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离家
迷迷糊糊的起来，她去吧台倒了一杯水，一饮而尽。昨晚怎么说也算不上睡得好。穿过客厅，瞥见茶几上那几页纸。
昨晚是最后一次和丈夫的谈心，以前碍于感情不愿摊开来说的事，终于也说出口了。她不知道他如何解读她的歇斯底里。叹了口气，她拿起丈夫已经签好的离婚协议书，终究还是走上这一步，他终究还是懂她的。一种如释重负感，真的“解脱”了吗？
今天他出差去别的城市，还是给她准备了早餐。她最不喜欢早市的热闹拥挤了，所以平时他会在出发去上班前，去附近的早餐店给她买她喜欢的烧饼。偶尔还会有包好的小馄饨，她只需要在煮开的水中一烫，就可以吃上热气腾腾的家乡小食。她辞掉工作以后，就负责在家做饭洗衣等家务，可是早餐从来不需要她来打点。她想起刚刚结婚时他说的话：我最开心的事，就是看到你可以每天睡到自然醒。确实如此，他起床后，会在她脸上蹭蹭，特别是大冬天的时候，用冰冷的鼻尖蹭她热乎乎的脸颊，非得把她惹到埋头进被窝才罢休。
可今天的早餐她不想吃了。她飞快的奔回房间，拖出几周前就收拾好的行李，生怕不一鼓作气，自己就会反悔似的。收起协议书和压在上面的银行卡。昨晚说好的，丈夫让他务必带上他的银行卡。他还是担心她接下来的日子怎么生活。这种担心不是没有缘由的，结婚四年多，她再也没有去工作过，如果没有钱，她连最基本的生活都保障不了，还谈什么追求。对啊，她和他闹离婚的理由不就是关于追求梦想上的分歧么？她暗暗下决心，不会去刷这张卡，但是要让他放心，她还是把它塞进了背包。
临出门，她回头扫视了一下这个家，曾经那么温馨的家。四年多前，都在上班的俩人，愣是挤出时间来，非要自己设计装修爱巢。她构想，他跑家具市场；她设计，他监工，把家打造成自己想要的样子。看看这个熟悉的小窝，墙壁客厅的墙壁都刷成了天蓝色，她最喜欢的颜色；地砖是米色，耐脏百搭；电视背景墙是马尔代夫的风光，海滩、贝壳、海星、漂浮的白云和湛蓝的海天一色；两个房间一个四面环绕着圣托里尼的风光；另外一个被的墙纸上是小船、风帆、灯塔，他们商量好，这个以后是宝宝的房间，现在就先铺上榻榻米吧。全屋子的家具都被漆成白色，纯白和纯蓝，温馨而洁净。卫生间不大，他们牺牲了浴室柜的占地，决定放上一个浴缸，这样，在冬天可以暖暖地泡上一个澡，放松筋骨，毕竟她是最怕冷的。家里的小摆件，是他们陆陆续续在网上淘的，还记得那套“仰望星空”的小动物摆件，他当初买回来，她还嫌不好收拾，可他说，“这每一只，不都是你嘛”。
有再多的不舍，还是得转头离开。她锁上门，拖上并不大的行李箱，边走边思考着，该去哪里。曾经想过，买到哪里的卧铺票，就跳上那列火车，到了那里再找个咖啡店服务员的工作，先自给自足起来。这种跳上什么列车就去哪的想法绝不是心血来潮，她不止一次这么坐过。当然，他曾经也陪着她疯。
第二章 开往远方的列车
联系了他几次，他都说暂时不能回家。两天后，她就这样踏上了开往远方的列车。她决定，先去找找回忆，关于青春、关于任性、关于骄傲。
去A市早就开通了动车，可她觉得坐卧铺才有感觉，那是她离开家去往心仪的学府的方式，那是她觉得自己终将可以依靠自己的学识实现梦想的第一步。
拾掇好行李，在卧铺躺下来，脑瓜里不可控制地开始想东想西。前两晚躺在酒店洁白的大床上，她担心自己离开后丈夫是怎么过的，想着想着就睡着了。还好，他有工作，不至于整天整晚都想起她，但是傍晚回到空荡荡的家，他应该也是失落的吧。
包间里陆陆续续地来人，放行李，铺被子，倒开水，大声交谈，这列车还真是以前的味道。她冷眼看着人来人往，看着送站的人在列车发车前匆忙离开，看到窗户外有人挥手告别。看着站台的告示牌、零食小推车缓缓开始移动。车子启动了，她终于又要离开这座城市了。她转了个身，拽过被角，背对着对面铺位。对面下铺的一个中年大妈和她的女儿正在聊着A市，看起来是去旅游的。她还是很安静，没有搭话，即使大妈在刚刚就很热情的打了招呼，问了她此行的目的。这让她想起以前上学的时候，列车卧铺车厢里总是很热闹，大多是返校的学生，不出几分钟，大家总能聊的热火朝天。一样年轻，一样对世界充满好奇，在同一个城市求学，总有那么些兴趣爱好的重合的。她也和同包厢的学生们一起打牌，牌桌是用行李箱摞起来的。她也和他们一样，嗑着瓜子，说着玩笑话，度过20几个小时的漫长车程。现在，同一辆列车，同样的她，却再也参与不进去。大四那年，返校火车上，她在中铺，大晚上的，和同样在中铺的一个学弟，艰难透过车窗玻璃数星星，有的没的地聊着。到达后，她的水壶掉落到轨道上，他二话不说，跳下去帮她捡起来；贴心地帮她提行李到出口。这都是青春，那时才会经历的事情。现在，人与人之间少不了冷漠和防备。对了，她还给了同车厢一个得了感冒的人一粒感冒药。现在想来，她敢给，那人也敢吃，不是说好的“不要跟陌生人讲话”嘛。
列车穿过了几个山洞，看来已经进入山区了。她坐起来，看着窗外。云层压得很低，每一朵云的轮廓都很清晰。远处的云就这样压在山头上。山还是翠绿的，满眼都是绿油油的植被，至于是什么树，她不知道，这个在学生时代坐车路过时就困扰她的问题，还是不得解。
13年前，她第一次踏上这趟列车，去A市的大学报到，还有父母的陪伴。她被名牌大学录取，一时成为整个村里的骄傲。她也踌躇满志地表决心，要在大学好好学习，研究生博士生接着念，用自己的头脑主宰自己的命运。好可笑，不知道13年前的自己知道，现在的自己在做了4年家主妇后，是不是会为自己曾经的骄傲感到可悲。
车厢里很安静，只能听到火车的轰隆声和此起彼伏的呼噜声，看来很多人都睡了。列车颠颠的，真的太容易把人哄睡了。对面铺位的大妈也已经进入梦乡，她的女儿坐在她脚边，一手抱着腿，一手撑着她的平板电脑。对面中铺的小伙，戴着耳机，侧躺着，兴许是在陶醉于音乐之中。
她决定起身活动活动。
第三章 回忆很多
火车终究是到了。在快要停下的那一刻，她心中闪过一丝害怕。希望火车再次开动，开起来，不管去哪，只要离开这里就好。所有的一切都变了，早在列车驶进城区，看着铁道两边的建筑，她就知道，这不仅仅是物是人非，而是一切都变了。自己曾经熟悉的一切，都不再，变得崭新、气派、陌生。这个小城，终于也和别的大城市一样了，处处都是钢筋混凝土的气息。
其实这座城市也不是毫无烟火气的，毕竟还有几个同学留下来在这里工作定居了。可是她没有联系他们任何一个人，偶尔有的寒暄在她看来不足以成为她麻烦别人的理由。她的心里连想见面的一丝心情都没有，而且也认为，对方内心也是不希望她开口的。是呀，何必让自己的心里再起涟漪，来这无非是为自己的青春来画个句点的。毕竟，念书时，一路过关斩将走到这座学府的骄傲，已经留在这里，再也寻不回。人长大了，就怕勉强，这次勉强的回到过去是自己作出来的。
她独自一人踏进校门，看着来往形色匆匆的人群，冷漠疏离。校园比以前更拥挤了，因为它更出名了。每天有人慕名而来，像景点打卡一样，来看一眼。可是这些游客真的懂吗？他们不懂。他们眼中如著名景点一样吸引人的校园，是多少学子骄傲、天真、单纯与爱情的埋葬之地。看着各种社交平台上泛滥的游记，走着同样的路，点着同样的小食，拍着同样的照片，只是滤镜的差别而已。
不知不觉逛到了最熟悉的食堂，打了两个菜，挑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饭菜一如既往的好吃，便宜实惠。这个餐厅是炒菜闻名的，那边那个馒头和面条是主打，三楼还是美食城一样的“高档消费区”。她嘴里嚼着，眼睛扫视着餐厅的每一个角落。现在的女孩子各个打扮得时尚靓丽，和自己以前的“灰头土脸”形成鲜明对比。还好，那时候要土一窝。素面朝天的年代，和现在的学妹们唯一共同的就是满脸的胶原蛋白和年轻的朝气。胶原蛋白，一去不复返。她吃着吃着，脑子里闪过食堂的记忆。那时候，她会和两个男生一起上下课，一起上下实验，一起来食堂排队。她认为这是革命友谊，后来证明是并不单纯的。其中一个男生暗恋着她，而另外一个男生则暗恋着他。两个男生毕业后都去了异国他乡，两人都走上了他们早就坚定的科研道路。只是，他们终究没有在一起。被暗恋的那个，结婚生子；暗恋的那个也找到了自己的真命天子。他和他的先生很幸福。幸福，这个词很深沉；但同时，又很片面。曾经幸福如她，不也又回到孤身一人，这是狭义的幸福。可是孑然一身，是她向往的，所以她不能说不幸福，这是广义的幸福。世界一直在进步，一直在放宽“幸福”的定义。
吃完闲逛，走进著名的涂鸦隧道，从前往后、从上到下仔仔细细地打量着每一处涂鸦。每一个涂鸦都显示出创作人微妙的心态。有积极、有丧；有宣泄、有压抑；有透彻、有迷茫。这些曾经她有过的心态，现在的学弟学妹们也都有。学校，思想自由、本性释放的沃土。
她想，她应该去“热带雨林”边坐坐。那边最适合怀念，最适合思考。
“热带雨林”其实只是一个水库，水库中间有一座类似于长满高高的树木、远看像热带雨林般茂密的小岛，以前他们习惯这么称呼这座水库。水库边很安静，即使是夏日的傍晚也是凉风习习。他们坐在边上发发呆或是扯扯八卦，度过了一个又一个校园的傍晚。她找一处石凳坐下，水库边有几对情侣亲密交谈着。思绪飘到了大学的恋爱，被她很快地拉了回来。让逝去的就逝去吧，连一时想起都不要。
她想，还是想想现状吧。她是怎么走到这一步的。虽然还没正式办理完离婚手续，但协议书已经达成了共识。她心很痛，因为她对丈夫的爱从未消逝过。她和丈夫现在的状况，是积压了多久以后的爆发。丈夫从不曾要求什么，天天埋头工作赚钱养家，也是父母眼中无可挑剔的，可是为什么生活就像走进了一个死胡同。
她和丈夫是中学同学，倒不是之前就在一起的，而是大学毕业后的一次偶遇，触发了往日的情愫。两人在不同的城市，即使很近，交通发达，每周也只是见一次面。其余时间都是在煲电话粥。他们之间什么都可以分享，工作的囧事、同学的八卦，甚至是前男友、前女友。在情窦初开的年纪相遇，本就是莫大的缘分。即使那时候阴差阳错地别过，现在这种缘分也兑现了。就这样几个月以后，他们在一起了。他会陪她沿着江边骑自行车，陪她吃她喜欢吃的路边摊，会带她去看她喜欢的乐队的演唱会。他们一起去旅行，在经过旅途——这种所谓最容易拆散情侣的考验方式后，就这么自然而然地决定结婚了。
她还记得，刚在一起的那一年圣诞节，不是周末。他没有办法赶回来和她一起过。正在受着领导唠叨的她就那样不经意间表达了不能一起过圣诞节的失落和烦躁。几个小时以后，他就那样出现在她面前。他为她赶回来了，她为他翘了班。
他们两个就这样，在大冬天的寒冷中，慢悠悠地踩着两个月前一起新买的自行车，沿着江边一路骑行。在大货车路过身边，吸饱一鼻子尾气的时候，傻乎乎地相视一笑。他从来都是温暖的男孩子。晚餐的时候，他从口袋里掏出一个信封，圣诞老人图案的红色信封。连这信封都是她会喜欢的款式，他对她的了解，是在骨子里的。她激动但是又故做平静地打开信封。“这是什么？”当看到只是一张信用卡时，她不解地问。他低着头，有点羞涩地眨了眨不大但是有着长长睫毛的眼睛。灯光将睫毛的阴影投射在脸上，脸大约是红了。“我不知道该买什么给你，这是我唯一可以送给你的圣诞礼物。”他微微抬头，有些不安地扫了一下她。“这是金卡，你要什么自己买吧，没有密码的。我笨，怕买的礼物你不喜欢。”
她认真地收好了信用卡，没有密码、随便她刷的信用卡，心里已经认定了这就是自己未来的丈夫。但是她什么也没说，当然也不会随便去刷卡。她看着他，好一会，眼睛亮亮的。这一顿饭，她已经忘了吃了什么，这好像不是那么重要。
想起和丈夫一路走来的点点滴滴，就收不住，她还是那么爱他。她现在根本无法阻止自己的回忆。
第四章 重回“职场”
没想到找个工作这么容易。她感叹自己为什么不早点作出回归职场的决定。
哦，对了，她叫林凡。在做家庭主妇的这几年间，慢慢地不需要跟人作自我介绍，她都忘了名字是一个人最初的标签。住同楼的的几个大叔大婶，每次迎面走过都会热情地和她打招呼、寒暄上几句，还会偶尔嘟囔着住这么久连她名字都不知道，她都只回以微笑。倒不是她本性冷漠，她只是不知道自己有什么可以分享的，也不知道自己有什么需要被分享的。她可以网络查询，可以在各种社交平台找到她需要的讯息和交流。至于名字，不说也罢，说完不也记不住嘛。
甚至于到了后来，她害怕电话铃声想起，她害怕听到电话那头传来的声音。有时候，电话响得太久，她尝试着接听，发现对面是推销电话都能让她如释重负。
林凡，父母给她取这个名字就是希望她这一生平平凡凡的，少折腾。最佳状态就是，该念书念书，出了校园找个铁饭碗，然后找个同样有稳定工作的老公，婚后相夫教子，走上大部分人都在走的人生轨迹。可偏偏，她就是个爱折腾的性子。大学选专业的时候，选了冷门的不能再冷门的专业，是属于那种不一门心思搞研究的话出校门即代表半失业的；好不容易考上了事业单位结束啃老状态，干了两年，又觉得这工作“磨人心智”，把人磨得越来越唯领导适从；跳槽去了个大企业，从开始的踌躇满志到慢慢接受现实又花了差不多两年；好了，辞职回家了，却在30多岁的关口，闹腾到要离婚，说来这事还瞒着父母呢。她的父母一定在后悔，这名字把她逆反成一个总是把“理想”“追梦”挂在嘴上的人。这不是“作精”是什么。
“我要卡布奇诺。”“我要这个馥芮白吧。”点单的一对情侣把她的走神拉了回来。他们合上菜单，递回给林凡。“好的，请稍等。”她微笑着转身，向楼梯走去。
这是她的新工作——咖啡店招待。这是一家不大不小的咖啡店，坐落在著名景区街的一个小巷里。穿过这个城市的鼓楼，再往里沿着唯一的路走大概500米不到，在看到一个青年旅社的标牌后，沿着小巷子弯进去，走几步左手边就是了。古朴的建筑上挂着一块门匾，白底上用草书写着“倚楼听雨”四个大字。对门就是刚刚那家青年旅舍的餐厅，可以看见门口停着一排双人自行车。踏上三四级台阶，跨过门槛，右手边是咖啡馆的吧台，咖啡机、糕点橱都在这，吧台上摆着一排咖啡豆罐子，背后的墙上是一些咖啡知识介绍。往左边看去，散乱地摆着四五张桌子，两人位的配小圆桌，四人位的是稍大的方桌，椅子都是用的宜家的简洁款。微弱的阳光从木质窗框的窗户中透进来。除了一个双人座位有一个男孩子对着电脑在码着字，另外的座位都空着。
踩着吱嘎作响的楼梯上到二楼，是相对比较大的一片区域。这里的座位比较舒适，全部都是沙发座。相对的两面墙上挂着抽象到完全不能看出画的是什么的两幅画。另一墙上挂着木质花盆的假花，对面是和一楼一样的木质窗框的窗户。二楼的客人就比较多了，有人瘫坐在沙发上玩手机，有人在热聊，和一楼的安静的场面大相径庭。
“请慢用。”林凡把咖啡端给小情侣，露出职业式微笑，这时候如果数一数，可能正好露出八颗牙。
紧接着，看到靠墙角桌子有人招呼，她赶紧走了过去。
第五章 奇妙的面试
“林凡？”“是。”看到来人朝自己方向走过来，林凡礼貌地起身。
“邱高爽。”对面的男人伸出手。这是一个身高175左右的男人，具体年龄看不出来。皮肤有点黝黑，眼角和嘴角都有明显的皱纹，眼眶微微陷下去，鼻梁不算高，留着微微有点卷曲的长发。穿一件白色T恤，前面印着浮世绘的图样。下半身是一条牛仔七分裤，一双稍微有点脏了的浅绿色板鞋。
就在前天傍晚，林凡接到了面试的短信通知。她都忘了自己投过哪些简历，也不抱希望自己这么快能收到面试邀请。
邱高爽把烟盒和打火机往桌上一放，在林凡的对面坐下。不一会儿，有服务员端来两杯咖啡。他端起咖啡，小酌一口，示意林凡也品尝一下。
“之前做的是大企业的HR工作，主要负责员工培训。”他的大拇指和食指夹着打火机，时不时点在桌面上转着把玩。“从没有过任何服务生的经验。这怎么想到来应聘这个岗位的？”
“我还想问，既然简历都能看到，为什么叫我来面试呢？”林凡回问道。
对面顿了一下，估计没有想到会被反问。不过没多久，就接上了话头。
“够普通。”他又呷了一口咖啡。“名字普通，简历普通，就连照片很普通。”
林凡一时接不上话，手指在咖啡杯把手上摩擦。
“这么普通的人，怎么就会想着从办公室白领转行来做咖啡馆服务员？”他最后的尾音暗示着这确实是一个问句。
“有什么不可以吗？”林凡已经预想到会有这个问题，此刻表情平静，就像面对任何常规面试一样。“换个岗位不行嘛，有什么规定白领不能尝试新鲜的工作。”其实这并非林凡的真正想法，她一直有个学习做咖啡、自己开咖啡馆的梦想。每次被工作压的喘不过气来，她总会赌气似的说：再逼我，我就辞职，然后去到一个没人认识我的城市，从咖啡馆服务生做起。反正那里没人认识我，也不会有人讽刺地说“你看某某，大学毕业竟然现在在做服务生”，也不会给偶尔碰到熟人而给父母带来尴尬。
“很好，连这个回答都这么普通，我还以为会有什么长篇大论呢，比如什么理想论、与世无争论。”邱高爽莫名笑起来，好像经历过很多狗屁理论侵袭一样。
“那就说说你做HR的工作经历吧。”
在林凡机械式地介绍完自己的工作职责和工作经历后，她不知怎么突然脱口而出：“邱高爽，假名？”
对面的人哈哈大笑起来，从口袋里掏出身份证，拍在桌上。“如假包换。原因么，我爸姓邱，我妈姓高，取名方式够普通吧。”
“原来是这个邱，我以为是秋高气爽呢。”林凡有点为自己的冒昧感到不好意思。
“看来你对我有点兴趣。那我好好自我介绍一下吧。”他坐直了身体。“***的邱，高兴的高，爽快的爽。刚刚在法国结束艺术绘画的学习。同时也是这家咖啡店的老板兼HR。这家咖啡店刚刚开了两个月，那边是我发小的妹妹。”他朝吧台的方向看了看，正是刚刚端来咖啡的妹子。“算是半工作半帮忙吧。另外还有个伙计，不知现在去哪了。”
听完这番介绍，林凡不知怎么的放松了下来，好像对面的人根本不是可以给他提供工作的人，而是一个刚刚认识、相谈甚欢的朋友。管他呢，有没有拿到这个工作机会又有什么关系，就当是和朋友的一次聚会。
“我不懂咖啡，也不太懂咖啡馆。”林凡又环视了一下这个咖啡馆的布局，刚刚她在等的时候已经大概逛了逛。她承认自己徒有想法，却没有深入做过研究。“可是这怎么看都不像一个咖啡馆，比如名字叫‘倚楼听雨’，听着倒像是个茶楼。我们现在坐的这个座位也不太舒服。”她挪了挪椅子。“而且在来的路上，这条街上咖啡馆也不少，星巴克和Costa都有。对面的青年旅社好像也提供咖啡。”
“你是觉得我这样做生意很难做下去，名字不吸引人，座位不舒适，所在的位置又竞争激烈。”现在看不出来邱高爽的表情是什么意思。
“呃，也不是……”林凡有点后悔这样说，但是自己的疑惑不说出来憋着很难受，反正也不打算要这份工作，不吐不快。
“哈哈哈，这里之前真的是个茶楼，太难经营了，现在愿意品茶的人越来越少了，就低价转让了。我接手就把它改成一个咖啡馆，后续会慢慢改风格的。如果待会有空可以去二楼也转转。”
“好的。”他不提起，林凡都没有注意到这里有个二楼。
“另外，以后非常欢迎给咖啡馆的设计提供宝贵意见。”他抬手看了看手表。“我想，我得去睡一会儿，刚刚从法国飞回来，时差还没有倒过来。”他站起来。“刚刚你试的是Viennese dark roast的咖啡豆，有空可以试试别的。风格不像咖啡馆，但是咖啡还是不错的。”
一个尚处在创业初始阶段的创业者，学的艺术，远程开了个咖啡馆。完成学业正式回来营业。装修改造在进行中，没有请专业设计。在找服务生，面试人选随机或是特质“普通”的。这是林凡对这次面试的总结。
艺术家的世界从来都很难懂。确实很难琢磨，前天傍晚面试完，第二天收到了短信，写着：面试表现很符合本咖啡馆文化，如有意向，请于今日之前回复。工资待遇可以加微信详聊。最快明天来报到。
这就是之所以现在林凡出现在这个咖啡馆忙前忙后的全部过程。她觉得，是不是倒时差让人出现了幻觉，这到底是怎么面试上的，而且工资待遇竟然比自己预想的要好。
第六章 一个人生活的初体验
晚上7点，是下班时间。第一周，林凡上的是早班，上午10点到傍晚7点。三个伙计排班轮流，邱老板在这一周还没有出现过。因为要做一些准备工作，或是完成晚上可能没有完成的整理，一般9点她就到咖啡馆了。
她特别喜欢下了公交车以后，从鼓楼车站走到咖啡馆的那条路。路的一侧是一些售卖当地风情小物件、服饰的小商铺，另一侧是一条小沟渠，水是清澈的，里面还能看到绿色的水草。路是石板铺成的，她觉得踏在上面特别有感觉。某一天的早上，她出发特别早，还在路尽头的广场逛了逛，有几个阿姨在舞剑；还有练太极拳的一个团体，有“老师”在前排示范；最好玩的是一个玩陀螺的大爷。这肯定不是本地的大爷，这是耐不住寂寞，把他家乡的玩意带过来了。当然，大部分时间林凡是见不到这些早锻炼的大伯大婶的，那个点儿，他们估计已经去菜市场溜达着了。
她出生在大城市的城乡结合部，从行政区划上看，算是农村。但是从生活设施上看，又像是城市。从她爷爷辈开始，家里就没有种过田、下过地。这里有一个优势，她家有自己的一座房子，虽然不高，两层半，但已经是城里的孩子羡慕不已的了。所以，在结婚之前，除了远离家乡念大学的那段时间，她都是和爸爸妈妈爷爷奶奶住在一起的。在之后是结婚，搬进了真正的市区。她和丈夫的小家虽然小，楼也不是新的，却在市区交通最方便、生活最便利的区域。这次出来，是她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一个人生活。
刚到这座城市，先后看了5、6间房子，最后选了这个生活区。一来这里热闹、生活配套完善；二来，这是个老式筒子楼，价格合适。楼梯在楼的左侧，楼道的墙面和楼梯的台阶上贴满了各种通马桶、通下水、修补墙面、开锁的广告。走完三层的楼梯，是一个走廊，分布着5户家庭。林凡的房子在最里面，也是5户里面户型最小的。这房子与其说是一室一厅，不如说厨房、客厅、饭厅是一体的，再配了一个大概能容得下一张1米5宽度的床加一张书桌、一口两门衣柜的卧室。卧室走出去有一个小阳台，不知是之前的住客还是房东留下了不少花花草草。可以说，这地方够逼仄，也可以说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全看心态了。
林凡从橱柜里摸出一包方便面，点上燃气灶，在锅里煮上水。晚餐其实已经在咖啡馆简单地用过了，只是现在又有点饿了。把筷子放在嘴里吧唧了一下味道，她又开始憧憬明天的早餐。搬到这里一切都这么新鲜。出了小区，就是一条小街，早上开始就非常热闹。各种早餐，从南到北口味的都能找到自己喜欢吃的。热气腾腾的包子铺、老远就能闻到香味的干菜饼摊位、面条馄饨豆腐脑，处处充满着生活的气息。
吃完泡面，她把碗筷往水池一放，在书桌前坐下。给自己定了一个小目标，这周要完成咖啡基础的学习，至少要入门吧。打开电脑，屏保上那张自己在日本旅游的照片印入眼帘。那时的她扎着高马尾，穿着黑色的呢大衣，手里拿着刚买的抹茶冰激凌，歪着头笑着，眼睛挤成了一条缝。
“我很好，已经找到工作，不要挂念。好好吃饭，好好睡觉。”拿起手机，她给丈夫发了微信。“我也是。你自己照顾好自己。”几乎是秒回。看来他一直在等她的信息。“有任何需要，都不要憋着。”又是一条。“好的。”她没有说谢谢，这么多年，她已经忘了怎么跟丈夫说谢谢。
她调整了一下呼吸，决定聚精会神投入到学习中。一个人的生活，夜好像特别长。
第七章 原来是个中学老师
邱高爽刚一进门，就把车钥匙往吧台一拍。“明子，待会儿去趟我家车库，把几个香薰蜡烛搬过来，还有一台泡泡机。”他双手合十，做出拜托的样子。“我一会儿约了设计师，麻烦了。”明子就是林凡两个同事中的其中一个，全名叫什么没听人叫过，林凡也不在意，自然也没有刻意询问。
另一个同事，也就是邱老板朋友的妹妹，叫黎南。
说起小南，大家都这么叫她。她是个文静的女孩子，大部分时间都很安静。虽然都是女孩子，交流比和明子多一点，林凡还是觉得两人之间有种很明显的疏离感。
“小南，你自我介绍一下。你看这林凡是新来的，你带带她。”那天是林凡和黎南两人当班。老邱不知怎么的，一早就过来了。老邱，现在林凡也这么称呼眼前这个老板不像老板，伙计又不是伙计的中年男人。“你好，我是黎南。看爽哥说的，这有什么好带的，有什么问题问我就好。”黎南说完害羞地撇了撇嘴角。“黎南？所以你的哥哥该不会叫黎北吧？”林凡试着活跃一下气氛，打趣道。“‘张夕合’。”看来另外两人一点都没有接住这种幽默。“哦～张夕合，好有诗意的名字。”林凡努力缓解尴尬。“那他人呢，不会也在法国进修什么艺术吧。”“人在西藏呢。”老邱朝门口努了努嘴。“对面的青旅，看到没有，他开的。”林凡看过去，透过窗户看到有一对青年男女正在推动双人自行车。“他小子，去西藏寻梦去了。”老邱说这话的时候带着调侃。小南没有说话，就这么静静地听着老邱在那边说她哥的事，她抬头盯着老邱，偶尔又克制地收起目光。林凡要是这还看不出点啥来，这30几年白混了。“你俩熟悉熟悉，趁现在还没什么人来，我上楼去眯一会儿。”老邱说着就迈步踏上木质楼梯的台阶。
说回这边。明子到底是什么来头林凡也摸不着头脑，总感觉他和老邱也不像是老板和员工的关系，但又不像是发小。“好嘞。”明子转身从咖啡机边走过来，收起车钥匙。“就你那学生事多，又是要包场、又是要香薰蜡烛，还整什么泡泡机。”老邱憨笑着摇了摇头，也不反驳什么，又上楼去了。他约的设计师还没有来，他打算先上去看看已经发给他备选的设计图。
所以，后天包场的是老邱的学生。一早明子就在立式小黑板上写上“周五暂停开放一天，敬请谅解”并配上多多包涵的表情包，摆到了门口的台阶上。看不出来，明子随便这么一写一画还挺好看的。
等一下！老邱是个老师？老师、法国艺术、咖啡馆老板，林凡的脑子一下子短路了，这和自己办公室白领到咖啡馆服务生的跨度好像也没有多大区别。
“好啦，我告诉你啦。”看到林凡一脸懵的样子，明子努力忍着笑。“他老人家以前是新北高中的美术老师，主要讲油画鉴赏的。后来不知哪根筋搭错了，辞职打算去法国进修。没想到还给他申请上了。”明子的语气中有一点“揶揄”。“这不，进修还没有完全结束，就又心血来潮，盘了个咖啡馆，还是盘的人家茶楼开不下去的店面。”
“那你又是谁？”林凡终于没有忍住问出口了。
“我啊。”明子叹了一口气。“是怕他做生意会血本无归而不得不过来帮他看着的他的大学学弟。”
“小南，你该熟悉了吧。他哥们的妹妹，学的会计学，是来帮他管理财务的。人之前在江南事务所工作。你懂的。”明子挑了挑眉。
“啊～”到目前为止，这个店里的人的身份终于是全部搞清楚了。
林凡觉得不可思议，之前自己像生活在一个框框里，认识的人和经历的事情都属于循规蹈矩一挂的。这刚刚来到这，就认识了这些个不按常理出牌的人。她挺期待后天的聚会，看看这个邱老师是怎么和自己的学生相处的。
第八章 和梦里不一样
回到家，洗漱完毕，林凡把自己摊在床上。想起离家前和丈夫的最后一次深谈。他双手托着头，把手指伸入头发里，无奈地说；“如果你觉得我签协议书，你会减少羁绊感，那我就照做。但是，一定考虑清楚，再走出最后一步。”他一直是个体贴的人，可矛盾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累积的呢。她换了个姿势躺，把身体侧过来蜷缩起来。
恋爱后的第一个春节，他们去了尼泊尔。早在几年前，她就在旅行网站、杂志上看到不少尼泊尔旅行的攻略和游记。那个被称为“众神的国度”的地方，是神圣而神秘的。她也根据照片幻想过，那是怎么样的一个国家。
他说，别幻想了，我们出发吧。他早早就订好了去拉萨的火车票，因为她同时也想去西藏呀。他们的设想是，到了拉萨再办理签证，然后从西藏陆路到尼泊尔口岸。
Z字开头的火车，已经是当时进藏最快的火车了。即使这样到拉萨也要超过48小时。车厢里备有增压和喷氧设备，以备乘客出现高原反应时应急。那时候的他们俩，有着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干劲，高反药物都没有准备，就这么踏上了雪域高原之旅。他一路都在照顾着她，可以说是无微不至。隔壁铺位的小姑娘羡慕地对她说：“这是你男朋友还是老公，这么细心，你太幸福了。”她压制着内心的得瑟之情：“还好啦，以后你也会遇到这样的男孩子的。”她很幼稚，看着手里的面包包装袋随着列车的爬升越来越鼓会哈哈大笑。她也会很热情地和隔壁隔间的青海小夫妻讨论旅程，听他们说起青藏铁路和青海湖。他们告诉她：“过了西宁，你注意看左手边，青海湖就躺在那个方向的远方。”那时候的她，脸皮真厚，是个活泼生动的人儿。
第二天清晨，在火车的“哐当哐当”声中醒来，脚边的床铺上已经铺上了阳光。车窗外原本可见的草原、盐湖、高山、荒漠都融为一体。白茫茫一片，盖不住远山的轮廓，延绵在高原上；白茫茫一片，盖不住零零落落的小房子，是牧民过冬的唯一屏障；白茫茫一片，盖不住湖泊，厚厚的冰层偶尔透着浅蓝的光泽；白茫茫一片，盖不住她内心的雀跃。她脑海中，早就闪过不知道多少次布达拉宫的圣光，而马上就要亲眼目睹了。他在背后用手掌轻轻拢住她的眼睛，温柔地说道：“不能一直盯着雪景看，眼睛会不舒服的。”她闭上眼睛，之前的景色像是刻在她眼球一样。她深吸一口气，躺下，看着他。这样的美景，这样的他，真的好幸运。
拉萨火车站除了装饰上有点藏族的特色，其他的跟小城市的火车站几乎没有差别，未免让人有点失望。去预定好的旅社，沿途也是冷冷清清，和三线小县城无异。
倒是他们住的青年旅社，雪区风情浓郁。院子里挂着经幡似的小旗子，椅子和墙壁上都是藏族特色的图案和花纹，大厅里生着炉子，一只猫在炉子边取暖。它懒洋洋地趴着，眯着眼睛，倦怠地很。不想，她刚在桌边坐下，猫咪就不动声色地跳到她膝盖。她柔顺地让猫伏在她身上，还时不时跟猫讲着猫语。
这只猫，又陌生又熟悉。陌生在，它从来没有和她对视或者回应她蹩脚的猫语；熟悉在，它就这么堂而皇之地在她膝盖上静静待着。他装着妒忌的表情，伸手捞一把小猫，小猫别扭地别过脑袋。她说：这只猫咪好像很喜欢我，而且只喜欢我。他说：那是当然，因为你这么温暖。
出门觅食，随意走进一家臧餐厅。坐在有些发旧泛白的椅垫上，眼睛盯着墙上的西藏地区地图发呆。直到老板家的小女儿端着热气腾腾的面条过来，她才回过神来。她看着自己这一路是怎么来到这离天空更近的地方。小姑娘似乎很懂事：“哥哥姐姐，你们点的藏面，另外的还要再等一会。”看他俩认真地品尝起自己厨房做的小食，小女孩拿起旁边桌上的一把热水壶，熟练地把控在他们桌上的杯子翻过来，倒上的是透着浓浓奶香的酥油茶。酥油茶，很多人喝不惯，可是却是他俩一直都很喜欢的。她时常说，到了某个地方，就要吃当地的食物，可以有效地帮助克服水土不服。
小女孩又端来食物的时候，他们已经品评了一番藏面，味道不错，面条是青稞面做的，有嚼劲。口味清淡，让人喜欢。“姐姐，你们是第一次来西藏吗？都去了哪些地方呀？”“是呀，第一次来，哪都没去，拉萨是第一站。”“姐姐，你们喜欢这里吗？”“喜欢呀，风景这么美，不拥挤，是我们喜欢的模样。而且你们家的东西很好吃啊，谢谢你。”小女孩害羞地笑了笑，一个转身又进了厨房，看着小样子，是跟她爸爸去汇报这番表扬去了。
第二天午餐时间，他们又去了那家饭馆。总是这样，他们对吃的从来不挑剔，喜欢了，就懒得去品尝另外的店了。当然，他们喜欢那个小女孩。走进店里，小女孩果然还是在忙前忙后，看到他们掀开门帘，机灵地马上蹦过来，迎着他们在昨天相同的座位坐下。“姐姐，你们还吃藏面吗？”小女孩看来对他们昨天的夸赞很是自豪。“嗯，你怎么知道。”小女孩比昨天跟他们亲近了些，给他们倒茶水的动作不紧不慢，一点不像前一天好像倒慢了会惹客人不高兴似的那个样子。“你每天都会在这帮忙吗？现在放假？”“是的，现在放假呢。过几天就是新年了，再过几天我们就要回家去了。”原来这个小女孩的家不在拉萨。看到她若有所思，小女孩又接着说：“这是我爸爸和叔叔一起开的店，他们会轮流在店里。这几天叔叔在，爸爸去工作了。”“工作？”“我的爸爸和叔叔都是向导，他们会带人去爬雪山。我爸爸和叔叔都很厉害呢！”说起这段，小女孩有点眉飞色舞。一个年纪比他们大不了多少的藏族女子撑开厨房的布门帘，往他们的方向探了探，估摸着是孩子的母亲或是婶婶。“哇，那真的很厉害啊，所以等你爸爸回来就可以一起回家庆祝春节了。”她认可地回应着小女孩，心里却闪过一次忧虑。攀登雪山对当地人来说确实比他们这些游客熟练得多，有了他们的向导，游客也安全得多，可是这毕竟还是看天吃饭的工作，那些登山途中遇到大风暴或是雪崩的新闻也不是没有听到过。但看着小女孩天真无邪的笑容，她避免自己去想不好的方面。
“姐姐，你觉得我叔叔做的藏面好吃吗？”小女孩在给隔壁桌上菜的时候，又问了和昨天一样的问题。“好吃呀，姐姐喜欢有特色的食物。”她其实想要表达的是，她喜欢这些用心慢慢制作出来的食物，而不是那些大饭店流水线标准的大餐。“好吃你们明天再来好吗？”她完全没有想到小女孩会这么问。她和他目光对视了一下，笑着点点头：“当然好了。”
出了饭馆，他们照例在街道上散散步，人来人往，却清冷的很。今年的藏历新年和春节重合，不应该是熙熙攘攘的嘛。拿出手机，搜了一下拉萨最著名的街区，八廓街，向那个方向挪动。“小女孩很喜欢和你聊天啊。”走着走着，他漫不经心地来了一句。“是吧，这个小女孩很可爱，很乖。”她这才意识到这两次去那家饭馆，她都是和小女孩在聊天，忽略了旁边的他。他也不搭话，就这么安静地吃着、听着。“也许小女孩有点孤单。也许很少有客人愿意跟她聊这么多。家人都在厨房忙着或是出去工作了。”她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同情，“哎，不知道她多久可以见到自己的爸爸一次，做登山向导的，一趟行程就要一两个月吧。”他点点头，伸手搂了她。“我就知道你刚刚就在这么想。”
八廓街，拉萨最热闹的街区，两边藏族风格的店铺林立，楼都不高，一抬头很轻松地可以看到开阔的蓝天。她一直都讨厌高楼，讨厌高楼把视野封闭在头顶上方那么一小块，虽然在他们所在的城市，蓝天多半是被雾霾遮盖的。
新年的氛围很浓，大家都在采购年货。他们也走进几家店铺，看了看雪区人民的商品，是他们熟悉的十年或是二十年前的小卖部一样的陈列。这条街上没有大部分省会城市必配的名品店、潮牌店。也没有商业街上排长队的网红小吃。就这样漫无目的地被人流带着往前走。
大昭寺，香火鼎盛，本地人和游客都很多。她像模像样地跟着转经的队伍，也督促他跟上。手每触摸到转经筒的时候，她就轻声唱诵“奄嘛呢叭咩哞”。看着她那虔诚认真样，他也开始不好意思地跟着唱诵。信仰的力量真的很神奇，在西藏这片土地上尤其。在街上晃悠的时候，他们每次都会路遇一两个雪区老太太，穿着传统服饰，手里摇着手持转经筒，一路哼哼念着六字真言，有几个老太太背已经佝偻，也不知道她们从哪里走来，要走去哪里。也许是布达拉宫吧。
第二天，他们又去了那家饭馆，这是和小女孩的约定。可是小女孩不在店里，听说她妈妈要提早回去准备新年，她也跟着回去了。她想，小女孩心里应该也很想信守和姐姐的约定吧。
你们要问，为什么他们的西藏之旅都没有说到“布达拉宫”。他们当然是去了，可是没有留下特别的印象。她说：没什么好谈论的。在历史传说中，在文化书籍里、在梦里，谁都到过那依山而立、红白相印、庄严圣洁的宫殿。如果一定要问她感受，她只说：“那和梦里的不一样，这座宫殿本该是清冷的，怎么就在市区主干道的边上呢。但是我还是喜欢拉萨的。”
回忆真的很美好。她从床上坐起来，打开电脑，开始浏览那些记录美好瞬间的照片。
第九章 单身派对
一楼的圆桌和椅子都被叠了起来。方桌被拼起来，靠两面墙摆成两排，铺上了淡粉色的桌布。四张沙发一个茶几的座位组合分散在空余的空间里。墙角还多了台留声机。转眼周五，预定好的派对。四个人忙碌了一个上午。不仅仅是一楼，二楼是更加夸张的一副光景。吹了一大堆气球，就这么停在天花板；面窗的墙上还贴上了英文：will you?爱心形的香薰蜡烛又被摆成了大的爱心形。泡泡机也已经就位。傻子都看的出来这个场子待会儿要发生些什么。
摸了摸已经有点酸疼的腰和后背，林凡在吧台拖了张升降椅坐下来，手肘靠在吧台。想起自己被求婚的场景。
那是在一趟旅行途中。那个地方的印象已经有点模糊，好像是叫奇旺。参加了丛林骑大象、独木舟赏鸟等一天的活动后，夜幕早已降临。回到入住的庄园，匆匆在餐厅用完晚餐，林凡一心只想着好好冲个热水澡，看看书休息休息。
水温一点也不舒适，所幸是热带，不至于会感冒。她抽吸着鼻子，一边用浴巾擦干湿漉漉的头发，一边往床的方向走去。卧室里一片黑暗，只有微弱的、抖动的光线在闪着。该不是又停电了吧。来这三天，已经停过两次电了。
心形的烛光？林凡的中度近视只能看到一个模糊的爱心的形状铺开在地板上。她的丈夫，那时候还是男朋友，立马走过来，拉住她的手，引着她在心形的烛光中站定……
“老子都已经到了，你们自助餐还没有送过来？”思绪被打断。来人又黑又胖、眼睛被脸上的肉挤得细细的，嘴巴又宽又大，穿着的宽松款T恤都已经被啤酒肚顶得鼓鼓的。他一边对着电话吼着，一边又折回去，用另一只手像赶鸭子似的示意后面的人，几箱啤酒和一箱红酒被重重放在地上。
粗鲁、自大是林凡对来人的第一印象。所以当那人收起电话，向吧台靠近开口和林凡讲话时，林凡下意识地把身体往后挪。“邱……”
“你来了啊，早。”老邱适时地出现，和那人击掌、撞肩。林凡长吁一口气，真的不想和这人讲话，哪怕是一句。
“怎么样，刘总觉得如何？”老邱带着那人往布置好的场地走去。
派对按照约定时间开始，时间是下午1点。陆陆续续来了人，男人、女人（也许该叫男生、女生），有成群结队来的，也有一个人来的，大概20多人吧。这是传说中的刘总的单身派对，来的都是高中同学。也就是说，都是老邱曾经的学生。
林凡从吧台看着戏码上演，觉得无聊至极，正准备去二楼清静清静，只见老邱往这边过来。他刚刚发表了“单身都是贵族”的精彩演讲，又被学生们闹腾着灌了几瓶啤酒，看着有点微醺，走路也有点摇摇晃晃的。他拖过升降椅，在林凡对面坐下，一手支着脑袋，倚靠在吧台。
“怎么，对这样的派对没兴趣？”老邱喷出一股浓重的酒味。
“难道你有？”她把自己的椅子往后移了移，又坐下。“我看未必。”
“姑娘好眼力！”老邱油嘴道。
“话说，这些都是你的学生，那么你到底？”林凡突然觉得眼前这个人的经历和他现在的表现是一对矛盾体。
“我多大？”老邱摇摇头，“我怎么会告诉你。”说完他指了指那边沉浸在派对欢乐中的人。“不过可以告诉你，这群‘孩子’大概比你小5、6岁吧。”
“来来来，邱老师小课堂。”他随着升降椅转了个圈。“这里有多少人，就有多少个故事。你无聊，我讲给你听听。”他手一扬。“你点，我讲。”
林凡觉得他多半是喝醉了，没有搭理他。
“那个在角落里独饮的，”顺着老邱的指引，林凡注意到了角落里有个安静的男生，一个人喝着红酒。“刚刚美国留学回来，学的生物医药。”他看了看，从林凡的神情中读到了好奇，便继续说道：“高中时期的优等生，不合群。”
“可？”林凡的疑问让老邱更来劲了。“美国回来，找不到合适的工作。看那边。”林凡顺着老邱的目光看过去。“那个高高瘦瘦的，戴着眼镜的，看到没？”林凡很快找到了老邱口中的那个男生。
“他爸爸，XX制药厂的研发部部长。他是为了他来的。”老邱先指了指安静的男生，又指回眼镜男。还没等林凡消化完，又继续道：“他本人也是勤奋好学的，就是更像书呆子。”老邱又把目光转到正在和瘦高男聊天的男生。“这个是计算机天才，高中就能写出色的代码。大学专科毕业后进了最好的互联网公司。现在已经出来单干了。但是在财务方面好像被自己人摆了一道。”
“那边那个在吃蛋糕的。”不等林凡提问，老邱就径自往下说。“她爸是政府要员。本来给她安排了建筑设计院的养老工作，她愣是要靠自己，现在在一个外企搞建筑设计，天天搞得天昏地暗的。不知后悔不后悔。”老邱话虽这么说，林凡还是从他的眼中看到了欣赏。“围在她周围的，看到了没，姐妹淘、兄弟淘，她从来不缺。”
老邱讲人物故事讲得很好，总是简单明了，又能让人有自己发挥想象的空间。
刘总，富二代，家族企业是做烤箱的。他估计连烤箱几个按钮都搞不清楚。被公众号、当地报纸发文吹成独具慧眼的二代创业者，XX县杰出青年。这不，凑了这个局，给自己整个单身派对。
满脸痘痘的腼腆的男生，全场一直被恶搞。曾经考入出入境检疫部门，因为受不了主要工作是盖章而辞职，继续完成医学学业深造，现在是著名口腔医院牙医。因为高中时期打破热水壶，害怕水银中毒、神神叨叨一周而后成为大家嘲笑、恶搞对象。
略微丰满的美女，学习、社交能力都很棒。高中就很受异性欢迎，大学后满脸写着只找富二代。后来无果，作罢，找了个技术宅。
“老邱，这些你编的？”林凡歪着脑袋，看向老邱的眼里。“高中学生的事情你怎么知道这么清楚。”
“哈哈哈，”老邱大笑。“谁说是他们自己讲给我的，我就不能有一个靠谱的眼线嘛。”
“另外，”老邱突然正色道。“在这帮孩子眼中，我可是个艺术家。”
人们总觉得搞艺术的多愁善感，最能洞察人心，也最懂人心；总觉得自己的故事也许能给艺术家灵感。可惜了，少有艺术家能把人生故事画出来。
这场派对在喧闹中接近尾声。没错，是林凡眼中的无效社交。可是，老邱讲的故事虽然不深奥，却像是给林凡上了一节小小的社会观察课。
第十章 面馆闲聊
人散去，林凡和老邱简单地收拾了一下一楼活动区。小南因为在兼职做代理记账，下午要跑好几个银行拉对账单，明子就很乐意地做了她的车夫。从外面回来的时候他们已经吃过晚餐了。老邱提议带林凡去附近的面馆随便吃上一点。晚上还有一场，他们被邀请做“群众演员”。老邱爽快地帮林凡答应了，她也就不好再拒绝了，就给捧个人场吧。不过有小南和明子顶上，他俩用餐倒也不用很赶。
面馆在不远处，沿着石板路走到尽头的广场，从广场右手边的口子穿出去，再走100米就到了。
面馆很小。白色的墙面上是黑色墨水写的大大的一个“面”字，行书。窄窄的门上也挂着一块匾额，上写“面儿道道”。好像这条街都是这样的风格，走古风。里面小到只能放得下4张桌子，用的是农村老底子的长条凳和长桌。点菜挂的是木质的小牌子，看完去点餐台跟服务员说要的面和卤味、小菜，直接付钱。服务员会根据你点的单，给你对应的麻将牌。有意思。第一次来这个小店，还挺能玩花样。瞬间，林凡对这家小店很有好感，即使还没有尝过面的味道。
“没想到你刚来这座城市，一点就点中了这里最出名的面。”老邱打破了等面时的沉默。
“看来你是真的没有认真看我的简历，老板。”林凡从筷筒里拔出一双筷子，塞给老邱。又给自己拿了一双。“我在这里读的大学啊。”
“这么说来，好像有点印象。”老邱抽出一张纸巾，擦了擦桌上的油渍。“所以为啥又回来了？”
“大学嘛，一切开始的地方。”就在这时服务员端来了热气腾腾的面条，林凡说了谢谢，挑起一筷。“初中或是更小的时候，觉得只要自己努力，进了好的大学，就能所向披靡，以后都可以做自己想做的事情了。”
“应该是一直到毕业以后找工作碰了钉子，才渐渐没了这种想法吧。”老邱看来深有同感。
“可不是，至少大学期间还是有梦想的。再之后么，就什么想法都没有了。”说完林凡往嘴里塞了第一筷面。“老板，我先吃为敬。”
“所以我们林同学是来寻找有梦想的感觉的，而不是来寻梦想的。”老邱的面条也上了。
之后，是认真的吃面时间，只有哧溜哧溜的吸面声，仿佛和旁边桌子边吃边聊的氛围隔绝起来。
不踏出门口，林凡怎么也不会知道面馆门口已经排起了长队。还有零星几个顾客直接端着面碗沿着墙边站着吃上了。
“这，”林凡看向老邱。
“幸好我们来得早，这家面馆就是这样。这还没到最忙的时间，那会儿，都是要自助服务的。”
“没想过扩充一下店面？”
“我哪知道。也许老板有自己的打算啊。反正就这副样子也没见客人不来啊，节省店面租金成本，不也挺好。”老邱摊了摊手，好像很能理解这种经营思路。
“那邱老板对自己的咖啡馆经营有没有什么特别的想法呢？”
“面馆的面好吃，但是就餐环境不好，我还是会来吃。”老邱停下脚步，等林凡跟上来。“这不代表，我自己做一个‘产品’会这样做。我还是想努力做个至少让自己满意的作品出来的。”
林凡点点头。“所以，今天我们的咖啡馆变成了派对场？”林凡偶尔说话带刺，也许是真的不喜欢那个刘总吧。
“这不是人情嘛，偶尔迷失。”
“话说这包场价格多少？我看刘总连自助餐和酒水都没有包给你。”
“这财务核算方面的问小南去，我只知道这包场一天比一天正常营业赚得多。小南姐告诉我的。”老邱嘻嘻地笑，好像被问得有点狼狈。
“好吧，我懂明子的话了，他确实应该来帮忙。”林凡无奈地默默在心里叹气。“所以我们的老板主要负责艺术设计，对吧？”
老邱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
自以为看透人间百态的老邱，还不是理想化得要死。
走着走着，已经可以听见咖啡馆二楼的音乐声了。
第十一章 求婚这出戏
林凡踏上咖啡馆楼梯最后一个台阶的时候，最浪漫的一幕正在上演。她突然就僵在那，怕自己的脚步声会打搅到这求婚仪式的最高潮部分。老邱看林凡停住不动了，在她身后也停下了脚步。
女孩微胖，棕色的微卷长发直到肩头。穿着宽松的浅蓝色连衣裙，脚上踩着舒适的平跟鞋。她侧身对着林凡他们这边，所以脸上的表情不能很精确地捕捉到。在暗淡的灯光和黄色的烛光的映衬下，肤色显得略微苍白。她的嘴角时不时微微抽动着，看来是哭了。刘总单膝跪地，一手放在另一个膝盖上，另一只手托着戒盒。“答应他、答应他、答应他！”周围的人卖力地喊着。林凡扫了一眼，有下午参加单身派对的几张熟面孔，还有几个刚刚加入的女生，看来是女孩子的亲友团。
“林凡站在心形的烛光中间，瞪大自己的近视眼，看着那时还不是丈夫的男朋友抖着手掏出一个做旧的金属指环。”她记得自己顿时喜极而泣。她是真的被感动到了，连她会喜欢的求婚戒指，丈夫都揣测得很准确。这是一枚刻意做旧的银质指环，模仿《小妇人》这本小说里女主乔玩闹着送给劳里的那枚。还记得中学时代，有一次各班级要准备一个演出。那时候林凡正在读这本小说，之后这本小说成为她最喜欢的小说之一。老师让同学们各抒己见，提名小说或是影视片段。林凡提名的就是《小妇人》中的两个片段。虽然后来经过投票没有被选中，排练的是《歌剧魅影》的著名场面。但也就是那时，注意林凡的人都知道，她有多喜欢“小妇人们”。
一阵掌声把林凡从思绪中拉回来。女孩子已经戴好了戒指，大钻戒bling bling的。不知不觉，林凡也已经是泪流满面。
“哟哟，这就哭上了，咋这么容易感动。”老邱贫嘴地取笑她。
“我没有。”用手指卡去脸上的泪水，林凡狡辩道。“心形蜡烛排成心的形状，找人喊几嗓子烘托气氛，老掉牙的戏码。刘总就不能有点创意，这都多少人玩过的。”虽然嘴上这么说，但是林凡内心觉得，求婚仪式的形式不重要，甚至于戒指本身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份心。所以，刘同学的形象在林凡心里也算短暂加上了几分。
“看来我俩的群演工作不称职，都结束了。”老邱装出可惜的样子。“来，邱老师送你回家吧。”
他们轻手轻脚地走下楼梯，林凡往老邱停车的方向走去。
“走路回去！酒劲还没过呢，我走路送你，正好给你戳破个童话故事。”老邱揪着林凡调整了她走路的方向。
“今天周几？”老邱甩了一个很傻的问题给本就有点疑惑的林凡。
“周五啊。”
“一般人搞单身派对还是求婚仪式，会选什么时间？”又是一个傻问题。
“周末、节假日？”林凡脱口而出。
“所以，”林凡思考了一下。“刘总选今天是因为，包场费便宜？”
“哈哈哈，看来刘总抠门的形象在你心中是扭转不过来了啊。”老邱笑得停下了脚步。
“因为明天是他们的婚礼！”老邱已经不想故弄玄虚了。
“什么？！”这是真的惊讶到了。“那这个求婚？求的什么？”
“求的该有的过场啊。刘总婚礼酒席五星级酒店已定，邱老师我也收到了请柬，就在明天。”老邱看着林凡的惊讶表情只觉得好笑。“这求婚是百分之一百二十会成功，不然以刘总的个性，能定酒店？”
“这不，女孩子嘛，总有小姐妹在旁边唠叨的。小小满足一下未婚妻的虚荣心，顺便还能晒晒他刘总送的大钻戒。”老邱补充道。
“可这些下午参加派对的人？”林凡自问完，马上忍不住喊出答案。“全部都是假的，全部都是在演戏，假装不知道的样子。明明人人都揣着请柬呢。除了女孩子的闺蜜团！”她顿了一下。“不对，女孩子的闺蜜团也肯定知道了啊！”
“童话破灭之感如何？”
“切，对着刘总那张脸，本来就什么都童话不起来。”林凡回嘲老邱。“只是你怎么什么都知道！”
“因为我从高中开始就是这批学生的树洞呀。”老邱有点得意。“哎～我可是一直守口如瓶的。只是你和他们没有交集。我又看着你这阅历，着急。”
林凡举起手欲向老邱砸去，还是在即将打到他的时候及时收了动作。“谢谢喽，邱老师小课堂。”
老邱把手指放在嘴上，做出一个“嘘”的动作。
第十二章 错过也是另一种美
“你好啊，林凡，很高兴和你通话。”张夕合那张饱经风霜的脸出现在手机屏幕上，他的皮肤已经不止是黑，感觉像用砂皮纸摩擦过一样的粗糙，高原红在两颊，深肤色都盖不住。看来高原的气候条件真是恶劣。“你好。”林凡回应道。互相打完招呼就开始冷场。
“好了，好了，我们要忙了，改天有空我再打给你。”救场王老邱夺过手机。“Bye，张夕合。”挂完视频，回头给了林凡一副你看我多能耐的表情。
“切，都要打烊时间了，你以为别人不知道啊。”林凡假装朝他翻了个白眼。明明刚刚自己都要和明子一起去清洗间收拾了，被老邱叫住，说要给老张介绍一下自己的新员工，莫名其妙。倒是明子，真是任劳任怨的，笑呵呵地一个人进了里间。
“你真的对张夕合这张脸没有一点印象？”老邱递给林凡一杯水。
“嗯，好像有点。”林凡皱着眉头思索着。“他很像一个演员。叫什么来着。”还在记忆库里搜寻着那个名字。“哎，想不起来，就是演‘智取威虎山’那个。”
老邱无奈地摇摇头，没有跟着评价。“话说，等哪天，我们去西藏找老张，去打搅一下他清修。”
“切，哪有时间啊。”林凡环顾了一下馆里，示意老邱他们这是一个咖啡馆，没有正常休息时间的。“再说了，我去过西藏了。”
“哟，不错嘛，林同学，连西藏都去了。”老邱调皮地靠近林凡一点。“啧啧，从这张脸上看，皮肤还算细腻，也没有高原红，看来没有接受够风霜洗礼。换言之，没有玩得很彻底。再去！”
“你这人，还搞艺术呢，感受不了‘错过也是另一种美’这种感觉嘛。”
“来来来，小板凳准备好，咱们想听故事。”看到明子手在围裙上搓着从里间走出来，老邱一把拉住他胳膊。明子配合地向林凡做了个“请讲”的动作，在另一个凳子坐下。这俩人真是默契。
坐在开往樟木口岸的越野车上，她心绪不宁。昨天的新闻，这段公路前几天发生雪崩，吞没了一个车队和九名游客。她犹豫过、退缩过，他说：“大自然很包容，大自然也很暴躁。她暴躁的时候从不预告。如果畏手畏脚，终究只能蜷缩在世界的一个角落。”他们终于还是决定继续旅程。
旅伴们和藏族司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他们租的是一辆“陆地巡洋舰”，又找了四个人拼车分摊路费。他们的车和另外一辆别克商务车、一辆丰田Prado组成了一个车队。司机说他们跑线路都要组成车队，特别是在冬季，雪区的公路虽然修的很好，但是公路两侧都是山，满山的雪，突发情况很多，以车队行进，可以互相有个照应。司机的说法，没有宽慰到她，反而让她对这变幻莫测的自然状况更加担忧。
为了行车安全，政府沿途设了很多测速关卡，每到一个关卡就要休息一下。在单行的路上，车队能在关卡调整一下行车顺序。在春节期间，还会抽查乘客身份。路过一个关卡时，同车队的别克车被几个军人拦住，他们这辆也是，递交了身份证、签证等，并检查了车上的行李后，放行。第一次遇到这样的场面，有点不知所措。司机师傅无奈地安慰他们：“没事，我经常跑这条路线，以前不会，明天藏历新年了，谁都希望太平。”
傍晚，他们顺利赶到了日喀则市。当晚，是大年三十。街上冷清的像入无人之境。司机把车开到一家少见的还在营业的餐馆前，招呼大家下车。这是一家回民开的餐馆，一顿没有菜单的年夜饭，只提供旅客团固定菜式。店家打开电视，屏幕上跳出的是春节联欢晚会。三个回族的店里人、一个藏族司机、六个汉族游客，这一刻，都坐在电视机前，看着同一个春晚。日喀则，有珠穆朗玛峰，有扎什伦布寺，有羊卓雍错，他们却哪也没去，只在温暖的包间，看看节目、聊聊天。那时的她感叹到，这次就这么错过了，还要再来一次弥补。
天越来越黑，车灯在前方射出两个光圈。车队保持着安全距离和安全速度赶着路。路上都是积雪，已经被铲扫过，雪堆在右侧的公路护栏上，有一两米高。没有风景，周围是安静的一片漆黑。
虽然司机师傅强调，开夜车的时候要尽量和他说话，让他不至于瞌睡，可是乘客们早就已经倦了。车子在爬坡，她能感受到。没多久，司机师傅师傅开始用藏语一通电话交流。停下车，他焦急地打开后备箱，拿着一个箱子向前方早已停下的别克车奔去。没多久，又折回来。“你们都还好？有没有呼吸困难或是头晕？”大家木然地摇摇头，连发出“没有”的声音都嫌累似的。“你们下车走走，活动一下手脚吧，坐了这么久该麻了。前面那车有个孩子呼吸困难了，现在在紧急吸氧，要一会儿呢。你们注意下了车别走远、不要跑，做什么都要慢！”
四个人下了车，另外的两人趁位子空出来，顺势躺下。他和她小心地慢慢挪着步子，这里的海拔已经超过了5000，可不能剧烈运动，即使如此，她还是觉得脑袋有一点轻微的胀痛。“看！”他突然伸手牵住她，另一个手指向天空。哇，满天的繁星。哦，不，这是银河。不，不止是银河。他们离天这么近。她用力地深吸了好几口气，似乎这么做可以把银河吸进去似的。世界这么安静，他们就这么傻傻地仰着头，沉浸在满天繁星中。
终于，孩子恢复了正常，家长经过考虑还是决定继续行程。司机说，他们很快就会过了路线上的海拔最高点，前方就是村庄了，问题不大。我们的车队继续进发。无边的黑夜，只有星星和车灯是亮的。她坐在窗边，微仰着头透过车窗，继续看星星。
路两边终于不再是堆高的积雪了，变成最高两层楼的农舍。大半夜的，村庄里空无一人。但这一丝丝的居住气息，都让大家心平静许多。司机说，这是聂拉木县的第一个村庄。
他们的车卡在了聂拉木县第一个村庄的一个雪窟窿里。她看了眼时间，凌晨2点左右。外面冷得一打开车窗人就冻得发抖。周围很黑，村庄里一盏灯光都没有。正常，这个时间，人都在睡觉呢。
司机师傅叮嘱大家别下车，自己下车检查了车轮陷进去的情况，叽里呱啦不停地电话。没多久，一辆车停在后方，是那辆别克商务。别克车绕到前方，两个司机将拖车的绳子安好，回到各自驾驶座。1、2、3，一次两次三次，每次车轮都是刚刚离开窟窿，就后劲不足地又馅了回去。
凌晨两点半，他们车上的六个人都下了车，三个男人在推着车，女人在加油。再后来，女人也加入到推车队伍。别克车上也下来几个人，“1、2、3，1、2、3”。
陆地巡洋舰，它太沉了。最坏的情况是等到天亮，农舍里的藏族大汉也许可以帮上点忙。司机不愧是经验丰富，他在附近找了些石块、干草啥的往坑里一垫，又在车轮下塞上一记相对大一点的石块。上车启动、下车看看；上车启动，下车调整。终于，巡洋舰出坑了。别克车的尾灯消失在黑暗中，他们的车灯的光亮也重新恢复前进。
到达樟木镇的时候是清晨9点多，小镇还没有起床。阳光和煦，不刺眼，像刚刚升起似的。他们需要好好睡一觉。住宿条件很一般，睡觉勉强凑活。
一觉醒来已是午后，终于可以去看看这个小镇。和司机师傅告别时，司机师傅调皮地说：“知道昨晚到今天，我们完成了什么吗？我们从海拔5000回归到海拔2000多，然而，我们还是没出日喀则市。”“知道昨晚路边上是什么吗？是悬崖峭壁，只不过天黑了，你们看不到。”“有些时候，不知道就不会害怕了。”也许是终于安全到达，司机师傅才可以一下子这么轻松地调侃这一路行程。
她挺喜欢这个司机，他皮肤黝黑，脸颊没有高原红，讲话嗓门很大，性格很爽快。他会跟他们抱怨他的车一脚油门下去5块钱，一脚刹车又是5块；他会跟他们介绍沿途经过的地方，带着当地人的自豪；他会赚他们的钱，谁让新年了，他还在加班；他会祝他们旅途愉快、新年快乐。
说到小镇，这是个袖珍版的，沿着主干道这头到那头不过20分钟。这个小镇依山傍路而建，房屋层次错落，青山环抱、山泉汨汨，是个不“魔幻”的山城。虽然很快就说了再见。
林凡的故事几乎是一口气讲完的，就好像早就写好了稿子，现在只需要念出来一样。
“很多地方没有去一探究竟，但我不想再去走一趟同样的路线了，这种经历一次就够了。”林凡给自己的故事一个总结，好像还有点心有余悸。
“这种经历本身已经不是美好不美好可以评价的了。”明子刚刚也是听得入神。
“听你讲的，即使到现在还像刚刚经历那样清晰。”老邱的眼神一直没有从林凡身上挪开过。“说得对，景点本身已经不那么重要了。错过本身也是一种美。经历更重要……”他自说自话着，不住地点头。
第十三章 经营者的烦恼
这家咖啡馆从被老邱盘下、简单装修也就四个多月，正式营业的日子恐怕才两个月，要说完全步入正轨是不可能的。
咖啡机配的是一台全自动的。虽然老邱从来不想很商业化地做咖啡，一直想配备的是半自动的，这样可以根据顾客的喜好提供尽量满足顾客口味的咖啡。但是理想很美好，现实很骨感。这机器，需要咖啡制作者自己选择粉量的多少和压粉的力度，可如果口味和前面两种操作的关系把握不好，还不如全自动的机器做出来的口味来的稳定，老邱妥协了；再说到拉花，除了小南会入门款的叶子和爱心，其余人都是用模具撒上巧克力粉在奶泡表面做出花样的；还有咖啡的名字，东拼西凑一点，也就这么着了；吧台餐柜的蛋糕，也是和一家糕点屋合作，用的还是当老师时候的人脉。老邱啊，老邱，你这点出息，就只能当个美术老师，对着画作激扬文字；对着学生，挥斥方遒。
想到这些他只觉得头疼，自己就不该这么急功近利。自己从来精益求精，特别是对待艺术。而咖啡就是一门艺术啊。可转头想了想自己银行卡账户的余额，老邱瞬间又原谅了自己。
现在这时间，二楼没有一个顾客，当然一楼也是，老邱将这归咎于“周一上午的魔咒”。此刻的他，正坐在二楼窗边的沙发上，上半身完全瘫下来，双腿穿过桌子下方，脚架在对面的沙发，用一本翻开的《完美咖啡日志》盖住了脸。
哦，对，他老邱现在也是咖啡馆正式的员工一枚了。就在几天前，就在这个位子，林凡走上来一阵叽叽喳喳，提炼出来就是“咖啡馆每天营业12小时，同时至少有两个人在班，一天工时是24小时，一个月总工时24*30，三个员工排班，所以平均每个员工就是24＊30／3，所以平均下来每个人每天工作8小时。按日8小时工作制核算，一个月其实一天都没有休息。”最后谈话由老邱也加入轮班结束。老邱深感无奈，那个林凡真的很吵，但是这个人员配置问题确实也是必须要长远考虑的。
平时这阳光晒在身上让人暖暖的，很舒服。此刻，他只觉得焦躁。
说到林凡，她才不是想管得这么宽，只是看到小南又是兼职记账又努力在咖啡馆工作的样子，觉得老邱有点“不解风情”。这他要是三天两头不见人影，岂不是太辜负小南的心意了。
男人，怕女人唠叨，更怕女人突然搬出公式计算。
只是林凡不知道，老邱他就是个坚定的不婚主义者。小南对他的感觉明眼人都知道，他自然也知道。作为哥们的妹妹，以前总跟他们俩混在一起。他也就拿她当亲妹子看，温柔体贴了点，没想到给人带来误会了。这会儿又不能狠心推开，可明显给不了承诺，只能这么干晾着等自然冷却。招聘林凡那时候条件写着只要女生，不就是为了再有一个女孩在旁边，让小南看看他老邱对熟悉的、不熟悉的女孩其实都这样，并无二致。
当然，请她林凡还是有别的原因的。林凡，这个名字，早几年前就听过；她的叽叽喳喳现在也得到了证实。老邱现在也在纠结着，该不该找个时间给林同学讲一下“别人”眼中的她的故事。
“天哪，我老邱开个咖啡馆，给自己绕进去了。”想起在法国留学的日子，优雅的晃动的红酒杯和风情万种的法国妹子……没有负担的感情和工作真是最美好的。
第十四章 不尝试怎么知道
“给！”看到老邱进门，林凡麻利地伸手递上一张纸，拦到他胸前。“要是给你发信息，你估计都不会认真看，这件事我是很认真在做的，所以请认真看！”
“什么乱七八糟的。”看林凡那“气势汹汹”的样子，老邱不带停顿地读起来。“加州日出……”
“哈哈，这是林凡姐花了好几个晚上、自费了好多种果汁，自己做小白鼠‘研制’出来的呢。”小南还是看到老邱就很开心的样子。林凡不仅给小南科普了自己的“新饮”研发史，前几天还跟她分享了很多自己的经历。这两个女人，现在已然进入“闺蜜”阶段。
“1/4石榴汁、1/4葡萄汁、1/2橙味苏打水，上加盖奶油……”老邱边念边在脑袋里臆想着这调配出来的味道。“不会毒死吧。”老邱扮了个瞪眼吐舌的鬼脸。
“还有我这段时间断断续续想的一些饮料的名字。”林凡不搭理他的鬼脸。虽然她空闲时间都在努力想，可是不知道自己想的这些名称老邱愿不愿意采纳。
“老邱，我们得丰富饮品线，你看现有的几款饮品都是以咖啡为基础的，有那么一点单调。”看老邱的目光还没有从纸上移开，不等老邱发问，林凡赶忙接着说。“小南也核算了一下成本，这些饮品的利润率相对会比较高。”林凡推了推小南的肩。旁边的小南点点头。
“下面的名字也看看，提点修改意见。还有，不要笑话我！”林凡很享受现在这种自己又能投入到一件事物中的状态。
其实老邱这段时间也不是完全没在思考如何改进咖啡馆的运营。上次请自己的设计师同学给自己出谋划策了一番，这个老楼在布局和硬装上是没有什么可以大动的了。主要是把一楼的风格和二楼尽量统一，那些改动也由他、明子还有一位师傅趁晚上或是上午空闲时间慢慢实施完了。特别是卫生间的改动，是他的得意之作。正对过道的是洗手台，左右两边分别是男士、女士卫生间。门上的图标是重点，图标上的男士上身整体微微前倾，下颌微含，嘴里还叼着玫瑰花；女士那边，则是戴着礼帽，双手微微提起两侧的裙摆。画是明子画的。用老邱的解释，他的画太抽象，怕人进错厕所。
现在他想的是如何减少自己的奔波，在作画和咖啡馆之间找一个平衡。他又陷在二楼舒适的沙发中，右手在眼前比比划划的。有了！
咖啡馆的上座率一直不高，最忙的时候只有1/2的座位利用起来。何不干脆撤掉一张窗边的桌子，放个画架。“我就偶尔坐在这边画画，阳光好的时候，不比工作室强？”老邱想到自己租的坐落在一个酒店式公寓楼的工作室。那是一个跃层房间，楼下是工作区楼上则是生活区。他以工作方便为由，只在周末回一下在这座城市的近在咫尺的家。从念书时他开始帮人画插画开始，他就搬出来一个人住了。搞画画创作这行的，什么时候半夜来了灵感就扑腾着从床上蹦起来，有点注孤生的悲凉。
“不画的时候可以放几幅画，顾客有兴趣还能拿起来看看。”他自己补充到。
当老邱把这个想法告诉了其余几个人。
“邱老板这是打算把街头艺术家照搬进咖啡馆啊。”林凡习惯性地打趣他，虽然觉得这个想法简直太棒。“双手双脚赞成！”
“我又不现场卖画。”不反驳不是老邱。“反正现在在给人画画，看看这里能不能给点特殊灵感。”
“嗯，可以试试。”假装很平静的小南，心里可太期待看到老邱画画的样子了，那种专注是最吸引他的。“没有什么试错成本。”果真还是逃不过职业习惯。
“嗯～”明子最后一个表态。“我想，邱老师不在的时候，或许我可以顶替一下这个揽客的活。”
几个人一拍即合。不管这个创意会给咖啡馆带来什么样的效果，不尝试一下怎么知道呢。每个人都在作出自己的努力，让这个咖啡馆越来越好。这是四只一条绳上的“小蚂蚱”。
第十五章 冤家路窄
那犹如凤姐般“不见其人、先闻其声”的独特尖嗓门让林凡瞬间做出反应。
“诶，林凡姐，你在干嘛？”小南这傻姑娘今天真是多嘴得过分。
高跟鞋在木质地板发出的“噔噔噔”停住了。林凡无奈地站起来，刚想回说系鞋带，知道自己都骗不了自己，还是默默咽了回去。
“林凡，怎么会是你？”说话的就是那个尖嗓门的。
果真没错，就是付曼琳。如果用花比喻女人，那林凡认为，小南是淡淡的菊花，自己和现在面对面的付曼琳属于互相把对方当成霸王花的两朵太阳花。
“是我。好久不见啊。”林凡努力装作镇定，心里早已翻了一千个白眼，真是冤家路窄。回到这座城市的时候就想过，难免会碰到大学同学，毕竟有相当一部分人毕业后在这里扎根安家。只是没有想过第一个遇到的竟然是她。怎么就忘了，这个付曼琳是妥妥的本地土著。
既然已经互相问好，林凡也就好好地打量了她一番。酒红色长波浪卷发，妆容精致，睫毛都根根分明，鼻梁比以前挺了点，鲜艳的大红唇，看来现在真的流行港风。身材还是大学时的麻杆样，白色上衣，淡紫色包臀裙，一双细高跟就差把地板扎出洞，手里拎着的是Prada杀手包。身旁的女人稍稍胖一些，同样也是妆容精致，名牌傍身，因为毫无瓜葛，林凡也就没有细细观察。
“好久不见啊，真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你。”付曼琳转头向身边朋友，脸上满是戏虐的表情。“我大学同学。没想到会在这个咖啡馆遇到。”
哨音响起，全寝室的人都连滚带爬地从铺位上蹦下来，把毯子往柜子里一塞。麻利地整衣服、寄腰带、背水壶，冲了出去。听林凡的真的没错，今天午休谁也不敢盖军训统一发的行军背，而是盖自己的小毯子，那叠得整整齐齐、豆腐干一样的行军被是该被供起来的主。
一跑出寝室门就和人迎面装了个正着，林凡下意识说了句不好意思，连看都没有看清是谁就匆忙向电梯冲过去，室友已经在电梯焦急地催促。只听到一个尖嗓门“哎，我刚梳好的头发”。声音在电梯门关上前，及时地传进了电梯。
“付曼琳，”教官点名中。“付曼琳。”无人应答。也没人帮忙解释，毕竟犯点小错就会被罚站军姿。这南方城市大夏天的，汗流浃背是小事，中暑晕倒都有可能。
“报告！”在大家都已经列队完成军容检查后，一个尖嗓子响起。刚刚撞到的原来是她。
“怎么回事？全班等你一个人，还不赶快入列。”教官的神情透着严厉。“班长，记一次过。”林凡和她旁边的室友深吸一口气，小声用“腹语”嘟囔着，“还好你抢到电梯，不然迟到两次军姿伺候。”
“谁在说话。”教官怎么练就的顺风耳。“现在开始下午的训练。班长！”
终于可以休息一会了，两条腿都已经不听使唤。女学生们在草地上坐下来，摸腰敲背揉腿，哎声载道。
“曼琳，我看你出寝室的，怎么迟到了？”有人关心地询问。
“还不是不知道谁撞了我一下，害我回去重新梳头。”
“啊，那可能是我。”林凡想起相撞那一幕。“嗨，真的不好意思。”新同学，林凡想尽量表现得友好一点。
“我都被记过了，道歉有用？”付曼琳对林凡的道歉表示不屑。
“哎，撞也是互相撞，你迟到还不是因为自己磨磨唧唧。”室友见对方态度如此呛人，替林凡抱不平。“再说，林凡也因为腰带、水壶歪了被批评了。”
“你又是谁？”付曼琳不依不饶。
如果不是教官宣布休息时间结束，有两拨人会扭打起来也说不定。这是军训的第三天，林凡和付曼琳的第一桩梁子就这样结下了。
回忆如电光火石，现实已经是13年后。
“世界太小了，没想到你会来这个咖啡馆。”林凡恢复了八颗牙笑容，如果可以照镜子她一定可以从笑容中读到尴尬。
“我中学的学长开的这个咖啡馆，我来捧捧场。”付曼琳往周围看了看，似在找人。
“哦～老邱啊，他在二楼画画呢，要不你们二楼入座。”林凡真希望这俩人马上消失在视线里。
“没事，不急着打招呼。”付曼丽脸上写满想看好戏的表情。“如果我没记错，你不是结婚了，和中学同学。后来跟着他去了S市？”这个女人果真还是对林凡的隐私更感兴趣。“所以你现在？”
“嗨，你看，你们要不先那边入座。一会儿在座位上点就行。”小南再木也看出些端倪来了，招呼着两个女人。
“林凡姐，没事，我来给他们点单上咖啡。”等她们走开，小南拍了拍林凡的后背。
两个女人聊得眉飞色舞，还时不时往吧台这边看，接着就是捂着嘴窃笑。
“哎，林凡，老同学，我们难道不该坐下来叙叙旧。”付曼琳拦住给另外一桌送完蛋糕正往吧台走的林凡。
“你是在这里打工？奇怪，你不是全职太太嘛。”根本没等林凡回答，她又立马变换了表情。“该不会是？”“离了”这两字虽然没说出口，但又有什么区别。
“她是在这里打工，给我打工，毕竟是候选老板娘嘛。”老邱的声音。他不知道什么时候从二楼下来，搬了笔记本电脑坐到了一楼离吧台最近的位子。
“啥？”林凡一脸惊讶地看着身旁的老邱。老邱故意搂了搂她的肩，当然其实保持着礼貌的距离。
“学长，”付曼琳一时说不出话来。
“走了，今天累了，回家。”老邱拉起林凡的手腕。
这一切林凡、小南、付曼琳，谁都没有反应过来。
第十六章 旧时恩怨
等林凡回过神来，俩人已经差不多走到了小广场。太阳虽然已经下山，可是余温未散，广场上几乎没有人，只有行色匆匆路过的下班族。
“候选老板娘？！”林凡反应过来后发出来自灵魂的质问。
“哎，急着帮忙，第一次做这种事，没有想好该怎么说。”老邱做出招牌式抱歉动作。“哎，怎么说也是在帮你啊。”看到林凡说完就背过身去，老邱用手指戳了戳她的上臂。
她在抽泣，背影一颤一颤抖着，还是没有忍住。老邱一时不知该如何，只能安静地等着。
没一会，林凡粗鲁地用手指卡干净眼角的泪水，手一甩，正准备把鼻涕也清一清，一张纸巾及时地递了过来。
“哭完了？”老邱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她的眼色。
“难道结婚的女人做了全职太太就不能再出来工作了？”林凡觉得社会对女人和男人的双标太严重了，如果是一个男人，肯定没有人会把这和离婚挂钩。而且社会对白领换工作成服务员、厨师或是其他蓝领工作好像也戴着有色眼镜，就好像不经历什么变故不能换这样的工作一样。
“所以，你到底离没离？”老邱问完就后悔了，这不是往火上浇了一大壶油嘛。
“怎么，离了连来你咖啡馆打工都不配？”她果真生气了，还好没有再哭起来。
“当然不是……”老邱真想自扇两耳光，连忙否认。
“没离，有一张协议而已。”林凡觉得早晚大家都会知道，不如真实点。
“婚姻就像围城，城外的人想进来，城里的人想出去。”看到老邱疑惑的表情，林凡知道，老邱这种没有结过婚的中年男人哪能明白，就用另一个男人的解读来回答他。“钱老说的。”
“嗯。”老邱很认真地点点头，没有再说什么。
“不问了？”
“想说，树洞就在这；不想说就……”老邱在嘴上划了个叉，又加了个“钉子”，表示自己不会再问。
刚刚驻足的两人继续往前走。
“所以那个女的，跟你什么仇什么怨？”老邱这才想起让这两人在这边压马路的始作俑者。
“哎，其实既没有仇也没有怨。”林凡叹了口气，想着要不随便跟眼前这个男人讲个片段吧。
“凡子，别皮了，咱们回去吧。”室友揪着林凡的胳膊，狠命往回拽。
“虽说这里是恋爱圣地，我们这些单身狗就不能来了啊。”越拽越往前，没错，是大学的林凡。“而且这个小岛风景这么好，怎么不能参观一下。”
林凡的学校有两个校区，A校区和B校区背靠着同一座山。为了方便学生来往，有一个隧道相通。B校区因为是新建的，狠赚学生钱的商业街还没有那么成熟，只有一些居民的家庭小作坊或是路边小摊。如果天气好，林凡和室友每周都会有那么几天，在下课后，跑步穿过隧道去B校区，搜刮便宜又美味的小吃饱餐一顿。
穿过隧道，会路过一个不小的人工水库，水库中央有一座小岛，“情人岛”的美名一届一届地传下来。以往，她们几个吃到大腹便便就乖乖回宿舍了。今天吃得有点撑，林凡闹腾着想去小岛凑个热闹。
没多久，林凡目光呆滞，脚下倒是利索地跑了回来。“我们回去吧。”
“怎么了？”室友看她刚刚还很兴奋，情况不对。
“谈恋爱，”林凡回头看了看刚刚跑进去的小林子。
“什么？快说！”室友好奇中带着焦急。
“付曼琳，谈恋爱。”林凡猛地闭了一下眼睛，确认自己不是在做梦。“男朋友是军训的教官。”
“什么？！”几个室友同时尖叫。
“别……”林凡赶紧捂住其中一个的嘴。“我们就当没看到吧。”
她们互相点点头，承诺守口如瓶。当然，回宿舍后，林凡还是描述了一下看到的场景，付曼琳和教官正在你一勺我一勺地互喂食物，表情满是浓情蜜意。
之后一时太平。没想到某一天，班级里就传开了付曼琳和教官的恋爱故事。大学校园，半封闭生活，有这么个大八卦，学生们还不是恨不得拿个喇叭全校园喊几嗓子。
哎，真是风头太盛，林凡是付曼琳的第一怀疑对象。太伤人心了，真的不是她。可是这有理也说不清了。
“就这？”老邱惊恐的眼神流露出不可置信。“你们女生的友谊基础我理解不了，仇恨来的更加莫名奇妙。”
“可是真的不是我啊。你知道军训完有多少女生暗恋教官吗，多少双眼睛盯着？”林凡的委屈涌上心头，好像是现在发生的事情一样。
“你也是其中一个吧。”老邱这抓重点能力。
“好吧，我承认。”想起那奇怪的好感，林凡有点不好意思。“可我只是半个班的女生中的其中一个。大家都留了教官的手机号。军训刚结束那会儿还会给教官偷偷发短信。”
“没想到当教官还有这种福利。”老邱看林凡着急解释又抖出更多的狼狈样，忍不住逗她。
“军校的男孩子，年龄差不多，身姿挺拔，当教官的时候又这么威风。”林凡及时打住了，再说就把女孩情窦初开那点小心思全铺出来了。
林凡把话题扯回到老邱身上：“那个，她不是你学妹吗？”
“是嘛，反正我不认识她。”
老邱这个人冷漠的时候还真是不留面子，仗义的时候又那么狭义心肠。虽然没有说谢谢，但林凡内心已经感激他一百遍。
“嗨，我们在毕业离校前已经和解了。”过去这么久的事又被重提，林凡感到一丝不妥。
“况且，她这样的人，其实也是单纯不是，喜怒哀乐全藏不住，讨厌和恨都很直接，”说这话的时候林凡心里有另外一个对比。“总比满脸人畜无害，其实……”老邱耸耸肩。
两人就这么走着，眼看已经到了“面儿道道”。
第十七章 饥饿营销
“看来，老天让你敲我一顿。”老邱走在前面，一只脚正要踏上面馆门口的小台阶。见林凡没有跟上来，收回脚步。
此时的面馆，里面已经满座。路边的车位都已经停满了车。门口沿着墙，几个折叠桌子边有几人坐在折叠凳子上满足地吸着面条。
其中一个男青年，看着也就20多几岁而已，和林凡双目对视，一时竟不好意思继续往嘴里塞面条。
“这些桌子、椅子我们自己搬来的。”等咀嚼得差不多，那个男青年笑嘻嘻对林凡说。
见林凡好像没有理解他的意思，他又补充到：“吃面嘛，不就是讲究热气腾腾。真的，这家面馆远近闻名，我小时候就开了。”小伙子觉得林凡一定是个外地游客，才会对这种场面表现出惊讶。“自己熬的猪油，手工做的面，汤底还是小时候的味道。”
见林凡还是一脸疑惑，男青年声音越来越小：“这些开车带过来很方便的……”
“哦～不好意思，打搅你吃面了，慢吃啊。”林凡道了谢，赶紧移开视线，她知道她再这么看着，男青年这面是没法继续吃了。她一个大步追上老邱。
“我们打包带走！”林凡也不等着去“翻牌”了，直接报上自己要的面。“我都点完了，你赶快！”她催促到。林凡要了一碗猪肝面，老邱点的是爆鳝面，都属于菜单上画大拇指的必点系列。
两个人拎着打包好的面，往小广场走去。面条，真的是不适合打包外卖的东西，可即使是小广场的石凳，也比在这路边“摆摊”强啊。现在不是说话的时候，快点走，快点吃上。
广场已经陆陆续续来了不少人，那边的树下有两个一边甩手一边闲聊的老大爷，那边的地上一个收音机也已经占好了位子，还有穿着运动服的年轻人在压腿热身。
老邱拿出纸巾，正准备擦一下石凳，林凡已经一屁股坐了上去。
打开打包盒，掰开一次性筷子，她夹起一筷子面。确实不行，汤水已经被面条吸走了一部分，面条也变得绵绵软软的。
“你觉得，”连个人几乎异口同声。
“你觉得这家店的营销模式如何？”老邱示意林凡接着说。
“在他自己的业务范围内，很成功吧。”老邱看了看已经稍微有点泡胀了的面。“你看，即使打包，我们也要吃！”
“我说正经的。”林凡用胳膊肘轻轻撞了一下老邱的胳膊。“不怕你笑话，这种排长队买东西的经验我也不少。这么玄幻的还是第一家。当然，它推出的这个‘产品’本身也具有可不复制性，小时候的味道、家的味道。”
看到老邱的注意力没有打算从面上移开，林凡继续说：“你知道南山烤鸡吗？就那个天天排的队都要从街的这头到那头的那家。”她也吸上一口面。“现在好像已经回归成一家普通的烤鸡店了。”林凡一回到这个城市，就去自己心心念念的店都光顾了一圈。烤鸡店还在，只是买的人三三两两，都是一拿就走。
“之前上学的时候，我和室友周末逛街必排。一人限购三只，我们寝室四个人，其实两只管够，但我们一定会买满三只。不然不是对不起排的队。”
“还有那个叔叔乳酪蛋糕，入口即化。一人限购一个，队伍从商场里面排到外面，还要再弯几弯。买到的在拍照炫耀、没买到的在拍照抱怨。”林凡想到当初买到那个蛋糕，吃进第一口的感觉，是满满的幸福。
“现在呢，怎么想？”老邱已经以最快的速度解决了他那碗面。
“那时候排的队，是脑子进的水。”林凡真是不解自己曾经的行为。“关键点在于，那时候每次排队还要昭告天下，自己今天去排队买到了这个，好像完成什么大业一样。”
“那烤鸡、蛋糕好不好吃，好吃就值得。”老邱试着引导林凡说出他预想中的答案。
“好吃是好吃，可是我们光顾着买这两个牌子的，也没有去试过其他差不多的，或许另外的也是一样好吃？”
“哈哈哈哈，”果真没错，这个答案是他预想中的。“饥饿营销太成功了，以至于别的没有走这个路线的同类商品被忽略。所以还是成功。”
“所以这个面馆其实是另一个层面的饥饿营销。”林凡又回到面馆本身。“你看它店铺旁边停着的车，不乏好车；门口吃面的人那种心满意足的表情和自带桌椅的行为，本身不就是一种广告。”林凡发现了什么真理似的，恨不得一吐为快。“还有，以这种方式吃了面的，肯定会和周围的人宣传这家面有多么名不虚传，多么值得一品其味。而且近几年又讲究返璞归真，这店的装修和运营真是。”
“绝了！”老邱模仿林凡会有的语气感叹到。“您还会快吃吧。养鱼呢。”
林凡拿筷子搅了搅面汤，快成糊状了，实力劝退人想吃的心。
“看来林同学最近对营销很感兴趣。”
“我只是在想，怎么样能让咖啡馆的生意好起来，看看有什么可以借鉴的。”林凡挑起一块面糊，又放下。
“结果是，没有什么可以借鉴的对吧。”
“嗯。”林凡点点头。“真的不行。”
“好了，别皱着眉头了，给你讲个故事。”
“传说，古代有一位君王，不但吃尽了人间一切山珍海味，而且从来都不知道什么叫做饿。因此，他变得越来越没有胃口，每天都很郁闷。有一天，御厨提议说，有一种天下至为美味的食物，它的名字叫做“饿”，但无法轻易得到，非出艰辛的努力不可。君王当即决定与他的御厨微服出宫，寻此美味，君臣二人跋山涉水找了一整天，于月黑风高之夜，饥寒交迫地来到一处荒郊野岭。此刻，御厨不失时机地把事先藏在树洞之中的一个馒头呈上：“功夫不负有心人，终于找到了，这就是叫做‘饿’的那种食物。”已饿得死去活来的君王大喜过望，二话没说，当即把这个又硬又冷的粗面馒头狼吞虎咽下去，并且将其封之为世上第一美味。”
“真厉害，你编的？”
“当然不是，我只会画画，不会写故事。”他在空中比划了几下。“我最近看的书里的故事。”
没想到老邱一副闲云野鹅的样子，私底下也在学习经营管理知识呢。
“营销成不成功，光有理论不行，还得看形势、看人心。”老邱发表自己的心得。“你看，这烤鸡、乳酪蛋糕不就都熄火了嘛。这个开头还得雇一点演员来炒炒气氛。而且咖啡馆又有什么切入点，限量款咖啡豆？”他摇摇头。“你就跟我一起祈祷我的画卖个好价钱，那咖啡馆就当兴趣爱好了。”林凡当然知道他在开玩笑。
“那你有没有明知是在‘饥饿营销’还一头扎进去的。”
“当然没有。”老邱没有丝毫犹豫。
林凡咬了咬嘴唇点点头，老邱果然多吃几年饭，睿智不少。只是老邱才不会告诉她，那个什么手机、什么鞋子开卖的时候，是谁大半夜不睡觉在那不停刷网页的。
第十八章 城市的印记
曾经以为这么紧密、再也不会分开的两个人，就这样断了联系。林凡心里没有起涟漪是不可能的。好在老邱一直在旁边找着话题，让她不至于沉浸在伤感中。
“走，我们今晚喝一杯！”林凡突然有了大醉一场的冲动。“打给小南、明子。对哦，让我带上我的包，今晚我请客！”
“豪迈，却之不恭。”老邱立马给另外俩人发了信息。
从广场往面馆的反方向走，是一条古朴的小商业街，走到尽头一个麦当劳右转上主路，再往前走大约5分钟，就是本市最著名的商业街。与商业街交叉的一条靠近海边的路原本是一些老旧的小区房，还有一个海鲜市场和一排海滩烧烤摊，现在被开发成了海景酒吧一条街。旅游业一时兴起，有点名气的旅游城市，没有这样一条酒吧街，根本没法排上号。这就是待会儿四人聚会的目的地。
虽然老板发话让小南可以提早打烊，可等最后一个客人离店看来也还要一会，在等人的空隙，老邱和林凡逛起商业街来。商业街的一侧起点，人，哪里都是人，在这个周末的晚上尤其。糟糕，这是林凡最不喜欢的状态，总怕后一秒就被人踩了脚后跟。
“来过了？”看到林凡情绪不高。
“嗯，刚下火车的第二天，坐着公交路过这里。”林凡喜欢到了一个新的城市跳上一辆公交，漫无目的地看看，之后再换一辆。。这里对林凡来说也跟陌生的城市没有多大差别。“很挤，车子在这边堵了好久。”
一时半会儿，林凡想不起这里原来的样子。两边欧式风格的建筑好像是没变，可又哪哪都不一样了。
只走了小小一段，林凡就带着老邱拐进了旁边的一条小巷子，本能地逃避人流。小巷子一侧整齐地停着一排车，这里的安静和商业街的喧哗形成了鲜明对比，几步路的距离，像是在两个世界。
“还在？”突然林凡眼前一亮，她就这老邱径直穿过去，在前方斜对面的一家小店门口停下。
小店真的很小，店面的建筑透着年代，店名贴在窗子上。门上挂着为了防止冷气跑出来的塑料透明挂帘。从外面看进去，偶尔能看到有人在走动。“我大学四年常来的面馆，一对老夫妇开的，没想到现在竟然还开着。”林凡有点小激动，终于在这个“陌生”的城市，在除了学校外的市井找到自己曾经真正的足迹。
“十多年了，不知道还是不是那两个老爷爷老奶奶。也许……”林凡只想起那对老夫妇花白的头发和有些佝偻的背，脸和身高的印象已经很模糊很模糊。“我记得，我吃卤面就会说‘老板给我多加一点卤好吗’；如果点炒面，就会请求多加一点蔬菜。”那对老夫妻特别慈祥，和店里的顾客都能有说有笑、闲扯家常。老奶奶负责点单、收钱，她从来不用笔，不管多少人都是用脑子记，还能同时麻利地给老爷爷配好菜。老爷爷是掌勺，老当益壮，颠起锅来不输年轻人。林凡第一次来就问起他们这店开了多久。老爷爷笑笑说，从他们年轻的时候就开始了，只要他还颠得动，就会一直开下去。
“所以，你是喜欢面还是喜欢人？”
“都喜欢。虽然他们的口味对我来说有那么一点点咸。”林凡咽了下口水，人不一定记得食物的具体味道，但入口的感受还是会记得的。脑海中紧接着浮现老奶奶给自己加上一勺，笑眯眯地回应“好的，小姑娘”的场景。“对了，你应该来过吧？”
“当然来过，这城市的好吃的就没有我没有去过的。”老邱除了念书时离开过这个城市，其余时间都在这。“只是他们肯定不会记得我，也不会给我加这加那。毕竟我没有你这么可爱呀。”
老邱一直爱开玩笑，两个人也喜欢互相打趣，可这句夸奖还是让林凡有点不知所措。她没有接话，踏上台阶，准备掀开塑料挂帘，却被老邱一把拉了回来。
“我们吃过了，别进去了，打搅人家做生意。”看到林凡那似懂非懂的神情，老邱想着该怎么说更好。
“人家要是认出你了，非要你来上一碗你怎么办？又或者不记得你，却还要跟你装着寒暄上几句？”
看着老邱的眼睛，这次她解读出了他的用意，她往回退了两步。“老邱，我们再去别的地方逛逛吧。”
再往前已经黑灯瞎火，他俩只能原路折回商业街，继续往海边的方向走。其间路过不少服装店、首饰店，与S市的品牌没有多大差别。就连路过的一家银饰品店，门口都如出一辙地安排了“打银”的小哥。越靠近海边，品牌越知名，最后就是LV、Gucci 等奢侈品气派的专卖店了。
“逛到这，如果你不告诉我这是A市，我都不知道我现在是在这个城市。太像了。”
“你是说和S市？”
“不，和我去过的很多城市。这种感觉又陌生又熟悉，什么都变了，什么都变得千篇一律了。”林凡解释到。
每个城市都在变化，变得更加繁华、更加宜居，却慢慢失去了独特的印记。还好，总有些人在坚持，也许出于执着，也许感于情怀，就是这些在某个角落的微小的努力，替这个城市保留住了一丝原本的气息。就像这海边的风，吹在身上还是这么舒服，从来都没有变过。
第十九章 云都知道
沿着酒吧街的主路走，这里酒吧连着酒吧，偶尔会出现一两家小餐馆在其中。他们在一家旅游纪念品商店边的小路转弯，有一个小小的坡。老邱推荐的酒吧，不在主路上。虽然只需小小地爬一段坡，感觉就和外面喧闹的场景隔绝了起来。
小小的酒吧有个小院子，是露天区，座位有小圆桌懒人沙发的，还有小长桌秋千椅的。桌上都点着模仿蜡烛光亮的小灯，轻柔的音乐在耳边。只有一桌人，各点了一杯鸡尾酒，边刷手机边闲聊。这和刚刚路过的主路上的酒吧相比，生意也未免太冷清了。那些酒吧的露天座位都已经几乎满座，有些酒吧还有驻唱歌手，边弹着吉他边哼唱着民谣，没有的也是音响放得半天响。有一个场地特别大的，还用投影投屏在白墙上，正放着摇滚演唱会；当然还有一些酒吧是足球迷的聚集地，听那激动的欢呼就知道。
“云深识酒香”，门口的柱子上写着。果真，这更像是一家卖白酒的店，哪有酒吧起这名。门虚掩着，把手上挂着一块牌子“云在家”。林凡好奇地把牌子翻过来，想看看反面是不是写着“云不在家”。猜错了，不过意思差不多，写的是“云游四海中”。这么文艺，客人都是被吓跑的吧。这个城市虽然是文艺青年聚集地，可是这不一般的文艺不是谁都能懂的。
“老邱，”吧台的人一下子就注意到了老邱。“二楼老位子等着你们了。”她往楼梯方向撇了撇头。又注意到了林凡，挑眉：“新朋友？”吧台的女孩留着超级短的头发，跟男孩子的平头差不多，只是用发蜡捏出了一个特别的造型。她的左耳带了两个耳钉，在灯光下很闪；右耳没有，上身穿着帅气的夹克。
“你见过？”老邱语气凌厉。
“第一次见。”
“那不就得了。”从和老板的对话看起来，老邱明显是常客。“今天芸不在？”
“在呢，白天写生完，回去梳洗一下就过来。”酷女孩的语气一下子变得温柔。
老邱和吧台的女孩挥了挥手，带着林凡往二楼走去。“竟然没有选择外面这么好的露天座位，秋千椅一坐，酒一喝，不醉也醉。”林凡心里虽嘀咕着，但还是默默跟上了。
“你俩竟然这么慢。”明子起身往这边招手。“你们干嘛去了？”
林凡一眼看到了自己的北极狐双肩包，一屁股在小南边上坐下。“别说了，步行街上人太多了，杀出重围知道不。”
不一会儿，刚刚的女孩端着一个托盘过来了。她弯下腰，小心地把托盘里的杯子放到桌上，小小的四个透明杯子，配了四个更微型的小碟子，另一个小盘子里放着几片柠檬。“老规矩，开胃趴，算我的。”说完，女孩子往林凡这边看了看，她是真的好奇。老邱也不是没有带朋友来过，可是林凡真是特别。白色的内搭、牛仔外套、牛仔裤、keds板鞋是她今天的衣着，藏蓝色北极狐的双肩包在她身侧，而且完全素面朝天。“欢迎新朋友！”
“哈，谢谢。我叫林凡。”林凡意识到“新朋友”指的是自己。
“叫我Marta就行。”女孩回了一个明亮的笑容，耳钉在灯光下很闪。
“一会儿芸回来了，过来打个招呼，就她最忙……”明子、小南、老邱和Marta简单聊了起来。“她最近爱跟着画室的学生去写生，还不是你让她突然想学画画的……
“盐、酒、柠檬、龙舌兰的正确喝法”趁他们几个闲聊的功夫，林凡在手机上快速查询了一下。只见过猪跑，没吃过猪肉，这酒得用它该有的方式来品。
四个人一饮而尽。“此时的盐清咸、柠酸涩、酒热辣，混合成一种协调舒服的味道，如同火球一般从嘴里顺着喉咙一路燃烧，十分刺激美好。”网上写的滋味，除了喉咙辣辣的，别的林凡都没有品出来。
一杯酒下肚，林凡在小南耳边轻轻问到：“芸是？”
“和Marta一起，这个酒吧的老板。大名叫谢芸颖。拗口，就叫她芸了，多呼应这个酒吧的名字。”小南压低声音回答到。“虽然我觉得酒吧叫这个名不搭调。”
“于云深处品酒”，林凡一眼瞥到了桌子另一边的酒单，躬过身体，移过来翻开。“这是云陪你的第242天，也是云能陪你的倒数第80天。每一天，云在，酒就在。请继续留下你的人生故事。云不写故事，云只分享故事。”
“这个世界纷繁复杂，有人春风得意，有人茫然若失；有人随波逐流，有人心由自己；这些云都知道。每一个晴天阴天雨天，都是云和你们共鸣的日子，晴天时一起欢笑、阴天是一起惆怅；小雨是抽泣、大雨时痛哭。这一周的故事来自一位游客。”扉页的内容，下面就是一个陌生人的人生故事。
等林凡读完扉页的故事，其他人都已经点好了酒，林凡胡乱地点了一个交差，连名字都没有整明白。
“如果可以，我想收集之后每一周的故事。”林凡向老邱求助。
“一会儿芸来了，你问她。”老邱也翻开酒单本。“这故事这么吸引你？”
“她会同意吗？”
“你多点几杯，冲冲生意，她干嘛不同意。”老邱又逗着林凡玩。
“Marta呢？也需要问问她吧。”林凡突然想到了刚刚上来送酒的酷酷女孩。
“她听芸的，这个点子是芸的，故事是芸收集整理的。芸印的酒单。”老邱怎么可能只是一个酒友这么简单。
“那Marta负责什么？”
“她负责出钱投资，负责管好芸，好让她天马行空。”
“她这么酷酷的女孩子，竟然。”林凡觉得那个“机车女孩”对芸温柔得不可思议。
老邱点点头。“她很文艺很温柔；她很酷也很温柔。”两个人，两个她，不同的性格，完美的组合。
等了好一会儿，上来了四杯酒。一个锥形杯、一个看着像拉长的咖啡杯、一杯是普通红酒杯状，还有一杯像朵胖胖的郁金香。酒体的颜色也各不相同，两杯杯口点缀着柠檬片，一杯冰块上浮着绿绿的薄荷叶。这是第二趴。
第二十章 酒后的早晨
醒来只觉得脖子不能动了。林凡从沙发上站起来，头隐隐胀痛。竟然在咖啡馆沙发上就这样猫着睡了一晚。要不是太阳晒得有点口渴了，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醒过来。小南也是在靠近墙角的沙发上斜躺着，另一张沙发上的是老邱。楼下时不时传来叮叮咚咚的声音。
明子还是最早醒来、最早开始张罗营业的那个。林凡向明子讨了一杯水。“你怎么这么早就起来？”
“你们厉害，这么不舒服都能睡。这么扭着，我腰可受不了。”明子的脸有一点肿肿的。
“昨晚喝太多了，头还疼着。”林凡用力揉着脖子后边，边活动筋骨边走到门口。深呼吸，新鲜空气真舒服，散散一身酒气。
昨晚后来到底喝了几趴，到底都有哪些样子的酒杯、什么颜色的酒出现过，林凡一点都想不起来。她转着脖子，甩甩手臂。等一下！“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昨晚自己吟诗了？觥筹交错？每个人都是拿到酒举起来就喝，唯一一次四人碰杯说的什么来着。“祝我们的咖啡馆。不求盈利，只求收支平衡！”这是哪门子的祝酒辞，还是老板带头喊的。
“芸，出现了吗？好像有。我跟她说什么了？好像扑过去抱她了？林凡摇摇头，只觉得头疼得很。一切都是模模糊糊的印象，一个瘦弱的短发女孩穿着白色的针织衫。
“刷我的卡，说好了今天我请客的，拿去！”林凡从双肩包中拿出一张信用卡。“没有密码的，我老公给的，叫我随便刷。不要跟我抢！”林凡举着卡，向小学生抢答老师课堂问题一样挥着。这是林凡能想起来的最后一个场景。哎，这真是“高光时刻”，太丢人了点吧。
林凡将水杯里的水一饮而尽。早晨的微风吹着，人也清醒了不少。对面的青旅也已经有游客背着包、戴着遮阳帽出门了。
走到卫生间简单洗漱一下，摘下戴了一晚的隐形眼镜。认真看着镜子中的自己：眼睛里都是血丝，下次喝酒一定记得戴框架眼镜；眼角的细纹已经变成了名副其实的皱纹；原本内双的眼皮也因为眼睛周围挂不住肉而变成明显的双眼皮，人家花钱医美才有的，我竟然这么轻易就得到了；眼角下两块斑越来越明显，可以戴厚框的眼镜遮一下；鼻子上的黑头，去了长长了去，累了，随它；鼻翼到嘴角的法令纹倒是还好，就是嘴角两侧的木偶纹越来越深，一定要少笑了；下巴长了一颗红红的痘，有点疼；整张脸肤色有一点点暗沉。“今晚回去一定好好敷个脸。”林凡暗暗提醒自己，虽然一年能想起来敷脸的次数手指加脚趾可以数得过来，面膜最后都是花钱填垃圾桶的。
老邱也已经起来，正往卫生间方向走过来。“起来了？”摘了隐形眼镜看什么都朦朦胧胧的，但至少还能看出是老邱，林凡先打招呼。
“呵，腰酸脖子痛，真是老了。”老邱转了转腰自嘲。“看那，还睡着呢，酒量不行还点烈酒。”说的就是还在那边躺着的小南，难得一见的不修边幅。
“清醒了？”见林凡脸上还有水的痕迹，老邱问到。
“差不多吧，我去帮忙明子。”
“是需要洗把冷水脸了。”老邱的表情贱贱的。“昨晚，看到芸，你咋一下子就扑上去了？”
“芸，你的点子怎么这么有创意；芸，你怎么这么温柔；芸，你的文字怎么这么优美……”
老邱在那边绘声绘色地模仿着昨晚的林凡。“芸，你的酒单里面的酒我没几个懂。”
“啧啧啧，”老邱继续，“这通彩虹屁。芸说过几天整理一下，把酒单上出现过的故事都发给你看。”
“真的？”林凡想起昨天看的故事，老邱不提起，自己已经忘了这茬。
“她到时候发你。那个故事就又短又普通啊。”
“是普通，可就是普通酒友分享的故事才是真实的人生啊。”林凡觉得那个简短的故事文字很平实，是那个酒友的真实经历。“普通人的真实人生故事哪有这么多百转千回、缠绵悱恻，每一个诉说真实人生故事的人都值得被尊重。”
老邱并不想争论这个话题，他觉得女人有时候是不能理解的，就昨天那个故事他也扫了一眼，就是一个普通家庭妇女的抱怨啊。
“可是为什么写着‘云能陪着你的倒数第多少天’？”在酒下肚以前的事情，林凡一清二楚，当时就想问，只是被转移了注意力。
“因为她们只会经营这个酒吧到那个时候啊。”
“为什么？生意不好？经营太累？”林凡觉得好不容易发现这么个宝藏酒吧，当然与其说是酒吧，不如说是一个卖酒加看故事的地方吧。
“她们有新的计划啊，打算去欧洲游学一段时间。”
“学习酒吧经营吗？棒呆！”林凡两眼放光，满是羡慕。“欧洲有世界上最好的酒吧吧，我光看一些旅行视频就很迷。”
“也许去一两年，也许去很久，谁知道呢。”老邱撇撇嘴，“再说，你看我不也在法国待了，那边的咖啡馆还很美好呢，你见我咖啡馆开得很好吗？”
“不求盈利，只求收支平衡”耳边又想起这句四人唯一一次碰杯时的口号。“老邱，你真是个慈善家。”
老邱指了指卫生间，他只是想上个卫生间，这又是哪出。
“谢谢你啊，老邱！你慢慢上。”林凡做了个鬼脸，转身朝楼梯走去。
她的内心是真的非常感激老邱。在这个咖啡馆工作虽然赚得不多，工作内容也是单调的，但是内心很充实。她曾经就一直想着开个自己设计的小小的咖啡馆，可是因为地段、租金、人手、经营模式等各方面问题一直没有成型。而在老邱这儿，自己倒是体会了一把经营咖啡馆的体验，既可以分享自己的建议，还不用背负营业的压力。最重要的是认识了几个有趣的人。相信相处得越久，大家会互相更了解、更默契，这种感觉真好。
第二十一章 群聚会
小南睡眼惺忪地提着林凡的双肩包，递到林凡面前：“林凡姐，你的电话。”“just gonna stand there watch me burn，that's alright because I love the way it hurts， just gonna……”蕾哈娜的浑厚略带慵懒的嗓音。这手机铃音是林凡某次和丈夫大吵一架后换上的，之后就再也没有换回曾经那首欢快的曲子。
“你个死人，怎么现在才接电话？”林凡按了接听键，那头传来一个明快的声音。
“什么？”林凡一翻才发现，昨天傍晚到今天早上班级微信群一大串的未读信息。“啊，我昨天……”
“你来了这边竟然没有跟我们几个联系？你什么意思啊？”没等林凡回答，那头的慧子又呵斥上了，真是个急性子没变。“说吧，怎么补偿。”
慧子，林凡大学时期最要好的朋友之一，虽然不是同一个寝室的，可是关系铁得没话说。她的家就在这个城市边上一个经济相对没有那么发达的小县城，坐车过去也就两个小时。还记得大二的某一个周末，她带着室友加上林凡回她家玩。林凡依稀记得那是个门口有一大片芦苇塘的小平房，那些毛茸茸的芦苇长得比人还要高，她们几个兴奋地在那举着相机合影。慧子的爸爸和叔叔们骑着摩托，载着她们几个，沿着还被云雾环绕的盘山公路，越过这座山头，爬上那个山头，去看当地的保留土著建筑。晚上，慧子妈妈会做好吃的家乡菜，有一个是肥肉炖的菜，那时候惊艳了林凡的味蕾。慧子家的氛围是林凡最喜欢的家庭氛围，温馨舒适平淡，她爸妈都是那种有点儿心宽体胖的，互相能认真听对方说话的夫妻。慧子的性格虽然有点儿小暴躁，但是却是阳光温暖的。
慧子毕业后，回了自己的小县城工作，可因为只有两个小时车程，她一直认为这和还在这座城市没有区别，还是当之无愧的东道主。慧子口中的另外两个人，一个现在也在自己的城市，动车通车后离这里不到一个小时；另一个，留在了这座城市，在房价还没有疯涨起来之前，在市郊买了小区房。她们仨，家都是绕着这个城市不远的城市或县城的，理论上讲着同样的方言，可是事实上语调还有那么些区别。当然，要不是她们自己在那争来争去，林凡哪能听出区别。
“你看看群里的消息吧，大家有好多提议。”慧子真是个话痨，她开口就没有停过。“别再装死了。先这样喽。”那头传来小孩闹腾的声音。想起来，慧子现在也是孩子他妈了，以前经常看到她在朋友圈晒娃，最近这段时间倒是又过了这风气。
打开微信群。大学同学有两个群，一个是系群，群名“海上升明月后半句”，另一个是班级群“20XX届XX系1班”。第一个群建得比较早，名字倒是取得有点调皮，可是除了刚建那会儿有点人气，后来是越来越召集不动人。遂各班各自为政，又建了班级分群，看这名就知道有多敷衍。
“林大美女，怎么来了也不吱一声”、“林总，现在在咖啡馆考察吗”、“林大小姐，怎么不在家养尊处优了”、“怎么样，约个KTV，给咱们亮亮嗓子”、“吃饭吃饭，哎，张总，你不是老是嚷着要给你个机会做东”、“去游船啊，趁现在天还没冷”、“爬山，中年人组团锻炼”。群里果真还是被一些毫无营养的话刷屏。林凡无奈地摇摇头，曾经自己也是一有群消息就会打开看看，跟自己有关的或是感兴趣的话题也会叨上几句，后来么，群里的称谓越来越奇怪，不是这个总就是那个总，不是美女就是帅哥；相熟的几个人互相吹捧，毕竟自己谈论自己事业有成终归太明目张胆；又或是以前八杆子打不着的人，互相尬撩……好吧，服了，这一个个的都像是戴了好几张面具，一出校园，就撕下一张。若不是群聊，林凡也不知道这个人原来还有这副面孔。而且说起来两个群，跳的还真是就这么几个。
“我现在的工作不是固定的双休，我看一下排班，至于是吃饭还是唱歌，我都可以。”林凡想着都被cue到这么多次，逃避也不是办法，总要再见的，她特地在后面加了一个微笑的表情。其实以前林凡还挺喜欢参加同学聚会的，大家分享生活日常、还有女生之间的八卦，不知道在哪一个点之后就再也提不起兴致来了。好像在某一个时间点，聚会本身就这样变质了。
“都可以有，这样吧，我来安排。我们先吃上一顿。再去K歌。林凡同学把时间定下来哈。”最后还是班长出来主持大局，但班长这个老古董，主持得了大局就是折腾不出新意。
“想听林大美女保留曲目，小城故事。”“林美女唱王菲的也行。”“要不再来首流年。”果真跟着起哄的真多。林凡觉得现在人真可悲，就连同学聚会都要找个借口，毕竟小范围的聚已经满足不了他们。自己这次就成为了某些人想通过聚会“炫耀”“攀比”“调情”的借口。
“我们可以去林凡现在考察的咖啡馆啊。名字很浪漫呢，叫‘倚楼听雨’。”付曼琳当然不会拉下，要不是她在群里放的消息，之后林凡应该也只是会约上三五好友小聚而已。
“这个什么咖啡馆啊，我都没有听过。”“你这不就听过了。”“曼琳，分享个位置。”
“大家一定要去，就当给林凡捧捧场了，听说老板和林凡……”付曼琳没有放过这个话题，不能只有她一个人惊讶。
如果是管理员，林凡现在真想把她踢出群，这种捕风捉影的事情就这样传播出去了。
“我老板他爱开玩笑，他是曼琳的学长，就跟曼琳开了个玩笑。”能挽回一点是一点了，老邱挖了个大坑啊。
“我想见识一下。让林凡大老远抛下老公从那么繁华的S市过来的咖啡馆和它的老板。”
……
累了，林凡不想再掺和这些无意义的口水了。女人们对于窥探别人的私生活和八卦永远都是乐此不疲，以前寝室每晚的卧谈总有那么几个话题。男生不知道是不是这样，目前看来也是。这种谈论别人工作生活的欲望，让原本已经疏离的人一下子又热络了起来，似乎一下子回到了曾经集体生活的年代。
林凡退出微信，该工作了，这个上午，自己什么都没干。
第二十二章 第一个故事
收到云发过来的邮件，林凡心急得晚饭都顾不上吃，直接坐在电脑前，一手摸着饼干往嘴里放，一手移动着鼠标。
“他们说，她是一个酷酷的女孩。表情冷漠、话很少，理着男孩的寸头，中性风的着装，耳朵上扎了好几个洞，连鼻子上都不放过。上臂还纹着一只黑色的小猫。他们口中说她是酷，其实说不定认为她有点‘不良’。哼，可他们还不是要好声好气地用热脸来贴她的冷屁股。
只有她自己知道，她一点都不酷。小时候的她，最喜欢在妈妈做饭的时候，抱着她大腿，听她讲周围发生的事，时不时给她塞一口正在做的好吃的。她也喜欢跟在爸爸屁股后边，让他带她去抓昆虫、游泳。她喜欢穿着漂亮的公主裙，一手牵着爸爸，一手牵着妈妈，一家人出去郊游。
后来，爸爸妈妈都去了大城市工作，她的世界只有爷爷奶奶了。奶奶耳朵背，她总是要扯着嗓子才能让她听清。爷爷喜欢跟牌友一起打牌，很少听她唠叨学校发生的事情。但和爷爷奶奶在一起至少不孤单。
她还记得搬到大城市的那天，家里放了鞭炮。新的大房子、铮亮铮亮的黑色轿车、全新的家具，舒服的皮沙发，只是街坊邻居没有一个是认识的。他们在城里一个装修得富丽堂皇的大饭店，和一桌子不认识的叔叔阿姨一起吃饭，她第一次喝了酒，那种苦涩的刺激呛得嗓子冒烟。
爸爸妈妈一个星期才回一趟家，空空荡荡的大房子只有自己和一个临时雇的照顾她的阿姨。这个阿姨能做饭、洗衣服、打扫卫生，就是不能跟她聊天，她的乡音太重了。周围的人家，都是一进门就砰的关上厚重的门，谁也不认识谁。
爸爸、妈妈不再一起回家，变成轮流。她想跟爸爸说说自己的兴趣爱好，想跟妈妈聊聊自己的学习，可没有人有那个耐心听，他们总是太忙忙碌碌，但每次都会给她好多零花钱。唯一一次爸爸和妈妈一起去学校，还是因为她和邻座的女生打架，把人家推倒撞掉了门牙。
她的学校成绩越来越差，没有考上好的大学，爸爸妈妈也在这一年分开了。爸爸说，这不重要，去国外念书就行，妈妈也同意，难得的意见一致。她偏偏就是要拒绝。
大学的生活无聊空洞，她没有交到朋友。偶尔有几个热情来搭话的，也会被她冷冷的语气赶走。而且，她还有了一个弟弟。爸爸说，该给你的不会少了你的。
终于毕业了，爸爸妈妈说，她想要干什么都行。她有了一大笔钱。
她碰到了她。那是在一个应聘的群体面试上，那个人的英语流利、思维清晰，组织领导整个团队的能力也很棒。她在那个人的带动下，也为小团队作出了自己的贡献。那种久违的对自己的认同感，让她感到开心。
她们越来越欣赏彼此，时常短信电话。她们会相约一起出去旅行。她负责订票订酒店，另一个人负责做行程攻略。她出钱在市区租了一个大公寓，顶楼大露台、阳光房，还能看到湖景。她从来没有想到自己还能做一手好菜，也学会了打毛线。那时候的她，被温暖包围着，下班后两个人在屋内微黄的灯光下看书、闲聊的场面，正是她梦想中的生活。她很感激遇到她。她也慢慢知道自己和别的女孩不一样。
人总是在最快乐的时候迎来当头一棒。她还记得那是个普通的工作日的夜晚，连一个由头都忘了的争吵，她被赶出了家门。就这样无助地走在街上，没有手机、没有钱包、连件挡风的外套都没有。
就这么走着走着，天空下起了大雨。她蜷缩在一个小店的屋檐下，抱着膝盖直打哆嗦。店里飘出来的香味，让她更冷更饿了。她觉得‘卖火柴的小女孩’是个真实的故事。今天过后，她又是那个只剩下钱的女孩了。
突然，有一把白色的大伞慢慢向她靠近。“你还好吧？”她抬头看到了一张白皙的脸和关切的目光。好温柔的女孩子，她的大伞上印着粉色樱花的图案。
她很感恩那个撑着樱花伞的女孩，在那个大雨滂沱的夜晚，在一个小店门口捡到了她。”
这是一个真实的故事，请原谅我的文笔不好。但我仍想分享给各位酒友，因为现在的我，幸福得要飘上天。希望每个人在失意的时候，不要因为受过伤，就推开别人的善意、关上自己的心门，也许幸福正在等你。
林凡看着这第一个故事出神，眼前隐隐约约地浮现出两张熟悉又陌生的脸。
第二十三章 “故事”背后的故事
“我，男的，刚刚来到这个城市，就带了一个大背包。知道这里是文艺青年聚集地之一，但我不是，我来这无非是我有个哥们在这有个工作室，我想来蹭蹭（反正他现在不用，空着也是空着），嘿嘿。
说起来，我和第一个故事里的姑娘一样，本来不缺钱。用我爸的话说，只要我不碰黄赌毒，听他话，安安稳稳的，我这辈子即使啥也不干，也是可以吃穿不愁、结婚生子毫无压力。你要说这样的生活干嘛不要，好好在父母身边待着，年青人是不是不吃点苦不知道生活的累？物质生活是挺富足，可是代价是心理上的，这生活是拿平等和自尊换的。
我爸这个人吧，平时喜欢怼天怼地怼空气，可人家都不搭理他。那咋办，他那满腔怒气朝哪发泄？我和我妈呗。我妈吧，家庭出生也不错，我外公也算是个小干部，就是不知道怎么受得了这气。现在有个词叫啥，PUA是吧。就是这样，我爸说的都是好的，我爸做的都是对的，我爸的屁可能也是香的。我爸要是在饭桌上生气了，砸个碗，她还能慢条斯理地扫碎屑，心里暗暗想，为什么我老公连砸个碗都这么霸气。
我不一样，这些是给我带来一点阴影的。你见过一个小学生大夏天的半夜，因为起来上厕所不小心吵到他，被推出门外，站在草丛里喂蚊子吗？那会的我也是魔怔了，竟然就那么傻傻站着不敢反抗，我妈只会说点软话，然而屁用没有。
这些都是小事，一件件一桩桩我要是都记着那早抑郁或离家出走了。而且他老人家后来号称在学佛修道，天天在那穿个唐装晃晃悠悠，拿着本易经念念叨叨，脾气肉眼可见的缓和了不少。
没想到那修身养性是一时的。在我大学升研期间，我的导师组织了一个为期30天意大利游学。你们知道的，对我们这种学艺术的来说，去个意大利那相当于是往金池子里一跳，刷上好厚一层金。我想着我爸没有任何拒绝的理由。毕竟为了让我上这个艺术大学，在高二开始就周周一对一家教请上门，就为了提升一下我那掉队得太厉害的文化课，那钱可比这花得多多了。
我满心欢喜，回家跟我爸把这事一说见他没反对，就埋头吃饭了，根本没想着后面这出。饭桌上，他对这事就当没听到，阴阳怪气地扯些别的，比如问我‘这趟去西北写生怎么样，花的钱有没有体现成效啊’之类的问题。得，我想就和我预想的一样，意大利之行肯定没问题。吃完饭，我就钻回自个儿房间打游戏了。一会儿，我妈畏畏缩缩地说我爸叫我去他房间聊聊。我想着，是得聊聊这趟行程的具体安排，屁颠屁颠就过去了。
‘站好，站直了！’一进门就一记棒喝。‘你想去游学，问老子要钱，该有的态度有没有？’‘就这么轻描淡写地在吃饭的时候一说？’‘你吃的喝的穿的用的，我哪样没有尽量给你最好的，你吃完就打游戏？’‘你当我的钱是印出来的，你想要就该给你？’‘我在你身上投的，什么时候能回本？’……（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写，就把原话的大意写出来吧。反正我爸是不会来你这酒吧的，这城市他都不见得会来）。就这样，我也不知道他到底想要表达什么，我也不知道我到底哪里惹到他了，他既不答应也不拒绝我的游学申请，就把我那么晾着。那天不知道我站了多久，也不知道他后面还说了什么。我只记得，我握紧的拳头一直在抖，指甲差点把肉掐出血来。
这事他觉得和以前任何的讽刺打骂一样，过几天就过了。可在我这过不了。我厚着脸皮编了个理由，去导师那退了报名。在学校申请了住宿，收拾了几件贴身衣物就从家里搬出来了。我就不相信，我这么大个人，靠自己双手赚不到钱。
特别感谢现在让我蹭工作室的这哥们，那时也是他给我介绍了个去附近社区教初中学生画画的工作，再加上在学校图书馆的活，基本上也够生活了。毕业后，我也开了一段时间的画室。
有时候我就在想，其实老天特别公平。每个人的开始都是出生，结束都是死亡。唯一的差别是生到死中间的过程。投胎不能选，死躲不过，唯有这生活的方式可以自己去努力改变。现在我的生活虽然清苦，可能这词用得不太恰当，但是我觉得底气足了不少。
我妈经常联系我，想让我回家去，怕我吃不好穿不暖的。我也想过了，我现在自由惯了，孑然一身的感觉其实挺爽的。我当然是会时不时回家探望父母的，虽然我妈只会每次分别的时候哭唧唧，我爸还是在怼一切，但是他怼不到我了。
现在的我有了自己的生活方式，这种不用看脸色、不用伸手要钱的生活，我挺知足的。等哪天我要是后悔了，我再来投稿一篇。”
故事结束喽。很高兴你回复了邮件给我，我看到你们酒单上的故事挺感人的。每个人应该都有那么一小个片段是愿意拿来分享的或是认为可以给别人带来启迪的。我来了你们酒吧好几次，原本以为这个故事是不停更新的，后来发现并没有。所以我来投个稿，如果你觉得有价值，可以更新到故事那，就用吧。给个小建议，说不定你可以把这个做成一个固定的栏目。
林凡看完第一个故事以后迫不及待地又翻完了这第二个故事。有个男孩，翻开酒单一眼就看到了扉页的那个小故事，他觉得自己一定不是唯一花时间看、用心感受的人。结完帐后，他默默地在吧台留了一张便笺写着：这是我的邮箱。我有故事，不用酒来换。如果愿意看，请回复。
这是心思细腻的人之间的交流方式。芸回了邮件，得到了一个给酒单增加一个栏目的建议。
等一下？这……
林凡掏出手机，迅速打开微信。
林凡：你去芸和Marta的酒吧是谁带你去的？
老邱：好像是明子（片刻后回复）
林凡：真的诶
老邱：什么？我在法国学习的时候偶尔不是会回来嘛，那时候第一次去的吧。
林凡：知道了
老邱：莫名其妙
女人的直觉真的好恐怖啊，仅凭这语气，林凡就猜到了这个文艺青年。
第二十四章 亲戚的婚礼
下了飞机，一开手机，就收到丈夫的短信，就知道他会来接她。要不是他主动打电话问起，林凡也不好意思开口要他陪同参加。他们有一个家庭群，双方父母加他们俩，最开始是在里面发发旅游照片，分享一些生活琐事。慢慢的这个群变成了一个表情包大战群，要不就是各种“危言耸听”的转发消息。用的最顺手的还是老一辈，他们喜欢在里面拼单买东西或是一起吐槽小夫妻。这不，林凡爸爸在群里一条消息，林凡和她老公就都赶来参加婚礼了。
陈睿青，低头盯着手机，耳朵上戴着耳机，嘴里不停说着什么。今天是周五，还没有到下班时间，也是难为他了。其实他们的小家离林凡家并不远，开车三个小时左右。坐动车或是高铁的话更快，只是这大部分时间一票难求。这就是为什么林凡回娘家的次数从刚结婚的一周一次到后来的一个月一次，甚至现在两个月也许都不回一趟，毕竟难得的周末时间花在高速上，有点太累人了。
见到林凡，他很顺手地接过林凡的小旅行包，眼神示意她稍等。周五上午的周报。不知道别的公司怎么样，反正陈睿青这个公司，一周大大小小的会议不饶人。偶尔还要配合美国公司的时差开会，开完是晚上十一点左右了；又或者早上七点就要起来，时差催人老。
“好久不见啊。”陈睿青的问候带着一点生疏。
“是啊。”林凡一时不知道如何回应。
“工作怎么样？之前听你说起，感觉还蛮有意思。”陈睿青稍稍转过头看了看副驾驶的林凡。
“是还不错，一家咖啡馆。”
“你已经去过我家了啊，”现在坐的是林凡爸的车。
“咖啡馆的工作怎么样，会累吗？”
“还好，还挺充实的。”
“住的呢？”陈睿青一如既往的关心。“我跟爸妈说了，我这几个月在出差，所以对你在这段时间在干嘛没有很清楚。”
“我知道，这不是我上次教你的，不然我妈每次给我打视频，早就看出端倪了。”
“哈，是呀，多亏你提前想到，不然我嘴这么笨。”陈睿青看了看右边的后视镜，在一个路口右转。
婚礼在湖边的一个四星级酒店。新娘是林凡大外婆的孙女，本来像林凡这样已经出嫁的女儿，是可以不参加的。可是林凡结婚那会儿，因为伴娘资源的匮乏，这个“小辈”来给林凡充当过伴娘，这不有这友谊在，特地发了林凡小两口一张请柬。
一下车，林凡略微感到一丝凉意。那个城市入秋还早，可这已经是一副正秋的样子，她拉了拉敞开的领口。一件外套披到了林凡身上。“妈提醒我来着，说你这个马大哈，肯定会忘。”他习惯性地想去拉林凡的手，刚碰到她冰冷的手指又缩了回去。他们就这样一前一后走到了电梯口。
“凡凡，你们来了啊。”这不是大外婆家的阿姨嘛。大外婆有好几个女儿，就一个儿子。这是排行第几的阿姨来着。陈睿青看着林凡，就等着跟着她称呼。
“哎哟，你们等电梯，我去走楼梯了。新娘还等着用呢，”还没等林凡理完她们家的排行，这个阿姨就急匆匆地小跑着去楼梯口了。“就在三楼湖景厅！待会见哈。”
“你家的亲戚你不知道怎么称呼。”陈睿青憋不住笑。
“这种好几个女儿儿子的，一年又见不到几次，你能分得清？”这一笑，两个人之间的气氛一下子没有这么尴尬了。
他要是每次争吵的时候，都可以滑头一点、嬉皮笑脸一点，也不至于后来一到吵架就冷战了。这几个月有在反思？干嘛总揪着“你得写个文案出来，你光说，怎么开你的咖啡馆，纸上谈兵还得有纸”或是“就你瑜伽房的大妈说的你也信，她亲戚卖的什么茶叶，利润率这么高”之类的虽然有道理、但是没有必要在气头上再踹一脚的金句。
湖景厅是酒店最大的一个厅，有一个270度的湖景落地窗。本来是不错，只是现在沿湖的房子在粉刷，很多建筑被包了起来，景色大打折扣。就这样，不托关系，不提早个一年订不到这厅。林凡家乡还挺讲究的，结婚得去算命师傅那选个黄道吉日。这选出来的不是周末，倒是方便订上热门酒店。
“这里！”林凡妈早就来了，在这边和自家表姐妹聊着天呢。
“凡凡啊，好久不见了。”这个阿姨穿着一身黄色的针织衫，外套挂在椅背上，一件玫红的礼服。林凡妈妈今天也穿得很喜庆，为了参加婚宴特地去订做了一件湖蓝色的礼服。
“三姨早就在念叨你们两个了。”林凡妈果真了解女儿，及时给林凡送上了正确的称呼。
林凡和陈睿青问完好，在林凡妈旁边落座。
“你们啊，上次见你们是在婚礼上吧。”三姨透着一脸慈祥，虽然年纪真的还不大。“本来想着应该很快会再见，怎么还没有动静？”
果真还是三句不离生孩子，林凡进门看到她妈和阿姨的脸就猜到了。“我们在准备了。现在生孩子讲究质量，所以我们现在在从饮食上、作息上各种调整，不急不急。”陈睿青在旁边配合地点点头。
“哪有这么多讲究，我们生你们的时候，不是该吃吃该喝喝，该工作工作。”三姨指了指落地窗边。“你看我们婷婷，结婚6年，现在已经二胎了。”
“不一样……”林凡正要回答被她妈打断。“她就是想法多，我不想管她。别说她了，说说你家那个大的读书。”姜果真是老得辣，不管林凡怎么回答，都会拆台。又要谢谢妈的及时转移话题。落地窗边，一个穿着灰色长毛衣的女人手上抱着一个哄着，同时对着另一个稍大的在讲话。
“哎哟，马上明年一年级了，这不是头疼着嘛。”三姨就这样被带走了话题。真是不明白，她们为什么对自己的家庭琐事有这么强的倾诉欲，根本不需要怎么问，自来水般。“他们没有提早三年买好学区房，现在再买落户时间不够，也上不了育新啊。”
“你们是不知道，现在幼儿园都有学区，三级甲等人人都想上，得排队，这不，现在小的落户去他爷爷那边了，等着排队。”三姨说起来滔滔不绝。“大的么，现在在拖关系了，看看能不能去朝晖，那里有借读名额，就是离家远了点。”
林凡和陈睿青看看彼此，表情交流。不感兴趣的话题，还会让人无比烦躁，就像把你一直在逃避的事情，按到你的脑子里。“我们去看看门口签到要不要帮忙哈。”
林凡本以为能完美脱身，没想到半路杀出个小外婆。“凡凡，哦哟，你们来这边坐会。”
两人交换了眼神，尴尬地在小外婆边上坐下。“你们要听大人的话，晚上10点以前就要睡觉了，手机不要经常玩，少吃外卖。”说完向林凡后方点点头。“是吧。”原来林凡妈看到林凡他们被拦下，已经紧急过来救场了。看来平常她没有少被她这几个姨唠叨。
“他们生活习惯好的，我是知道的，我在说他们的。”
“剑芳啊，”小外婆示意林凡妈坐下。“这些我知道跟他们说也没用，但跟你还是要说的。”她更加凑近林凡妈。“我们那边有个中医，去他那调理一下，很快就有的。”
“啊，这样啊。他们其实……”
没等林凡妈回答，小外婆马上又跟上：“这个医生以前正规医院退休的，还返聘回去一段时间，现在么只在家坐诊，我待会儿让我媳妇写个地址给你。”
“哦哦，好的好的。”林凡妈不住地点头。
旁边两个人的表情满是无奈。“哎，这才刚来这么一会儿～”“以后看你还答应来。”他俩现在恨不得像个鸵鸟缩起来，最好谁也没有发现他们。
第二十五章
一回到家，进了房间，林凡和陈睿青像吸铁石作用般抱在一起，他亲着她的脸颊、她的嘴唇，慢慢地滑到她的脖颈间。两个人的呼吸都越来越重，荷尔蒙的作用和身体的记忆早就淹没了理智。
“能让那张协议书见鬼去吗？”陈睿青沙哑的嗓子在林凡耳边吐着热气，这原本就是林凡的敏感点。
“～”轻轻的呻吟声，林凡的双腿环住丈夫的腰间。
他架着她来到床边，两人揉作一团。
“洗澡！”林凡也不想打断他的激情，但她还是无法忍受不洗澡就……
有句话叫“小别胜新婚”，更何况是几个月没见的一对还有情的男女。身体的熟悉感和那种彼此的信任感，让这一切都显得很美好。
“你刚刚哭了。”陈睿清搂着林凡，把被子往她身上扯了扯。
“嗯？”
“我是说婚礼上。”
“嗯，挺感动的。”她用手指顺了顺头发，从他手臂下把压住的头发捋出来，又把头往他臂弯里埋了埋。“你知道的，我泪点很低的。”
陈睿清温柔地点点头。
“以现在的我，以一个过来人的立场来看这场婚礼。我仍旧相信，宣誓的时候双方说的每一句话都是出自真心。”
“我愿意陪你做你想做的事，如果你是只向往自由的风筝，我一定会拉紧我手里的线。风大的时候，通过我的助力，让你飞得更高；你需要的时候，把你拉回来。”陈睿青在口中重复着。
“是啊，这是你的求婚词。婚礼上的是什么你还记得吗？”
“我们分担寒潮、风雷、霹雳，我们共享雾霭、流岚、虹霓，仿佛永远分离，却又终身相依。这才是伟大的爱情，坚贞就在这里……”陈睿青眨巴着眼睛，仿佛只有这样才能想起来，还是有点磕磕巴巴。
“当时你说完，全场安静了好久。”林凡想起那个场面仍然觉得好笑。“你怎么想到去摘抄这一句的，不如说点自己的写的。”
“网上搜的嘛？哪知道搜岔了。”
“后来我的朋友说起我们的婚礼，就记得你毕恭毕敬背诵的样子了。难记吧。”
“难死了。还不是你说，婚礼就像一个导演，两个演员，台下一群心不在焉的观众。根本没人在乎你的婚庆布置如何，音效如何，宣誓感不感人。”陈睿青用手指轻柔地点了点林凡的鼻尖。“你说得对，人家只在乎，菜好不好吃，抽奖奖品是什么，什么时候敬酒，婚宴花费是多少。既然是个演员，就好好演了。”他的这个回答根本没有逻辑嘛。
“我哪有那么狭隘，切。”林凡掐了他一下，虽然婚礼当天除了焦头烂额和累，真的想不起什么来。哦，对，还有笑了一天僵硬的嘴角。
“你问问爸妈，他们应该也没忘了你当时的高谈阔论。”
林凡在刚刚的婚礼上确实偷偷抹了眼泪，与其说是被新人的誓言感动，不如说是感慨誓言虽真心，可现实却无常。多少誓言，在现实的柴米油盐中，随着油烟不知道飘去了哪。
每个女孩都想要有一个梦幻般的婚礼，这句话是半真半假，至少林凡这么觉得。当她真心和一个男孩构建小家庭的时候，想的更多的是两个人的未来。梦幻的婚礼是靠钱堆出来的，完美创意都是要用钱来实现。他们经过商量，选择了最简单的方案，所有的布置都用可回收的物件。两人在婚庆市场逛了一天，终于找到了一家称心如意的。婚纱是网上淘的，因为林凡的小骨架撑不住还别上了好多别针。婚庆音乐是她自己一首一首选的；主持词是她自己写的，当然做了很多参考。想起两个人利用晚上和周末一起在那折喜糖纸盒的场景，那是带着满满幸福和憧憬的忙碌。
这成了林凡和未来婆婆的第一个矛盾点。
林凡的婆婆是个善良的女人，这点毋庸置疑。同时她也很能干，操持着家里大大小小的事。她总是辛劳地做着事，嘴里却飙出一把把刀子。和所有男人的妈一样，为了儿子喜欢打肿脸充胖子。对于这个婚庆，她是一千个不满意、一万个不愿意。她愿意拿出自己的养老钱，给儿子办一个相对盛大的婚礼。只是明明是一片好心，最后以和儿子争得一个星期不说话收场。林凡的爸妈又何尝不想女儿的婚礼风风光光呢，他们甚至想过现场请人小提琴演奏，这钱老两口也能出一点。自己省吃俭用对他们那代人来说，根本不是难点。
只是关于婚礼，陈睿青和林凡观点高度一致，而且他从来不是什么妈宝男，所以他对他妈的语气有点过了。他的低情商，点燃了婆媳分歧的第一把火。而林凡这边，因为是母女交流，总是简单得多。
“你现在后悔当时的婚礼办得这么简单吗？”
“怎么会，这是我们共同的想法。况且，我们不是拿着省下的钱美美地度了一个蜜月嘛。”回忆从温馨到纷争，终于到了蜜月。蓝天、白云、海浪、比基尼，湿热的空气、色彩斑斓的鸡尾酒、伴着Pharrell Williams的happy奔放共舞的人群……
“该睡了，小懒猫。”陈睿青捏捏林凡的脸。在他心中，今晚过后一切又会回到从前了吧。
听着陈睿青均匀的呼吸声，林凡把他的手臂轻轻地从自己身上挪开，翻了个身背对着他。婚姻把两个人的浓情蜜意变成两个家庭的纠葛磨合。分开的一对夫妻，想要恢复原来的关系，有太多的理由了。双方父母、美好回忆，这要是再有个孩子，更是多了羁绊。真正分开后一刀两断的，恐怕是少之又少。
陈睿青用自己的勤勤恳恳、努力上进为林凡划了一个“舒适圈”，工作压力、流言蜚语都被隔离在圈外，只是这个圈像个紧箍咒一般，越来越小，越来越压迫。当初下了多大的决心才跨出那个“舒适区”，可现在自己怎么又差点陷了回去。
第二十六章 又回“舒适区”（二）
秋天是这座城市最美的季节。满城的银杏树，叶子开始黄了，没多久，人行道上就会铺满金黄；绿色的枫叶中夹杂着成片的红色；金桂的香味沁人心脾。走在街道上，林凡忍不住深深吸上几口，让香味充盈整个肺腔，好像能保存住带走似的。
“凡凡，要是睿青忙，你可以自己回来啊。”林凡妈和林凡并排走着，手里提着一个大购物袋。
“哎，这不是车票难买嘛。”林凡挎住妈妈的胳膊。“再说了，马上冬天了。”
冬天是林凡最不喜欢的季节，湿冷的风每次就像长了眼睛，一个劲地往裤洞里钻。而且这个城市鲜有下雪天。即使下了雪，也没法积起来，变成了硬硬的冰薄薄一层覆在路面。走路不小心就摔个屁股疼。如果说要给冬天找一点优点，那恐怕就是让热气腾腾的馄饨、面条看起来特别诱人，好似喝一口热汤就能温暖全身。
“哎，你们有你们的事，可妈妈就是想你这样陪妈妈逛逛超市、买买菜。”想到明天女儿又要离开，林凡妈妈的不舍都要溢出来了。
世间有一种感情，最初，双方都知道结局必然是分离。偏偏这种感情最无私、最深厚，最让人牵肠挂肚。孩子长大了独立了，总会离开父母，就像瓜熟蒂落。而另外一种感情，把完全陌生的两个人粘在了一起，是最有可能完成终生陪伴的，却也是最容易中途走丢的。
“妈，如果某一天我离婚了。”林凡觉得和上一辈的人谈论这个话题，根本就无解，连忙加上假设。“就是我有个同学最近和她老公闹离婚……”
“这个，能凑合着过就凑合着过，不能爸爸妈妈这里就是永远的家。”林凡妈真的从来没有把离婚两字和自己女儿联系在一起过，看这回答多么电视剧。
“我爸会打断我的腿吧。”林凡无奈地笑笑。
林凡的爸爸是最典型的成长于农村后来到城市发展的一代人，他的骨子里带着洗不去的大男子主义。倒也不是说这是农村的通病，但林凡他们那就是这样。林凡和父亲之间的关系一直说不上融洽，从小到大，赞美的话很少从他父亲口中说出来。林凡的妈妈倒是传统和开明的矛盾体，很多事能理解别人自己却做不到。这么多年，她爸妈又何尝没有闹过离婚，甚至于每次吵架的套路、翻的旧账、用的台词，她都能复述出来。一方时不时发作，一方无止境的忍。可就是这样又如何，吵归吵，还能真离咋的。
“你看你爸多喜欢睿青呀，整得跟他生的一样。”林凡妈老喜欢这样说来讽刺她爸。
“他只是喜欢儿子吧。”
“这不就是半个儿子嘛。”
“我真该感谢陈睿青是不是，我现在在我爸面前地位都跟着提高了。”想到饭桌上她爸热情地给陈睿青各种夹菜，林凡就觉得好笑。“谢谢陈睿青在我爸面前夸我。他老人家点头应和，我就当他也夸过我了。”
“你啊，少跟他顶嘴他就高兴了。”
“才不是，他就是重男轻女啊。”林凡不服气。
“这不祖传的思想嘛，你看看你奶奶，小时候大家子吃饭，鸡腿只能你堂弟吃。”林凡妈还真是护着她爸。
“爷爷就很喜欢我。”想起离世前总是卧床、病得瘦骨嶙峋的爷爷，林凡心里一阵难受。“可是他已经不在了。”
“你年纪大了，终归有一天要走的。”林凡妈不想看到女儿难受，赶紧扯出一个话题。“今天要去看看叔叔和姑妈吗，和睿青一起。”昨天的婚宴，妈妈这边的亲戚算是都见了，她爸这边的还没有碰到。
“不了，我多陪陪你们。”越长大越不喜欢亲戚间的走动，那些家长里短，在长辈看来是关心，在林凡看起来是嚼舌根，让人压力巨大。
“陈睿青也是明天一早就回去，让他陪我爸多下下棋吧。省得他老吐槽，没人陪喝酒、没人陪看军事片、没人陪下棋。”其实这些林凡都会啊，只是她爸主观上就判断她不行。“还有什么要搬的东西，需要劳动力的，赶紧的。”
母女俩在超市生鲜区为晚餐采购，看看这活蹦乱跳的虾，林凡的最爱。她妈妈捞起一勺，看了眼，放回去，又捞起一勺，嘴里念叨着：“这是凡凡爱吃的，一会儿去买个五花肉，睿青就喜欢红烧肉。”
“啊，我忘了跟你说了吗？陈睿青一会儿去一趟他爸妈那，晚饭不吃。”林凡低头拣虾。
“也对，难得回来一趟。那你不去？”“上次吃饭那事，你跟你婆婆还没和好。”
“哎，不是那事。”
“你是小辈，怎么着也低个头，没什么道理不道理的。”
“那事早过了。他和他妈说他这趟是出差回来，不方便带我。”林凡赶紧编了个理由。
“那就好。”说完林凡妈颠了颠装好虾的塑料袋，往称重区走去。
晚饭没有陈睿青，没有了中午的热情，林凡爸自己倒了杯黄酒，喝了几口。又挑拣了几个自己喜欢吃的菜，夹到碗里，坐沙发上边看他的军事点播边吃。一直就是这样的家庭氛围，出嫁前和父母一直住在一起，和她爸却一直这么疏离。这种感觉让林凡觉得很自在，反倒是她爸对陈睿青的过分热情，会偶尔让她无所适从。
“我吃完饭了，这就回你家。”陈睿青发来信息。
“嗯。”
第二十七章 可靠的伙伴
林凡执意拒绝了陈睿青要送她去机场的想法，但拒绝不了他送她去大巴车站。她只有一个小行李袋，两人只需走到区政府大楼附近坐个地铁，三站路后出来，就是等机场大巴的地方了。
“我以为……”陈睿青拎着林凡的行李袋，丝毫没有想交给她的意思。
“你有工作。我也好不容易找到了自己喜欢做的事。”林凡从他手中扯过行李袋。“我会再考虑的。你也是。”
她向他挥了挥手，把行李袋放上安检机器的传送带，走过金属探测仪。
“我去找你。”陈睿青指了指手机，紧接着不情愿地向林凡挥了挥手。
机场大巴从车站出发，沿着河边的路开一段，拐到一条主干道，又开回到林凡坐地铁的区政府附近，大巴要在这里上高架。高架连接着新建好的机场高速。其实林凡早就有了驾照，可一般她还是喜欢搭乘公共交通。这样就可以看看路两边的风景了。虽然高速边上除了一些农村的房子和田地，好像没有什么风景可赏的，她有点昏昏欲睡。
“如果你是一个刚刚拿到驾照的新手司机，那么下面哪一种初始驾驶方式是你会选的。”
明子故弄玄虚地招呼大家围坐起来，给每人倒了一杯果汁。“来来来，趁大家今天都在，做个心理测试题。”
等待明子的新戏码。小南配合地坐了下来，老邱把手肘架在明子肩膀上：“拜托，这样我都看到答案解析了。”
“1、自己独自驾驶 2、副驾驶有人 3、后座有人 4、都不选，本本族”
“这什么破题，你自己编的吧。”
“配合一下，配合一下。”明子作抱拳状，等着三人的答案。
“我选2。”小南最先回答。“因为我不认路，副驾驶有人可以帮我导航，而且还能帮我看看红路灯、两边的车辆什么的，我就可以比较集中精力在驾驶本身。”
“嗯，总得来说，副驾驶有个人坐着，可以帮助应对突发情况吧，比较有安全感。”她看另外人还没有回答，又补充到。
“嗯～”林凡是在认真思索。“我想，我选1。”
“林凡姐，新手，新手司机。”小南怕林凡审题不清。
“说到安全感，我觉得反倒1会更有安全感。因为我是新手，不想副驾驶还是后座的人分散我的注意力。”林凡接下来反驳小南的部分观点。“如果开车养成别人帮忙看路、看两边的话，依赖思想会越来越重。”
老邱朝林凡挑了挑眉，好像知道她还没说完似的。
“况且，我一个人，如果真的驾驶不当出了什么问题，也是一个人承担是吧，这样更放得开手脚。”林凡不确定这样讲是不是有点偏题。“当然，新手上路肯定先找空旷的路多加练习喽。”
“你的题目没有什么特殊设定？”林凡看了眼出题人。
明子摇着伸出的食指：“没有，没有，这题你爱怎么理解怎么理解。”
三个人同时看向老邱，等他的回答。
“我选3。”老邱故做沉着冷静。“以我的悟性，即使是新手也是得心应手，人只管安心坐在后座。另外我不喜欢有人在副驾驶唠叨。”
“切～”另外三人几乎异口同声。“这个答案作废。”明子作为裁判官宣判答案无效。
“我的无效，那你选哪个？”老邱反问。
“我选4。”明子露出一脸“阴险”的笑。“我找个老司机当车夫不就好了。”
其他三人反应过来，被这小子匡了。
“这题你自己编的吧，解析呢。”
“不是心理测试吗，必须要给我个解析。”
“你们想要解析，他还不是可以继续编，我听完都能编。”老邱好像早知道似的。
“你就接着编，就你还请司机呢，先锁好你的自行车吧。”小南伸手佯装要打他，明子迎合地在胸前手腕交叉护胸。“哎，了解合作伙伴，不吹不黑哈。”
愉快的一个晚上，有明子在，气氛总是很轻松。
在睡着和没睡着的交界，林凡记忆中浮现出这一幕，一下子醒了过来。明子看似笑咧咧神经大条，其实真的是有点哲学底子的。这个测试编得虽然粗糙了点，可还是可以从每个人对问题本身的理解和回答看出些东西来。
“来来来，小板凳搬好。”明子的又一次献宝。
“小爷我最近新学一招魔术，让你们做第一批观众，饱饱眼福。”他从身后亮出一副扑克牌。
熟练地洗牌、切牌，看起来是个行家。
“请您抽任意一张。”他假装把“礼帽”从头上摘下，做了个请的动作。
“你这不行，套路大家都知道的，你马上穿帮。”老邱又来拆台。
果真，明子一手捏着的两张牌很快就被看了出来。他赌气，又来了好几次，都以失败告终。
“不玩了，不玩了，没有一个配合我的。”他收起纸牌。“一点魔术精神都没有。”
“哈哈哈，”林凡和小南在那哈哈大笑。
“再回家练练，手别抖啊，一抖我们想配合都演不好了。”
哈哈哈，大家又是一片笑声。
她读到的那个故事看似是一个青年的自我吐槽，实质上是他对自己、对别人的鼓励。他的原生家庭氛围并不好，甚至于有些压抑。他父亲用钱来衡量爱意，也用钱伤过他的自尊。但他没有因此自暴自弃或是和父亲老死不相往来。他阳光、开朗、风趣，明明有老可以啃，但为了自己的坚持，选择靠自己。他在咖啡馆和画室来回奔波，任劳任怨，真是个洒脱又可靠的小伙伴。
今年天气不怎么样，没好看的云，一整个行程她都把头靠在舷窗边上眯着。马上又要见到咖啡馆的小伙伴了。
第二十八章 同学聚会
这个城市气候很好，很宜居。现在虽也开始入秋，但是总的来说更像是夏末，路上还是有人穿着短袖短裤。而且秋天是更美好的季节，秋高气爽这个词真不是哪个城市的秋天都可以用的。林凡踏着不再燥热的阳光，哼着小曲，转弯进咖啡馆的小巷。
“嗨！”明子在吧台擦擦弄弄。
“嗨！”林凡回了个更欢脱的招呼，从手中的塑料袋中拿出一盒糕饼。“我带了我家乡的糕点。”
明子快速地从吧台拿起盒子。“茯苓糕～谢了。”说完抬抬下巴指了指座位区窗边的方向。
“老板在。”见老邱背对着吧台坐着，手上还夹着一根烟，旁边的窗户打开着。
“怎么在室内抽烟呢。”林凡快步走到老邱对面坐下。“尝尝我们那的特色糕点。”
老邱抬起眼皮扫了眼林凡，左手拖过桌上的烟灰缸，把烟熄灭。
“看起来心情很好。”老邱没有什么表情。
“是还好。”
“周末你那‘若即若离’的丈夫也回去参加婚礼了？”没等林凡回答。“住你爸妈那了？”
“那回家当然是住家里啊。”说完林凡想到了周末的事，不再往下说。
“真不知道你跑这干嘛来了？”老邱的语气有点生气。“来玩呢？无病呻吟来呢？”
“自欺欺人！”老邱从沙发上站起来，拿起桌上的烟盒和打火机，甩下这一句转身就走。
之后的一个星期，林凡和老邱在咖啡馆见面都没有理睬过对方。终于到了周末。
“这里交给你了，我先走了。”林凡背上双肩包，和小南打了招呼。
“玩得开心，林凡姐。”
同学聚会的时间和地点最后还是确定了，就是今天。先去开元吃饭。嗯，21路车，再步行600米。
“凡子来了，这边坐。”慧子早就到了，一见到林凡就把旁边座位上她的包拿起来。
“今天多少人啊？”见现在才5、6个人，林凡问到。
“十几个吧。”慧子扫视一下包厢。“别管他们，我们好好聊聊。”
慧子前两年考取了她们县的公务员，和自己老公在一个单位了。工作倒也不是很忙，可也不是传说中的“一张报纸一杯茶”。好在每天上下班时间固定，双方都有时间陪孩子。
“我家那个太闹腾，管他比什么上学、写论文、上班累多了。”说起育儿，慧子连连摇头。“你看我现在，生完这么多年了，还是没有瘦下来。”其实林凡印象中，慧子就没有瘦过。“我这是压力肥。再看看你。”由于没有生育过，林凡的身形和大学时几乎没有变化。
“得了，这是孩子他妈的幸福肥。”大学的时候喜欢互损身材，现在变成了互相安慰。
聊着聊着，陆陆续续人都入座了。这个包间两个桌子，差不多16个人。
“很高兴，毕业多年，我们又能坐在一起举杯共饮。虽然大家都散落天涯，奔波忙碌，但只要心在，总能再聚首。”班长致辞，好文诌诌。“很荣幸，我能再次成为班级聚会的组织者。让我们为同窗情干杯！”大家跟着班长举杯、起哄。
“你们在附近的人都没有聚过？”林凡悄声问慧子。
“聚，小范围的，没叫班长。”慧子放下酒杯。“人叫不齐，这次真属难得，还亏得曼琳。”
林凡在心里早就对着付曼琳翻了好几个白眼，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就刚刚每个进来的人都像是在打探林凡婚姻情况，也可能是林凡自己过于敏感。
“以后我们可以经常聚聚，同学之间，永远是最纯真的友谊。”祝酒词果真少不了付曼琳。
接下来大家都和坐在自己旁边的同学聊开了。林凡和付曼琳之间夹了一个王舒兰，现在在某个银行做理财部经理。
“曼琳，你就好了。”舒兰一直和付曼琳套着近乎，很少加入林凡和慧子这边。“听说现在市政苗木这块是你老公承包的，我每次看到路中间隔离带的那些个树啊、草啊的，就想到，这是我同学老公搞的呢。”
“哎呀，他今年才开始的，之前主要是自己培养苗木，今年直接对接上了。他这个人……”
“所以说啊，男人有上进心啊，女人就轻松。”舒兰的语气带着羡慕。“你看，你现在进了环保局，不用像以前那样和客户打交道了。”付曼琳之前也是和舒兰一样，属于银行的客户经理。“要是有闲钱，”舒兰真是会说话。“看我说的，肯定有闲钱，考虑一下老同学哈。”
“肯定肯定。”付曼琳敷衍着，急于扯开这个话题。“哎，林凡”她伸手越过舒兰，拍了拍林凡的肩。“你在咖啡馆怎么样？和我学长？”她真是引爆话题的一把好手。舒兰和慧子八卦的双眼都亮了起来。周围坐得更远的同学也纷纷加入。
“那是我老板，哎，他开玩笑。”林凡解释到，当然不指望这些人能相信。突然，她想到了什么。打开手机相册。“看，我上个周末刚刚参加完我亲戚的婚礼。”林凡把手机递给慧子看，照片上林凡和陈睿青站在一对新人的两边，林凡挽着新娘的手臂，每个人都笑得很灿烂。
“我不是一直有开咖啡馆的想法嘛。”林凡推推慧子。“慧子你不是知道的。我先来见习偷师一下。”
“是哦，之前你经常说起，就是这几年听你说的少了。”慧子连连点头。
“陈睿青也认识我老板的，过段时间他空了也会来一趟。”林凡说着这些只觉得自己虚伪，可是还能怎么办，她根本不想继续这个话题，怎么着尴尬的都是自己。
林凡拿上手机，假意去卫生间，实则去外面透透气。
微信未读记录。
老邱：还在吃饭
别喝酒
我一会儿路过你那边，顺便接你
林凡犹豫了好久不知道怎么回。这是一周以来第一次对话，虽然不是面对面的。
林凡：在吃呢
一会儿转场去K歌
晚了我打车就行
老邱：K歌地址？
林凡好久都没有回复。
老邱：？
林凡：我待会儿到了发地址给你
老邱：好的
林凡：嗯
总是得讲话吧，唱完歌很晚了，老邱来接我也行。林凡这样对自己说。
第二十九章 你变了吗
觉得口渴，林凡拿起手边的一罐啤酒，正打算打开，想起老邱的嘱咐，放了回去。刚刚吃饭的时候已经喝了一点红酒，已经有点微微脸红，当然醉是没有醉的。她半起身，捞过来茶几远端的矿泉水。
现在在唱的曲目是《广岛之恋》。这首算是神曲之一，不管是念书那会儿还是现在，就没有哪次K歌缺席过。除了女声部分的声音在副歌部分有点嘶吼，男声部分时不时走音，演唱者的表情和肢体语言还是到位，含情脉脉。
“凡子，你别光坐着，来一首。”慧子拉着林凡挤开了坐在点歌台的男同学。“《流年》？《爱在西元前》？”
林凡算是王菲、周杰伦的粉丝，之前很想模仿王菲的唱腔或是周杰伦的“口齿不清”，最后当然是四不像。
“好了，点了点了。”根本没等林凡回答，慧子就火速点好了歌，还顶到了最前。
“跟着感觉走。今天想唱这首。”
“都唱都唱。”林凡想去删歌的手被慧子拍掉。“我喜欢听你唱，不要让麦霸抢到话筒。”慧子凑到林凡耳边，哈哈笑起来。说的不就是其中一个男生，平时属于腼腆挂的，喝点小酒以后到了k歌房就像换了个人，还是咆哮式唱腔。
“爱上一个天使的缺点，”林凡一唱就起高了，不过也没人在乎。
“哪个天使啊？”下面的同学开始起哄。过了这么多年，人都成熟不少，起哄的样子和学生时代却没有差别。唱完两首，林凡连忙在慧子边上坐下，或许这个时候把话筒递给麦霸可以提早结束这局。
接下来是女生独唱的《盛夏的果实》和《阴天》。“你曾说过，会永远爱我，也许承诺不过因为没把握；别用沉默，再去掩饰什么，当结果是那么赤裸裸。”“爱情究竟是精神鸦片，还是世纪末的无聊消遣”。女人对爱情的领悟尽在歌词中，只是作词竟然都是男人。
《跟着感觉走》是林凡最近常听的一首歌，要是人生真的可以做到如歌里所唱就太完美了。
唱完这首，林凡就打算去外面让耳朵清静一下，她出了包厢往电梯间的方向走去。还没到前台就看到老邱翘着二郎题坐在前台对面的沙发上，手上打开着一本杂志。
“这么快？来多久了？”
“没事就过来了，也不早了。”老邱看了眼手表。
“等下，我去拿一下包，马上就回去。”林凡折回包厢，和同学们寒暄了几句告别，又和慧子约了下次咖啡馆的见面。
进了电梯，林凡按下地下一层的按钮。老邱按了一层。
“你的车子没停地下车库？”
“我没开车，走路来的。”
“你来接我，走路？”
包厢内，某个同学：“刚刚看到林凡和一个男的走了。”
“啊，谁啊？”有一个同学问到。“认识吗？什么样的？”
“没有看清，瞄了几眼，挺颓废的样子，头发还有点长。”
“啊，你怎么不早说！”付曼琳激动地差点跳起来，差点就可以现场验证她传播的八卦了。
“曼琳，不会真的是你学长吧。”舒兰的声音。“不是说是老板，还来接她？”
“学长？我看着有点年纪了。”那个看到老邱的同学说。
“有没有照片？”某一个同学。
“哎，不带这样的哈，又不是在搞间谍战。”慧子的声音。
“哎，人家不老好嘛。是我中学同校的学长。”付曼琳对于错过八卦现场还是有点懊恼。“你们说不定也听说过他。他爸妈都是我们学校的呀。”
“啊？”众人都感到惊讶。
“他爸就是那个化学系的邱诚教授啊，他妈是法语系的高泓珊老师。我们念书那会儿还没退休呢。”付曼琳接着说到。
“邱教授听过，高教授完全没听过。”毕竟她们是理科院系，化学系的大课有三门，无机、有机、分析化学，想起来算是痛苦的回忆。
“那这个学长也是我们大学的？”
“他去了全国最好的美术学院，人家那不是颓废是艺术气质好嘛。”
现在这个场面，用ABBA的《Dancing queen》里的一句歌词“you are a teaser，you turn 'em on; leave them burning and you're gone”来形容再贴切不过。
另一边。
“哟，今天还特地打扮了。”走出建筑物的大门，老邱打量了林凡。她今天穿了一条白色的棉质连衣裙，外面配了个淡绿的毛线开衫，头发没有扎起来自然垂着，脚上穿了一双也是淡绿色的平跟皮鞋。
“说起来。”林凡一手扶住老邱的胳膊。“胳膊借用一下。”只见她快速脱掉皮鞋，从双肩包里拿出一个塑料袋。
“还是我的板鞋舒服。看，这都磨破了。”林凡收起皮鞋，好看是好看，可磨脚啊。
“新皮鞋啊。”老邱啧啧道。“还为了参加个同学会特地买新鞋，哟，这衣服也是新的吧。”
老邱假装凑进林凡，仔细看看她的脸：“看看，看看，还化了妆。”
“谁也不想蓬头垢面参加同学会吧。”林凡被老邱说的有点不好意思了。这种小女生的心思，怎么不管多大的女人都还是会有呢。
“喝酒了。”刚刚一番近距离老邱闻到了林凡身上淡淡的酒味。
“一点点红酒，盛情难却。”林凡看到老邱严肃的脸。“你叫我别喝之前就喝的，之后就一口没有喝了。”林凡举起双手投降。
“没有什么盛情难却。我不在，”老邱意识到尴尬，改口说到：“没有信任的人在旁边，女孩子就不应该喝酒。”
“都是同学啊，有什么关系。”
“是同学没错，你确定这么多年没见你的同学还是原来的样子和性情。”见林凡一副无所谓的样子，老邱真是又好气又好笑，看来家庭主妇当久了确实没有职场女性的精明。
林凡抬头看他，脸上的神色黯淡下来。
“社会是个大染缸。哎，这么说吧，荆棘丛生，很多人为了杀出一条血路，会做一些违心的事。第一次会觉得难受愧疚，浸染得久了，底线就会越来越低。某方面的底线低了，其他方面的也慢慢守不住了。”
不知不觉两人已经走到了湖边。林凡两手扶着栏杆，整个体重压了上去。湖边的风迎面吹来，吹在有点热热的脸上很是舒服。刚刚老邱的话她需要消化一下。
“况且，你觉得你同学曾经的样子就一定是真实的？”
“老邱，你这样说，我有点喘不过气。”确实，在聚会上林凡也发现，每个人都变了，讲话更“动听”处事更“得体”了，但是说不出来的别扭。
“难受了？”老邱也趴到栏杆上，他拍拍肩。“难受了，这次肩膀借你。”
“不至于。”林凡摇摇头，“道理我都懂，只是你这样说出来未免有点赤裸裸。”
林凡转头真诚地看着老邱。“那现在说着这些话的你呢？和以前相比变了吗？跳进大染缸染着色了吗？”
这个问题，老邱一时不知道如何作答。
“走。带你去我的工作室看看，就在附近。”
第三十章 初闻林凡
“老邱，你看。”林凡抬着头，转了几个圈，像个孩子一样。“好久没有看到星星了。”
老邱抬头，只看到有一颗星星挂在天空，闪着朦胧的光亮。
“长大真不好。”林凡没有喝醉，但是觉得可以借着酒劲抱怨。“长大以后，连星星都躲着我们了。我家的小动物们肯定很失望。”
“小动物们？”
“就是这些小熊、小兔子、小狗、小猫还有长颈鹿、大象啊。”林凡翻出手机相册。“你看，它们天天什么都不干，就这么站着或是坐着抬着头，只想仰望着星空，可是只有灰灰的天空，没有星星，连云都没有。”
“那它们就不要一动不动啊，世界上有的是有星星的地方。”老邱想到自己的好友老张刚到西藏的时候那溢出视频的激动：星星，满天空都是！照片拍不出来，没法给你看了；哎，星空真是公平啊，要看到最美最生动的星空，只有自己来！
看着眼前的林凡，老邱不得不承认，老张见到林凡会印象深刻是肯定的，这两人在“虚无缥缈”方面有着惊人的相似之处。
老邱第一次听说林凡这个名字，并非她的简历，而是从老张口中。世界真的很小，最多通过六个人就能认识所有的陌生人。而在林凡选择回到这个曾经求学的城市时，世界就被压缩得更小了，好像转头就能遇到认识的人。
那时的老张申请上了雪区某个乡村的志愿者，老邱也还站在讲台前对着一群学业繁忙、一上美术课就释放自我的学生。
老张遇到林凡是在一个青年旅社。
“哎，饿死了。”
“我也是，什么破火车，晚点这么多。”两个女生拖着重重的脚步，踏进青旅的门槛。每个人都背着半个人高的大登山包。时间是凌晨4点多。
“咋办，现在也没吃的。”其中一个女生去前台的一个牌子上看了看，回到她同伴的边上坐下。“前台5点半上班，还有一个多小时呢。”
“哎，那边有水，我去打点，你在这坐会儿眯一会儿。”刚刚坐着的女生站起来，拿着水壶往大厅边上的一个小隔间走过去。
“啊，吓我一跳！”留在大厅的女生趁同伴去打水，在大厅里面走走看看。这个大厅分为两个区域，一边是接待区，一边摆了桌子椅子，暂且叫它休闲区吧。中间没有墙，只用一个长长的屏风分隔。她就是走到休闲区，才看到一个男生一个人安静地在那。穿着冲锋衣，坐在其中一张桌子边，对着笔记本电脑不知正在看什么。大灯没有开，只开着桌上小台灯，台灯的光亮照在他脸上。
这个男生就是张夕合，咋咋唬唬的女生就是林凡。虽然林凡连忙用手捂住了自己的嘴，还是打搅到了张夕合。“不好意思哈。我不知道这里有人。”说完林凡迅速地回到前台接待区。
张夕合，前两天刚刚到雪区。这里海拔3000左右，对于他这种沿海地区来的，暂时还没有调整过来，出现了轻微的高原反应。晚上根本无法入睡，干脆就下来写写东西，整理整理照片。
“凡子，你别老一惊一乍的。”打水回来的女生嘟囔着。“你就好好坐一会休息一会儿不行嘛。”此次和林凡结伴而行的是林凡的大学同学，张炀。她此刻已经瘫在座位上，把自己的登山包当枕头，斜靠着。
“哎，凡子，我还是觉得不对劲。”张炀压低了声音。“刚刚那个出租车司机给我们绕了这么大一段路，根本不跟着地图走。”
“人家不是解释了在修地铁嘛，很多路封了。”林凡的声音也很轻。
“可是大晚上的我们也不知道到底有没有在修啊。”张炀还是有疑惑。“本来查好的打车只要15，现在是一口价30。”她看了看旁边不当回事的林凡。“凡子，你还给60。”
“哎，你别想了，人家没必要骗我们。你看看，这大晚上的这么冷，司机得等多久才能等到一波乘客啊。”林凡换了个更舒服的坐姿。“你没听他说，他等了3个小时，火车又都晚点了。”
“可是……”张炀嘟嘟嘴。
“哎，你想想，如果是你爸，为了你和你的弟弟，这么大晚上在开夜车，你心疼不？”她们俩在路上和司机聊了一路，连司机家几口人都摸清了。
“炀炀，睡一会儿吧，明天还有行程安排呢。”林凡说着眼皮都要合上了。
这两个女生自以为声音很轻的对话，张夕合都听得清清楚楚。谁让夜晚这么安静呢，高原地区尤其。这两个精力真的可以，长途火车，而且竟然没有出现不舒服的反应。
张夕合在写这两天的感想，同时也在和电脑对面也正失眠的老邱聊天。
终于有了一个小时的安静时光。
“什么，只有混合间了？”等到前台上班时间，两个人激动地冲了上去。
“可是我昨天查了还有女生间。”
“对啊，这是昨天晚上啊，你们现在办理的是今晚的入住。”前台是个年轻的小哥哥。
“可是昨晚我们也订了床位了的，如果火车不晚点，我们应该昨晚就入住了的。”两个女生觉得好委屈。
“我知道，可是我们的床位是随机的，先到的人选走了，你们就没有了。”前台耐心地解释着。“稍等，说不定我们可以调整一下两个混合间的人。等住客起来了协调看看。”
“要不，我们就住吧，别麻烦了。”林凡现在只想拿到房卡，赶紧放下背包躺平，连洗澡都都不想。“炀炀，我真的太困了。”她靠在张炀肩上。
前台看着这两个打着哈欠的女生。“麻烦把身份证给我一下，我复印一下。”
终于办理完入住手续。“对了，那边板上写的是周边团的报名时间和费用，你们要感兴趣，睡醒了看看。”前台提醒到。
道完谢，两人又背上沉重的背包，往楼梯间走去。
“哎，林凡，你的会员卡。”说着前台追了过去递上了林凡的卡。这个青旅卡每年林凡都会办一张，工本费50 ，订任何床位便宜10块一个，房间便宜30一间，像她们昨天那种订了没来还能免费取消。
“林凡，炀炀。”张夕合记下了这两个名字，他边“听戏”，边和老邱聊着。
张夕合：这两个，胆子倒挺大，大半夜的。
老邱：来旅游的？怎么跟你想一起去了
张夕合：听她们在嘟囔，来这里看看，是A市的援建乡
老邱：A市人？我们老乡？
张夕合：听口音不像，不过不确定。
老邱：你被吵到了？
张夕合：那倒还好。有点意思，她们竟然没有高原反应。我到现在脑子还嗡嗡的。
老邱：你明天什么安排？
张夕合：报个周边游放松一下。过几天我们就集合了，我要下乡了。
这就是老邱第一次听到林凡这个名字。
第三十一章 老邱的画室
老邱的画室如他所说，就在附近，和KTV那个楼同属于湖滨商圈。只是那里是最中心的地段，都是些商场、饭店和新开的步行街。工作室的楼这边相对比较安静，是很多创业型公司集中的地方。老邱刷了门卡，林凡紧跟着进入小区。中心有一个小小的喷泉，老邱的楼是喷泉右边那栋。
脱下鞋子，放到鞋架上，林凡没顾上穿拖鞋，直接赤脚进了门。
“哇，不错嘛。”林凡四处张望，一进来的过道一边是一字形厨房，另一边是冰箱和几口顶到天花板的柜子。“老邱系着围裙做饭，从冰箱拿出菜，在这里洗完，然后在这里切，然后打开油烟机……”林凡模拟了一遍做饭的场景。“做好啦！然后哪里吃饭呢？”
老邱觉得林凡真是无聊又可爱，在一字形尽头的台面下抽出一张板，用一个卡扣卡住。
“哦，魔术师变出了一张桌子！”林凡捧场地鼓掌。
“要喝什么冰箱自己拿。都是明子请客。”说完老邱往里面走，在沙发上坐下，双手枕在头后方。“给我拿一瓶乌龙茶。”
林凡打开冰箱，好多吃的。奶酪、黄油、果酱、布丁、鸡蛋，好几盒蓝莓，侧边的饮料架也是满满的。
“怎么，明子最近大发了？”林凡递给老邱乌龙茶，边说这话边参观起工作区来。
“他可以啊，哄小孩有一套。”老邱坐起来，拧开瓶盖。“往湖中心看过去，有没有一片高高的住宅？”老邱指了指落地窗。
“他现在教住那豪宅的某一个房子里的小孩画画呢，哦，还有刻章。”老邱感叹到，“按小时收费。”
“他性格开朗，可盐可甜，能和小孩打成一片。”
“什么形容，可盐可甜？”
“就是可以很man，又可以很可爱。”
“哈哈哈，我下次跟他说说，看他自己认不认。”
“不错啊，你的这个工作室落地窗就很好。”林凡已经走了一圈，现在正站在落地窗边，面对着沙发。旁边就是老邱的画架，一个正对着沙发，另一个被移到了旁边的书架边上。正对着沙发的画架上，是一幅创作中的半成品。林凡看来画的是一个人的身体，没有画头部或者说是头的部分被一条河流遮住了；另一个画架上盖了一张白纸，只在边缘露出一点色彩。虽然很好奇，但是对于创作中的，林凡觉得还是不要问了。
“能看到湖景，白天想必光线也不错，视野这么好，这叫什么，‘以小见大’？”
老邱喜欢林凡的这个用词。
书架上立着不少的书，林凡随手拿起一本翻了翻。
“ City of my dreams～”紧接着好几页的照片。“英文原版书？”
“原本是瑞典语的，翻译成英语的。”老邱示意林凡坐到沙发。“讲的是瑞典首都一个文艺工作者和嬉皮士聚集的街区的故事。”
“你去过？”
“还没有机会。我法国的同学推荐我的。”老邱从林凡手上接过书，翻到某一页。“哎，我还没看完，只看到这一页。”他翻到了那个精致的树叶书签。
“如果……”林凡对这本书很有兴趣。
“拿去看吧，记得还。”
林凡顺手把书放进双肩包。
“说起来，怎么没见你几幅画呀。”进门到现在墙上一幅画都没见到。“我以为的画室，都挂满了画呢。”
老邱指了指书架旁边的门。“都在那。”
那是一个很小的储藏间。林凡觉得今晚时间不早了，不好意思提出想欣赏画作的要求。
“我不知道别人的习惯，可我要是在画画的时候看着满墙的画，就容易画出千篇一律的。我需要一个空白的环境。”
林凡领悟地点点头。
“所以楼上是卧室。”这是一个loft户型，楼梯就在落地窗的另一侧。
“是卧室和卫生间，要参观一下？”老邱打趣到。
“哎，你坐会儿吧。”老邱拍拍旁边的位子。“这张沙发明子的最爱，他经常躺这睡觉。”
林凡终于坐了下来，喝起可乐。
“参观完了？”
“大概吧。”林凡总是有问题问。“那你爸妈呢？同意你一个人住？”
“嗨，这有什么不同意的，我是男人啊。”
“那他们现在住哪？”
“两人都退休了，现在住在郊区，种种菜、养养花，养了只狗。”
“哇，清闲的退休生活啊。”
“那以前他们住哪？”就说林凡在自认为的熟人面前真的问题很多。
“以前住你们学校旁边，说不定还去你们食堂打饭和你擦肩而过。”
林凡想起学校边的住宅，就是不知道这说的人和听的人指的是不是同一个住宅区。
“我要是有这么一个小天地，肯定晚上做梦都笑出声来了。”林凡看着落地窗外星星点点的灯光，满是羡慕。
“你用来干嘛？磨咖啡？”
“对着湖景发呆，在阳光下睡觉，美死了”林凡假装要躺倒的样子。
“所以你带我来你的工作室算是道歉吗？”林凡根本没有想到自己能被邀请来画室，都说画室是画家的私密空间。
“那天我说的话是重了。”
“好，接受道歉。”
“我还没说完呢。”老邱站起来，走到画架边。“两个人在一起，不是看一方对另一方有多好，而是看两个人在一起的时候，天性有没有被禁锢住。”
“当然，这是我的领悟。你自己想想。”老邱看到了林凡眼中的一丝失落。
“你是说我的婚姻吗？你又不了解。”
“我虽然没结过婚，但也知道离婚这事，不就是两个人商量好了去民政局领上另外一张证。”老邱走得离林凡近了点。“你说你拿着一张协议书，是为什么？为了在别人面前说起来自己不是离婚妇女同时又有理由自己出来闯荡？还是为了给自己留一条后路？”
老邱知道自己有点越界了，但他就是想要说出来，算是为自己争取一下吧。在酒吧喝酒的那天，出租车在咖啡馆门口停下。看着林凡和小南这两个喝得醉醺醺的，老邱毫不犹豫地扶起的是林凡。男女之间的情愫真的很奇妙，有时候那轻微的身体触碰，就像突然通了电流。
“那你呢？”林凡显然在排斥老邱提出的问题。“你明明知道小南对你的感情，为什么？”
“因为她太纯粹了。”老邱完全不逃避这个问题。“你知道我和她早就认识，她是那种‘不管我们之间发生任何不愉快，我都会无条件认为是我的错’的人。”
“可……”林凡想说点什么。
“可也因为她太纯粹，所以我……”老邱不知道该怎么表达自己的想法。“就这样，需要时间，她会明白的。”
老邱开车送林凡回了住的地方，回来又一个人在沙发坐了很久。他带她参观了自己的画室，他想告诉林凡，这个小小的空间、自己的画还有书架上的书，都会在他快要被社会“染色”的时候，把他拉回来。只是不知道参观的人有没有懂。
第三十二章 陌生女人的故事
林凡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芸酒单上那个最初吸引她的故事像照片一样出现在脑海里。
“原谅我昨晚可能发了点酒疯，可能吵到旁边的顾客了。没人认识我，所以我肆无忌惮了一些。谢谢那个妹子打烊后还愿意陪我聊一会儿。等我回去了，又要做我爸妈的乖女儿、老公的好老婆、女儿的好妈妈了。
我出生在大城市边上的小县城，以有一所高考极高升学率而文明的县城。从初中开始到高中毕业，一刻不松懈地努力学习，熄灯了打手电筒、上厕所也要背课文，我不想输给同学。
高考成绩出来的那一天，我承认我输了，心心念念的学校和专业看来是没戏了。在父母的指责声中，我退而求其次，放弃专业选择好的学校。为什么明明考差了伤心的是我，面对前途迷茫的是我，可要接受指责和讽刺的还是我呢？
好在大学大部分人都在混日子，我成功转了专业，不是我最心仪但是绝对的当时的就业热门。就如我想，毕业后成功进了一个大型美企，就在我们县城边的大城市。
为了省下房租，我每天5点就起床，换3个公交车去上班，下班回到家也已经晚上7点多了。没办法，我要给我自己存点钱。可为什么我从来不抱怨吃的是已经冷了的饭菜，爸妈还要给我脸色看呢？
我微胖，脸盘子大，是相学中的福相，可我从来没有体会过。
我没有自由恋爱找到对象，因为根本没有时间。父母像推销商品一样，谁来介绍都不拒绝。我如果拒绝，还要被冷嘲热讽，让我摆正自己的定位，别眼睛长头顶。后来，终于有一个人，会在下雨的时候给我送伞，会在我饿的时候带我吃好吃的。我就这样结婚了，皆大欢喜。
他，三线小城市的农村来大城市创业的。开着一辆二手的宝马车，租住在离市中心较远的地段的一个两房的老小区。之所以租两房，是因为他的父母偶尔要来这城市看病。他创业的行业属于国家扶持行业，也是现在的新兴行业。他天天早出晚归，不是在那边跑客户，就是在工地现场跟进施工。为了节约人力成本，我甚至利用下班时间，扛起了很多他公司的文案工作。我不明白，为什么公司就是赚不到钱？
怀孕并没有让我开心，租住在楼房的6楼，没有电梯，对我来说真是极大的考验。我大着肚子，一边上着班，一遍操持着家里的一切。偶尔婆婆会坐长途车过来探望，给我送自家鸡产的鸡蛋和自己做的腌菜。就这样一直撑到了生产那天，因为之前建卡的时候出了点问题，羊水又破了，紧急送到了最近的私立医院。可惜，是个女儿。公公婆婆脸色骤变，即使在医院都一点不愿意掩饰。没有请月嫂，婆婆嚷嚷着照顾我一周就要回去，家里有农活要忙。女儿一哭，她就不停地唠叨私立医院的高昂费用。我的老公，竟然一句话都不说。我和女儿就不配有个安全舒适的生产环境吗？
我休完产假没多久，我的公司因为业务裁减，把国内的部门全部关闭了。我得到了一笔赔偿金，可是我没有了工作。养孩子开销越来越大，已经要开始消耗我的积蓄了。有句话说，贫贱夫妻百事哀，真的一点没错。无止境的争吵，为了他父母的重男轻女、为了他投入但无回报的公司，还有家里的财务状况。就连隔壁吵架了都能引起我们夫妻的争吵。
找工作好难，已婚已育不是会容易找工作吗？现在的我，从网上进些原材料，做些小手工再放到网上卖，补贴一些家用。为什么从我结婚以后，不管是生育还是带孩子，我的父母就像隐形了一样？孩子的爷爷奶奶也能心狠到连之前的送农货都不再有了。他们不来也好，来了只会引起争执，何必呢？
其实我的心已经死了，但我只能这样过着，离婚是不可能的。一旦我走了那一步，恐怕两边的口水都够把我淹死的。还有孩子，我不想让她缺父母任何一方的爱；不想她上学老师、同学问起她爸爸妈妈，她会觉得自卑；不想以后她夹在父母中间，左右为难。
亲戚们都夸我懂事、能干，可这些夸奖和赞美是最苍白的，换不了米换不了油。可我还是在努力为了获得这些虚无的东西而咬着牙。
冷静下来想想，我这辈子，都没有好好为自己活过。今后也很难，我现在只想好好养育我的女儿，希望她自强、自信、自我。”
很朴实的文字，道尽了她对现状的有心无力，她是真的苦。林凡当时看到这个故事，就被这毫不华丽的行文触动了，每一个标点符号都像在哭诉。
林凡很想写一封信给这个不认识的陌生女人，想试着回答她的那么多的为什么。告诉她，她本可以跳出这个世俗，选择一条对自己更好的路。当然那只是林凡那时候的冲动。
现在，躺在床上的林凡，混沌的脑子里不仅有这个故事，还有老邱的提问。她想不明白自己又在纠结什么，害怕什么。
人，不是一定能想清楚自己的境遇；想清楚了，也不一定能做出正确的选择；做了选择也不一定不后悔。本质都是被推动着前进的一群人，又有谁能解答得了谁的疑问呢？
第三十三章 咖啡馆与社交
“他真的好帅！”
“我也觉得是诶。造物主太不公平了！”
“你看他眼角那颗痣，简直是整张脸的点睛之笔。”
“我更喜欢他脸颊上这颗，整张脸又立体了不少。”
“还是得五官和皮肤都完美才行，看这冷白皮。”（滤镜，有个东西叫滤镜）
“你有没有看过他那个唇膏的广告？那个和他一起拍广告的女人，羡慕妒忌恨。”
一个工作日的上午，两个女人聚在一起犯花痴，从吧台能听个大概。面对着吧台那个花枝乱颤的表情也尽收眼底，另一个想必也是同样的陶醉。林凡听着，心里默默感叹着。
“哇，你看他这场打戏，行云流水般，那个叫飘逸啊。看，连头发丝都是戏。”
“我喜欢他刚刚那个从天而降，衣摆被吹起来了，腿长啊。”（仰拍显腿长好嘛）
“诶，眼睛都看哪呢？我眼睛根本没有办法从他脸上移开。”
两个人就这样盯着平板在那边看边“流口水”，时不时还用双手捧住脸。
林凡在手机输入，搜索。她们在看的是时下最热门的仙侠大剧。让两个女人同时陷入“彩虹屁”模式的是现在最火的“小鲜肉”。他的前两部作品都只是小有水花，直到前一部时尚剧饰演的年下小狼狗，一下子抓住了广大女性观众的芳心，大爆。现在是他第一次尝试古装，看这势头，又要收视爆表了。这部仙侠巨制林凡也看过两集，由于是周更，没有这个耐心等剧而已。
“我以前真的没觉得他特别帅啊，我是什么眼神啊。”
“是啊，听说他没火起来之前，想要合影签名都不难。你看看现在，虽然他还是很谦逊，可是公司给他配了好几个保镖，走到哪都是人群簇拥。”
“哎，早起的鸟儿有虫吃。我们现在也就只能收一些签名照了。”
“我有悔，他以前来我们城市搞现场活动，我就远远看了一眼，没有进去。我到底损失了多少万啊！”
“哎哎，我加了几个黄牛的微信，有见面会消息会第一时间发布。就是已经预告了票价有点高。”
“分享给我！哎，钱都准备着呢，还只准老公玩游戏花钱啊。”
“说起来，我看过他出道前的照片，也就一般好看，在人群中可以算是个帅哥吧，哪有现在这么惊艳？”
“是哦，气质这块变化太大了，拿捏得稳稳的。走路带风，好期待他演霸道总裁哦。”
“冷峻的嘴角，淡淡地吐出几个极有杀伤力的字：‘我的女人，谁敢欺负？’。”其中一个女人清了清嗓子，发出沉重的低音。（我们难道曾经刷过同一本小说？）
“哇，那我会鼻血喷出来的。”
“快看，快看！又上热搜了，‘我不是替天行道，只是求无愧于心而已’。”（清一色的彩虹屁，粉丝集体出动啊）
“天哪，听他念这句台词的时候，那个声线～”（如果没记错，古装剧好像是配音的，姐们）
“片尾曲也是他唱的，听创作者说，看到他的定妆照一出，就有了灵感。”（看起来电视剧放完了）
“他就是灵感谬斯啊！”
“优秀的人就是哪哪都优秀，还能带动别人。就是女主这个猪，带不动。”
“是的，每次看到感情戏就想跳过，都能演他妈的脸，还在那边嘟嘴卖萌。”（我看着还不错啊，挺青春靓丽的）
其中一个女人收起平板电脑，握起边上的咖啡杯，打算喝上一口。
“呀，咖啡都凉了！”
“哈哈哈，我们太投入追剧了，都忘了。”
“也罢，享受了盛世美颜，现在很知足。”
“我也是，能跟你一起看剧真是太开心了。要知道，以前我送完孩子上学就回家，东摸摸西摸摸。看个电视剧连个讨论的人都没有。”
“可不是嘛，我之前看的那个什么都市恋爱剧，还被我老公吐槽‘中年思春’。”
“就是，看个剧都要被指指点点。以前还偶尔拉着我老公一起看剧，现在已经彻底放弃了，只会吵架。”
“是不是？！我老公跟我看剧只会挑剧里的毛病，说这个没有逻辑那个瞎掰扯。整得他的足球比赛很有逻辑一样。”（啥？足球比赛需要逻辑？）
“我看他们啊，是妒忌人家明星，长得好看，身材好，演戏还灵动。”
“嘿，这不光大的，还有小的呢。我儿子，不知哪学的，说‘妈妈就喜欢看脑残剧’，气死我了！”
“今天这么愉快，早干嘛去了。要不是你发的朋友圈啊，我都不知道你也在追这部剧。”
“偷偷告诉你，我这个朋友圈几乎屏蔽了所有的亲戚、同学除了咱们家长群的几个好友。”
“哟，会钓鱼，把我钓出来了。”
“哈哈哈哈哈，下周更新了我们再来这一起看。”
“好好好，我一定忍住。”
“没事没事，你看我这不是昨晚看了，今天再刷一遍。哪有咋俩一起氛围好。”
“就这么定了。”
两个女人起身，往吧台走过来，每一个步子都透着快乐。一个短发的女人，穿着黑色的娃娃衫式样的黑色宽松针织裙、牛仔裤，手上拎着LV的棋盘格包；另一个中长发，穿着紧身的高领薄毛衣、修身牛仔裤，手上做了紫色的美甲，包包是YSL的。
“你车停在哪？”
“我停在幼儿园旁边那条巷子。你呢”
“我就停在我们刚刚碰到的那个店门口。”
“那赶紧的，那里经常抄牌。”
两个女人说着，就往门外走去，背影好像写着大大的“满足”。
林凡收完钱，就去收拾桌子。两杯咖啡，一个喝了一半的样子，一个根本是没动几口。那个喝了一半的杯子上还留着红色的唇印。这两个女人，上午开门没多久就来了，一坐下就如入无人之境般开着视频公放热聊。确实也是无人，偶尔来的两个客人都坐去了二楼。不然要是让林凡去和她们沟通不让公放，恐怕场面不好看。林凡深吁一口气。
林凡想起某一次也是有一桌客人的音量有点大，她还特地和老邱请教过他的看法。
“你对有客人在大声聊天，而隔壁桌的客人可能是安安静静地在看书或是带着电脑在工作？”林凡提问。“或是这边两个男人在谈正事，而不远处就有人在甜蜜热恋。”
“没什么怎么看的啊。都是客人，来这的不同需求而已。”老邱回答。
“从提供的物质服务来说，咖啡馆提供咖啡、饮料、甜点等；可是从精神角度看，它提供的是一个社交活动的场所，有来阅读的，来工作的安安静静的顾客；还有来交谈的、来聚会的相对嘈杂的顾客；当然也有什么也不干，就点上一杯咖啡，发呆一个下午，逃避一下现实生活的。需求不同而已。顾客之间也能做到心照不宣互不干涉，这不就是社交场所存在的意义嘛。”老邱解释。
“嗯。跟我理想中的咖啡馆不太一样。”林凡说。
“欧洲大大小小的咖啡馆遍布街头，等我整理些照片才能想起来。”老邱说。
“期待。”林凡心中理想咖啡馆的形象就来自于欧洲小咖啡馆的图片。
第三十四章 老邱的经济来源
“哎，到底要怎么样才能让生意好起来啊。”林凡和小南絮叨着，边往嘴里塞了一口芝士蛋糕。
“真是说不好诶，前几天我路过之前去的一条小吃街，发现大部分的店面都换人经营了，还有几家贴着转让的字条。”小南也捞了一勺蛋糕。
“现在餐饮业普遍不景气。我也感觉出来了，连我家门口的早餐店老板都说过几个月不打算做了，太累了，还赚不到钱。”林凡想起自己经常去的早餐店，以后就要吃不到家乡的馄饨汤了。
“也不知道邱老板怎么想的。”林凡想到这家开了没多久、半温不火的咖啡馆。
“他应该想得很简单吧。没有想靠这个赚大钱。”财务官小南说到。
“是这么说没错，可是这是真金白银投进去的，又不是虚拟现实。”林凡想想他们四个人，没有一个有运营的经验，这里简直就是个菜鸟俱乐部。“他老说自己主业是画画，可这也没能变成经济收益啊，画画的工具价格都不便宜呢。”
“咦，你不知道啊，他的画真的卖得出去。”小南的笑好像赚钱的是自己一样。
“他说的？”林凡表示怀疑。“现在所谓的画家哪有这么好卖画呀，我看好多知名画家的传记，很多都是‘穷困潦倒’的一生，有些到了死后他的画才开始卖座。”
“哈哈哈，我觉得你好像把爽哥的地位抬得有点高了。”小南大概猜到林凡说的是哪一类画家。“他的画真的有人买啦。不用担心的。”
林凡想象着老邱在热闹的商业街摆摊吆喝着卖画的场景。
“我之前去他画室，看到两幅半成品，看起来画一幅画要很长时间。”
“你去过他的画室？”小南的表情有了细微的变化。
“嗯，那天同学聚会，就在附近。”林凡意识到自己嘴快了。“没想到我回去的路上遇到他了。我软磨硬泡地让他带我上去看看。”
“哈，那些画算是他的追求吧。”小南果真没有较真，心里想着老邱工作的样子。“他爸妈你听他说起了吗？他那个画室的房子，就是他爸妈租给他的。他们自己现在住在郊区的一个小别墅里。”
林凡隐约有这个印象老邱说起过，没想到工作室是父母那租来的，真的还要收钱？
“他爸妈都是退休大学教师，和很多大学退休同事都住那一片。”
“哇，你这么清楚，去过？”林凡“不怀好意”的提问。
“对啊，一般一周去一次。”小南的语气一下子变得很开心。“我的狗狗现在拜托叔叔阿姨带着呢。”
好像老邱是说父母现在和一只狗一起生活，原来是小南的狗狗。
“我的露菲是最懂事的狗狗，每次我一进院子，他都摇头摆尾的，还会激动得扑上来。要不是我不让，她还想舔我的脸呢。我要走的时候，她会不舍地送我到门口，‘呜呜呜’的小可怜。”
“她肯定很想你。可是为什么？”
“哦，你说为什么不自己养？”小南轻快的语气有一点点落寞。“她年纪大了，如果跟我住公寓，每次带她出门就要走好多楼梯。她又不愿意天天关在家里。她重，我抱不了一路。再说，我不想她白天一个人在家。”
“啊，那正好，老人家也想有个聪明又懂事的狗狗陪伴呢。”林凡安慰地说。
“露菲她陪伴我和奶奶度过了最孤单痛苦的时光。”小南的表情伤心起来。“那时候她年轻力壮，像个守护神一样守护着我们。现在我却……”
“她明白的，狗狗最是通人性。你看你不是每周都去看她嘛。她这么开心，根本不会怪你。”
小南点点头，感觉眼泪已经在眼眶打转了。等下，她们刚刚在聊啥，怎么气氛一下子变成这样了。
“哦，我是想说，爽哥的爸妈是他最得力的‘经纪人’。”小南也意识到讲岔了，赶忙拉回正题。
“就他们那些退休大学教授、老师啊，人脉最是广了。除了那些太抽象的画，属于爽哥自己的追求，另外的画，都有人订哦。”
小南看林凡露出佩服的眼神，继续说：“就上个周末，爽哥给一个农副产品展的册子做了封面画。哦，之前还有一些给城市的宣传画。”
“怎么他自己从来不说呀。害我还担心他财务状况。”
“他觉得这些都是商业画作吧。他爸妈家就挂了好几幅他的画，裱起来挂在墙上那种。”
“说到底还是有老可以啃。”林凡不经意间的评价。
“才不是！也得他自己画得好，才会有人买啊。之前不是流行绣十字绣挂起来，这几年倒是又流行回来挂画了。”小南急忙解释。
“好啦，知道他厉害。”
“你知道游戏公司嘛，设计背景、人物也需要画手啊，只是他不愿意去而已。”
“他不是主攻油画嘛。”
“油画是他的追求，其实都能画。”
“所以这些都是他爸妈跟你说的？”
“哈哈，是呀，他自己怎么可能跟我说这些。叔叔阿姨是他们自己儿子的粉丝呢。”
“哈，现在是变成老邱彩虹屁大会了嘛，你个小粉丝。”林凡假装取笑小南。现在小南和刚认识的时候比话多了许多，也慢慢没脸没皮起来。
“林凡姐，这不都是为了让你放宽心，不用有太大精神压力嘛。”小南不接受取笑。
“嗯嗯，好了好了，知道我们不会那么轻易失业的了。”
“爽哥开这个咖啡馆就是兴趣爱好。”小南其实也曾经担心咖啡馆的资金问题，但现在她很清楚，这不是需要操心的部分。“他说：这和花大钱买摄影器材或是考直升机驾照什么的没有区别，只是喜好不同而已。”
“而且，”小南凑得近了一点，小声说，好像周围还有别人一样。“你别看爽哥好像对钱满不在乎，这个店面他是以极低的价格盘下来的。之前那个茶楼老板做不下去，又签了3年长约，所以低价转让。”
“哦，他还挺有头脑的。”
“他虽然搞艺术，但也没有和现实脱节啊。放心，他心里有算盘的。”
从第一次见面到现在相处了几个月，林凡心里老邱这个人的形象慢慢立体、丰满起来。比起小南和明子，自己对他的了解真的太少了。他那种不脱离现实但对追求的执拗，真让人佩服。毕竟只有先过好现实，才有资本谈理想和远方。林凡觉得在人生这个课堂，自己要学的还有很多很多。
第三十五章 从边境到加都
“为什么我们不能去呢？人家一个女孩子都在那边待了好几个月呢？”林凡赌气地进了房间。
“不是我们不能去，是如果我请带薪长假，这个岗位肯定就被人顶了啊。”陈睿青跟着进房间，坐到林凡旁边。
“再说，哪有能请两个月假的。要不就辞职。”陈睿青在林凡面前蹲下，抬头看着她。“希望你能明白，现在找工作不容易。再说我现在卡在升职不升职的线上。”
“我知道啊，可是你不去，我可以一个人去啊。”
他们两个正在讨论的是去尼泊尔的一个志愿者项目，林凡上次从那回来后，就一直有这个想法。她觉得在这个年纪，去参加这样的项目，会让自己对人生有不同的见解。也许是会损失几个月的工资，但是人生最重要的不就是新的经历嘛。
她现在养成了写东西的习惯，把一些想法及时记下来，等到以后回头翻翻就会知道自己的认知是怎么样一步步转变的。在咖啡馆工作的这几个月，她成长了不少。认识的三个可爱的同事朋友，性格各异，但是每一个都似乎在帮助自己沉淀下来。不得不承认，以前的自己过于理想化了。现在的她知道，想要帮助别人，首先得过好自己的生活。
她又想起那趟旅程，有点久远，但孩子们清澈的眼神她无法忘怀。
她踩在一条无形的线上，转头看看这边，又看看另一边。国境线、友谊河，这是第一次踏上边境，气氛有了一丝庄重感。鲜艳的五星红旗印着蓝天，国徽在虽不高但干净利落不输气势的建筑前闪耀，站岗的解放军端着枪，挺拔威严。另一侧，是一间低矮的平房，门口也有列兵站岗。终于，他们还是提着行李跟着人流向那间小屋走去。由于没有配备安检设备，安检是通过开箱人工查验的方法。官员检查得算不上认真，还友好地问候每一个游客。她在心里思忖着，这到底是怎么样的一个国家，虽然早就知道是一个挣扎在温饱线上的小国，可是这关卡的前后对比差距之大，还是让她觉得不可思议。
顺利通过关卡，是一大段下坡路。左手边一排更加低矮破落的房子里，有一间是出入境盖章处。空气中飘着异域香料的味道。网上看的攻略，说陆路入境会被索要小费，她也早已准备好一些零钱，只希望过关顺利。两个工作人员，其中一个中年、棕色皮肤，引导人打开护照签证页；另外一个头发已经灰白，麻利地给每一个游客贴上入境贴纸，盖章。全程基本没有抬头，更没有小费一说。她和陈睿青虚惊一场，本来还不知道该以怎么的方式递上钱。
从入出境办公室出来，他们站在路边，决定观察一下别人是怎么去加德满都的。尼泊尔的首都，离这里还有好几个小时的车程，而且一路并不好走。这个边境小镇有政府运营的大巴去首都，但是班次不多，而且看来车站也不在附近。
泥路对面，乱糟糟地停着好几辆车子，有已经没了窗户的吉普车、也有印着tata车标的皮卡，有几个游客边比划边用英文叽里呱啦地和司机交流着。在陌生的国度，包车总是不那么容易。可是也没别的方式。他们提了提行李，穿到泥路对面。和几个看上去经验丰富的中国游客讨教了一下经验，了解了包车的大致价格，他们挑中了那辆没有窗户的吉普车。
司机靠在驾驶室的门上，一头棕色偏黄的头发、有点偏大的脸盘子显得五官特别小，脖子上戴着一根很粗的金色链子。她有点后悔选了这辆车，司机看上去像个小混混。车上已经坐了一个姑娘，二十多岁的样子，中国人。告诉他们，这车坐满7个人发车，她是第一个。所以，现在变成再尽快找到4个乘客。他们环顾四周，目标明确。旁边的皮卡发动了，司机冲着车里喊了一嗓。车上的姑娘回吼“OK”，随即便拖着她的大箱子下了车。上了皮卡坐定下来，她朝他俩说到：“这个司机开始600卢比不肯走，现在他差一个人，同意我的价格了。我走了，你们可以试试看和司机谈谈，包车价格优惠点。”真是个爽快的姑娘，留下他俩在风中凌乱。
终于在中午之前拼车成功，他们把自己接下来的旅程交给了眼前这个“小混混”司机。车子一路下坡，窗框一路都“哐哐”振着。司机试着用带着浓重口音的英语和他们交流。天哪，这可是下坡的山路。他们几个面面相觑，想起藏族师傅的嘱咐：“千万别叫那边的司机下山减速，他们一个激动就一脚油门踩下去。就是故意逗你们。”
司机小哥偶尔会和迎面而来的司机点头打招呼，就连旁边呼啸而过的摩托车，都会减速和他say hi，看来是个“地头蛇”。果真，社交达人的魅力在过一个安全检查关卡的时候得到验证，他们一车人没有被要求下车，甚至连行李开箱检查都没有。护照被拿去扫了一眼，很快退了回来。司机小哥憨憨地笑着和检查官闲聊。
风尘仆仆这个词，真的再也找不到比这更贴切的场景了。到达加都已经是下午5点左右。中午的时候，在司机停车的路边小店随便吃了点咖喱饭，现在大家都饿得咕咕叫了。沿途经过那些低矮、破旧看着像蒙了一层灰的建筑，让这个城市和首都这个词格格不入。
旁边不停有人吆喝着要带他们去找住宿，甚至会热情地跟着一路。这难道就是传说中最原始的中介服务？林凡和陈睿青最后还是拗不过人家的执着，被一个小伙子带着找房间去了。
第一个房间，是在一个类似“四合院”这样的建筑里，门开在沿着路边的围墙上；进了门以后其他三面都是房子。总共三层楼高，看上去满满的都是一个个房间。正对大门有一个平台，几把阳伞被收了起来，座椅也被翻到了桌上，想必白天的时候是个喝咖啡的地方吧。前台一直在忙于应付其他背包客，根本没有精力顾得上他们。小伙子又带他们去看了附近的一个房间。
这在一条小泥路的尽头，左边大门拐进去，一个废弃工厂一样的建筑，院子里停了好几辆破旧吉普车。房间在六楼，当林凡背着背包走完楼梯的时候，她就认定自己不会住在这。房间很小，乌漆麻黑的。进门正对就是洗手间，整个房间刷着简单的白墙。两张小床拼成了一张大的，白色的蚊帐。因为停电，没有灯可以开。
他们折回第一家旅店，在看房后基本满意。说实话，这根本称不上旅店，每天都会停电三次，自配的发电机根本供应不了全部的房间用电。水只能用来洗澡，要喝水，走个十分钟去超市买瓶装水。
天色不早，他们也终于安顿下来。林凡拿出旅游书，《众神的国度之加德满都》，最推荐住宿区域—泰米尔区。回想了今天一天的见闻和现在自己住的这个传说中最热闹最繁华的地区，林凡心里问到，神真的有在保佑他们吗？
第三十六章 “一穷二白”的我们
接下来是红姐的出场时间了。她现在在干什么呢？林凡打开微信，在好多头像中翻到了红姐。
“哎，中国人？”马路对面一个大姐扯着她洪亮的大嗓门，朝着林凡和陈睿青喊到。
他俩扑扇了一下眼前扬起的沙，看了看路对面那个穿着大红色冲锋衣的女孩。他俩停下脚步。那个女孩趁着没有车，蹭蹭蹭地小跑着穿过马路来到他们面前。
“中国人吧？”小姐姐没有因为距离近了而降低自己的音量。
“嗯，是。”林凡回答。“我们昨晚刚刚到的。”
“咳，来这两天，终于在大清早见到中国人。”
“不是说中国游客很多嘛。”林凡想起和自己一路拼车的和住同旅店的。
“说是这么说，我就是没见着大早上在路上走的。”小姐姐的声音还真是粗犷。
“我们没有瓶装水了，正在找超市呢。”陈睿青回答。
“一起走，我也要去，我知道路。”说完，小姐姐就自来熟地拉着林凡的衣服袖子。
“哎，你们不知道啊，我之前没买瓶装水，拉了肚子。这里的水质真的不行。”小姐姐用过来人的语气。“待会你们会见识大超市，这地方，哎。”
“你也是来旅游吗？我们正在研究线路，你玩得怎么样了？”林凡想问问经验。
“没呢，不是拉肚子么。我网上看了看，干脆报个当地团好了，六个人一组，一个车一个司机一个导游。”她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你看，这是之前住我那个房间的中国人留的，一个旅行社的名字。我正打算看看去。”
“要不我们也……”林凡转头征求陈睿青的意思。
“咳，你们跟我一起吧，我们三个一起去，还能讲讲价。”她的气势，好像就这样帮林凡他们决定了。
超市到了，确如小姐姐所言，充其量一个小卖部。已经是这个游客聚集区最大、最现代化的超市了，至少还有条码机。
“哎，大家逛着。我们加个微信。”小姐姐掏出手机，亮出自己的二维码。
“对了，我叫梁红。都叫我红姐。”
“我林凡。”
“陈睿青。”
“好了，加了。一会儿我们门口等哈，一起去旅行社。”
旅行社在一个路边小楼的二楼，办公室总共一个人，是一个皮肤不算黑的、有点胖胖的中年男人。红姐的三寸不烂之舌一阵发挥，成功完成了讲价大任。他们三个人付完团费，拿到了一张A4打印纸，中年男人在签名处画符一样签了个名。没有几页纸的合同，没有盖章。
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这？”红姐向中年人发问。“就这样一张纸？”
“上面有我的签名，还有你们选择的车子，明天会有人到旅店门口接你们，给他们看这张纸就行。”
“好的。对了，我们之后还有更远的行程，如果这个城市游好的话，我们也打算在你这边报下一个团。”红姐比划着。
另外两个就在旁边站着，好像这整件事跟自己无关一样。
“好了，定了。这张纸就行，他们很讲诚信，不会说谎。”红姐把纸让林凡和陈睿青拍了照。“记一下明天等车的时间和地点。”
和红姐分别后，林凡和陈睿青拎着超市买的零食和水往旅店走。
“红姐真的可以啊。”林凡感叹。“她只不过早来两天，感觉好像已经对一切很熟的样子。”
“是啊，能来事，看看她讲价那个架势，人老板一愣一愣的。关键她英文水平也一般，就是敢说。”
“我要是这么能干就好了。”
旅店门口，有个小摊贩在卖早餐。像是现场摊的饼，里面裹上胡萝卜、鸡蛋、鸡肉，闻着可香。林凡和陈睿青冒着拉肚子的风险还是买了一个，毕竟旅店的早餐只有面包和英式早茶。路上时不时有车子驶过，飞扬的尘土覆在油上，吸在饼上。“不干不净吃了没病。”两人这样安慰自己。
即使后来有了拉肚子的惨痛经历，他们还是觉得这个饼买得太值当了。毕竟往后的几天，早餐千篇一律、中午鸡肉咖喱加炒面、晚上花菜咖喱加momo（当地的叫法，其实就是蒸饺）。
第二天一早，白色的小面包出现在林凡他们住的旅店门口时，红姐已经在车上了。这个车终于是窗户完整的了。司机又去另一个地方接了其他三个拼团的游客。路实在太绕了，而且高低起伏，给了人城市很大很大的错觉。
行程非常紧凑。他们三个边跟上导游边讨论着几个景点的感想。
猴庙：连接佛教徒和印度教文化的庙宇，在最高点可以俯瞰加德满都谷地，猴子真的多，而且完全不怕人。
皇宫博物馆：因为涉及皇室，导游什么都没讲。倒是他们自己之前在新闻上听到的皇子枪击的事，给这个皇室增加了一丝悲情的色彩。
博哈大佛塔：南亚地区最大的藏传佛教佛塔之一，登上佛塔要脱掉鞋子，可以跟着大家一起转经念经。大中午阳光下，戴着护膝穿着背心虔诚地行着伏地跪拜礼的两个白人女孩成了游客们拍照的热点。
库玛丽女神庙：并不是能见到女神的时间。听了活女神的故事，不禁感叹我们没有这样的信仰对女孩来说是种幸运。建筑风格其实和其他庙宇差不多，却多了一丝压抑。
帕坦杜巴广场：王国分家时，其中一个国王建造并生活的地方，这里的建筑上的木雕据说是最精致的。对面有一条手工艺品街，制作精美，价格非常合适。本来最后一站是烧尸庙，为了在这条街多逛逛，一致同意取消。
每个广场都有很多人坐在寺庙的台阶上，还有人捧着画板作画。寻食的胖鸽子聚在一起，有人走过就一飞而散。孩子们见到异国面孔的游客会热情地打招呼。林凡拿出早就准备好的铅笔送给他们的时候，他们会一拥而上，但也不会忘了说谢谢。导游的温馨提醒就是这个城市最完美的形容，小心看路，注意脚下，也许一不小心你就踩到了一个小佛龛或是撞到了一个文物古迹。
虽然有司机和导游服务，少走了很多弯路，但是一天下来还是累的要散架。回程的路上，众人昏昏欲睡。唯有红姐，似乎仍旧能量满满。
“哎，别睡，看看，和来时走的路不一样。看看旁边的风景嘛。”红姐拉着旁边的林凡坐起来。
“接下来再慢慢看嘛，好累。”林凡勉强支起身，想到了接下来的计划。“今天下来，你接下来还在这家报周边团吗？”想起昨天红姐签约时说的。
“我去不了了。我不能走远。马上我们志愿者就要集合了，我明天要休整一下。”
“你不是来旅游？那你昨天说？”林凡想难道是自己昨天听错了，也很有可能。毕竟红姐和那个旅行社老板英语都没很清晰。
“我本来就是报了个志愿者项目啊。怕水土不服，早来几天适应适应，没想到状态不错。”
林凡想，你确实是跟打鸡血一样。
“什么项目啊？”
“就是去周边农村给孩子当老师，很小的孩子。给你个网址你看看”红姐发给林凡一个链接。
“我以为你要和我们一起周边游呢，那你昨天和老板说好的报名。”
“哎，红姐这是暗示老板保证服务质量呢。”刚刚在一旁眯了会儿的陈睿青也加入了聊天。
“哦，这样。”林凡试着点开链接，显示加载失败。“我回去再看。”
回到旅店，林凡几乎倒头就睡，忘了红姐发给她的链接。
等她再次想起来的时候，已经是两天后，和红姐也已分别。打开网站，照片里孩子们簇拥在一个女孩边上幸福地笑着，还有一个吐着舌头。他们的笑容如此简单、干净、知足，似乎他们生活的世界和林凡体验中的城市完全不是同一个。
在去往博卡拉的大巴上，路过某地突然信号满格，一直在转圈的朋友圈终于刷新了。
“很庆幸，在我一穷二白的年纪，踏上了尼泊尔志愿者的旅程。”红姐写着，照片上的她站在一间小小的茅草屋前，手扶着到她腰边高的篱笆。
林凡记得最后一次刷到红姐的朋友圈，是她和她儿子的照片。她的丈夫很少出镜，但是她经常在文字中提到他，温馨的一家三口。林凡从回忆中撤出来，点开红姐的头像。往前翻，再往前翻，好久都是蛋糕的照片和价格还有预订方式。蛋糕都很精美，和红姐粗犷的形象对比强烈。
那个一穷二白、嗓门洪亮的志愿者红姐，也回归了平实的生活。也许她正在自己城市的某个蛋糕房，意气风发地给蛋糕裱花呢。
而那个佛龛遍地的加德满都，有多少文物古迹在那场大地震中变为了废墟。希望旅店的人、旅行社老板、门口饼摊的大婶、司机、导游、中介小伙都好好的。每一个擦肩而过的、认识的不认识的人，都被神庇佑。重建后，纯真清澈的笑容能回到孩子们的脸上。
很庆幸，在那一年，我们踏上了那片土地。
第三十七章 鱼丸粗面
林凡被手机铃声吵醒，蓬头垢面地起来。电话是老邱打来的，约她今天去爬山。
“动作迅速点，你们小区没地方停车，不然我就得绕圈了。”刚洗漱完，她就收到老邱的信息。
得抓紧时间，该死的，好久不运动，运动服和鸭舌帽都压了箱底。在穿衣镜前臭美了一下，撇开脸不看，还算是青春靓丽。林凡把水壶灌满水放进双肩包，穿好运动鞋。她突然又想起什么，连鞋都不想脱，直接踮起脚尖去冰箱快速拿上了一个奶昔杯。
“嗨，没有绕很多圈吧。”她打开副驾驶车门，屈腿坐到位子上。就从楼上跑下来这么一会儿，已经微微出汗了。
“还好还好，半个马拉松的距离。”老邱打趣着。其实今天不是周末，有很多车位空着。
“给，请你喝。”林凡把刚刚冰箱拿的奶昔杯递给老邱。
“什么，毒药？因为打搅你睡觉了，就要赐死？”老邱接过饮料，打开闻了一下。“还是淡绿色的，是王后给白雪公主的毒苹果榨的？”
“味道不错，很清爽。”看到林凡鄙夷的眼神，老邱喝了一口，吐了吐舌头假装中毒。
“行了，你先开车吧，一会儿那边也没有停车位了。”林凡从老邱手里抢过杯子，放在杯架上。
“我不是买了好多水果嘛，没吃完，眼看着要坏了，干脆全部榨汁。随便放的，没想到味道还可以。”林凡开心地跟老邱炫耀自己随手做的饮料。“就是我昨晚脑子犯浑，得去垃圾袋看看才能知道放了哪些，哈哈哈。”
“昨晚熬夜了？”老邱转头看了一眼林凡又迅速专注前方。“早上起这么晚。看着还有点水肿。”
“昨晚整理一些东西。”林凡从后视镜里看看自己有点肿的眼睛。“一下子豁然开朗了。”
“有时候，两个人就像两条不平行的线，从远到近慢慢地在某个点交叉了。”林凡比划着。“在这个点后，如果没有办法拧成一条线，那么之后只会越离越远。”
“哲学问题让人失眠哦。”老邱其实懂林凡在说什么。
“所以两条线都要走自己的路了。”林凡转头看着车窗外。
“但是两条线只要还在延伸，总会再碰到别的线，也许再相交，就再也不用分开了。”老邱用相同的比喻表达了自己的观点。
“嗯，所以我已经想好了。”林凡更像是说给自己听的。
老邱的心里一下子有了莫名的轻松感。
“你这个毒药，不如叫它‘爽朗的秋’吧。”老邱突然的奇思妙想，如果此时林凡在喝水，肯定喷出来了。
“那可以用各种应季水果做个系列饮料。”林凡的创作灵感来了。“比如，甜蜜如春、沁凉一夏……嗯，那冬呢？冬，我想不出来。”
“慢慢想，又不是马上要交作业。”
没多久，他们就到了。他们把车停在停车场然后去坐船。今天的目的地是一个小离岛。坐慢船四、五十分钟可以到达。
站在甲板上，吹着海风，有点微凉。风景变没变，林凡判断不出来。如果明明是自己的心境变了，却认为是风景变了，对风景不公平。上学的时候和同学去小岛玩，可是要节约好久生活费的奢侈旅程呢。她和老邱就这样靠在栏杆上吹着风，一句话也没说。
小岛的步道上，铺着雕着海洋动物的地砖，好多好多种，林凡一个个地踩在上面，显得步子特别别扭。这个岛很小，走路环一圈也就2个小时。岛上的建筑充满了南洋风情，当然也不乏一些欧式建筑。蓝天、白云、绿树、红色的房顶，互相映衬得特别灵动，像极了东南亚的小城。
他们沿着一个小坡道往高处走着，路过好几家热闹的店铺。
“你看看，这家奶茶生意也太好了吧。”他们路过一家门口排了长队的奶茶店门口。“什么时候老邱的咖啡馆有这么好生意就好了。”
“消受不起。”老邱好没趣地回到。
“‘猫先生的店’，你说是不是名字取得可爱，所以女生都喜欢呀。”林凡看着店铺的招牌上还有一只Q版的猫咪图案。“你的‘倚楼听雨’不打算改了？”
“本来有这个打算，想来想去觉得没有合适的，干脆就这样。”老邱停下脚步，等林凡跟上。“也许这就是缘分，和这个名字的缘分吧。”
“这明明就是懒人的借口嘛。”林凡不依不饶。
“那你说叫什么？要不叫‘凡小姐的店’？”老邱又逗她玩了。
“‘没有气先生的店’。”林凡这个回击了得，两个人心领神会地一起大笑起来。
说是来爬山的，其实爬的是一块大岩石。等他们爬上岩石顶，已经快要大中午了。气喘吁吁的两人就地坐下，开始补充水分。
“哎，就你这样还说你爬过泰山。你当我没去过泰山啊？”林凡看到老邱那“落魄”的样子忍不住讥笑。
“你行，那你喘什么？再说，我说了那是十几年前了，谁还没年轻过。”老邱回嘴是回嘴，但还是很细心的。“你等着，我去那给你买个巧克力。”
这里算是这个小岛的最高点，从这里可以俯瞰整个海湾和对面的城市。
“哇！真美啊！”林凡不禁感叹。
“你以前没来过？这里都没怎么变啊。”老邱疑惑。
“门票60，十几年前诶，劝退学生党好嘛。”林凡白了老邱一眼，真是不懂学生的疾苦。
“那要谢谢我了哦，给你补上了。”老邱再次意识到自己约她来这是多么的明智。“也要谢谢政府，把这一片都保护起来了，不让随意开发。”
“嗯，谢谢！”林凡对着眼前的大海小声地说。
等到他们从岩石下来，两个人都饿得叫了老半天。他们随意地走进了最近的一家店。因为位置不在主干道，加上又过了饭点，所以根本没有人。
“老板，鱼丸粗面。”林凡看了看门口粉笔写的菜单牌，走进门对老板说到。
“我要海鲜炒河粉。”老邱紧跟着。
“好嘞，一碗鱼丸粗面，一碗海鲜河粉。”老板吆喝着对厨房说。
“刚刚你知道我点单最怕老板跟我说什么吗？”林凡故弄玄虚的表情。
“木有鱼丸。”老邱真是不会假装一下不知道。
“那鱼丸河粉呢？”林凡没在意老邱的回答，变着声线自己演上了。
“凡子啊，他们的鱼丸和粗面卖完啦，就是所有有鱼丸和粗面的配搭都没有啦。”老邱也是演技派。
哈哈哈，两个人又大笑起来。
面的味道中规中矩，不过两个人吃得很开心。觉得有趣，又模仿了好几遍麦兜的台词。
付完钱，正要踏出面馆。
“姑娘，你们刚刚是在模仿那个麦兜是吧。”老板推了推他的老花镜。“我跟你们说啊，麦兜那个故事，就是看到了我的店。”老板指了指进门的墙。“看看，很多游客来跟我的面店合影呢。”
林凡和老邱互相看了对方，憋着笑。
“好的，老板，我们会给你宣传的。”林凡说着就快步走了。
“哈哈哈哈哈，”两个人走出几十米远，确定老板听不到了。“笑死我了，这个老板太幽默了。”
“你信吗？哈哈哈哈哈”老邱也憋不住笑。
这家店叫什么来着，这两个饿得半死的人根本就没有注意到。林凡特地折了回去。
“鱼丸粗面。”林凡很快探完究竟。
“还演？”
“人家的店名啦，就叫‘鱼丸粗面’。”林凡重复了一遍。
哈哈哈哈……
两人相处的氛围很轻松搞怪，互相能接住彼此的梗。真是美好的一天啊，林凡玩得很开心。老邱呢，当然也是。
第三十八章 人类的悲欢相通吗
林凡调了班，飞回了老家一趟。
她和陈睿青早就约定好，两个人都很平静。那个章一盖，她和他从此变成了世界上最熟悉的陌生人了。她花了很长时间和父母解释，当然她知道她的前公公婆婆也需要时间去接受这件事。林凡的父亲，闷声不响地进了房间。她妈妈在洗碗的时候也差点打破一个盘子。自己真是个不乖的女儿，可是每个人总会有收拾好自己心情的那一天。
“妈妈不能理解你们之间到底有什么过不去的，但是不管怎么样，爸爸妈妈都是你最坚强的依靠。”送林凡去了机场大巴的路上，林凡妈这样对女儿说。她把难题抛给了妈妈，她妈昨晚肯定花了好久才让她爸不至于赶她出门。
“两个人分开，不一定因为吵架了或是别的，只是为了彼此都有更好的生活。”林凡用这句话回应了妈妈。这句话她很多年前听别人说过。两个当事人现在也都分别和另一个人过着幸福的生活。
下了飞机，她没有回家或是回咖啡馆，而是去了一片游客比较少的沙滩。对着眼前广阔的大海，让海浪声渐渐抚平她的情绪。那些过去的、负面的，都沉入海底吧。
夜幕渐渐落下，海水也越涨越高，海浪拍击着岩石，激起的浪花些许飞到林凡脸上。她拿纸巾擦了擦脸上混杂的海水和泪水。
沿着海边的木栈道走着走着，不知不觉就这样到了学校门口的海滩。这片海滩果真已经变成恋爱打卡地了。林凡路过好多对沉浸在甜蜜爱河中的小情侣，内心受到了暴击。人类的悲欢什么时候又真的相通过。
她踏上天桥的台阶，既然来了，她决定去学校逛一圈。
迎面走来一个高高瘦瘦的男人，两人擦肩而过。又都在一瞬间停住脚步，同时回头。
“杨～明畅？”林凡先喊出口。
“林凡？”对方也认出了林凡。“我刚刚看着就像，不敢认。”
“太巧了，没想到是在天桥偶遇。”林凡刚想问怎么上次没见他来参加聚会，还好这个傻问题没有问出口。
“你怎么回来了？”杨明畅显然是刚刚知道林凡回来这里工作的事。
“我正要去吃饭，要不一起吧。”
“哈哈，好，我知道沿着环岛路往那边走，有一家超级棒的烧烤店。”
两个人又走到了海边步道，往烧烤店走去。期间，杨明畅讲了自己这几年的工作经历。他毕业校招进了隔壁省的一个烟草公司。三年后，正好赶上学校合作的研究所招聘实验员，以他的专业和实验能力，获得这个岗位绰绰有余。就这样，他又回到了校园。现在就住在学校的教工楼。
烧烤店是一整排的，露天座位沿着海边排开成两排。他们俩找了打头的一家坐下。
“哎，还没有说你怎么会想到回来的？如果我没记错，你不是进了个事业单位。”杨明畅打开听装可乐，放到林凡面前。“其实那时候你去事业单位，我也挺惊讶的，总感觉跟你不搭。”
“我还想问，烟草公司这样的肥肉单位，你怎么也舍得就这么辞了？”当时好几个单位向他抛出橄榄枝，其中还有一个研究所。林凡还记得那时候他最后选了烟草公司的职位，很多同学都羡慕的。
“我本质不合适吧。还是学校适合我。虽然现在的学生和以前比，精明多了，可毕竟校园里，简单。”他把刚刚上的烤五花肉推到林凡面前。“尝尝，秘制酱料。”
“谢谢。不过说起来，我倒是觉得你现在比以前开朗多了。你看，你跟我能聊这么多。”林凡捞起一串肉就往嘴里塞。“嗯！真的好吃诶！”她竖竖大拇指。
杨明畅家是在真正的农村，可以说就是在山里。林凡之所以会知道，是某一次社团活动组织爬山，是那种没有台阶的原始山路。杨的动作敏捷老练，不仅自己不用领队操心，还能照顾旁边的同学。休息的时候，见他一个人在角落里啃着干干的面包，林凡递给他一个苹果。他们有了短暂的交谈。“我这手是砍树的手。”他笑着摊开手掌给林凡看。那是一双结实粗糙的手。
当其他男生在看比赛追球星的时候，他在图书馆自习；当别的男生，在逛街买新的电子设备的时候，他在做题；别的男生通宵玩游戏，他被吵到睡不着，也只是默默拿出书本。周末了，大家出去狂欢的时候，他在送信，兼职给自己赚生活费。他的学习成绩从来没有跌出过专业前三，可是他在系里却没有什么存在感。即使现在，同学聚会没有他。如果不是这次偶遇，林凡也没有想到他。其实最开始他也参加过一些集体活动，只是后来他都拒绝了。慢慢地他被贴上了不合群的标签，其实他不是，他只是无力负担活动的费用，内心的骄傲却又不允许他时常被照顾。
在拿到烟草公司工作的时候，他高兴地用自己打工攒的钱，请他寝室的同学还有几个女生吃了烧烤，林凡是其中一个。在那个烧烤小摊，他举起啤酒杯，趁着微微的醉意，放肆了一回。“我出山了，我要去大城市工作了，我要用上智能手机了！”眼底是以前难以见到的自信和释放感。
他们点的烤串一盘一盘地上了。有玉米、鱿鱼、土豆片、豆腐等，很香很美味。
“我其实很想参加同学们的聊天，可是那时的我对于你们聊的没有可以加入的点。”他连续喝了好几口啤酒。“那时候的我想赚很多钱，让爸妈不用再上山砍柴了。”
“嗯，祝贺你，找到自己喜欢的工作。”林凡看着他，不知道该如何接话。
“我和那个大城市、那个工作格格不入。工作真的很累，心里更累。”他往嘴里塞了一口烤面包片。“没想到我爸，一个没有读过多少书的农夫，懂的道理比我多。”
林凡放下手中的筷子，认真地听他说。
“我爸说，孩子，钱够用就好。爸爸在大山待了一辈子，你要接我去大城市，我还不习惯。如果觉得累，就找个让自己舒服的工作，能养活自己就好。”他也停下筷子。
“我爸还说，你看爸爸和妈妈一起生活这么多年，自己养猪、自己种菜，上山砍柴还能卖钱。虽然没有大城市的房子和车子，可是我们也很乐呵啊。人要找到适合自己，光鲜的不一定适合。”
林凡脑海中浮现出一张淳朴的脸，因为常年在山里劳作，满是皲裂和皱纹，满布老茧的手青筋突起。他的见解却比很多读书人要高明、通透得多。
“哦，林凡，谢谢你在我离校那天送我的那本书。”
“？”林凡其实已经忘了这件事，她只能点点头。
“《浮生六记》，我有好好读。”
“嗯，谢谢你有好好读。”林凡一手托着腮，看着眼前的这个老同学。他好像变了，但是又没变。林凡体会不了他从小到大经历的自卑，感受不到他在之前公司的失落，但是他现在的释然她倒是看得一清二楚。
“干杯！为美好的人生！”两个人举起酒杯，可乐和啤酒也很配。
第三十九章 喜欢是一个人的事
一踏进咖啡馆，小南就从座位上站起来。
“林凡姐，你回来了？”她关切地问。
“早啊。”林凡回了她一个大大的微笑。
“昨晚睡得好吗？”小南一直在观察林凡的脸色。
从决定正式离婚，林凡就坦然地告诉了小伙伴们。小南看来是在担心她的情绪。
“我没事呀。没有人能够从小到大一直一帆风顺的，感情也是、工作也是。所以加油努力！”
“嗯。”小南乖巧地点点头。
这个善良单纯的姑娘，老邱给她的评价是“纯粹”。想起昨晚和同学聚会，又是老邱主动来接她送她回的家，林凡感觉最近和老邱走得有点近，有那么一点“暧昧”。可是小南和他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是过来人，也是从自由恋爱到现在又因为人生规划的分歧而分开的。你要不要跟我谈谈你的感情哦？”林凡故作八卦的样子。
“林凡姐，你是想问我对爽哥的感觉吧。其实你早看出来了对吧。”小南不会自己主动说起，但是也不扭扭捏捏。
“嗯……就是说你们互相之间有没有？”林凡不知道该如何问起。
“表白？”小南真是个直接的姑娘。“小时候应该有吧。现在应该也已经不需要了吧。”
“那……”林凡有点后悔，早知道不问了，不管怎么问，其实答案显而易见，也许还会增加眼前这个姑娘的不开心。
“没关系的。我喜欢他，就是要让他知道。我喜欢他，他如果喜欢我，那是最好。可是他不喜欢我，我还是会喜欢他呀，只是这种喜欢变成一件跟他无关的事情而已。”
林凡认真地看着小南，这个看上去文静乖巧的女孩，对待感情的执着和坚定真的让人佩服。
“他现在不喜欢我，也不代表以后不会。如果我不给他时间，他又怎么能知道是真的对我完全没感觉呢，还是因为年龄的差距，或是受过伤不敢再付出感情而已？”小南对这个问题想得非常透彻。
“那如果以后也没能呢？”林凡有点怯怯地问到。
“那也没关系啊，只要我的内心还没有变就继续喜欢他；如果我变了，也许就会喜欢上别的人。”小南回答地很认真。“有什么损失呢？于我而言，让我违背自己内心的真实情感才是痛苦的。”
林凡被太多次出现的“喜欢”这个词绕晕了。看来，自己根本没有什么立场称为过来人。谈过恋爱、结过婚并不一定比那些没有的更懂感情。
“那如果他喜欢上一个女孩呢，你又该如何和他们相处呢？”
“如果她本就是个很美好的女孩，我会让自己的心境控制在‘羡慕’。如果因为她值得被他喜欢，我就妒忌或是恶语相向，那就太公平了。”小南眼里有一些些的失落。这个答案这么清晰，这么无懈可击，看来她真的不是现在才认真思考的。
林凡觉得自己好像突然对老邱口中的“纯粹”有了更深的理解。真是纯粹的人、纯粹的感情，让人心疼，但确实也会给人压力。
“真不知道谁会这么幸运，能娶到你。”林凡的声音很轻很轻，小南好像没有听到。
“诶，你哥呢？还在西藏呢？”林凡想起了上次视频的那个粗糙的汉子。
“应该会在那边定居吧。这几天好像去林芝徒步了。”说起张夕合，小南一下子轻松地笑起来。“估计会找一个藏族小姐姐结婚。”
“哇，那会有一个藏族婚礼喽。”
“那是肯定。当然应该也会回来办酒席。”
“那你爸妈肯定很开心。”
“啊，可能你没有问起过。他并不是我的亲哥哥，算是表亲吧。”小南惊讶原来林凡不知道。“可是我们一个姓黎，一个姓张，以为你想也知道啊。”
“现在不是很流行两个孩子一个跟爸爸姓，一个跟妈妈姓嘛。”
这时一个小伙子背着电脑包进来了，林凡和小南的深聊就暂时结束了。
“早上好。”小伙子先打招呼。
“今天好早。”小南笑着对小青年说。
“是啊，你不是一般都下午才来嘛。”林凡也回应到。
“我和以前一样哈。”小伙子指的是咖啡，然后他就在一楼窗边对着吧台的位子坐下了。
小南端着做好的美式端过去，和小伙子聊了好一会才回来。
“你跟他很熟？”林凡看到刚刚男孩子一直拉着小南给她看他的电脑屏幕，还不时比划来比划去的。偶尔还把小南逗得开怀大笑。
“他真的是最老的顾客了，从我们刚开没多久就来了，那时候一楼的座位都没有换成沙发。”小南看向男孩子的方向，他也正往这边看。
“我倒是注意到他，一坐就是一下午，一杯美式不够，还会再点一杯。”
“他做广告设计的，算是自由接单，所以不用去办公室坐班，他觉得我们咖啡馆比较安静。”
“那刚刚他在给你看他的设计？”
“他现在设计的是关于女性产品的广告，想我给点意见。可我哪懂什么设计啊。”小南有点为难地说。
“哎，怎么不懂，我们不都是女性嘛，只要讲最直观的感受就行。把意见转化为文字或是图片，是设计师的事嘛。”林凡看向在认真盯着屏幕操作着鼠标的男孩子。
小南最近在准备一个考试，所以林凡一个人应付得过来的时候，她就在吧台一侧坐着，戴着耳机听网络课程。就这样时间到了傍晚。
那个男孩子不止一次往吧台张望，终于趁小南走开的时间，走了过来。
“你好，可以麻烦你帮我一个忙吗？”小伙子有点害羞地问。
“什么？”林凡以为他想要广告设计的意见。
“这个。”他把一个长方形天蓝色的盒子放在吧台，紧张地瞥了一眼楼梯的方向。“请帮我交给小南好吗？谢谢！”说完他更加害羞地低着头，说了句再见就一溜烟走了。
林凡拿起这个盒子。这是一个硬质纸板做的开合式盒子，并没有封死，扣子用的好像是打磨过的树枝的一部分。盒子正面还贴了一张手绘的画，是一个可爱的女孩摸着大象的鼻子。有一股淡淡的薰衣草香味从缝隙里飘出来。
待小南回来，林凡已经把盒子放在了她的电脑边。
“刚刚那个男孩说让我转交给你的，他好像不好意思自己给你。”林凡的笑怎么形容呢，姨母笑吧。
小南怔怔地看着这个精致的盒子。
“回家慢慢看吧。好香呢。”
林凡在刚刚就已经网络搜索了薰衣草的花语：等待爱情、安静、坚贞、浪漫的爱。
“喜欢”这种情感是一个人的事，而能不能成为两个人的事不光要有相遇，还要有勇气。
第四十章 云游四海
芸和Marta马上就要踏上他们的欧洲之旅了，约了咖啡馆的几个人最后小聚。
“今天不管喝多少都算明子的哈。”Marta站在明子背后，双手分别拍在明子的两个肩膀上。“所以，请尽情点贵的！”
芸就站在旁边，笑眯着眼看着Marta逗明子。这次，林凡终于有机会细细观察眼前的这两个女孩。芸穿着白色棉麻质地上衣，外套一条宽松的牛仔背带裤，因为冷气，她还披了米色的开衫。她的眉眼淡淡的，鼻梁不高不低。五官和脸型中锐角很少。她笑的时候，眼睛细细的，会有长长的眼尾。真是好有亲和力的一张脸，像个邻家女孩。如果她可以再胖一点，也许不会看着这么苍白了。
Marta的长相要锐利许多。饱满的额头，瘦削的脸蛋和干净的下颌线，眉毛也化成凌厉的剑眉。她的眼尾稍稍有点上抬，给人一种倔强感。帅气的整套牛仔装和她好搭。
“行行，算我的。大家快给Marta冲最后的业绩。”明子右手握拳，挥刀空中。“反正我还有我的自行车可以卖。”
“诶，只知道你们去欧洲，选了哪个国家第一站啊？”小南问到。
“荷兰。其实早就在想了，我申请了阿姆斯特丹的一个设计大学，不知道结果如何。但是可以先过去学语言。”Marta马上无奈地摇摇头。“那种语言发音，从我嘴里说出来就感觉像在骂人。”
“你念就很好听。”紧接着她又转头看了芸。
“R那个大舌音怎么都发不出来。”芸摇摇头。
两个语言初学者在那试着舌头震颤，把大家都逗笑了。
“要我说啊，每天晚上倒上一杯朗姆酒，然后仰头张嘴，像漱口那样吹气。”明子拿起一张纸巾盖在嘴唇上。“看到没，要把纸巾吹起来。”
真傻，所有的人都看着这人变戏法，笑得肚子都疼了。
“这不重要。你看我的法语，融合了家乡话、普通话、英语的口音，人家老法还觉得性感呢。”老邱分享了他的语言心得。“语言嘛，用来交流的，没有人会要求你一个外国人发出标准本地音的。”
“哈哈哈，我倒是想起旅游路上碰到的中国阿姨。”林凡还没开始讲就自己先笑得不行。“厕所，厕所，我要上厕所！”林凡切换了一种声音，模仿着外国人讲汉语的怪异腔调。“No， no，我不是要电话。厕所。”阿姨急着指指自己的肚子，又指指自己焦急的表情，做出一个坐下的姿势。“Yes，yes， toilet！你厉害！”林凡还想着要上去帮忙，看来前台已经很好地理解了阿姨的需求，已经被中国阿姨竖大拇指表扬了。“所以啊，body language，世界通行。”
“哈哈哈哈。”芸的大笑也是柔柔的。“荷兰人英文很好的，这些都不是问题。只是这是我们对自己的要求。”
“等下。”Marta转身飞奔下楼。
“给你们看我们之前去‘考察’的时候拍的。”回来的时候她的手上端着她的笔记本。
“这是刚下飞机，听到没？风好大。”视频中芸的头发被吹得遮住了整张脸，风的呼呼声在视频里相当清楚。
“看，这是机场的图书馆。可以在里面读书，听音乐。有很多关于荷兰文化和文学的书。”Marta转头看向芸。“一看到这个图书馆，我就知道这个国家她会喜欢。”
“中央火车站，是不是很有历史感啊。”
“这是运河区，就是最著名的旅游区了。水道密布，上面有大大小小的船。”Marta真的停不下来。“这是我们之后坐的游船，去了边上的风车村。”
“这些船不一定都是游船，还有一些其实是别人的家。”芸补充到。“他们可以买一艘船，然后做成一个一室一厅的房子，还有更大的。每天就这样住在运河上呢。”
“看我这张大脸和背后的风车。”Marta的脸出现在蓝天白云间。“怎么总给我这样仰拍？”她啧啧地“数落”芸的拍照技术。
“可以进到风车里面去参观哦。”芸摸摸Marta的脸安抚她。
“哎，这个是他们的木头鞋子诶。我们还买了，可是根本穿不了。”Marta的视频记录下了这个鞋子制作过程的一部分，一个工匠正在打磨。
“梵高博物馆，伦勃朗广场～”Marta翻着照片，另外人都围在她周围听得饶有兴致。
“我们还去体验了一把学做奶酪呢。这是去了哪？”Marta一下子想不起城市的名字，询问芸。
“阿尔克马尔。”那是一个在阿姆斯特丹西北方不远的小城，被称为“奶酪之城”。
“别看这么小的一个国家，农业很发达，有好多农场和牧场。哇，想想有机会可以去牧场挤牛奶就好开心哦。”Marta的眼里全是光芒。
“听她说呢。她到时候看到牛粪又要叫了。”芸笑着讽刺Marta。
这两个女孩，简直是一对璧人。似乎根本不需要其他听众，她们两个自己就可以把这些回忆一唱一和地说起无数遍。
“那里的人也很友好诶。还记得某天早上我们出门闲逛，刚拿出手机地图，想要看看路线，就有一个早锻炼的大姐跑来问是不是需要帮助。”
“哈哈，是哦，我们其实没有目的地。看她这么热情，就告诉她说我们在找面包房。”
“然后她就带我们去了最近的面包房，还说这家very tasty。”
“也不是一直都友好哦。你看那天你不就被骑自行车的人凶了。”
“还不是你，占着人家的自行车道，还走得死慢。”
“我是行人诶。”
“可是自行车最大好嘛。”
“都没有看到成片的郁金香呢。”
“这不是老天故意的嘛。让你接下来可以有一个季节天天看，看到烦。”
林凡他们就这样看着芸和Marta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
小聚终有一别。
“老邱，照顾好所有人。”芸和四个人一一拥抱。
“诶，我到时候送你们去机场。”明子感觉都要眼泪汪汪了，毕竟是他最先认识的这两个女孩。
“你骑自行车送啊？”Marta又挖苦明子。“来找我们玩啦，包吃住。自行车记得托运过来，省交通费。”
“如果你还想继续念书，什么时候都不晚哦。”芸轻柔的声音，小南不住地点头回应。
“还有几个故事我整理一下发给你。你也可以写你自己的故事了哦。”芸在林凡耳边轻声说。
踏出酒吧的门，林凡驻足许久。“云深识酒香”、“云游四海去了”，秋千椅、蜡烛灯……
第四十一章 老邱的情伤
明子推着自行车和其他三个人一起走着。
“哎，真的要卖你的宝贝自行车啊？”老邱拍了拍明子的车把手。
“嘻嘻，今天不是Marta姐买单嘛，我的自行车保住喽。”明子右手放在车座上，推着。“刚刚看你一句话不说的，现在复活啦？”
刚刚喝酒的时候老邱确实很沉默。
“它还要陪我去青海湖骑行呢。明年夏天。”明子总是想法很多，还很有行动力。
“哇，我也想去！”林凡伸手握住车把手。
“人家跟他的画室小伙伴去，还要去油菜花田写生，你干嘛去？”老邱朝明子使了个眼色。
“可是我觉得大家可以一起去。青海，再坐几个小时火车就可以去拉萨了。”小南肯定是想到了她哥。
四个人到了公交车站。其实刚刚开始就有点微微飘起了雨丝。
“OK，安全送到。我先走了。”明子蹬上自行车。
“你们在这等我，我去咖啡馆拿车。”老邱已经确认夜间巴士没有去两个女孩家的。况且下雨天，也不方便。说完就戴上他卫衣的帽子，小跑冲进细雨里。
“小南，你想去念书？”林凡想到告别的时候芸说的话。
“嗯，我之前在事务所工作，那是个不错的工作，收入颇丰。可是每年总有那么几个月压得我喘不过气。”小南掸着身上的水。“所以我想趁年轻再读个学位，这样至少可以让自己以后的职业有个选择。”
“可你现在这么忙。”林凡想到她在咖啡馆工作，还在代理记账。
“其实还好，账目处理的因为是商业企业，所以不涉及到原材料等，很快。”小南说得很轻松。“至于在咖啡馆，也是一种体验，天天观察着来来往往的客人，是门很好的社会课呢。”
林凡认可地点点头。人的每一段经历，不管是好的、坏的，都是以后更加沉着的资本。
老邱开车先送的小南，然后是林凡。现在车里只剩下老邱和林凡。
“你刚刚真的很安静，是舍不得她们吗？”林凡也觉得老邱今天话太少。
“她们在那讲得起劲，你看我们有插话的地儿吗？”老邱从后视镜看林凡。两个女孩刚刚都坐在后座。“你呢，刚刚一副不想离开的样子。”
“我只是觉得自己很不对。”林凡从后视镜中看老邱。
“以前看到店铺停业、转让，总是自动脑补出老板经营不善、无力维系，只能默默结束生意的惨淡剧情。”林凡看着雨点打在车窗上，比刚刚大了不少。
“现在看来，真的未必，也许经营者只是有了新的计划、要踏上新的人生旅程。就像她们俩那样。”林凡把车窗放下一条缝，让外面的空气进来。
“她们现在很是兴奋，不知道前方有什么在等待她们。那种新奇感在推动着人前进，可到底是后悔地回头还是满足地继续向前，得等这种新奇感消失一段时间后才可以说得清。”
“所以你刚刚在想的其实是这个问题是吗？是不是跟你的经历很像？”林凡想到老邱曾经孤身一人去欧洲。
“不全是。毕竟我跟她们的情况不同，我只是去读个书。”
老邱看着林凡已经闭着眼睛歪头靠在车窗上，尽量想把车开得稳一点。车灯在黑暗中射出两条光路。
车子缓缓在一栋老楼房前停下。
“很多时候，我们认为是一个糟糕的结束，其实是一个美好的开始，对吗？”林凡并没有睡着。
“在我眼中没有开始和结束，只有想去做和不想继续了。”
“晚了，该回家了。谢谢送我回家。”林凡觉得老邱的这个回答很洒脱，可是从她的角度看来又让人很没安全感。
老邱从驾驶室出来，撑开伞，从外面帮林凡打开门。她到伞下的那一刻，他伸手想搂住她的肩。但他还是没有这么做，而是把伞换到挨着林凡的那只手。伞很小，两个人就这么挨着走到了楼下。
“谢谢。要不是太晚了，应该请你上去坐坐。”林凡的客套话。
“嗯，那我下次争取早点。你可不能当没有说过。”两人挥挥手。
等林凡消失在楼梯转角，老邱才往车子走回去。
老邱坐在驾驶座上，想起了自己当年是为何踏上法国的求学之路的。刚刚在林凡面前假装得那么恣意人生，其实自己又何尝不是为了逃避才远走他乡的。但有一点是绝对的，对于不想继续的事情，他是不会留恋的。只是当时自己找不到更好的处理办法而已。
何若欣，这个名字连一次都不想提起。
她柔软的长直发垂直挂到肩头。标准的瓜子脸，大而明亮的双眸，瞳孔因为颜色更淡而像是棕色的。长长的睫毛总是在说话时扑闪扑闪的。她喜欢穿淡雅的连衣裙。说话细声细气的，好似说得大声一点就会震碎一样。
这是老邱曾经的日记里的描写。回头看看，这样的女人最有杀伤力。
曾经，她和他紧贴着坐在台阶上。他在画画，她靠在他肩头说着“希望时间可以停止，我就想这样在你怀里看你画画”这样软绵绵的情话。
也是她，带着嘲讽的语气，轻蔑地说“学艺术能有什么出息，多少画家出息了，我可不希望一套房都买不起”；“你以为不是因为你父母，谁看得上你”；“你要不趁现在让你爸把他现在校外那家公司彻底拿下，要不就分手”。
当她带着富二代男朋友逛街和老邱偶遇时，她假装不曾认识过老邱，优雅地上了跑车。
也是这个女人，在被甩后，还能厚着脸皮回头找老邱，号称当初那个“跑车男”只是为了刺激老邱而已。而且她纠缠人的能力，让人作呕。
“我现在有了心动的人，可是我还有投入恋爱的心吗？如果她也？”老邱闭上眼，头靠在靠背上。“不，她不会！”
老邱的决定让他自己有了如释重负感，原来他真的已经好了。明天，约她看电影吧。
老邱启动车子，往工作室开去。
第四十二章 有趣的女孩
“这两个女孩太有趣了。”老邱收到了张夕合发来的信息，还配了一个笑到跌倒的小老鼠表情包。
“看来她们不算漂亮，不然难道不是用漂亮、清纯这样的词来评价。”老邱回到。
“嘿嘿，那是你吧。我从来觉得有趣的灵魂最吸引人。”张夕合发了个抠鼻孔的表情包。
此时的张夕合正坐在青年旅舍组织的周边游的中巴车上。他前面的两个女孩已经回归安静，估摸着是睡着了。要知道，从上车开始，她们一路没有停过，叽叽喳喳的像两只小麻雀。
“哎，中巴车副驾驶只有一个座位，不然我们就坐那了。180度无死角前窗，你值得拥有！”
“哎，凡子，咱们就坐这吧。看那挡风玻璃脏的，拍照不清楚。就这里了。”另一个招呼着。
“OK。欢迎和林凡一起走进少数民族的神秘世界。这是我们今天的嘉宾，张炀。”林凡把背包往座位上一放，一个膝盖跪在座位上，单腿站着，看着窗外的风景。
“对哦，今天我们去的算是藏族自治县吧。”张炀拿出记事本，写下几笔。她又看了一下表。“时间到了，怎么人还没来齐呢。”
“就是，看我们着急的。你看我的辫子，都歪的。”林凡拉了拉自己一侧的头发。今天她梳了个双麻花。因为碎发太多，看上去整个头毛绒绒的。
张夕合的座位就在她们隔了过道的后一排的单人座。他前面的座位空着，隔了过道是一对中年夫妇。终于，陆陆续续游客都上了车，可以出发了。
“说是到目的地要8、9个小时。还好昨天我们睡了一天，现在血满格。”林凡终于坐了下来。
“吃这个。”张炀递给她一块牛肉。
林凡往嘴里一塞，啃起来。“哇，牦牛肉干，好吃好吃，有嚼劲！”
“就是太硬了。”张炀含含糊糊地边啃边抱怨。
“哎呀，完了！”林凡不停地舔着牙缝。
“噎着了？”
“塞牙缝了。”林凡难受地不停拿舌尖舔着。“我的牙缝越来越大了。”
“用手啊，就舌尖那点力道能给弄出来？”张炀递给林凡一张纸巾。
林凡试了几次。“奇怪，为什么舌头能精确找到哪里塞了东西，手指就不听使唤呢。”
“小姑娘，你拿这个。”后座的中年女人递给林凡一根牙签。
“谢谢阿姨，我试试。”
天公不作美，突然下起了大雨。雨点用力砸在车窗上，每个靠窗的都迅速地关上了车窗。外面一片混沌不清，司机一下子减慢了车速。
“看不了窗外的风景总感觉有点遗憾。”张炀把头靠在林凡肩上。
“最不可掌控的就是天气了。”林凡感叹到。“听听音乐，闭目养神一会儿哈。”
因为这场瓢泼大雨，她们沿途的第一个景点也只能取消了。地导说了，到时候回程看看能不能补上。
“请赐我天晴。”林凡取下脖子上的佛珠，双手合十握住，默念着。
“你又来，又觉得自己祈祷能有用。”张炀撅着嘴。“我倒是要看看这么大的雨能不能突然就停了。”
“嘘～”林凡又回归专心祈祷。
说来也是怪，车子开到第二个目的地的时候，雨真的停了。
“你看看，你看看。还不屑呢。”可把林凡得瑟坏了。“就说万物皆有灵。”
一车子人纷纷下车。“空山新雨后”描写的一定就是现在的场景。雨后的空气格外清新，还混杂着泥土和青草的气息。但是由于刚刚雨太大，地上还非常泥泞，林凡和张炀小心地注意着脚下。这是一个山崖边的小农村，此行参观当地的风土人情。
跟团游总是来也匆匆，去也匆匆。在导游说的集合时间前，林凡去了趟卫生间。没多久，咋咋唬唬地回来了。司机还没有回到车上，大家都在车旁等着上车。
“哎，你不知道，这个厕所，完全是原生态的。”林凡条件反射似的捂了捂鼻子。“没有水冲厕所，而且就是一个大坑，上面有一块大石板，石板上挖了一个洞。”
“呃。”张炀越听眉头皱得越紧。“我待会不喝水了。如果一路都是这样的话……”
“哎，你这什么呀？”她注意到了林凡手上提了一个红色塑料袋。
“刚刚买的果子。”林凡打开塑料袋给张炀看。“有好多呢。不知道好不好吃。”
“没尝你买这么多？”
“就刚刚上完厕所，门口有个老奶奶在那边摆摊嘛。我看到她裤腿都湿湿的了。”眼看司机归位，她们俩边说边跟着其他人一起上车。
“本来我选了几个，就5块钱，但看看这果子挺新鲜。而且你是没看到，那个老奶奶的皱纹，衣服穿得也是单薄。所以……”
“所以你买了这么多？”张炀惊叹到。
“所以我全买了，也就20块。”林凡摇了摇张炀的手臂。“炀炀，一会儿你给车上的人分一下呗。”
“我才不。自己去。”张炀刀子嘴豆腐心，最后还是跟着林凡一起分发起来。
“嗨，尝一尝这个果子吧，当地特产，我们买多了，带着麻烦。”林凡抓了一把塞给张夕合。
“这是什么果子？”张夕合看着这红彤彤的果子，像是山楂又不是山楂。
“我也不知道啊。那个卖果子的人普通话不标准，而且她牙齿有一点漏风了。所以……”如果这个时候给林凡选一个表情，那一定就是那个“委屈地抠手指”。
“谢谢！”张夕合接过果子仔细观察起来。
就这样，林凡和张炀傻乎乎地发了一圈，终于回到了座位。
“小姑娘，你是不是被骗了？”后座的阿姨拍拍林凡的肩膀。“这个又酸又涩，是不是不能直接吃的。”
林凡和张炀这才意识到自己一口还没吃。连忙拿起一个，用纸巾擦了擦，咬了一口。一下子感觉酸得牙都要倒了，这个果子绝对有望梅止渴的功效。
她们连忙看了看周围的人。怎么办，没吃的是不是让他们赶紧别吃了。可她们又看到张夕合正一脸平静地往嘴里塞着果子。
“看来也不一定每一颗都是酸的。”张炀轻声说到。
“我们待会就躺倒装死。假装完全不知道这么酸的样子。”林凡觉得这时候只能这样了，再去解释就更傻了。
“要是人因为吃了这个喝好多水，你再想想这个厕所条件。”张炀揪了揪林凡的小麻花辫。“好啦，好啦，我们怎么样都只是两个小姑娘啊，没人会怪我们的。”她很快又自我安慰到。
张夕合歪头往斜前方看了看这两个有趣的女孩，现在已经互相靠着睡着了。
现在的老邱很感激和他无话不谈的老张，让他在那么早之前就能“认识”林凡。当然，也要感谢互联网的记忆。
第四十三章 我认识你其实更早
林凡拒绝了老邱看电影的邀请，在接下来的几天在咖啡馆和老邱碰面也尽量避开眼神交流。酒吧那天晚上的交谈和伞下的贴身而行，让她感觉两人之间的感情有了细微的变化。进一步也许是坦途，但是如果是悬崖呢？她不敢去冒这个险。毕竟相识太短，又怎么能如此轻易就谈爱呢？
老邱觉得事情变得越来越不可控，她闪躲的目光在逃避和他交流。甚至还请了两天假。
终于，某一天的晚上，老邱在林凡家楼下堵住了她。他抓住林凡的手，往外走。
“痛。”林凡想甩开老邱的拉扯。
“如果你不想吵到楼里的人，就乖乖跟我走。”他拖着林凡来到车旁，打开后座的车门，先把她塞了进去。自己又绕过去，坐在她旁边。
“逃避哈。成年人了，你觉得逃避可以解决问题？”老邱紧盯着林凡，质问到。
“我没有……”林凡的回应有点心虚。
“请假两天干嘛去了？”老邱真的很在意那两天她不说一声就没有去咖啡。
“去医院了。”林凡举起刚刚老邱拉住的手。“这里长了一颗疣，去了皮肤科。”
“两次都是？”老邱的声音缓和下来。“怎么不说？”
“要做三次冷冻，还有一次。”林凡委屈地收起手，刚刚老邱抓得用力，真的挤到冷冻伤口了。“就这么小点事，我跟明子和小南拜托过了。”
“所以，不是在逃避？”老邱心疼地伸手想要看看她伤口，被她躲过去。
“我……”林凡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林凡，请你听好。”老邱突然很郑重地说。“我做了一个梦。我出了车祸，被送进了抢救室。在迷迷糊糊中，有一个女孩，在旁边默默地照顾我，她还不停地跟我说话，想要唤醒我的意识。终于我醒了，那个女孩却不见了。我走着走着，终于在海滩边看到了一个正在看星星的女孩。她转过脸。”老邱用双手转过林凡的脸，他看着她的眼睛。“那个女孩是你。”
林凡躲开老邱炽热的眼神，别过脸去。“你怎么知道是我？不是昏迷了吗？”
“不，身体的意识指引着我。”老邱很认真地回答，心想却想：“这是表白啊，怎么这么较真。”
“那你现在讲完了。可我没什么要讲的。我累了，想回去睡觉了。”林凡说完，不敢看老邱，打开车门下了车。
那一晚，两个人没有一个人入眠。之后两天两个人又是相见如不见。第三天，林凡又请假了。老邱终于打了电话。
“我不求你给我一个满意的回答。但你的手，我想陪你去医院。不会连这点都不可以吧。”老邱忍不住关心。
“我已经做完了第三次冷冻。不过还是谢谢你。”
“我要听的是谢谢吗？”
“你想要听什么？我觉得我们认识的时间太短了，现在说那些有点太早。”林凡觉得还是得说清楚自己的想法。
“如果可以，我们能在公园见个面吗？不然今晚还是你家楼下等你。”老邱有点威胁的语气。
“好的，就在咖啡馆附近的公园见吧。”林凡想，这比在车里这么小的空间不尴尬多了。
鼓楼公园，人熙熙攘攘。林凡到的时候，老邱已经不知道等了多久。
“你以相识时间长短来判断两个人适不适合在一起，太不公平了。”老邱一见到林凡就迫不及待说出了自己想说的话。“那你让那些一见钟情的怎么办？”
“况且，我认识你远比你认识我要早得多。”老邱继续。
“难道不是面试吗？”林凡惊讶于老邱的话。“早得多？”
“你是不是有一个大学同学叫张炀？你们之前去过C省的藏族自治县？你买过红色的、小小的、又酸又涩的果子？你那时候理想中的职业是幼儿园老师、咖啡馆老板、书店经营者？你在篝火晚会上跳舞崴了脚？……”
林凡愣了好久才反应过来，确实都是自己曾经说过的、经历过的。张炀，大学时候的好朋友，当年旅行的小伙伴，现在早已在加拿大结婚生子，多年未见。如果老邱不是早听说，应该不会知道她。
“你怎么？”林凡越想越想不通。她的印象中，真的没有老邱这号人。
“你看，这是你和张炀的照片。”老邱翻开手机相册。
照片是一个斜拍的视角。两个女孩，一个扎着双麻花，穿着玫红色的冲锋衣和迷彩速干裤。另一个，扎着马尾辫，穿着黄配黑的冲锋衣，纯黑的运动裤，身上背着一个小小的斜挎包。两个人头都歪向对方，靠在一起。都有一只手绕过对方的肩膀，摆出“耶”的造型。那个双麻花的，笑得很用力，像是故意要露出好多牙齿一样。
林凡想起了这张照片的场景。她和张炀在一片花丛前，拜托后座的阿姨帮忙拍照。两人摆了好几个造型，有捧脸的、有拉手的还有做爱心的。
这张照片是张夕合拍的，他觉得当时的场景太美好了，不自觉按下了快门。清澈的蓝天、苍翠的远山、美丽的花海和笑眯眯的两个女孩。
“你怎么会有？”这一次林凡主动看向老邱。
“林小姐，就你这几天的表现，我不认为我想告诉你。”老邱收起手机，放回口袋。“但如果我开心了，说不定就说了。”
“切，你卖什么关子。无非就是你是那个旅行团的一员，只是太普通了，没有被我们注意到。又或者你在博客或是什么地方正好发现了这张照片。”林凡嘴上虽这么说着，心里却纳闷着他为什么连她那时想做什么职业都知道。而且这确实很牵强，可她真的已经想不起那个团的成员了。
“难道你是穿越来的？”林凡蹦出的这一句让老邱一下子没了脾气，差点笑死。
“没事少看穿越小说。都说了，我高兴了，就告诉你。费劲猜，不如让我开心点。”老邱停住大笑。“让我开心，对你来说很容易。”
“比如我们现在一起去吃个饭。”老邱刚想拉林凡的手，迟疑了下确定了哪只是受伤的手，才紧紧握了上去。
闹市区的公园，人真的不少。都说聊天谈心要找个安静的地方，可吵闹的地方好像也很适合说真心话呢。
第四十四章 想要你哄我
老邱拉着林凡进了一个意式餐厅。服务员贴心地为他们拉出皮椅，又帮林凡把外套挂在椅背上，放上两本菜单。退到礼貌的距离。
“这家店应该很贵。”林凡的声音压得很低。
“担心我的钱包？很好，已经会关心我了。”老邱看着她就觉得可爱。
林凡翻了个白眼。
“我不会点。这些西餐我吃过，但是菜单上的名字我叫着别扭。”林凡看看菜单，觉得就照着中文一个字一个字念很奇怪，可是按照外文念，又不知道会不会闹笑话。
“哈哈哈，你就说要‘这个’、‘这个’、还有‘这个’。”老邱最喜欢看她又气又无奈的表情。
老邱手一挥，服务生就过来了。他绅士地边听老邱说，边在iPad上输入点的菜。然后熟练地帮他们铺好餐布。
“嗯，不错。”林凡表扬老邱刚刚的表现。“帮我点的也不错。”不一会儿，就先上了红酒。
“好了，我们可以边喝边聊了。”老邱晃着高脚杯，讲了一段林凡的“事迹”。另外的，他还想卖关子，这样以后才有理由约她吃饭或是别的活动。
“就这样。那你并没有很了解我呢。”林凡听完不以为意，其实内心觉得以前的自己真是傻。
“怎么，考虑我吗？”老邱直接抛出这个问题。
“可是我们要瞒着小南吗？”林凡一想到那个纯粹的小南就觉得自己怎么做都不对。
“瞒着她？哦，看来你的意思就是答应了？不然怎么会跳跃到瞒着她？”老邱抓住了女人的口是心非。
“我……”天哪，林凡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那样说，脸红了。
“不用瞒着她。”老邱一副憋笑的样子。“就让她恨你。”
“什么？！”林凡正要生气，马上听到了老邱的解释。
“她给我发了信息，酒吧聚会那天晚上。”老邱喝了一口酒。“她已经向前走了。”
“如果可以的话，我可以知道她怎么说吗？”林凡想到小南就一阵心疼。
“当然。”老邱掏出手机。
“爽哥，谢谢你送我回家。其实这段时间，我看出了你对林凡姐的在意，包括今天也是。一直以来，我渴望的是被爱的感觉。从小到大对我最好的人，是奶奶、大姨、我哥还有你。奶奶已经不在了，我也已经从大姨家搬出来独立了，我哥去了西藏，只有你，现在就在我身边。这让我特别想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抓住你。我的执拗会让你喘不过气吧。可现在，我遇到了一个愿意给我我期待中的爱的人，所以我已决定向前走了。在我申请上学校之前，我还是会兼顾咖啡馆的工作。对了，如果需要，我可以告诉林凡姐我的想法，让她不要因为我而拒绝你。另外的就看你自己的了。”
看完小南的文字，林凡只觉得泪水在眼眶里打转，这是多少年感情的放下。真的感谢那个“薰衣草”男孩，他一定是对她够深情够温柔，才会让她勇敢地迈出这一步。
“所以，这个困扰也没有了？”老邱拿回手机，递上纸巾。“跟我在一起吧，除非你能想到一个很好的理由。你也喜欢我对吧？”
老邱觉得他和林凡的相处很默契，从第一次正式见面到现在，有很多像的地方，能一起笑一起玩闹。她鄙夷的白眼和她被逗的小生气，都那么迷人。她想一出是一出，她“不思进取”，这些他都能满足。
“我，”林凡端起酒杯喝了一大口，醉意会让人善于表达。“我刚刚离婚，可你甚至没有结过婚。”
“这怎么了？难道我还必须也离一次才行？”老邱深情地看着她，现在的她，脸真的很红。“觉得亏欠我？那以后对我好一点就好了。”
“人家会指指点点，还有你爸妈，他们怎么想？”林凡又喝了一口来掩饰自己的紧张。
“我只做我想做的事，只爱我想爱的人。”老邱很严肃地回答她。“他们再了解不过，他们只会支持。”
“可你说，你对于不想继续的事情也绝不会勉强自己。”林凡第三个大口，酒杯见底。
“我没有想过我会有不想继续的那一天。”老邱的回答非常认真。
其实这些年，老邱不是没有机会谈恋爱。他那种颓废的艺术家气质，是现在很多女人追逐的。虽然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他的女人缘一直不错。但这是自己关闭心门以后，唯一一次想再次打开。他觉得必须抓住这次机会。
“好，那我们就试试看吧。如果谈不拢，你不能开除我。”林凡有点醉了，她竟然想到了自己可怜的工作。
等到林凡醒过来，已经是傍晚。糟糕，又喝醉了。她迷迷糊糊地爬起来，揉了揉太阳穴。她轻轻的踩下楼梯。
老邱坐在画架前，对着湖景落地窗，埋头画画。他挥笔很有把握。是那幅未完成的画作，河流的倒影中，出现一张清晰的脸，双马尾、露齿笑；旁边又多了一个人，宽宽的肩膀，河流里脸的倒影还没有画。
“你醒了？”老邱注意到站在台阶上的林凡。他起身去饮水机倒了一杯水。
“头晕？”老邱拉着林凡在沙发坐下，又取笑她。“刚刚在餐厅，谁在那诉衷肠？”
“啊，我说什么了？”林凡脸又红了。
其实她只是抱怨了几句顺带让老邱保证点什么，酒品不错。
“没什么，给了我作画的灵感。”老邱示意她把水喝完。
“那牛排呢，吃了吗？”林凡感到有点饿，怀疑自己喝醉后什么都没吃。
“怎么可能。你不停念叨，这么贵，不能浪费……”老邱拍了拍她的鼻尖。“你哦，原来也是个财迷。”
“可是为什么我这么饿？”林凡正准备起身去冰箱找食物，被老邱按住，在脸上轻轻亲了一下。“因为到晚饭点了。我做了红烧排骨保温着呢。等下，我去盛出来。”
林凡害羞地一动都不敢动。
房间里确实有一股香味，说不上来是什么味道。
“你还会做菜啊。”林凡边啃着排骨边称赞到。“味道真的很不错诶。你里面放了什么调料？”
“这是秘方，不能说。你有的吃不就好了。”老邱又给她打了一碗西红柿蛋汤。
“我一直以为这个厨房是摆着好看好看的。”她塞得像仓鼠嘴终于又可以说话了。
“我还有更拿手的菜，如果我高兴的话，你就有口福了。”老邱就喜欢看着她开心地吃东西。
“你怎么这么喜欢别人哄你高兴啊？”林凡又夹了一块排骨。
“不，我只想要你哄我。”老邱看来真的是进入了恋爱的状态。
第四十五章 古镇的画展
恋爱中的人，浑身散发着甜甜的酸臭味。明子已经不止一次求饶过他这个唯一的单身狗了。偏偏，老邱还给他下了任务，坚守岗位。原因就是老邱要带林凡去古镇参加他老师的画展。
下了飞机，再坐两个小时的大巴，终于到了这个著名的旅游小镇。时间已经是晚上8点多。
两人在门口出示了自己的酒店订单，就可以不需要买门票进入中心景区。这整个景区都被几家旅游集团承包改建了，景区里面的住宿也是统一的建筑风格和装修设计。没有家庭自营的小旅馆、也没有国际酒店集团的入驻。整个古镇整齐划一，统一进行了粉刷，所以房子虽然是古式的，可是却一点都没有沧桑感。
由于已经是秋末的晚上，有了冬天的寒意，整个景区没什么游客。连开门的店铺也很少。
水乡的古镇都是依河而建。一条小河把古镇一分为二。如果没有被保护起来集中，这应该也就是一个普通的小镇吧。河边每隔一段距离就有河埠，用小桥连接两侧的通行。
他俩踏上一座仿古的拱桥。又快要到一个月的十五，月亮很圆却孤单的样子。在水中的倒影，显得格外清冷。
“今晚的月色真美。”林凡站在拱桥上，情不自禁地感叹到。
老邱从她身后双手环住她的肩膀，拢她入怀。“风也很温柔。”他凑到她耳边低声说。
写出这句情话的人一定是品尝了人世间最纯美的爱情。林凡开始只是在感叹月色，没想到那个人接的那句，让她真正体会到了这句含蓄的互相表白蕴含的深情。
他们订的酒店，是从一个木质大门进到一个空旷的院落，再穿过一个拱门，绕过一片荷花池。虽然已过夏季，荷花都已凋谢，可还是能想象得到盛开时的热闹。跨过门槛，就能看到一个口字型的走廊。根据指示牌，往右边走再右转就是前台。
他们的房间在二楼。打开窗就是小镇的“母亲河”。
一进房间，林凡就被老邱压在墙上。他亲她的额头、眼睛、鼻子，然后是双唇，再到脖颈。热热的呼吸，让人有点意乱情迷。衣服一件一件褪去。
“不行！”只剩下最后一件衣服了，胸衣的扣子也已经打开，而男人的手已经游走在女人的敏感地带。林凡突然从迷乱中抽离出来。
“你不愿意？”老邱克制着自己的喘息，停了下来。
“我只是饿了。”林凡慌乱地回答。
老邱翻过身，平复着自己的激动。他明白，她这是借口。
他虽然没有谈恋爱，可是约会也不少。但他完全可以克制住自己，毕竟这次他追求的不是简单的肉体关系。
“赶紧穿好衣服。”老邱扯过被子盖在自己身上。“等我转身，还没穿好的话，别怪我。”
林凡乖乖地迅速起身，以最快的速度捡起地上的衣服。老邱听着动静，想到林凡的手忙脚乱，觉得她又可爱又好笑。
两人在酒店餐厅吃了晚饭，在林凡的提议下，出去闲逛。走着走着，好不容易路过一家还开着门的非餐饮店。
“写下你们的约定……”林凡看着签名墙上的几个大字。
“嗯，欢迎留言哦。”店主是一个年轻的小伙子。“这面墙本来不是这样的，有了第一对情侣的留言后，慢慢的就有第二对、第三对，现在变成这样了。”
林凡往店里看，卖的是风景明信片、笔记本和折扇等。林凡拿起一板明信片，抽出一张。老邱已经自觉地去付了钱。
“凡&爱心&”，林凡在明信片上写下自己的“凡”字，又画了一个爱心。她又拿起彩笔，在签名墙上写下了一样的内容。
老邱拿起另一根彩笔，在林凡的爱心后面画了一个的“高”。他想从林凡手中抢过那张写了字的明信片，没有成功。
老板看着这两个闹腾的人，笑笑说：“第一对情侣不光写了第一条，后面他们结婚了，又来过。所以才越来越多情侣把这里当成感情的约定。”
林凡他们谢过老板，踏出门槛，继续往前走。
“你刚刚为什么写的‘高’，难道不是应该写‘爽’？”
“你写的‘凡’，我当然写‘高’。”
这么念出来，林凡才反应过来。“哈哈哈，原来你的偶像的名字中，有你又有我。”
“所以，我们是天作之合。”老邱一把搂过林凡。“冷喽，别着凉。”
第二天的画展，并没有什么专业的画廊，就是在这林立的仿古店铺中的其中一件相对宽敞的里面办的。画的主题都是和古镇相关的，比如像《游船上的船夫》、《清晨的河埠》、《编竹篮的大爷》、《水边的婚纱照》、《月夜》、《热气腾腾的蒸糕》等等。
“你怎么不去和你老师聊聊？”林凡跟着老邱边走边看。刚刚老邱带着她，只是跟老师简单地介绍了一下。
“你看他，这么忙。等结束吧。”老邱把林凡拉进一点。“我们就这么静静地看看画不好嘛。”
“嗯，他的画我很喜欢。很简单，连取的名字都没有故弄玄虚，非得深奥得让人看不懂。”林凡在一幅画前驻足。“而且画的都是这个小镇的事物，不管是游客也好、居民也好，很容易就找到共鸣。”
“他老人家也是见识了世界，最后又回到自己的家乡潜心作画。”老邱指了指外面的房子。“老师说，这里没有被圈起来之前，他爸妈就住在那样的房子里。”
“现在搬去哪了？”
“附近的公寓楼。”老邱示意林凡看眼前的画。“看，这个是做糖。”图里的男青年正举起一个木锤子。林凡看了看画，又欣赏地看着眼前的这个男人。
“其实那样的房子住得并不舒服，没有现代的卫生间，而且到了冬天特别潮湿。”老邱正看到一幅名为《家》的画。“可是当时这里的住家很多都不愿意搬。”
“嗯，家毕竟是家。这是一种寄托吧。”林凡也认真看着那幅画。有点破旧的木屋，屋檐是灰色的泥制瓦片，一户和一户墙壁挨着，前面的走廊是相通的。一个穿着白色背心的大爷坐在藤编的摇椅上，正摇着扇子。“还好，搬得不远，可以随时回来看看。”林凡不知道是在安慰谁。
“寄托”那个词讲出了老邱想说的。
“真好。”老邱不避讳旁边的赏画人，把林凡抱在怀里，摸摸她软软的头发。
午后，三个人在旁边的茶楼点了一壶好茶。老邱和他老师聊得很欢。林凡在旁边时不时乖乖地应和几下。但内心像只梅花鹿一样按耐不住想去周围乱窜的心。
阅尽千帆，归来仍是少年。这是老邱对他老师的评价，也是老邱最佩服的人生状态。这趟旅程，不光是把自己的女朋友介绍给自己尊重的老师。用他自己的话说，是来学习的。学习如何办一个简单的画展、如何用最细腻的笔触，画最平凡的生活。
第四十六章 一见钟情
没想到杨明畅是同学中第一个为了林凡而来咖啡馆“捧场”的。
“喝点什么？”林凡坐到他对面。“不好意思，让你等这么久。“
“没事，我一直在看书。”杨明畅合上书，放到桌上。“你看，你都已经帮我点好端过来了。”
“看你好像有点疲惫。”林凡看着那本厚重的书。
“最近忙着准备下一步的采样计划，两个月以后要出海。”杨明畅摸摸额头。
“你的专业怎么还要出海？”林凡不解，知道杨明畅现在的实验室做的主要是化学分析。
“难得一艘大科考船，人家海洋系牵头的。正好也需要进行海水的化学分析。我们系也争取到了两个名额。”杨明畅指了桌上的书。“这两个月内得把这本看完、吃透。”
“《化学海洋学》，”林凡叹了口气。“是能让我一翻开就睡着的书。”
“我也差不多。每当撑不住了，就跟自己说，这次出去见世面的机会来之不易。”
“现在你留长发已经来不及了。”林凡打趣道。
杨明畅愣住几秒，哈哈大笑起来。“没事，我可以扎自己提神。”
“哈哈……对了，目的地是哪里？总不至于漂到哪是哪吧？然后要多久回来？”想到浩瀚无边的大海，林凡不禁替同学感到担心。
“我们是从东海出发，穿过台湾海峡，进入南海，中途会路过菲律宾、越南，一路采样，不靠岸。会在印尼短暂靠岸停留一下，参加当地的一个学术交流。然后再走马六甲海峡den路过兰卡威，再往西。最后在斯里兰卡登陆。”
“哇，这也太远了。难以想象那种在海上漂着，看不到大陆的感觉。”林凡想起自己曾经有一次出海玩才6个小时，就非常想念陆地的脚踏实地感了。
“完成采样后，我们会在科伦坡先完成一部分实验。对于可以带回来研究的，回国再处理。前几天刚开完动员会。”
“回程还要漂一次？”
“不漂了，飞回来，哈哈。”杨明畅轻松地说到。“就这样，我们系都没有人报名。我属于赶鸭子上架，谁让我没有伴儿也没有小。”
“哦～看来得提上日程了。”林凡看着这个同学，恐怕真的是不知道怎么追求女孩子吧。听他说，感情经历空白。
“难如登天。”杨明畅这样评价自己的感情经历。“相过几次亲，都无疾而终。怎么说呢，就像一场比赛，连球都没有开。”
“你要试着主动点，看到心仪的，不要不好意思。约人家出来喝喝咖啡、看看电影之类的。感情不都是培养的。”
“我知道。可是我能感觉出来，人家对我根本不感兴趣。”杨明畅摇摇头。“你知道现在相亲比工作面试还难。虽说介绍的熟人都已经给了对方一份你的‘履历’，可是面试这关我就没有过第一轮的。”伴随着一阵苦笑。
“问题出在哪？”林凡一直觉得自己这个同学是个老好人，虽不是人见人爱，但应该有女孩子能看中他这份踏实。跟他在一起应该是让人安心的。
“我年纪不小，你看，你们都已经结婚了。另外，我无房，只有一辆小破车，还是趁单位的集体购车优惠买的。”
这真是个沉重的话题，到了这个年纪，好像就没有人能绕过这些现实。除了老邱，还在“作”着自己的人生。
“好了，不说这些。”杨明畅不想谈，他知道林凡也不知道如何回应，徒增尴尬。“你跟我坐在这聊这么久，没关系吧。”
“没事。你看我们这个咖啡馆，也不忙。”林凡看看四周，二楼除了他们俩，角落还有一个人在睡觉。“而且我同事照应着呢。是个小姑娘，人很是勤劳、简单。”
“看得出来，你在这儿状态不错。刚刚我去那边的画架看了看，好几幅画了一半的样子。”
“哈哈，那个啊，老板偶尔在这里画画，那几张被一个孩子涂鸦了。”林凡想到老邱那又生气又无法发作的样子就觉得好笑。
“嗯，很享受这种工作状态。”林凡言归正传。“虽然每个月付完房租就没剩多少了，但没有勾心斗角的职场关系，还有……”她暂时还是没有勇气说出自己和老邱恋爱的事。“赚多少钱，就要承受多少责任和压力吧。”她临时补上这句不会出错的总结。
“待会儿介绍一下我同事给你认识。一个讨人喜欢的小姑娘，她做事的精神倒是跟你有几分相似呢。”林凡觉得小南和杨明畅在某些方面有个共同的特质“纯粹”。如果不是老邱的评价，她想不到这么合适的词。
杨明畅点点头。“也不早了，我在这坐一下午了。”他把书放进随身的手提袋。“对了，这个给你。”
“这是？”林凡看到两件白色的衣服，便展开来看。“哇，学校的纪念衫。还一种花色一件。”两件白T一件印着学校的大礼堂，另一件则是最古老校门的远景。
“校庆快到了，你忘啦？”
“对哦。你不说我也肯定会想起来的！”林凡边把衣服折起来，边感谢老同学。“你来就是为了送这个给我啊？谢谢！”
杨明畅做了个拜别的手势，拎上他的布手提袋。
两个人边聊边下楼梯。太阳已经下山，只有窄窄的一条光线从窗户斜着射进来，刚好在吧台。一个女孩系着围裙，正把一杯做好的咖啡从咖啡机下端出来。之后她专注地拉花，嘴角带着浅浅的笑。
杨明畅就这样在楼梯上停住了脚步，眼睛定定地看着做咖啡的女孩。时光似乎一下子凝住了。
“她很美对吧。”林凡捕捉到了杨明畅的“眼前一亮”。
“她就是你说的那个同事。”杨明畅的眼神还是不舍得从小南身上挪开。
“嗯。或许过去打个招呼？”林凡提议。
“当然。等她做完这杯。”杨明畅下楼的脚步一下子变得格外小心翼翼，好似木楼梯的声响会打搅到前面咖啡师的发挥。
“你好，我叫黎南。”小南听完林凡的介绍，大方地伸出右手。
“我叫杨明畅，很高兴认识你。”杨明畅小心地握了握小南的手，又不好意思地连忙放开。
“或许可以留个微信？”林凡看向小南。刚刚她同学的眼神和表情，任谁都看得出来。
“一见钟情”难道真的要被她见证了？可是小南现在不是有那个送薰衣草的男孩了嘛。林凡一时不知道，杨明畅和小南的这次相逢给杨明畅带来的是他期待的爱情还是又一次的失望。或许对小南来说，这只是一个很普通的同事的同学而已。
“哎，看来我得管一次闲事了。”林凡心里想着这个同学的忙必须帮。
第四十七章 野百合也有春天
“你说一见钟情的感觉是怎么样的？”坐在学校体育场的台阶上，林凡问身边的老邱。收到杨明畅给的纪念衫，她突然很想念学校这个设计特别的体育场。学校的很多大型活动都在这边搭台子举办的，社团招新也在这里环着跑道摆摊，运动会当然不用说。
“怎么？对谁一见钟情了？”老邱搂住林凡的腰，他知道她怕痒。“问我这个问题是不是太危险了。”
“正是因为从来没有体会过，才要问你啊。”她把头靠在老邱肩膀。“我感觉，我是说我个人的猜测。我同学，就上次海边烧烤你来接我那次的那个同学，好像对小南一见钟情了。”
“话不多说，你同学人怎么样？”老邱对于这个问题一下子认真起来。老邱自然是对小南很关心的。不仅是因为张夕合的关系，还因为她的身世，让人无法不怜悯关爱。
“当然是不错了，我觉得配得上你‘纯粹’的评价。”林凡转头紧紧地盯住老邱的侧脸。“我感觉你像是会一见钟情的那类人，年轻的时候应该属于文艺冲动体质。”
老邱双手捧住林凡的脸。“看看这张大脸。好吧，被你看穿了，我可以分享一下。”
“她穿着白色的连衣裙，黑直的长发披过肩。她好像是边走路边在发信息吧。就在前方是一座桥，她走着走着就踩到草坪，再往前就要掉到河里去了。紧急关头，我叫住了她。她回头，眨巴着无辜的大眼睛看着我，又回头看看前面的河。她笑了，不停地跟我说谢谢。她笑得很好看。有风吹动她的黑色长发和白色连衣裙，那时候的她就像一朵摇曳的风中百合。”老邱机械式地讲述着这个故事。
林凡听得眼睛都没有眨一下。
“然后那一刻，我突然有了心跳加速或是触电的感觉。好了，结束。”老邱的收尾很突然。
“啊？讲完了？”林凡还沉浸在故事中。因为老邱讲得太朴素，让她不得不自己脑补了一些画面。
“提问提问！”林凡举起右手。“邱老师，这里有一个问题，选我。”
老邱无奈地把林凡高举的手抠下来。
“这是你本人的亲身经历吗？”林凡调皮地问到。
“算是吧。时间太久，描述不一定准确。”
“可是听你讲怎么一点感情都没有，感觉像在念一个流水作文一样。”
老邱当然知道为什么自己可以这么平静地说起这段初恋故事。而且说到“心跳加速”的时候，只是觉得很多人都是这么描述心动的感觉的，所以他也用了这句。说得简单点，他想要表达的就是，前面有个女孩，长相美丽清纯，他有点心动。但这种感觉已经荡然无存，自然无法和那时的自己感同身受。
“那你难道希望我现在提这还要面红耳赤或是心脏漏掉一拍？”老邱又捧起林凡的脸。“哎，这张大脸，看着挺聪明的，不知道脑瓜里一天到晚想的是什么？”
“哎，所以真的是你的恋爱经历喽。”林凡移开老邱的手。“那后面呢？”
“我想想哈。”老邱假装认真思考的样子。“她说：‘太谢谢你了，不然我已经掉进河里了。我还不会游泳呢。我这个人总是这么迷迷糊糊的～’”
“她说这话的时候什么样的表情啊？”林凡好奇发问。
“无辜的眼神、委屈的表情。”老邱翻出一个表情包给林凡看。
“哇，你们男人真的都吃这一套诶。”林凡更加来劲了。“后来呢，后来呢？”
“她要请我吃饭，然后我答应了。”老邱的表情显得一切都是这么顺理成章。
“然后你就被拿下了！”林凡突然大声。“天哪，能不能矜持一点？”
老邱捂住林凡的嘴，另一只手紧紧把林凡搂住。“凭什么要矜持，我就不！”
林凡也伸手环住老邱，把头靠在他肩上。“你能这么坦然地讲出来，说明一切都已经过去啦。百合花下线了。”
“诶，那你用花形容一下我呗。”林凡“软绵绵”的状态才几秒钟，突然推开老邱，跳下台阶，转了一圈。“你看我是什么花？”
“太阳花？向日葵？”老邱觉得大学生林凡肯定更加活泼好动，活力无穷。
“是野百合！”林凡跳上台阶，又在老邱旁边坐下。“知道为什么吗？”
根本不等老邱回答，林凡就激动地喊出了答案。“因为‘野百合也有春天’！”说完还哼唱了几句。
“我发现你的思维真的很跳跃诶。你怎么不继续问我的感情经历了。”虽然老邱并不想谈论以前的感情，但是林凡不问他又觉得自己不被在乎。男人有时候也是这么矫情。
“野百合的世界是整个大自然，管花瓶里的百合干嘛？”林凡振振有词。“况且，我只是想帮我同学，问你是顺道。”
“你同学估计没有机会喽。”老邱双手撑到后方，仰着头看着天空。“小南是那种只会盯着一颗星星的人吧。她那颗星星还在闪，她应该就注意不到边上其他的星星了。”
“是哦，那个男孩子真的挺浪漫的。那个花盒还是让我转交的。所以我四舍五入也算是收到花了。”
“追女孩子的时候，总是会比较花心思嘛。”老邱说完才意识到自己还没有送过林凡花，总觉得买花送花是很遥远时代的浪漫表达了。
“改天我假装不经意间打听一下吧。就算作为朋友，也帮小南把把关。光是甜言蜜语，不靠谱可不行。”林凡自说自话。
“诶！”林凡突然拍了一下老邱。“不如这样，我们约他们一起去郊游。对了，我们俩不要有什么亲密举动，主要是观察他们。”林凡也不知道自己干嘛要强调这一句。
“你确定？现在天可越来越冷了哦。”
“嗯，我觉得可行。就这样，我明天就去预约一下植物园的烧烤区位子。”
送林凡到了小区楼下，老邱又因为没有被邀请上楼坐坐而抱怨。“你回去查一下野百合的花语。”林凡用一句话打发了老邱。
老邱打开浏览器输入“野百合”。
“台湾著名散文家林清玄曾写了一篇很美的文章《心田上的百合花开》，讲述了一株山谷里的野百合不顾其它植物的嘲笑，努力盛放自己的故事。不用顾忌别人的不友善，我们只需全心全意默默地开花，以花来证明自己的存在。要相信，野百合也有它的春天。”
她，确实是一朵野百合。老邱回忆了认识林凡以后的点点滴滴，无奈而欣慰地笑了。他又点开了野百合的花语，写着“幸福又将回来”。
第四十八章 同居邀请
“原来你们没有在谈恋爱？”林凡刚刚跟小南聊了聊薰衣草男孩。
“是啊，他是一个很好的朋友。我们接触了一段时间，觉得还是做朋友比较轻松。因为我们俩在某些事物上的观点根本就是完全相反的，所以还是保持一定的距离更好。”小南解释到。
“所以，你说你恋爱是为了？”小南的善解人意让林凡又惭愧又感激。
“林凡姐，我向前走了也是真的啦。”小南握住林凡的手。“好好跟爽哥在一起吧。他有一段时间奉行只约会、不谈恋爱。我很高兴，他的感情世界可以恢复正常。”
“只约会、不谈恋爱？”林凡嘀咕着重复了小南的这句话。
“她是单身哦，可以发起攻势！”林凡没细想那句话，急忙给自己的同学发了个信息，配上了摇旗呐喊的表情。
“若欣姐？”小南认出了吧台前的女人。
“你好啊，小南。”何若欣露出温柔的笑。
“林凡姐，今天你负责二楼吧。我朋友来了，我陪她聊一会儿。”小南机智地连忙把林凡支开。
何若欣在一楼找了个位子，优雅地坐下，点了一杯拿铁。抬头笑着对小南说：“你忙吧，不用管我。我自己在这坐着翻翻杂志就好。”
小南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办。现女友在二楼，前女友在一楼。只希望倒霉的爽哥今天不要出现。整整一个下午，何若欣就这么坐着，一本接着一本杂志地翻着或是偶尔看看手机。小南偶尔过去和她聊上几句。转眼快到打烊时间了，她丝毫没有要走的意思。
老邱在差不多的时间来接林凡下班了。他刚一进门，小南就紧张地跟他使了个眼色。“爽哥，你没有看我给你的信息？”
老邱看到坐在沙发上的化着精致裸妆的女人，瞬间明白了小南的意思。可惜已经晚了，何若欣朝这边走了过来，步履还是轻盈优雅。
“阿爽，好久不见。”何若欣温柔地问好，露出迷人的微笑。
“听说你回国了，我也是几经辗转才知道你开了这个咖啡馆。”她低下眼帘。“怎么也不告诉我。”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再说王太太你现在不是在周游世界嘛？”老邱平静地回到。
“不要这么叫我。”何若欣的表情很是落寞。“我离婚了。”
老邱瞥了她一眼，不再看她。
“我来找找我最美好的回忆。”何若欣逼进老邱一点。“我来看看你。”
“你是在开玩笑吗？”老邱轻蔑地笑起来。“你别再纠缠了。我说过很多次了。”
“如果你不是对我还有情，为什么我们不能成为朋友呢？”她柔弱的语气，说的话却咄咄逼人。“你在欺骗自己吧，不然为什么你一直没有固定的女朋友？”
“何女士，你自作多情了。”老邱翻了个白眼。“是什么让你觉得我愿意和一个离了婚的女人纠缠？”
林凡此时站在楼梯的台阶上，听到这句她连忙转身装作没有听到的样子。可还是被木楼梯的嘎吱声出卖了。老邱知道，林凡听到了。
“而且我有女朋友，我很爱她。”老邱的这后半句，林凡是真的没有听到。
终于打发走了何若欣，大家都可以回家了。林凡闷声不响地背着包走在前面，老邱安静地跟在后面，保持着两米的距离。林凡加速，老邱也加速；林凡停下，老邱也停下；林凡上了公交车，老邱也紧跟着。林凡想狠狠地甩上小区楼的保安门，被老邱一把扒住。楼道很黑，二楼和三楼之间的感应声控灯还坏了。
“你到底要干什么？”林凡有点不耐烦，她一直在等着老邱的开口解释。
“你先开门。”老邱示意林凡进门再说。
“你凭什么认为你可以进我家？”林凡反问，但还是插了钥匙开门。
“离婚的女人纠缠？”一进门，林凡正要问，却被老邱一把抱起来，往房间走去。
“我想做一点让你对我负责任的事情。”他把林凡轻轻地放到床上，手撑在床上，紧紧地盯着林凡。
林凡害羞地别过脸去，倒不是老邱要做的事让她脸红，而是他这样大声宣布出来有点……
一阵欢愉过后，老邱从背后抱着林凡，两个人就这样赤裸裸地贴在一起。
“你是‘我喜欢的女人’‘我爱的女人’懂吗？”老邱亲了亲她的头发。“所以，不要什么词都往自己身上套。”
她闭着双眼，被老邱身上沐浴液的味道和淡淡的烟草味包围着。就这样，她和老邱的关系又近了一步。恋爱，自己真的又全身心投入到恋爱中了。
第二天一早，林凡还睡得迷迷糊糊，就被老邱吵醒。
“哎，你这里怎么只有方便面啊？”
“算了，给你煎个鸡蛋吧。”
“我刚刚好好参观了一下你这个房子。你的生活环境堪忧。”
“你阳台那些花草都要渴死了。”
“你的‘小动物’，每一只都有屁股了。”老邱指的是拿起摆件就能看到屁股的印子，其他地方都灰尘满满。
林凡无奈地爬起来，抓了抓乱七八糟的头发。
“还有这本书，”老邱拿起林凡书桌上的《The city of my dreams》，在林凡面前晃了晃。“我要拿回去了，我自己都没有看完。”
林凡伸手想抓住那本书，她才看了没多少，正到精彩的地方。“我还想看呢，可是全英文的，看得慢嘛。”
“给你一个选择。”老邱把书放回书桌，坐到床上。“我把你和它一起打包回我家去，怎么样？”
“什么？”林凡一惊，盖在身上的被子突然落下，她连忙又揪起来遮住。
“我说，我们一起生活吧。”老邱郑重地说。“你搬去我那，我们一起住。”
“而且反正我们也睡了，可以省房租不是？”老邱扯了扯林凡的脸。“干嘛把这钱给房东，这钱可以用来旅游。”
“那个，我先穿一下衣服。你先做早饭去。”林凡等老邱走开，迅速地穿了衣服，进了卫生间。
“天哪，这也太快了。昨晚到底是什么‘色令智昏’，就这样睡了。”林凡看着镜子中的自己，捧了一扒冷水让自己清醒清醒。“同居邀请？会不会太快？”
“林凡，你到底想不想跟他一起生活啊？如果你拒绝会怎么样？”林凡的脑子一片混乱，无法思考。
“我数到十，”老邱在卫生间门外喊。“你要是还没有回答，就是默认。”
“一，十！”老邱耍赖地以最快地速度数到了十。
“好了，接下来三天我来帮你打包。”老邱愉快地把泡面下了锅。
老邱前女友这个“不速之客”就这样让老邱和林凡的关系有了质的飞跃，不知道她知道了会不会气得跳脚。
第四十九章 我是准老板娘
明子带着学生去写生已经一周了，林凡充分体会到了什么叫累到腰酸背痛。她和小南现在就希望这小子赶紧回来。看他现在爽歪歪的样子，每天朋友圈准时报到。又是吟诗又是作画的，写意人生啊。他最新po的几张照片就是在茫茫大漠中。他的脑袋包得严严实实的，奋力跃起，手里还扬着一根红色的丝巾，配文：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
虽然最近有爱情的滋润，林凡的小日子过得也是开开心心的。但是就怕有人又找上门。这不，何若欣又出现了，这次还带了一个同伴。
“早啊，小南。”何若欣的招牌笑容在脸上。
“怎么又是你？！”还没等小南回应，她旁边的同伴就先叫嚷上了。“若欣和邱高爽谈恋爱的时候就是你这个跟屁虫天天要跟着，没想到这么多年了，你还在缠着邱。”这位女士看来不是那种“文弱”类型的。
她的嗓门太大，以至于林凡在二楼楼梯口都听到了动静，她立马往楼下走。
“你怎么回事？难道非得让邱孤独一生，该放手就放手吧。”还是那个女人的声音。
这次林凡听清楚她们在说啥了。眼前的这个女人，大波浪卷的头发披散到后背，个字挺高。她的浓妆让人看着不舒服，妖里妖气的。
“涵，你不要这样说，小南不是这样的。”何若欣假意拦住她的同伴。
“若欣，你就是太柔弱了。当初不就是因为她，你才会误会，才会有了找个男的气邱的想法。”这个女人还在继续。
林凡故意把最后一个台阶踏出很响的声音，给自己提升一下气势。
“你是谁？如果说她是我家老邱的前女友的话。”林凡扫视了两个女人，又给小南使了个眼色。
“那你又是谁？”那个女人气呼呼地盯着林凡，何若欣果真又在旁边装死。
“我是邱高爽的女朋友，也就是这个咖啡馆的准老板娘。”林凡又往前走了一步。“请你们不要在这影响我们生意好嘛。”
林凡看了看一楼的顾客，虽然大家都在专注自己的事，可刚刚的对话肯定也是听到了。
“原来你就是阿爽说的正在谈的朋友啊。”何若欣挤出一个假笑。“你好，我叫何若欣。”
“我叫林凡。”林凡冷冷地回到。
“不好意思啊，涵说要来阿爽的咖啡馆看看，我就带她来了。”何若欣拉着她的同伴。“她呀，就是喜欢替我打抱不平，说话冲了点。”
“说话冲了点？这根本就是辱骂好嘛！”林凡也不饶人。
“哎，林凡，你别生气了。我们这就走。”何若欣向小南道了歉，那副委屈的表情好像受欺负的是她似的。说完她拉着她的同伴就往外走。
“林凡姐，”在一旁的小南终于忍不住了。“你刚刚的气势，那句‘准老板娘’太赞了！”小南竖起了大拇指。
“你刚刚就该这样。凭什么让她指着你污蔑。”
“我才不想跟她扯呢，她我早就认识，一直就是何若欣的亲友团啊。”小南其实本来对何若欣印象不差，以至于后来她劈腿，小南也认为是一时犯错。她哥评价何若欣为“一朵白莲花”，今天她算是见识了。
“都怪老邱，招惹的什么女朋友？”林凡觉得真邪乎，前几天刚刚提起这人，这几天就找上门来了，这次还带了“打手”。“我要让老邱好好检讨。”
何若欣和王以涵出了门走出一段距离。
“若欣，你刚刚干嘛不让我继续说。”王以涵还在骂骂咧咧的。
“好了，你别演了。”何若欣拿出一个信封。“钱不会少你的。”
“哈，谢谢啦。”王以涵马上变了笑脸，收起信封。“你真的这么在乎邱高爽？”
“之前我都追去法国了，他都没有给我好脸色看。”何若欣的语气一改往日的温柔。“现在我结婚又离婚了。凭什么他可以幸福？”
“林凡，很好。”何若欣记下了林凡。“看着很有气势，估计也是个傻的。”
“后续你打算怎么办？”王以涵问。
“接下来我自己可以搞定。”何若欣觉得王以涵没有帮上忙，还把事情搞砸了。本来她是想让王以涵在小南和老邱都在场的时候说刚刚那番话，把自己之前劈腿的事情甩锅成是小南的存在导致的误会，她知道老邱的心结在于这件事。
“林凡，原本跟你无怨无仇、萍水相逢，可是你要和阿爽谈恋爱，就不要怪我。”支走了王以涵，何若欣开始盘算着接下来的计划。她必须成功，目前来看，老邱是个优质饭票。虽然他自己吊儿郎当的，可他父母有资本啊。大学退休的教授，钱、地位、人脉都有。她绝不能枉飞来这一趟。
老邱这边，老老实实地跟林凡交代了自己和何若欣之间的感情经历。他们大学恋爱，后来由于何出轨跑车小开，痛苦地分手。没想到两年后，何被甩，又来纠缠他。他一时不知如何处理，赴法国留学。何去法国找过他两次，他都没有动摇。再然后就是何的结婚到现在的离婚。
“你怎么这么大的魅力，她如此意犹未尽。”林凡盯着老邱，上上下下看了个遍。“我看来也就一般般啊。”
“也许脱了看更加直观。”老邱假装脱衣服，逗得林凡追着他打闹。
“哎，小南今天才是受委屈的那个，我们得安慰安慰她。”两人在沙发躺倒，林凡躺在老邱怀里想到了下午的场景。
“嗯。不过老板娘不是义愤填膺地站出来保护她了嘛。”
“我哪有……”
“我说你了吗？”老邱又欠揍了。“我说的难道不是老板娘？”
林凡一拳打在他胸口。“真希望我同学是她要找的那个人。”
“我也希望她能拥有幸福，就像我现在一样。”
老邱真的很享受现在的状态。之前他也为咖啡馆的营业头疼，后来他的商业画开始稳定赚钱后，咖啡馆真正变成了兴趣投资。这笔投资赚大了，没有咖啡馆，也就没有林凡。
有够花的钱、不烧钱的兴趣、心爱的女人，老邱觉得简单的幸福不过如此。
“哎，你有没有何若欣的号码？”林凡的小脑袋抬起来，在老邱脸上亲了一下。
“没有。你要干嘛？”老邱无奈，每次他美滋滋的时候，林凡总是会搞怪打断。
“我想发个信息给她，告诉她，多亏了她，我们现在同居了。”
老邱把林凡的脑袋按回自己怀里，心里感叹，女人的好胜心啊。
第五十章 林凡很忙
一起住以后，老邱才知道林凡原来有这么忙，比他忙多了。
“你在上什么课程？”老邱端了一盘水果放到林凡手边。“看你画了这么多符。”
“这是财务管理方面的公式，这是会计分录。”林凡额头三道黑线。
“我一个艺术生。我就当你在画符。”老邱用牙签戳了一块苹果塞到林凡嘴里。“不能休息一下？回来以后你就光对着电脑了。”老邱撒娇似地硬把脸凑到林凡眼前。
“没办法啊。你也知道，最近明子去旅行了，我们都没有休息天了。”林凡无奈地说，推开老邱的脸。“我这个线上课程有时限的，再不听就听不完了。”林凡终于抬头看了眼老邱。“要是挂了，又得重新准备了。”
“你在准备考试？这么有上进心啊。”老邱从背后给林凡捏捏双肩。“我不喜欢太有上进心的。容易飞走。”老邱这是真心话，他知道林凡的心思很活络，说不定哪天有了别的想法，就远走高飞了。
“哎，你看，你就很好。”林凡拉出旁边的椅子，让老邱坐下。“你有自己的主业，还有一家至少不会亏钱的咖啡馆。”
“我也得找一个能稳定赚钱的主业，然后再做个兴趣投资？”林凡塞给老邱一块水果。她真庆幸当初刚毕业时听了老妈的建议考了个会计上岗证。
“真的还在想着书店、幼儿园老师呢？”老邱记得林凡的理想清单。
“哈，托你的福，算是体验了一把‘咖啡馆老板’了。”林凡头靠了过去，她得拍拍老邱的马屁。
“幼儿园老师我想还是算了，我自己也没有生养过小孩，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喜不喜欢孩子。我看我当妈的同学们，头疼得很。”林凡喜欢跟小孩玩，但越来越多身边人的经历让她明白，抚养教育和偶尔一逗是本质的差别。
“小书店实现的可能性倒是很大。”她拿起笔，在稿纸上比划起来。“不用太大，月租、书的成本……”
老邱耐心地看着她笔笔划划。其实林凡本来根本没有想到书店，全是被老邱引导的。
“而且书也不用很多，主要是去淘一些有意思的二手书。你知道有些地方有称重卖的书，可以买来自己筛选上架。”林凡停下笔。“好了，所以你走开吧，让我专心一点。”
“哼！不走。”老邱故意凑得更近。“你学成了，我咖啡馆上哪找人去？”
“哎呀，我要学习了。好多年不学习，我看着这些公式也犯愁呢。”林凡求饶。“你别晃悠了，你这样我的注意力都在你身上了。”
“我魅力无穷吧？”老邱顺着杆子就往上爬了。“我觉得你可以先体验一下带娃，便于判断是不是不应该就这样把‘幼儿园老师’这个选项去掉。”
“什么？”
“要带娃，就要先有娃。”老邱的表情贱贱的。“这点我可以帮你。”
连续好几下落到老邱身上。
“啊！”林凡突然想到了什么。“不会真的中了吧。”
她连忙掰着手指。“还好，还好，安全期，虚惊一场。”
“哎，我们都有措施好嘛。”这点老邱倒是有发言权。
“上次在我家啦！”林凡白了他一眼，转头对着稿纸。“你上去自己玩吧。再给我一个小时。我告诉你，理科生解不出题的时候是会找人撒气的。”林凡挥着拳头威胁到。
终于有了一个小时的专心致志。等林凡洗完澡，瘫倒到床上的时候，老邱已经坐在床头看了好一会儿书。
他搂住林凡，闻了闻她头发的香气，一直是他喜欢的茉莉花香。
“其实你不用这么逼自己的。现在我们在一起了，就应该一起去做喜欢的事。比如你现在在陪着我经营咖啡馆，所以如果要开一个小小的书店，我们也会一起去实现啊。”老邱刚刚其实有在认真看林凡的成本计算，最大头的支出还是店租。或许他可以想想办法。
老邱的这番话，让林凡想起了陈睿青，这个很久没有出现在林凡回忆里的男人。他就是工作太努力了，靠自己买了第一套房。想着把父母也接过来在同一个城市，就不得不买第二套房。他平时完成了公司的工作，还接一些外快。都说男人有上进心是好事，可林凡觉得没了生活的气息。他婚前就很忙，婚后更甚。忙到婆婆天天在她耳边说让她辞职回家，顾好大后方，舍小钱赚大钱。但林凡的想法就很简单，她要的只是一个稳定的住所和一个懂生活的人。至于这个住所是谁的名字并不重要。如果有房东愿意长租给他们一个房子，她是无所谓的。她曾经对陈睿青说过“家其实是一个心理概念，对我来说，有你的地方就是家。”有自己的小房子当然更好，可人不能为了房子、车子这些壳舍弃了别的更值得追求的东西。对，还有孩子，陈睿青总是考虑得太多。他认为孩子出生得有父母帮忙带，这样就需要大一点的房子……哎，真是一个死脑筋。
不得不承认，陈睿青绝对是一个值得爱的男人，上进努力、踏实肯干、品行端正，可是却不再是适合林凡的那个人。林凡抽吸了一下鼻子，是刚刚洗完澡的缘故。可老邱品出了不同的意思，林凡的沉默让他紧张。
“你哄哄我呗。”老邱把头凑到林凡肩膀上，想打断林凡的回忆。
“你怎么像个小孩，天天哄来哄去的。”林凡故作嫌弃地往边上挪了挪。
“我就是这样啊，你现在后悔来不及了。”老邱一只手搂住林凡的腰，贴近自己。“而且我会一直这样，我要一直用小孩子的眼光看世界。”
“啧啧啧，说起来我俩都奔四的人了，我需要大奔，你小跳一下就行。还小孩呢！”
“我承认。那我们把‘幼儿园老师’这项的实践提上日程吧。”老邱的手开始不安分。
“我太困了，太累了。”林凡移开老邱的手，翻身面对着他，把自己缩成一团。“我先睡了。明天再说。”
林凡的呼吸正好热热地在老邱胸口。“哎，林小姐，你现在的所作所为已经严重影响了情侣间的和谐。”
林凡没有回答，她是真的困了。
老邱扯扯被角给林凡盖好。
哎，这个考试什么时候才能考完啊？看她，天天像是跟电脑谈恋爱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