,平王要是把我杀了,吕国使节还不吓跑了?” 公孙前浦捂着嘴沉默了一会说:“你说的倒有道理,这样说平王是在帮自己。”他咳嗽两声又说“这件事就不说了,我今天找你是有别的事,后天和谈完成后,市场的管理权会到你手里,你应该知道怎么办了吧” 韩凝连连点头。这还不好办?不就是想金碧楼多点特权。 公孙前浦笑了笑,说自己不能在望江久留,让韩凝自己注意,就放他走了。 他看着韩凝的背影,捋着胡子,眼神里全是杀机。 这小贼已经生出叛心,不能再留在这个世上了。但不是今天,如果真象他所说,杀了韩凝就会吓跑吕国使节。他一切努力全部白废,他还会成为朝堂上的笑柄。 韩凝到府门前,门口的府兵换成了京师兵。 他感觉不对劲,走进院子没有人,听到公堂有人在说话,像在审什么犯人。 他脑袋里一片空白,最怕什么就来什么,肯定是龙秋月被抓了。 公堂和院子隔一堵墙,中间有小门连接。平日韩凝住在院子里,办事就去公堂。 那是蓝球场大的院子,公堂占一半面积。里外都是京师兵。 平王占了韩凝的位置,坐在公案后面,旁边坐着张之镜。堂下站着龙秋月,宋晴末,禄小小。龙秋月魂不守舍的站着,真像被人抓了现形的犯人。 平王审问龙秋月,宋晴末要给辩护。禄小小不放心,过来帮衬。 韩凝躲在大杨树后面,打算先旁听,再过去搅局。 那边平王审起案子到有模有样,像极电视剧里的包公。张之镜就像个陪衬。 平王问道:“龙秋月把你杀害郡尉何由达的经过如实招来。” 龙秋月说:“我并没有杀他,到望江狱的时候他已经死了。” 张之镜厉声痛喝,脸都红了。 他昨晚回府越想越不对劲,整个事情没那么简单,韩凝聚集了这么多吕兵,平王又一直袒护他,想到底叛乱的是谁?说不准大萧从望江要乱了。 他怕再生出变数,带人出府去夜审何由达。到了望江大狱,看到龙秋月站在勾阑前,何由达身中数刀已经死了。 他让人把龙秋月绑了,押回郡守府,交给平王审问。龙秋月却一口一个否认 张之镜愤怒的问道:“既然人不是你杀的,你深夜到狱中,还手拿凶器做什么?” 宋晴末说:“我和仵作已查验过伤口,何大人身上的伤,并不是龙秋月的剑造成。何由达中的是刀伤,而龙秋月拿的是剑。并且龙秋月的剑并没有血迹。” 张之堂说:“我是在问嫌犯,无关人等一律退下。 宋晴末说:“我是龙城郡在册讼师,现在是龙秋月的讼师。“ 张之堂拿起惊堂木才想到平王在身边,他尴尬的笑笑,把惊堂木原样放在公案上,“那是在你们龙城郡,这可是望江。“ 宋晴末踮起脚看着平王说:“你倒说说讼师在一郡入册,能通用几郡?“ 平王说:“我们大萧并没明文规定过。“ 宋晴末说:“既然没有,就是没规定过不允许跨郡打官司。“ 平王问张之堂,“可以吗?“ 张之堂看这小丫头不过十七八岁,这样小的岁数谅她也没多大本事,韩府这是没人了,抬出个孩子打官司。 他笑道:“今天本官就破一个例,让你代龙秋月打这场官司,你继续说吧。” 宋晴末说:“所谓拿人拿脏,你们连凶器都没有找到,怎么能一口咬定是龙秋月杀了何由达?” 张之堂道:“定是龙秋月杀完人,找地方藏了凶器,再回狱中要销毁证据时,被本官撞见。” “狱中你们不是查过,可有凶器?” “本官已差人查过,并没有凶器,定是龙秋月把凶器藏到外面,才潜回的狱中。” “荒唐,她如果能出狱,就能逃跑,为什么还要回到狱中,难道在等你们抓吗?” “本官猜想,那狱中肯定有能暴露出她身份的证据,她才不得不回去。” 宋睛末伸出小手,“既然有这样东西,你拿出来,让我看看。” “这……”张之镜顿了一顿,“本官还只是怀疑,东西还没找到。” “既然没有,你说的只能是猜测。我再问你,你见到龙秋月时,牢门是开着,还是关着?” 张之堂没想到宋晴末牙尖嘴利,几句话把他的证据全否了。看来不能掉以轻心,要仔细应对。 “本官到狱中,牢门是关着。” “既然是关着,龙秋月是怎么杀的何由达?难道是何由达站在勾阑后任龙秋月捅?如果真是这样,捅一刀何由达就会退后,为什么会他身上会有那么多处刀伤?” 张之镜感觉从这个小丫头嘴里讨不到便宜,她句句前后照应,无法找到破绽。还不如直接问龙秋月。 他问道:“龙秋月本官问你,你府中生这么大变故,正是需要你之时,你为何不在府中,而跑去望江大牢?” 龙秋月说:“我是去……” 韩凝一听坏了,以龙秋月的秉性,一定会老实回答。 他急忙叫道,“是我让他去的。” 几乎同时宋晴末也喊道:“是表哥让她去的。” 张之镜看到韩凝,行头甚是古怪,他不在府中,去干什么了? 韩凝向他和平王作揖,匆匆走到公堂上,“昨夜府内遭到变故,何郡尉是重要人证。此事已牵挂到朝中重臣,望江大狱人手不够,本官怕夜长梦多。便差秋月前去保护何郡尉,没想到还是去晚了。” 张之镜拿起惊堂木摔到公案上,“一派故言,既然是去保护,为何不通报狱监,而要偷偷潜入?” 张之镜是被气糊涂了,完全不顾平王。平王看他一眼,长出一口气。 宋晴末说:“那寿王已在军中安插进自己人,表哥怕望江大狱也不干净。就让龙秋月不要惊动狱卒,以免打草惊蛇。” 兄妹俩配合的天依无缝,张之镜丝毫找不出破绽。要么他们说的是真的,要么提前早已串通好口供。 眼下的情况只有放了龙秋月,再找证据定罪。他看看平王,脸上一点表情没有,也不知道他是什么想法。 张之镜对平王行礼,张府的小厮跑到堂上,手里拿着一柄弯刀,叫道:“老爷我们在望江大狱前街的转角处找到了凶器。” 一名京师兵把刀呈给平王和张之镜,那柄刀就像一轮新月,象牙手柄,上面镶着红绿宝石,刀身上沾满血迹。 张之镜看的眼睛放光,急忙叫道:“韩郡守你可认得此物?” 韩凝大感意外,看来对方是想杀人灭口,再嫁祸给郡守府。 他说:“当然认得,这是一柄吕刀。” 张之镜问:“这柄刀如此名贵,吕国何人才佩的起这柄刀?韩郡守你与吕国交往甚密,请你告诉我。” 这把刀是哥舒戈的,韩凝在落魂谷亲见哥舒戈宁可冒着生命危险,也要找回这把刀,可想这把刀对他的价值,如果不是被人偷走,怎么会出现在望江? 韩凝不加思索,“吕国护国将军哥舒戈,可他不在望江。” 他话音刚落,公堂外面传来一阵粗犷的笑声,“韩郡守多日不见,可想煞老夫了。” 韩凝一愣,哥舒戈来了,他可来的真是时候。 33 谁是真凶 哥舒戈大步跨进公堂,后面跟着四名亲兵,两人一组各抬着一副担子,担子压的他们直不起腿。哥舒戈命他们将担子放在院子里,他掐着腰,粗眉一立,一眼看到张之镜手里的弯刀。 “疑?老夫的刀怎么在你手里?” 张之镜刚听韩凝说起事主,没想到人这就来了。他把刀在面前晃,脸上很是得意,“你可看好了,这确实是你的刀?” “确实,老夫在半路把它丢了。” “这把刀现在可是杀人的证据,杀死了狱中的望江郡尉何由达。” 哥舒戈怒道:“定是那小贼偷了老夫的刀,杀人陷害老夫。嗯,看老夫不抓到他,扒了他的皮。” “难道不是你知道何由达带兵攻打郡守府,你一时气愤,潜入狱中杀了他吗?” 张之镜像一只疯狗,抓住证据恨不得把谁都咬成凶手。 哥舒戈呸道:“你把老夫想成什么人?老夫行军多年,只在阵前光明正大的杀人。又何曾干过这等宵小之事?” “那你有什么证据,证明不是你杀的人?” “老夫便是证据。” “岂有此理,哪有自己给自己当证据的。” 哥舒戈不理他,反倒问韩凝,“韩郡守老夫不远千里来你们萧国,是为了萧吕通商和谈,你们萧国就是这样对待客人的吗?” 做这件事的人,目的很明显,是想利用和谈阻止平王在朝中扩张势力,顺便再除掉韩凝。 韩凝现在与平王兴亡与共,他体会到站队的危害,一旦上船只能控制着船不翻,才能不伤及无辜。 韩凝说:“想要证据并不难,只要派人打听哥舒戈一路所住客栈,就能推算出他的行程,是什么时辰到的望江。” 张之镜说:“这办法不妥,如果哥舒戈装作白天在客栈出现,晚上趁大家睡熟,偷偷潜入郡中,又有谁会知道?” 宋晴末笑道:“张大人望江有多少间监狱?” 张之镜一愣,不知道这鬼丫头又要干什么,他小心道:“大小在册的监狱共有三十六间。” “那何由达这种级别的犯人应该关在哪里?” “当然应该铁狱。” 萧国每郡所设重狱共有三间,铁狱,石狱,柴狱。以铁狱最尊。哥舒戈所入柴狱,大概是吕建王仿萧国所造。 “那张大人告诉我,何由达为什么被关到铁狱?” 张之镜冷笑道:“何由达是重刑犯牵扯太广,本官怕有人劫狱杀人灭口,所以才故布疑阵,把何郡尉关到一般人猜不到的铁狱。”他说着,用眼睛瞥韩凝。 宋晴末道:“那有几个人知道此事?” “郡守韩凝,郡丞史大有,平王与本官四个人。何郡尉被带入大牢时,蒙了面纱,狱卒也不知道老夫带进的是谁。” 他分明话里有话,一旦有人劫狱,肯定是四个人之一,而最有可能的人只能是韩凝。 宋晴末问:“只有你们四个人知道,哥舒戈是怎么知道何郡尉关到哪的?” “这……”张之镜被他一句话咽住,一脑门子汗渗渗往下流,不知道怎么回答宋晴末,再怀疑韩凝也不能当堂指证,毕竟他也是朝廷的官。 禄小小揣着手一直在看龙秋月,她眼神空洞,心思完全没放到堂审上。 禄小小冲着她摇摇头,向众人行礼道:“所以他们四个人之中,必须有人把消息透露出去,凶犯才能找到何郡尉的位置。除了韩郡守把这件事告诉了龙秋月,还能有谁呢?” 龙秋月浑身一颤,“你……” 韩凝对禄小小无话不说,完全把她当军师,何由达在望江大狱是他告诉禄小小的。 禄小小又怕何由达说出对韩凝不利的话,亲口告诉了龙秋月,并授意她去杀掉何由达。此时她一盆脏水,全泼到龙秋月身上。 龙秋月心里说不出的滋味,平时还管你叫声姐姐,当你是一家人,可你怎么这样对我?禄小小啊,禄小小,原来你早对韩疑有了非分之想,唬我去狱中杀何由达,反过来对我落井下石,除去了我,你好独霸韩疑。 好狠的心!好狠的女人! 宋晴末和二位女子关系越来越好,全当她们当姐姐,没想到禄小小咬起了龙秋月。 她十分气愤道:“不是龙姐姐,府中秦朗受伤没有帮手,府中只有她会武功。表哥只是让她去保护何大人。” 她开始叫龙秋月,是想误导大家她站在公证的位置,现在方寸大乱,龙姐姐都叫了出来。 禄小小理都不理她,向平王道:“我府中之人都有造册,唯独龙秋月来历不明,从她入府之时,我就对她多有留意,就于前几日我发现她在晚上频频出府,都是不走府门翻墙而出。想想时间正是吕国使团来望江途中,哥舒戈刀丢的蹊跷,不是龙秋月偷的还能是谁?” 韩凝开始还以为禄小小抬出龙秋月,是在给韩府解围。听到这才知道完全是在把龙秋月指认成凶手。 他平时非常相信禄小小,对她没有提防,没想到她居然是这么人面兽心的人,对龙秋月下如此狠手。 韩凝要把禄小小指使龙秋月的事全盘托出,上前一步对平王作了个揖。 龙秋月一把将他推到一边,趁旁边一位京师兵不备,一把从他手中抢过刀,刀架到他脖子上。 她左右看看叫道:“何由达是我杀的,吕国使团也是我陷害的。你们让开,放我一条生路,不然我见一个杀一个。” 龙秋月想到这件事的危害,韩凝一指认禄小小,韩府上下全完了。她只要牺牲自己,就不能连累韩府上下。 她勒着京师兵往前跨一步。 一位京师兵不急不慢的拦在她前面,身体一抖铠甲落地,露出紫色衣衫,手里凭空出现一把琵琶。 韩凝看到是紫裳,怪不得院中防守很是松懈,原来紫裳一直埋伏在龙秋月身边。 怎么办,大门肯定出不去,公堂后面有一个角门。 韩凝向龙秋月使眼色,让她往那里撤。 龙秋月看向韩凝,紫裳嘴角轻蔑的一扬,小指勾住琵琶弦,一道紫色音弧刀从弦中迸出,打到龙秋月的手腕上。 龙秋月感觉被一股大力贯穿手腕,刀脱手掉到地上,啊一声胳膊无力的垂下去再也抬不起来。 紫裳又要勾弦,平王叫道:“算了,留她一条性命。” 上来一群兵,七手八脚把龙秋月抓了。 一切都在电光火石之间,韩凝都没反应过来,傻傻的看着龙秋月被带走了。 铁狱建在城西,居民最稀少的地方,平时归何由达直管,没想到他最终死在了这里。 关何由达的牢房,被一名狱卒推开,后面跟着四位狱卒抬着一架担架,担架上的人被白色单子盖着全身,单子上全是血。 狱卒把担架轻轻放到地上,一名狱卒深深叹口气,“平王也太狠了,这样对待一名女子,脸都花了,可惜了,可惜了。” 另一名狱卒看了一眼地上的人,“听说是屈打成招的,能用的大刑全用上了,也不知道她跟着郡守图什么,落得如此下场。” 开门的狱卒道:“都别说了,如果被他们听到,你们还要不要脑袋?” 四个人摇摇头和他出了牢狱,锁好门,又共同往里看一眼才走。 那牢中一条长廊,三十几间牢狱,勾阑上涂了桐油,被墙壁上的火把一照黑亮亮的。火把突然一动,一个人影鬼魅般飘进来,站在勾阑前,左手握着剑柄,轻轻道:“秋月我劝你离开韩凝跟我回去,你非不舍得离开他,现在你知道了吧,他是多么的狠心,居然如此对你。” 龙秋月平躺着,脸歪向里面,后脑对着他,头发上别着一个龙形簪子。 那人叹口气,“你到是说句话,只要你知道错了。我就带你回去。” 龙秋月一动不动,喉咙里发出咕咕的声音,那声音极其悲怨。 那人沉默了很久,悲愤道:“我知道你还在怪我,你劝我不要杀何由达,不要破坏韩凝通商。可你知道我们根本摆不脱命运,除了听命令行事,还能做什么?” 龙秋月身上的单子突然紫光一闪,向空中飘起来。 啵 一道紫色音弧刀从单子下飞出,直向勾阑,那位置是外面人的脖子。 他吃了一惊,脚下一挫,向后面滑过去,砰一声撞到后面牢狱的勾阑上。他一低头,音弧刀削断勾阑,从他头顶飞过去,切掉一缕头发,又将他头顶勾阑齐齐切断两根。 他一身冷汗,急忙拔出剑,对面牢中又飞出二十几道音弧刀,勾阑齐根切断,紫裳轻飘飘从牢中跳出,托住琵琶挡在脸侧,将一曲《卷耳》弹奏出来。 “采采卷耳,陟彼崔嵬,陟彼高冈,我马玄黄,陟彼砠矣。” 她身段极美,歌声摄人心腹,那人头晕脑涨,眼前音弧刀变的光怪陆离,仿佛他置身于星空扶摇之上。 “这是幻境!这是幻境!清醒过来。” 他大声吼道,右手猛的蹭过剑刃,疼痛冲醒了他的大脑。他看到音弧刀已近不到半尺,如再耽搁,他将像勾阑一样被削成几段。他不敢用剑去硬碰,脚下轻轻一转,从音弧刀缝中滑过,身形像极女人。他在地上连连旋转,避开所有音弧刀,离紫裳不到一尺,剑一抖刺向紫裳。 紫裳善于远程攻击,近距离只懂得基本招式。她是上古音徒,对音弧刀刀又很有信心,没把对面的人放在眼里。他剑尖贴近她的衣服,紫裳才手忙脚乱,琵琶往上一歪,才搪开他剑招。 那人一招得势,后招跟过来,一招快过一招,招招指向琵琶,就是不让紫裳触动琵琶弦。紫裳左挡右挡,不能使出音徒的功夫。既然躲不过,她干脆不躲了。用手使劲一拍背板。 声音响彻整个牢狱,狱门方向《卷耳》突然响起,数十道蓝色音弧刀快速飞进来。那人一愣,紫裳弹动琵琶与蓝裳合奏起来。 一个紫裳那人已难应对,现在又多一个帮手。他连连后退,全身被蓝紫音弧刀团团围住。那音弧刀到也奇怪,只在他身前旋转,却不进攻。 禄小小的声音传进来,“有些事还要问他,不要伤害他性命。” 龙秋月的房间朴素中不失典雅,凡是用布的地方全是青花白底,桌布,床上的帐帘,就连床单都是。屋中物品不多,柳木圆桌,衣橱,矮矮的一个小化妆台。 她床前站一排人,怎么叫她,她也是闭着眼不做理会。 门被推开了,禄小小后面跟着紫裳,蓝裳款款而入。 张之镜急迎上去,“怎么样?凶手抓到了没有?” 紫裳说:“凶手已在狱中亲口诚认杀了何郡尉,人已经交给平王。” 韩凝凑过来,他胡子拉碴,大眼皮往下耷拉,好像几夜没睡好觉。他很为难,不抓住凶手韩府上下不得安宁,抓住凶手怕龙秋月不放过他。他无精打采的说:“抓住就好,抓住就好。” 禄小小怎会不知道他的心事,微微一笑,“只是这次为难你了。” 龙秋月蹭一下从床上坐起来,一张俏脸变的雪白,高声叫道:“他为难?分明是你们从头到尾在算计我,为难的应该是我吧?” 禄小小从胖子身边挤过,坐在床边,抓起龙秋月的手,龙秋月把手抽出来,背过身躺下不理她。 禄小小冲她摇摇头,“姐姐最不想为难的就是你,月儿心里藏不住事,大堂上我就看出你心里的事全挂在了脸上,我猜想你去望江大狱见到了凶手,而让你这么上心的人,只有一个人——席青。” 龙秋月还是不理她。 她转过头,向大家说:“我和月儿,郡守有话要说,你们能出去吗?” 张之镜领头带大家走出房间。 禄小小捉摸着大家走远,叹口气道:“月儿有些话早说比晚说强,我知道你和席青都是寿王的人。” 龙秋月猛的从床上坐起来,睁大眼睛望着她。 韩凝在祥云观早就猜出龙秋月是寿王的人,他不在乎这些事,现代又没有这些门派之见。禄小小突然说出来,让他吃了一惊,会不会她也告诉平王了? 不对。 既然禄小小和平王能设计引出席青,这事已经成了明面上的事,还用禄小小去说? 平王会怎么对付月儿?他总不会留一个敌人的细作在身边。 龙秋月看韩凝的表情十分古怪,一会皱眉,一会平展,一会像要笑,一会又像要哭,她误会韩凝在生气。 她叫韩凝在床边坐下说:“席青是我父亲收的义子,我们龙氏家族仅剩我们两个人了。我们背负着家族的使命,如果在这一代再不完成,恐怕就没有下一代了。所以我们需要依靠一个势力雄厚的组织,无奈之下才投靠了寿王。” 龙秋月所谓的使命韩凝知道,是跃龙井里那块会发光的石头。既然和跃龙井有关,应该就和音徒有关。但是龙秋月平时作战,只会用冷兵器。又不像八大家族的哪一族。这些疑问在韩凝头脑里不是一天两天了,今天就能问出个究竟,当着禄小小面又不能暴露出音徒。 还是算了,让月儿就此打住。 他笑了笑,“我怎么会怪你,只是平王那边我不知道怎么交待。” 禄小小说:“平王那边我在向他献计时,就已经让他答应不要伤害月儿了。” 正说着,房门砰一声响,胖子跌跌撞撞跑进来,气喘吁吁的大叫道:“不好了,不好了,哥舒戈带兵要闯平王的屋子。” 34 禄湘灵 平王为表萧国的诚意,邀请哥舒戈来驿站喝下午茶,二人开始聊的还算融洽,两国风土人情,物产特产,人文地貌。后来哥舒戈偶然看到墙上的一幅画,非要询问出处。 平王不但不肯说,还很生气的命人送他出去。 哥舒戈再回来时带了三名吕兵,被蓝裳,紫裳挡在门外。 韩凝到驿站时,张之镜和史大有正好赶来,带了一队郡兵,平王有事情,他们也坐不住了。 驿站建在城北,很大的地方,只稀稀落落三间小房子,条件很差还算清静。 哥舒戈站在夯实的黄土地上,前面的屋子青砖黑瓦,很小的一间。 他用弯刀一指二女,“你们给我让开,今天他要不给我说明白,我就带人闯了。” “你敢!”二女异口同声,把手搭在琵琶弦上。 韩凝知道这位北方汉子性燥,匆忙向两位大人抱拳问好,笑呵呵的把哥舒戈扯到一边。压低嗓门问:“义父你这是做什么?” 哥舒戈没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没好气的大声叫道:“他房里有那个女人的画像,我问他,他还不肯说。” “哪个女人?”韩凝听不懂。 哥舒戈抱住肩膀,昂头望着天不肯说。 这老头倔,他不想说的,吕建王在柴狱都问不出他半句。韩凝再问也不会有结果,还不如去问平王。 他安抚哥舒戈不要闹事,到门口问紫裳,“我能进去吗?” 二女同时说:“平王一直在等你。” 她们让开路,韩凝推门进去。平王换了一身白衣,跪在几后面,几上面燃着一炉香,摆着一壶酒。香气缭绕,飘散开来。 韩凝闻到香而不腻,说不出是什么香味,反正很受用。 平王看他一眼说:“在禄国时,她经常给本王烧这种香,本王一直不知道是什么香。到了萧国我才知道这叫红消香断,是萧国的特产。” 他拿起酒盅,放在鼻子下面,问道:“你说她美吗?” 韩凝被问的糊涂,这两个人什么毛病,都说这么没头没尾的话。 又是她? 她又是谁? 韩凝摇头晃脑的满屋找,看到平王的目光一直注视在对面的墙上挂着的一幅画。 画中一名女子,鹅蛋脸,樱桃小口,体态丰腴。浑身透着一种让人不舒服的感觉,韩凝也说不上是什么。 那画纸陈旧,白中泛黄,皱皱巴巴,又有很多污迹,被人细心的擦拭过,却还能看得出来。 整张画就像被人多次揉成团,再被展开挂到墙上。 平王问的是她,这是一种什么情感?一面十分厌恶,一面又十分珍惜。 韩凝说:“她长的很美,只是她身上有让下官说不出的感觉,下官感觉浑身不自在。” 平王的脸板的像一张白纸,猛的仰头喝下酒说:“她的名字叫禄湘灵?” 什么?她就是禄湘灵。 韩凝头都大了,怪不得哥舒戈会急,拼命都不为过。 平王又是怎么回事?按哥舒戈的岁数,禄湘灵的年龄都能当他母亲,还是萧骧王众多老婆中的一个。 平王有恋母情结? 还是变态,专门喜欢老爸的女人,大出他一倍的女人。 平王自斟自饮,轻轻道:“她是我母亲。” 啊…… 韩凝下巴差点没垂到地上,当初哥舒戈见禄湘灵怀孕,肚子里的孩子竟然是平王!! 韩凝挠挠头,尴尬的说:“这是平王的家事,下官听到好像不太合适吧?” 平王放下酒盅,“这正是本王叫你来的原因,过几天和谈结束,秦朗的伤好了,就让秦朗带着你去禄国把她接到厉阳与本王同住。” 平王把家事交给韩凝,说明已经拿他当心腹了。 韩凝却感觉不对味,这种事还是不知道最好,平王以后真当了皇帝,第一个就得对付知道他隐私的人。 他笑了笑,“下官初到望江,郡中事情繁忙,很多事情还没有捋顺。恐下官一走,郡中又生什么事端。” “这个不打紧,本王本来在厉阳也无事可做,不如帮你打理几天望江的政务,也好把通商的事情办妥。还有你看你这驿站,地大屋少,这要外国的商队前来哪能住的开。我打算在你走的几天里,让白登道出资把驿站扩建一下。” 韩凝听说有银子,一高兴忘了禄湘灵的事,笑道:“多谢平王体恤下属,下官来望江,最愁的还是没钱。属下还想在望江开家酒楼。” 平王一下让他逗乐了,这个韩凝不是趁机邀功,就是趁乱要钱,这是想在望江做买卖了。 “你是朝廷的官,吃着朝廷的俸禄,你建酒楼做什么?” “还不是那游原县,本来是种植大县,不知道这几年怎么土地被污染了,种出的菜都不能吃有股怪味。我请来一个厨师,能把他们的菜做的香甜可口。所以下官想开家酒楼,在菜还没烂在地里之前卖出去,也好不枉费农民们一年的辛苦。” “你就真不想挣钱吗?” 韩凝笑道:“挣是想挣点,下官家里都要揭不开锅了,还得禄小小天天跑进跑外,贴补家用。” “萧国律法是不允许本王经商的,这个忙恐怕本王帮不了你。不过你放心,本王会找到帮你的人。“他倒上酒,又端起来说:”你先下去吧,叫哥舒戈进来。本王和他说几句话,就带你去见这个人。” 韩凝不知道平王找哥舒戈干什么,他出来告诉哥舒戈要识大体,千万不要影响萧吕合谈。哥舒戈满口答应,也不知道他听懂没听懂。 韩凝一直等到黄昏,两个人一起出来,表情都很自然,没有丝毫不和谐的征兆,夕阳把他们的影子拉的长长的。 哥舒戈向二人告辞,笑吟吟的走了。韩凝这才注意到平王手里拎着一个盒子,感觉还很沉。 “你这是什么?”韩凝接过去。 “来望江几天了,我也没去拜访一下舅爷,今天我还听说他病了。“ 啊? 韩凝一怔,那不是金碧楼吗?难道平王说的有钱人也是他? 金碧楼躺在床上,头上围着一条白肚毛巾,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床顶的窗幔。他换掉所有下人,年轻的一律不让进他的房间,尤其是女子。 管家慌慌张张跑进来,大声叫道,”老爷不好了,不好了,他们又来了。” 金碧楼猛的从床上坐起来,在摇右看,很紧张的问:“来了几个人?男的女的?“ “女的没有来,来的两个男的,一个是韩凝,另一位说是平王。” 金碧楼长出一口气,眉头舒展开。如果平王跟着,想那韩凝也翻不出什么花样来。他这半条老命算是保住了。 金碧楼让管家给他换上衣服,头脸梳洗干净,他才一步三颤的走到正堂。平王坐在正位上,旁边站着紫裳。韩凝坐在下面,一条腿蜷在椅子上,打开杯盖睁一眼,闭一眼在看盖碗里的茶叶。 金碧楼看一眼韩凝,双腿一抖后退一步,管家急忙双手扶住他,给他拂拂胸口,他气才喘上来。他不敢再看韩凝,往平王那看,平王从小在禄国长大,金碧楼从没见过。但从举止来看,是皇家人无疑。 金碧楼撩起长裘道:“老夫不知道平王驾到,有失远迎。”他屈膝就要跪下。 平王连忙说:“你我只是舅爷与外甥相见,就免了朝堂上这些俗礼。何况舅爷还有病在身。”他吩咐管家扶金碧楼坐下,又问:“怎么好端端的就病了呢?” 金碧楼连日来有苦无处诉,硬生生憋在心里,如今终于来了个能为他做主的人,他眼泪围眼圈的指着对面的韩凝。 他厉声道:“这要问问他,这位韩郡守毫无羞耻,第一天上任就带着文武百官去环彩阁嫖妓,莺歌燕舞还不够,硬逼着老夫赎了艳春楼的花魁给他做老婆。百姓们怨声载道,提起这位韩郡守没一个不替他脸红的。” 平王差点没笑出声,韩凝还有这等事,不知道在望江到底干了多少荒唐事。 “他还有别的什么事吗?” 平王阴沉着脸,拧上一把都能绞出水来。 金碧楼看是说到他心里去了,就再加把劲说:“后来老夫才知道,韩郡守有一表妹,自幼就被他囚禁在家中,二人关系不清不楚。他把禄小小接入家中,他表妹大闹郡守府,闹得全府上下鸡飞狗跳。后来韩郡守也不知道使了什么花招,让他表妹认下了这名表嫂。韩郡守自然高兴,带禄小小假意来我府上道谢,他假借入厕,和另一名女子出了萧国去吕国玩乐。定是他已嫌弃禄小小另结新欢。自此韩府中人,时时来我府中无理取闹,老夫怎么赔不是,她们还是让老夫还她们夫君。闹了一月有余,老夫这才一病不起。” 平王一拍桌子,大声喝道:“大胆韩凝,今天如不是舅爷坦诚相告,我还错拿你当名好官。看来你在望江欺行霸市惯了,居然欺负到本王家人头上来了。” 平王做戏给舅爷看,韩凝也是戏精。他脸上假装一怔,大喊冤枉。 “事情他只说对一半,我去吕国可不是什么游玩,而是我府上龙秋月打探吕国有意和我大萧和谈通商。事出急紧,我怕别的郡抢了先,就带着龙秋月先一步到了吕国。” 金碧楼一怔,差点没从椅子上掉下来。他不敢在平王面前失态,急忙坐好,看到韩凝一脸的得意。这小贼自从到望江,就屡屡给老夫下不来台,今天这事也定是他说出来,要故意气老夫。 他问道:“什么通商?我怎么不知道?” 这几天他病着,公孙前浦先后派人来了几趟通知他通商的事,都被管家拦住了。他唯一知道的信息就是厉江撤了他在官道的关卡,在他的病上无疑是雪上加霜。 韩凝翘起二郎腿,“通商就是把吕国咱们没有的买过来,他们没有的再卖过去。” 吕国缺的东西,金碧楼都有涉足,倾一国之力购卖,利润怎么也能高过望江一郡。金碧楼急道:“通商的商人里,可把老夫安排在册?” 韩凝摇头,“金老爷一直病着,并且被本郡多有非议。本郡已联系厉阳的商人扩建驿站,并且在驿站后面造一家酒楼,安排商队一天十二时辰住宿。” 这事要做成了,可是笔不小的进帐,金碧楼怎肯看着白花花的银子流出去。他皱着眉,用手摸下巴。 “韩郡守你看这扩建驿站,建酒楼,本是我望江之事,怎可劳烦厉阳的商人。不如郡守与老夫合作,把这两项工程交与老夫怎么样?” 平王哼一声道:“那可不行,郡守韩凝在任期间,利用公务之便,花天酒地,不顾正业,强抢青楼女子为妻。本王还要和舅爷录与口供,交与张之镜法办呢。” 金碧楼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韩凝撤了职到无妨,怕是朝廷派个死对头来。到时又没平王帮衬,怕真没他什么事了。 他急道:“不可,韩郡守在任期间,所言所行虽然老夫虽不能完全理解,但就韩郡守刚才所言,他放浪形骸的原因是在利国利民。这让老夫顿开茅塞,老夫真是错怪韩郡守了。平王咱们大萧不能没有这样的官。” 平王对他这位舅爷早有耳闻,在望江欺行霸市,无恶不作,占官道为自己谋私利,是个大大的奸商。今天一看他变脸比翻书还快,果然是无商不奸。如果皇亲国戚都骄横成他这样子,大萧危矣。是得给他个教训。 平王道:“国有国法,家有家规定,虽然本王不能因私而废了法度。但韩郡守今天有舅爷为你求情,我也不能不给他面子。这样吧,本王就罚你把驿站,酒楼之事交与他操办。不得再转包他人。” 韩凝抱住大腿,耸耸鼻子,“那可不行,我和厉阳商人是五五分成。” 金碧楼笑道:“我和你四六分成,我四郡守府六。” 韩凝看着天花板不说话。 金碧楼道:“再给你加一成,三七怎么样?” 韩凝还是不说话。 金碧楼急的满脸是汗,向平王使眼色解围。 平王对他笑了笑道:“韩郡守得饶人处且饶人,依本王看就三七吧。” 韩凝挖心掏肝似的答应了。 金碧楼立刻差管家拿来笔墨拟定合同,签字画押,生怕这便宜跑了。 回去的路上韩凝沉默不语,在白纸身上注视前方。苦瓜脸的算盘也打的忒精了,建驿站的钱他都省了。哪天非想个招让他全吐出来。 平王和紫裳也骑着马,平王骑着黑色大马,紫裳骑的枣红色小马。 平王淡淡的道:“韩凝你打算怎么处理龙秋月的事?” 韩凝一惊,他从禄小小那得知平王不再追究龙秋月,怎么敲了金碧楼一笔,他又变卦了?难道是不忍心亲戚受损失? 韩凝笑了笑,装糊涂,“龙秋月又怎么了?” 平王驱马和他齐头并进,“怎么说龙秋月也是寿王的人,寿王曾几次加害本王,你把她留到身边,不怕她坏了本王的事吗?” 韩凝停住马,看着平王的背影厉声道:“我向你保证龙秋月对你我绝无二心,如果她做出对不起你的事,我韩凝愿意和她同罪。” “那道不至于,本王只是给你提个醒,要时刻注意她。与吕国和谈后,本王会在朝中逐渐掌握权利,你的官也会越做越大,对你不利的人只能更多不会更少,你从现在就要时刻注意了。” 伴君如伴虎,韩凝到觉得最应该注意的是他。 他骑马追上去,他们闲谈了一些国家形式,把话题转到后天和谈上。 和谈的地点设在凌江边的听涛小筑,此处清静,不会受人打扰。两层楼建在芦苇荡边上,远远的能听到江声。 韩凝一早整装出发,秦朗受伤没有痊愈,龙秋月的胳膊也还抬不起来,他只能带胖子做贴身护卫。禄小小一早就忙里忙外的为刘十七,刘十八诊治病情,几天来她用尽了所有办法,针灸,推拿,按摩,甚至拔罐,都不见成效。今天是她所知的最后一个药方,如果再没有用,十七,十八,可能永远醒不过来。 她给二人喂了药,感觉到累,爬在桌上想休息一会。突然听到刘十七嗯了一声。 药有效了! 她急忙跑到床边,十七,十八都醒了。十七问她郡守在哪里?禄小小说去和谈了。 十七,十八一齐叫道:“快派人去,铁匠铺的人要在和谈之时刺杀平王。” 35 吕萧和谈 禄小小知道和谈阻力大,没想到敌人这么快派出杀手,事情紧急要马上通知韩凝。 她不会骑马,府中家丁她又不熟悉,总不能让宋晴末去报信,她岁数还太小。 府里腿脚利索,还会骑马的只剩下龙秋月。 她急步穿过回廊,在花架下停下,犹犹豫豫的看着龙秋月的房间。 要不要敲门? 之前她设计抓席青,伤了龙秋月一条胳膊的事,龙秋月还耿耿于怀。 禄小小将双手挽到腹上,轻轻咬住嘴唇。 还是平王,韩凝的事大。 她缓缓走过去,推开门向龙秋月说明事情,龙秋月正在床上呆呆的坐着,眉头微微一皱,二话没说就往外跑。 禄小小叫道:“月儿你的伤。” “不要紧,我可以单手骑马。” 龙秋月到马厩,挑选一匹最强壮的马,出府向城西飞奔。从城里到听涛小筑大概半个时辰,韩疑已经走了快一个时辰,赶到时怕是已经晚了。 不要乱想,韩疑福大命大是不会有事。 她快马加鞭,一路出城门,奔过十几里旱地上了官道。官道上一个人没有,只有烈日炎炎,龙秋月和马都跑出了汗。塌湿了她后背一片,刚过金碧楼关卡没多远,龙秋月突然听到嗡一声,划破空气,奔她后脑而来。 “不好有暗器。”她心中一惊,向前伏到马背上,一只马掌旋转着从她头顶擦过。 马掌非铜,非铁,绿的像玉。 暗器太过奇怪,江湖之上她就没听说过这样的。 马掌飞出没多远,定在空中。前面站着一位光着上身的唐多令,手里立着把锄头,锄头像磁铁一样吸着五只马掌围绕着锄头旋转,互相碰撞在一起。 叮当,叮当。 一首连贯在一起的乐曲,曲调平静,徐缓。给人一种亲切,安宁的感觉。龙秋月仿佛回到了小时候,母亲摇着摇篮给她唱摇蓝曲。 她眼皮开始打架,困乏频频向她侵来。 “我不能睡着,我还要去救韩疑。”她用仅存的意志支撑着。 她使劲摇晃脑袋,意识清醒不少,可以看到铁匠头顶五只马掌围着一个圈,中间有一个空当。 她双脚一登马镫,从马背上跳起来。下巴夹住剑鞘,扯出短剑,向铁匠迎头劈下去。 铁匠没想到一招失利,慌忙一晃锄头,马掌跟着转换方位。 砰 一只马掌撞到龙秋月的剑刃上。 龙秋月左手持剑,本来不稳,手向后一扬,剑脱手飞出去。 铁匠又向前一挥锄头,另外四块马掌带着风声向她前胸砸过来。 龙秋月离马掌太近,已然躲不过去,被撞到胸骨会粉碎的一根不剩。她拼着废掉胳膊,把左臂挡到胸前。 她本能的一侧脸,突然一道强烈的白光从铁匠身后闪出来,刺的她睁不开眼。 又是什么东西?龙秋月感觉命保不住了,她只剩一条胳膊,不可能挡住两面受敌。只好闭上眼睛等死。 乒 那里射来一道音弧刀,在龙秋月面前炸开,打到四只马掌上,全部掉到地上,龙秋月被气浪推开,向地向重重的摔过去。 那里又射过来一道音弧刀,将她托住,稳稳的将她放到地上。 铁匠向后看一眼,表情十分慌张,拾起马掌头也不回跑了。 和谈已经进行半个时辰,萧吕两国据理力争,保障本国的权益。最终两国达成共识,就差立文书画押。 听涛小筑室内装潢典雅,布局朴素。 绘着荷花的屏风,长条红木条案,置放着奇石的架子。张之镜将文书在条案上展开,让平王和哥舒戈过目。 韩凝坐在椅子上,垂着头,两臂耷拉到两侧,一点精神也没有。这回好,合谈是他一手促成的,还得一直负责到什么三王之乱,也不知道还得在这个鬼地方呆多久。 怎么才能推卸责任,音徒,平王都是不好惹的主,卷进去就不好出来。 主意他没想出来,反倒听到滚滚的江水中隐藏着铃声。 叮呤,叮呤,断断续续,像有个人一动,铃声就跟着响。 韩凝感觉在哪听过,蹭一下从坐位上站起来,他大叫道:“胖子不好,廖宵来了,是摄魂铃。” 胖子站在他身后,早把黑管拿出来,往嘴唇上一立,将一首曲子吹响。 曲子宏大飘远,在场的所有人像被打了一针强心剂,置身到战场,上千匹战马厮杀在一起,场景让人血脉贲张。 蓝裳,紫裳一起叫道:“韩郡守有敌人吗?” 韩凝叫道:“是寻龙观的廖宵,他的摄魂铃能迷人心智。” 二女脸色微变同时开窗,从二楼跳到外面。 众人挤到窗前,二楼居高临下,看到二女抱着琵琶钻进芦苇丛。 她们双手纷飞,蓝色,紫色音弧刀从指间飞出。 音弧刀像水波一样荡开,所到之处芦苇齐根削断,芦苇开了锅似的往天上飞,又雪花似的往下落,一时间蓝,紫,灰,白搅在一起令人眼花缭乱。 那芦苇丛被削去大半,对面露出四个人,举着摄魂铃的廖宵,扛着锄头的唐多令。后面跟着拿着刀,斧的魏轻舟和魏老三,四个人都落了一身芦花,像刚从鸡窝里钻出来。 这四个人站一起,韩凝越看越别扭,这股上古音徒为害萧国多年。寻龙观用孩子炼丹,祥云观刺杀平王。游原县粮食变味肯定和他们也撇不开干系。 叮当,叮当 廖宵摇起摄魂铃,铁匠双肩齐颤马掌飞到空中。 韩凝有些担心,他是见过廖宵实力的,和曲无非奇虎相当,两位姑娘能抵挡的住吗? 铃声还是韩凝熟悉的那个音,他担心的看后面,每个人脸上都现出悲壮的表情,丝毫没受到影响,看来都沉浸到胖子的乐曲声中。 蓝裳,紫裳离胖子太远,得不到他的帮助,双手抠紧琴弦,抵挡廖宵的铃声。音弦飞出去,在中间和廖宵的音波撞上。 砰,砰,砰 一股股气浪掀起来,芦苇荡被震的飞沙走石,楼上的人只见到烟尘弥漫,五只闪着光的绿色马掌在中间飞旋。 铁匠趁她们对抗廖宵控制马掌,向前连挥锄头,指挥马掌分成两组,两只攻向紫裳,其余攻向蓝裳。 紫裳被烟尘盖住了眼,又在专心对抗廖宵,没注意到马掌飞过来。她只见绿光一闪,急忙打个旋子躲开一只,刚站稳第二只转了一个弯撞向她,速度快的惊人,她一时躲不开,举起琵琶硬生生接住马掌。 砰 五根琴弦一齐被震断,琵琶断成两半,她整个人向后飞出去。那琵琶是玉石打造,普通刀剑在上面只能留下个白茬,被马掌撞到却像撞断根木头。 紫裳经脉内脏均被震荡,她感觉浑身疼痛,使不上半点力气,躺在地上动弹不得。 蓝裳和紫裳感情甚好,她见紫裳受创一分心,让三只马掌攻过来,她向后下腰,两只马掌擦胸而过,没注意到下面一只马掌嗵一声砸在她左腿上,咔嚓一声响,一阵钻心的疼涌上来,眼前一黑倒在地上。 韩凝只见芦苇丛中砂石漫布,却听不到二位姑娘的声音,肯定是她们出了事。他急往下看,尘幕之中人影晃动,廖宵带头走出来,却不见二女。 韩凝脸色一变,坏了,这次和谈带的郡兵,京师兵,吕兵都有。可要对付的是音徒,都是一人能战胜一只队伍。 韩凝大声叫胖子快想办法,胖子正在抵挡摄魂铃,哪空的出手。 哥舒戈拍他肩膀笑道:“韩郡守不用着急,他们才四个人,本将军这就带人杀出去,给他们挫骨扬灰。” 现在也只能这么办,总不能站着等死吧。韩凝下令让京师兵保护平王,他带着郡兵和哥舒戈出去迎战。 哥舒戈大笑道:“痛快。” 二人领队下楼,推开一楼大门,外面站着几十名郡兵和吕兵,拿刀对着廖宵几个人,不知道该怎么下手。他们都看到了刚才的场景,这哪叫打仗,和神仙斗法差不多。 韩凝推开他们,站在兵卒中间,清清嗓子高声叫道:“廖宵妖道,没想到祥云观一别,我们又在这见面了。你到我望江,也不通报一声,好让我进进地主之宜,把你钉在城门上晒个七天八天。” 韩凝屡屡坏廖宵的事,寻龙观设计杀哥舒戈,祥云观假扮道士刺杀平王,如果韩凝不在,他早得手了。他恨韩凝牙根痒痒的,恨不得马上杀了他。 他往边上一看,正好哥舒戈也在,他叫道:“你们两个都在,里面是不是还有平王。今天贫道就新仇旧恨一起算。” 他将铃抓到脸边,叮呤,叮呤,一串轻快的铃声被摇出来。铃声不大,却蕴含极大的杀机,吕兵,郡兵如痴如醉,将刀尖掉转全部对准韩凝和哥舒戈。 韩凝对胖子本来有信心,眼见着他就不灵了。他趁兵卒还没动手,飞快抓住哥舒戈,迈上台阶,把他扯进听涛小筑。一楼的兵也晕头转向不知道要干什么。 “还不快上楼。”韩凝领着哥舒戈一步两个台阶跑到楼上。二人一下子被惊住了,胖子被一名京师兵用刀抵住后腰,张之镜拿着把刀架着平王的脖子。 “胖子怎么回事?”韩凝大叫。 “我都要吹吐血了,你还不准我歇歇啊?”胖子委屈的说。 韩凝一看大势以去,人都被廖宵控制住了。楼下又传来砰砰的砸门声,怕廖宵进来,他们几个人就要命丧黄泉。 铁匠用一只马掌把门撞的粉碎,四个人上到二楼。韩凝和哥舒戈也被兵卒抓了。 廖宵手中铃不停,脸上很是得意,笑道:“韩凝你这小贼太可恨,光杀了你不足以泄贫道心头之恨,今天我就先把你身边人,在你面前一个个杀死,让你痛苦的肝肠寸断,再钉住你,晒你七七四十九天,让你在悲痛中好好怀念。” 他算计先杀胖子,再杀哥舒戈,最后杀平王,这样韩凝才最痛苦。他从一名郡兵手里接过刀,绕过条案,用刀对准胖子。 韩凝笑道:“妖道他只是我府上一个厨子,你快把他杀了,我正想换一个呢。” 廖宵看胖子肥头大耳,确实像厨师,杀了他对韩凝没什么损失。他又把刀头对准哥舒戈。 韩凝叹口气,“这个人更该死,上次我去吕国,他连我娘子都想霸占。我忍了他不是一天两天了。你把他杀了吧,省了以后我麻烦。” 哥舒戈好色的大名廖宵早有耳闻,他也知道禄小小,龙秋月两名女子还真落到过哥舒戈手里。杀了他不是如了韩凝的愿? 廖宵撞开一名郡兵,到窗前用刀指着平王。 韩凝笑出声,“杀他就对了,他一直缠着我,让我给他做事情。我想投靠寿王也找不到机会,这次和谈就是他逼着我来的。我最不愿意看到吕国人,看到我就想把他们一个一个全杀了,好报哥舒戈欺妻之恨。平王这样折磨我,你也最好别让他死的痛快,一刀一刀慢慢割他,让他慢慢死,才泄我心头之恨。” 平王在朝中没半点势力,谁也不愿意投靠他,全仗着老爸强让人做事,确实让人反感。不过韩凝在朝中一个靠山没有,有病乱投医,投靠平王也有可能。 廖宵对他的话只信一半,刀举上平王头顶。平王面不改色,韩凝却心惊肉跳,真怕他把平王杀了,一切就真结束了。 廖宵把刀收回来,又举上去,来来回回五六次,也吃不准要不要先杀平王,他气急败坏的叫道:“这个也不能杀,那个也不能杀,你让贫道先杀谁?” 韩凝笑道:“你最好先杀我,不然曲无非来了,还会打的你屁滚尿流。” 廖宵冷笑道:“你这小贼最善于胡说,曲无非在厉阳呢,怎么会跑到望江来。” 铁匠扯他的衣袖,对他耳语几句,廖宵问:“真的?”铁匠点头。 廖宵急道:“你怎么不早说,快把他们都杀了。我们走人。” 韩凝确实听到曲无非来了,盔甲和古琴摩擦空气的声音,也只有他能发出来。看来平王是早有准备。 他叫道:“曲太尉还不进来。” 一只古琴从窗子飞进来,后面跟着一名大汉,一把将古琴抄在怀里,在空中转一圈落到地上,龙战八荒从指间流出来。 韩凝笑道:“这次我没骗你吧。” 曲无非他琴声一响,屋外三个方向有人和他一起合起琴曲。琴声跌宕起伏,比祥云观更有声势,不知道为什么,韩凝却听出外面的琴声只是平常的琴音,并没有杀气。 廖宵浑身一颤,大叫道:“不好曲家的人都来了。” 铁匠也知道厉害,将马掌全部抛向曲无非,打出一个虚招,四个人跳窗跑了。马掌回旋着跟出去。 廖宵的铃声一停,屋中人都恢复了神智。张之镜看到他把刀架在了平王的脖子上,慌的刀脱手掉到地上,连忙向平五赔礼。 平王没理他,直接对曲无非说:“曲太尉你还是来了。” 曲无非向他深深一礼,“老臣来晚了,惊了王驾。真是罪该万死。” 韩凝在两人中间,叫道:“你们这是怎么回事啊?” 曲无非看了平王一眼。平王道:“告诉他也无妨。” 曲无非说:“那天平王在朝中领旨要与吕国和谈,他怕从中生变,就来找老臣帮忙。朝中势力风雨不定,老臣吃不准平王的话是真是假,就以厉阳有事推托,并没有与平王同行。直到几天前,老臣得到密报,望江郡尉何由达叛变,率人攻进郡守郡。我才知道平王没讲假话,望江要有大事发生。就匆忙带一队人赶来了。” 他正说着,从一楼跑上三个人,都抱着一把古琴,带头的是龙秋月。 韩凝一下就蒙了,“月儿你们这是?” 龙秋月把韩凝从头到尾看了个遍,见他没事,才长出一口气道:“刘十七,刘十八醒了,告诉我们有人要刺杀平王,我来报信半路遇到铁匠截杀,偏巧曲太尉救了我。他也不知道为什么,给我把古琴教我曲子,让我和京师兵一起听到他的琴声就一起合奏。” 原来吓跑廖宵的琴声是龙秋月带人弹出来的,韩凝白高兴半天,以为外面还有伏兵,妖道这下插翅难飞。 曲无非看他一脸失望,笑道:“韩郡守那伙人罪大恶极,以后会有机会的。老夫这次只带了二十几名京师兵,凭我们的能力只能对付一个廖宵。半路我得知唐多令也来了,怕是我也无能为力了,为难之际才想出假扮我曲家四将的计策。刚才老夫也是捏了把汗,怕被他们看穿了。” 韩凝能脱险已经感觉万幸,还管他是不是吓跑的。他一屁股坐到椅子上,听到楼梯上又有人跑上来,难道是廖宵和唐多令又回来了?他还没坐稳又站起来。 跑上楼的是禄小小,她头发散乱,裙摆也沾上了泥,韩凝从来没看她这么慌乱过,一定是望江出了大事。 禄小小上气不接下气,“不好了,席青越狱把晴末抓走了。” 36 密室消失 韩凝一屁股又坐到椅子上。 完了! 表妹又被那死人妖抓走了。 他万分焦急,也不管和谈了。带着胖子,禄小小飞奔到楼下。门前停着一辆马车,上面坐着韩府的马夫。 韩凝催禄小小上马车,他和胖子各骑着马,匆匆忙忙往望江赶。 回到郡守府,韩凝把所有家丁,府衙叫到公堂上站了两排。 他一张一张脸仔细的看,生怕遗漏了什么。看了一圈,目光停到一位丫鬟身上。 她是宋晴未的贴身丫鬟小西,团白脸,一脸雀斑,和宋晴末差不了几岁。 她合着手,低着头,站在前面,不敢抬头看堂上的韩凝。 韩凝连叫她两声,她都像没听到。 韩凝一拍惊堂木大声叫道:“小西。” 小西一个激灵,唯唯诺诺的小声应道:“老爷。”还是不敢抬头。 韩凝叫道:“小西你身为韩府的丫鬟,不好好呆在小姐身边。小姐现在去哪了?” 小西肩头抖了一下,错着步子往一名家丁身后躲。 “小西你到底知道不知道。” 韩凝语气平缓,小西怎么还吓成这样? 管家赶忙从人群里出来,他怕韩凝怪他管教下人松懈,几步过去,凶神恶煞似的把小西扯出来。 “老爷这丫鬟平日被小姐惯坏了,现在连老爷都不怕。今天我就代老爷管教,管教她。” 他巴掌举上去,小西赶忙缩脖子,正好张之镜和史大有进来。小西眼泪围眼圈的看着史大有。 史大有眉毛一挑,一个健步蹿上去,攥住管家的腕子道:“韩郡守这事不怪小西,是小姐来向我要令牌,要去探监。我因急着去和吕国和谈,就把令牌给了她。没想到竟出了这档子事。你要罚连我一起罚吧。” 祥云观宋晴末曾经让席青胁迫过她,宋晴末想救席青也在韩凝意料之内。席青被抓宋晴末却没有张嘴求他,他以为孩子终归是孩子,时间久了早把席青忘了,谁成想宋晴末人小鬼大,知道这事牵扯太广,求表哥也是白求,早计划好吕萧和谈之时救席青。 既然是自家的事,韩凝也不能责罚谁,让管家放了小西,问道:“铁狱的牢头在吗?” 牢头出列向给韩凝作揖。 “今天是不是你当值?”韩凝问。 “正是小人。” “可见到小姐去过狱中探监?” “不曾见到。只是属下今天给席青送去午饭,发现他不见了。” 这事就奇怪了,没人见到席青抓住宋晴末,禄小小怎么知道是席青抓走的? 韩凝又问:“你说的不见是怎么不见?据我所知铁狱固若金汤,没有逃出去的可能。” “这也是属下奇怪的地方,狱门锁的好好的,也没有狱卒见到有人出入,人就消失不见了。” 韩凝靠上椅子背,双手合在小腹上,两个大拇指搭在一起。这件事和下人,狱卒应该没多大关系,问题出在家人身上。 他让史大有继续询问,带几位亲近的人到他的房间。他坐着,胖子,禄小小,龙秋月谁也不让坐。 他的卧房没做太多装饰,中间一张桌子,两把椅子能坐人,就只剩下一张小床。他感觉这样挺好,有热水供应,按时辰能有饭吃。比刚来时颠沛流离,天天睡柴房的日子要强太多。 他拿起茶杯喝上一口,顺手把茶杯扔到桌子上,茶水泼了一桌子,顺桌角流到地上。 韩凝大声叫道:“禄小小你胆子越来越大,席青是平王定的罪犯,你敢带着宋晴末去劫狱。” 龙秋月和胖子从没见韩凝这样摆过老爷派头,都猜不准他想做什么,没想到突然冒出这么一句,两个人都吃惊的看着禄小小。 禄小小面不改色道:“你们出府办事,我在家中照看病人,看到表妹一直有心事。多方询问才知道,她拿了史大有的令牌,想去狱里放出席青。我就劝她不要去劫狱,只要你在狱中出现,一定会连累到你表哥。但你那表妹你清楚,她决定的事又有几个能改变的。我百般劝说无用,就只好跟着她,怕她出什么乱子。可是我们到了离铁狱还两条街的地方,却遇到了席青……” 韩凝听她一说,心宽了不少,府中有寿王的疑虑打消了。 禄小小虽然满腹心机,但对韩凝是有话直说,从不隐瞒。这一点韩凝是相信她的。问题不在禄小小身上,那么只能在狱中。 铁狱是关押重刑犯的地方,狱墙,狱门,勾阑都有加固,建在城南郊区。城南平时雾气缭绕,远远望去,薄薄的雾气后面铁狱钢浇铁注一般,像一幢闹鬼的房子。 韩凝第一次来这里,呼吸着凉飕飕的空气,耳朵里全是皮鞭和惨叫声。 这个地方哪有人气,在这里坐牢比死还难受。 狱头领队,穿过昏暗的走廊转个弯到了关席青的牢房前。一路上不断有人从勾阑里伸出手,高呼冤枉,那一只只胳膊沾满泥垢,散发着臭哄哄的气味,枯槁的只剩下皮包着骨头。 韩凝和胖子还好说,禄小小和龙秋月生怕裙摆被沾染上污垢,提起裙子走路,这一下让狱中人看出是两名女子,一下炸开了锅,使劲伸手要扯两个女孩子,那狱头带着狱卒左挡右打,才保障他们顺利通过。 禄小小还心有余悸,把衣裙抖了一遍,龙秋月更是站哪都感觉不舒服。 韩凝关切的看她一眼。她点点头,韩凝便把目光移到牢房里。 席青是重犯中的重犯,住的是单间,地上铺着稻草,屋角有一个木桶,韩凝知道应该是马桶。 牢门的链子上挂着锁,勾阑没有被破坏的痕迹,牢房里也没有被挖动过,不是逃出去的,那么很可能是被狱卒放出去的。韩凝要来访记录,牢头说这里关的全是重刑犯,是不准探视的。 这样一桩秘室失踪案,也只能音徒干出来。并且山神庙请命书的事,廖宵把箱子给了寿王,难道音徒和寿王勾结救了席青? 当着禄小小,龙秋月不好问话。韩凝让狱卒打开牢房,把胖子叫进去。韩凝问音徒能不能把一个大活人从狱里搬出去。胖子说好像能,也好像不能,反正他没见过。 崔九,苏幕遮加上现在的胖子,就没一个靠谱的。 新音徒看着是一个组织,把韩凝往萧国一扔,就完全不管了。还没有上古音徒有凝聚力,出入,作战总是成双结队。 他就像名独行侠,还拖着一问三不知的胖子。 韩凝叹了口气,问胖子上古音徒既然这么团结,为什么每次都是他们在内斗。 牢房里很黑,最明显的是胖子的大白脸,脸盆一样大,白中反着火把暗黄色的光。 他笑了笑说:“这事本来上次要和你说着,你惦记着龙秋月的事一直没说成。我问过紫裳,上一次大战之后,八族又灭了两族蕤宾和林钟,以苏幕遮为首的黄钟族隐遁江湖,他们上古音徒的首领也失踪了。剩下五族表面看着和睦,但为争夺首领的位置,明争暗斗很多年。只有新音徒出现的时候,他们才会抱成团。这五族你已经见过三族,曲家大吕,魏家姑洗,还有樊家太簇。离家夹钟,段家中吕你还没有见过。” 韩凝说:“曲家是曲无双,魏家应该是魏老三,樊家不用说肯定是蓝紫两位姑娘。曲,樊还好说,但魏老三一点音徒的本事没有,还不如曲傲天呢。“ 胖子说道:“魏老三是没什么本事。其实真正的魏家人你还没见到呢,魏家这些年闹的最欢,也势力最大。不知道为什么派出个一点音乐细胞也没有的魏老三冲台面。” 最让韩凝头疼的就是魏家,处处与他作对。 他问:“既然他们这么有实力,为什么不来个厉害点的人物,这样不是早得手了吗?” 胖子眉宇间闪出一丝神秘,“破坏历史,是可以消灭我们新音徒,但不是唯一的手段。” “还有什么?” “新音徒是绝律八音盒造出来的,当然还可以用八音盒把我们消灭。据传魏家老大魏伯烟一直在寻找八音盒和开启藏龙渊的方法。” 藏龙渊,怎么又是藏龙渊?韩凝几次因为藏龙渊差点丧命。 “怎么魏伯烟也在找藏龙渊?” 胖子微微皱眉,“藏龙渊是我们音徒诞生的地方,藏着平行宇宙里最大的秘密。” 韩凝轻轻啊一声,原来藏龙渊的秘密是这个,怪不得多方势力都在找它。可是连苏慕遮都不知道的事,程孝秉是怎么知道的?他到底是什么人? 韩凝沉默了一会说:“这么说藏龙渊里有音徒诞生的秘密,也许还有毁灭音徒的力量。可是魏伯烟又找绝律八音盒做什么?” “这我不太清楚,说不准开启这力量得用到八音盒。说不准还得用上你的伏羲六弦琴。” 胖子提起六弦琴,韩凝到是想起件事,“你不是说要教我怎么使用六弦琴吗?现在最没用的就是我,哪次打架我都帮不上忙。” 胖子笑道:“我只会吹,弦的东西我哪会弹。” “可你说过……” “我那都是在哄你呢,你当时那么着急龙秋月,关心则乱,我怕生出什么事情。” 韩凝只是问问,胖子这么不靠谱,他也没想胖子能教出花来。韩凝叹口气,“那这个东西我怎么能学会使用?” “六弦琴和八音盒只有全律音徒才能使用,从音徒诞生开始,也就苏慕遮掌握了使用的技法。据传闻他全给记录在一本册子里。只要能找到,你就可以学会。” 韩凝笑道:“苏慕遮你不是也能联系上,还用找什么册子吗?” “苏慕遮已经不是当年的苏慕遮,能和咱们意识对接的他,早已不记得怎么使用了。还有前提条件你得是全律音徒。” 怪不得新音徒那么不靠谱,原来大战之后,和苏幕遮一起早就七零八落了,根本抱不成团。武功秘籍没有传承下来也是极有可能的。 韩凝还想问两句,看到胖子撅着屁股在翻草垫子。 “你干什么呢?”韩凝问。 “这下面有东西。”胖子说着,把垫子扯到一边,漏出来用炭勾勒的线条,感觉是一副画,却看不太清楚。 “这是蟒原。”龙秋月不知道什么时候到了二人身旁。她和禄小小在外面,看到韩凝两个人神神秘秘,说的话都压低了嗓门。她们早等的不耐烦了。龙秋月从墙上摘下火把,和禄小小走进来,照亮地面上的画。是一座长满青草的平原,草丛里爬着一条大蛇,许多黑色的蛇在蠕动,聚在它的身边。大蛇的背上骑着一名少女,旁边站着一位少年拿着把剑。 背上的少女一定是宋晴末,旁边的人是席青。宋晴末是席青逃狱后抓走的,怎么事先就留下了画?难道他不光能凭空消失,还能未卜先知? 除非席青早就计划好抓宋晴末。 “蟒原?”韩凝轻轻的重复? “是我们龙家世代守护的一个地方,据说是一个重要的人的坟墓。小时候我父亲带我去过,根本没见到坟墓。我想席青把它画在这里,应该是告诉我们去这能找到他。” 龙秋月的家族原来是守墓人,韩凝问:“席青把宋晴末抓到墓地做什么?” “席青从被我爹收为义子之后,就一直在蟒原守墓。那里和他的家一样。” 她正说着,门外传来一串急促的脚步声。史大有狼狈不堪的跑进来,不住的喘粗气,气还没喘匀就叫道:“韩郡守你怎么还在这啊?平王带人去游原村了。” 韩凝看他一身是土,脖子上的汗打湿了领子。韩凝笑了笑,“不就是去游原村,看把你慌张的。” 史大有不明白韩凝怎么这么淡定,不解的问:“韩郡守你怎么一点不着急,游原村可住着刺杀平王的那些怪物,这要平王有个三常两短,咱们这脑袋也保不住了。” 禄小小说:“不怕,平王这么识轻重的人,怎么会不带上曲无非就以身犯险。再说那铁匠这么怕曲无非,怕是早跑了,难道还留在游原村等着人来抓?不过韩郡守你身为臣子,平王身处险境,你怎么也得去看看吧。” 韩凝说:“去是肯定要去,不少疑问还得去铁匠铺才能解开。” 平王听过韩凝提起过游原村的事,他在吕萧合谈中遇刺,就是游原村的铁匠所为。如果游原村粮食变味,也是他们所做,那么最大的受益人是舅爷金碧楼。这位舅爷会不会是幕后主使?还有寿王是不是也参与在其中?这些事都得他去铁匠铺才能知道。他决定带张之镜,曲无双去一趟。 游原村的村民没见过这么多兵,都躲在家里不敢出来。曲无非带兵去铁匠铺,留下一队人保护平王, 曲无非去没多久就回来了,告诉平王正如平王所说,铁匠铺里没有人,东西却像收拾过。 平王带人进铁匠铺,洪炉还有余温,砧子上还放着一把没打造好的菜刀。屋子不大,光洪炉和砧子就占去一半,另一半被一个出奇大的风箱所占据,真不知道铁匠平时在这么狭窄的空间怎么工作的。 风箱比普通风箱大近十倍,完全可以藏进一个人。制造的材料可以看出是木质,却又像铁一样黝黑,真没见过这样的木料。 平王让曲无非派人检查风箱。曲无非知道这些年魏家为了藏龙渊,什么古怪的东西都搞,这风箱肯定不是善类,派京师兵去检查,恐怕会出危险,只能他亲自动手。 他观察表面,风箱虽然说不出是什么材质,但也有刀劈斧凿的痕迹,是木料无疑,没有什么古怪的地方,他弯腰去抽动把手,听到门外有人大叫,“这风箱能离魂索魄,千万不能触动。” 37 地下宫殿 韩凝和胖子进入铁匠铺,后面跟着史大有。 曲无非认出说话的是胖子,他在听涛小筑见过胖子一面,当时没注意,这会才看出胖子并非常人。他眉头微微一皱,“你是新音徒?” 胖子打量这个传说中的人物,身材魁梧,面容不怒自威。不由对他郑重了起来。 曲家四将,曲无非,曲无易,曲无边,曲无邪,都是堂堂正正的君子。 今天一看传说是真的,他点头称是。 曲无非愣了一愣,音桥已被苏慕遮封印,苏家的人又下落不明,他几十年没见过新音徒,怎么好端端的就冒出来一个,还跟在韩凝身边。 音徒有规定,不能在普通人前暴露身份,他不能问胖子,只好也点点头,“你怎么知道风箱有古怪?” 胖子没说话。 韩凝说:“这还用问吗?这么小的屋子摆这么大的风箱,不古怪才怪呢?” 曲无非早感觉不对劲,他问的不是这个,又问胖子,“你到说说哪里古怪?” 胖子对他笑了笑,绕着风箱走一圈,指着上面说:“你看这里有洞,那里也有。”上面稀稀落落一共六十四个洞。 风箱整体黑色,洞只有牙签大,曲无非并没注意到。 曲无非用手在风箱上摸了摸,疑了一声,“这原来是一件乐器。洞是用来进气和发声的,奇怪摆这么大一件乐器在这里?” 他心有余悸,如果刚刚触动了,怕是在场的人都会受到牵连,哪怕是平王。 胖子说:“这是一个多功能的乐器,可以当武器,机关,还可以是一把锁。” 锁? 韩凝在寻龙观可是见识过廖宵的地道。 他兴奋的问:“胖子快告诉我怎么用?” 他问完也后悔了,这不明摆着的事,六十四个孔洞,肯定是韵律组合。 韩凝望着那些洞,像植物自然的纹理,不是胖子眼尖还真不好发现。组合的概率太大,怕是在现代用计算机,也得试个一年半载。 胖子从他身边走过,又绕着风箱转一圈说:“这个东西也没那么复杂,我能算出组合。” 曲无非狐疑的看一眼他,“这样行吗?” 胖子说:“为了保险起见,让大家去外面等,只留我们两个人。” 上古音徒和新音徒合作,怕是苏慕遮建立音徒规则后是第一次,韩凝真想见识一下。 他从两扇敞开的榆木门望出去,龙秋月站在禄小小身边,踮着脚正往里看。 还是算了吧。 他不出去,龙秋月就要进来。 他跟着平王走出铺子,两名京师兵把门关上。 屋里面的情形什么也看不到了,韩凝心痒难耐,突然想起看不到,他不是能听吗? 他坚起耳朵,仔细听。 曲无非,胖子并没有直接进入正题,曲无非先问胖子叫什么,怎么来到这个宇宙的。 胖子老实的告诉他名字,说在家煮方便面,突然就被拉来了。 曲无非笑道:“你到是有这口头福,方便面我几十年都没尝过味了。” 胖子说:“前辈可以在望江多留几日,等望江酒楼开起来。让前辈回忆回忆还能穿越时的味道。” 曲无非说:“酒楼我一定会去的,不过不是现在,我在厉阳还有事要办。等这里事一了就要回去。咱们还是先做事吧。你告诉我怎么做。” 胖子说:“你把龙战八荒逼进六十四个孔洞,我会根据音颤测出排列组合。” 曲无非急道:“不可,如果我压制不住,乐器会炸的。到时候村中的人无一幸免都会炸死。” 韩凝听着怎么像在拆炸弹,威力大到能影响到整个村子。曲无非到还好说办事稳当,可胖子办事最不靠谱,照他的主意办,别真给捅炸了。 平王站在他身边,还是那副事不关己的表情。龙秋月,史大有,张之镜都对着关闭的门翘首以盼,这些人都不知道命已经被胖子押上了。 韩凝有种不祥的预感,今天会被胖子搞出什么事来。 他刚想要进去,龙战八荒的曲子响起来。曲调跌宕起伏,还是上次听到的感觉,只是少了祥云观里的杀气。 嗵,嗵,嗵…… 就像木塞盖住油瓶子,一共六十四声,曲无非把音律注进孔洞。 韩凝听到细微的嘶嘶声,就像煤气漏气。 他细细品味声音,有一种很强的杀气。 他吃了一惊,定是廖宵知道曲无非会用这种方式打开机关,而在风箱里做了手脚。 韩凝急忙往屋门前冲,手刚触到门,砰一声,门被炸的四分五裂,他被一股气浪倒着推飞出去。 他飞到她身边,龙秋月才被气浪推起来,她在空中,人一点,一点变得虚幻,就像被风吹走的沙子。 看来曲无非把事情想简单了,触动机关的结果是整村的人都会消失,也许会是整个望江,会不会扩散到厉阳? 韩凝心乱如麻,怎么救大家,我也是名音徒,却是最没用的一个。 对,伏羲六弦琴,每次关键的时刻都是它救了他。 韩凝默念伏羲六弦琴,六弦琴戴到手上。 这玩意在这个时候该怎么用,他根本不知道。 他只会把弦发射出去,也只能这样试一下,急忙攥紧左手,从熊掌直射出五道彩光,就像平铺出去的彩虹。 韩凝感觉有门,六弦琴从弦变成光,应该是感觉到他们有危险,要助他们解困。 他的目标是铁匠铺子,五色光却在中途打一个弧,失去控制急速射向龙秋月。 不好。六弦琴把狗皮都能扯下一块,那时还是只是弦。此时的光还不把龙秋月穿出五个窟窿,他急忙展开拳头,六弦琴根本收不回来,加速飞到龙秋月身侧,眼见就要穿体而过。 “完了。” 韩凝万万没有想到龙秋月会死在他手里,他又愧又恼,不敢直视龙秋月。 五色光没有穿过龙秋月,在她身边停下来,转了数圈把她包裹起来,就像裹了一个大个的彩色蚕蛹,看不到里面的人。 韩凝舒了口气,六弦琴到是与他心意相通的,知道他要救龙秋月。这样也好,只要月儿还能活下去,他死也安心了。 气流把他又推出数米,眼见就要撞到后面的墙了。 他欣慰的冲龙秋月笑,突然包裹龙秋月的五色光里泛起金色祥光,刺的韩凝用手挡住眼睛。 光越扩越大,把五色光冲的支离破碎,像一片片碎纸从空中飘落下来。 咚,咚,咚,咚…… 深沉的钟声从天际间响起,天空中的云被撞出一个大口子,一口巨大的金色大钟直冲下来。 钟越扩越大,把整个村子死死罩住,砰一声落到地上,黄土被激起很高,和冲飞的人一起定格在空中。 大钟无撞自响,演奏出一曲澎湃的乐曲,和气浪撞在一起,所到之处气浪慢慢消融,一点一点缩回铁匠铺子,空中的人和石块瓦砾突然感受到重力,猛的一起掉到地上,横七坚八都被摔的够呛,各自揉着不同部位慢慢站起来。 胖子和曲无非一脸黑灰,狼狈的从断壁残垣中跳出来。胖子激动的道:“黄钟破军是苏家的人,苏家的人来了。” 他不见有一位外来人,都是呲牙咧嘴京师兵。 他转头看黄钟,高的见不到顶,四壁金黄色,刻着上古铭文。 咚,咚,咚…… 黄钟连续响几声渐渐消失,声音越来越远。 京师兵过去搀扶平王几个人。 韩凝摔的最重,直接坐到一块石头上,他一手捂着屁股,一手捂着腰,看大家没事,冲胖子大骂:“程孝秉你就这么拆炸弹?老子差点就被你捅死了。看今天回去我怎么收拾你。” 胖子根本不在乎,他左顾右盼笑道:“韩郡守苏家的人呢?” 他问苏家,还不如直接问黄钟从哪来的。 黄钟是伏羲六弦琴从龙秋月体内引发出来的,之前在降龙山,龙秋月能叫出音徒,又问过韩凝怎么会吹龙家的曲子。那曲子分明是苏慕遮教的,怎么会是龙家的?这些说明龙秋月的家族和新音徒撇不开关系。 韩凝不会对胖子说这些,尤其当着平王的面,他已经对龙秋月有了戒心。 当时大家被气流撞开,平王离他们很远,场面也很混乱,他最好没注意到龙秋月的变化。 韩凝转动脖子,嘎吱嘎吱响,还好脖子没断,他装糊涂道:“什么苏家人?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还是带我们进去看看吧,不会搞出这么大动静,什么都没炸出来吧?” 曲无非说:“还真炸出点东西,正要请平王过目。” 曲无非在屋里感觉不对劲已经晚了,吱吱声越来越大,根本不是他能压制住的。 他本来以为胖子能帮他,心里有底。谁知向胖子求救,胖子却一展双手,表示无能为力。 曲无非只好用全身功力去压制风箱,谁知这正是廖宵想要的,他要松手一切都好,用力越大引发爆炸越快。 轰一声巨响,二人还没反应过来,风箱就爆炸了。二人被震晕过去,醒来时发现掉到一座地下宫殿里,向上看几十米高,是地面被炸出个大坑,把地下宫殿房顶掀开了,他们正好掉下来。 宫殿见不到光,现在开了顶,有铁匠铺的屋顶挡着,还是漆黑一片。 曲无非看着黑漆漆的摆设,布局,只感觉和萧国的朝堂很像,面积也有半个村子大。看来魏家人挖空了半个村子,是有什么重大的阴谋。 会不会和游原村土地污染有关,具体是什么他和胖子都想不出,还得请平王进来定夺。 地下宫殿被十几名京师兵举的火把照亮了每一个角落,整个官殿主色调红黑相间,七零八落倒着几根柱子,北面台阶上摆着一个王座。 韩凝看不出个所以然,平王一眼就看出整个布局都是在仿造厉阳宫,他一甩裙袖,“这些人其心可诛,造出这样规模的宫殿,是要谋反。曲太尉再见他们时不用客气,直接剿灭。” 宫殿四角伸出四根金属丝,在宫殿中间上方绑着一个削开顶的圆型石头。 韩凝踮着脚往上看,就像在网上见过的水晶洞,只是太高,看不到石头里面是什么。 平王也看到了问:“这是什么?” 曲无非和胖子都摇头说不知道是什么。 苏慕遮好久没和韩凝联系,突然冒出来,“这是魏家人仿造的绝律八音盒。” 他吓了韩凝一跳,韩凝看看胖子和曲无非,他们面无表情,苏慕遮只对他一个人在说话。 韩凝心里默问:“八音盒是上古神器,他们还能制造出来?” “理论上是不可以,但魏伯烟那个人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都搞。这种制造八音盒的事,他不是做不出来。” “他们制造这个东西做什么?” “八音盒的功能是创造和毁灭,魏伯烟开发出一种就可以了。” 创造音徒和毁灭新音徒对魏伯烟都有利,韩凝到是挺佩服他这种钻研精神。 他看看胖子和曲无非,问道:“这两个人不会不认识八音盒吧?他们难道在装蒜?” “虽然七国对音徒只稍有了解,但各国都想进入藏龙渊,那里藏着称霸七国的秘密。如果他们暴露身份,你认为平王会轻意放过他们吗?” 又是藏龙渊,这里到底藏着多少秘密?一切还得能进藏龙渊才能解开。 韩凝正想着,突然听到胖子说:“这不是蟒原吗?这伙人到蟒原去做什么了?” 胖子手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张纸,让一名京师兵举着火把他和曲无非正在看。 曲无非说:“蟒原在禄国境内,他们离开了萧国。” 韩凝吃了一惊,席青把表妹不是也绑架到蟒原去了吗?这要是遇到音徒表妹性命不保。 38 漓江客栈 胖子拿着蟒原地图,蓝线标记蟒原的方位,红线是出入蟒原的路径,这么详细的地图龙秋月都没见过。 她一一对照熟悉的地方,在地图的中间有一片湖水,上面有一座岛屿,盖着一个石头房子。 龙秋月道:“这不是蟒原,蟒原这个位置根本没有湖。” 曲无非看着她,“怎么?你去过蟒原?” “去过。”龙秋月肯定的说。 “你去过,不会不知道集灵湖是红鳞腥蟒的巢穴吧?” 红鳞腥蟒是龙家人守护的坟墓的守护灵,龙秋月只听父亲说过,去蟒原却没有见过。 “曲太尉真有这条蛇吗?” “蟒原葬着一位很重要的人,红鳞腥蟒是他生前所养,他死后就一直守护着主人的墓穴。” 韩凝听曲无非的意思蟒原上有怪兽,是一个很危险的地方。 去蟒原找回宋晴末,还会和魏家遇上,再加上怪兽,根本是困难重重。 韩凝现在一个帮手都没有,秦朗,龙秋月都已经受伤,能用的人只有一个不可靠的胖子。 他叹口气,平王瞥他一眼。 他知道宋晴末的事,兄妹感情他多少也了解,韩凝定会去蟒原的。 他让一名京师兵搬来椅子坐下说:“曲太尉此事重大,这几名刺客可能关系到大萧的国运,不如你辛苦一趟,去蟒原探听一下几名刺客到底想要做什么,我派韩郡守给你当个帮手。” 曲无非回厉阳也不是什么正事,曲傲天离家数月末归,他急着回去找儿子。 魏家在游原村建了这么大一座宫殿,要做的事肯定会对萧国不利,他这太尉也不能白当,还真得去蟒原跑这趟差。 他望着胖子和龙秋月说:“他们也得去。” 叫胖子是想多名帮手,龙秋月嘛,他是想去禄国怎么也得有名向导。 四人没回府,从铁狱就出发了。 去禄国最快的路是过降龙山,走平王回国的路,现在降龙谷上索桥已断,只能绕过降龙山,横渡漓江方可到达禄国。 漓江是七国第二大江,同样是浑不见底,望不见边,岸边沙滩数米之宽,韩凝踩在上面松软软的,目及之处金光灿灿。 他搭上胖子的肩膀,望着红波浩淼,“曲太尉你说的船呢?” 曲无非也望着远处,“刚才不是打听过了,这江里只通两班船。上午一次,下午一次,你不要着急船会来的。” 韩凝怎么能不急,魏家已经离开萧国两天,如果还追不上,怕他们会追上席青和表妹。到时候以席青一人之力,二人只有束手就擒的份。 龙秋月安慰他说:“席青不是坏人,表妹不会有事的。” 韩凝向她点着头,看到从对岸漂过来一叶扁舟,那道孤帆像一只大号的芭蕉扇,船老大勒紧船帆,缓缓的到达岸边。 韩凝几个人上船,江面上风平浪静,船老大不一会就把船驾到漓江中间。 曲无双抬头看已近黄昏,便作个揖问船家上岸后有没有地方投宿。 船老大告诉他上岸向前走出两里,便可见到一家漓江客栈。 到了对岸还是沙滩,往前走出没多远上了大路,两边两排大柳树,夕阳的余晖打在上面,投下两排阴郁郁的影子。 韩凝提不起精神,走在阴暗起更是感觉压气。 到这个宇宙已经半年,哪一次都是被命运牵着走。 他还美其名曰音徒,到现在就像个没人管的孩子,对音徒一无所知,音徒那些聚众斗狠的招数更是半点没有学会,当官跑官,勾心斗角到是更有心得。 让他协助曲无非,说的好听,分明是平王想让曲无非帮他救回表妹,这事成与不成,韩凝的人情算是欠下了,怕是辅佐平王一生也还不清。 龙秋月望着韩凝无精打彩的样子,她和韩凝耳濡目染,知道韩凝的志向根本没在朝堂之上,却屡屡受朝堂牵制,他心中肯定不快,此时更需要她默默守候着他。 他们二人走在曲无非和胖子的后面,距离很远。 龙秋月说:“原来一个肯帮你的人都没有。现在有曲太尉跟着,一定会事半功倍的,不用太过担心。” 她的话勾起韩凝对铁匠铺的回忆,“月儿有一件事一直想问你,你体内的金钟是怎么回事?” “什么金钟?”龙秋月脸上一副毫不知情。 “就是那日铁匠铺救了我们的金钟。” “那日我被炸飞出去,就昏过去了。醒来时听到钟声,钟是怎么来的,我还真不知道。” 金钟的事平王一直没问韩凝,凭他仔细的性格,当时那么大的场面不可能不怀疑,原来除韩凝之外所有人都昏过去了。 胖子见到金钟到像见到苏家的人,龙秋月到底和苏家到底什么关系? “月儿能和我讲讲你祖上的事吗?” 龙秋月苦笑道:“我祖上传到我父亲时,已经凋零的只剩下我和父亲了,我连母亲的面都没见过。 我对龙家了解也很少,只见过一个大祠堂,里面供着龙家的列祖列宗,最上面一位没有排位,是一个空的位置,也不知道供的是谁。 除此之外,我只知道龙家世代都在守护着蟒原,这也是父亲收席青当义子的原因。 他一直说,女孩子是不能把这项任务延续下去的。所以席青比我知道龙家的事还要多。” 韩凝想了一会,“既然这样,你们找绝律八音盒做什么?” “这是我父亲失踪后席青告诉我的,那时候我们还都小,他说父亲临走时告诉他,如果他这次回不来了,我们一定要找到绝律八音盒打开藏龙渊,这样才能重振我们龙氏家族。” 一个女孩子生于乱世,却无法选择自己的命运,龙秋月的身世深深牵动韩凝的心。他不想再问下去,免得再勾起她的伤心事。 韩凝默默走着,柳树在左面拐的弯,他看到前面空地上一幢木制房子,向外推着七八扇窗户。大门上面写着四个字“漓江客栈。” 店老板是个不起眼的瘸子,显得很是单薄,老板娘到是粗壮,说话嗓门洪亮,见到有客人来,她笑吟吟的跑过去,问大家是吃饭,还是住店。 曲无非生性好静,不想和韩凝胖子同住,便要了四间上房。老板娘领着四个人上楼。 二楼飘散着破开杨木的清香,杨木打造的客房门没有涂漆,还露着新鲜的木纹。韩凝的心情糟糕透了,他不等老板娘分房间,就推开一间进去。 他急于见到崔九,到要问问他这些乱七八糟的事到底几个意思? 他心里有事,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他折腾很久,才想起苏慕遮教的净心法门,将方法做了几遍,终于沉沉的睡去。 崔九扯过把椅子坐在床边,“韩凝你在找我吗?” 韩凝猛的睁开眼,使劲坐起来,气愤的叫道:“崔老九你还有脸来!” 崔九笑道:“你既然在寻求我的帮助,我肯定要来。怎么最近过的不开心吗?” “开心?我开心才怪,你口口声声我是音徒,为什么连基本的防身的技法都不教给我,害得我哪次都保护不了亲人。” “你原来要问这个。”崔九沉默一会说:“我们音徒并不是上山学艺,我们到一定程度,都会有乐器主动找上我们,乐器不同,所使用技法也不同,这种事情只能心悟,我是除了教你简单的技法,别的是帮不上忙的。就像你不是被伏羲六弦琴选中了吗?并且你进步的很快,在铁匠铺已经能以实还虚了。” 韩凝很不情愿的道:“好这个算你说的是真的,那我问你,你一直把我们说成一个组织,可新音徒在哪里?不会就苏慕遮,程孝秉,你,我四个人吧?为什么我所见到三大家族,全是上古音徒?这一点你说不过去吧,你到底向我隐瞒了多少事?” 崔九从鼻子里出口粗气,“这个本来我打算以后告诉你,既然你已经发现,索性我就全告诉你吧。伏羲发明音律,女娲造人,直到两位大神名成功就回归神位,我们音徒一直靠传宗接代繁衍。 第一次大战之后,虽然我们发现了音桥,但我们也元气大伤,不久发现一个更可怕的问题,我们音徒一代不如一代,虽然我们音徒寿命很长,但也会在几代之后全部变成普通人,到时候音徒这个物种就会全部消失。 于是各族首领在一起商议,必须找出一个全律音徒,重新开启绝律八音盒。这样才能繁衍下去。我们在一起研究了很久,苏慕遮终于参悟出八音盒的使用方法,他开启了八音盒……” 韩凝打断他说:“你说的不对,如果新音徒是这种方式产生的,那也只限于苏慕遮开启八音盒和第二次大战之间,我掉入跃龙井是在大战之后,此时苏慕遮已经封印了音桥,我怎么会成为音徒呢?” 崔九说:“时间本就是空间的延续,苏慕遮在空间中颤动一个点,结点在什么时间出现音徒却不确定。你能成为音徒,也是从他开始触动就注定了。” 韩凝他的物理知识就那么一点,什么结点,空间,时空完全不懂,就全当他解释的合理,不再这件事上在置疑。他说:“那你继续说,之后发生了什么?” “平时宇宙的各个结点不断出现新音徒,他们穿越过来拜苏慕遮为尊,并且愿意加入苏家。新音徒人数越来越多,苏慕遮又提出保护平行宇宙的想法,终于触动了五大家族的底线。第二次大战爆发了。” 新音徒原来只有一个苏家,五大家族当时不赞成苏慕遮,是怕新音徒势力过大,威胁到他们。当时联手斗苏家,也只是临时的权宜之计,怪不得五大家族打的不可开交,他们根本就不是一伙的。 曲家和樊家坚持护国,想破坏历史的只有一个魏家,这件事和崔九所说出入也太大。 韩凝问:“你不是说上古音徒想破坏历史,除掉新音徒吗?你看到曲无非没有?一直在致力保护平王。你的这个理由太牵强了吧?” “改变历史我们新音徒消失,那么就回到只有上古音徒的混乱时代,如果推动历史的是魏家,将来他就会成为第二个苏家。五大家族不是不想改变历史,而是在互相牵制力量,不想让任何一家做大。” “所以你让我在萧国做官,是想让我在力量上钳制五大家族,让他们互相制约不能改变历史。” “这也是我和长老们商议的结果,由你给五大家族捣乱,安全渡过这个时间结点。直到出现下一个全律音徒打开音桥。建造我们的根据地。” “这样你们就可以和上古音徒绝一死战了?我在你们那也不过是一枚棋子,苏慕遮给两派音徒创造一个平衡,你们居然想利用政治来撬动平衡。”韩凝从床上跳下去,气哄哄的看着崔九。“爷不干了,爷不当你们的撬棍。“ 崔九也望着他,“你当然可以选择,从开始到现在,我们从没强迫过你。” 崔九这话不假,韩凝却感觉理亏,从认识崔九开始,他就从没想过要帮新音徒好好做过事。与其说他在帮音徒做事,到不如说每次遇到音徒,都是他们在帮他渡过难关。 如今和平王联手的事已订,在这个乱世,如果失去音徒的帮助,怕他都活不过两天。 韩凝突然换作笑脸,“你骗我的事我先记下,我也不是不识大局的人,音徒的事我还要继续做下去。说吧下面的任务是什么?” 崔九笑道:“你的伏羲六弦琴在纳音袋里,提早被曲无非看到,就会过早暴露你的身份。我先把你的纳音袋封印了。” 什么? “崔老九你损不损,我瞒着表妹藏的私房钱,全在纳音袋里呢。你快点给我……” 韩凝话没说完,崔九消失不见了。一盆凉水从他头上淋下,把他浇个透心凉。 一个声音刺进韩凝的耳朵,“为什么你的纳音袋会打不开?” 韩凝猛然睁开眼,感觉被绑住手脚躺在地上。他在一间大屋子里,光线很暗,只有中间摆着的桌子上有一盏如豆的小灯,桌上摆着五只纳音袋,曲无非的龙骨凤弦琴,胖子的黑管,廖宵的摄魂铃和唐多令的锄头,马掌。 他往四周看,地上黑乎乎躺着七八个人。 怎么躺这么多人?魏家的乐器也在桌子上?难道他还在梦里没醒过来?他使劲扎绳子,绑的很紧。崔九在搞什么鬼?难道这就是下一项任务? 他大叫:“老东西你把爷放了!” 他旁边有人尖笑几声,“你叫谁老东西呢?” 韩凝这才注意到他身旁站着两个人,依稀能辨认出是店里的老板和老板娘。 他不懈的道:“原来是你们啊?把爷绑在这干嘛呢?” 胖子从墙角叫道:“他们是音徒界的雌雄大盗,用笛子让人睡觉,好盗音徒的乐器,男的叫李照白,女的叫马茗双。你可要小心啊。” 韩凝还以为是苏慕遮的心法让他睡着了,原来是着了李照白的道。 他笑道:“你们不是老东西,还谁是,怕是老的连音徒都分辨不出来了吧?” 李照白不理会他,到桌前拿起韩凝的纳音袋,“这是你的纳音袋吧?你说你不是音徒,还带着这个干什么?快说,怎么打开袋子,不然我们杀了她。” 马茗双早把龙秋月拎在怀里,手里一把拂尘古铜色,麈尾白的像老人的寿眉,她把麈尾绞上龙秋月的脖子,双手只要稍微用力,龙秋月立时便能毙命。 韩凝急道:“别……别……你们要问这个,为什么不早说明白,我这东西是最新式的,只有我能打开,你放了我,我帮你们拿出里面的东西。” 他这才知道崔九为什么封印住他的纳音袋,原来是怕伏羲六弦琴落在别人手里。这个老东西,这个时候封印,不是要害死龙秋月吗? 桌子上也有魏家人的乐器,看来魏家的人没去蟒原,也在客栈着道了。 廖宵突然叫道:“你们两个不要信这小贼的话,他最喜欢骗人,小心别着了他的道。” 韩凝笑道:“原来是廖宵啊,你不是说你发现了雌雄大道的踪迹,让我去找曲无非带着曲家四将在漓江边聚齐,好抓住他献给平王,这样也好赏你个一官半职。我说怎么没在漓江边见到你,原来你先来了。“ 李照白愣了一愣,飞快的从地上的人身上跳过去,一把将廖宵拎起来,用笛子抬起他的下巴,“他说的都是真的吗?” 李照白比廖宵高过半头,廖宵脚离开地面眼睛才和他对视在一起,他多少听过李照白的手段,心里没底,结巴的道:“你千……万别信那……小贼,他……曾经也……把……我骗的……好惨。” 韩凝道:“是啊,我是骗过你,你还不是一样骗平王,说什么绝律八音盒在蟒原,还说收拾了雌雄大盗就带我们去找。” “绝律八音盒?”李照白马茗双一起惊叫道。 39 隔空取物 李照白敢抢音徒的乐器,等于在和所有音徒过不去,这么多人对付两个人,他们还能活到现在,说明二人还是有实力的,此时即便没有对大家催眠,真和屋里四个音徒动起手,二人也不会很快落败,至少能全身而退。 按理说二人能以一敌四,在音徒里也算数一数二的高手,应该入山潜心修练,达到更高的修为,二人的想法却不一样,他们认为境界和乐器是平进的,想达到更高修为就要找到合适的乐器,绝律八音盒对他们来说是最大的诱惑。 李照白轻抬笛子,“他说的是真的吗?” 廖宵脖子抬到最大限度,脖骨嘎嘎直响,疼的他冷汗直流,嘴还很硬,“他……他……是骗……你的。” “你在说什么?” 李照白加大手劲,再往高抬一寸,廖宵的脖子就会断掉。廖宵忍着疼不喊出声。 廖宵一死魏家实力会大打折扣,韩凝盘算要不要借李照白的手除掉他。 五个音徒武器都在李照白手里,真打起来就等于赤手空拳和音徒拼,根本没有胜算,乐器是音徒最重要的器物,廖宵为了抢回摄魂铃,也会站在他一边,留下廖宵怎么也是利大于弊。 韩凝笑道:“廖宵我早劝你做人要老实,可你仗着手中的摄魂铃,到处以强凌弱,今天怎么样,遇到能收拾你的人了吧?今天看在你没少害我的份上,我就帮你一次,把你的事全部告诉两位大侠。那位大侠你能不能把笛子稍稍放下,他死了八音盒谁也别想得到。” “好,今天就权且信你。”李照白把笛子放下,将廖宵重重的摔到地上,“如果让我知道你骗我,今天在场的人一个也活不了。” 韩凝道:“如果我说的都是真的,你得到八音盒后,是不是放过我们所有人?” 李照白道:“这个自然,我们双侠也是守规矩的,只拿乐器不伤人。” 李照白夫妇在得到音徒的乐器后怕音徒报复,从没留过活口。 “好,你们二人也算条好汉。”韩凝笑道:“廖宵讨好平王,在朝堂上排挤我,一直想至我于死地。 突然改变心思提出带我一起去寻找八音盒,怎么会不引起我的怀疑。但八音盒的诱惑又太大,不管真假我都不想放过这次机会。 为了稳妥起见,我就让胖子研究八音盒的历史,在我们共同的努力下,我得出这样一个结论,廖宵只是知道八音盒的位置,却得不到八音盒。 你们要知道,这种上古神器都是有灵气的,不像普通的乐器好好的就能抓在手里。唯一能抓住八音盒的东西,原来是我这只纳音袋。只听从我一个人命令的纳音袋。” 李照白踢了一脚廖宵,“他说的是真的吗?” 廖宵把韩凝视为最大的敌人,遇到一定要和他拼个你死我活,没想到今天还要依靠韩凝救他。 不管怎么样,先活下来,才能找韩凝报仇,双盗的实力不是他一个人能对付的,想逃出去还得借曲无非和韩凝的手。 他也是很能做戏的主,知道怎么才能做足戏,立刻怒道:“韩凝你在胡说什么,你再多说一句,我禀告平王治你的罪。” 纳音袋与主人心意想通,只有主人能够打开,就像带有生物秘码锁。 李照白却有打开所有纳音袋的能力,韩凝这只却打不开的,他还是第一次遇到,他不能不怀疑里面有什么古怪,也许韩凝说的是真的,他的纳音袋真有特殊的地方。 李照白一脚踢到廖宵的腰眼上,他闷哼一声昏过去。 李照白道:“你接着说。” 韩凝说:“本来这件事我和廖宵去就可以了,回来后把功劳平分。但我们两个谁也不知道去蟒原的路,就找了我府中这位从小生活在禄国的下人龙姑娘领路,我们怕打不过蟒原上守护着八音盒的红鳞腥蟒,又找到曲无非助拳。 曲无非听到是去打大蟒,他也没把握,想等曲家另外三将回来再动手去蟒原,但探子来报,寿王已经派人在去蟒原的路上了,我们不能再等了,就是什么都得不到,也不能让寿王抢了先。 原本以为这次会无功而返,没想到遇到了两位大侠,有你们帮忙这件事终于有把握了。” 韩凝把自己的人说的个个有用,廖宵的人一无是处,是因为曲无非说过,廖宵加铁匠联手他也难有胜算。只有先甩掉唐多令,魏老三和魏轻舟,他对付完李照白和马茗双,再对付廖宵才有胜算。 李照白问:“那这三个人是干什么的?”他指着唐多令,旁边躺着魏老三和伙记。 韩凝说:“我早料到他会带帮手,在我成功捕获八音盒后,廖宵再带着人对付我们。” “这么说这三个人是没用了?带他们上路只能是累赘。”李照白假意为难的说:“我答应过你不杀一个人,这三个人我又不能杀,活着带出去消息对我们不利,你看这事怎么办?” “这事好办,咱们出发去蟒原,把他们丢在这里。能活着出去是他们的造化,不能出去,也不是你杀的人,不算违反规定。” 魏老三一直听着他们说话,没敢吭声,现在听到让他在客栈等死,急忙叫道:“韩凝你不能这样不够意思吧,怎么说我也是杀过你几次的人。” 韩凝笑道:“你都诚认害过我,我还有什么理由要放过你?” 李照白这几年苦苦追寻绝律八音盒,已经到了疯狂的地步。 他也怀疑韩凝和廖宵在做戏,但不管真假,有机会他就不会放过。 现在魏老三说出来,韩凝和廖宵是对头的话,他信了八成。魏老三虽然长的丑陋,脸上浮现的表情没有韩凝和廖宵那么世故。 李照白笑道:“对,就按韩郡守说的办。”他转头出去。 禄国以制造称霸七国,民用,军工都有专用的作坊。 船韩凝在过漓江的时候是体验过的,又轻,又快又稳。 眼前这东西他却是第一次见到,五匹马拉着一个有轮子的大黑箱子,足足能装下七八个人。 李照白在后面拽开门栓,把门打开,里面生铁浇筑的一个车箱,有两排铁座位,原来这是一辆囚车。 李照白把韩凝为首的五个人推进车厢,咣当一声关上车门。车箱里没有窗户,伸手不见五指,五个人又都被反绑住双手,不能掏火折子照明。摸黑坐了一会,囚车开始行驶了。 他们虽然在禄国境内,要去蟒原坐马车也要走四五天。韩凝在黑暗里坐着,不知道时日,只是每到一定的时间,李照白就会停下车,打开一道小门把食物递进来。大家不敢多吃,多喝,坐在这个密闭空间里,上厕所是大问题。何况龙秋月还是位姑娘。 韩凝这几天头都要想炸了,在这样的环境里,李照白没收了所有人的武器,他们根本无法反击。 给我一片柳树叶也好,弄出点动静,总比被他们牵制着好。除了柳树叶,难道没有别的方法? 他悄悄问曲无非,“能不能跺脚,搞出件武器?” 他这几天用各种分贝骂李照白,试多大声音,外面的人才能听到。韩凝的声音适中,正好外马赶车的两个人听不到。 曲无非坐在他身边,另一边是龙秋月。 曲无非一直在闭目养神,他微微睁开眼,“你问的我也只听说过,全律音徒飞花落叶都可以当兵器。我和苏慕遮打过几个照面,可惜他从没有对我展示过。” 曲无非也没指望,韩凝沉默下来。 曲无非问道:“韩郡守你身上怎么也有纳音袋?”说着,他抬起下巴对着对面的廖宵。 他的话说了半截,后半句是要问韩凝是不是新音徒,有廖宵在场,他又不好直说。 韩凝笑了笑道:“是我看胖子戴在身上好看,也让他给我搞一件。这东西我是拿来当装饰的,不知道用处。” 曲无非点点头,“你身上一点音徒的气息也没有,怎么会有音徒的纳音袋。我也是好奇才问问。” 廖宵一直抬头看车顶,道冠都歪了,向前倾斜在额头上,他冷笑道:“曲无非这小贼的话你也信,小心别着他的道,他可邪性的很。贫道劝你还是和贫道合作,免得将来你死在他手里,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韩凝是到了生命有危险的时候,才会用骗这招。又不像廖宵,拿着摄魂铃到处摄人心智。要说邪,廖宵不是得加个更字。 廖宵,摄魂铃,迷人心智。 韩凝急忙问道:“曲太尉可有隔空操作乐器的方法?” 曲无非道:“这个不是方法,是音徒在修练时所达到的一个境界。我还没达到帮不了你。” 胖子坐在廖宵旁边,他也不想坐这,但身体太胖,不能去对面挤。 他说:“这个我到知道些,不过不是那么容易。想隔空控制物体,就要先了解十二经脉中的六脉,手太阴肺经,手阳明大肠经,手少阴心经,手少阳三焦经,手厥阴心包经,手太阳小肠经。” 韩凝鄙夷的看他一眼,只看到黑暗里白花花的一片,“你怎么不说,少商剑,商阳剑,中冲剑,关冲剑,少泽剑,少冲剑。胖子你脑袋是不是被关傻了?六脉神剑都搬出来了?” “差不多一个意思。”胖子用肩撞廖宵的脸,“你把头转过去,一会我说的话不许偷听。” “你们能说什么好话,贫道还怕脏了耳朵呢。”廖宵把头一歪,脸贴到车箱上。 胖子站起来,伏到韩凝耳边,“手太阴肺经对应太簇,夹钟。手阳明大肠经对应姑洗,中吕。手少阴心经对应,黄钟,大吕。手少阳三焦经对应蕤宾,林钟。 手厥阴心包经对应无射,应钟。手太阳小肠经对应夷则,南吕。你把除少阴心经的其余五脉,对应音律发出,就可以隔空控制乐器。 手太阴肺经从右手大拇指发出,手阳明大肠经右手食指,手厥阴心包经右手中指,手少阳三焦经右手无名指,手太阳小肠经左手小指。” 韩凝叫道:“你是不是发烧了?这东西我怎么能掌握?” “你当然是不可以,得让曲太尉把他的音能注入你的身体,这样你才能运用。” 韩凝对音徒的基础知识一无所知,问道:“什么叫音能?” “你理解成内力就行了,反正也差不多。”胖子又问曲无非,“你的音能在他体内能持续多久?” 曲无非想了一会,“这个没试过,以我现在的级别半个时辰总可以的,不过我的音能也就能在一天之内注入一次。韩郡守你想做什么?够用吗?” 韩凝说:“一会我假装和他们谈判,骗他们拿出摄魂铃,我隔空操纵它。” 廖宵嘴上说不听,耳朵可一刻没闲着,他叫道:“好啊,你让我背过脸去,原来是想打贫道的主意。想用摄魂铃,门也没有。贫道不教你技法,看你怎么用。” 韩凝笑道:“这个到无所谓,还有龙骨凤弦琴呢。你的乐器用不上,那也就没用了,一会让李照白砸烂了它。” 音徒视乐器为生命,韩凝在廖宵心里是阴狠毒辣的主,他说的出可就能做的到。 廖宵怎么能让摄魂铃毁掉,他笑道:“你看贫道,总是忘了咱们在一条船上,韩凝如果你今天能救大家,贫道就吃点亏教给你。你伏耳过来吧。” 他说完这话,感觉不对劲,如果摄魂铃的技法教给韩凝,不是大家全知道了,还用单独传授吗?他清清嗓子,把摄魂铃的操作要点叙述一遍。又让韩凝重复一次,直到他背的一字不差。 龙秋月多多少少听过摄魂铃,她说:“摄魂铃是不是要一个人一直在摇才能起作用?如果真是这样,韩疑就要一直摇到我们都跑远了。到时候谁来救他?” 韩凝说:“这个我早考虑过了,我使用摄魂铃目的不是迷他们心智助大家逃跑,而是要让他们吃我的迷药。” 龙秋月脸微微一红,在树林里就是她中了韩凝的迷药,才有的她们今天。 曲无非道:“音徒虽然体质异于常人,但对迷药也是有作用的,只是作用要减去一半。你的主意到不错,可我们身上的东西都被他们翻走了,你哪来的迷药呢?” 韩凝从当上望江郡守,就知道要时时和危险打交道了,迷药这东西他用过几次,是屡用屡爽。 他明白这辈子他是离不开迷药了,他偷偷派人买来洋金花,又找几名郎中共同配制,现在的迷药已经今非昔比,小指甲大小就能让人睡上三天。 他是郡守随身装着迷药总怕被人发现,就让禄小小给他腰带缝制了暗袋,把迷药按不同剂量包好,分成几份装在暗袋。 他后来得了纳音袋,本来他装进纳音袋才最安全,可是他在望江的几次涉险,都是有惊无险,早把迷药的事忘了。 “这个你们放心,迷药他们没搜走。” 廖宵哼一声,“宵小的手段,这才像你韩郡守嘛……” 韩凝不理他,让曲无非把那个什么音能注入他体内。 曲无非说:“等等,机会只有一次,我们都没有试验,怎么能知道管不管用?” 胖子说:“是得先试验一下,就耽搁一点时间,看看能不能隔空取到老道的发簪。” 曲无非同意这个计划,他闭上眼将音能从手指缓缓流出,慢慢从韩凝头顶注入。 韩凝见惯了五光十色的音弧刀刀,他准备着看到一道奇异的光流进身体,却什么都没见到,只感觉头顶被重物压了一下,一缩脖子,一股热流从百汇穴涌进身体,遍布全身,嗡的一声,五脉由高到低发出只有他能听到的声音,虽然嘈杂,却能合在一起,整个身体就像奏响了一首交响乐,极其动听,美妙。 韩凝从没听过这么好听的声音愣住了。胖子赶紧教他怎么把音能从手指上发出,用下巴对着廖宵说:“你试试吧。” 韩凝在降龙谷用柳叶吹个曲子都能学一夜,现在搞这么高级的玩意,他心里慌张的很。主意是他出的,又到了这个地步,想不干是不可能的。 他按胖子的方法把音能逼出体外,可体内这些音能乱糟糟的缠在一起,根本不听他指挥。 他按苏慕遮静心的方法先让自己安静,再慢慢驱动那五股热流,终于从手指冲了出去。 胖子感觉到他的变化,急忙说:“把你的注意力全集中在发簪上,你会成功的。” 韩凝控制着那股无形的热流,感知仿佛扩大了无数倍,与车箱里的空气触碰,能感觉到气流,一点点向外延伸,触到廖宵的脸,有点磨砂的感觉。热流再往上到他的发妹,慢慢到了头顶。 胖子叫道:“就现在,你把它抓起来。“ 韩凝手在后面绑着一攥拳头,感觉簪子真实的被抓在手里,腕子一歪簪子被拔下来了,浮在空中。 突然车箱里突然一阵晃动,马车停下来,一连串急促的脚步声往车箱来了。 不好,难道李照白发现了?簪子还在空中,韩凝松开手可就是掉不下来。 40  摄魂铃 脚步声很轻,停到囚车边,应该是李照白,空中的簪子如果被他看到,所有人都死定了。 韩凝手心都出了汗,簪子像被粘在空中,怎么也不受他控制。 怎么办?怎么办? 韩凝看胖子,胖子也没办法,耸耸肩一展双手。 小门哐当一声响,门要被打开了。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李照白将小门拉开,一道光线射进来,刺的大家睁不开眼。 李照白扔进来几个馒头,车里的人手被绑着,无法拿起馒头吃,这几日都是谁饿了谁爬在地上啃几口,龙秋月一口没吃,胖子到是成包了所有人的伙食。 胖子今天没过来抢馒头,李照白感觉奇怪伸脑袋进来,大家同时吃了一惊。 韩凝手急眼快,急忙跑过去挡住李照白的视线,嬉皮笑脸的道:“爷都憋了两天了,一直不好意思说,今天实在受不了了。你能不能放我出去大解?” 李照白光顾着赶路,就没考虑人需要排泄的事,韩凝这样一说,他才想起,是得放大家出去入厕。 他点头道:“你们一个一个来,从你开始。” 他让大家退后,这才打开门,叫韩凝第一个出去。 韩凝踩到地上,外面的空气比车箱里好多了,阳光照在身上暖洋洋的也很舒服。 他习惯性的伸懒腰,一展胳膊,被牛筋把手挡住了。 他笑了笑道:“你怎么也得把绳子打开吧,不然我怎么入厕?” 李照白让他转过身,韩凝问:“我很奇怪,那天晚上我没睡着,什么都没听到,怎么就着了你的道了?“ 李照白一边给他解绳套一边说:“我吹笛子不用出声,所以你也别想逃跑的事,跑不出两步,我就能让你撂这。” 怪不得这么多音徒会着他的道,原来他笛子里发出的是次声波一类的东西,马茗双用一只拂尘想必也不用出声。 韩凝对这对杀人于无形的夫妻,有了大概的了解,一会动手时要加倍小心。 他算算时间,刚才在车里耽搁四十分钟左右,半个时辰等于一个小时,再不动手怕没时间了。 他看准路边的草丛走过去说:“我入厕不喜欢有人在旁边,你可不要跟进来。”他走入草丛,茅草一人多高,蹲在里面李照白无法看到他。 李照白默念笛子,碳黑色的笛子出现在他手里,“我会一直和你说话,如果你不出声,我就要吹笛子。” 韩凝把茅草扒开一条缝,李照白站在囚车旁边,笛子横放在嘴边,随时准备吹。 韩凝说:“你笛子的厉害是一直你在说,摄魂铃的厉害我却是见过的,我着了廖宵几次道呢。我说是你厉害,还是廖宵厉害?” 李照白不假思索,“当然是我厉害。” “你也就吹牛厉害,我看真打起来,指不定鹿死谁手呢?” 李照白呸一声,“就他,不过是中级音徒,想打败我,还得再学几年。” 廖宵能和曲无非打成平手,韩凝一直以为二人高不可测,原来只是中级音徒。那么高级音徒什么样?李照白这样子,杀人于无形? 韩凝笑道:“他是中级音徒不假,可我听他说过,他仗着手里的武器,打败了许多高级音徒,你知道为什么吗?” 李照白最感兴趣的就是乐器,急忙问:“为什么?” 韩凝神秘的说:“我听他说过,他这件兵器有一个秘密,凡是接近他摄魂铃的乐器,都会被吸收走灵力,他的乐器会越来越强大,对方的乐器会逐渐失去能力。” 李照白叫道:“你胡说,我了解所有乐器,就没听说过你说的。” 韩凝道:“你可以不信,但你的笛子已经吹不出声了。如果真打起来,你可要吃亏的。” 李照白笑了笑,不信他的话。 韩凝说:“你可以不信我的话,但你可以感觉一下笛子是不是在你手里沉了?”他隔空压到笛子上。 李照白和笛子相处几十年,笛子的重量很很熟悉,抓在手里果然重了几两。他一下慌了神,把笛子放到嘴边吹,一个音也发不出来。 韩凝已经堵住笛子所有能出气的地方。李照白抓住囚车的插销,要把廖宵拎出来问个清楚。 韩凝说:“你找他也没用,唯一能解救的方法是把摄魂铃砸了。” 事到如今李照白不得不信他,赶忙从腰上取下纳音袋,两指进去拿出摄魂铃。 摄魂铃不是他的乐器,不能与他心意相通随叫随到。 他把纳音袋扔到地上,将摄魂铃大力向路边一块石头扔过去,如果撞上摄魂铃将粉身碎骨。那摄魂铃却在快撞到石头时转了一个圈,飞到空中。 叮呤,叮呤…… 响了起来。 李照白没有准备,被整音灌进耳朵,神智立时去了八成。仅有二成残存的意志支撑着他抬起胳膊,要吹响笛子。 韩凝抓紧晃动摄魂铃,时间已经不多了,一定要快让他们吃下迷药。他感觉身体里的音能越来越弱,最后一缕从手指冲出去后,就丁点不剩了。他像放干了气的轮胎,眼见着摄魂铃往下落。 李照白活动越来越自如,笛子就要伸到嘴边。 韩凝心急如焚,眼看就要得手,怎么失去了音能。 李照白将嘴唇贴上笛子,双腮微鼓。 韩凝一身凉汗,要从路边拿石头砸李照白,做殊死一博。 他刚一弯腰,脑袋突然沉了一下,一股音能从他头顶注下。摄魂铃又飞到空中,铃铃铃……响了起来。比刚刚韩凝控制的还要流畅,声音还要清脆。李照白完全失去意志,胳膊垂下来,笛子掉在地上。 韩凝心中暗暗称奇,难道曲无非还能第二次注入? 眼下不是想这个的时候,还是快点喂他们迷药吧。他赶紧从腰带暗袋里取出迷药,从草丛里蹿出,奔到李梦白身边,把整包药递给他。 李梦白还真听话,连纸包一起吃到肚子里,人晃了几晃倒在地上。 韩凝回头去找马茗双,马夫的位置上空空如也,哪还有人。明明刚才还看到她坐在这里。 跑了一个,肯定是趁他音能不足的时候跑的,也不知道他们有没有帮手,还是快点救人吧。 韩凝把摄魂铃,笛子装进纳音袋,放进衣服收好,这才打开囚车。几个人突然见到光,都闭上眼。韩凝上车除廖宵之外三个人的绳子解开。 廖宵叫道:“你这小贼怎么忘恩负义,刚才要不是贫道把音能注入你的身体,怕我们这群人早死了。” 他们在车里算着时间,半个时辰已经到了,却不见韩凝得手,紧急的情况下,廖宵不得以把音能注入韩凝的身体。 韩凝笑道:“你还是老实绑着吧,免得放开你也想着法害我。” 廖宵看一眼曲无非说:“曲太尉你说的话,可不能不算话。” 曲无非说:“这个是自然,韩郡守你放了他吧。刚才情况紧急,我答应廖宵要放了他,并且归还摄魂铃。” 他吩咐胖子把廖宵放了,韩凝没他级别高,只能乖乖的看着。跟着胖子跳到车外,胖子双脚刚落地,展开双臂,哈哈哈哈……大笑起来。 廖宵一掌砍到胖子脖子上,胖子还没反应过来,向往倒下去爬到地上不动了。 “廖宵你……”韩凝怒道。 “什么你,你,你的,大家快把耳朵堵上,马茗双的拂尘能引发人的狂性,一旦发作神仙难医,再不打晕他就晚了。怎么韩凝你没有抓到她吗?” 廖宵原来是在救胖子,马茗双跑了,韩凝不能不信他的话。不敢耽误,和曲无非解开五匹马,又合力将胖子放到一匹马上,大家各骑一匹向蟒原的方向奔。 一直跑到天近黄昏,也没见李照白追过来,大家都饿了,就找了一处僻静的树林躲在里面。马拴到一处茂密的草丛,大家这才把胖子抬到大榕树下救治他。 韩凝抬他的头,感觉有千斤在往下坠,几次差点没脱手。他蹲在胖子的头前面,看着曲无非在掐胖子的人中,韩凝说:“你这妖道下的手也忒重了,是不是把人打死了?” 廖宵坐在地上,面色苍白,“你这小贼这时候就别说这种话了,贫道不如曲无非,注入音能可以很快恢复,今天贫道半条命算是搁在这了。” 曲无非掐半天胖子人中没有效果,又给胖子拂胸过气,他说:“下的手是儿狠点,怎么还不醒过来?”他拂了一会,胖子还是不醒,他索性不管了,“韩郡守他还有气,没有事的,一会你找些冷水淋到他身上。估计就醒过来了。” 他抖抖大襟也坐到地上问:“廖宵你们在游原村弄了那么大一个地下宫殿,布局都是仿的厉阳宫,还弄出个假的绝律八音盒,到底意欲何为啊?” “怎么六十四孔琴没炸死你们?”廖宵笑道:“你们还真是命大,下次可没这么便宜了。” 曲无非道:“我们做事不像你们魏家,自然会有天助,到是你们做作孽不可活。说吧,对我们大萧到底有什么企图?” 廖宵现在一个人,要对付韩凝他们五个,没了乐器,又元气大伤,不老实回答问题,韩凝都可以收拾他。他为魏家卖命这么多年,对魏家的忠心坚如磐石,根本不怕对手强大。 他笑道:“曲无非什么时候,轮到你管我们魏家的事了?” “只要你们魏家对大萧不轨,那就是我曲家要管的事。” “只要是我们魏家的事,就轮不到你们曲家管。” 两个人相持不下,韩凝笑道:“曲太尉不用你让他说,我手里有摄魂铃,不怕他不老实交待。” 廖宵在这种大是大非的问题是不会妥协的,他冷笑道:“你这小贼,不止一次拿摄魂铃来威胁贫道,你毁吧贫道不会皱一下眉头。” 韩凝凑近他坐在他身边,“我想你误会我的意思了,我怎么能轻意毁掉别人心爱之物呢?我只是感觉你把摄魂铃的技法都教给我们,我们怎么能不好好利用一下呢?” 廖宵愤怒的看着他,眼睛都要喷出火来,“知道你这小贼如此卑鄙,当时就不应该救你。来吧,我到要看看曲无非怎么驱动摄魂铃。” 韩凝道:“曲太尉那就有劳你了,一会他招了,还有一件事情要做,利用你厉阳的关系,把廖宵叛变你曲家的事公布出去。” “你……”廖宵气的浑身颤抖,过了一会肩膀松弛下来,头低下去。“贫道今天是劫数难逃了。索性你们想知道什么,我就都告诉你们吧。我们造地下宫殿并不是想对萧国不利。曲无非你应该知道,萧国的天下,是你祖上曲墨城帮着萧王打下来的。并且他与苏慕遮交好,是除崔九之外第三个同苏慕遮进过藏龙渊的人。建了大萧之后,他向萧王进献图纸,这才创建的厉阳宫。” 怎么崔九和曲墨城都进过藏龙渊,崔九却和韩凝说不知道这个地方,崔九到底在隐瞒什么事情? 韩凝道:“这么说魏伯烟认为绝律八音盒,只有在藏龙渊那种环境下才能开启,而厉阳宫的图纸是曲墨城进献的,他怀疑厉阳宫是仿造藏龙渊建造,所以才在地下宫殿挂上一个类似于八音盒的物体。” “你猜的没错,只是厉阳宫是仿造藏龙渊的格局,不是我们猜的,而是他们曲家人告诉我们的。” 曲无非吃了一惊,问道:“谁?是谁告诉你的,我都不知道的事,他是怎么知道的?” 廖宵说:“这个人是谁贫道也不知道,他只单独和魏老三见面。” “你们在启动绝律八音盒的时候,发现八音盒要吸收大量的能量。所以游原村的土地,才种不出好吃的粮食。” 胖子伸个懒腰醒过来,“好险,要不是被打晕,就着了马茗双的道了。这个疯婆娘一声不出,就能把人逼疯,还要一直疯下去,是治不好的。” “胖子你醒了。”韩凝很是高兴,程孝秉昏过去,他还真怕醒不过来。谁让他在这个宇宙,是韩凝唯一的战友呢。 胖子对韩凝笑了笑说:“本来我还要谢道长救了我,可你们魏家干这事,会扰乱整个平行宇宙。音桥如果真被你们打开,还会再创造出新音徒,你们是不是以为他们都会穿越过来拜魏伯烟当老大呢?“ “呸!“曲无非道:”新音徒能投到苏慕遮名下,是敬仰苏慕遮的德行,魏伯烟算什么东西。做他的春秋大梦。“ 胖子笑道:“这种上古神器如果能仿造出来,也不能叫上古神器了。魏伯烟的脑袋确实有问题。“ 魏伯烟做为魏家的老大,智商怎么也不会低成这样,地下宫殿耗时耗力,花费肯定不少,魏伯烟会做这种费力不讨好的事?事情肯定没有这么简单。 韩凝正想着,曲无非说:“事情就这样了,胡思乱想也没有用,咱们还是先填饱肚子吧。这荒郊野外的也没有客店,只能打一些野味。噢打猎需要武器,韩郡守你拿了李照白的纳音袋了吗?” 41  荒野逃生 韩凝把李照白的纳音袋取出来,五彩线编织,在太阳下闪着光。 怎么不是黄色兽皮的?难道和胖子那一只不是同一批次? 他要问胖子怎么回事,还没等问,胖子一把抢过去。 默念黑管,没有任何反应。他以为受了马茗双的影响,静心片刻还是取不出纳音袋中的黑管。 “让我试试。”曲无双接过纳音袋,龙骨凤弦琴在他脑海里转了几遍,也没有出现在手里。 几个人里最没能力的是韩凝,曲无双都没戏,总不能让廖宵来试。 乐器又不能不拿出来,不然怎么对抗李照白两个人。还是问问苏慕遮吧。 “苏慕遮,苏慕遮。”韩凝心里小声问。 “你找我有什么事吗?”苏慕遮问。 “快告诉我这个东西怎么用,我要把里面的东西取出来。” “什么东西让我看看。”苏慕遮心不在焉的说。看清了东西突然吃惊的问:“这东西怎么在你手里?” “你认识这个纳音袋?” “这是我的纳音袋,在第二次大战时候遗失了,你是怎么得到的?” “问那么多干什么,快告诉我怎么用。” “你不告诉我,我为什么告诉你?” “喂,喂,喂,你不能这么不够意思吧?” 苏慕遮不理韩凝,韩凝又问几次还是不理他。苏慕遮真小心眼。他只好默念道:“是从李照白那得到的,我帮你拿回失物,是不是还得谢谢我?” 苏慕遮笑了几声,“原来在李照白那里,这家伙趁乱要偷我们兵器,让我打下山崖,他怎么还活着?” “这个问题我以后会帮你问他,你先告诉我怎么取出东西?” “韩凝你养过宠物吗?比如说狗。” 苏慕遮所问非所答,分明是想打岔。韩凝说:“我找你有急事,不是和你拉家常。” “你就告诉我养没养过吧。” 韩凝没好气的说:“养过一只金毛。” 苏慕遮说:“我们音徒的纳音袋就好像养的宠物,你那个黄色的是金毛,对主人言听计从。而我这只用女娲五彩霞帔做的纳音袋,按你们那个时代来说就像二哈?” 啊……撒手没,白眼狼,人来疯,拆迁办主任。这下没戏了,能让二哈听话的人还没生出来呢。 韩凝都要哭了,“照你这么说东西拿不出来了?” “也不能这样说,这狗记吃不记打,你找点上古的宝物给它吃,就会听你话了。” “我就呸,上古的宝物能说有就有啊?我就一个伏羲六弦琴都已经让它吞了。” 韩凝恨不得把苏慕遮扯出来打一顿,这都什么损招啊?有宝物还拿来喂狗? 苏慕遮笑道:“你没有,曲无非有啊,你看他手上。” 曲无非右手大拇指上戴着一个大金戒指,感觉有四五两沉。一看就是上古神物。韩凝不错眼珠的看着戒指,“曲太尉这个东西有年头了吧?” 曲无非笑道:”这是我祖上传下来的掌族信物,要说也算上古神器呢。” “噢。”韩凝说:“这种上古神器,怎么没让李照白给撸走了?” “我怎么知道,可能是他没看到。” “你给摘下来,我在一本书上看到过,李照白这种纳音袋要喂上古神器,才能听主人的话。” “嗯……不给,这戒指我要给弄丢了,再以何脸面见曲家列祖列宗?” “龙骨凤弦琴丢了,是不是就有脸了?” “一样没脸。” “那还不如都丢了,把它给我吧。” 龙骨凤弦琴是曲墨城用过的上古神器,曲家的镇族之宝,还真不能在曲无双这代断送了。他不情愿的说:“好,我给你。”曲无非撸下戒指递给他。 韩凝接过来,往纳音袋前一放,纳音袋像活过来一样,张开袋口,一口把戒指吞下去。 韩凝笑道:“你看有效果了吧。”他默念道:“把戒指还给我。”纳音袋一动不动。 “戒指。”没反应。 “黑管。”像没听懂。 “龙骨凤弦琴。”纳音袋不理他。 韩凝气疯了,把纳音袋抓在手里,“我掐死你,我掐死你。” 曲无非在边上都看傻了,好端端的又折损一件宝物。他不解的问:“韩郡守你这样能把东西倒出来?” “我被骗了。”韩凝气急败坏叫苏慕遮出来,“你这个骗子,根本不管用。” 苏慕遮的声音在他脑海里飘荡,“可能是它离开我久了,胃口变了。” “呸,这算什么理由?” “你换别的东西试试吧,我也无能为力。” 大家看韩凝演独角戏一样,跳着脚踩一个土堆,都不知道他在干什么。 胖子喊道:“李照白抢那么多乐器,这家伙被喂馋了,再想想别的办法吧。” 也只能这样,韩凝叹了口气,没了兵器不能打猎物,今天只能素食了。韩凝让曲无非看着廖宵,和胖子,龙秋月三个人一起去找些野果充饥。 林子比他们想像的要大,走了好久三个人都像还在边缘转悠。 林子里树多,结的果子也多,不一会三个人就各摘了一大捧。 龙秋月扒开一个桔子递给韩凝,“你尝尝这个,我们禄国的特产,别的国家可是没有的。” 韩凝吃一口,果然甘甜可口。他突发奇想,把剩下的桔子喂给五彩纳音袋,纳音袋一口给吞了,在他手里吐出来一锭银子。 韩凝高兴坏了,举着给两个人看。两个人让他继续喂。 韩凝又喂两个桔子,它就不吃了,什么也没吐出来。喂别的水果,也没动静。 三人一路上换着法喂它,它就是不肯张开袋口。回到营地曲无非都无聊死了,连忙叫道:“快过来,快过来,我看看都带什么吃的了。” 韩凝递给他一个苹果,他大口吃起来。韩凝又拿着一个梨,往高空一抛一抛的逗廖宵,就是不给他。 韩凝说:“爷我这还有事要问你呢,你们四个急匆匆去蟒原干什么?” 廖宵像不认识他一样说:“你把梨给我,我告诉你。” 韩凝接住递给他,廖宵说:“你这小贼净和我装糊涂,去蟒原的原因你不知道啊?席青在五大族广发英雄帖,说要在蟒原揭开音徒的一个大秘密。韩郡守就是你没收到请帖,曲无非也应该收到吧?” 铁狱地上的画原来是英雄帖,席青怕韩凝不来蟒原故意抓了宋晴末,这是在搞什么古怪?难道席青要做的事情,非得他在场?席青和龙秋月一直怀疑绝律八音盒在韩凝身上,不会蟒原又和八音盒有关系吧? 这样一来救出表妹的阻力又大很多,他的帮手有两个,都没了兵器,和音徒打起来像没了牙的老虎。 蟒原的事他又不好问龙秋月,总不能让谁都知道她和席青的关系,他只好问曲无非,还知道多少。 曲无非说:“蟒原我只听说葬着位重要的人物,照席青的这样做法,会不会葬着的是位音徒?” 他话音刚落,胖子突然问韩凝:“来的是不是李照白和马茗双?” 韩凝神色紧张说:“进树林的人脚步很杂,少说也有五六十人,不知道有没有他们。” 两个人都听到林子里进来人了。 曲无非问明情况,怕李照白带人追来,光马茗双的拂尘他们就无法对付。 他带着头往林子里跑,此时已经天黑,透过树冠能看到点点繁星,这点光亮不足以照路,几个人磕磕绊绊,脚不时打在草丛和树根上。 曲无非抱怨道:“我带兵打仗这么多年,从来没敌人的面都没见到就跑的。” 廖宵伤了元气,跑起来吃力气喘吁吁道:“贫道也没这么狼狈过。” 韩凝道:“你俩还是省省吧,老这样跑也不是办法,还是找个地方躲躲吧。” 说着话到了一棵大树下面,天太黑树冠是墨绿色的,也不知道是什么树,规模足够藏下几个人。 “上树,上树。”韩凝带头往树上爬,胖子最沉落在后面。 韩凝到树顶往北面看,刚才的声音是从那里发现来的,一队人举着火把,一条火线似的朝这边来了。 他们行进速度很快,一会功夫便到了大树下,火把照亮了几个人藏身的地方,他们屏住呼吸,不让发出声来。 韩凝看他们一身黑衣,全部蒙了脸,手里拿的单刀反射着火把的光。怎么这么像山神庙和禅云观里见到的寿王的人? 队伍里一人问道:“我们会不会找错了?” 领头的说:“不过,一共五匹马五个人,怎么会错。”说着他率先走过大树,后面的队伍也跟过去了。 龙秋月抱着树杈,看他们走远,松口气道:“这是寿王的人,他们每次行动都会对一个地方四面夹击,林子深处我们不能去了。” 韩凝也正有此意,带头下树领着人往北面跑,刚有人走过的地方,不应该再有寿王的人。 路上他心生疑惑,按理说山神庙廖宵把箱子给了寿王,他们不是早勾结在一起了吗?怎么刚才都不叫一声,让他同伙救他? “我说妖道,你刚才为什么不给你的同伙报信?” “什么同伙?”廖宵感觉跑的越发吃力,现在的他和普通人没什么区别。 “给寿王的箱子。”韩凝提醒他。 “你不要提这事了,本来我把箱子放到寿王大营,是想借刀杀掉平王。谁知道公孙前浦做事那么不靠谱,让你两三句话就放了平王。 贫道这可不是什么投靠,我们魏家人世代不会归顺朝廷,不像他们曲家给萧国做狗。” “嗯!你在说谁。”曲无非在前面,猛的转过头来。 “说你,说你们曲家。怎么着?” “我要不是看你有伤在身,今天就把你……” 龙秋月叫道:“你们别吵了,听听这是什么声音?” 林子里传出几个人的哈哈大笑声,林中本来就静,这一声叠过一声,人不人,鬼不鬼的笑声,十分的清楚,听起来让人毛骨悚然。 曲无非说:“这些人是马茗双弄疯的。” 几个人穿过一片树丛,看到前面五个黑衣人手舞足蹈对着天空狂笑。 龙秋月看他们神智已迷,再这样下去会力竭而亡,她问道:“曲太尉我们过去看看还有救吗?” 廖宵道:“马茗双的拂尘,音徒中了没有能恢复的,更何况他们只是普通人,没救了,我看还是逃命吧。” “不行,怎么能见死不救。“ “小心这是敌人的埋伏。“ 韩凝说这话时已经晚了,龙秋月跑到五个人中间,从旁边树林里快速奔出一队人,把她围起来。 为首的叫道:”果然是有人在弄妖术,还长的这么漂亮,哥几个不如把她抓了……“ 大家一齐答应,十几把刀往龙秋月身上招呼。她一只胳膊受伤,又没武器,同时面对这么多人,一时失了方寸,不知道怎么反击。 刀尖接近她头顶,廖宵嘴中一声暴喝,跳到一个人身边,双手抓住他的腕子,嘎巴一声响,把他腕子生生扭断。那人啊的一声惨叫,捂着腕子连连倒退。 那些人见来了厉害的帮手,放开龙秋月,把廖宵围起来,廖宵一双肉掌纷飞,凡是被他抓住的人都断手断脚倒在地上。 曲无非哈哈大笑,“痛快,五大家族多少年没联手过了。” 他把身边胳膊粗的小树连根拔起,舞着小树跳到场中,棍子嗡嗡作响,连土带泥往黑衣人身上招呼,凡沾到的人都被抡飞出去,躺在地上再无力反抗。 韩凝从小看的武侠剧也没这么过瘾的,两人一上场,对方连还手的能力都没有,三下五除二都打倒在了地上,捂着不同部位喊叫。 秦朗和席青是他认为的高手,也没见二人这么生猛过。 哥舒戈,哥舒夜也只是空有一把子力气。 韩凝笑道:“胖子要不要我们上去占占便宜?” 胖子摇头道:“你省省吧,那林子里不止这些人,人家弓箭都瞄准你了。” 嗖,嗖,嗖……从树林里射出一排弩箭,推开树叶,密不透风的向所有人射过来。 “我靠,胖子你那还是嘴吗?” 韩凝急忙找掩体,四周只有小树,能挡他半个身子,另半个非被射穿不可。 “曲太尉还不快想办法。”韩凝急的大叫。 “我有什么办法,琴又不在我手里。” 曲无非展开双手,手里突然青光一闪,一只手出现一只木鱼,另一只握着一只木鱼棰。 廖宵面前也青光闪动,他突然向前一倾,脖子上挂上了一只法鼓。韩凝,胖子手各是一闪,韩凝握了把引磬,胖子拿着一副法板。 那引磬比乒乓球大不了多少,韩凝拿着这个东西,一只箭也挡不住。 他问:“胖子这是怎么回事?” 胖子急道:“肯定是纳音袋捣的鬼,这些东西是用来做法事的,难不成他看咱们要死了,让咱们自己超度?” 廖宵道:“段家以给人做法事,捉鬼著称,这些乐器是李照白抢他们的。贫道有兴目睹过他们捉鬼,大家合着我的音,一起来敲手中的乐器。”他大声叫道:“勇于敢则杀,勇于不敢则活。”重重的敲下法鼓,到这节骨眼了,大家由不得不信,和着他的节奏敲下去。 廖宵又道:“此两者,或利或害。天之所恶,孰知其故?是以圣人犹难之。“ 这次不用他说,他的话一停大家跟着敲出一音。 “天之道,不争而善胜,不应而善应,不召而自来,繟然而善谋。“ 众人又合一声。 “天网恢恢,疏而不失。“ 大家齐力这一声之下,各自从法器上流出色彩不一的音弧刀,漂浮在空中组成一只音网。把射来的努箭都挡在了外面。 45 天网恢恢,疏而不失 廖宵会背道德经,大出韩凝意料,这老道怎么看也不像有学问的。不过他这招还真管用,音网把韩凝几个人护在里面,弩箭全挡在半空。 啵啵啵啵…… 弩箭触到音网上,像过电一样,浑身包裹着电光,一阵抽搐纷纷落到地上。 大家长出一口气,把法器敲的更响。音网越扩越大,黑色的天空像镶上了五彩的花纹,把林子照的通亮。 古人对未知的恐惧,早就应该吓跑了。雨点似的箭还在向外喷射。韩凝在箭声中细细分辨,两个人的脚步声,近了,近了,越来越近了。 他大声叫道:“胖子是不是他们?” 胖子叫道:“是李照白,已经快到了。大家快撤。“ 大家二话不说,转过头一边敲着法器一边往北面跑。法音响彻整个树林,谁也想不到在这么慌乱的情况下,还能敲的这么整齐划一,过了一丛灌木,他们跑出林子,动作越发的娴熟了。 大路上四个黑衣人蹲在地上,身边十几匹战马正在吃草。廖宵鼓槌向前一挥,音网跟着出了林子,猛的扑到四个人身上,四个人还没反应过来,就被罩到了里面,他们使劲挣扎,网子就像沾在身上,根本甩不开分毫。 “胖子别留给他们马。”韩凝领着胖子赶走大部分马,只留下五匹。众人不敢耽搁,纷纷上马。手中的法器也不敢停,敲出半里路,四个人面前青光一闪法器不见了。 又是五彩纳音袋在捣鬼,这到底是在救人,还是在害人呢? 夜中骑马不辩方向,还好月亮把大路照成一条银线,五个人不至于偏离方向。奔到天大亮,大家才到一个镇子,是一条商业街,已经有商贩在打开铺门,展开摊子。每家店铺,摊子前都有顾客光顾。 “这是临近蟒原的镇子,出了镇子再走五里就是蟒原。”龙秋月翻身下马。 大家知道席青已经约了五大家族,镇子离蟒原这么近,很可能有音徒聚集。 他们不敢骑马招摇过市,一齐下马,牵着马往前走。曲无非路过一间铺子,又走回来,非让韩凝和他进去瞧瞧。韩凝把廖宵交给胖子看管,和龙秋月三个人进到铺子里。是一间乐器店,桌上摆的,墙上挂的都是乐器,曲无非一眼看中一架古琴,顺手抄起来。 “嗯……有点轻,不过可以凑合着用。” 韩凝在一把二胡旁转悠,从小他就对这东西感觉神秘。曲无非在他旁边,眼睛都在放光。韩凝看他一眼,知道他是在选武器,这样也好,不至于再那么被动了。 曲无非宝贝似的把琴坚在怀里,问:“韩郡守你有银子吗,我的都让李照白搜走了。” 韩凝就一锭银子,一会还准备给大家买早点,不舍得给他,他摇摇头,“没有。” 龙秋月说:“难得曲太尉这么喜欢这把琴,韩疑你就把银子给他吧。” 龙秋月都这样说了,韩凝也不能太小气,把银子掏出来递给曲无非,“就这些,你省着点用。“ 曲无非顺手扔给店老板,又拿起支萧,“老板这个我也要了。”抱着琴,拿着萧大步往出走。 老板刚回柜台,韩凝追过去,“银子,把找的银子给我。” 老板看看曲无非的背影,对韩凝摇摇头,随手给了他几两碎银子。 韩凝和龙秋月追出乐器店,看到廖宵在大街上正在和一位算命的道士吵架,廖宵拉扯他的道袍,就是不让他走。 这是怎么一档子事,同行都打起来了。韩凝感觉可笑,看来两位老道要抢地盘争买卖。 廖宵看到韩凝,立刻笑起来,叫道:“韩凝你有银子吗?我要买这老道的铃铛。” 啊……又是要钱的,还不如要他的命呢。韩凝捂着胸口痛苦的摇头,“银子没了,都花光了。” 龙秋月伸出手,“韩疑你不是还有几两碎银子,这把铜铃也值不了几个钱,你就给道长买了吧。” 韩凝这败家媳妇就喜欢向着外人,今天只能饿肚子了。他不情愿的把银子丢给廖宵,不经意的看了一眼老道,老道长的怪模怪样的,一张大驴脸,死鱼眼,手里拿着幡子,上面乱七八糟的画着一个八卦,就像一幅儿童简笔画,另一手拿着支铜铃铛,举的高高的,就是不让廖宵抢到,就像大人拿着糖在逗孩子。 廖宵得了银子,眼睛眯成一条缝,说道:“这些银子够买你十把铃铛了,你卖不卖?“ 老道把头摇的像拨弄鼓,“不卖,多少银子也不买。“ 廖宵一把抓住他前胸,“果真不卖?“ “果真不卖。“ 铃铛是老道吃饭的家伙事,给了廖宵等于断了财路,他怎么肯卖? 廖宵够上他的胳膊,一把抓上去。老道啊一声,脸立刻歪到一边。 韩凝在林子里看廖宵,光凭一双肉掌就能扭断敌人的骨头。他就想到在酒楼时,也曾经被廖宵抓住脸,当时他是没有用力,不然韩凝脸上早出五个窟窿。 老道被廖宵抓在手里凶多吉少,不过廖宵此时有伤在身,也不能发挥出多大实力。廖宵手上用力,感觉抓处软绵绵的,就像没骨头一样,他从来没遇到过这种情况,愣头愣脑的不知道怎么办了。老道随着他的劲道,胳膊一前,一后的摇晃起铃铛,声音杂中有顺,像在开坛作法? 曲无非脸色突然一变,把萧扔给胖子道:“会用这个吗?“ “只要是吹的我就会。“胖子把萧在手掌里转一圈,将萧坚在唇下。 曲无非把琴坚在怀里,大声道:“这位便是段家白虎星宿的奎木狼段回南,廖宵你摄魂铃已失,怎么能打的过他?” 廖宵手触电一样缩回来,惊道:“你便是段回南?段家白虎星宿已在镇中?”他警惕的四下查看,都是商人买主,分辨不出哪个是段家的人。 段回南哈哈大笑,把手中幡一晃,上面的白布碎成几块落到地上,漏出一架子的铃铛,每排四支,共有五列。他把铃铛一晃道:“你们两个为老不尊的宵小之辈,丢光了你们祖宗的脸,居然勾结李照白,盗取我们段家的宝物,还仿奏我们段家的天网,真是可笑之极,奏的驴唇不对马嘴。今天就让你们见识一下段家真正的功夫。” 他有节奏的抖动身体,整架铃铛响起来,中间的铃铛闪出一个光点,越扩越大飞速结成一只音网,向廖宵直逼过去。廖宵心中大骇,这音网与他们用的不同,是段家用来搅碎怪物的,如若沾上,他会碎成上百块碎肉。 他大声惊叫道:“老曲救我。” 曲无非叫道:“胖子烟笼寒水与你合奏一首如何?” “好久没与人合奏了。”胖子按住笛子,一个长音发出来,这是烟笼寒水的起音,曲无非一扫古琴,二人合奏时来。声音奇绝魁伟,曲调之间迸发出音弧刀刀,直撞到音网上。那音弧刀刀去势极快,却后劲不足,一缕烟似的消失在音网上。 二人用的只是民间普通乐器,就是能发出音弧刀,也是只具其形,不得其势,音弧刀一缕缕撞上音网,丝毫抵挡不住段回南的攻势,眼见廖宵就要被四分五裂。 突然远处飞过一道白光,砰一声撞到光网上,光网碎成一段一段,掉到地上,像一条条蚯蚓扭动不止。 韩凝看到那是一把拂尘,这下坏了,马茗双已经到了。韩凝警惕的四周看,没找到人,他感觉奇怪,马茗双为什么不把所有人变疯,还要救廖宵? 后面李照白叫道:“他们一个都不能死,还要留着他们找去蟒原的路。” 李照白夫妇在林子里追了一夜,不光没找到人,还处处被寿王的兵追射,两个人只有一把拂尘,发挥不出全部实力,放躺下几名兵追到大路上,只看到五个马屁股。二人憋了一肚子气追到镇子里,看到段回南在攻击韩凝几个人,马茗双要把几个人都结果掉,李照白不肯,他对廖宵知道绝律八音盒去处信以为真,慌忙吩咐马茗双救廖宵。 马茗双一击成功,二人从后面屋顶跳到地上。 段回南认出两个人,把幡子往地上一戳,二十个铃响同时叮当,叮当直响。他高声喝道:“曲无非你还有什么好说的?你的帮手都来救你了。” 音徒最耻和李照白这种人为伍,段回南的话对曲无非是最大的侮辱。他刚要辩驳,韩凝叫道:“李照白你让我们几个在这诱敌,要把段家的铃铛都抢过来,熔铸成一个大铃铛。现在段回南在这里了,是不是可以把武器都还给我们了?” 曲无非一愣道:“韩郡守你这是什么意思?” 韩凝笑道:“刚才你在乐器铺还说这把琴太轻,先凑合着用,等抓到段回南,再把龙骨凤弦琴换回来。你怎么到给忘了?”他又问胖子,“胖子你倒说说是怎么回事?” 韩凝一路上都在骗李照白,大家才得以脱身。曲无非军旅出身,平时不喜欢动脑子,也没感觉出什么不对劲,还以为郡守是文职,当郡守就得有韩凝一样的口才,不然怎么打官司断案。没成想韩凝越说越不像话,把他和李照白说成一伙的,这还叫他在五大家族怎么立足。他急忙要解释。 还没等他说出口,胖子抢先道:“你们说过段家武器最多的段回南,最没用的也是他。抢段家的乐器,就得从他下手。” “他们说的是真的吗?”段回南被激怒了,太阳穴上青筋鼓起来,大声吼李照白。 李照白连续在韩凝嘴下吃亏,连笛子和纳音袋也折在了他手里。他时刻提醒自己加倍提防韩凝,再见到韩凝,他想出的招还没用上,就被他一顿诬陷。李照白立当场,不知道怎么回答,嘴里不断的是,不是,的重复。 “你的意思都是你说的了?”段回南双手抓住幡横着一舞,铃铛互相撞在一起,发出清脆的音,一大束绿色音箭从铃铛里射出来。 马茗双挡在李照白前面,手中指尘一甩,麈尾暴涨数十米,化成触角似的白色音丝撞在音箭上。 “砰……”音箭和音丝相持在半空中,都不肯向后退让。 崔九光向韩凝演示音弧刀刀,他没想到还有音箭,音丝,看来音徒的事他所知太少。马茗双的麈尾就像琵琶洞的蜘蛛丝,把一只只音箭整根缠上,马茗双轻喝一声,将拂尘往回拉,要把音箭拽到地上。段回南浑然一个跳大神的,浑身抖动不止,音箭上爆出蓝色的电光,和麈尾纠缠在一起。 韩凝感觉像在看科幻电影,让人眼花缭乱,一时都看呆了。 胖子急忙扯他,“还不快走,一会要是音爆,我们一个也跑不了。” 那五匹马还在边上安静的站着,胖子率先上马,四人也先后跟上,他们头也不回往镇外急奔。 镇子不大,他们很快跑出镇子。路两边长满荒草,越往前草越茂盛,不多时他们到了一条上山的小路上。 那座山完全被野草覆盖,看不清路,也看不到山上都有些什么。地势渐渐增高,他们只有舍了马走山路了。 胖子把马赶远,领头和大家在山路上塘草走路。曲无非走在最后面一路抱怨,“韩郡守我怎么在五族里也算得上号人物,你这样抹黑于我,叫我回厉阳后如何面对大众?” 韩凝在中间,前面是廖宵,后面跟着龙秋月。他折下一根草,在手里甩来甩去,“曲太尉你带兵打仗,也应该知道事急从权。刚才我们实力相差太大,如果李照白帮助段回南,我们一个也不能活着出来。” 廖宵道:“贫道就告诉过你这小贼难缠,咱们两个加起来好几百岁了,还被他哄的乱转。曲太尉贫道还是劝你和魏家连手吧。” 胖子说:“我说你们两个老东西,你们一个没了武器,一个受了伤,刚才那场景连段回南的毛都沾不到吧。要不是韩郡守出手,怕我们现在都出不了镇。” 曲无非说:“就算是当时事急,也不能用宵小的手段……” 他话没说完,突然从前面草丛里钻出个人来,尖下巴,圆额头,围着青丝带,离远看就像一个问号。 他手里忽然多出本书,翻开几页,“不得中行而与之,必也狂狷乎。狂者进取,狷者有所不为也。” 韩凝听着耳熟,想不起来出处,便问:“这是谁说过的话?” 胖子说:“好像是论语。” 韩凝道:“胡说,我们这个时代孔子还没出生呢,他哪来的论语读?” 曲无非道:“这个时代确实孔子没有出生,如果面前这位是位音徒呢?离家世代读书,他是离家老三叫离落知” 43 五彩纳音袋 好不容易逃出镇子,从草丛里都能蹦出音徒,还没有吃饭,就又来了麻烦事。韩凝细细打量离落知,文文弱弱的,动起手应该打不过五个人吧? 那离落知向大家抱拳,说话极有礼貌,“诸位也是收到英雄帖要去蟒原的吗?” 曲无非道:“离家在西方极寒之地,道路很是难走,怎么你们也收到英雄贴了吗?” 离落知说:“英雄帖是三个月前收到的,我们离家很少离开仲国,族长看到事关苏家,才派我来的禄国。” 英雄帖怎么是三个月前发出的,那个时候席青还没被抓。韩凝一直以为英雄帖和他有很大关系,这下看来席青抓表妹完全是临时起意。 “廖宵你的英雄帖也是三个月前收到的吗?“韩凝问。 廖宵道:“也是三个月前,定的日期是现在。“ 席青是很早就预谋了什么,这趟蟒原之行并不简单。韩凝问:“月儿你知道英雄帖的事吗?“ 龙秋月摇头,“这件事我并不知道。“ 气氛有些沉重,离落知并不知道他们在讲什么,笑了笑道:“我大老远来到实禄国人生地不熟,这座山我按照地图指示,绕了一夜还在半山腰,不如我们结伴同行如何?“ 廖宵的地图在韩凝的身上,早让李照白搜走了。能让离落知同行最好不过,正需要他的地图? 韩凝笑道:“既然都是五大家族的人,自然应该互相照顾,我想曲家人也不会反对。“ 曲无非正愁怎么挽回面子,有帮助同门的好事,他自然不会放过。“离落知你到我们中原来,需要什么帮助,我们曲家自然会鼎力帮助。“ 离落知冲他点点头,转过头看廖宵,想争求他的意见。 廖宵笑道:“我们五族是一家,这么小的忙,贫道会不帮吗?” 离落知向大家一一答谢,便随着众人上路。有了地图的指引和龙秋月带路,他们很快翻过了山。 这座山并不难走,只是杂草丛生,地貌又多半相似,很容易让人迷路。虽然有了正确的方向,还是走了整整一天,在黄昏时到了山脚下。 前面一大片草原,一眼望不到边。落日的余晖落在上面,腾起层层迷雾,就像草原上的幕布,晃动的草像幕布上的影子。 韩凝一天没吃饭,又骑了一路马,爬了一天山,又累又饿一屁股坐到地上,“前面就是蟒原吧,大家都坐下休息,一会再进去。” 龙秋月说:“本来我也没打算让大家晚上进去,这蟒原的雾有毒,白天才能散去,并且草丛里有蛇。” “蛇?”韩凝一个高跳出来,从地上拾起根棍子,指着地面。“它们在哪里?” “你放心,这些些只在草丛里活动,是不会到山脚下攻击人的。” “噢!”韩凝重新坐下,但还是不放心,棍子依然抓在手里。 离落知坐到他身边,“能不能把五彩纳音袋给我看看。” 一路上曲无非已经向他说了纳音袋的事,并且韩凝不讨厌离家,温文尔雅的书生比上来就乱打的段家强太多了。 “给你。”韩凝把纳音袋递给他。 离落知上下翻看,“果然是苏慕遮那只纳音袋,没想到落到了李照白这样的宵小手里。”他交还给韩凝又说:“今天能到你手里也算和你有缘,你以后要好好用它。” 韩凝小心的塞进衣服里,满意的拍了拍。 离落知问:“你会用它吗?” “会,我找些新奇的东西喂饱它,就给我干活了。” 离落知摇头,“纳音袋讲的是心意相通,据我所知女娲娘娘心高气傲,苏慕遮更不用说,六大家族就没能接近他的。五彩纳音袋应该早就熟悉了前主人的性格,如果你的性格合不上的话,我想很难驾驭的。” 听他这样说,韩凝只有改变性格才能使用纳音袋。他是里外全热型,怎么能说冷就冷。 韩凝不解的问:“李照白也没有傲到哪去,怎么纳音袋就给他干活?” “李照白不学无术,专门坑蒙拐骗。纳音袋能听他的,多半是他捏住了纳音袋的什么短处。我想这正是你的契机,如果你找到纳音袋被什么胁迫,自然会听你使用了。” 他说的还真像那么回事,李照白这种人,想让谁听他的话,也只能用威胁这招,问题到底在哪,也只能闲下时好好和胖子研究。 韩凝笑了笑,“说起纳音袋,现在也只有你的能用。你那里面有吃的吗?” 离落知笑道:“光顾着赶路,说话到把吃饭事忘了。我这里到有些吃的,还带了酒。”他说着手里多出来一只鸡,还冒着热气。 “热的?你是怎么做到的?”韩凝叫道。 离落知说:“这没什么可奇怪的,我往纳音袋里放了一只微波炉。” “这不可能,微波炉要插电,你的电从哪来的?” “有电池就有电。” “电池要充电,你从哪充的电?”韩凝刨根问底。 离落知说:“我们仲国贫瘠,风大,我就利用这特点造了一个风力发电站。不过现在音桥不能开启,好多零部件已经损坏,发电站快不能用了。” 龙秋月像在听天书,一句听不懂,她问:“你们在说什么?” 韩凝只顾着兴奋,终于感觉到现代文明的气息,完全把是古人的龙秋月忘了。他没法向龙秋月解释,只是对她笑了笑,拍了拍她的手。 龙秋月一路上一直在听他们讨论纳音袋,又见到多场音徒打架,对韩凝这类人有了大概的了解。她对韩凝提出问题,只是疑惑,脸上却很平淡。韩凝又想到降龙谷她失口叫出音徒的事。 “月儿你对我们的表现是不是感觉到奇怪?”韩凝问。 龙秋月摇头,“我听父亲说过,江湖上有一群用乐器当武器的音徒,会变很多古怪的戏法。那次在降龙山遇到……” 她话没说完,韩凝赶忙打断她,生怕她说出曲傲天三个字。韩凝笑道:“这么说你父亲应该是位老江湖,音徒在江湖上也有很多传说,你才不感觉奇怪的?” 他没等龙秋月再说话,便问离落知,“你说的还是有问题,电池和微波炉是需要连接的,不能一放进去就自己连接上了吧?” 离落知笑道:“你对纳音袋还是所知甚少,纳音袋不光可以放进物质,主人也是可以进去的。在里面建一座花园,建座住宅都是可以的。” 哇靠,还可以建发电场,连接互联网,种植咖啡,养殖奶牛。韩凝浮想联翩,随时都能进去享受,比皇帝还幸福。 这段子只能出现在童话或神话里,这么让人不能相信呢?韩凝问胖子,“他说的是真的吗?” 胖子愣了一愣,“理论上可行,不过我没试过。” 曲无双笑道:“他说的是真的,我就在纳音袋里改造了一片沙滩,养了两条鲨鱼。可以一边游泳,一边和鲨鱼打斗,可惜我的纳音袋拿不出来了。” 靠,这么好的东西,就这样被他糟蹋,居然养鲨鱼玩。曲无非再能穿越,也只是上古音徒,没有现代人的思维开阔。不过这家伙拿鲨鱼当宠物,也太过匪夷所思。韩凝就不会这样,月儿喜欢兔子,以后一定要养一大窝兔子。 他正想着,离落知又取出块野餐垫,将塞到胖子和曲无非手里的猪蹄,酱鹅全部放上去。最后拿出壶酒。 他招呼大家围成一圈,晚饭开始了。 大家连日奔波,在荒郊野外还能吃口热的,心里都特别高兴,一时间推杯换盏,有说有笑,龙秋月也跟着喝了几盅酒。 吃过饭,韩凝困劲上来,找棵树靠着睡觉。他这样着急不全因为匮乏,和崔老九要算的帐,今天都要算了。 劳累之后睡觉特别快,一靠上去两眼皮就打架,不一会便睡着了。 崔九如约而至,“韩凝,韩凝。”爬到他耳边叫两声,鼻子里的气都灌进了韩凝的耳朵。 韩凝感觉痒痒,用手搓搓耳朵,睁开眼睛。 “崔老九你这个大骗子,你还真敢来啊?”他迷迷糊糊看到崔九便骂。 “你这又是哪来的火啊?这荒郊野外的应该没人惹到你吧?” 韩凝猛的站起来,大家都睡着了,曲无非坐在草原边上在值夜。韩凝说:“我第一次问你藏龙渊时你还装糊涂,赶情你已经去过了。为什么不和我说?” 崔九杵着下巴,“那个地方也许去过,也许没有,我不记得了,你是听谁说我去过的?” “崔老九你越来越不要脸了,还和老子玩失忆。老子今天就告诉你,廖宵亲口告诉我你和曲墨城,苏慕遮都去过藏龙渊。” 崔九使劲的点头,“这个到极有可能,你想想会不会苏慕遮怕有人再打开音桥,而封印了我们所有去过藏龙渊人的记忆呢?” 这老头到是给梯子就顺杆爬,把责任全推到苏慕遮的身上。 韩凝怒道:“行,你就跟爷装,哪天我调查出来你在骗爷,爷非把你请出来暴打一顿。这事我先不问,我问你知道席青在搞什么鬼吗?” “席青在搞什么鬼到不重要,可是你想他又不是音徒,怎么知道五大家族这么多事情?” “你的意思是如果不是他真知道,就是背后有人?” “他背后的人不是五大家族的某一支,就是寿王,所以你明天的行动千万要小心。”他话刚说完。 嘶嘶嘶嘶…… 无数个声音从大树周围响起来,崔九叫道:“有状况,我先走了,你要小心应对。” 韩凝睁开眼,值夜的人已经换成了胖子,他四周无数条细长黑色的身影正在蠕动,一条身子立起来一弓,向胖子的胖弹过去,胖子急忙用萧把它打到一边。 “胖子这是什么?”韩凝叫道? “蛇……好多的黑蛇。”胖子叉开腿,左挡右挡弹过来的蛇。 两个人的声音惊醒了另外四个人,他们立刻跳起来,发现已经被黑蛇围在中间。数百条蛇毯子一样在地上蠕动,嘴里吐着信子,发出嘶嘶声,让人毛骨悚然。 曲无非叫道:“这种黑竹丝蛇,是音徒所养之物,只有音徒的乐器才能对付。我们三个都没乐器了。离落知你快想办法。” 离落知应一声,把书拿出来,还没等他翻开。龙秋月拿出一个哨子,呜呜吹了起来。 那些黑蛇浑身一颤,愣了一会纷纷涌向龙秋月。 离落知吃惊的大叫道:“苏家的伏禽降兽曲,你是苏家的什么人?” 韩凝很担心龙秋月,没听清离落知的话,他三两步跨到龙秋月跟前。那些蛇纷纷立起来,围在二人中间,听的如痴如醉,也不攻击他们。 曲无非说:“嗯!苏家的伏禽降兽曲能控制百兽果真奇妙,丫头你认不认识苏慕遮。” 龙秋月的父亲告诉过她,吹着这首曲子能自由出入蟒原,但一定要置心一处,千万不能分心,这两个老头连续问她问题,她一分心,哨子音吹偏了。那群蛇开始像被线牵着,动作整齐划一,突然像线断了一样,一齐扑到地上,四处游走重新把大家围在中间。 离落知抓住书皮,把书向下一抖,书中的字全部掉落下来,向地上的蛇群砸过去。 那群蛇感觉到危险临近,纷纷立起来,血红的舌头向上一卷,把离落知的字全吞到肚子里。 韩凝叫道:“月儿快吹哨,快。” 龙秋月心意已乱,哨声再吹起蛇根本不听号令。黑竹丝蛇其毒无比,如果被咬上走不出半步,就会毒遍全身。 曲无非叫道:“能当武器的都拿起来,区区几条蛇,我还不信了。” 他是要和蛇肉搏,他倒还好说有功夫傍身。其余的人呢?全部是四面受敌,还不让蛇咬成马蜂窝。 众人等着受死之时,琵琶声突然响起来,一连串五色音弧刀刀从半山腰射下来,照亮了速个山脚。 “绿兮衣兮,绿衣黄里。心之忧矣,曷维其已?绿兮衣兮,绿衣黄裳。心之忧矣,曷维其亡?绿兮丝兮,女所治兮。我思古人,俾无訧兮。絺兮绤兮,凄其以风。我思古人,实获我心” 歌声四面八方而至。 44 绝律 再一次对大家说声报歉,这书不往下更了,故事的延续在《做音皇我是被迫的》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