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她失恋了 “对不起,你是个好女孩儿,但我真的一直都只是把你当做好朋友……” 麦盼盼盯着眼前人一开一合的嘴巴,听着那些预料之中的话,默默地发起呆来。 简单滔滔不绝地说了一大堆,刚充分表达完“不喜欢对方”“对方是个好人”“自己还不想恋爱”等想法,就见麦盼盼呆呆地站在那儿。 自觉有些过分的简单不想太伤害到盼盼,就又补充了几句,“其实,你人挺好的,但是和我理想中的另一半有些差距,所以……不过你人真的很不错,活泼开朗,热心善良,还很仗义,我真的把你当作好哥们儿看待的。” “啊,啊哈哈哈哈……是吗?其实我也是这样觉得的,好哥们儿嘛,有空约饭哈。”麦盼盼回过神,打个哈哈,转身迅速逃离现场。 “诶,盼盼,我”简单来不及再说什么,看着盼盼的背影松了口气。 这是麦盼盼的第七个告白对象,第十一次告白,最终宣告失败。 麦盼盼心里不太舒服,尽管对这个结果她早有预料,可她还是很失落。 从小到大她认识的男孩无一例外都和她成了哥们儿,他们都说“麦盼盼是个好女孩儿”。是的,盼盼确实是个好女孩,乐观开朗、热心善良,也足够温柔体贴。但盼盼从来没能够成为过他们中任何一个人的女朋友,这都是因为盼盼憨态的身材。 麦盼盼长到20岁,身高165cm,不矮,体重却有90kg,很重。 盼盼学习成绩不错,能力也不错,长相还算不错,身材其实也还算不错。如果她的腿不是比体育系男生的腿还要粗的话,如果她的胳膊不是比同班女生的腿还要粗的话,如果她的腰围不是二尺九的话,如果…… 总之,麦盼盼是一个大号胖妹妹,大家都叫她麦胖胖。 现在,我们可爱的胖胖万分失落,垂头丧气地回到了家。 麦妈妈正在厨房准备今天的晚餐,麦弟弟则在房间里写作业。 “我回来了。”麦盼盼有气无力地喊着。 “盼盼哪,你回来了就帮你弟弟去看看他的作业。他现在上初二了,学业紧张,他们老师给我打电话,说你弟弟有好多都没学会,最好请个家教。我才不请呢,花那个冤枉钱做什么,那些老师在学校都是白吃饭的嘛。连你弟弟那么聪明的孩子都教不好,我看下次要和他们校长投诉一下了。”麦妈妈人未露面,声音却传了出来,格外洪亮。 “妈,你别让弟弟他总玩电子游戏,再玩下去,我怕他初中毕业都熬不过去。”麦盼盼叹了口气。 “哎呀,不会的,上次你弟弟和我说好了的,他承诺不会再玩的。我看就是那些老师不行,没能力,不会教,这不是有你在吗?你赶紧去你弟房间里,教教他。我的大宝贝儿子啊,特聪明,别看现在才初二,你等他上了初三,收了心,肯定一下子把那些东西都学会。他可比那些只会天天捧着书本的书呆子们强得多呢!”麦妈妈语气中充满了自豪,对麦盼盼的异样全无察觉。 书呆子?那些书呆子可是每个学期都能带着奖状和奖学金回家的呢,就和麦盼盼当初差不多。至于麦弟弟,盼盼摇了摇头,心情更糟糕了。“妈,我失恋了。” “要我说啊,像你弟弟那么聪明的孩子,多玩点游戏也没什么。”麦妈妈还沉浸在夸耀自己小儿子的情绪中,听了麦盼盼这句话,猛地探出半个身子,笑了一下,闪身回了厨房。“你还真去和你那个学长表白了啊,我早就说过让你不要去,你偏不听。你也不看看你自己的模样。是,人还算挺不错的,善良大方,学习好,可你胖成个猪样儿,哪个男孩子会喜欢你啊。” 麦盼盼的心立刻就像浸在了胆汁儿中,那胆汁儿里还泡着辣椒水和尖刺,扎得她又酸又苦又辣,她感觉自己脸上也火辣辣的,那是一种赤裸裸的羞耻感。 麦妈妈还径自吵嚷着:“让你不听我的话,失恋了吧。要我看哪,那个简单也不怎么样,小地方出身的男孩子,长得油头粉面,一副小白脸的样子。可就是这样,人家也不会看上你呀。唉,我可是真糟心哪。怎么落了个和猪一样的女儿,你看看你那胳膊,比你弟腿都粗,还有那屁股,就像塞了个篮球似的,特别是你那胸,还特小。唉,全身上下没一处好看的地方,真是愁死人了。你要是早听我的话,几年前就开始减肥,现在早瘦下来了。让你不听我的话吧,你还去和人家告白,这不是自取其辱吗?打你上初中到现在大学,你数数自己表白过几次了,有哪次成功了吗?真是一点自知之明都没有。” 麦盼盼心里难受得很,她不再说话,钻回自己的房间,一头扎进被子里,咬住被角,默默哽咽。 门外麦妈妈还在抱怨儿女不听自己的话,“真是,早知今日何必当初,要是听了我的话……” 麦盼盼抽噎着用耳塞堵住耳朵,试图把那些言语隔绝在外。但心还是泡在那又酸又苦又辣的胆汁里来回煎熬翻滚,热辣辣的羞耻和懊悔包裹着她的身体。一瞬间,她忘记自己是谁,能做什么,只记得自己是和猪一样低贱的丑恶的存在。 简单是麦盼盼的学长,大盼盼一届,上大二。简学长其实就是个普通的男孩儿,一米七八的个子,人也瘦瘦的,没什么特长,更没什么过人之处,甚至在学业上的成绩还不如盼盼。可是他很温和,很友善。 麦盼盼虽然并不特意和人计较被称呼为“麦胖胖”,但其实内心里对“胖”也非常得敏感,只是乐天派的她从不让自己沉浸在这些负面能量里。 可是有一次,隔壁学院的一个男孩子因为盼盼撞到了他,对盼盼大肆出言侮辱,骂盼盼是“没长眼睛的蠢猪”。盼盼很伤心,是简单帮她解了围。因为这一次善意的接触,盼盼对简单动了心。 作为一个善解人意的小学妹,盼盼尽自己的所能关心、体贴、帮助简单,终于成为了简单的好朋友。 但是很可惜,也许他们以后连朋友都做不了了。 麦盼盼很委屈,但又反复想着自己的心事,她的内心充满了矛盾,一方面她相信内在美才是真的美,总会有人透过外表的臃肿,看到她那颗温柔的心。可另一方面,她又觉得,让自己埋藏在层层肥肉,堆堆脂肪下,只会慢慢消磨自己的光华,而世人是绝对不会察觉她的好的。 盼盼走了个极端,在“肥胖”这件事上,她有着自己的想法,却也在不断地攻讦着自己的想法,她是矛盾的,也是小心翼翼的。 哭了很久,麦盼盼的情绪慢慢平复下来。 她揉搓着红肿的双眼,走到镜子跟前,细细打量自己,看看自己的胳膊,看看自己的腰,再看看自己的腿,还有胸。 她的心里生出一股悲哀——真的很难看啊,就像妈妈说的,她身体的每个部位都那么得粗笨肿胀,但却没有一对足够丰满的**。她的身体是很匀称,可这匀称是标准身材的两倍乃至三倍,太难看了。 麦盼盼忽然理解了简单,理解了那些拒绝自己的男孩子,这一切都是因为自己不够苗条好看,怪不得别人。可她心里却还是有着些挣扎。 她处在人生正好的时节,靓丽的容颜、纤细的身材、美好的青春,她也想要拥有。但这一切被那层层肥胖压垮了,她还能争取到吗? 麦盼盼不知道。 4月28日,校庆,学生会组织筹办联欢晚会,需要选两个主持人。 广播站,周末例会。 “这次建校五十周年庆祝晚会,需要两名主持人,照例是一男一女。学生会把名额直接分配到了咱们广播站,大家觉得这人选……”广播站站长单澎翻着手里的资料,目光从每一个成员身上掠过。 麦盼盼面无表情地翻看着自己手上的资料,她在广播站里和另一个小伙伴——蓝婧媛独立支撑着一档播音栏目,相较起注定和她无缘的晚会主持人工作,她更在意如何把自己的节目办好。 “盼盼,你觉得呢?”单澎点名询问盼盼的想法。 盼盼愣了一下,“啊,我呀,我,我觉得,都行啊,都行。” “那既然这样,就让燕雁和华谦去吧。大家觉得呢?”单澎提议道。 “好呀。” “燕雁声音好听,华谦主持功底强,就让他们去吧。” 众人齐声附和,麦盼盼无所谓地低头翻看资料。 坐在盼盼身边的蓝婧媛发出一声不置可否的轻哼。 散会后,蓝婧媛和麦盼盼一起前往播音室。 “盼盼,今天这事儿你怎么看?要我说,邵华谦主持功底强,选他也无可厚非。可那只花哨的燕子,哼,她的声音条件也不怎么样,主持功底更是没有。不就是仗着自己长得好看,和站长不清不楚地搞暧昧,现在还把这个机会抢走了,真是太讨厌了。”蓝婧媛愤懑不平地抱怨着,麦盼盼没有出声。 蓝婧媛上下打量了一下盼盼,眼中闪过一丝轻蔑,“哎,我说,盼盼,其实咱们广播站声音条件最好的、播音经验最丰富的都是你呀。你就没想过争取一下主持的工作吗?那可是露脸的好机会,而且还能给简历增加一抹光彩呢,你就不考虑一下吗?” 蓝婧媛不冷不淡的话,像根细软的针,轻轻扎在麦盼盼的心上,又来回搅动了半天。 麦盼盼抿唇笑笑,“媛媛,今天的节目稿子你练熟了吗?”她看到蓝婧媛瞬间僵住的表情,笑得更加真切:“再过两个小时,我们就要广播啦。赶紧练练吧。” 蓝婧媛扯出个职业假笑。盼盼低头继续翻看资料,没有理会。 两个人这么沉默着筹备了个把小时,盼盼习惯性前往卫生间为开播作生理准备。 路过会议室的时候,盼盼想起自己的笔落在了里面,正要推门进去,就听见几个男生在说话。 “华谦,你说的是真的吗?就‘麦胖胖’那家伙,和简学长告白了?” “真的,涂楷。当时我和朋友路过,刚好就撞见了全过程。简学长当时都愣住了,解释好半天,才把她劝走,过后可松了一口气呢。” “哎呀,‘麦胖胖’她都没点自知之明吗?就她那又肥又肿,像大妈似的身材。和谁告白,谁倒霉啊。” “泽伟,你别这么说,麦同学她,还是有优点的。”邵华谦劝了一句,“你想,咱们广播站要是没了她,不就多出好多的工作给我们做吗?” “她也就这点用处!我早就看她不顺眼,又胖又蠢的。不过,看在她做事认真,平常也主动帮忙的份上,就不和她计较了。”涂楷自以为善解人意地说。 “呸,我可是真受不了她了,每天在广播站晃来晃去,跟个巨型恐龙一样。还拿着那些资料来回看,好像就她用功似的。她也不瞅瞅广播站其他女生,哪个像她一样,又肥又土,还不知收敛,竟然去告白,真的恶心死了。”李泽伟口中不断吐出恶毒的字词,“我要是她,估计都没脸在这世上活着了。你们看她那双眼睛,小得绿豆一样,整个脸胖得堆在一起,像只会移动的猪。唉,想起来就烦,她长得胖不是错,这总出来吓人就没考虑过别人的感受吗?真的是太恶心啦!” 涂楷和邵华谦听到这里,反而劝慰道:“好了,好了,泽伟,你别生气了。她本来就那样,你气坏身子就不值当了。” 气坏?身子?恐龙?猪?自知之明? 麦盼盼颤动着身子,不知道该推门而入,还是该装作没听到。 她双手握拳,深呼吸了十几次,调整好情绪和面部表情,推门而入。 “呃,胖胖,你来啦。”屋内三人怔在当场,连表情都没来得及收拾好,邵华谦最先反应过来,僵硬地招呼。 “嗯,我笔落这儿了,我来找找。”麦盼盼面无表情地说。 “好,找找,找找。”涂楷也反应过来,他环视房间一圈,呐呐道:“我帮你找找吧。” 只李泽伟还沉着一张脸,不耐烦地撇嘴。 麦盼盼径直向自己之前的座位走去,拾起笔,一言不发地往外走。 三个男生面面相觑,闹不明白麦盼盼到底听到了什么没有。 涂楷先开了口:“你们说,她到底听到咱们的话了没有?” “听到也不怕,她一个死胖妞还能把我们怎么样吗?何况我们说的都是实话。”李泽伟丝毫不以为意,反倒有些得意扬扬。 邵华谦还来不及开口,气愤难耐的盼盼杀了个回马枪。 麦盼盼面无表情,只冷冷地睨着三人许久,语调平静地说:“邵学长,我身体不太舒服,今晚的节目就麻烦你帮我代下班吧。” 邵华谦皱了皱眉,刚要拒绝。 麦盼盼又道:“邵学长你上次让我帮你写的主持稿,我还没有头绪,得晚个三五天给你了。” 邵华谦想起自己托她写的主持稿还没写完,只好点点头,应了。他现在是知道,麦盼盼肯定把所有的话都听到了,出于内心微小的歉意,和对利益的考量,他同意了。 麦盼盼转头看向涂楷:“涂楷,你的工作记录我没办法帮你完成了,我手上有邵学长的主持稿要完成,真的没别的精力帮你了。” 涂楷看看邵华谦,尴尬地点点头。 麦盼盼说完,转身就要走,李泽伟却急眼了。 “诶,麦盼盼你什么意思,你这明摆着公报私仇啊!让你帮个忙怎么了,让你帮忙是看得起你,你还推三阻四了?”李泽伟满脸恼怒,“你也不撒泡尿看看自己的样子,大家让你留在广播站还不是看在你这点能力上头,你还拿乔!臭肥猪!” 麦盼盼站定,听他吼完,才缓缓回头:“咦,邵学长,你有没有听到有只工作能力低下、头脑简单、没有教养的狗在疯狂吠叫啊?” 邵华谦尴尬地扭过头。 李泽伟闻言,红着眼要扑打麦盼盼。涂楷立刻用身体拦住他:“泽伟,泽伟,你冷静点。” 麦盼盼挺直胸膛,继续说:“我麦盼盼确实其貌不扬,可比起某些靠着家里的钱买进学校,没有能力,只会啃老狂吠的废物,真的是好太多了啊。今日姐姐累了,就不配这小疯狗玩儿了,回见。” 说完这些话,麦盼盼脚底抹油,溜了。 她打算到播音室拿上自己的东西回家。今天这里已经没有什么需要她忙的了,至于节目的播出,就丢给邵华谦苦恼吧。他们那样羞辱她,未免太过分了些。 盼盼刚要伸手推门,就听到蓝婧媛正和人聊天。 “是啊,是啊,就她胖成那样,还敢怼我,真是不知所谓。哈哈……”蓝婧媛捧着手机,笑得猖狂又轻蔑,“哎哟,你可不知道,她胖得呀。还别说,她要是真去应征主持人,我估计晚礼服都没她的码数,5XL!你说可怕不可怕?哈哈……” 麦盼盼堵住耳朵,全当听不见,她大力踹开门,拎起自己的背包转身就跑。 跑着跑着,麦盼盼逃离了这肮脏的环境。 第二章 主持人选 4月28日,校庆,学生会组织筹办联欢晚会,需要选两个主持人。 广播站,周末例会。 “这次建校五十周年庆祝晚会,需要两名主持人,照例是一男一女。学生会把名额直接分配到了咱们广播站,大家觉得这人选……”广播站站长单澎翻着手里的资料,目光从每一个成员身上掠过。 麦盼盼面无表情地翻看着自己手上的资料,她在广播站里和另一个小伙伴——蓝婧媛独立支撑着一档播音栏目,相较起注定和她无缘的晚会主持人工作,她更在意如何把自己的节目办好。 “盼盼,你觉得呢?”单澎点名询问盼盼的想法。 盼盼愣了一下,“啊,我呀,我,我觉得,都行啊,都行。” “那既然这样,就让燕雁和华谦去吧。大家觉得呢?”单澎提议道。 “好呀。” “燕雁声音好听,华谦主持功底强,就让他们去吧。” 众人齐声附和,麦盼盼无所谓地低头翻看资料。 坐在盼盼身边的蓝婧媛发出一声不置可否的轻哼。 散会后,蓝婧媛和麦盼盼一起前往播音室。 “盼盼,今天这事儿你怎么看?要我说,邵华谦主持功底强,选他也无可厚非。可那只花哨的燕子,哼,她的声音条件也不怎么样,主持功底更是没有。不就是仗着自己长得好看,和站长不清不楚地搞暧昧,现在还把这个机会抢走了,真是太讨厌了。”蓝婧媛愤懑不平地抱怨着,麦盼盼没有出声。 蓝婧媛上下打量了一下盼盼,眼中闪过一丝轻蔑,“哎,我说,盼盼,其实咱们广播站声音条件最好的、播音经验最丰富的都是你呀。你就没想过争取一下主持的工作吗?那可是露脸的好机会,而且还能给简历增加一抹光彩呢,你就不考虑一下吗?” 蓝婧媛不冷不淡的话,像根细软的针,轻轻扎在麦盼盼的心上,又来回搅动了半天。 麦盼盼抿唇笑笑,“媛媛,今天的节目稿子你练熟了吗?”她看到蓝婧媛瞬间僵住的表情,笑得更加真切:“再过两个小时,我们就要广播啦。赶紧练练吧。” 蓝婧媛扯出个职业假笑。盼盼低头继续翻看资料,没有理会。 两个人这么沉默着筹备了个把小时,盼盼习惯性前往卫生间为开播作生理准备。 路过会议室的时候,盼盼想起自己的笔落在了里面,正要推门进去,就听见几个男生在说话。 “华谦,你说的是真的吗?就‘麦胖胖’那家伙,和简学长告白了?” “真的,涂楷。当时我和朋友路过,刚好就撞见了全过程。简学长当时都愣住了,解释好半天,才把她劝走,过后可松了一口气呢。” “哎呀,‘麦胖胖’她都没点自知之明吗?就她那又肥又肿,像大妈似的身材。和谁告白,谁倒霉啊。” “泽伟,你别这么说,麦同学她,还是有优点的。”邵华谦劝了一句,“你想,咱们广播站要是没了她,不就多出好多的工作给我们做吗?” “她也就这点用处!我早就看她不顺眼,又胖又蠢的。不过,看在她做事认真,平常也主动帮忙的份上,就不和她计较了。”涂楷自以为善解人意地说。 “呸,我可是真受不了她了,每天在广播站晃来晃去,跟个巨型恐龙一样。还拿着那些资料来回看,好像就她用功似的。她也不瞅瞅广播站其他女生,哪个像她一样,又肥又土,还不知收敛,竟然去告白,真的恶心死了。”李泽伟口中不断吐出恶毒的字词,“我要是她,估计都没脸在这世上活着了。你们看她那双眼睛,小得绿豆一样,整个脸胖得堆在一起,像只会移动的猪。唉,想起来就烦,她长得胖不是错,这总出来吓人就没考虑过别人的感受吗?真的是太恶心啦!” 涂楷和邵华谦听到这里,反而劝慰道:“好了,好了,泽伟,你别生气了。她本来就那样,你气坏身子就不值当了。” 气坏?身子?恐龙?猪?自知之明? 麦盼盼颤动着身子,不知道该推门而入,还是该装作没听到。 她双手握拳,深呼吸了十几次,调整好情绪和面部表情,推门而入。 “呃,胖胖,你来啦。”屋内三人怔在当场,连表情都没来得及收拾好,邵华谦最先反应过来,僵硬地招呼。 “嗯,我笔落这儿了,我来找找。”麦盼盼面无表情地说。 “好,找找,找找。”涂楷也反应过来,他环视房间一圈,呐呐道:“我帮你找找吧。” 只李泽伟还沉着一张脸,不耐烦地撇嘴。 麦盼盼径直向自己之前的座位走去,拾起笔,一言不发地往外走。 三个男生面面相觑,闹不明白麦盼盼到底听到了什么没有。 涂楷先开了口:“你们说,她到底听到咱们的话了没有?” “听到也不怕,她一个死胖妞还能把我们怎么样吗?何况我们说的都是实话。”李泽伟丝毫不以为意,反倒有些得意扬扬。 邵华谦还来不及开口,气愤难耐的盼盼杀了个回马枪。 麦盼盼面无表情,只冷冷地睨着三人许久,语调平静地说:“邵学长,我身体不太舒服,今晚的节目就麻烦你帮我代下班吧。” 邵华谦皱了皱眉,刚要拒绝。 麦盼盼又道:“邵学长你上次让我帮你写的主持稿,我还没有头绪,得晚个三五天给你了。” 邵华谦想起自己托她写的主持稿还没写完,只好点点头,应了。他现在是知道,麦盼盼肯定把所有的话都听到了,出于内心微小的歉意,和对利益的考量,他同意了。 麦盼盼转头看向涂楷:“涂楷,你的工作记录我没办法帮你完成了,我手上有邵学长的主持稿要完成,真的没别的精力帮你了。” 涂楷看看邵华谦,尴尬地点点头。 麦盼盼说完,转身就要走,李泽伟却急眼了。 “诶,麦盼盼你什么意思,你这明摆着公报私仇啊!让你帮个忙怎么了,让你帮忙是看得起你,你还推三阻四了?”李泽伟满脸恼怒,“你也不撒泡尿看看自己的样子,大家让你留在广播站还不是看在你这点能力上头,你还拿乔!臭肥猪!” 麦盼盼站定,听他吼完,才缓缓回头:“咦,邵学长,你有没有听到有只工作能力低下、头脑简单、没有教养的狗在疯狂吠叫啊?” 邵华谦尴尬地扭过头。 李泽伟闻言,红着眼要扑打麦盼盼。涂楷立刻用身体拦住他:“泽伟,泽伟,你冷静点。” 麦盼盼挺直胸膛,继续说:“我麦盼盼确实其貌不扬,可比起某些靠着家里的钱买进学校,没有能力,只会啃老狂吠的废物,真的是好太多了啊。今日姐姐累了,就不配这小疯狗玩儿了,回见。” 说完这些话,麦盼盼脚底抹油,溜了。 她打算到播音室拿上自己的东西回家。今天这里已经没有什么需要她忙的了,至于节目的播出,就丢给邵华谦苦恼吧。他们那样羞辱她,未免太过分了些。 盼盼刚要伸手推门,就听到蓝婧媛正和人聊天。 “是啊,是啊,就她胖成那样,还敢怼我,真是不知所谓。哈哈……”蓝婧媛捧着手机,笑得猖狂又轻蔑,“哎哟,你可不知道,她胖得呀。还别说,她要是真去应征主持人,我估计晚礼服都没她的码数,5XL!你说可怕不可怕?哈哈……” 麦盼盼堵住耳朵,全当听不见,她大力踹开门,拎起自己的背包转身就跑。 跑着跑着,麦盼盼逃离了这肮脏的环境。 第三章 哪里不好 玉杉公园,碧波湖。 麦盼盼靠在湖边小亭的栏杆上,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湖水。当风吹起的时候,湖水皱起一圈圈波纹,等风吹过时,湖水又恢复平静。 坐在亭子里近距离观察水面,能让盼盼的心沉静下来,获得特别的安宁。所以,每次盼盼遇到烦心事时,都会来这里散散心。 “唉……”盼盼轻声叹息。她最近经历的事情太多,即便来到这处放松之地,也没法彻底排解内心的苦恼。 眼见天色暗下来,麦盼盼打算回家了。她来到公交站牌下等车,那里已经有好些人在等着。 很快,公交车抵达。 麦盼盼规规矩矩地排着队,但就在她要上车的时候,一个4、5岁的小男孩拽了她的衣服一把,抢先冲上公交车。上车后,那个小男孩儿还不忘回头对着麦盼盼办了个鬼脸,做着口型喊她:“胖猪。” 麦盼盼还没来得及反应。 小男孩儿的家长也快步走过来,脸上略带歉意地从盼盼身边路过,上了车,口中还念叨着:“孩子嘛,还小,不好意思呀。” 盼盼梗住一口气,愣在当场,心里活像是生吃了一把苍蝇似的恶心。 而那些排在盼盼身后的人,此时却发声了。 “怎么回事呀?还不上去?” “就是,堵在这门口干什么呀?显自己体型大吗?” “胖妞,你到底上不上车啊。你要不上车,我们可上去了,我着急回家做饭呢。” 麦盼盼冷眼看了这一圈人,一言不发地上了车。 “你走快点儿,你,对,就是你。胖妹,你往车尾去,别挡路,后面还有很多人呢。”公交车司机眼睁睁看着熊孩子和他的家长插队,什么也没说,但此时却生硬地催促起盼盼。 麦盼盼面无表情地走到后门处。一个和她年纪差不多大的男生主动让座给她:“阿姨,你坐这儿吧,天这么热,很辛苦吧。” 盼盼咬牙,怒瞪男生,但到底没和自己过不去,一屁股坐了下来。 男生往车厢中部挪了挪,抿着嘴偷笑,又被盼盼瞪了一眼。 公交车开动了,盼盼安静地坐在位置上。那个插队的熊孩子一直大吵大嚷,对着盼盼不断做鬼脸,还用口型叫了一声又一声的“肥猪”。 盼盼努力地劝慰着自己,让自己别对这些早就该习以为常的事情生气,但浓浓的愤怒堆压在心头,几乎将她自己都烧着了。 就在这时,公交车到站,一对青年男女上了车。 那男的,是我们都很熟悉的面孔,简单。而那个女生,脸蛋圆圆的,身材娇小,盼盼没见过。 简单低着头专注地和那女生说着话,完全没注意到麦盼盼也在车上。 这个时间段刚好是下班高峰期,公交车里挤满了人,简单和那个女生没一会儿就被挤到车厢偏后的地方。简单体贴地半搂着女生,怕公交车颠簸磕碰到她。 盼盼抓住座椅扶手,目不转睛地看着他们两人,心头的怒火像是被一盆冰水兜头泼上去,霎时全熄。 “姚歌,来,你抓着我的衣服,别让人把你挤到了。”简单温和地笑着,对女生叮嘱道。 那女生——姚歌害羞地低下头:“简单学长,你真好。” 简单脸上露出一种盼盼从没见过的羞涩和温柔,“那当然了,你,你是我的女朋友嘛。我肯定要对你好啊。” 这对相恋的小情侣沉浸在羞涩的爱河中,早已旁若无人。 麦盼盼抿唇笑了笑,她本不想偷听旁人的对话,但命运就是安排她一次次面对这残酷的现实。她想起简单前几天拒绝自己的理由——他还不想恋爱,这是多么讽刺的一个理由啊。她虽然知道是推托之词,但如此直观地目睹自己心爱的人和其他女生坠入爱河,对她来说同样是沉痛的打击。 简单还在殷勤地表达着自己对姚歌的爱意:“姚歌,你看你这么娇小,出门要紧跟着我,别让人欺负了去啊。” 娇小?欺负? 简单满眼的怜惜,是盼盼从没见过的。 从未有任何一个男生在对待麦盼盼时,考虑过“怜惜”和“保护”之类的念头。他们都知道,麦盼盼是这世界上最强大的女汉子、最坚强的胖妞,不需要疼惜,更不需要重视。 盼盼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滋味,但看向姚歌的目光里满是羡慕。 曾几何时,盼盼也希望有男生能像简单对姚歌这样小心翼翼、疼惜讨好。她既羡慕又嫉妒姚歌。并不一定是嫉妒姚歌得到简单的喜欢与爱,更多的是羡慕姚歌身为女孩子可以享有的娇气与柔弱。 没一会儿,盼盼到站了。只要她下了车,走上几十米,她就可以回到家了。但是盼盼忽然觉得浑身脱力,不想动,也动不了。 她就一直坐在公交车上,等到那个熊孩子下车了,她没动;等到简单和姚歌下车了,她没动;等到所有乘客都走光了,她还是没动。但公交车抵达终点站,她不动,也不行了。 下了车,麦盼盼环顾四周,一时之间不知道自己该去哪里。 她不想回家,回到家,妈妈不会给她安慰,弟弟不会给她理解。 她不想回学校,回到学校,就要面对蓝婧媛、邵华谦那些恶心的人。 她也不想再去玉杉公园,那里对现在的她来说,没有什么用处。 所以,她该去哪里呢? 公交车终点站,是长途客运站。 麦盼盼想了想,买了一张回乡下老家的票,坐上了夜间长途汽车。 回家吧,那就回家,回去看看年迈的外婆,看看低矮的老房,再看看亲爱的表姐。他们不会诋毁自己,不会嫌弃自己的肥胖,更不会剥夺给自己的爱。 凌晨三点,麦盼盼拖着沉重的身体,敲开了表姐家的门。 “呀,盼盼,你怎么来了?”表姐一脸惊讶。 “想你了,就回来了呗。”盼盼扯扯嘴角,笑笑。 表姐露出了然的表情,亲昵地摸了摸盼盼的头:“行,我们盼盼回家了,那就进来吧。饿不饿?姐给你下碗面条去。” “饿,”盼盼这是才发现自己已经有十来个小时没进食了,肚子里空落落的,一直在咕咕叫,盼盼犹豫了一下:“可是会胖。” “傻丫头!吃饱了再减嘛,姐给你下面去,你到里屋待会儿。”堂姐不以为然地往厨房走去,边走还把堂姐夫叫醒:“明燊啊,盼盼来了,你起来帮我烧个火。我给盼盼下个面条,你吃不吃?” 没一会儿,卧房里传出声音,冯明燊推门走出来:“小妹来了,快,去屋里坐会儿。我帮你姐生火,面条儿一会儿就下好了。” 麦盼盼点点头,往堂屋坐着去了,只是不知怎么眼睛里热辣辣的。 凌晨四点,麦盼盼捧着吃光的面碗,坐在饭桌边儿,眼眶红红的。 冯明燊和堂姐对视片刻,心里都有了数:“小妹呀,你是不是遇到什么事儿了啊?有事你和你姐姐说。我和你姐姐就是你亲姐亲姐夫,你要是有啥事儿,别不好意思和我们说,该说就说。” 麦盼盼点点头,无意识地摆弄着筷子。 屋子里一时陷入了沉默,堂姐看麦盼盼这副模样,知道今天是问不出什么了。索性,她也不追问了:“盼盼,姐把西屋收拾好了,你一会儿去歇着吧。天儿太晚了,外婆那儿,等明早再带你去看她。” 麦盼盼又是点点头:“我知道了,姐,真没啥事儿,我就是想你、想外婆、想家了。” 堂姐愣了一下,眼圈也开始发红:“去吧,歇着去。” 麦盼盼拎着自己的背包往西屋落脚去了。 第四章 她回家了 等确定麦盼盼进了西屋,表姐裴秋才面带担忧地和丈夫交谈起来。“明燊,你看盼盼这是怎么了呢?” “唉,”冯明燊掏出根烟卷儿,点燃,深吸一口,“小妹她们家的情况,你又不是不知道,何况……” “不对,我看着不像。”裴秋并不认可,“再芬阿姨(麦妈妈)几十年都如此,盼盼对这事儿也看得开了。不太可能因为家里的事儿那么难过。” 冯明燊叹了口气:“唉,罢了。你明早带盼盼回肖家看完外婆,再带她到村里转转,去看看兰芳。” “你是说……”裴秋拧眉深思。 “去吧,毕竟小妹已经长大了,这事儿难说。”冯明燊安抚的搂住裴秋的肩膀,“现在你该去休息了,明天有你累的呢。” “嗯,行。”裴秋顺从地跟着冯明燊回屋,“你也赶紧歇歇,明天还得下地干活呢。” 夫妻俩亲昵地说着体己话,院落里渐渐安静下来。 麦盼盼被喷香的饭菜气息唤醒,睁开眼,天已经大亮。 “盼盼,起来吃饭啦。”表姐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吃了饭,姐带你去看外婆。” 麦盼盼简单收拾了一下,应道:“好,就来。” 此时是上午11点半,裴秋做了几个家常菜,盼盼捧着碗,大快朵颐。 等吃完饭,两人赶到肖家已是下午2点。 肖家位于街后的一处低地,用树枝栅栏围着,院子中间是四间低矮的砖房。灰白色瓦片在阳光下沉甸甸的趴着,暗红色砖石暴露在外,这个院子已经历过许多沧桑的岁月和时光。 “外婆,开门哪,我是阿秋。”裴秋敲门喊道。 等了好一会儿,慢腾腾、颤巍巍的脚步声传来,“阿秋呀,你咋这时候回来喽?在家不忙吗?” “外婆,你看,这是谁来了!?”表姐笑道,把盼盼推到外婆跟前。 “哟,这不是盼盼嘛?盼盼哪,你回来啦?”外婆推了推鼻梁上的老花镜,凑到盼盼跟前仔细打量,“盼盼哪,让外婆好好看看,这是瘦了呀,是不是在外没有好好吃东西啊。” 麦盼盼看着关爱自己的外婆,心头涌上一股愧疚和感动。外婆年逾花甲,佝偻着背,拄着拐杖,穿一件白底蓝碎花的褂衫,一条灰色裤子,头发蓬蓬地扎成一小把,耳朵上挂着一副镜片有裂纹、镜腿缠着铁丝的老花镜。外婆的眼已灰白混沌,苍老的皱纹也堆积在她脸上,可岁月没夺走她慈爱的能力。 “外婆,我想你啦,想家啦。”麦盼盼眯着眼说道。 “想家了,就回来嘛,回来就好啦。”外婆笑眯眯地点着头,不住地用手拍抚盼盼的背,眼里是说出不出的疼爱和动容。 “外婆,带盼盼进屋吧!”裴秋表姐提议,“这大中午的,日头这样大,咱们进屋说吧。” “好,咱们进屋。”外婆拉着麦盼盼的手往屋里去,“盼盼到家了,想吃什么就和外婆说,外婆给你做。” 三人一起进了屋,坐着谈话。 时间过得很快,不知不觉一个小时就过去了。 裴秋想起丈夫的叮嘱,于是提议:“盼盼,你还记得兰芳不?” “兰芳?”麦盼盼想了想,“是小时候总和我一起玩耍的那个胖乎乎的兰芳嘛?我记得她好像很早就和父母去外地了,怎么啦?” 裴秋没来得及答复,外婆就接话了:“你们说的是不是老周家那个姑娘?胖乎乎,那老大身板儿,嫁给后街王家老三那个。” “是是,就是她。”裴秋点点头,“玉生让我和盼盼去看看她。” “噢……唉,那孩子可怜哪。那行,你带盼盼去吧。是该看看她。”外婆摆摆手,“正好我去园子里摘点菜,晚上给盼盼做好吃的。” “外婆,你可真偏心!我往常回来时候,你都没给我做好吃的呢!”裴秋表姐故意挑剔道。 “哎哟,可刁钻透你这小嘴儿吧,你家离我这儿才多远哪?你还挑理!盼盼一年拢共回来几趟?还不赶紧出门儿去!臭丫头。”外婆作势抄起扫把挥舞,装得恶狠狠地吓唬裴秋。 麦盼盼捂着嘴偷笑,一路小跑出家门,裴秋表姐跟着也出门了。 姐妹俩嬉笑着往后街走去。路过小卖部的时候,盼盼刚想买些东西顺道带过去,却被裴秋拦住了。 裴秋在盼盼疑惑的眼神下,买了两包婴儿纸尿裤充当礼物。 麦盼盼刚想开口询问,两人已经到了地方。 那是一座十分简陋的院子,地势高些,也用树枝栅栏围着。。 房前的菜地里疏疏地种着些蔫头耷脑的菜苗,地旁零散地放着些农具。一个看着比麦盼盼胖上两圈儿、老上10岁的女人扎着乱糟糟的头发,蹲坐在门槛上,怀里抱着个5、6个月大小的婴孩。 “兰芳,兰芳。”裴秋喊了两声。 那女人抬起头来,张望了下,好半天才反应过来:“哎呀,裴秋姐,你咋来了。” “嗯呐,我来看看你,顺道把盼盼也带来了。”裴秋笑道。 “盼盼也来啦,真好。你们等我一会儿,我就来开门。”周兰芳一手抱着孩子,一手抓着门框,双腿用力,硕大的身体晃了晃,整个人才站了起来。 这下,盼盼才看清她鼓胀的肚皮,和胳膊、大腿上的层层赘肉,以及关节处已经被磨黑的皮肤。 “你……你们,等我一会儿。”一个简单的起身就已经让周兰芳累得上气不接下气,她抱着孩子,一步一挪,晃晃悠悠地走了好半天才打开门。 “唉呀,可累死我了。”周兰芳大口喘着气,晃动着硕肥大的身体,满头大汗,“你们快进来吧,这天真热啊。” 麦盼盼愣愣地看着周兰芳,默默跟随裴秋进了院子。 “盼盼也来啦,真好!”周兰芳边喘气边笑了笑,“盼盼,你还记得我不?我是兰芳,以前和你玩那个!” 盼盼点点头,人还有些发愣:“记得,记得,兰芳嘛。” 周兰芳那几乎辨别不出眼睛、鼻子、嘴的脸上露出一个腼腆而苦涩的笑容,“盼盼,你真好看。” “啊?嗯,谢谢!”麦盼盼点点头,不知道该做什么反应。 “盼盼,你现在在做什么呀?”周兰芳语带好奇。 “我,也没什么,我还在上学。”麦盼盼脸上露出一种羞怯的神情。 周兰芳听到这话,语气越发羡慕,神情也带了些小心翼翼和向往:“那,应该是大学生了吧。” 麦盼盼一时语塞,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正要开口,周兰芳怀里的孩子啼哭起来。 裴秋帮着周兰芳手忙脚乱地哄着孩子,麦盼盼略庆幸地松了口气。 就这样,裴秋和麦盼盼在周兰芳家度过了一段兵荒马乱的时光。 走时,周兰芳摇晃着庞大的身躯,一步三摇地送两姐妹出门。 道别时,周兰芳脸上那又怯又羡的不舍表情,险些晃晕了麦盼盼的眼。 走出周兰芳家好几百米远,麦盼盼仍旧低头沉默着,不说话。她心头浮起一缕对肥胖的恐惧,继而是不解,还有一个幸运者面对不幸者时的愧疚和庆幸。 “姐,兰芳她,是怎么回事啊?”裴秋等了许久,终于等到麦盼盼主动开口询问。 姐妹俩沿着田间的路往家走,太阳渐渐西沉,连带着周围的空气发湿发冷。 裴秋的语气中竟也染上了丝丝湿冷:“盼盼,你见到兰芳的家了吧,她现在嫁给了王三。你怕是连王三也不记得了,就是王漕华。就你小时候那个总欺负女生,偷鸡摸狗的王漕华。” 第五章 兰芳之殇 随着表姐的描述,麦盼盼逐渐从记忆的角落里搜寻到关于幼时的记忆。 那时的麦盼盼,三岁多,不到四岁。她离开父母身边,来到明水村和外婆一起生活。 等到盼盼四岁时,外婆觉得盼盼应该多交些小伙伴,就把盼盼送到镇上的幼儿园。 那时候的盼盼,身材秀气,长相可爱,性子也活泼。她很快就在幼儿园交了两个好朋友,其中一个就是周兰芳。 周兰芳和麦盼盼年岁相当,甚至还要小上几个月。她的爸爸妈妈常年在外地打工,只剩下爷爷和她相依为命。 周兰芳是从小胖到大的。认识盼盼的时候,她就要比别的孩子更圆润一点,但看起来白胖水嫩,极为讨喜。 兰芳五岁时,她那在外打工的父母回来了,他们把兰芳和爷爷一起接到了城里,还在那边给兰芳找了幼儿园。 来到城市里,生活习惯的猝然改变让周兰芳感觉到些许不安,但父母忙于工作,仍旧把她扔给爷爷照顾。爷爷疼她,总给她做好吃的。 兰芳吃着吃着,就长到了十几岁,升初中了。 小时候,大人们总是说等到兰芳长大了就会瘦下来,于是从没有人限制兰芳的饮食,也没人在乎过兰芳的体重管理。 而等到兰芳上初中后,性意识的萌芽和周围同学有意无意的排挤让兰芳开始察觉到自己身材的缺陷, 同样的,兰芳的父母也开始察觉到兰芳身材和体重的不合时宜。他们强烈要求兰芳节食减肥。但爷爷心疼兰芳,总觉得孩子吃不饱,身体就长不好。爷爷总是给兰芳预备些吃的。就这样,一边节食,一边又开小灶的周兰芳,不止没瘦下去,体重反弹更严重不说,竟还把胃给吃坏了。 着急的周母见状,病急乱投医,竟随意信了小广告上兜售的减肥药,买回好几个疗程给兰芳吃。 刚开始兰芳吃了那些药,确实效果显著,短短十天,兰芳就瘦了15斤。周母很满意,又打电话买了十个疗程的减肥药。结果,又过了两三天,兰芳的体重急速飙升,一下子升到了180斤,比之前重了25斤。 周母气坏了,打电话询问无良商家,结果对方已经停机了。气急败坏的周母将火气撒在周兰芳身上,又无意中发现自己再度怀孕,自此便不再理会兰芳的体重状况,任她自生自灭。 可怜的周兰芳体重越来越庞大,遭受着周围人越发恶劣的态度,好不容易挨过了初中,却因为学习成绩糟糕,又失去了父亲的支持。 周父将周兰芳送到了附近一个工厂做女工,又过了几年,兰芳满了16岁,周父就托人在家乡给周兰芳找婆家。 正好王漕华的父母打算找个儿媳妇管管儿子,周父就将周兰芳嫁给了王漕华,收了4万块钱礼金,将兰芳半卖给了王家。 王漕华小时候偷鸡摸狗,欺负女生,后来长大了就逃学、斗殴、偷东西、赌博,惹了不知道多少祸事,王家父母为他操碎了心。 见他年纪渐长,王家父母日渐失望,只想尽快给他找个老婆传宗接代,将来两老含饴弄孙也算了了心愿。 但王漕华的恶臭名声早就传扬出去,十里八乡要么是不愿意将女儿嫁给他,要么便是狮子大开口。最后,周兰芳就成了那个倒霉的新娘。 周兰芳结婚那天,连件像样的婚服都没有。周母只给她准备了一条红色的棉质裙子,便把她交给了王家。 王漕华本就不想娶周兰芳,只想尽快拿到父母承诺的钱财去风流快活。他一心只嫌弃周兰芳肥胖,对她态度更是恶劣。 两人结婚当天,王漕华竟在洞房后对兰芳一顿拳打脚踢,接着揣上家里的钱扬长而去。 王家父母本想借着娶媳妇这个由头把王漕华留在家中,哪成想落得这样的结果。 王母气不过,大骂兰芳,揪着兰芳的肥胖刻薄刁难。王父劝阻不了,索性冷眼看着。 周兰芳受了这许多折磨,心生绝念,投缳上吊,却不想体重太沉,绳子断了。 这下,王母倒是不骂了,周兰芳却也绝了反抗的心思,逆来顺受地忍着。 打那之后,周兰芳愈加不在意体重,在王家过了三四年,任由着身子越来越臃肿,竟达350多斤。 而王家父母在这几年里相继被王漕华气病,王母没过几个月便撒手人寰。 王父挣扎了几年,临死前逼王漕华和周兰芳同房生下个孩子来。那孩子刚落地没两天,王父便命断黄泉。 王漕华从此更不着家,但凡回家便是回来要钱,还对周兰芳又打又骂。兰芳没钱,久了,王漕华再不露面。 如今,便只剩下个周兰芳在家照顾孩子,望天乞食。 听完裴秋表姐的叙述,麦盼盼捧着外婆递给的饭碗,久久没能开口。 “兰芳,她,该反抗的。”许久,麦盼盼说道。 “唉……还说那干嘛?都这样了。”外婆摇头叹息。 “外婆,兰芳她爸妈这是在买卖人口。还有那个王漕华,他对兰芳家暴,我们不能这么光看着,什么也不做啊。”麦盼盼义愤填膺道,“还有那些人,他们怎么可以因为兰芳胖,就这样对待她呢?怎么可以?”麦盼盼质问着,不知是为兰芳痛惜,还是为自己声张。 外婆浑浊的眼在灯光下,转了两转,闪现出智慧的光芒:“盼盼,你是说你要为兰芳鸣不平?” 麦盼盼放下饭碗,情绪激愤地说:“是!我就是要为她打抱不平!她活得太冤了!我要替她找律师告王漕华,告她父母。” “哎,盼盼,你可别乱说。”裴秋表姐劝道,“兰芳和她父母那是打断骨头连着筋的血缘关系,你怎么能替她去告她父母呢?何况,人家都说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亲。周兰芳和王漕华那是一个萝卜一个坑,人家好得很,哪需要你去替她告谁呢?” “我……”麦盼盼一时语塞,不知怎么,心中那千言万语,百般理由都似乎失去了立场。 “盼盼哪,”外婆端着碗,缓缓道:“外婆理解你的想法,可你有没有考虑过,也许兰芳自己并不想改变呢?” 麦盼盼像被惊着了,眼重充满了难以置信:“这……怎么会?” 外婆并不为此惊讶,慢慢悠悠地继续说:“你想想吧,你若告了那些人,这起诉的费用谁来出?兰芳以后又该怎么生活?最重要的,你想过兰芳她是否愿意改变现状吗?” 麦盼盼陷入沉思,但已然冷静下来,外婆的话让她细思极恐。 “你呀,还是太年轻啦。”外婆捧着饭碗,慢吞吞地咀嚼着饭粒,“唉,人老了,吃口饭都塞牙。盼盼哪,赶紧吃,这是你最爱的土豆炖肉。” 麦盼盼点点头,无意识地吃着外婆做好的饭菜,心中还在反复思考外婆提的问题。 起诉打官司需要一笔巨款,盼盼没有,兰芳更没有,那钱谁出呢? 就算有了钱,周兰芳把王漕华告了。然后,自己一个人带着孩子过活,那境况和现在相比又能改善多少,还是雪上加霜? 更何况,别人会说她什么呢?相比起现在这样,大家提起她,都怜惜她身为王三媳妇的种种不易。如果没了丈夫,她不就变成没人要的女人了吗?没人要的胖子,这样的评价会击垮她的。 而兰芳,如果真的想反抗,为何在初中毕业后,安心地去做女工,而不是自己离开家,去其他地方谋杀,自己给自己做主呢?为何家里人安排她嫁给王漕华时,她选择了顺从,而不是逃离呢? 麦盼盼越想越难受,只觉得身上发冷,背上是山样沉重的担子。 第六章 女人的命 月亮静悄悄地挂在天边。 麦盼盼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周兰芳的人生经历给麦盼盼敲响了警钟,而外婆的话又像一记重锤扣在她的心口。 女人哪,女人,这一生该如何度过? 周兰芳比盼盼还小几个月,可看着形容样貌竟比盼盼大十岁。她的身上、手上爬满沉重而丑陋的痕迹,让盼盼心惊。 刚过完二十岁生日不久的麦盼盼,打心眼儿里感到惶恐。她不敢想象自己如果也有那样的未来,要怎样去接受。 她想起母亲曾跟自己描绘述说过的人生:大学毕业后,在亲戚朋友的帮助下,寻找一份稳定的工作。然后再通过相亲,认识一个门当户对的男生,谈几年恋爱。到了年纪,买车买房,结婚生子,处理婆媳关系、家务琐事。然后,这辈子的生活重心完全围绕着孩子和丈夫。 曾经,麦盼盼极度反感这样的生活和这样的安排,但是目睹周兰芳的状况后,她忽然有种母亲的安排其实也不错的感觉。对于大多数普通姑娘来说,能够安稳地过上有车有房,有夫有子的安稳生活已是难得,而爱情、事业等等,更像是奢求。 可想而知,有多少似兰芳一样的姑娘,被重男轻女的父母像货物一样“嫁”出去,到了夫家也挨打受骂。又有多少姑娘,承受着更多的不同样的苦难。 女孩子的路终归要比男孩子的路难走一些。 “人身羞辱”“性别歧视”“处女情结”“性骚扰”“生育工具”…… 世界对女孩子的恶意总是要更深刻一点。 女孩子们的穿着、打扮会被人指点评论,言谈举止会被人规定要求,结婚生育更加会被人干涉、八卦。 在职场上,考虑到女性会有请婚假/产假、照顾家庭的情况,更多的就业机会向男性倾斜。 在婚恋市场上,超过30岁的女人被称作“剩女“.亲戚、朋友、父母、兄弟姐妹都会格外关心她们的终身大事,始终在他们身边不厌其烦地催婚、催生。 而当女性买入婚姻殿堂,走入家庭生活,就不得不牺牲自己的个人空间、工作前景来满足维护经营一个家庭的要求。 也许有些幸运女性坚定地走着自己的路,成为职场上的风云人物,但她们也必然付出更多努力,做出更多牺牲。 一个女人,可以拥有很多身份:父母的好女儿,丈夫的好妻子,公婆的好媳妇,儿女的好母亲。但却极难成为一个美好的自己,极难成为一个独立的女性。 麦盼盼想到这里,心里感觉沉甸甸的,似乎有什么蠢蠢欲动,但又不能够为人所知。 她知道,她思考的这些东西不能和外婆说,也不能和母亲说,就连和表姐也不能全说。 因为,几千上亿万年来,女人不都是这样过来的嘛? 被压榨着为数不多的受教育机会,承受着周围人对自己生理特征的挑剔;在如花似玉的年纪不能张扬地美,要提防那些不怀好意的对象;努力学习,却被“女孩学不好理工科”轻易评价;拼了命一样地工作,却不如“嫁得好”来得受人尊重;上班时疲惫地应对着工作,下班后还要处理家务,照顾家人。 “为什么呢?为什么要这样呢?”麦盼盼盘腿坐在床上,透过玻璃窗,望向朦胧柔软的月亮,心下低低地叩问着,“我想要不一样的人生啊。” 不一样?怎么不一样呢?麦盼盼知道,自己也只是个最最最普通的女孩儿。 长相并不惊艳,头脑并不聪颖,能力也不突出。还有,自己的身材,也很糟糕。 想要不一样,似乎很难啊。 麦盼盼陷入了一种浅淡的哀伤和自卑中,就像曾有人说过的,人迅速长大的一瞬间往往就是在察觉到自己只是个普通人的一瞬间。 还没等到麦盼盼想出个一二三,她沉寂已久、早被遗忘的手机忽然铃声大作。 “麦盼盼!你跑哪儿去了?”麦盼盼接通电话,麦妈妈的嘶吼,立刻传了过来。 “妈妈?我,我在外婆这里啊,怎么了?”麦盼盼尽量让自己语调温柔地说着。 “怎么了?你还好意思问我怎么了?你没事跑乡下去做什么?你知不道你同学都找到家里来了?”麦妈妈气急,语调激动。 麦盼盼心里沉了沉,“怎么了?他们有什么事嘛?” “有什么事?你说说你自己干了什么?你二话不说就把广播站的节目撒手不管,人还跑不见了,你怎么能这么不负责任呢?你有没有考虑过这样做的后果?你就不能让我省点心吗?学学你弟弟,听话一点好不好?我记得你小时候也不是这样的啊,怎么长大了就这样了呢?!”麦妈妈非常生气,“我看你就是随了你爸的根儿,养不熟的白眼狼!” 麦盼盼听着,越听越委屈,心里涌起一股怒火,听到这最后一句话更是彻底爆发了。“妈妈!你到底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你怎么能听了他们的话,就这样对我?” 电话那头停了一秒,继而爆发出麦妈妈更加强悍的怒吼:“你长大了是吧?有能耐了,翅膀硬了,敢和我大小声了!还你发生了什么,你还能发生什么?你不是好好活着吗?我告诉你,你别以为你上大学了,读书了就了不起了。我还是你妈,我还能管你!别的不说,明天给我赶紧回来!” 麦盼盼把电话拿离自己耳畔,听着麦妈妈的话,愤怒更甚,猛然挂断电话,胸脯高高低低地剧烈起伏着。 房间静谧下来几分钟,但很快,麦妈妈又打了回来:“麦盼盼,你明天赶紧给我回来!滚回学校去!不然,你看我揍不揍你!” “我知道了。”麦盼盼心知如果不表现得平静一点,麦妈妈怕是会不停地骂下去。她真的感觉太疲累了,累到没有心力去应对,所以她深吸一口气答复语气平静地回复道,尽管已然泪流满面。 麦妈妈带着种满意的、胜利的语调继续说:“行吧,你明早就赶紧回来,一点也不比你弟弟省心。”最后,她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轻哼,挂断了。 第七章 心之所思 麦盼盼这时候,才让自己松懈下来,体会撕心裂肺的痛苦。即使如此,她仍旧尽量压低哭声,她不想惊醒外婆。 她很委屈,她受到同学们在背后的议论打击,听到那些伤人的诋毁,就像把心泡在苦胆汁里一样苦涩。 她很难过,她喜欢的男孩把所有的温柔和所有的保护给了另一个女孩儿。 她很受伤,她的身材被母亲诋毁、被周围人歧视,似乎除却身材的糟糕外,她身上其他的特质完全不重要一般。 她也很害怕,她不知道自己的未来该何去何从。 “盼盼哪,别哭了。你妈就是那样的性格,你要体谅她。”外婆苍老而温暖的声音从屋外传来。 盼盼立马噤声,但已晚了,她还是吵醒了外婆。“外婆,我,我没事儿。我知道,我挺好的。”盼盼努力维持平静的语气,但哭泣产生的抽噎没能立刻压下去。 “唉,盼盼哪,你开门,外婆和你聊聊。”外婆心知肚明,温柔地说道。 盼盼打开了门。外婆走进屋里,伸手拍了拍盼盼的脑袋:“傻孩子。” 盼盼一时没忍住,扑到外婆怀里痛哭起来。 她一直都很体谅旁人。 母亲攻击她的身材,对她的彻夜未归不闻不问,一心溺爱弟弟。她心里也委屈,也难受,可她从未说过,也从不在乎。 学长拒绝了她,又很快爱着别的女孩儿,她虽然遗憾,却也没有怨恨过。 至于其他人,对她评价、诋毁,她更是早就习惯了。 但在外婆跟前,她知道,她可以难过、悲伤、怨恨、愤怒,她可以做一个最最任性的小女孩儿。 外婆枯瘦的布满褶皱的手,轻轻地抚摸着盼盼的头和肩背。盼盼在这一瞬间,连灵魂都得到了安宁。 外婆等到盼盼情绪稳定下来后,才慢慢悠悠地说道:“盼盼,外婆知道你心里苦,也知道你过得苦。你生性并非如此,小时候的你快乐、活泼、乖巧又聪明,是外婆的开心果。可是现在的你压抑、呆板、沉闷,你不该是这样啊。” 盼盼心里的酸涩,又一次挥发出来,她抱着外婆,笑道:“外婆,我挺好的,真的挺好的。我过得挺开心的。” “唉……你哪是开心呢?外婆都知道啊。外婆老了,陪不了你多久了,你得照顾好你自己呀。”外婆捧着盼盼的脸,浑浊的双眼中也透露出淡淡的不放心。 “外婆,我挺好的,真的,我都挺好的。你放心吧,我能照顾好自己的。而且你身板儿还硬朗呢,能活好多好多年的。能活到看着我结婚生子,还能帮我照顾我的小孩呢。”麦盼盼一时也悲从中来,埋在外婆怀中,泪眼婆娑。 “盼盼哪,你别说傻话,人都有死的那一天,外婆只要看着你过得好就行了。”外婆反复地拍抚麦盼盼,语气中充满期待。“你呀,想做什么就去做,还年轻,顾虑那么多做什么呢?做你自己就最好了啊。外婆知道你,心气儿高,不愿意随随便便的嫁人生子。可你要想清楚,自己最想要的是什么呀!” “最想要的,外婆,我……”麦盼盼迷茫地看着外婆,但却发现眼前外婆的身影变得越来越模糊,周围的一切都越来越模糊,直到一片漆黑。 “外婆!”麦盼盼从床上惊醒,惊诧地看着眼前的房间。这里是在她的家,她的房间,她的床上。 昏沉沉的夕阳挂在天边,一缕余晖照进房内,衬得投在地上的光影晃晃悠悠,一切都那么真实,又那么不真实。 麦盼盼只觉得全身冰凉,手脚麻木。 “盼盼,你醒了?醒了就赶紧吃药吧,再把粥喝了,好好休息一下,别玩手机。学校那边我帮你请过假了,放心吧。”麦妈妈推门而入,语调是罕见的平和。 麦盼盼有点懵,但是很快想起事情经过。 那天从玉杉公园回来,她在公交车上遇到了简单和他的女友,她很伤心。到站时,天上下了大雨,她全身都淋湿了。匆匆跑回家,她又听到母亲提起周兰芳的事情——周兰芳已经在几个月前带着孩子投河自尽了。 她和母亲就女性婚姻的事情讨论后又发生了争执。身心疲惫的麦盼盼在洗漱后,躺在床上,思绪翻飞着梦到了故乡,梦到了外婆、表姐和周兰芳,也发起了烧。 这样一场似真非假的梦,给了麦盼盼很多启示和冲击,也勾起她很多心酸的情绪。 她知道,连日来遭受的精神打击,给她带来一定的压力,虽然她不愿意承认,但她真实地感受到了迷茫。 她不知道怎么做是最好的,也不知道自己真正想要的是什么。 如果外婆还在就好了,她一定会安慰她,引领她的。 可惜的是,麦盼盼的外婆年前就已经去世了,她甚至没来得及回去看最后一面。 而她的表姐,也的确嫁给了冯玉生,但他们不是农民,而是一线城市里勤勤恳恳的公司职员。 麦盼盼心念一动,看看时间,拨通了表姐的电话。 电话铃响了三声后被接通,一个温柔知性的声音传了过来:“喂,您好。” “表姐,是我,盼盼。”麦盼盼听着这悦耳的声音,脑海中勾勒出表姐的美丽模样。 这时候的表姐应该已经下班了。在一家猎头公司工作的裴秋,总是上进而努力的。每个早晨,裴秋会化着美美的职业妆容,穿着合身得体的职业装赶往公司。她会从容地处理各项工作,用标准的英伦腔同客户进行全英文的沟通。在麦盼盼心里最最羡慕和崇拜的就是她的这位表姐。 “是盼盼呀,怎么?想姐姐了吗?”裴秋温柔地说着。 麦盼盼心中暖意丛生,她的表姐永远都是这么温和地同自己说话,无论自己是多大年纪,在裴秋表姐跟前,麦盼盼都能体会到“平等”的美好。 “我也说不上来吧,就是最近遇到了一些事情。”麦盼盼闷闷地说。 “遇到了什么事情啊?可不可以和我分享一下呢?”裴秋亲切地询问道。 第八章 初次相遇 麦盼盼讲述了自己最近的遭遇,和做过的梦。 裴秋静静地听着,最后发出了一个疑问:“盼盼,你有没有考虑过减肥呢?” 麦盼盼被这个问题问住了,她思考了一下,含糊道:“我,有啊,我有的。” “我觉得,也许你瘦下来,改变一下生活方式,能发现更多其它的东西。当然,我并不是说你现在这样不好,你要记得,不管你是胖还是瘦,你都是我的妹妹。我最爱的妹妹。”裴秋诚恳地说着,“我真心觉得,你可以有更好更多的未来和选择,只是有些东西遮挡住了这个世界和你进行更深层次的沟通联系。” 裴秋想了想,又说:“你知道姐姐的工作性质的。我每天会见到很多的人,虽然我们不赞成只看外表,不重视内在美这样的看法。但是第一印象确实对整个人的形象分有很大影响,如果一个人对自己的身材都不能做到很好的管理,旁的人要怎么相信这个人有很杰出的管理能力呢?” 麦盼盼陷入了沉思。 裴秋又说道:“姐姐也知道,你虽然很难过旁人这样说,其实心里也是想要变美的。不然,你不会剩下零花钱买回那么多自己目前还穿不下的漂亮衣服藏在衣柜里。” 麦盼盼想起自己那些失败的减肥经历,信心不足道:“我……能行吗?” “为什么不行呢?”裴秋轻笑,“傻丫头,要对自己有信心啊。我们不需要很快取得成就,只要去做,然后坚持就很好啊。你以前是不是对自己要求太高,太急切了呢?” 麦盼盼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裴秋像是看见了一样:“不要一个劲儿点头啦,傻丫头。我们要做的就是从容地做自己,保持舒服的状态的同时,美丽而优雅。这并不困难,你完全可以尝试一下的。” 裴秋喝了口水,继续说道:“以前姐姐并不知道怎么样和你说会比较好,既然这次你提到了,那我们就来面对问题,分析问题,处理问题吧!” “好。”麦盼盼听了这话,立刻来了精神。 “盼盼,细数起来,你已经胖了七八年了。虽然不愿意承认,但是肥胖也确实给你带来了不少的麻烦,对吧?比如,你身体要比其他人虚一点,体质差一点。”裴秋坦然说道。 盼盼想起自己淋了雨就发烧感冒,立刻回应道:“嗯嗯,是的。” “那我们既然想好了要减肥,那我们要做什么呢?”裴秋又提出了一个建设性的问题。 “嗯……管住嘴,迈开腿?”麦盼盼试探地问。 “没错,确实是这样的。大家都知道想减肥就要管住嘴,迈开腿,可是为什么瘦下来的只是少数呢?”裴秋追问。 盼盼想了想自己的经历:“是因为,毅力不足吗?” “是,也不是。做人做事呢,都不能走极端的,你想想自己以前是不是一开始减肥就想着跑四五公里,然后不吃饭?幻想着三天瘦五斤,五天瘦八斤,两三个月变成大美人。” 麦盼盼被裴秋说得心虚,“那,到底该怎么做啊?” “你可以试着先改变一下饮食习惯啊,多吃碱性食物,然后做一些让自己感觉到累但是却可以承受的运动。”裴秋建议到。 “碱性食物?” “对呀,多吃碱性食物可减轻肝脏和肾脏的负担,增强体内代谢,形成易瘦体质哦。”裴秋娓娓道来,麦盼盼听得有些心动。 “可是,会不会很复杂啊?吃起来很麻烦的话……”麦盼盼仍有担忧。 “你可以试试嘛,而且……” 表姐妹两人就减肥这一问题进行了深入探讨,麦盼盼挂断电话时,还有些意犹未尽。她带着对减肥的一丝信心,陷入了沉睡。 梅雨季节总是阴风连绵,雨水不断,云彩黑沉沉、灰扑扑的,看着就让人心情不好。 麦盼盼背着自己的书包,撑着自己的伞,艰难地行进在回家的路上。 最近的她时常会把裴秋表姐说过的话拿出来反复琢磨,再搜集资料,整理学习。尽管有时候她也会怀疑这样的一些小小改变到底有没有用,但多数时候,她还是对表姐的话深信不疑的。 盼盼又回到了日常的生活里,绝口不提邵华谦等人当初的议论诋毁,也完全不将蓝婧媛的背后咒骂当作一回事。 她有自己的一套“精神胜利法”,选择性遗忘和目中无人。不讲说难听话的人和说的难听话的内容放在心里,按照自己的节奏,维持稳定的生活,这就是麦盼盼独有的处理事务的方式。 除了这个“精神胜利法”,麦盼盼还有自己特别的灵魂出窍法,即在走路、做事的时候,分身思考其他的事情。 她现在正在仔细思考表姐说过的话,琢磨着用什么样的方式去减肥。 走到公交车站,麦盼盼自觉地站在角落,和同样等车的人群隔开一些距离,省得尴尬。 等了一会儿,麦盼盼正想着自己晚上要吃什么,一个人走到她身边站定。 麦盼盼后背一紧,警惕地偷偷打量这个人。 是个男生,穿着黑色的西装裤,白色的POLO衫,背着个双肩包。 麦盼盼在打量他的时候,男生也在打量她,眼神中透着不明意味。 麦盼盼一抬头,正好撞见男生探询的目光。 “你好,我叫谷弘风,很高兴认识你。”男生微笑着,向麦盼盼点头,他眼中的不明意味都已经隐藏了起来,只剩一汪温柔。 麦盼盼轻轻皱眉,有礼地回应:“你好,我是麦盼盼,也很高兴认识你。” “今天天气有点冷啊,一入秋,这雨就下个不停。”谷弘风抬头看天,笑了笑,“真有点讨厌呢。” 麦盼盼没有答话,谷弘风又搭讪道:“盼盼,你这是要去哪儿?我要去科技园哦。” “回家。”麦盼盼笑笑,不想再继续搭话,谷弘风却不以为然。 “嗯,其实我们以前见过的,你记得吗?”谷弘风问道。 麦盼盼若有所思:“不记得了。” “啊,这样啊,真让人伤心呢。盼盼都不记得我了。”谷弘风语带调侃。 “那真是不好意思哈。”麦盼盼无语道。 第九章 他的动机 天色渐渐暗下来。 麦盼盼既暗自懊恼着今天公车来得特别晚,又琢磨着怎么摆脱居心不良的谷弘风。 谷弘风还想说些什么。麦盼盼不耐烦地踢踏水花,惹得他抿唇皱眉躲避。 这时,公交车来了。 “车来了,我先走了。拜拜。”麦盼盼收了伞,潇洒利落地上车。 谷弘风看了看麦盼盼,眉心用力挤了一下,犹豫片刻还是上了车。 今天公车上的人不多,麦盼盼找了个靠窗的单人座位舒舒服服坐下来,饶有兴味地观赏着雨幕。 谷弘风上来后,观察片刻,在麦盼盼身前的一个单人座位上坐了下来,学着盼盼的样子看向窗外。公车启动,路过公交站,谷弘风的视线望向雨幕,闪了闪,又拉了回来。 “你到底想做什么?”麦盼盼把脸颊贴在窗玻璃上,有点凉凉的,哈了口气,玻璃上立刻染上一小片的雾蒙蒙。她食指滑动,一朵漂亮的云就出现在玻璃窗上。 “盼盼,其实,你相信,我曾经也像你这样吗?”谷弘风煞有介事地说道,表情倒还算诚恳,只是腔调透着种盼盼不喜欢的感觉。 “听不懂你在说什么。”麦盼盼面无表情地说。 “我曾经也像你这样。”谷弘风意有所指地在麦盼盼身上巡视一周。 麦盼盼心里一阵烦躁:“说人话!要不,就别说了。” “我以前其实是个200斤的大胖子,很胖,很胖。”谷弘风语气微妙。 麦盼盼想了想,没说话。 谷弘风继续说了下去,“那时候,我周围的人都很嫌弃我,即使当着我的面不说什么,背后也会偷偷议论我。他们说我是‘胖猪’,是‘肥仔’,还是‘死胖子’。我喜欢的女孩不喜欢我,嫌弃我胖,我努力争取的锻炼机会也从来不会得到。更难受的是,不论我到哪里,都会遇到很多尴尬的事情,被周围人取笑。过地铁闸机的时候被卡住,去商场的时候只能买XXXXL码的衣服,而逛公园的时候,我也是孩子们最喜欢恶作剧的对象。” 谷弘风的话引起了麦盼盼的共鸣,麦盼盼陷入了沉思。 “那时候,我虽然总是每天笑嘻嘻的,但其实心里真的很难受。我似乎游离在这个世界,这个社会的外围,不被人接纳,总是被排斥。我一次次想要质问旁人,自己做错了什么。”谷弘风沉浸在回忆中,表情凝重,“难道胖就是错吗?难道和大家不一样就是错吗?” 麦盼盼闻言抬头,心中那丝飘荡的不甘愿,似乎找到了归属。 “可是,后来我瘦下来了。我发现,不是那样的。这个世界还是很美好的。虽然并不是所有人所有时刻都心怀善意,但最起码没有我所以为的那样不堪与肮脏。”谷弘风眼中满含鼓励与诚恳,“每个人都会有不那么美好的时刻,但一定要记得为自己的人生负责,做出最好的选择啊。” 空气凝滞了一会儿。 麦盼盼试探道:“你……谷,谷……” “谷弘风!”谷弘风笑容更加真切,盼盼有些不好意思了。 “弘风,你是……怎么瘦下来的呀?”盼盼嗫喏着问。 “我呀,这可就说来话长了。”谷弘风噙着笑,“我那时候很胖,不愿意参加社交活动,可是又想交些朋友,和人说说话。我就在QQ上加了几个群,结果遇到了一些和我一样胖的人。” 盼盼睁大了眼睛:“什么?还有这样的吗?” “对呀!其实现在胖胖的人很多的,像你这样的情况,其实还算好哦。”谷弘风又说出一个让麦盼盼惊讶的消息。 “我那时候很胖,也想减肥。那些什么节食啊、吃减肥药啊、减脂餐啊,我都尝试过,但效果一直不是很好,自己去锻炼又坚持不下来。后来有瘦下来的小伙伴建议我去参加全封闭式的减脂训练营。我试着找了几家机构,最终挑了一家风评不错的参加了五个周期,就彻底瘦下来了。”谷弘风笑着说,表情中带着一点小得意。 麦盼盼心头浮起一丝警惕,刚刚建立起来的信任又开始动摇,她试探地问:“那个什么减脂训练营的,很贵吧?” 谷弘风点点头:“不便宜。” 麦盼盼挑挑眉,抱紧了书包,“嗯,谢谢你。” “我在那里收获真的挺多的,学到了很多东西,还瘦了下来。”谷弘风还待推销。 公车已经到站了,麦盼盼抱紧书包:“嗯,挺好的。不过,我到站了,我先走了,拜拜哦。” 谷弘风措手不及地看着麦盼盼,伸手想拉住盼盼,又被盼盼警惕的眼神吓住。他无辜地眨巴眨巴眼睛:“盼盼,那,那要不我们互相留个联系方式吧。加个微信,好吗?” 麦盼盼撞见他无辜的眼神,心底一软:“唉,好吧,不过我很忙的,很少看手机。” “没事儿,没事儿,”谷弘风立刻摆摆手表示不在意,“有空再聊就好。不过,我手机没电了,你记下我的电话吧。178XXXXXX09。” 麦盼盼按电话号搜索了一下,立刻找到一个微信号,“梦闲情”。还挺有情调的,麦盼盼暗暗想着,申请了添加好友,就和谷弘风道别下车。 看着盼盼走远了,谷弘风也下了公车,朝着路边一辆黑色轿车挥挥手。黑色轿车立刻开到他跟前。 谷弘风上了车,面上的笑容立时散去几分。他从背包里掏出手机,拨出一个电话,立刻就接通了。 “加上了吗?”谷弘风问道。 那头传出一个略微沙哑的声音:“嗯,谢谢你,麻烦你了。” 谷弘风捏了捏紧皱的眉心:“唉,你,你不用这样。我们之间,不需要这么生分。” 那略显沙哑的声音咳了几声,细听和谷弘风的音调还有些像:“阿风,这是我应该说的,真的,谢谢你。” “你是不是淋雨了?”谷弘风听到对方的咳嗽声,整个人紧张起来,后背不自觉地绷直。 “咳咳……咳……”回应他的是几声更剧烈的咳嗽。 谷弘风恼怒道:“我就不该由着你的性子乱来,你现在最应该做的就是到欧洲去,好好接受治疗!而不是留在这里,为了一个可能根本就不记得你的女人费尽心思。” 第十章 睡前活动 “弘风,我自己的情况我最清楚,你别说了。”那声音分辩道。 谷弘风长叹一声,“唉,好吧。你好好休息,我答应的事情会做到的。” 回到家的麦盼盼简单梳洗了一下,难得地和母亲亲昵地聊了一会儿。直到晚饭过后,洗完澡,她才有空闲躺在床上翻看手机。 谷弘风已经同意了她的好友申请。 盼盼心里来回琢磨着谷弘风今天说过的话,总觉得他不怀好意,可是他有什么目的呢?盼盼觉得他可能是个托儿,就和那些推销减肥产品的人一样,他想忽悠自己去参加减脂训练营,一定是这样的。 可是如果真的能瘦下来呢?而且,谷弘风也没有很殷勤地给自己发微信,会不会是自己把他想得太坏了呢? 其实换位思考,如果是自己瘦下来,遇到和自己曾经一样胖胖的人,自己可能也会这么热心吧? 麦盼盼将各种想法捋了一遍,想到最后自己都觉得烦了,正打算蒙头睡觉,却看到自己微信界面的“发现”页出现了红点点,再一看,朋友圈冒出了3条消息提示。 麦盼盼点开朋友圈一看,是谷弘风察看了麦盼盼的朋友圈,还点赞评论了几条内容。 麦盼盼细一看那几条内容都是很久以前发出去的,最早发布的一条是在两年前。 配图用的是盼盼回老家时随手拍的一张夕阳美景,文案却是盼盼很喜欢的一句诗词:斜阳外,寒鸦万点,流水绕孤村。 谷弘风在下面评论了一句:“多少蓬莱旧事,空回首、烟霭纷纷。” 麦盼盼似乎连心跳都停住一瞬,其实在这首《满庭芳》里,她更喜欢的是谷弘风评论的这句,但“斜阳外”显然更贴合照片的意境。 盼盼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滋味,只是对谷弘风多了几分好感与好奇。 想起谷弘风提过的“减脂训练营”,麦盼盼有了些微妙的想法,她悄悄地、做贼似地打开了浏览器,输入五个字——减脂训练营。 放在页面头版的是几条明晃晃的广告,接着是一些问答,再然后是一些健身视频。 麦盼盼翻来覆去地看了半天,又搜索了“减脂训练营排行榜”。 冒出的信息也就更加繁多,盼盼看了一会儿,越发入迷。 原来这种减脂训练营还分封闭式和非封闭式的,高端的和中低端的,大班的和小班的。 麦盼盼看得眼花缭乱,最后在排名和风评都不错的几家机构网站填写了意向表,留了微信。 这几家分别是“减脂达人”“巅峰减重”和“哇塞好瘦”。 麦盼盼查完资料,无所事事地瘫在床上晃荡着脚丫,翻看着手机。鬼使神差地,她打开了谷弘风的朋友圈。 谷弘风的朋友圈,简简单单,清清爽爽,基本每日一条,内容也大多相似,都是天空。 麦盼盼翻了又翻,也只发现了两条额外的朋友圈。 一条是发布时间最早的,内容是一句诗:“散作五般色,凝作一段愁”。 另一条,是前几天发的,没有文案,配图是一朵野蛮生长的白色的花,看着像中年大爷大妈喜欢发的那种风格。麦盼盼把图片点开,放大,仔仔细细地看着。这条朋友圈发布的时间,算算日子,大概就是谷弘风所说第一次遇到她的时候。 盼盼看了半天,也没发现什么有意思的事儿,只觉得这白色的花特别好看。她又查了资料,原来这花是白色山茶,很秀气,很娇嫩。花语是:纯真无邪、可爱,完美之美丽,真情、理想之恋,清雅。小仲马所写小说《茶花女》中的女主角戴的就是这种白色山茶花。 谷弘风一定有一个很喜欢很喜欢的女孩儿吧,那女孩儿纯真可爱,清雅美丽。他们之间一定发生过非常非常非常纯洁而美好的爱情。 麦盼盼心里满含羡慕,又觉得谷弘风定是个非常温柔的人。她对他更加好奇了。 “叮——”手机提示有好友添加申请。 麦盼盼点开页面,竟然是刚刚提交过意向表的一家机构。她略带诧异地通过申请,系统提示:“曲贝贝—巅峰减重·专注15年已成为您的好友”。 麦盼盼第一时间钻进曲贝贝的朋友圈察看。曲贝贝的朋友圈内容就丰富得多了,什么吃的喝的、减肥小贴士、训练短视频、学员减重成绩公布庆贺。 看起来这个“巅峰减重”好像有那么点专业,盼盼微微眯着眼,心里像被猫儿抓挠着似的,痒痒的。 “小可爱,你好啊”曲贝贝发来消息。 麦盼盼试探地回复道:“你好,你好。” “小可爱是想了解下我们“巅峰减重”吗?我们巅峰减重是中国运动减肥高端品牌,是减肥行业国家标准制定单位,减肥成果曾获国家级教学成果一等奖哦!成立至今,已有15年。现已发展为全国规模最大,最具影响力的健康减肥机构,并且,我们在全国各大城市均有基地哦!” “啊……这样啊,好像还不错啊。”麦盼盼盯着手机屏幕懵了半天,回复道。 “嗯嗯,是的呢。所以,现在可以和我说说你的基本情况吗?”曲贝贝发了个可爱的表情。 麦盼盼却更加发懵,她其实还没做好尝试什么“减脂训练营”的,结果“巅峰减重”反应得太快,她有些措手不及。“基本情况?比如?” “请问小可爱,你叫什么名字啊?”曲贝贝问道。 “呃……麦盼盼。” “诶,盼盼你好呀,我是曲贝贝。看来我们挺有缘分的诶,我是贝贝,你是盼盼哈。”曲贝贝看起来非常健谈,性格也很活泼。 “嗯,是的呀,哈哈……”麦盼盼略感尴尬地内心假笑着。 “盼盼,你多大啦?身高体重能和我说一下吗?”曲贝贝又问。 “我,20了。身高一米六五,体重一百八。”麦盼盼如实回答,内心感到一丝羞耻。 “哦哦,那我比你大诶,你可以叫我姐哈。”曲贝贝自来熟道。 曲贝贝又问了一些基础情况,便叮嘱盼盼早些休息。 麦盼盼有点愧疚,她其实不是特别想参加这个训练营,但贝贝姐这么热情,她有点不好意思。她窝进被子,很快入睡了。 第十一章 她的喜爱 “早安。”清晨七点,曲贝贝发来问候。 九点多,麦盼盼睡醒后,举着手机看了半天,考虑了半天,发了一张可爱的表情包,就将手机随意扔着了。 今天是休息日,麦盼盼没什么安排也没什么计划。睡到自然醒,母亲和弟弟早都出门了,也就更没人管她。她洗漱过后,随意吃了点东西,又窝回了床上,捉着一本小说——《镇魂》津津有味地看了起来。 看完一章,麦盼盼习惯性翻看手机,曲贝贝又给她发来消息了。 “小可爱要不要继续了解一下我们‘巅峰’啊?” “我这边帮你查了一下,你这种情况的话,大概需要3-4个周期,减脂塑性加巩固。到时候我们会有专业教练指导陪伴的,所以训练过程完全可以放心哦。” “我这边有学员微信群,可以拉你进群,有什么问题你都可以在群里问。” 贝贝连发了三条短信。 盼盼仔仔细细看了半天,心念微动:“好呀,麻烦贝贝姐啦。” “OK”曲贝贝反应迅速,秒回完转手就将盼盼拉进群。 “欢迎来自X城的麦盼盼同学!”曲贝贝在群里欢迎盼盼,紧接着就是三五个学员发言欢迎。 麦盼盼有种受宠若惊的惶惑感,她现在的朋友圈其实很单调,除去同学、亲人,也就没别的什么了。而在这不到24小时的时间里,她认识了谷弘风,又认识了曲贝贝,还第一次被那么多人欢迎入群。这感觉让她有点小开心。 曲贝贝将麦盼盼拉进群后,就没有再过多地给她发消息,这让盼盼松了口气。在对待减肥的事情上,盼盼始终都带着些小心翼翼和担忧。 盼盼在群里打了个招呼,就开始默默围观。 群里的其他小伙伴们热火朝天地聊着自己的训练日常,时不时还开开玩笑,气氛特别好。 盼盼越看越入神,偶尔也插几句嘴,努力地融入话题。 “再也不必为情所苦,真爱不用再分离……”忽然,盼盼的手机铃声响了。 盼盼一看,是自己好闺蜜“舒游游”。 麦盼盼立刻接通:“喂,宝贝?” “嘿嘿,你猜我是谁?”舒游游俏皮的声音从话筒里传了过来。 “我猜,你是天上掉下来的小仙女。”盼盼揶揄道。 “哈哈哈……被你识破了我的身份啊,那没办法了。本仙女今天下午只好舍命陪你去逛街了。”舒游游愉快地邀约。 “啧,我看是你想要我陪你逛街吧!” “对呀对呀,宝贝说的都对,赶紧来。我在xx商业街,穿着你最爱的蓝裙子等你哦。”舒游游干脆地挂断了电话。 麦盼盼无奈地摇头,她打开衣柜,绕过挂着的成套汉服和叠放的小裙子,掏出一件大码T恤衫,和一条黑色大短裤,随便穿上,扎好马尾,踩着运动鞋就出门了。 半个小时后,麦盼盼抵达目的地,一眼就看到了舒游游。 比麦盼盼稍矮的舒游游是个特别有魅力的姑娘。她坐在商场前的一张休息座椅上,穿着一条小香风蓝色淑女裙、一双小白鞋,烫过的发自然而随意地披散着。她的眼睛特别好看,润润的,仿佛藏着星河大海,她的手很柔嫩,小小的。 她是麦盼盼最好的朋友,目前没有之一。她很聪明,也很温柔。 看到麦盼盼,舒游游隔着老远就开始挥手:“盼盼,这边!” 盼盼几步跑到她身边:“宝贝,等很久了吗?” “为你,我甘愿。”舒游游眼中满是诚恳地说着情话。 说得盼盼有些脸红:“讨厌了,人家,也是最爱你的啦。” 舒游游愣了一下,开始捂着嘴作恶心状,两人对视一下,都笑了。 “好啦,赶紧说吧,今天找我出来买什么呀?”盼盼眯着眼,“先说好,我可不买哦,我现在好穷的。” “知道知道,你前几天又深夜入手了一套汉服是吧?”舒游游促狭道,“富婆呀!有没有剁手的冲动?嗯?” 盼盼有点不好意思。 “哎呀,小姐姐,我就等着看你什么时候把那些好看的衣服穿给我看看呢!”舒游游又道,她挽住盼盼的手臂。 “嗯嗯,有机会的。”麦盼盼含糊道,“我们去哪儿啊?” “今天陪我去买条小裙子!我姐姐下个月就要订婚啦,我得去当伴娘啊。”舒游游微微眯着眼,“你该不会忘记这件事了吧?!” 麦盼盼背后一冷,心虚地否认:“没有没有,怎么会呢!你是我的小宝贝呀。” 舒游游发出一声轻“哼”,麦盼盼讪笑摇动她的手臂。 “行啦,赶紧走吧,买完裙子我们去吃好吃的!”舒游游对她没了脾气,两个小伙伴儿一起走进了一间旗袍店。 “欢迎光临。”门口的店员殷勤问候,“两位小姐需要我为你们做些什么吗?” 麦盼盼一进店门,就走不动路了,对店员的搭话也无暇顾及。 作为一个痴迷于传统服饰文化的小迷妹来说,汉服店和旗袍店就是盼盼观念中的天堂。 盼盼冲进店内,看看这件,摸摸那件,这是水滴领、那是荷叶袖,这个是纯棉的,那个是真丝的……她看得眼花缭乱,每一件都想摸摸看看,当然也想试试,但是条件不允许。 舒游游满意地看着盼盼的表现,她就知道盼盼会喜欢这里。 “你好,我是舒游游。我之前在这里订了一条裙子,现在来取货。”舒游游微笑道。 “舒小姐您好,您的裙子已经准备好了,就在这边,请您跟我来。”店员主动引路。 “好的,”舒游游又想到什么,“请让我的朋友随意看看吧,不用招呼她了。”她记得盼盼是有社恐的。 店员诚恳地应下:“好的。” 舒游游转身和店员进了内间,临走前和麦盼盼笑着对视了一下。 麦盼盼心里热乎乎的,熨帖得很。麦盼盼放心地观赏起旗袍店里的旗袍,因为提前叮嘱,倒也没人打扰。 麦盼盼选了一件白底绿碎花的雪纺旗袍和一件浅紫的纯色真丝旗袍,在试衣镜前比划着,想象着自己瘦下来,穿着这旗袍的模样。 这时,身后传来一声嗤笑。 第十二章 闺蜜力量 盼盼转头望去,竟然又是那熟悉的面孔——简单,和她的小女友姚歌。 那声嗤笑就是姚歌发出的。 看到盼盼的脸的时候,简单神情种飘过一丝尴尬。 “嗨,盼盼,你好啊。”简单尴尬地打着招呼,姚歌脸上却闪过一丝不耐烦。 “原来是盼盼姐吗?你好,我是姚歌。”姚歌脸上带笑,但盼盼敏感地察觉到不适。 麦盼盼抱着两件旗袍,纠结片刻,“学长好,姚歌,你好。”盼盼打过招呼,就想转身离开。 但姚歌上前一步,逼进了盼盼:“盼盼姐,你在试旗袍吗?你好自信哦,不像我,我都没什么自信,怕自己的身材不好看,不敢试。”姚歌早就听简单讲过麦盼盼告白的事情,简单当时只是当作玩笑一样讲了出来。但姚歌看到麦盼盼后,就特别不爽。她故意刺激盼盼,说完后,还向简单看了看。 简单憨憨地笑着,附和道:“怎么会呢。小笨蛋,你很棒的。” “还好学长一直鼓励我,我才敢进旗袍店呢。我啊,就是不像盼盼姐这么自信,也很苦恼呢。”姚歌又说。在姚歌看来,胖子都是猪一样的存在,活着有碍眼瞻。而麦盼盼向她姚歌的男朋友告白,虽然是在他俩确定关系以前,但这种自己的东西被觊觎过的感受,让姚歌很不高兴。 麦盼盼攥紧拳头,深吸一口气。她不想生事,错过身就要走。 姚歌却不想放过她:“哦,对了。盼盼姐,你知道简单学长和我在交往吗?现在,我是简单学长的正牌女友哦。” “哎呀,你说这个干什么呀。”简单尴尬地想岔开话题,“姚歌、盼盼,你们饿不饿呀?我们去吃饭吧。” “不饿,我朋友还在等我,我先走了。”麦盼盼头也不抬地转身就要走。 姚歌冷哼一声,再次靠近麦盼盼,用只有两个人才能听到的声音说着:“你恶不恶心啊?也不看看自己的样子就出来丢人现眼,真是没半点自知之明呢。” 麦盼盼怒火中烧,她抬起头瞪着姚歌。但还没等到麦盼盼有所反应,另一道人影先她一步冲上去,“啪啪”就扇了姚歌两巴掌。 麦盼盼定睛一看,是她的小姐妹舒游游。 简单见状,着急地冲上前抱住姚歌。 姚歌立刻哭哭啼啼起来:“呜呜……好痛啊,盼盼姐,你,你喜欢简单学长呜呜呜……你告诉我就可以了,我呜呜呜……会把学长让给你的。” 姚歌拉的一手好仇恨,简单闻言愤怒地望着麦盼盼和舒游游。 麦盼盼看着简单思考了很久,她已经忘了当初是为什么喜欢上这个男生的了。但是此刻她记得,她很讨厌他,一点点好感都没有了。 “滚。”麦盼盼活动着手指关节,眼神睥睨而冷漠道。 简单被那眼神看得有点心虚,想动手又觉得不能对女生这么粗暴,特别是他还听说舒游游是跆拳道黑带。 他正纠结,舒游游开口了。 “简单,你是个什么东西,我不说,你自己心里清楚。你怀里这个女人是个什么东西,我不说,你也该清楚。你和我,和盼盼都认识这么久了。盼盼是什么样的为人,你应该很清楚。你扪心自问,盼盼对你好不好?”舒游游叉着腰诘问。 “我,那你们也不该打人。”简单语塞,他知道姚歌肯定是欺负盼盼了,不然舒游游不会反应这么激烈。 “呜呜呜……简单学长,我害怕。”姚歌全身颤抖地往简单怀里缩。 舒游游冷哼一声:“你给我闭嘴!” 姚歌不服气:“你,你算老几啊?”她抬起头,脸上孤孤单单地挂着两滴泪。 简单心里“咯噔”一下,将姚歌搂在怀里,压制住:“姚歌乖,别闹。” 姚歌气鼓鼓地安静下来。 “别的我不多说了,大家都是明白人。我舒游游不会恃强凌弱,但也不会让人随意欺凌我的朋友。简单,这事儿因你而起,你道个歉吧。”舒游游干脆利落地说着,身上那股彪悍劲儿让麦盼盼佩服。 简单犹豫了一会儿,想到舒游游的个性和人脉,索性忍下:“好,我道歉。对不起,盼盼。” 麦盼盼冷眼看着,仍是那句话——“滚”。 简单面无表情地拉着姚歌走了。 舒游游满意地点点头,跳到麦盼盼跟前,一副求表扬的模样把盼盼逗笑了。“嗯嗯,不错,还是笑起来的宝贝好看呀。” 麦盼盼拉着舒游游的手说:“好啦,走吧,我们去吃东西,我好饿。” “好嘞,走咯!”游游顺从地答应。 另一边,奶茶店里。 简单用买来的冰块给姚歌敷脸,舒游游在姚歌脸上留下两个红红的手掌印,但好歹没肿起来。简单知道这是舒游游手下留情了。 “嘶……好疼啊,学长。”姚歌一脸委屈。 简单有些心疼:“唉,小笨蛋,谁让你去招惹那个肥妞啊,吃苦头了吧。” “学长!那个女人到底是谁嘛?”姚歌不高兴地问。 “那个肥妞呢,上次和你说过了。另外那个疯婆子,就是舒游游咯。”简单小心翼翼地给姚歌敷脸,毕竟这可是他最喜欢的地方了呢。 “唔……就是那个很有能力的学生会会长?听说她毕业后还有留校入职,到校长办公室工作?”姚歌心头一凛。 简单点点头:“是啦。” 看到姚歌面带担忧,他又补充道:“不过你放心吧,她不是记仇的人,一码归一码。今天的事,我道过歉就算过去了。不过你以后不要再惹到她们了。” “不过,那个肥妞和舒游游又是怎么认识的啊?学长你知道吗?”姚歌感觉脸上火辣辣的,心里也火辣辣的,她还是想给盼盼一点颜色瞧瞧,当然还包括那个舒游游。 “我也不知道。”简单似乎是看出姚歌的想法,再次警告:“但你最好不要再惹她们,不然到时候我都救不了你。” “哎哟,好痛。”姚歌看出简单的认真,不想破坏自己在男友心里的形象,立刻叫着疼往简单怀里滚。 简单顺势抱住她安慰。 两人心里各有所思。 第十三章 她想瘦身 韩式料理店内。麦盼盼捧着冰麦茶小口啜饮,双眼放光般盯着坐在她对面刷手机的舒游游。 “宝贝?你还要看我多久啊?是爱上我了吗?”舒游游满脸坏笑地看着盼盼。 麦盼盼一口气喝光麦茶,拍拍胸脯道:“游游,刚才你真的好帅啊!我觉得我要是个男的一定非你不娶。” “哈哈哈……”舒游游开心大笑,“小家伙笨笨的哦!” 麦盼盼憨憨地笑了,她的心情已经好了不少,但她心里还是对刚才的事无法完全释怀:“宝贝,我想问你一个问题啊。” “问吧,怎么了?”麦盼盼很少有这么正式的时候。舒游游略感诧异,随即想到简单两人的行径,心中又是一股怒火。 “嗯……我,我就是说哈,游游你觉得,你觉得我的身材……”麦盼盼说得吞吞吐吐,音量也越来越小,“我的身材怎么样?” 舒游游认真倾听着,又思索了一会儿,慎重却中肯地说道:“我觉得,你的身材并不是特别好,但是看着憨态可掬的,很可爱。” 麦盼盼的心沉了下来,空气忽然静默。 舒游游倒没紧张,她知道盼盼是在消化这个评价。 麦盼盼仔细回想这些日子以来经历的事情,想到同学们背后的议论、姚歌嘲讽的话语、简单躲避的眼神,在公交车上的尴尬经历,还有裴秋表姐和舒游游的话。 再麦盼盼的心底,曾经固执的意念开始剧烈摇动,天塌地陷中,一株全新的嫩苗萌芽,破土而出,奋力成长。 她要瘦下来。 相通这件事后,麦盼盼感觉自己心里反而轻松了不少。 舒游游看她面色舒缓,就知道她已经想明白了。“盼盼,怎么样?想通了?” 麦盼盼点点头,不大的眼睛笑地弯弯的:“嗯嗯,哎呀,好饿呀,赶紧点菜吧。我想吃芝士炒年糕!” “哦哟!还吃芝士炒年糕,会胖的哦。”舒游游挤眉弄眼地逗弄她。 麦盼盼摇头晃脑地得瑟着:“不怕呀,吃饱了才有力气减肥啊。” “哈哈哈哈……好,好,我们就吃这个。”舒游游大笑,和盼盼在一起总是这么得有意思。 “还有还有,我还要石锅拌饭、明太鱼汤……”麦盼盼嘟着嘴嚷嚷,手上不断翻动菜谱。 舒游游有些惊讶,但随即明白盼盼可能是想发泄一下,于是也掺和进去:“还有我,我想吃冷面、烤肉、部队火锅……” 麦盼盼和舒游游一通狂吃海喝,饭后均挺着滚圆的肚皮走出料理店。 “呼……好久没吃这么多了,好撑啊。”游游一手轻轻揉着肚子,一手拎着购物袋——里头装着她订做的旗袍。 盼盼笑眯眯的,也在揉着自己肚子,“游游,下个月就要放暑假了,你有什么安排吗?” “我,我的话,到时候再说呗。”舒游游摆摆手,“你呢?又在家宅着?” “我啊,我想减肥啊。”盼盼半真半假道。 舒游游闻言,鼓励道:“那挺好的啊!等你瘦下来,一定很好看。” 麦盼盼顿时更加有信心了:“嘿嘿嘿……到时候你不要爱上我哦!” “啊……那可说不定诶。” 两个小伙伴说说笑笑,又出发去玩耍了。 晚上七点,玩累了的麦盼盼一回到家就钻进自己的房间,连麦妈妈在身后的叫喊都没理会。 麦盼盼把自己窝在床角,选了个舒服的姿势,捧着手机开始和曲贝贝沟通。 “贝贝姐,我想再多了解一下减肥基地的事情。” “好的呀,小可爱,你想知道些什么呢?”曲贝贝秒回。 “比如,我们在基地每天要做什么啊?” “基地每天的课程会由你们的班主任老师发在群里的,一般是早上上团课,下午上羽毛球、篮球、游泳之类的课程。晚上呢,也是安排了篮球、有氧,还有团课。全天采用2h+2h+1.5h的模式,科学安排课程内容。” “那,我们吃什么呢?” “入营之后,统一在基地就餐,定时定量,合理搭配饮食。考虑到出营后学员还要恢复日常饮食,食物搭配会尽量靠近家常饭菜,不会走极端。不过,额外摄入是不可以的哦。” “哦哦,这样啊,那大概一周期多少钱呢?”麦盼盼想到自己为数不多的存款,有点忐忑。 曲贝贝说出一个数字,盼盼悬着的心放下了。 如果是这个价钱,盼盼勉强可以接受,不够的部分,她可以申请学生贷款,但这样一来,她之后的生活就会变得紧张一些。 麦盼盼心里很犹豫,她知道靠自己短期内想要获得瘦身成果,真的不容易,所以寻找外力帮助势在必行。可是,这样轻易就动用自己的存款,她很没安全感。 这是曲贝贝又发来一条消息:“咱们巅峰是国内最专业的封闭式的运动减肥训练基地,主要通过的方式是科学的运动、搭配合理的饮食进行减肥减重的。考虑到每个学员个体差异性不同,在学员入营之后,首先是做全方位的身体测试(体成分测试、运动风险评估和运动负荷实验、十二导联安静心电图+三导联运动心电图)、医学检查(血检、肝脏B超检查),根据学员入营之后的测试结果再针对性的安排相应的运动的计划以及饮食的方案。所以,完全是科学健康的减肥方式,可以放心哦!” 麦盼盼更加心动,但她还是谨慎地问道:“那我可不可以在入营之前去基地看一看呢?” “当然可以啊,”曲贝贝反应很快,“你去的时候直接和我说一声就好,我让那里的老师带你参观。” “另外,现在刚好赶在暑期嘛,报名人数比较多,基地方面也会有一些优惠。” “嗯?优惠,那是多少呀?”麦盼盼赶忙问道。 “就是刚才那个价钱啊,过了月底的话就要恢复原价了。原价是XXXXX。” 麦盼盼看着那个数字,不禁咂舌:“好的,谢谢贝贝姐,我再考虑一下。” “好的呢,有问题随时可以问我哦,在群里问也可以的呢。”曲贝贝回了个可爱的表情。 第十四章 了解基地 麦盼盼苦恼地翻看着自己的存款记录,反复思考。这真的是很难做的一个决定,是为了美赌一下,还是继续忍受肥胖呢? 这时,一个陌生电话打来。 麦盼盼半信半疑地接起电话:“喂,你好。” “你好,请问是麦小姐吗?” “是的。” “我看到你在我们网址留下了联系方式,请问你是想了解一下我们‘减脂达人’减脂训练营吗?” “啊……”这时,距离麦盼盼留下联系方式的时候,已经过去了24小时,“是的。” “我们‘减脂达人’是……”对方开始喋喋不休地介绍起来,最后用一句话做了总结,“赶紧加入‘减脂达人’,一起瘦身吧。” 对方没头没脑的一顿推销把麦盼盼轰了个头昏脑胀,麦盼盼努力挣扎着找出一丝清醒:“那,你们这边一周期多少钱?” “不要XXXX,不要XXXX,只要XXXX,只要XXXX。你买不了吃亏,买不了上当。”对方又开始推销。 正巧,麦妈妈适时地招呼麦盼盼吃晚饭。 麦盼盼整理一下思绪,干脆利落道:“我现在有点急事要做,你加我的微信吧。就是这个电话号,拜拜。”说完,她没等对方反应就挂了电话。 “减脂达人”的来电,给麦盼盼提供了另一条思路。尽管“巅峰减重”是目前麦盼盼所知的减脂训练营中风评最好的,但价格也确实是最高的。刚刚“减脂达人”给的价格几乎是“巅峰”的一半,她的心思活络起来。 麦盼盼的目的是借由外力获得减脂的初步成绩,再学习到科学的减脂方法。在不偏移目标的情况下,当然是越实惠越好,毕竟她还是个穷学生! 饭后,麦盼盼主动找裴秋表姐聊起来这件事。 “表姐,我想去参加减脂训练营。” “减脂训练营?那是什么?”表姐疑惑地问。 麦盼盼有点小得意,原来这世上还有表姐不知道的东西啊。她借用曲贝贝的话给表姐科普了一下。 表姐很快明白过来,又问出那个让盼盼纠结的问题:“那你想去参加,你钱够吗?” “我……我存款还是有一些的,但是,还差一点。不过,我可以去申请学生贷款,不是什么大问题。”麦盼盼如是说。 “噢,对啊,你们这些年轻人确实处理这些金钱的事情要更灵活一点。不过,我还是觉得你靠自己减肥也不是不可以,就是瘦下来慢一点。”裴秋表姐并不是特别支持,她认为参加这个减脂训练营对盼盼来说,还是负担挺大的。 麦盼盼犹豫了一下:“我知道,但我一直都没有什么成绩,我觉得自己挺糟糕的。” “妹妹,你是不是对自己要求太高了一点呢?”裴秋表姐心疼道,“你很优秀的。” 麦盼盼咬牙道:“可是,我需要做点什么来证明自己是真的优秀啊。” “嗯……我明白了,那你自己考虑一下。只要你决定了,姐姐都支持你。”裴秋表姐表示理解。 麦盼盼松了一口气,她还是很在乎家人的看法。虽然这件事如果她真心决定去做就没人能阻拦,但有人支持的感觉还是不一样的。 那么,接下来就是要切实了解一下各个基地的情况,选择一个性价比最高的减脂训练营。 麦盼盼打开电脑,调出数个搜索引擎,开始查找资料。 等到微信消息提示音想起时,麦盼盼已经在电脑前连续查找了一个多小时。 麦盼盼起身,伸了个懒腰,举起手机查看消息。 是谷弘风发来一张照片。 麦盼盼点开图片,放大,只见图片中是一个肥硕的胖男孩,看着轮廓五官有些像谷弘风。 “看吧,我那时候真的很胖。”谷弘风发来消息。 “嗯嗯,真的挺胖的。”麦盼盼随口应付,想起正是谷弘风建议她寻找“减脂训练营”的,干脆就问问他,“话说,你是在哪家‘减脂训练营’瘦下来的啊?” “哈哈,你果然去找了吧!”谷弘风语气中满满得意。 “……快说!”麦盼盼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在他跟前就特别不客气,很有一种理直气壮的底气。 “风评最好的那家呗。”谷弘风回道。 “‘巅峰减重’?”麦盼盼追问,但谷弘风却再没回她。 “巅峰减重”确实是风评最好的那家,而“减脂达人”风评位居第二。至于其他的减脂训练营机构就更不能提,多的是坑害学员的。 更有一些减脂训练营会不给学员饭吃,或是逼学员吃、买减肥药,着实可怕。 “巅峰减重”确实让麦盼盼心动,但价格也同样让她心颤。她决定和“减脂达人”多沟通一下。 “你好,我想深入了解一下你们机构。”麦盼盼打开对话框,询问之前那个来电者。 “啊……已经很晚了诶,我这边不太方便,你可以稍等一下吗?或者,明天怎么样?”对方的口吻让麦盼盼有些发傻,她完全没想到会得到这样的冷遇。 “呃……其实,我之前已经了解过‘巅峰减重’,给我的感觉也不错。但我还是想了解一下你们机构。” “‘巅峰’有没有跟你说他们是大班制呢,一个班50多人。”那人又道,“我们基地都是小班制,30人一个班。等明天有空再聊吧。” 麦盼盼无奈:“好吧。” 这时,刚好晚十一点整。 麦盼盼心里很不舒服,想了想,转头去找曲贝贝,她想知道“巅峰减重”这边是个什么反应。 “贝贝姐,晚上好。我今天收到‘减脂达人’的电话,他们说有什么大班小班的,你能和我说说吗?” “哈哈哈……”曲贝贝依旧是秒回,盼盼心里很熨帖,“你问问他们从业年限吧。他们就会在大班小班这些小地方找毛病。” “啊?哦哦。”麦盼盼有点懵。 曲贝贝又道:“咱们巅峰凭什么做到行业内最专业?要知道,那些小训练营都是割韭菜,低价吸引客户,完全不注重品牌,一锤子买卖,到那边后,服务、管理、效果都没办法保障。咱们巅峰减重有15年历史,是中国减肥行业国标制定单位。预计要在这两年上市,公司注重品牌,服务、效果、管理那肯定不在一个水平的。” 第十五章 玉满星河 曲贝贝言语里的自信让麦盼盼越发信任她:“贝贝姐,感觉你们‘巅峰’好像很厉害啊。” “还好啦,哈哈哈……”贝贝回复了一个害羞的表情。 麦盼盼翻了翻校历,挑选好日子,“贝贝姐,我下个月8号去,可以吗?” 曲贝贝秒回:“当然可以。到时候我让基地老师去接你。” 7号,入营倒计时,24小时。 清早,鸟儿叽叽喳喳地叫嚷,麦盼盼从床上爬起来,来到客厅。 她早几天就来表姐家暂住了,麦妈妈忙着照料麦弟弟,知道她是去表姐家后便放下心不管了。 在裴秋家,麦盼盼的生活比较自由,等第二天去训练营也会比较方便。 “早安。”裴秋表姐一大早就起来练习瑜伽,看见盼盼出来,边和她打招呼,边来了个下犬式。 “早啊,姐姐。”麦盼盼打完招呼站在旁边看裴秋练习,看着看着,她也有些想参与的冲动。 裴秋恢复成祈祷式,一抬眼就看到麦盼盼满脸的羡慕,轻笑着邀请到:“盼盼,你要一起来吗?” 麦盼盼整个人怔在原地,该怎么形容裴秋表姐此刻的模样呢?她搜肠刮肚地想了半天,约莫只有“秋水为神玉为骨,芙蓉如面柳如眉”才可描述吧。运动过后的裴秋微微喘息,脸色浅红而衬得皮肤莹白。精心雕饰过的眉弯弯地贴合着,显得整个人气质柔美而娇媚。 麦盼盼脸红了,这就是运动的魅力么? 裴秋仿若不知道自己此刻的吸引力一般,娇滴滴地笑了起来:“哈哈哈……盼盼,你怎么脸红啦?在想什么呢?” 麦盼盼像做错事被捉住的小孩儿似的,也越发窘迫,她揉搓着面颊,试图转移话题:“姐,我们早上吃什么呀?” “嗯……让我想想,我给你煮个山药面,配煎荷包蛋,再加两片香肠,怎么样啊?”裴秋做着拉伸,随意地说道。 “嗯嗯,挺好的。”麦盼盼随声符合,转身去书房寻宝了。 表姐夫冯明燊喜欢看书,所以表姐家有个大大的书房,里头存着几百上千本好书。麦盼盼每次来,都喜欢钻到书房待着,哪怕是闻闻那些书本上头陈旧的气息,也是好的,那可都是文化的味儿啊。 麦盼盼窝在书房捧着本《百鬼传说》看得津津有味,对外界信息全无察觉。 这时,一个男人推门进来。 推门的声音惊动了盼盼,她站起身回头,那人不是表姐夫,是个她没见过的陌生男子。 蒋玉歌最近在筹备写影评,但缺少一些资料,正打算到好朋友冯明燊家中借本书来看,于是挑了个周末上门。他提前已经和冯明燊说过这件事。 裴秋也知道,便放了他进来,但却忙着炒菜,忘记告诉蒋玉歌自家妹子在书房。 于是,一时间,两个人都愣在原地,气氛略略有些尴尬。 “你好,我是蒋玉歌,明燊的朋友。我来,我来借本书。”蒋玉歌想了想,坦然地自我介绍着。 “我,我是麦盼盼,你你你好。”麦盼盼的涉恐又犯了,她低着头,书本环抱在胸前,浑身紧绷地问好。 问完好,麦盼盼又想起什么似的补充道:“裴裴裴秋是我表姐。” 蒋玉歌听着这“呸呸呸”的话,再看麦盼盼衣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体贴地没有嘲笑,而是说:“盼盼,你好。你表姐做好饭了,这会儿应该在等你,你要不要去看看?” 麦盼盼涨红了脸,窘迫地点头。 蒋玉歌乖觉地让开房门的位置,给麦盼盼留出通行空间。 “谢谢。”麦盼盼知道蒋玉歌体贴地化解她的尴尬,临走前道谢。 蒋玉歌墨眉轻挑,微笑看着麦盼盼憨憨笨笨地往客厅去的身影。 麦盼盼一直走到厨房门口才敢回头看看。 只见蒋玉歌身着简单的白色T恤与牛仔裤,站在书房门外,逆着光,看不清相貌,只是眼睛格外柔润明亮。望见盼盼回头看他,他微微侧身,露出一张棱角分明的脸来。 他生有一双剑眉,清晰的双眼皮深深刻着,鼻挺,唇薄而秀气,模样不错。但那些在盼盼看来均不如他一对晶亮的眼吸引人,那里头透着体贴的温柔,还藏着万千星河。 麦盼盼羞红了脸,像只受惊的兔子钻进厨房。 蒋玉歌抿了抿唇,走进书房,关上门,面上是一如既往的平静与寡淡。这样的一个小插曲,对他来说,也许还不如身边的一个过路人来得印象深刻。 裴秋看着钻进来的麦盼盼脸红红的,还有些紧张局促,关心地问:“怎么了?发生什么事啦?” “姐,那个蒋玉歌,”麦盼盼踌躇着,不知该怎么开口。 裴秋这才想起来自己忘记说麦盼盼在书房的事情:“噢,那是你姐夫的朋友,过来借本书。怎么?吓到你了?”裴秋也知道麦盼盼有社恐。 “啊,没有没有,”麦盼盼赶紧摇头,“我就是,觉得他,挺特别的。” 裴秋有些了然:“怎么?看人家好看,春心萌动啦?” “没有没有。”麦盼盼着急地辩解道,“没有没有,我就是觉得他很温柔。” 裴秋“哈哈”大笑,整个人乐得花枝乱颤。 羞地麦盼盼脸红红的,怒而道:“姐姐太坏了,我把好吃的端进去,不给你!” 裴秋眼睁睁看着麦盼盼把早餐端到餐桌上,似又想起什么,摇摇头,沉默下来。 餐桌上,一束新鲜的雏菊静静地躺着,花朵上头还挂有清晨的露水。 麦盼盼奇怪地看着那束花,放下早餐,捧起花束摆弄翻看。 “那是你蒋哥哥带来的,据说是清早刚刚采摘下来的。”裴秋表姐解释道,“盼盼,你去阳台挑个花瓶,待会儿把花插起来。” 盼盼依言去了,阳台有好几只漂亮的花瓶,盼盼正在翻看。 客厅传来蒋玉歌和裴秋谈话的声音。蒋玉歌找到要借的书便打算告辞离开,裴秋送了送。没一会儿,就传来关门声。 麦盼盼停下挑选花瓶的举动,不知为何,凑到阳台边儿上望着蒋玉歌远去,直到再看不见那修长玉立的背影。 第十六章 防盗短文 我想带你走,或者,我跟你走。 去哪里都好,只要,我跟你在一起。 我,带你观星赏月,登山涉水。你,将星月的故事娓娓而述,伴我入眠。 我,带你看世态炎凉,带你尝尽世间美味。你,要跟我一起笑闹着,争抢最后一口美食。 我,带你人生漫漫,命到黄泉。你,同我相依相守,静品流光。 或许,我的力量不够强大,只能轻轻地牵引着你。但我答应你,从那一刻起,就绝不会再放开你的手。 我想带你走。 走过寻常巷陌,走过街角闹市,走过亭台楼阁。不问来所,不寻去处。我就是你的家,你就是我的心。 任风霜雨雪拍头盖脑,你我相知相偎,便是极好。 你不必担心我离开你,也不必害怕我背弃你。我既想带你走,便担负你一生忧愁。 也有,曾几何时。 天落微雨,我持一盅清酒,独自品尝雨后的孤独。 你飘然闯入,分去我半盅清酒,也分走我半世的孤独。 灯影烛下,我凝眉轻笑,你低头吻我。那一瞬,我希翼,将你一生珍藏。 柳底飞花,飘絮染白了你我的头,好似言定今生相谐白首。 荡漾轻舟,你揽我入怀,随波而走,惊起一片自在的沙鸥。 我多么想带你走,或者我跟你走。 自此,苦乐喜忧,你我共担。 那会是怎样的安稳? 可是,我知道啊,纵你我情深,心有悸动。 但,庭前院中,煎茶烹酒,窗旁桌边,执笔泼墨,都不会有你。 人呢,如果连生死都不惧怕了,之后,也就不再害怕什么。 情绪跟身体的状况其实是紧密相关的,所以走到今天这样,我并没有什么意外和难以接受。我承认,我有太多责任,而接下来,我也不想再去提前做什么了结,就等着吧。命运是早就写好了的。 只是这世为人,我有遗憾,也有爱恨,更有许多烦恼。 所以许下这一个愿望:来世,想做河边一棵草。 不想做树,幼时翠嫩可爱,长成高大茁壮,为鸟儿供家,为花草遮风挡雨,为屋舍担桩作柱。太伟大,我做不到,我想做棵草,够柔韧就行。 不想做花,美丽了就想有人欣赏,开在深山,自我陶醉悦美,未必不希求他人的青睐。我想做棵草,活着,踏踏实实就行。 不想做云,不想做风,晃荡一生,浪迹天涯,飘飘忽忽,闯出大路,却也太过疲累。我想做棵草,安安稳稳就行。 至于日、月、星辰、山川、河海……我也都不要做,能力越大责任越大,这话不是白说的。我这一世,本就是软弱的,却强装了太多,我不喜。 就做棵草吧,卑微不起眼的河边草,一定要,生长在河边,寂寞的山里的河边。 我可以看看那些我不愿做的事物,同水中飘过的落叶谈谈前半生。和路过的动物沟通沟通感情,顺便填饱它们的肚子。然后,任由入山的人儿或坐或压在我身上,歇歇脚,聊聊天,让我也沾沾人间气儿。 啊!但我是绝不要再做人的,也是绝不要再做动物的。 做人的欲望,太多了,求而不得,失而惋惜,多么可悲可叹。做人的纷争,太多了,今日计较得失,明日计较内外,其实原没有那么多好纠结的,只是真不争却又什么也不是你的。做人的烦恼太多了,那是说也说不尽。 可也许,这一世的烦恼,也曾是我千百次当作河边草时,悉心祈求得来的吧,为的正是濯染些人间气息,见一眼前世卑微地伏吻过脚面的行人。 而若说做动物,那,我也是不要的,多着动物要被人摆布,我倒情愿被动物摆布。做一棵河边的草,填饱了那可怜物儿的肚子,疼了我自己的身子,倒也没什么,反正我的根在,春风吹,又生。 若将人生比作一条路,那么这将是一条只能前行,无法后退,异常艰难却又精彩纷呈的路。 无数次,我感觉自己正独自行走在漫无边际的时间的无垠荒原之上,不知疲倦,缓缓向前,一步一步又一步。我并不知道荒原的尽头在哪里,也不知道那里又有些什么。我只是一次又一次漫无目的地穿过目所能及的领域,直到抵达远方辽阔的地平线,然后有他上一篇漫无边际的时间的荒原。 我并不是一个智者。无数次,在被误解、被伤害、被欺辱后,我怆然泪下,将那双专属于我的并不美丽却足够明亮的双眼遮掩上一层轻薄、沉郁而坚定的泪雾。犹如,一段段无奈、悲哀而寂寥的回忆掩埋我灵魂深处的无法愈合的残缺。于是,在荒凉无边的寂寞的时间原野之上,因泪水而模糊了双眼的我,脆弱且无助地蹲伏在人生的坎坷地道路之上。 直到,冷漠而严厉的风无声而猛烈地吹拂在我双眼上堆积的泪,露出我那双曾纯洁且清明如今却干涸的眼。而这时,无垠的时间的荒原以它无情的姿态,平缓且坚定地向前推进着,漠然地告诫我。正如,生命之花不会因一次风雨的吹打而不再绽放;正如,生命之光不会因黑暗的存在而黯淡。 无垠的时间荒原以它无声的前进姿态将每一个人磨砺成真正的智者,使之成为明确方向、永不停歇、眼含伤痛却从不停止奔跑的智者。 我并不是一个勇者。我相信奇迹,相信神灵的存在,我将希望托付于明天,我坚信虔诚的人会见证奇迹的发生。但当我独自漫游在举目四望,寥无声息的时间原野之上时,我仰望寂寥的天空,目所触及的是一片寂寞的蓝,连云都不愿多做停留的地方,又如何能期许奇迹的降临?我相信,路途的终点应当有些与众不同的东西在等待我,如此方不愧对我无止歇的前进。然而,历经坎坷后跨越那条茫然的界限,迎接我的却是又一片无尽荒原。 荒原用它无垠广袤的身躯,残酷地将一个个前行者打磨雕琢,使之成为坚定踏实、一往直前的勇者。 当我,逐渐成为一个智者,一个勇者,时间的荒原开始转变了样子。它依旧茫然而辽阔,但却出现了许多与我同行之人。 因而,在这荒芜的旅程中,我遇到了,可爱、可亲、可敬的人、事、物,也该满怀期待地迎接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