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傍晚，墨城的大街上，一辆酒红色的奔驰缓缓驶入一个有些老旧的小区，地理位置不错，四通八达。房子建的早，那时候地价还没有那么贵，所以小区里的绿化做的很不错，很多几十年的树木，春夏时节郁郁葱葱，景色宜人。不过现在是冬天，如今只剩下光秃秃的枝丫上挂的几片残叶了。
小区没有停车场，奔驰缓缓停在路边，一只白色运动鞋从车内探出，像是某个运动品牌的新款。随后从车上走下一个年轻人，身材消瘦，下身穿着浅蓝色的牛仔裤，上身却穿了一件笔挺的西装，细长的手指抓着一个公文包。
一片残叶被冷风吹落，落到了奔驰的车顶。
肖文从车里出来，刚站稳就打了一个哆嗦，跺了跺脚。虽说因为靠海，墨城的冬天不会特别冷，但刚从温暖的车里出来，温差还是很大。余光瞄到落到车顶的树叶，伸手将它拂到地上，跺着脚走远了。
肖文是土生土长的墨城人，自然也知道这个小区，小区建了很多年了，周边都是老房子，也没有现代配套，年轻的户主大多都搬出去了，住在这里的大多是念旧的老人家，除此之外就是一些图这里交通便利的上班族在这里租房。
肖文显然不属于这两类，他在墨城有自己的房子，不至于租房住。今天过来是因为有个客户约他到家里吃饭。
肖文是做红酒生意的，在一家本地数一数二的企业做销售。这个客户是偶然认识的，说要开一家小酒庄，接触的时间有个把月了，但见面的次数不多，每次也就是吃吃饭喝喝酒，之前几次都是肖文请客，这顾客性子洒脱，不讲究排面那一套，吃了几次都是选了些野混沌，路边的烧烤之类，再喝些小酒，[CL1]既吃的过瘾又花的不多，跟肖文这种土生土长的墨城人颇玩的来，肖文甚至还带他去过自己家里做客。
这次是客户说他的酒庄已经进入筹备阶段，这段时间感觉肖文诚意十足，要请他吃顿饭，顺便把合同签了。
肖文找到10号楼二单元径直上了楼，敲响了301的门。[CL2]
很快门内传来小跑过来的声响，门从里面打开了。开门的是一个男人，大概三十左右，大概一米七五左右，身材略瘦。男人跟肖文差不多大，不过肖文长得不错，穿的也年轻，精气神也在那，看着就小了一些。
男人开门看见肖文，立马迎了上来：“肖总，您来了，快请进，快请进。”
“刘总。”肖文顺势握住了刘光的手，随他进了门。
房子是二居室，装修十分简单，只放了必要的家居，客厅的桌子上放满了酒菜，还冒着热气。
夜色越来越深，街道越来越静，槐安小区透过窗口闪耀的亮光也越来越少。
灯光在10号楼二单元301的窗户上映出两个人影，看起来还没散场，可能两人都喝累了，房间里鸦雀无声，只有略显急促的呼吸声透过门缝，消失在空荡的楼道里。[CL3]
突然，放在沙发上的手机铃声响起，在安静的居民楼里显得异常清晰，甚至有点诡异的惊悚。
一个人影动了一下，拿起手机看了一眼，似乎犹豫了一下，但没有接。
很快铃声就结束，片刻之后又重新响起，想来是对方重新拨了过来，人影犹豫了一下，接起电话，屋内隐约传出交谈的声音······
住在401的张琛加班刚回家没多久，正在刷牙，室友早就睡下了，她也打算赶紧洗漱休息，为第二天的工作养精蓄锐。
似乎闻到一股烟味，张琛疑惑地深吸了一口气，含着牙刷在房间里走了一圈，煤气关掉了，电饭煲关掉了，室内并没有寻到气味的来源。随即以为是自己的错觉，当她准备回到洗手间的时候，看了阳台一眼，透过阳台的灯光，她看见窗外有一股黑烟升起。
张琛急忙跑到阳台，从旁边的窗户探身看了一眼，发现是楼下着火了，眼看火势越来越浓，张琛顾不上漱口，急忙奔回屋内叫起舍友，一手抓起外套，一手抓手机摁下了119。
因为地理位置在城市中心附近，又是街道畅通的深夜，消防队到的很快。即便如此，由于是老旧小区，外墙不防火，火势蔓延迅速，已经蔓延了两层楼，所幸这楼上多是年轻的租户，楼高也低，张琛又发现及时并提醒了邻居，互相通传，避免了大型伤亡，只有几人受了轻伤，为防万一，救护车还是把他们拉走了。
不过不妙的是，301的住户似乎被困在了里面，消防员看一眼火势，摇了摇头，估计人是救不下来了。
但作为消防人员，没看见死的，就默认是活的，他们需要拼尽全力营救。于是分成两队，一对在外灭火，一队冲进楼救人，可是火势太大，一直没办法进入301。
因为是民用居民楼，着火性质简单，扑救的难度相对较小，火势很快被消灭，消防员在301发现了一具被烧焦的尸体。
尸体为四级烧伤，身体表面几乎全部碳化，面容及外部特征不可辨，侧趴在客厅的餐桌上，一只手放在桌上，另一只手垂于身侧，形状扭曲，出现拳斗姿势。
所谓的餐桌其实是一张茶几，之所以称为餐桌，是因为桌上有几个摆放整齐外表焦黑的陶瓷盘，盘子里均有一些不明物质，看起来像是已经烧成灰的菜肴。除此之外，桌上还放着一个烟灰缸，几个酒瓶，还有一些碳化的不明物质。
消防员根据现场燃烧痕迹得出结论，着火点就在尸体旁边，最先起火的是尸体一侧的沙发，但并没有发现明显的起火物质和起火原因。
根据现场的情况推断，受害者可能是在吃饭，还喝了点酒，看手的摆放有可能是点了烟，结果酒劲上来趴在桌子上睡着了，一只手垂在身侧，手里的烟滑落点燃了沙发，导致了这场灾难。
尸体前摆放的烟灰缸，可以支持这一推断。
发现死者的同时，消防队联系了墨城刑警大队，刑警和法医先后到达现场。现场侦查没有发现异常，法医检查了尸体，尸体的口鼻内有大量烟尘，很可能死于火灾。与消防的推断不谋而合，初步判定为意外事故。现场拍照留证后，尸体被带回，准备做进一步尸检。
刑警大队队长崔达今天不值班，接到通知后从家里赶到现场，因此晚了些，到的时候刑警队和消防队均已得出初步结论。崔达在现场走了一圈之后，觉得似乎有哪里不太对。
像崔达这样多年的办案人员，都会有一种直觉，说不出原因，但往往很准，所以也格外受重视。崔达围着尸体又转了一圈，仍是没有察觉具体是哪里不对，只好先收队。
第二章
第二天崔达拎着早餐进了刑警大队的门，昨天出了命案，熬了大半宿，但看他神色依然神采奕奕，可见已经很习惯这种不规律的作息了。
因为昨天死者的家人没有联系上，所以刑警队的王爽一到办公室就又去打电话尝试联系了。王爽是个急性子，一头利落的短发，性格开朗，是个亲和力很强的姑娘，长相也十分清秀，大多对外联络的工作她都主动包揽。
崔达一边听着王爽拨通了被害人亲属的电话，一边心不在焉地伸手去摸自己放在桌上的早餐，不小心被热豆浆烫了一下，猛地站了起来：“不对！”
李波，外号李子，就坐在崔达不远处，被他吓了一跳：“老大，什么不对？”
崔达指着自己还放在桌上的热豆浆，看了李波一眼：“我刚才摸了一下豆浆烫了一哆嗦，豆浆才多热。都说烧死是最痛苦的死亡方式，尸体是四级烧伤，都烧成炭了，还那么趴着不动？就喝了个酒，能睡到烧死都感觉不到？”
“那怎么可能呢，烧死多痛苦，怎么挣扎都不为过。”
“是啊，起火点是死者旁边的沙发，死者一只手还垂在上面，消防就是根据这个姿势判断的可能是一只手拿的烟落到沙发上了，那可真是一直坐在火源旁边没动过啊。”
李波迅速消化这段话里的信息含量：“难道在火灾之前受害人就已经死了？”
正在这时王爽冲了过来：“老大，我查到房主叫闫凯，但是闫凯和家人的护照登记显示他出国好几个月了，刚刚我打通了闫凯的电话，他说他们家平时没人住，之前一直是父母在住，但几个月前他就把父母接到国外一起居住了，房子也没有租出去。”
几个昨天一起出警的一听立马站了起来：“什么？！”
“你确定户主是这个闫凯吗？”
“确定，我还确认了好几遍，户主就是他。”
“怎么回事？”
“那在301的死者是谁？”
“这什么情况，家里几个月没住人，突然多了一具尸体？”
“我跟闫凯说完他也很诧异，但他十分肯定房子没有租出去。”
“王爽，让闫凯尽快安排回国一趟。另外联系法医问问尸检结果出来了没。”
“李子，我们得再去一趟现场，你搞两张闫凯的照片，让槐安小区的居民辨认一下。再多带上几个人，我们得跟小区的居民聊一聊。”崔达随手拿起自己的外套，抓起早餐咬了一口，往外走去。
李波闻言连忙跟上：“死者莫名其妙出现在301，也就是说，死者有可能是被害，然后又伪装成了意外？”
“现在还不能妄下结论，看看法医那边怎么说。”
崔达刚刚说完，他的手机就响了，打电话来的是王爽。说话间两人已经上了车，为了开车安全，崔达将手机开了免提。
“老大，法医刚才来电话了，说槐安小区被害人不是被火烧死的，口鼻内虽然有烟尘，但解刨肺部没有，是在火灾之前死亡的。”
崔达和李波对视一眼，刚才两人虽然没有明说，但都怀疑被害人不是死于火灾，没想到这么快就验证了：“那真正的死因和死亡时间呢？”
“死亡原因目前还不清楚，法医需要进行进一步检测。死亡时间也无法精确，昨天接到火灾电话是10：42，死亡时间在火灾发生之前，但由于碳化程度较高，不利于死亡时间预测，根据胃部消化情况是刚吃完饭或吃饭的过程中死亡，但暂时无法推测吃饭的时间。”
“不是死于火灾，那不就是被害了？”李子在旁听见电话忍不住出声问到。
“法医说也有可能…”
王爽还没说完，崔达就给李子解释：“也有可能是饮酒过量导致猝死，手里的烟引发了火灾。并不能完全排除意外的可能。”
“没错，法医也是这么说的。他们说目前没有明确的证据表明是谋杀，所以问我们这边的意见。老大，我怎么回复他们？”
“把我们今天发现的疑点告诉他们，让他们加快，查出真正的死亡原因，我觉得这件事情有蹊跷。”
“好，老大。”
说完王爽就挂断了电话。李子沉默了一下，开口道：“老大，我觉得这次就是谋杀！”
“哦？说说你的理由。”
“这事看起来像是合理的意外事故，可又处处不合理。被害人无缘无故出现在无人居住的房子里，死因不是火烧，我觉得这里面可能大有隐情。”
“你说的有道理，不过现在也不宜过早下结论，我们是警察，警察靠推测破案，但要看证据断案，在没有证据证明是谋杀之前，我们不能排除任何可能性。”
李波接到：“那这次我们用来排除可能性的证据是不是就是法医的尸检结果？”
“不错，不过我总觉得这件事可能没有我们想的那么简单。”
两人很快到达了现场，昨日的大火烧了两层楼，现在这栋楼的住户们正在收拾残局，楼上楼下和楼梯间的不时传过各种声响，有搬家的，有准备重新装修的，有联系房东商量对策的，相比之下301里显得十分安静破败。
301作为起火点，损毁是最为严重的，现场已经基本剩不下什么有用的东西，需要进行检测的痕证昨天已经带走，虽然技术人员一早到达现场用侦查技术复原了现场，但基本没有新的收获。
从301出来，两人顺着10号楼上下溜达了一圈，一起来的刑警跟楼上楼下的居民聊了聊，发现这栋楼的老居民基本都认识闫凯，也都知道他常年在国外居住，偶尔才会回来一趟，几个月前说是父母年纪大了要在身边才能安心，就回来把父母接走了。
至于住在这里的人，则大部分都不认识，只听说是闫凯的亲戚，到墨城办点事情，来这里住几天。
“亲戚？”崔达敏锐的抓到了下属汇报中提到的关键词：“闫凯不是说这房子没人住吗？怎么回事？”
“我们也不太清楚，邻居确实是这么传的，这栋楼上还有几户老居民没搬走，跟闫凯父母挺熟悉的，看见有人住也挺好奇，就都打听了。”
“是怎么传出来是闫凯的亲戚的？”
“邻居反映是他自己说的，说他刚来的时候带了礼物给几位老邻居，说自己是闫凯的亲戚过来住几天。邻居对他的评价很不错，说虽然平时基本见不到他，但就住几天还专程打招呼很有礼貌。”
“自己说的？”李波震惊到：“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到底是不是他家亲戚。”
“问问不就知道了。”崔达说着拨通了王爽的电话：“小爽，闫凯现在什么情况了？”
“已经在往回赶了，看时间应该快要登机了。”
“好。另外我们这边发现点新情况，这边居民反映住户是闫凯的亲戚，你跟闫凯确认一下，第一他们家钥匙在谁那，第二有没有可能别人安排人来住他不知道。”
“好的，老大，我马上打给他。”
第三章
崔达挂了电话陷入思考，这种情况他还真是没想到：“李子，你找侦计的重点看一下门锁有没有问题。”
“老大你是怀疑这住户是破门而入的？”
“有这种可能性，检查一下吧。”
“是。”李波敬了个礼，一溜小跑回了楼上。
崔达站在楼下看着301，外墙已经全烧黑了，这么旧的房子没烧塌，也没引爆煤气，算是运气好了，也幸亏消防来的及时。
正想着电话响了，是王爽。
“老大，闫凯那边确实在亲戚家留了一把钥匙，但那边近期没有过去，也没有把钥匙给其他人使用；另外闫凯跟家里的亲戚确认过了，确实没人去他家住。”
正在这时崔达也气喘吁吁的从楼上跑了下来：“老大，门锁被撬过了，技术人员说虽然撬锁技术很好，外表看不太出来，但门锁确实有被橇过的痕迹。”
崔达闻言笑了一下：“这人挺有意思啊。”
“小爽，安排一个人来槐安小区给301的住户搞个模拟画像，然后查一下他的身份。”
“好。”
“对了，晖哥刚刚回来了。“
“嗯，让他把手头的事情先放一放，看一下这个案子的资料。看看有没有新想法。”
“好。老大在现场有什么新的发现吗？”
“暂时没有，法医那边的结果出来了吗？”
“还没有，一有结果我立刻打给你。”
王爽做事干净利落，很快画像师就到达了现场，但在画像的时候却遇到了问题。
整个小区见过301住户的人不少，但大多是背影，看过正面的寥寥无几，基本都带着帽子或者墨镜，甚至还会带口罩，就连接受他礼物的那几位邻居，也说不清楚具体的面貌特征，画像师根本无从画起，只得到了大概信息：男性，年龄在30-35左右，身高175左右，身材消瘦这样的评论，一时无法根据这些信息找出身份。
王爽把消息传过来的时候，崔达和李波正在槐安小区门口的面馆子点了两碗面。一边吃一边琢磨这个案子。
“老大，这个被害人有点厉害啊。”
“被害人？”
“对啊，就那301住户，不就是我们被害人吗？”
“未必。”电话两端，两个不同的声线同时响起，一个属于崔达，另一个是个有些清冷的声音，此刻声音的主人正站在王爽旁边，面无表情的看着王爽开了免提的手机。
“老大，你跟晖哥不愧是老搭档，隔着电话线也能心有灵犀。”
崔达笑了两声，陈孟晖则没有对李波的调侃做任何表示。
王爽尴尬的咳了一声，“老大，法医那边也联系我们了，被害人是死于中毒，当晚确实有用餐和饮酒，根据食物的消化程度判断，应该是在吃饭的过程中被人做了手脚。毒药很常见，渠道很多，我们这边已经入手去查，但很难查到踪迹。”
“能判定死者身份吗？”
“烧伤死者身份信息太少了，法医只能推断出大致的外形信息，系统内没有DNA数据，目前无法判定。”
“现在当务之急是赶紧找出被害人的身份，考虑从失踪人口入手看看。”
“老大你们俩还真是默契，晖哥也提到了这一点，所以刚才我们调查了最近的男性失踪人口，有几个符合外形特征的，要通知家属辨认吗？”
“好。”
吃完面，崔达带着李子绕着小区溜达了一圈，小区建成的年份太早，那时候配套没有现在这么好，小区的安全设施欠缺，没有现在新小区那种限制出入的规矩，甚至连物业和保安都没有，更不用说监控了。
崔达想了想只能从外围调集监控，看有没有拍到什么可疑人员吧。
正在这时，现场痕检人员联系崔达，告诉他有新的发现，301餐桌上的食物不是一个人的量，推测是2-3人共同进餐。
现场已经没有什么新的收获，崔达留了几个人在槐安小区继续调查，同时搜集周围监控，带着李子回了刑警大队。
案件调查到这里，已经有足够多的疑点证明这不是一起单纯的事故，需要召开会议，成立专案组。
在回去的路上，崔达在脑子里梳理了一下，案情到目前为止的疑点：
1. 301的住户是谁？根据目前的线索，这个人很有可能是撬锁进入301，却在进入301之后，带着礼物到邻居家打招呼。
2.见过301住户的人没有人能说清楚他的外貌特征，说明他进行了伪装，但他的伪装丝毫没有引起别人的怀疑，说明他的伪装并不突兀，这个人非常善于伪装，而且擅长转移视线，反侦察能力很强，而且这个人具备娴熟的撬锁技术。
3. 301住户为什么会选择进入301，是因为这所房子周围没有监控，户主常年居住国外，是作为一个藏身的地方？但周围的居民有很多熟人，风险很大，如果要藏身完全有更好的地方。
4.根据案发现场判断，案发之前房间内还有别人存在，除被害人外，可能还有1-2人，这个人是谁，他们因为什么原因聚集在一起？
5.受害者的身份，跟301的住户到底是不是同一个人？他到底是谁？
6.现在已经基本可以确定被害人是被谋杀，那火灾呢，是意外还是毁尸灭迹？如果是毁尸灭迹，在被害人已经死了，房子无人居住的情况下，尸体可能几天之后才别发现，凶手为什么要点火引起注意？
回到警局之后，崔达先跟陆局长汇报了案件的情况，然后跟局长一起到会上把路上梳理的疑问一一写了下来，跟大家一起讨论。
王爽看着手里的资料和崔达写出的疑问点睁大了眼睛：“撬锁进门还去邻居家打招呼，这人也太胆大了吧！”
“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这人也太自大了，他就不怕别人揭穿了他？”
·······
我倒是觉得他挺聪明的。”角落里一个似乎有些怯弱的声音传来，这人是刚从民警调过来的，长得小小的，说话声音也不大，而且初来乍到说话难免有些没底气。但是做事仔细认真，这起案件跟当地警方的协调就是他来对接的，那边算是他的“娘家”。
第四章
崔达看向对方：“王洋，说说你为什么觉得他聪明。”
“那个小区我也略有耳闻，小区里住的要么是上班的年轻人，要么就是住了几十年的老房主，老房主之间彼此很熟悉，像301这种常年住在国外的，他把父母接走，301没人的情况肯定邻居都知道。如果邻居发现有人悄悄入住了，那么他们肯定会怀疑这人是谁，有可能会联系301的房主或者报警，最不济，也会明里暗里盯着他，对他来讲反而很危险。”
王洋一开始说的时候声音还很没底气，但是看众人都很认真的听他说，有些甚至露出了若有所思甚至赞同的表情，不禁越说到后面越坚定：“所以我觉得，嫌疑人一定是考虑到了这一点，才大胆的登门拜访，打消了邻居的顾虑。”
“他就不担心邻居会跟301的户主确认吗？”
王洋闻言愣了一下，崔达接上了他的话：“不会的。毕竟301的户主是去了国外，知道他们全家的情况并且会对这种事情关心的一般是那些小区里的老居民，都是老人家，他们不会用微信，能用的联系方式就是打电话，而国外电话费又比较贵，还要先拨打国家区号，他们未必会操作。如果是邻居怀疑他家进了小偷或者坏人，有可能会尝试联系301的户主，但从邻居们的反应来看，301住户显然给这些老人家留下了非常好的印象，他们不会想到有坏人这么大胆，反而不会去怀疑他。”
“这样来说确实还挺聪明的。”
“可我还是觉得这胆子太大了，万一被记住了呢？”
崔达补充：“当然也只是我们的推测。”
陈孟晖显然也是刚刚获得这一消息，他的眼里闪过一丝兴趣：“为什么。”
听到陈孟晖突然这么一句，大家一时都没反应过来他问的是什么。
“这也是我想不通的地方，既然不想被人认出来，为什么要住到小区里头去，还是这么人口密集的小区。”
听到崔达却顺着接了下去，众人才明白原来问的是为什么选择这个小区。他们刑警队这位高岭之花的心思也就老大能懂了，难怪大家开玩笑的时候会说这俩人默契的像两口子了。
经过讨论，一众刑警暂时得出以下结论：
1. 301住户反侦察能力很强，而且聪明胆大，十分自信。这么强的反侦察能力，之前可能做过案，很有可能被通缉。
2.他住进301一定有什么目的，这可能是找到他身份的关键。
3.假设301住户和被害人不是同一个人，那么301住户入住301的目的有可能就是为了被害人。
4.被害人的身份必须尽快确认，为案件打开头绪。
最终决定成立专案组，增加人手，从失踪人员和前科犯下手，对符合条件的人员进行筛选。
年轻男性失踪人口相对较少，当天晚上本市、本省、周围省市的大部分失踪人员家属陆陆续续赶到警局，但是经过家属辨认，被害人的身份依然没有确认。
最后陈孟晖提出一点，有没有可能被害人是案发当天晚上才失踪的。
崔达立刻反应过来陈孟晖的意思是他们通知家属的时候离发现被害人尸体不足24小时。迅速安排王爽去查有没有报案失踪但是没有受理的。
由于有些派出所不会上传未立案件到系统，王爽马上带人挨个给本市各派出所打电话。
“老大，还真找到一个报案的，但是没超过24小时所以当时没有受理。这个人的外形特征跟被害人完全对的上。”
“这人什么情况？”
“这人叫肖文，29岁，本地龙头企业桂云的销售员，报案的是他女朋友，他女朋友说昨晚肖文联系她说要去见一个客户，会晚点回家，让她不用等他吃饭。肖文平时也经常出去跟客户吃饭，所以她也没放在心上，但是肖文一直到今天早晨都没有回去，手机也打不通，她这才报的案。”
“查一查这个人的情况，把他的女朋友叫来。”
李波立刻领命去查肖文的情况，王爽则抓起手机打给肖文的女朋友。
“老大，”李波一边将肖文的情况投到大屏上，一边喊到：“这个肖文挺有钱啊。”
“全款买的房子，而且开的车还是奔驰。”
“这么年轻全款买的房？墨城的房价可不便宜。”
“开得起奔驰的都挺有钱，养车就很贵。”
“崔队，监控显示，肖文的车曾经在昨天晚上出现在槐安小区附近！”侦查队在忙的同时，侦技队的人也在配合，看到肖文的车牌后立马跟之前从槐安小区附近调取的监控做了比对，很快就有了结果。
“继续查看监控里有没有其他线索；调取肖文的通讯记录、家庭住址、附近监控，查一查最近肖文都跟什么人接触过，挨个谈话；最近出入过哪些场所，他女朋友说他当晚去见了客户，把这个客户给我找出来！另外，联系一下肖文的家人，我们的被害人有可能就是他。”
“是！”整个专案组加班搜集信息，现在案子终于摸到一点门道，众人终于看见一丝曙光。
崔达低头看了一眼手表，现在已经是凌晨：“大家把手上的工作整理一下就先回去休息吧。”
“老大，这案子好不容易找到一点眉目，我们还能继续。”李波咧着嘴凑到崔达面前。
“继续什么？肖文的通讯记录、监控、同事关系都需要调查，我们是能加班，其他机构也在加班吗？也不看看现在几点了”，崔达伸手不轻不重的拍了一下李波的脑袋：“理理思路回去睡吧，明天开始会变得更忙，需要大家保持高度精神集中。”
“是，崔队。”
王爽这时打完电话回来了：“老大，肖文的女朋友说今晚肖文也没回家，但是大半夜她不敢一个人出来，明天一早到我们这来。”
“你怎么跟她说的？”
“我说我们看到报案记录，需要进一步做沟通。”
“好。”
第五章
第二天一早还没到上班时间，刑警队里就坐满了人。
崔达到的时候，陈孟晖已经把任务分了下去，有专门负责通讯和网络信息的，有去肖文公司的，有负责调取监控进行分析的······
肖文的女朋友也已经坐在审讯室里等了。
因为对方是女性，崔达叫上王爽一起进入了审讯室，主要由王爽发问。
“你叫什么名字？”
“于雪燕。”
“多大了？”
“25.”
“跟肖文在一起多久了？”
于雪燕闻言抬起头来，是个挺清秀的女孩子，眼眶红红的，想来是哭过。
“我们是8月份在一起的，就七夕那天，有三个多月了。”
“看你们两个差了几岁，是家里人介绍你们认识的？什么时候认识的？”
“朋友介绍的，差不多6月份左右。”
王爽和崔达对视一眼，彼此都读懂了双方的意思：认识两个月在一起，三个月同居，看来双方都是比较开明的人。
“肖文是个什么样的人？”
“他人挺好的，我比他小几岁，他平时也很照顾我，他是处女座，爱干净，家务活不用我做，我想要什么也都会给我买。前几天我们还去了一趟海南玩。”说道这里，女孩子的声音有些呜咽。
王爽给于雪燕倒了一杯水递过去：“去海南玩？你们不用上班吗？”
“他是做销售的，时间好协调，我不上班，自己做点小生意。”
“你住在他家多久了，他最近有没有什么异常？”
“住了有一个多月了，没觉得有什么异常，跟平时一样。”
“那他有没有得罪什么人或者什么仇家？”
听到这个问题，于雪燕有些激动起来：“你们为什么问这个，他到底去哪了？他都没有联系我，打电话无法接通，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你先别着急，我们现在还在调查，需要了解一些常规信息，方便我们调查。有结果我们肯定会通知你的。”王爽看了崔达一眼，如果她知道肖文有可能正躺在停尸房·····
深吸一口气，于雪燕接受了王爽的解释：“我没听他提过有得罪人，而且他情商高，很会处理人际关系，应该没什么仇家。”
“肖文家庭条件怎么样？”
······
从随后获取的信息来看，肖文家里有些积蓄，自己的工资也不低，所以花钱有点大手大脚。土生土长的墨城人，在墨城有些关系，但都不是太不得了的关系。
“肖文是什么时间跟你说要去见客户的？你知道他约的几点吗？”
于雪燕掏出手机打开微信推给王爽：“前天下午说的，说是约得7点。”
“前天晚上你在哪？”
“我在家，就是肖文家。”
“有人能证明吗？”
“没有吧，肖文家就我们两个人住。对了，我昨天叫了个外卖，因为是周末人比较多，外卖员到的时候八点多了。”
王爽随手记下，打算事后验证。
“你报案的时候说肖文联系你要去见一个客户，这个客户你认识吗？”
“我不知道他去见谁，他只说见客户，没说是哪个，不知道我认不认识。”
“他跟客户联系会不会回避你？你有没有见过他的客户？”
“不会回避我，他做饭手艺很好，喜欢带客户回家吃饭，我有见过几个。”
“他最近都跟哪些客户联系过你知道吗？”
“我最近就见过一两个，一个是他的老客户，两人关系很好，基本上是朋友，还有一个是新客户。”
“这个两个客户的信息你还记得吗？”
“老客户叫郑超，具体信息我不知道。新客户我不太熟悉，只见过一次。”
陈孟晖在监控室内听到这一消息，示意李波去查这个叫郑超的人。
“你说的这个新客户能描述一下吗？你是什么时候见的，在哪见的？这个人叫什么？”
“在肖文家。就几天前吧，几天我不记得了，反正是最近。这个人去过一次肖文家，我当时也在。好像是打算开酒庄，肖文是做红酒销售的，所以一直在跟他谈从肖文这里进货。至于叫什么···肖文好像叫他刘总。”
“刘总？”崔达闻言抬起头看向于雪燕。
于雪燕努力回忆：“对，我想起来了，是刘总。我之前跟肖文说外地来的客户还不是熟客带回家不安全，肖文说他跟这个客户吃过几次饭了，每次要不是吃烧烤喝啤酒，就是路边的老墨城野混沌，从不去大酒店，规矩多菜贵，吃不开心，老墨城人都不爱去。他们俩吃的到一块去，投缘。还跟我说没事。”
崔达听完之后在纸上写下了两个字：监控，画了个圈圈了起来。野混沌和墨城老店都是没有安装监控的，槐安小区也没有监控，这么多巧合，有没有可能是这个刘总刻意为之。
“你能不能想起他叫什么？”看崔达陷入沉思，王爽接着发问。
“我想想，肖文跟我说过，是两个字，叫刘·····好像跟太阳还是什么的有关系，刘阳？不对，”于雪燕先是摇了摇头，随后猛地抬头看向王爽：“刘光！对，叫刘光！”
监控室内的李波很快查到了所有在本市的叫郑超和刘光的人，并将电子版发到了崔达和王爽的手机上，照片打印出来送到了审讯室。
王爽把所有叫郑超的照片递给于雪燕：“你看看哪个是你认识的郑超？”
于雪燕只扫了几眼就将其中一张照片摁住：“是这个。”
崔达低头从手机上找到这个人的档案，迅速浏览了几眼。
王爽将照片收起，把所有叫刘光的照片摆在了桌子上。
这次于雪燕反复将照片看了好几遍，问道：“这是全部的吗？”
王爽确认了一下李波拿进来的档案袋：“是全部的，怎么了吗？”
“这里面没有。”
“你说什么？”“你确定？”王爽和崔达同时发问。
“我确定，这里面没有我见过的那个刘光。”
审讯室内崔达与王爽面面相觑。
虽然尚缺历练，但崔达相信查资料这样的事情，李波是不会出错的，更何况陈孟晖也在外面，他肯定能考虑到时间差的问题，所以他们查的应该是于雪燕描述的时间内所有在本市的刘光，包括可能目前已离开的。
第六章
既然这些人里没有“刘光”，那么只有两种可能：
第一种，刘光进入本市不是通过公共交通，比如说开车来的、搭车来的都没有进入的记录，在本市内也没有使用过身份信息。
第二种，这个客户不叫刘光，身份是假的。
李波在听到于雪燕的回答后已经着手重新检索，将范围放大到了全国，很快将一沓厚厚的照片送到了于雪燕面前，可于雪燕依然认定里面没有她见过的那个刘光。
“李波，叫个画像师过来。”陈孟晖在监控室内看到这一幕吩咐到。
于雪燕在审讯室内等画像师给刘光画像，崔达和王爽走了出来。
“安排人去一趟槐安小区，看看有没有办法打听到301的住户是不是刘光，也许有人无意中听到过，没有注意。”崔达眉头紧皱。
陈孟晖略一思索，补充道：“顺便查一下刘光入住301之前，所有能查到的进入本市的刘光的信息，联系到他们。”
这个时候，答案已经很明显了。
如果不是于雪燕弄错了，那这个刘光用的就是假身份。
这时王爽接了个电话急匆匆的赶了出去：“老大，肖文的家人到了。”
“终于到了，爽子，带他们和于雪燕一起，去辨认尸体。”
“崔队”，正在这时侦计的一位同事叫住了崔达：“您来看一下这个。”
监控视频中一辆酒红色的奔驰行驶在各个监控中，“肖文的车在6点半左右转入槐安小区附近的街道，之后却没有离开而是消失了，推测是开进了槐安小区。”
但是他们早在昨天查出肖文的时候就已经安排值班人员去小区里找过了，并没有找到肖文那辆酒红色的奔驰。
技术人员快进监控，监控中再次出现这辆车，九点一刻，肖文的车驶出了小区。
崔达示意技术人员查看事先筛选出来的沿途监控，显然开车的人有意避开摄像头，一路开出了市区。
随后技术人员调出一个画面放大，可以看到在一个拐角的隐藏摄像头上隐约拍到了驾驶者的样子，随即消失了踪影，应该是十分熟悉墨城的人。
摄像并没有拍到清晰的正面，而且驾驶员带了口罩和帽子，但可以从影像推断出，开车人身形比肖文要胖，从驾驶员的角度来看也比肖文略矮，基本可以断定不是肖文本人。
侦技人员补充：“从车的行驶轨迹来看应该是出城的方向。但是线索太少，只能确定大概的方位，没有办法推测区域，他有可能前往这个方向的任何地方。”
“李子，联系这个方向的几个城市，请求当地警方协助调查。”
“是。”
“查一下肖文的购车记录，看能不能找到车辆的定位器或者其他定位信息。”
“是。”
王洋来到投影前，仔细看了一会屏幕上的画面：“这人怎么看都不是肖文，也不符合“刘光”的外形，他是谁呢？”
“销赃、误导、嫌疑人。”陈孟晖突然说道。
众人一愣，随即看向崔达。刑警队的人大都知道陈孟晖不爱多说，一般只说结果不解释，解释的另有其人。
看着瞬间聚集过来的视线，崔达不禁哑然失笑，说话的是陈孟晖又不是他：“都看我干什么，我是翻译吗？”
众人纷纷点头。
崔达叹一口气：“老陈的思路没有问题，首先我们要根据手上的消息，看能推理出什么。”
“这是一起谋杀事件，基本上已经确定了。事件现在的难点在于：谁杀了谁，目的是什么，目前都不明确。”
“对，现在嫌疑人、被害人、作案动机，我们好像都知道又好像都不知道。”
“不错，现在我们获取的信息太零散，缺少一条可以将它们串起来的线，没有这条线，这个案件有无数个可能。所以我们在每获取一个信息的时候都要考虑各种可能，会陷入一张大网中，这就比较麻烦。”
“那么现在我们不考虑现有的信息，抛开案件不谈，只从车入手，一辆车出现在案发现场，后来又从案发现场离开了，开车的不是车主，可能是什么。”
“如果是偷盗抢劫案，那就是开去卖车。”
“哦，我知道了，”李波最先反应过来：“这就是晖哥说的销赃！”
“没错。”崔达欣慰一笑，到底还是自己亲手带的人聪明。
很快刑技的人也反应了过来：“如果不是为了钱，有可能是为了迷惑警方的视线，不想让警方查到肖文身上，所以把车开走。所以陈副队说有可能是误导。”
崔达补充：“目前的线索虽说都指向了“刘光”，但毕竟没有切实的证据，也存在其他的可能性，所以开车离开的人也有可能是凶手。”
但是不管怎么样，车要处理。这句话崔达没说，他看了陈孟晖一眼，他肯定是想到了这一点。
陈孟晖对崔达点点头。他的确想到了，而且他们俩知道应该这事应该找谁查。之所以他和崔达都没有说是因为目前没有照片，只有一个模糊的影子，要找到这个人目前来讲刑警队能做的有限。
“崔队，肖文的通话记录比对出来了，”负责调查通讯的刑技人员拿着一份文件赶来：“大部分都是正常的通话，但有一个号码比较可疑，是预付费电话，查不到身份信息，登记的是一家公司，这是这家公司的信息，几年前注销了。”
“这种预付费电话卡，现在不是已经取消了吗？”
“这几年的确是取消了，但这张卡的登记是在多年以前，那时候这种卡还是很常见的。虽然通信公司最近已经不发这种卡了，但以前的卡还是可以用的。”
“王洋，带人查查这家公司，看还能不能联系到人。”
“是。”王洋随手点了几个人跟他一起行动。
“老大，肖文的家人去看了尸体，”临近中午的时候王爽从外面进来：“两人认为是肖文。”
“判断依据是什么？”
“从复原的外形判断的。”
“这么说尸体确实有可能是肖文。”崔达说道。
“是的，我跟李子都觉得应该是肖文。”
“验不出来？”陈孟晖开口问王爽。
“目前没有更好的验证方式，只能根据肖文登记的身份信息和家人的指认，与被害人的情况对的上。”
“草率。”
“额，那确实。”被陈孟晖一怼，王爽不禁有些尴尬，抬手摸了一下自己的鼻子。
第七章
“DNA呢？肖文不是有家人吗？”
王爽不禁感谢自己老大的解围：“是这样的老大，肖文的父亲去年车祸过世了，母亲过世更早，现在的是继母，他还有一个哥哥，也是继母带过来的孩子，没有血缘关系。”
“其他人呢？”
“肖文的父亲是独子，爷爷奶奶是从外地迁过来的，祖籍不可考，目前早已双双过世，母亲是被领养的，没有亲人。”
“近亲都死了···”陈孟晖皱起了眉头。
“医疗记录呢？”
“查过了，肖文没生过大病，连血都没验过，没有可用信息。”
“肖文的女朋友呢，去看过了吗？”
“去了，担心看完尸体后对她的情绪有影响，她是做完模拟画像之后去的。”
“她怎么说，她跟肖文住在一起，有没有什么细节？”
“根据于雪燕的描述，现场找到的公文包残骸经过技术复原后外形确实跟肖文当天使用的公文包一致，于雪燕记得公文包的品牌，我们已经安排人员跟厂家联系，进行成分比对。不过公文包损毁严重，能比对的不多。”
“但是于雪燕说的电脑、手机、手表等物品在现场都没有找到。技术正在查找肖文的云账号，希望可以定位到他的手机。”
“找几个人拿上肖文的照片去槐安小区问问，看有没有什么线索。”
“好，我这就去安排。”
“另外跟一下侦计那边，槐安小区附近的监控再筛查一遍，看看有没有可疑人员。”
“是，老大。”
目前刑警队还需要更多的消息，他们必须找到串起所有线索的那条线。
在此之前，只能从肖文入手。肖文的情况比较单纯，干净的白领，接触的人员也比较透明，但接触的人较多，调查起来也不是很容易。刑警队还是先从身边的人入手，由李波带了几个人去了肖文的公司。
桂云是本地的龙头企业，主业是红酒，产供销一体。能进桂云工作在很多墨城本地人看来是值得骄傲的事情。
李波对保安表明了来意，但是因为死者身份不能确认就是肖文，因此只说是调查失踪案件。保安了解之后跟公司汇报，十分顺利的见到了肖文的上级，销售总经理张德龙。
张德龙身材不高，长了一张笑面，看起来好像十分和善，但能在几千人的企业做到这个位置上的，又岂会是善茬。
李波表明来意，张德龙倒也十分配合。
“在谈话开始之前，先告诉您，我们会对谈话进行拍摄和录音。”
“可以。”
“那我们开始吧，肖文是在张先生手下工作吗？”
“是的，算起来他不是我的直接下属，他是我下属的下属，我们公司管理比较扁平，我跟他也会有些接触。”
“能简单介绍一下肖文在公司的情况吗？”
“肖文在我们公司做国内业务的拓展工作，工作情况良好，业绩不算特别突出，也不算特别差。”
“在公司人际关系怎么样？有没有得罪什么人？”
“人际关系不错，做业务的会来事，公司有几个跟他关系还不错的。得罪人倒是没听说过，以他的性格不至于。”
“工作上有没有什么过错？”
“这人有些小聪明，工作上偶尔会走点捷径，但公司很多业务员都有这个毛病，不是什么违纪的事，他也懂得明哲保身，大的过错是没有。”
“你说的捷径是指？”
“就是耍点小聪明，钻点公司政策的空子，很多业务都这么干，没有什么特殊的。”
“最近有没有发生什么异常的事情，或者他本人有没有什么异常举动？”
“这个我们平时接触不多，没听说他有什么异常。”张德龙说道这里犹豫了一下：“不过前几个月倒是有个变动。”
“什么变动？”
“是公司的调整，应该跟他的失踪没什么关系。”
“有没有关系我们警方会进行调查，还希望张先生进行说明。”李波放下手中的笔，看向张德龙：“不过张先生放心，我们会对今天的谈话内容保密，不会给贵公司引起麻烦。”
张德龙笑了笑：“警官说的哪里话，那就是公司的一次小的架构调整，走的也是正规手续，谈不上麻烦不麻烦。是这样，之前肖文在公司另外一个部门，由于他们小组业绩做得太差，所以取消了，但当时小组的情况也不是他一个人的原因，公司也没有对他进行处罚，而是他自主选择调岗到了现在的部门。”
“调高了还是调低了？”
“是平调。两个部门不涉及上下级关系，只是业务区域和模式不同。”
“肖文最近在接触什么客户你清楚吗？”
“这个我不太清楚，公司不干涉员工谈业务的过程，不过如果签了合同公司会有记录。你们可以找法务部查一查。”
因为张德龙后面还有一个重要的会议，所以离开前叫了肖文的同事孟子杰和文佳怡配合调查，李波还带了几个人，于是分成两组分别谈话。
“孟子杰先生？”
“是我。”
“听说你跟肖文关系不错，是朋友吗？”
“也算不上朋友，同事之间的关系。非要说的话，也就是酒桌上的朋友。”
“肖文是个什么样的人？”
“人不错，挺仗义。不过我对他了解不多，也不深。”
······
收拾好拍摄器材和肖文最近签的合同的备份文件回到警局，李波立刻着手对谈话内容进行整理，很快整理成一份简报，拿去给崔达。
“老大，我们跟肖文几个同事聊了一下，从他同事的反馈来看，这人在公司混得还不错。虽说没有什么交情深的，但是感觉关系都不错，也没有得罪什么人。公司对客户谈判过程不介入，都是业务员自己去谈，不清楚肖文手里的客户资源，不过我把肖文最近签的合同副本带过来了。”
崔达接过合同翻看了几页：“这些里面恐怕没有我们要找的人，不过可以联系一下，看看肖文平时都带客户去哪里吃饭，说不定可以查到“刘光”的蛛丝马迹。”
“好。”
第八章
崔达放在桌上的突然电话响了：“崔队，门口有个叫闫凯的人，说是刚从国外回来，要找咱们队的王爽。”
“让他进来。”
“你，你过来，”崔达叫住一个从他身边走过的刑警：“姚铭是吧？”
“崔队，什么事。”
“门口有个叫闫凯的，是槐安小区301的房主，一会就进来了，你带他去辨认一下被害人的尸体，看看认不认识。”
“好，我这就去。”
王爽等到肖文的母亲和哥哥情绪稳定后跟他们聊了一下，肖文不和他们住在一起，两人对他的近期的行为不太了解，没提供什么新的线索。
倒是于雪燕那边的画像很快就出来了，由技术人员在系统内进行检索对比，但是没有比对出什么结果。负责画像的陈艳说有可能嫌疑人进行了伪装。因为没有摄像资料，只能凭人眼记忆，但是人眼是可以被欺骗的。比如说我们经常看到微博上有仿妆的博主，人眼会觉得很像，嫌疑人可能没有那么高的技术，但只要适当伪装，画像就可能会失真。
傍晚的时候，消息陆续传来，崔达觉得有点头大，目前他们调查的几条线都没有收获。
闫凯对技术复原的尸体进行了辨认，确认不认识这个人，也不曾安排人住到家里。为了以防万一还是联系了家里身形有点像的亲戚，都得到了否认。
房子里家具已经烧得差不多了，闫凯对此很郁闷，但也没办法，房子没上保险，所幸家里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打算在警方调查期间接触装修公司，如今也不能让父母再住了，等调查结束以后把房子装修一下卖出去。
王洋联系到了手机号登记的公司，也找到了当时的法人代表，公司当时确实雇了几个人卖手机卡，都是临时工，卖给谁谁卖的都是笔烂账，王洋辗转联系上了几个，没查到什么有用的，上去没几年这种公司还很多，这几年通讯公司跟紧国家形势，陆续规范，这些公司也就做不下去，或转行或注销了。
于雪燕的不在场证明也已经验证了，联系上了当时的外卖小哥，小哥称出现在肖文家是8点半左右，于雪燕确实在家。
肖文家是陈孟晖亲自带队去查的，唯一的收货就是肖文家楼下有监控，拍到了“刘光”，但很明显他进行了规避，没有拍到脸，无法进行身份识别。同时监控也证明了于雪燕案发当天6点之后没有离开过家。
郑超的资料查过，没有疑点，没有动机，人也叫到审讯室聊了，没有发现异常，最重要的是，案发当时他在跟朋友吃饭，有完美的不在场证明。
好在肖文的云账号被破解，他的手机一直开通定位，查到了他的行动轨迹，最后出现的地点就是槐安小区10号楼。
安排了大部分人手按照肖文的运动轨迹进行调查，崔达则走了出去。
陈孟晖坐在一辆车里似乎在等着谁，看到崔达出来，他伸手摁了一下车上的喇叭。
“哟，陈小媳妇。”崔达笑嘻嘻的坐上驾驶座。
陈孟晖懒懒的看他一眼，没搭理。
陈孟晖这个人，不爱说话，强迫症，吹毛求疵难伺候，远看高高瘦瘦长相清秀，近看面若冰霜生人勿近。不熟悉的人觉得这就是刑警队的队草，熟悉的私底下称之为“高岭之花”。熟悉的觉得这位陈副队，办案能力没的说，有时候比崔达还厉害，但个性嘛，实在是不讨喜，要不是确实有两把刷子老被赶走了。
所以一开始进入刑警队的时候特别受欢迎，尤其受小姑娘欢迎，不少配侦的小姑娘为了看他专门跑到刑警队。后来发现他实在难以接近，不近人情，而且话太少，一般人跟不上他的思路，远不如同期的崔达讨人喜欢，渐渐也就将他供起来了，只放那看。还放话说，不知道哪个姑娘能有这个本事把她娶回家，谁要能收了陈孟晖，那整个刑警队的姑娘都拜她为师。
后来慢慢整个刑警队都发现，他跟崔达的默契不一般，往往崔达办案遇到瓶颈，不用开口陈孟晖就知道卡在哪，陈孟晖一开口，崔达也知道他想表达什么意思。后来刑警队的人就开玩笑，这两人默契的跟老夫老妻似的。
后来也不知是谁起的头，觉得整个刑警大队只有崔达能有这个本事，本着肥水不流外人田，让他把陈孟晖娶了。然后陈孟晖就多了个小媳妇的外号，当然，只有崔达敢这么叫。
其实陈孟晖一开始不是这个性格，这两人原本是发小，从小玩到大。小时候陈孟晖腼腆、爱笑。跟两人一起长大的还有一个姑娘，陈孟晖那时候喜欢她，崔达也喜欢。后来那姑娘突遭横祸死了，陈孟晖就成了现在这个性格。
这么多年过去，两人早就释怀了，但也正因为如此，他们才走上了现在这条路。
眼看陈孟晖没想搭理他，崔达也不恼：“怎么的，今儿要跟爷回家？”
“干正事。”
崔达翻了个白眼发动汽车：“你可真没情趣，你知不知道咱们局小姑娘都要把你供起来了，你再这样就打一辈子光棍吧你。”
“你不是？”
“我虽然也是光棍，可我能跟你一样吗？喜欢我的人多了去了。我那是眼光高，看不上这帮小姑娘，没遇见我的女神。”崔达摇了摇头：“你说你吧，长得倒是挺好的，就这脾气吧，真是不讨喜。现在女孩子都是要哄的，你这脾气眼看别人哄你还差不多。一天到晚嘴里吐不了几个字。说完了还不解释明白，别人全靠猜。你知不知道现在在咱们队那些小姑娘眼里，你也就这张脸能看了。我现在都成了你的御用翻译了，你也不给发工资。”
“你就是黑心的资本主义代表，黑心的老板。”
“你说我堂堂刑警队的队长，每次还得给你开车，你来的早还先坐副驾驶，你说你那驾照是不是都长毛了，你这车买了你开过吗？”
陈孟晖扭头去看窗外，把崔达当成了布景板。
第九章
两人的车驶进一条街道，街道里人来人往，随处可见小摊小贩，两旁的房子矮旧，看着不像是墨城这样的城市应有的地方，想必是多年前的老城区。
汽车经过街道，最终停在街角一处院子里。院子不大，看起来十分破旧，少说也有几十年了，从门口挂的牌子来看是一家汽修厂，不过现在车主大都去4S店，这里没什么人来，就成了废旧车的处理厂。
崔达到这里来是来找这儿的主人王老二，上午他和陈孟晖看到监控中肖文的车的时候就清楚，这事刑警队不好查，但是可以通过线人打听消息。王老二就是很多年前他跟陈孟晖办案的时候发展的线人，偶尔会帮他们查查一些通过不正当渠道处理的车的消息。
陈孟晖一定是料到了他会在晚上过来找线人，所以提前在车上等他。毕竟线人大多游离在灰色地带，有一定的危险性，所以他才跟着过来却又不进来，只是为了以防他遇到危险。
王老二看着年纪有些大了，皮肤黝黑，满脸的沧桑，一双眼睛却囧囧有神，身上一股鱼腥味。这处理厂不怎么挣钱，所以王老二从多年前开始就下海打渔，只在晚上才会回到这里睡觉。
崔达把车的型号、颜色、车牌这些信息告诉王老二，并且掏出一沓钱递给他，请他帮忙打探消息。
接过崔达的钱，王老二从兜里掏出一根烟点上，留给崔达三个字：等着吧。转身就走了。
崔达和陈孟晖并没有打算把这件事跟局里汇报，因为他们都清楚，现在这车刚出事，可能一时半会不会出手，会等风声过去。这条线不一定能给他们现在的困局带来突破口。
崔达把车开到楼下，他和陈孟晖就住对门。陈孟晖刚打开家门，崔达的手机就响了起来，一看是局里的电话，崔达脚尖一转，推着陈孟晖进了他家。
“老大，刚才肖文的女朋友联系我，说她想起了一件事。”
“什么事？”
“肖文在认识她之前好像跟他们公司一个女孩有点牵扯。”
“有点牵扯是什么意思？”
“她说他也不是特别清楚，肖文不会跟她说这些。她是有一次无意中看见那女孩给肖文发了一条微信才有所怀疑的，后来找机会偷偷看了肖文的手机，她怕被肖文发现，也没看多少，只是发现他们在一起之后那女孩几乎就跟肖文断了联系，还劝他收心，她也就没再放在心上了。”
“这女孩叫什么？”
“叫白谣。老大，我觉得有点奇怪。咱们也找肖文公司的同事聊了不少，怎么没有一个人提到这个白谣。”
“明天把这个白谣叫到警局聊一聊就知道了。”
“好。”
挂断电话，陈孟晖看着崔达：“不是断了联系？”
“是啊，既然已经断了联系，于雪燕怎么还会看到白谣给肖文发的消息，这消息还能引起她的警觉？又怎么还会提起这个人？”
陈孟晖没吭声，崔队就自己接了下去：“不过是骡子是马，明天一遛便知。”
第二天一早，崔达接到警局的联络，说了两件事，一件是肖文车上的定位器编号找到了，但不知是被人拆了还是屏蔽了，总之信号消失了，最后出现的位置就在监控出现的那条路上，可见对方是个熟手；第二件是昨晚侦技把肖文的运动轨迹和肖文的几个客户的描述做了对比，找到了肖文经常跟客户去吃饭的几家店，陈孟晖带人去现场了。
上午9点多一点，一个穿着白色羽绒服的女孩从出租车上下来，站在刑警大队的门口看了一会儿，似乎在确认是不是来对了地方。
刚好一片树叶被风吹了下来落到了女孩脚下，女孩弯腰捡起来看了看扔进了垃圾桶，随后走进了刑警队的大门。
大概是不太熟悉刑警队，进来之后女孩四处看了看，然后走向旁边一位穿着警服的人员：“您好，不好意思打扰一下，我接到电话过来，找刑警队王爽，请问怎么走？”
王洋此时正好拿着一份资料路过大厅，被一个女孩子礼貌的叫住了。
女孩围着一条厚厚的围巾，脸上带着礼貌的微笑，看起来二十出头，不是很漂亮，但看着很舒服。
“哦，你好，你找王爽有什么事吗？”
“我昨天接到电话，说关于肖文有些事情要跟我聊一下。”
“你是白谣？”
“对，我是。”
“那你请跟我来吧。”
“好的，谢谢。”女孩说完后退半步，欠了欠身，示意王洋先行。
王洋把白谣带到审讯室，然后去找崔达：“崔队，白谣来了，这女孩好有礼貌啊。”
“人呢？”
“在审讯室。”
崔达路过王洋瞪了他一眼：“瞧你这小样，怎么，这个白谣很漂亮？”
“倒不是漂亮，但是特别有礼貌，感觉如沐春风。”
王爽在后面笑：“还女孩呢，白谣都快30了，比你还大呢。”
“啊？看着不像啊。”
崔达一副咱刑警队什么人没招待过，你丫没见过世面的样子。
崔达进门的时候，白谣站起来给了他一个礼貌的微笑，微微欠了下身。她的羽绒外套和围巾已经脱下来，叠放整齐搭在身后的椅背上。如果仔细看就能发现她虽然微笑，但眉头却轻轻皱着，笑得也有些勉强。
“你跟肖文是什么关系？”
“同事。”
“只是普通同事吗？”
“确实是普通同事，”白谣看着王爽抿了一下嘴，沉默了片刻：“不过我跟肖文，算是曾经暧昧过一段时间。”
陈孟晖刚推门进监控室，就听到白谣说了这么一句。
李波在监控室内小声嘟囔：“这怎么能叫普通同事呢。”
因为没有开始，陈孟晖在心里想，他曾无数次想过他跟阿媛是什么关系，最后也只得出了一个朋友。白谣肯定也无数次想过这个问题。
“这怎么能叫普通同事呢？”王爽显然也觉得这样称呼有问题。
“因为没有开始，所以我想不出其他更合适的关系。”
“公司有其他人知道这件事吗？”王爽考虑了一下，确实朋友、恋人、陌生人都不合适，最合适的还是同事。
“我没说过，不知道肖文有没有说过，我猜应该没有。”
“为什么要隐瞒？”
“没有刻意隐瞒，只是没有刻意去说。我们本来交集就不多，一般在公司也没什么机会说话。”
“你知道肖文失踪了吗？”
白谣沉默了一下，就一小下，大概有一个呼吸：“听说了。”
“他有跟你说起过他的客户吗？”
“没有。我们没到那么亲近的关系。”白谣略微顿了一下：“他失踪跟客户有关？”
“目前尚不能确定，我们也是例行查问。”
“嗯，客户信息应该找公司。签约的客户都有合同，没签约的根据公司的要求也会按月提报数据。”
“按月提报数据？我们跟肖文的上级聊，他没有提到这一点，只说有合同。”
“公司最近出了项新政策，要求业务人员按月提交客户信息到线上系统，不过信息报不报无从查起，所以销售员一般只提报已签约的客户，因为这部分是可查的。因此大部分销售人员会将系统上的信息等同于合同信息。但是也有一些销售员为了赶时间，会把基本上确定签约的客户录进去。不过以肖文的性格，他提报的可能性不大，但至少可以试一试。”
第十章
陈孟晖从现场回来的时候，白谣就在他前面进了大门。这个女孩在门口捡起落叶扔进了垃圾桶，好像是扔掉了别的什么重要的东西一样小心翼翼。他在监控室内透过窗口看着坐在对面的白谣，犹豫了一下，推开了审讯室的门：
“你倒是很清楚。”
白谣抬头看着审讯室里刚进来的男人，听他没头没尾来了这么一句，礼貌的扯了一下嘴角：“公司这几个月出的新政策，过了我的手。”
崔达有些惊讶，陈孟晖已经好几年没参与过审讯谈话了，他话太少，又不喜欢开口，自从成为前辈之后，就一直在监控室听了。
······
“上周六晚上11点之前，你在做什么？有人可以证明吗？”
白谣稍微歪头想了一下：“周六晚上，我应该在超市采购，不过9点左右就回家了，之后就没再出去过了。”
整个谈话过程，白谣十分配合，从白谣那里了解到公司可能还有一部分客户信息之后，崔达立即安排李波再去趟桂云，调取他们系统的数据。
“老大，虽然从刚才白谣的描述来看，她跟肖文已经结束了，而且是白谣单方面切断了他们的联系。可这样太奇怪了，肖文都失踪了，她怎么还这么淡定呢，还能笑出来。而且明明还喜欢肖文，可却连肖文想约她都不去，够干脆的。但是我觉得她不恨肖文，不至于杀了他。就是有点奇怪，好像肖文的事情是个陌生人的事情一样。”
“嗯。你说的有道理。”崔达似笑非笑的看向王爽。
“不奇怪。”陈孟晖手上翻看着白谣的访谈记录，里面有白谣对于肖文的陈述。
“晖哥，你觉得不奇怪吗？”
“她是难过的。”
“难过是真的，没有太难过也是真的。不过从她的立场上来讲，肖文对她也没什么可留恋的。我现在可算知道王洋那小子为什么那个样子了，这个白谣虽然不简单，但确实很有礼貌，给人的感觉很舒服，如沐春风。老陈，你应该学着点。”
陈孟晖看都没看崔达，抬脚要走。
“不过晖哥怎么走了，店家那边有消息吗？”
陈孟晖头也不回：“没有。”
崔达用手里的文件轻轻敲了一下王爽的额头：“你还用问，他没说肯定就是没有，那几家店里肯定是都没有摄像头，来往人又多，店主也没留下什么印象。画像看了也是好像见过好像没见过。”
王爽伸手捂住自己的额头：“老大你怎么知道？”
“这种排查基本上中奖的概率比较低，要不然我怎么不去？而且你看他这么快回来了，肯定是发现没什么收获了。”
“那你还让他们去查。”
“该查还是得查，万一中奖了呢，这不其他人都没回来嘛。”
正在这时，王爽的手机突然响了，打开是一条微信，李波拍了一张照片给他，上面赫然是肖文录入的客户信息，刘光，身份证号：3709******
王爽很快查到这个人的信息，照片确实在当时给于雪燕辨认的照片当中，那么于雪燕没认出来，是因为她印象不深，还是别的原因呢？
因为刘光的户籍信息显示在外地，崔达跟当地的公安部门申请协助，请他们协助调查刘光的情况。
当天晚上就收到那边的回复，说是刘光就在家里，并没有来过墨城。可是肖文登记的客户信息分明是刘光，身份证号也一致。
刘光老家那边十分确认刘光最近几年没有到过墨城，他一直在当地一家建材厂打工。很多人都可以作证。不过几年前确实到过一次墨城，带父母来旅过游，他很少带父母出来，而且那次还把身份证丢了，所以印象深刻。
现状基本可以确定301的“刘光”是假的，恐怕是有人偷了刘光的身份证，盗用他的身份做了假证件，而使用这个假证件的人就住在301。
那么这个人到底是谁呢？
假身份是为了掩人耳目，会不会这个人本身见不得光，甚至有可能在被通缉？还是说假扮身份是为了接触什么人？
侦计那边刚刚给了消息，现场发现的公文包和肖文购买的同款包进行了分析对比，确定是同一款。死者身上的衣物燃烧后的成分也与肖文身上的衣物一致。
如此看来，死者就是肖文。肖文最后出现是在6点半出现在监控里，那么根据肖文的活动时间可以确定死亡时间在6点半到10点42之间。
案件进行到这里，刑警队的推测已经从意外火灾逐渐向嫌疑人假借刘光身份杀人夺财倾斜，问题是嫌疑人至今没有锁定，而且消失的无影无踪。监控并没有拍到可疑人员离开，但这个小区确实有几条小道，没有监控，一个行人确实可以悄无声息的离开。
崔达根据现有线索对案情现状进行了梳理，先称借用刘光身份的人是301嫌疑人，目前最可能的解释是：
301嫌疑人盯上了肖文，为了不暴露身份，他不能住酒店，也不能租房子，但是他需要赢得肖文的信任，需要一个体面正常的住址，所以他橇开了301的门锁，假装自己是301的亲戚入住，获取了邻居的信任，然后通过这个地址，让肖文没有怀疑他所去的场所人际混杂这一事实。
通过几次接触，肖文已经基本相信刘光，于是他约他到家里来吃饭，在饭菜中做了手脚，拿走了他身上所有值钱的东西，包括手机、电脑、手表和车，最后点了一把火。
肖文的手机和电脑加上手表原价也就2万多，一折损卖不了多少。车的颜色少见，王老二说酒红色可以提价，但这种来历不明的车有风险，所以价格不会太高，大概能卖20万左右，但也足够让人心生邪念。这么说起来杀人越货倒是有可能。
可这把火的目的崔达还是想不通。如果只是杀人越货，为什么要点这一把引人注意的火呢？
案件进行到这里，他们手里的信息其实已经不少，但301的住户却一直没有浮出水面。
崔达陷入了沉思，他有一种感觉，这个案子可能不仅仅是一件单纯的谋杀，似乎有一个迷雾正在前方等着他。
第十一章
崔达想不通案件的时候就会再到案发现场整理思路，转了一圈没有发现新的线索，倒是在楼下看到了陈孟晖。
崔达胳膊一伸揽住陈孟晖的肩膀:“呦，小媳妇儿，来接我下班啊？”
陈孟晖看了他一眼，示意楼上：“没炸？”
“没呀，这要一炸恐怕就不止死一个了。要不说这些人运气好，都烧成这样了，也没点燃301的煤气···”崔达另一只手摸了摸自己的下巴：“不对，301没有煤气啊，那他怎么吃饭？他请客的菜哪来的？”
崔达说完就给队里打电话安排人从吃上入手查，虽然不一定有结果，但好歹是一个新方向，挂了电话伸手要去捏陈孟晖的脸：“哎呦，没有你我可怎么办呢。”
陈孟晖迅速出手拍掉了崔达的咸猪手，扭头走了，留下崔达在后面喊：“哎你等等我啊。”
案件有了新的方向，专案组立刻展开了调查，果然如崔达所料，这个301嫌疑人的反侦察能力确实很强。平时吃饭以流动小吃摊为主，人流量大而且人员混杂，没人记住他；案发当天的菜品是电话订的，菜式放在门口，嫌疑人没露面。
不过也不是一无所获，通过这次订餐警方获得了他的手机号，虽然也是预付手机，没法查到登记人，但通话记录却可以拉出来。
刑警队在通话记录上没查出什么东西。崔达拿着通话记录找到王老二，他从里面辨认出一个号码，指向一个人——曹光。
曹光是个中间人，专门负责处理那些非法所得的车辆，王老二以前做过中间人，同在一个圈子，对他略有耳闻，这个人在圈内名声很响，只要给够钱就干，而且活干的利落，信誉也好，王老二没有直接接触过，但曾经在某个地方见过他的联系方式，至于是什么地方，王老二不便多说。
有了人名，接下来就是抓到人审问出是谁联系他的。可是曹光这个人滑的很，作案之后直接藏了起来，根本找不到人。
没办法专案组只好从曹光的客户入手，经由他们辨认，监控里模糊的人像确实与曹光外形相符。
崔达一边安排人继续查探曹光的下落，一边发动线人和警力调查曹光的客户都有哪些，由于嫌疑人反侦察能力极强，推断或许曾经有前科。将客户名单与有前科的案犯进行交叉对比，还真找到一个人，外形与301嫌疑人一致。
此人名叫祝长庆，是个通缉犯，做过一些入室抢劫的勾当，也偷过车，越过货。手上粘着人命，是个狠角色，懂一些反侦察手段。
系统里有祝长庆的肖像，与于雪燕描述的画像虽然不完全一样，但有几分相似，王爽联系肖文的女朋友进行辨认，于雪燕盯着照片看了一会：“这个人我好像见过，但是我不确定。”
“不确定？”
“我觉得有点像那个刘光，但又有些地方不太像。”
王爽心头一震：他们没有祝长庆最近的照片，这张照片是以前发布的通缉令，说起来有两三年了，祝长庆出现在墨城肯定有伪装，跟照片不太像也是有可能的。
保险起见，李波联系到了安城负责之前祝长庆案件的刑警，了解了当时的情况，并将画像传真给对方，对方看后觉得基本可以确定是祝长庆。
听完王爽的汇报，崔达皱起了眉头，祝长庆确实心思缜密，有这个反侦察的能力，也能杀人不眨眼。但是他跑了这么久销声匿迹，怎么会突然现身，化装成一个客户接近肖文，杀人劫财，并且选择了放火这么高调的方式毁尸灭迹。这起案件发生到现在感觉越来越蹊跷。
“小媳妇呢，怎么一直没听他说话？”
“你总叫晖哥小媳妇，他才不会搭理你。我挂了啊，你要跟晖哥说话自己打给他，他的眼神像要把我做成烤鱼了。”
李子不怕死的凑上去：“晖哥多厉害，那推理能力，那洞察力，杠杠的，就是脾气不太好，老大你总叫他小媳妇，他不跟你翻脸才怪。”
“陈孟晖确实厉害，可这跟我叫他小媳妇有什么关系，你看他一逗就不说话，又不会反驳，干自己生闷气，多好玩。况且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私下里都说我俩是老夫老妻，难道他不是媳妇，我是？”
李波看了崔达一眼，虽说崔队长的也不错，可跟陈副队比还是差点，陈副队长得眉清目秀的，要是叫崔队小媳妇，那可真是···李波打了个哆嗦没再说话。
崔达一偏头看了李波一眼：“你干什么，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想什么，怎么的，我不如你晖哥长得好看吗？我比他帅多了，你有没有眼光。”
由于祝长庆涉及异地多次刑事案件，为了有利于查明犯罪事实，考虑进行并案处理。根据《刑事案件程序规定》，几个公安机关都有权管辖的刑事案件，由最初受理的公安机关管辖，因此这个案例的管辖权理应由安城的刑警队负责，墨城协助调查。当然双方也可以协商以案件主要发生地机关管辖，安城刑警人员正在赶往墨城的路上，双方正在协商管辖权的问题。
办案人员辛苦侦查的案子，好不容易有点眉目，当然不希望移交管辖权，不过以陈孟晖的个性，只要案子能破他是不在意管辖权在谁手里的，他担心的不是这个问题。
他现在想不通的是祝长庆为什么要放这把火，从过往的案情分析，他不是个高调的人，从案情的角度来讲，也没有理由放火。如今虽有疑点但案情明朗，如果在墨城，他可以影响专案组的决定，而且崔达也关注着这个疑点，案情的走向还握在他们自己手里，但如果交给对方，陈孟晖担心安城会忽视疑点直接定案，毕竟现在一个是遵纪守法的普通公民，一个是臭名昭著的通缉犯，从案情上来看，几乎没有其他可能性，只是缺少决定性的证据，这点疑点的确微不足道。
陈孟晖希望能尽快破案，但并不想看到有人为了尽快破案，忽视不合理的地方。事有反常必有妖。他总觉得这个案子没有这么简单，一定有什么是他们没有发现的。
第十二章
抓捕祝长庆的公文一直没有撤回，警方提高了悬赏金额，但祝长庆藏了这么多年，一直杳无音信，此刻销声匿迹，抓到他的概率远远小于曹光。
陈孟晖知道现在他们最大的希望就是找到曹光，他是直接与祝长庆接触的人，目前为止他们所有的推测都没有证据支撑，不管是作为被害人的肖文，还是作为嫌疑人的祝长庆，都没有直接证据能够证明，他们的推测是基于可能性的，案件进入了瓶颈，即使抓到祝长庆，只要他咬死不认，警方也拿他没有办法，现在只有曹光能解开这一谜团。
安城刑警第二天就到达了墨城，经过一天的案情研讨，对方虽然赞同了墨城的疑点，但不过是苦于没有证据，他们如同专案组大多数人一样，几乎认定了是祝长庆杀人劫财放火。陈孟晖也没有想到其他可能性，他只是直觉放火很奇怪，这一点崔达也是一样。
临近傍晚陈孟晖也没有想出头绪，不管是曹光还是祝长庆也都还没有消息，他拿起外套准备到楼下蹭崔达的车下班。
崔达还没有下楼，陈孟晖在楼下站了一会，路边的枯树上零散的叶子被风一吹落了几片下来，吹到了路边的垃圾桶旁边，陈孟晖突然想起那日白谣扔叶子的情景。
陈孟晖摸了摸口袋里的钥匙，打开了车门。
崔达刚从楼上下来就看见陈孟晖的车开出了刑警队的大门，抬头看了看天：“呦，这小子竟然自己开车了，太阳打东边落下的？”
白谣看着电脑上的时间接近6点，开始收拾东西准备下班。
同事崔姐看白谣站起来顺口聊起来：“谣谣，今天晚上什么安排？”
“回家追剧。”
“你说你也不出去玩，说不定会遇见个帅小伙子，谈个恋爱。”
白谣微微一笑：“谈恋爱做什么，哪有电视剧好看。”
“你都多大了还不着急。你半年前说出去租房子，我们都以为你就不那么宅了，没想到一点变化都没有，还是天天待在家，那你租房子干什么，住公司公寓多好。”
“这不为了我们奶糖嘛，”白谣笑笑：“崔姐我先走啦，冬天天黑的早，你也早点回去吧。”
“好，这就走。”
陈孟晖把车停在桂云门口静静地等着，6点刚过10分钟，就看见白谣从大门出来，半年前她在公司附近租了个二居室的房子，养了一只叫奶糖的金毛犬，结束了住在公司公寓的日子，开始了撸狗生涯，这些信息都在警方的资料里。
陈孟晖长得极好，高高瘦瘦，穿着便服安静地靠在车上，吸引了很多女孩子的目光，都在暗自猜测是谁的男朋友这么帅。
白谣自然看到了陈孟晖，但她只跟陈孟晖在审讯室见过，而且由于陈孟晖没有提前联系，所以白谣只是路过的时候轻轻的扫了他一眼，与陈孟晖对视后微微挂上了一个礼貌的微笑算是打了个招呼，之后就目不斜视的赶路了，所以她并没有注意到陈孟晖的目光一直落在她身上。
眼看白谣越走越远，陈孟晖只好起身大步追了上去：“白小姐。”
白谣回头看了陈孟晖一眼，稍微歪了下脑袋：“警官是来找我的？”
陈孟晖对自己的外貌不是十分看重，但也知道自己长得不错，向来引人注意，而且他一个人惯了，所以他并没有考虑过白谣会看不见他，显然此时才意识到白谣并不知道他是来找她的，不免有些尴尬。
得到陈孟晖点头确认后，白谣转身看着对方，似乎在等他说话。
陈孟晖回到车边打开副驾的车门：“聊聊？”
“好，”白谣轻轻一笑：“谢谢。”
陈孟晖停在一家僻静的咖啡馆前，下车帮白谣打开车门。
白谣脸上带着不易察觉的疑惑一瞬即散，陈孟晖几乎以为自己看错了。
叫了一杯卡布奇诺，白谣开口道：“肖文，找到了吗？”
陈孟晖看着对方平静无波的眼睛，没有回答她的问题：“我以为你不会问了。”
白谣笑了，有几分无奈也有几分洒脱：“我也这么以为的。”
看陈孟晖没有开口的意思，白谣接着问：“警官想跟我聊什么？”
“陈孟晖。”
白谣闻言一怔，随即笑了笑：“陈警官想跟我聊什么？”
陈孟晖苦笑了一下：“不知道。”
“看来陈警官是遇到难题了，又不能明说。”
陈孟晖没有接话，白谣也没再说话。她看对方没有开口的意思，便托着腮看向窗外的人来人往。外面熙熙攘攘，咖啡厅内安安静静，只有轻缓的音乐流淌。
“肖文死了。”大概过了一分钟，也可能是五分钟，陈孟晖突然开口。
陈孟晖目不转睛地盯着白谣，她脸上的怔愣一闪即逝，转过脸看着陈孟晖，眉头皱起，似乎想从他脸上判断这话的真伪。
仅仅片刻，白谣的神色就恢复如常，她开口，没有不可置信，没有惊讶：“怎么死的？”神态仿佛在问对方吃了吗。
“焚烧。”
白谣侧头思考了一下：“槐安小区301？”
“你怎么知道的？”
“你们问过我周六晚上做了什么，应该是询问不在场证明，所以这个时间就是案发时间，你们问过我之后我调查了这个时间左右发生的事情，也持续关注了新闻，这个时间前后两天，墨城只有一场火——槐安小区301.”
“可他去那里做什么？朋友家？女朋友家？”白谣低头小声推断，然后她抬头看向对面：“不，他是去见客户。”
陈孟晖饶有兴致的看着对方：“为什么是去见客户，为什么不是女朋友家。”
“你们问过客户的信息。而且尸体发现的很早，但肖文一开始定案是失踪，说明虽然有尸体但是无法确定身份。”
“如果是女朋友或者朋友，确定身份很快。”陈孟晖点点头：“你很聪明。”
“焚毁···你们怎么确定是肖文的？不，我不应该这么问，应该说你们确定是肖文吗？”
陈孟晖犹豫了一下：“警方办案不是儿戏。”
“当然，你们不会随便下结论，所以肯定有证据，但也不是决定性的证据，否则你不会犹豫了。”
“所以，也有可能不是肖文不是吗？”
第十三章
陈孟晖看着对方，没有回答，但他想白谣已经知道了他的答案。
没错，理论上来说，确实有可能不是肖文。
而是一个身形相似的人穿着肖文的衣服。
但根据肖文手机的定位轨迹，他确实出现在那栋楼出现过，而且嫌疑人是预谋已久。
肖文和祝长庆在一个房间里，他死里逃生，被杀的是别人，这可能吗？现场要出现第三个人？还是说肖文和祝长庆互换了身份？
他们俩，一个穷凶极恶的恶徒，一个瘦弱的上班族，除非肖文事先知道祝长庆要杀他，先下手为强，但如果是这样，他完全可以趁机逃走，如果失败了，两人会有争斗，但是尸体没有外伤，而且肖文也不太可能打得过祝长庆；如果事先预谋倒是有可能，但他并没有杀害祝长庆的动机。
所以，虽然理论上可能，但实际上去推演案情的经过就会发现几乎不可能实现。
陈孟晖看向白谣，但如果死者不是肖文，祝长庆也就未必是凶手，放火可能是为了掩盖被害人的真实身份，反倒说的通了。
当然，如果肖文和祝长庆没有在一个房间里，那么以上的推论就都不成立了。
陈孟晖其实不太明白他为什么会来找白谣，他只是有一种直觉，如今他却觉得自己的直觉是对的，白谣不简单。
但是她并没有杀害肖文的动机，根据她的供述肖文的确有点渣，但罪不至死。就他跟白谣的沟通来看，这个女孩很聪明，脑筋转的快，喜怒不形于色，逻辑缜密，客观冷静。肖文那点套路在她面前不够看的，所以他完全相信她说的从一开始她就知道肖文的目的是什么，他也相信肖文骗不了她。
既然没有被欺骗，就谈不上怨恨。没有怨恨，就没有理由杀他。
如果说由爱生恨，白谣对肖文的喜欢远不到那种程度。
除非她有什么事情瞒着警方。
而且，白谣没有作案时间，她跟祝长庆也没有交集。
被陈孟晖一直盯着，白谣有些不自在：“陈警官？是我猜错了什么吗，你为什么一直这么看着我？”
“不，没有。你很厉害。”
“有什么用呢，”白谣闻言苦笑了一下：“凶手找到了吗？”
“在通缉。”
“嗯，抓到就知道了。”
两人简单聊了几句，就分开了，陈孟晖回到住处，看见崔达倚在他家房门看着他：“去哪了？”
陈孟晖打开门，崔达闪身钻了进去：“你难得自己开车，是有什么重要的事？”
“白谣。”
“你去见白谣了？怎么，你怀疑她有所隐瞒？”
“嗯，只是感觉。”
“那试探的怎么样？”
“没有收获。”
“那不是好事吗？说明她是清白的。”
陈孟晖沉默了一下，评价了八个字：“滴水不漏、毫无破绽。”
“哟，这评价很高啊，很少见你这么夸人。这个白谣不简单。”
陈孟晖点点头：“毫不掩饰自己的智力，思维清晰，逻辑缜密，我还没说什么，基本上案情她已经推断的七七八八，是个做警察的好苗子，也是个犯案的好苗子。”
“看来不但没有打消你的怀疑，反倒引起了你的兴趣。”
陈孟晖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抛出了另一个问题：“你说死的有没有可能不是肖文？”
崔达神情严肃起来：“我想过这个问题，有这个可能。只是如果真是这样，案情会很匪夷所思。”
“怎么突然问这个？”
“白谣提的。”
“你连这个都跟她说了？”崔达十分疑惑，这不符合陈孟晖的个性啊。
“没有，她猜到的。”
“那这姑娘确实聪明。”崔达给自己倒了杯咖啡：“如今只有尽快抓到祝长庆或者曹光才能结束我们的猜测了。”
案子还在继续调查，但一直没有发现什么新的线索，安城过来的刑警都在忙着抓捕曹光和祝长庆，崔达作为协助方也跟着一筹莫展。只有陈孟晖忙里偷闲，频频跟白谣见面。
陈孟晖的疑惑一直没有打消，所以他只要一有空就会去找白谣，有时候会约她一起，有时候只是默默观察。
他发现白谣的生活十分规律。
早上带奶糖一起跑步，中午食堂或者外卖，晚上下班就直接回家。晚饭后带奶糖去公园找他的小伙伴，她有时候坐在树下看书，有时候会看奶糖玩闹，或者撸一撸别人家的狗。
平常很少自己做饭，几乎都是拎着外卖回家，每周六去超市，周天会带奶糖去爬山或者露营。
网上购物大多是书和日用品，生活简单规律，与过往一致，没有任何异常。
陈孟晖去找白谣，白谣有时间就会见，他们一起会聊起白谣正在看的某本书，或者一些有趣的事，甚至会一起带奶糖去看兽医，但是很少会聊到案子的事情，似乎两人都心照不宣，维持着表面的平静。
随着案件发生的时间越来越长，刑警队放在案子上的精力也不得不被其他事情分散，崔达已经做好了案件长期未结的准备。
谁都没想到，王老二突然联系崔达，说有了消息。
为了保护线人身份，两人约了在一处闹市见面。崔达和陈孟晖急忙赶往见面地点，见面地点是本市的一处夜市，小吃云集，风味极佳，因此人头攒动，鱼龙混杂，什么样的人都有，能够起到很好的掩护。
崔达停好车，两人一起沿着夜市溜达，看见想吃的就顺手买一些。走了一会有人撞了崔达一下，崔达转身去看，人来人往没看到人，低头一看手里被塞了一个信封，刚才应该就是王老二的人。
两人回到车里，发现信封里是几张照片，拍的都是一辆酒红色的奔驰，背面还有一行小字：苏市八关街道13号，明天下午2点。
“这是肖文的车，看来王老二在苏市发现了踪迹。”崔达言语中有些兴奋，找到这辆车，就离曹光不远了：“我现在就给当地警方打电话要求他们协助。走回家收拾东西，今天晚上去苏市。”
陈孟晖看了一下手里拎的小吃：“我要先去个地方，你在前面云江路把我放下。”
第十四章
崔达疑惑地看了陈孟晖一眼：“这不是你的风格，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
陈孟晖看了他一眼：“没有。”
“不对，按平时你刚才根本就不会搭理我。队里女生都说你最近话变多了，好说话了，我还觉得他们夸张了，看来是我迟钝了。媳妇儿，你是不是春心萌动了？”
如崔达所愿，陈孟晖这次没有理他。
“云江路，我怎么觉得这地方有点耳熟，”崔达压根没管对方理不理他自顾自地说：“哎，白谣是不是住那附近？你最近不会还经常去找她吧？”
陈孟晖没吭声。
“你这算是默认了？哎不是，你到底是去查案子还是去撩妹的，这么长时间都没在这姑娘身上发现端倪，这不说明人家没问题吗？要真是有问题，能瞒得过你的，那得多可怕。”
“你看你又不说话，我就问你，你到底是希望人家跟这案子有关系还是没关系啊？”
“不知道。”
崔达本以为陈孟晖这次也不会回答他，刚准备继续说，陈孟晖一开口，崔达的话就噎了回去。
趁着等红绿灯的时候，崔达看了一眼坐在副驾的陈孟晖，他看起来正在认真思考他的问题，眉头轻轻皱着，但眉间的皱纹似乎较之前浅了一些，看来最近确实少皱眉头了。
“这姑娘真不简单，”崔达赞叹道，顺手拍了拍陈孟晖的肩膀：“看来我这媳妇要保不住了，没想到你也有今天，哈哈哈。”
陈孟晖下了车在小区门口等了一会，远远看见白谣走过来，她穿着厚厚的长款羽绒服和棉拖，领口透出一点家居服，看来是顺手披了件外套出来的。
抬手看了看手表，确实快到她休息的时间了。
“这么晚了，警官有什么事吗？”白谣一直叫他警官，疏离又客气，陈孟晖想。
“刚才去夜市，顺手给你买了点吃的。”
白谣接过来看了一眼，之前有一次陈孟晖说请她吃饭，她就带他去了夜市，买的就是这家的小吃：“谢谢，我这几天一直想吃。”
陈孟晖看着白谣，刚才崔达问的问题他其实有想过，只是他越来越搞不清楚他对白谣的关注是源自于对案件的兴趣，还是对白谣的兴趣。
“天气这么冷，陈警官要上楼坐一坐吗？”
“不了，我还有事情要处理。”陈孟晖犹豫了一下，到底是没有说出去外地的事：“我有个问题想问你。”
“陈警官请说。”
“我看了你的审讯，哦不访谈记录，还有于雪燕的陈述。”他停顿了一下，似乎在考虑措辞：“肖文确实有些渣男行径，但他是有心与你发展关系的，好几次发出了类似的邀请，虽然有些不太合适，但有些还是比较正常的，以你的聪慧，应该知道只要你同意了，你完全可以做到全身而退，而且你们很有可能会发展成情侣关系，你为什么没有这么做。”
白谣沉默了一下，她知道陈孟晖接近她是为了什么，他早晚都要把他的疑惑问出来的：“因为我知道他不喜欢我，他那么做只是因为寂寞罢了。”
“要么都走心，要么都走肾，一个走心一个走肾算怎么回事？他明知我走心，却只想走肾，多半是没把我的喜欢放在眼里。”
“我的喜欢值得被尊重，他不懂尊重是他的事，我总要尊重我自己。所以即便那时我喜欢他，也没有喜欢到作践自己的地步。”
“你刚才说那时喜欢他，是你现在不喜欢的意思吗？”
白谣无奈地看了一眼陈孟晖：“警官，人能傻一时，岂能傻一世。”
陈孟晖原本问的有些忐忑，他这个问题多少有点唐突，但这事一直梗在他心里，让他怀疑肖文是不是做了什么别的对不起白谣的事，能让白谣因爱生恨的。如今看白谣这自尊自重的样子，暗地松了一口气：“你很理智。”这样理智自重的人，十分清楚作奸犯科的后果，不会轻易动这个心思。
他到底是不希望白谣跟此案有关。
白谣咬了一口小吃：“人在江湖飘，为了防挨刀。”
“噗”陈孟晖心里绷着的弦松了，如今听白谣这么一说不小心笑出了声。
白谣静静地看着陈孟晖展开的笑颜，眼里闪现一丝幽深。
白谣垂眸眨眼，再睁眼时一如往常。
可惜夜色太浓，陈孟晖并没有注意到白谣的异常，如果他看见了，可能故事就会是另外一种结局了。
“警官，还有别的事情要问吗？”
“没有了。这么晚打扰你不好意思，回去休息吧。”
白谣看了一眼陈孟晖身后：“你稍微等我一下。”
片刻之后，白谣去而复返，手上捧着一个杯子，递给陈孟晖：“我看警官没有开车，天气这么冷，拿着这个暖暖手吧。”
陈孟晖接在手里，杯子是不隔热的，里面装了热水，握在手里暖暖的。
陈孟晖回到家收拾东西跟崔达一起赶往苏市，崔达看他：“你手里老拿着个白杯子做什么？”
“暖手。”
崔达伸手摸了一把，被陈孟晖一手拍开：“都凉了还暖手，这杯子挺小巧的，看着不像你买的，谁给你的？”
陈孟晖没说话，低头看着手里的杯子，站起来去接了一杯热水握着。
“嘿，不说话我就不知道了？这么宝贝，肯定是那个白谣。”
一路上崔达不停的没话找话说，陈孟晖爱答不理的，偶尔回他一两句，两人就这么做了一夜的火车到了苏市。
到达苏市之后，两人先在火车站附近找了个旅馆睡了一觉，然后才去当地的警局借人，也没说具体在哪，只说在等通知。
下午一点的时候，两人到了八关街道附近。
13号是个荒废的院子，在一个小胡同里，院门前人迹罕至，出了胡同人头攒动，极易隐藏行踪。
而且两人转了一圈，发现整个八关街道监控较少，这周围一个都没有，两人了解了地形，推测出曹光可能的逃跑路线，崔达在心里计算怎么安排人守住才能万无一失。
搞清楚地形之后，两人找到合适的地方猫着，开始蹲点。
第十五章
1点40，一个路人到了进了13号的院子，里里外外周边都溜达了一圈，崔达：“这是曹光？体型不像啊。”
陈孟晖盯着对方：“不是，踩点。”
“曹光可以啊，还安排人专门来踩点，难怪总抓不住他。”
“走了，安排人守住外围。”
两人又等了一会，1点50的时候，一对夫妇进了院子，随后2点整，一辆银白色的奔驰开进了院子。
“怎么是银白色的？不是酒红色吗？”
“恐怕是贴了一层伪装。”
果然，片刻之后先前那对夫妇开出来的正是一辆酒红色的奔驰。
崔达安排外围的警方悄悄将他们拦住，然后他俩冲进去，将拿着钱打算溜走的曹光抓个正着。
人赃俱获，曹光脱罪无门。一开始还咬紧牙关不开口，等到警方提出可以通过提供信息减轻处罚，并且只要他愿意发展为警方的线人，警方可以对外保密，不泄露曹光作证的事实之后，曹光就十分痛快的招供了。
根据曹光的陈述，事情是这样的：
几个月前，曹光接到祝长庆的电话，对方问他酒红色的奔驰能卖多少钱，他问了型号，这个型号正好是女士车，样子好看，市场行情不错，现在好出手，大概20左右。
然后就在案发前不久，祝长庆让他案发当天晚上9点半到槐安小区提车，到了之后先去10号楼301取钥匙。至于祝长庆要干什么怎么干，按照他们这行的规矩他什么都没问，只管提车。
当天他按照祝长庆的要求准时敲响了301的门，祝长庆开门把钥匙递给他，他透过门缝看见有个人趴在客厅的桌子上，看不清脸，经过照片辨认确认是肖文，身形和衣服都一致，而且门口有两双鞋，其中一双是肖文当天穿的白色运动鞋。
随后他就开车离开了，之后就跟警方了解到的一样，曹光避开监控达到了苏市，并且躲了起来，本想等到风声过去，但这对买车的夫妇有点着急，而且愿意出高价，他也就铤而走险了。
根据曹光的陈述，当天屋内只有祝长庆和肖文两个人，而且祝长庆也确实早就盯上了肖文。
曹光还提供了一条线索，警方根据这条线索找到了一个卖药的，经过调查祝长庆确实从他那里购买了毒药，跟肖文服用的毒药一致，是非常常用的药物，购买渠道比较多。
崔达和陈孟晖走出审讯室，外面坐着一对夫妇，正是买车那对。
女子面容姣好，气质出众，看见两人走出来迎了上去：“小晖啊，怎么样，还顺利吗？”
“挺顺利的，谢谢姑姑。”
“谢啥呀，举手之劳的事。”女子笑道：“姑姑好久没见你了，能帮上你的忙就好。”
男人眼看自己的妻子要打开话匣子，连忙伸手拉住她：“好了，小晖正办案呢，回头再叙旧。小晖，你一会忙完了到我家来，陪姑父喝两盅。”
送走两夫妇，崔达忍不住拉住陈孟晖：“这是你家人？”
“嗯。”
“可以啊臭小子，连我都瞒着，”崔达伸手拍了他一下，要不是今天抓住人陈孟晖跟他说，他都不知道这小子给曹光下了个套：“不过你怎么知道曹光会铤而走险的？”
“我也很惊讶。”陈孟晖看着崔达认真道，他一开始的确没想到要这么做，因为他觉得曹光不会铤而走险，他昨天在崔达之后收到消息，当时十分惊讶，没想到真的是姑姑他们成功了。
“看来我们是瞎猫碰见死耗子了，活该曹光倒霉。”崔达显然以为陈孟晖原本就是赌一把，只是没想到赌赢了，所以就没有问下去，自然也就不知道这不是陈孟晖的主意。
这是白谣的主意。
白谣和陈孟晖这段时间很少聊案子的事，但也有那么一两次会聊过去。
比如说有一次白谣问到肖文为什么被害，陈孟晖回答是谋财害命。
“赃物找到了吗？”
“没有。”
“肖文那天开车了吗？”
“开了。”
“找到对破案有用吗？”
“有”
“酒红色的奔驰不多，如果加价够买的话，爱财的人会不会铤而走险？”
“不过需要买方背景干净，禁得住查，最好本地人，有一定知名度的。理由也得正当，这款车多是女的用，一骑红尘妃子笑，这个理由倒是不难想，生日纪念日都可以，但女的得美。”白谣举着奶茶的吸管在空中点了点：“价也得合适，开的高太假，开的低没有诱惑力，你们可以查查过往的交易，看看多少能让人动心思又不至于太高。最好控制在原车价位以内，最多高出一点点。”
“哦对了，男的要不差钱，最好没有攻击性，惯常宠女的，最好之前干过这种事，女的喜欢酒红色更好。”
拉回思绪，陈孟晖看着桌子上的杯子，他也没想到白谣的方法能成功，在他眼里曹光不是个鲁莽的人，但他确实是个很爱财的人。
如今曹光抓到了，钱还没有来得及给祝长庆，陈孟晖打算让曹光联系对方，把货款作为筹码，给对方挖个坑，碰碰运气。
但祝长庆毕竟更为谨慎，显然意识到了曹光没有按时正常转账给他可能有问题，一直了无音讯。
虽然祝长庆没找到，但曹光的证词已经足以证明祝长庆杀肖文夺财。正如陈孟晖担心的那样，安城刑警接到通知后赶到苏市，以迅雷不及耳之势迅速下了结论，发布了对外通告，完全忽视了祝长庆放火的不合理性。
案件进行的十分顺利，看起来十分合理。
但却有两个地方陈孟晖想不通：
一个是祝长庆为什么放火；
另一个是按曹光所说9点半肖文已经趴在桌子上了，为了什么10点40才起火，中间的一个小时发生了什么。祝长庆是和肖文在一间房里共处了一个多小时，那他为什么要这么做？还是说他为了给自己争取逃离的时间设置了什么点火的装置？可这又回到了第一个问题，他为什么要点火，明明他只要离开，301没人住，可能要过很多天别人才会发现肖文，那不是更利于祝长庆逃离吗？
但这些问题只有祝长庆才能回答。
而祝长庆，了无音讯。
第十六章
两人回到墨城，崔达回刑警队汇报工作，陈孟晖出现在桂云门口。他想问白谣怎么看待祝长庆放火的事，他现在已经不怀疑白谣了，白谣没有作案时间，没有作案动机，也没有出现在现场，一切都是祝长庆的预谋，白谣跟祝长庆也并不认识。
白谣看见陈孟晖走到他面前，脸上没有往常的笑意：“你回来了。”
“嗯。”白谣没有叫他警官，但陈孟晖没有高兴，只有心慌，她看起来有点悲伤，难得的表现出了柔弱的样子，警方的通告确认了死者就是肖文，她之前认为还有别的可能：“通告看了？”
“嗯，”白谣顿了一下：“你知道肖文的墓地在哪吗？我想去看看。”
“我带你去。”
白谣买了一束白菊，放在了肖文的墓前，回去的路上她一直沉默不语，陈孟晖陪她一起沉默着。
“你是有什么问题要问我吗？”白谣站在楼下问陈孟晖。
陈孟晖本来是要问的，但白谣明显有心事，他问不出口，也没办法开口骗她说没有：“下次吧。”
白谣闻言笑了一下，一如往常那种疏离礼貌的微笑：“没事，警官你问吧。”
陈孟晖眼里不自觉的带上了黯然，她还是原来那个白谣，喜怒不形于色，温和而疏离：“从肖文死亡到发生火灾，中间有一个多小时的时间，我想不明白为什么会有这一个多小时，这段时间发生了什么。”
“隔了一个多小时吗？也许是杀了人惊慌失措，在考虑怎么做？”
“祝长庆十分冷静镇定，不是杀人会惊慌的人。还有，放火，我想不通祝长庆为什么放火。”
“祝长庆是一个十分谨慎的人，他做事低调，否则也不会逃脱这么久，放火会引来注意，发现尸体。案发现场长期无人进入，他只要放置不管，短期内没人会发现。即使想要隐瞒身份，有更低调的方式选择，没有放火的理由。”
白谣点了点头：“这么说，确实不合理，那有没有可能，杀人放火的不是祝长庆。”
“那会是谁，出于什么目的要放这把火呢？与案件有关的只有这么几个人，曹光离开了案发现场有监控为证，剩下的只有祝长庆和肖文，现场没有其他人的痕迹。”
“也许是肖文放的呢？”
“这不可能。”陈孟晖有些气闷，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他十分不希望肖文的名字从白谣口中说出。
“为什么不能是肖文呢？难道因为祝长庆之前是坏人，肖文是好人，所以这次就一定是祝长庆做的吗？”
“肖文放火烧自己吗？你是不是还觉得肖文没有死？白谣，肖文死了，他死了，你醒醒吧！”
白谣没有说话，静静的看着陈孟晖，沉默的站着。
站到陈孟晖开始后悔他这么跟白谣说话，他突然意识到他其实是希望肖文死了，白谣忘掉他，他为自己感到羞愧，羞愧到无地自容，扭头落荒而逃。
陈孟晖回到家中冷静了一会，他先去见了白谣，还没来得及收拾行李。从包里掏出一个白色的杯子，里面的水早就凉了，他拿着杯子坐在地上出神，脑子里全都是白谣的影子。
白谣是个什么样的人？
睿智冷静，思维逻辑都很优秀，具备很强的判断能力和推理能力，这是白谣的本色；同时她又温和有礼，喜怒不形于色，具备很强的沟通能力和共情能力，跟她在一起非常舒服，这是她的保护色。
无论哪一种，白谣都不是一个简单的女人，甚至是一个在专业上能力很强的女人。
这样一个人，是得多喜欢肖文，才会喜欢到不肯接受现实？
如今想来，白谣说人能傻一时，岂能傻一世。却没有说她的一时是不是已经结束了。她明明知道肖文不是她的良人，为什么不赶紧抽身呢？
陈孟晖觉得头疼的快要炸了，他弯下身子抱住自己的头，很多年前某个夜晚的痛苦席卷而来淹没了他。
白谣看着陈孟晖慌忙离去的身影，一直到消失不见，她轻轻地叹了口气，轻的仿若是错觉，然后转身上了楼。
推开房门，一只金毛扑到怀里，白谣趔趄了一下：“奶糖，今天有没有乖？”
抱起奶糖，白谣走进一个房间，坐在床上：
“肖文，他们都跟我说你死了，警方发了通告，说你被祝长庆谋财害命，我说你没死，他们不信我。”
“我今天去了你的墓地，地方选的不错，树木繁茂，鸟语花香。我放了一束白菊，白色是我喜欢的颜色，我并不知道你喜欢什么颜色。”
“我向来不知道你喜欢什么，你要什么，你也不会跟我说，开口的都是些无礼的要求，不过是在利用我，我却天真的觉得你不是表现出来那个样子，只是在装坏人而已。”
“陈警官问我还喜不喜欢你，我说人能傻一时，不能傻一世。我现在确实不傻了，但是却有些晚了，要是能再早一点想明白就好了，事情也不会到今天这个地步。”
“刚才陈警官跟我说他想不明白祝长庆为什么会放火，他说祝长庆没有理由放火，也想不明白为什么杀人到放火中间隔了一个小时，我说火不是祝长庆放的，也有可能是你放的，人是你杀的，杀了以后惊慌失措，不知道该怎么做所以花了那么久。明明只要这么想就都解释的通，但是他却让我清醒一点，说你死了，他还是不信我。”
“哦对了，他们找到了你的车，找车的时候我还出了一份力，接下来他们还会找到你的手表，你的手机，你的电脑。”
奶糖从白谣身上跳下来，钻到床底。白谣蹲下身，掀开床单，去拉奶糖。
“你说，他们会找到你吗？”
漆黑的床底下蜷缩着一个人。
肖文借着月光看到白谣带着礼貌的微笑对他说：“你不用抱太大希望，我想他们是找不到的，他们要是能找到你，早就该信我了。”
“坦白来讲，我以为陈孟晖会信我的，他不信我，我还是很失望的。”白谣抱着奶糖走出了房间，脸上带着不知名的情绪，看起来像是落寞，又像是痛苦，如同绚烂的流星，一闪而过不着痕迹。
第十七章
陈孟晖几天没有去找白谣，他需要时间冷静的思考关于白谣的问题，等他终于下定决心理出一个头绪，才再度出现在桂云的门口。
陈孟晖的出现照常在桂云引起一阵骚动，他也照常不以为意。看了看时间，他已经等了大半个小时，却仍然没有看到白谣。
因为家里有狗，白谣很少加班，一般下班后很快就会离开公司。陈孟晖正在疑惑，这时，一个身着职业装的女人向她走来：“帅哥，你不会又来等谣谣吧？”
陈孟晖点点头，他见过对方，白谣的同事，她好像叫她崔姐。
“哎呀，”崔姐捂住了嘴，脸上有些尴尬：“我还想会不会是这样，没想到真的是。”
陈孟晖不明所以。
所幸崔姐很快就解答了他的疑惑：“我看你经常等她才说的，谣谣辞职了，她是不是忘记告诉你了。”
“辞职了？”陈孟晖像是没有听清，确认道。
“是啊，交接都办完了，人已经走了。你在这里是等不到她的。你还是给她打电话吧，她应该也不是有心的······”
崔姐似乎还在说着什么，但陈孟晖已经听不清了，他有一瞬间不知道该摆出什么样的表情，也不知道该说什么，良久才反应过来：“为什么，突然辞职?”
“说起来也不算突然，她有这个想法大半年了，明里暗里的都提过，我们同事也都知道她早就有这个想法了，前段时间她提出离职，我们也不怎么惊讶······”
陈孟晖坐在车里半晌才接受了这个事实。他掏出手机打给白谣，白谣大方地承认她确实辞职了，像是陈述今天吃了什么，一贯温和的语气，一个字一个字砸在陈孟晖心上，每个字都砸出一个坑。
她说她几个月前买了房子，如今装修完了，能去住了。
陈孟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家的。回家之后就坐在沙发上看着眼前的杯子沉默。
他想了好几天才想明白他对白谣是喜欢的，他刚刚下定决心做些什么，她就抽身离开了。
陈孟晖不是个纠缠的人，他明白白谣肯定发现了他的想法，既然这样她还会选择离开，就是已经做出了选择。
两人都没有把话说开，以后见面也不会尴尬，还可以继续做不咸不淡的朋友，这几乎是最好的结局了，比被拒绝要好太多，不得不说白谣真的是干脆利落，甚至什么时候抽身最好。
陈孟晖突然灵光一闪，白谣不是个糊涂人，相反即使是喜欢肖文的时候，他也能保持理智，这样的人真的会不肯接受现实吗？
如果是他想错了呢，白谣是想告诉他什么。
如果破顺着白谣的思路走下去，这个案子可能是什么样？
假设肖文和祝长庆两人活下来的是肖文，那么死的可能就是祝长庆。肖文可能并不是有意要杀死对方，因为这确实是祝长庆的预谋，可如果阴差阳错，祝长庆死了呢？肖文会怎么样？
他会惊慌失措，第一反应是逃离现场。可是他没逃得了，所以一定有什么事打断了他。
然后他发现不能跑了，于是想隐瞒掩盖。那么放火毁尸就说的通了，但是他为什么要把祝长庆伪装成自己呢？
有没有可能他根本没想伪装，是警方先入为主了。他们两个身形相似，现场发现的公文包是散落在房间内······
问题是，这之后肖文去哪了？
祝长庆要杀人是不会无缘无故失误的，肖文事先也不知情，不然他就不会去了。那么是怎么误杀的？
曹光看到的又是怎么回事？曹光说他从门缝看到了肖文趴在桌子上，就算没有看到脸，可开门的是祝长庆。
门缝？曹光看到祝长庆的脸了吗？他怎么会忽视这么关键的细节！
陈孟晖深吸一口气，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
从肖文的过往来看，他不是个心思缜密的人，靠自己也不可能完全消失，所以一定有人在帮他，是不是也是这个人发现了祝长庆的阴谋，引导了肖文放火？这个人是谁？
这个人发现之后为什么不直接提醒肖文，为什么不报警？他的目的是什么？
如果真是这样，那这个案子的一开始，还是因为谋财害命吗？是一开始就是针对肖文的圈套，祝长庆只不过是被利用了？还是有人将计就计，顺道达成了别的目的？
如果真的有这么个人，那么他的目的很可能是肖文，这么说肖文有可能真的只是失踪了。
陈孟晖站起来在客厅来回走动，如果事情真是这样，这个人要能联系上祝长庆，能左右祝长庆的想法，还能猜到他的行动，而且必须是肖文信任的人。他必须具有极强的推理能力、判断能力、反侦察能力，能够猜透人的想法，还需要不动声色运筹帷幄。
这个人不止利用了祝长庆，甚至利用了警方的偏见，我们几乎都认为肖文和祝长庆在一起，肯定是祝长庆杀了肖文。
这个人太可怕了，真的有这样的人吗？
陈孟晖的眼睛不经意间落在了桌子上，那里放着一个白色的杯子。
白谣。
陈孟晖的大脑有一瞬间的空白，他跌坐在地上，不停的说服自己，这只是他的猜测，白谣只是一个普通人，她要怎么联系祝长庆，肖文既然不喜欢她又怎么会听她的。
如果真的是白谣，她为什么要跟他说这些，引起他的注意呢，她没道理这么做。
他知道有些犯罪者喜欢通过愚弄警方来彰显自己的力量，但这样的人往往自视甚高，白谣不是这样的人，她甚至有些谦逊。
那她为什么要不断暗示这条思路呢？
难道她其实是希望他识破这些，然后阻止她吗？
白谣离职的时机实在引人怀疑。
坐了一会，陈孟晖渐渐冷静下来，说到底这一切只是他顺着白谣的思路展开的猜测，没有任何证据支撑。崔姐说白谣是大半年前有离职想法的，那时候肖文还没出事，应该与他没有直接关系。可能这次肖文的事情是最后的一根稻草，坚定了她离开的决心。离开伤心之地，也是人之常情。
陈孟晖试图说服自己白谣不会这么做，但他心里又有个声音告诉他，也许这才是真相。
手机突然响起，打断了陈孟晖的思路。
他拿起手机是曹光的给他的回复：“祝长庆跟我合作过，化成灰我都认得，还用看什么脸。”
陈孟晖颤抖着双手拨通了白谣的电话，现在只有白谣能回答他的问题，电话另一端很快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对不起，您所拨打的电话是空号，请核对后再拨······”
手机掉落在地上，陈孟晖浑身冰冷，喃喃道：“白谣，你干了什么。”
第十八章（第一卷完结）
自从白谣的电话提示空号之后，陈孟晖就在客厅坐了一夜。
一夜无眠，反倒让陈孟晖的头脑完全冷静了下来。
自从肖文失踪已经有一段时间，他一直密切关注白谣的举动，假设她真的是幕后黑手，那么一定会有蛛丝马迹。
首先，肖文在哪，如果她要杀肖文，完全可以直接借祝长庆的手。从肖文去赴宴来看，他并不知道祝长庆要对他下杀手，所以知道这件事的一定是幕后黑手。
肖文如果从案发现场逃脱，一定有人帮忙，如果幕后黑手想让他死，他没有必要在帮助肖文离开现场之后再动手，所以肖文应该还活着。
既然活着，首先需要一个安置的地方，然后需要保障基本生存所需的食物和用品。
从白谣的行动轨迹来看，没有任何异常，她的行动轨迹完全符合肖文失踪前的轨迹，唯一可能安置的地方就是自己家。而白谣的房东会偶尔出现在她家里，所以并不是一个安全的地方。
而且白谣的购物记录也没有任何异常。
这也是为什么陈孟晖后来慢慢地打消了怀疑。
所以目前的状况是，没有任何证据和迹象表明白谣是幕后黑手，甚至没有迹象表明存在这个幕后黑手，这一切，仅仅是陈孟晖对于一场大火和白谣的引导的推测和怀疑。
但是陈孟晖就是无由来的相信白谣，他心里总是有个声音告诉他，白谣的故事才是最真实的版本。
陈孟晖没有证据，只有一个想法，一个自己都觉得自己疯了的想法，他思考良久，决定自己查下去。
就在这时，陈孟晖的手机响了，是一条短信：我是白谣，旧号已归还公司，这是新号，请惠存。
白谣看着肖文发来的微信，沉默良久，没有回复。肖文有女朋友之后，隔一段时间就会约她吃饭，她从来没去过。
她跟肖文表白一年多了，肖文不喜欢她她也清楚，肖文想把她发展成暧昧对象甚至不正当关系，她也察觉到了，但是她一直克己守礼，十分自重，拒绝配合，肖文也不强求，所以两人至今仍是普通同事。
但自从知道肖文有女朋友之后，白谣就主动与他保持了距离，她不介意肖文不喜欢她，一个人喜不喜欢另一个人是无法强求的，她也存了一丝希望，希望有一天肖文能看见她的好。但是她没有办法去破坏别人的幸福，这是对肖文女朋友的不公，也是对自己的伤害，白谣是个很冷静且骄傲的人，她没办法踏出那一步，那是她的底线。
觉察到肖文可能对她有歉意，白谣决定把话说开。她不认为肖文不喜欢她有什么好抱歉的，但是肖文之前的无礼和渣男行径确实不太尊重她，他只需要为这一部分道歉就可以了，至于喜不喜欢的问题，喜欢一个人没有错，不喜欢一个人也没有错。
因此白谣斟酌之后决定答应肖文的邀约，把话说清楚，以后就不要再联系了。她不做别人的备胎，也不想让肖文的女朋友误会。对肖文的喜欢也会慢慢随着时间消失，她等的起。
地方是肖文定的，是本地的一家烧烤店，肖文很喜欢吃烧烤喝啤酒。
白谣以为肖文是来表达歉意的，可是她很快就发现她想错了。肖文只是发现她不联系他了，所以心有不甘，撩她一下，让她做备胎罢了。
肖文在作践她的心意，白谣说不清楚是什么心情。坐在肖文的对面，她觉得如坐针毡。
白谣觉得对面肖文的脸十分刺眼，她开始左顾右盼，然后白谣在邻座看到了一个人，身形跟肖文差不多，虽然对方做了伪装，但白谣还是认出了他是通缉令上的一个人，叫什么名字不记得了，但记得是杀人越货，这人身上的衣服洗的很干净，但看得出有些旧了，面前摆了一盘蛋炒饭，正在慢慢的吃，看得出过的很窘迫。
他需要钱。
白谣看了看肖文，轻轻的开了口：“肖文，你车钥匙呢？我好像落了东西在车上。”
肖文掏出车钥匙递给白谣，白谣一下没拿住，掉在邻座脚下，白谣笑了笑：“不好意思这位大哥，能不能帮忙捡一下。”
那人捡起钥匙看了一眼，递给白谣。
白谣道过谢之后就去取东西了，那人越过白谣身后看了肖文一眼：这小子开的是奔驰。
白谣回来之后，有一搭没一搭的跟肖文聊天，从红酒生意聊到最近肖文的客户和业绩不足的问题，最后看时间差不多了，白谣才打电话给肖文叫了个代驾。用的是自己的手机打的，联系电话报了肖文的手机。
旁边那人一直没走，一盘蛋炒饭吃了好几个小时。白谣用眼的余光看见，那人微微侧着头，似乎在听她和肖文的对话。
没过几天，一个叫刘光的客户打电话给肖文，说自己打算开家酒庄，听朋友介绍了肖文这有货源。
后来白谣依然没有和肖文联系，她在外面租了房子，养了一条金毛，采购食物和日用品，设计自己的一日三餐，开始了规律的租房生涯。
只是一次偶然在公司碰上，问了问他的业绩最近有没有进展，肖文告诉她有个新客户不错，约了这两天见面。
白谣没有问客户的情况，只是玩笑般提起最近听来的迷信段子，说跟客户喝酒，如果能不动声色不被发现的调换两个人的杯子，就能合作成功。
临走的时候又想起公司出台了新政策，会影响绩效收入，顺口提醒了一下肖文及时录入客户信息。
案发那天白谣确实去了超市，正如警方了解到的，买了一些速食和水果，然后绕道去买了一些狗粮。
只是警方不知道白谣等车的时候还打了个电话，是部很老很老的按键手机，不是她平时用的那部。
白谣按下Ctrl+S保存文档，合上电脑。看了一下时间已经下午5点多，经营会议还在继续，白谣只是旁听，并不发表意见，因此开了个小差。
手机震动了一下，白谣拿起手机，是一个未知链接的消息：你还真打算写一个把他拐回家的文？
白谣往上翻了一下记录：
白谣：刚才看见小哥了。
感触怎么样？
白谣：想打晕了拖回家。
他不是有女朋友了吗？
白谣：是啊，所以只能想想。
没结婚就还有机会，你不试试吗？
白谣：不了，都是别人家的人了，要是当初把他拐回家就好了。
哈哈哈
白谣：我最近不是打算开个小短篇，不如就这个吧。
拐回家可不如杀了省心，绑架后续比较麻烦。
白谣：是啊，容易出破绽。但我不想杀他。
那你打算怎么写？要不你试试心理控制？把他变成听话的娃娃
白谣：我想想
你还真打算写一个把他拐回家的文？
正在输入：我已经写完了。
经营会终于在接近6点的时候结束，白谣急忙收拾东西走出公司大门，身后似乎有人喊她。
白谣回头看了那人一眼，稍微歪了下脑袋：“警官是来找我的？”
第十九章
收到白谣的短信，陈孟晖猛地站了起来。
很多年没有坐过绿皮车，白谣特地为本次出行选了这种极慢但极有情怀的车。
绿皮车没有高铁那么多规矩，座位都是面对面的两排，一圈人围着一个共同的小桌子，大家的吃的喝的基本都放在小桌子上，因此乘客之间虽然互不认识，但也可以很快聊起来。
甚至有些乘客每次坐长途都会带上扑克牌，拉着一圈人玩起来。
白谣的对面坐了一对母女，小姑娘年纪不大，长得十分标致，白谣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小姑娘似乎觉察到白谣的目光，拉了拉她母亲的手。
白谣笑着看向女孩的母亲：“小姑娘长得真漂亮。”
女人笑起来，推推自己女儿：“姐姐夸你呢。”
小姑娘没有说话，往自己的母亲身上靠去，不好意思地笑。
既然开了头，两个成年人慢慢就聊了起来。白谣得知对方是自己做生意，为了孩子的教育问题，要送孩子回她奶奶那上学，那边教学质量更好一些，竞争也小。
小孩上学对一个家庭来说是件大事，白谣有点疑惑孩子父亲没有一起。
“为了给孩子上学，这次出去不少钱，因为孩子户口不在老家，还要托关系找人。孩子还没开始上呢，我已经花出去好几万了。”
“那确实是挺费心的。”白谣顺着对方的话茬接下去。
“可不是，这不为了孩子，我把这边生意没人照看都停了，回家这一趟不知道要待多久，我这次先回去看看怎么弄，后面再看看怎么办。”
白谣心里更疑惑了，这意思是两头丈夫都不在？“没人帮你看顾生意吗？”
“哪有人，这么些年我都一个人做生意。”女人像是想起什么，神色间郁郁起来：“姑娘你结婚了吗？”
白谣礼貌的微笑：“还没有。”
“我看你是老乡才跟你说的，以后结婚一定要好好挑人。你看我，我男人十几年没联系了。”
白谣不是个八卦的人，但这事确实比较异常，引起了白谣的关注，她斟酌着开口的措辞：“十几年没联系了？”
“那个没良心的，十几年不跟家里联系，没有音讯，孩子她奶奶那边也是撒手不管，”女人神色间有些不满，叹了口气：“我们那个时候都是通过人介绍的，结婚之前就见了一面，也没什么机会了解，谁知道是这么个人。这些年我什么都靠自己，幸好我儿子有出息，毕了业进了好单位，女朋友也谈了很多年，感情稳定，不用我操心了。”
艺术果然来源于生活，白谣想，这不就是电视剧里的常见套路：“那之前为什么不离婚呢？”
“离什么婚。家里两个孩子，我也不能找别人了，既然不找别人，那么离不离婚就没有区别了。我要是想找别人过，那可以离婚，但我不找别人过，还不如有个名义上的丈夫，不让别人看笑话。而且要是我离婚了，他就可以和别的女人了，他想的美，就让他们无名无分的挺好。”
“听姐姐的意思，外面还有一个？”
“我也是前两个月才知道的。这么多年不联系，前两个月警察突然找到家里，说人死了，还是因为那个女人不要他了，自杀的。
我也是看你是老乡，才跟你说这些，别人我也没说过，反正这辈子就这样了，他也没什么好提的，”女人眼里漏出一点悲伤的情绪：“你说他这么多年，抛妻弃子的，在外面找了个女人，结果最后就这么死了，唉，都是命。”
说到这里，似乎还是对男人有一些悲悯，女人的声音低了下来。白谣突然听到一个男人的声音，男人似乎叹了一口气，像是感慨一般的说了六个字：“莱辛巴赫瀑布。”
白谣转头看向旁边，只看到一个带着帽子的男人的背影从过道走过，转眼消失在车厢门的另一边。
莱辛巴赫瀑布？
莱辛巴赫瀑布是阿尔卑斯山的一个瀑布，位于瑞士，远在欧洲。
白谣之所以知道这个地方，是因为他出现在了柯南道尔的巨著《福尔摩斯探案集》中，文中刑侦顾问福尔摩斯依靠自己的才华破获了多项难题。
在最后一案中，福尔摩斯与他的宿敌莫里亚蒂双双坠入莱辛巴赫瀑布，就在众人都以为福尔摩斯已死的时候，在空屋一案中，他又出现在了华生眼前。
此时有人刻意提到这个瀑布是什么意思？白谣起身追了过去，但哪还有对方的人影。
《福尔摩斯探案集》是部推理作品，莱辛巴赫瀑布的结局出人意料，众人都以为福尔摩斯死了，但其实并没有，他骗过所有人活的好好的，难道刚才那个女人的故事另有玄机？
假设女人说的是实情，一个男人能够抛妻弃子这么多年，说明他是个责任心和道德感相对比较弱的人，而且很自我。
白谣回到刚才的座位：“姐姐，你对象是个什么样的人？”
“他呀，聪明，有主意，会算计，做生意也有一套。前几年在家还挺好的，后来生意越做越大，他也走了。”
“那他是比较容易相信人的人还是？”
“不是，他一般不相信人。”
白谣听完微微皱起了眉头，这事情有点蹊跷。
白谣想起有一个人或许能知道些什么，看看手表已经是第二天上午，她拿出手机发了一条短信，然后站起来往车厢尽头走，像是要去打电话。
白谣还没走几步，手机果然响了起来。
“陈警官。”
陈孟晖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急切：“你在哪？”
“火车上。”
“你要去哪？”
“正好辞职了有时间，出来散散心。”白谣语调轻柔：“陈警官怎么了，听语气好像不太对。”
陈孟晖没想到是这个回答，愣了一下。但原先跌落的心情又浮了起来，飘在半空，如果是出去散心，那是不是还要回来：“没什么，那你什么时候回来？”
“不确定呢，可能一个月，也可能两个月，看心情，我也没有规划，走到哪算哪。”
听到白谣确认还会回来，陈孟晖心里一块大石头终于落了地：“好，那你好好玩。”
“嗯，”白谣犹豫了一下：“有件事，可能需要跟警官反馈一下。”
“什么事？”
“刚才有人给我讲了一个故事，有个男人自杀了，按照对方表述的男人的个性，自私、自我中心，缺少责任心和道德观念，为情自杀的可能性很小。”
提到案件的事情，陈孟晖立刻冷静了下来：“叫什么名字知道吗？”
“我刚才有听到她打电话，”白谣回忆了一下：“叫董俊华。”
第二十章
陈孟晖挂了电话并没有直接去查董俊华，而是先调取了白谣的乘车信息和火车站的监控。
陈孟晖在监控上反复确认白谣是一个人上的火车，而且中途除了让一个女孩帮她看包之外，没有与任何人接触。
白谣的车是傍晚才到达杭市，而且经过软件对比排查，近期乘坐火车、离开墨城、进入杭市的人中都没有肖文的身影。
当然他们能够提取的监控设备只能监控到一部分出入城市的人群，做不到全覆盖。但白谣一个普通人，并没有很深的背景，如果没有人帮她，她不太可能神不知鬼不觉的把人带走。
根据白谣的订房记录，她预定的是杭市的正规酒店，一楼大厅有监控，白谣不太可能带着肖文住在这样的地方。
由此看来白谣出行，没有带肖文。
确认完这一点，陈孟晖终于松了一口气，这才腾出手来去查董俊华。
陈孟晖确实在系统里找到了一个自杀的董俊华，事情发生到现在不过才两个月左右。
崔达从外面办事回来，刚推开门就见陈孟晖低着头认真的翻阅什么文件，虽然不太明显，但崔达跟他一起长大，自然能发现最近这几天他的状态不太对。
“哟，媳妇儿，最近怎么没见你去找那个谁呀。”路过陈孟晖的桌子，崔达伸手撩了他一把。
“旅游去了。”
“难怪呢。怎么样，是不是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啊？”
“嗯。”
办公室众人虽看起来在忙自己的事情，但从崔队问的问题开始，众人已经感觉到了八卦的味道，纷纷竖起了耳朵。此刻听到陈孟晖承认，众人深吸一口气，屏住呼吸：谁，是谁撩动了我们的高岭之花？”
“嗯？我的天，你竟然承认了，承认了你红杏出墙，”崔达夸张的捂住自己的心脏：“我那么爱你，你怎么可以这样对我。”
“你原本话那么少，自从认识她以后竟然会多说那么多字，我这个翻译再也没有用了。你不止抛弃了我，无视了我的爱，还让我丧失了翻译的价值，你再也不是那个我认识的小媳妇儿了。”
陈孟晖翻了个白眼给崔达，转身走了。
崔达在身后喊：“你都学会翻白眼了，你不止红杏出墙，你还学坏了。”
陈孟晖走后，王爽李波等人围了上来：“老大，副队恋爱了？”
“跟谁呀？”
“谁这么厉害，我要拜师。”
崔达推开众人：“去去去，大人的事，一群小屁孩凑什么热闹。”说完换上一副伤心欲绝的表情，抽噎了两声：“没看我刚刚被抛弃了了吗？去问那个负心汉，不要问我。”
陈孟晖将案件记录打印出来，细细地看了两遍。
董俊华，46岁，桐县人，妻子侯倩，膝下一子一女。儿子董宏朱今年25岁，就职于水利局，女儿董艳12岁，上小学五年级。
十三年前离家到了杭市，与家里断了联系，开了一家公司做海鲜生意，生意一直红红火火，还在外交了个女朋友叫魏微雨。今年年初的时候，公司突然出现经营问题，宣告破产，女朋友离他而去。
事业和感情的双重打击是自杀的动机，于两个月前被人在钱塘江沿岸发现。
陈孟晖从案件记录里没有发现特别可疑的地方。
正想着，崔达走了过来，面色有些凝重。
陈孟晖看着他，等他开口。
“孟晖，”崔达极少叫陈孟晖的名字，这么称呼的时候往往是有要紧事：“刚才侦计的同事跟我说，你在查白谣和肖文。你是不是还怀疑白谣跟301的案子有关？”
“嗯。”
“你怀疑白谣什么，为什么怀疑白谣？”
陈孟晖踌躇了一下，全盘将对301案件的推测告诉了崔达。
崔达听完沉默了半饷：“你说的这个事，现在有任何证据或者证明吗？”
“没有，只是我的猜测。”
“如果你说的是真的，那白谣就是幕后的大boss，你打算怎么办？”
“劝她自首或者捉她归案。”
“然后呢，等她出狱？”
“嗯。”
崔达看着从小一起长大的朋友叹了口气：“兄弟，你这个人聪明的很，但是情商极低，感情也不太表露，这方面缺根筋。这个事兄弟我得提醒你一句，你这么一边查她一边追她不是个事你知道吧。且不说你查不查的到什么，白谣是个聪明人，你这么查她，她不会永远不知道的，到时候你打算怎么办？”
陈孟晖沉默不语，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但他绝不会放弃心中的疑惑，得过且过。
崔达对陈孟晖的了解，陈孟晖绝对会一直查下去，但他还是想劝劝试试:“兄弟，不如你交给我，我来查吧。”
“不必，”陈孟晖挺直了脊梁：“你要是有时间可以帮我一起查，但我不会撒手。”
崔达拍了拍陈孟晖的肩膀，没再说话，该说的都说了，他只是提个醒，陈孟晖是个明白人，他自己的事情就让他自己决定，再多说也无益了。
崔达转身要走，瞄到了陈孟晖桌上的案件记录，拿起来看了一眼：“这是什么？”
“自杀案。”
“这案子不在我们辖区，怎么，有疑点？”
“嗯。”
“什么疑点？”
“还没找到。”
“那就是有人跟你说的了，不会是白谣吧？”
陈孟晖没说话，崔达深吸一口气：“你俩搅和的够深的。”
“她怎么说的？”
“没说清楚，说他不太可能自杀。”
“她的话可靠吗？这案子已经定案了，我们要去别的辖区翻人家的案，这可是踢馆。”
“我信她。”陈孟晖对白谣的聪慧已经有过了解，最重要的是他的直觉相信她的判断。
崔达看了自己的兄弟一眼，对方低着头不说话。
“行吧，既然记录上没有问题，那我们只好去现场看看了，正好最近局里没什么事，要不我们以私人身份去暗访，发现疑点之后再跟当地刑警队协调？当然我们还得准备一套说辞，万一被人发现身份，也可以糊弄过去，不然万一被知道了目的，我们有可能会被揍。当然最好是不暴露，我觉得以我们俩的能力，白谣能发现的我们应该没啥问题······”
陈孟晖觉得崔达这个时不时的话痨是病，及时打断了他：“你也去？”
“去啊，谁让你是我媳妇儿呢。”崔达笑嘻嘻地对着陈孟晖挤眉弄眼。
陈孟晖没理他。
第二十一章
崔达刚才就是贫一下嘴，回头自己就推翻了自己的论调，觉得还是应该跟当地打个招呼，这样好办事。就说现在一个案子的嫌疑人正在接触这个案子，所以他们打算了解一下，看看是什么引起了对方的注意。
这也是实话，白谣确实也算半个嫌疑人，虽然名不正言不顺。
杭市地处江南，风景优美，与北方墨城的粗旷不同，处处透着江南水乡的柔情，市内有多处风景名胜，是全国著名的旅游城市。
两人先去当地的刑警队打了个照面，找到了办案的刑警梁西祝。
董俊华死于溺水，死亡三天后尸体漂上岸被人发现，尸体已经开始腐烂，签字认尸的是死者的母亲崔秀珍。
根据梁西祝提供的信息，当时一同到场的还有董俊华那个小三女友魏微雨。
崔达听到此处十分疑惑：“董俊华的妻儿没有到场吗？”
“没有。他的妻子侯倩在外地做生意，离得远，董俊华失联多年，想必两人之间也没什么情分，那女人一听魏微雨也来，就不来了，我们这才联系的他母亲。”
陈孟晖听完眉头轻皱：“先联系魏微雨？”正常不应该先联系他的妻子吗？怎么会在联系妻子的时候就已经确定魏微雨会来了。
“因为董俊华身上有一份遗书，指明是写给魏微雨的，所以我们就先联系了她。”
陈孟晖与崔达交换了一下眼神，主要是崔达给陈孟晖抛了一个眼神：这男人可以啊，遗书不写给自己妻儿父母写给小三。
“遗书写了什么？”
“主要是控诉魏微雨抛弃他，”梁西祝从档案中找出一份证物：“就是这个。”
两人接过证物袋，遗书被好好的装在一个信封了。陈孟晖的目光落在信封正面，上面写着魏微雨的名字，还有联系方式，好像生怕别人找不到魏微雨一样。
崔达快速浏览了一下遗书，内容分为两部分：倾诉他对魏微雨的好和爱；控诉魏微雨的无情和抛弃让他对生活失去了希望。
“尸体没做DNA鉴定吗？”
“没有，因为是自杀，家属也能确定，就没做。”
“除此之外，这案子还有什么特殊的吗？”
“没有，这就是一桩简单的自杀案。死者已经破产，没有财产继承，周边人的杀人动机和时间我们也排查过了，没有异常。”
两人拿到了董俊华案件的档案，做好了从头开始一一排查的准备。
然而出乎两人意料的，仅在第二天他们就发现了问题。
魏微雨不见了。
两人翻了一夜的案件记录，决定从案发现场和遗书入手，然而崔达给魏微雨打了好几个电话都无人接听。
一直到两人侦查完案发现场，跟报案人聊过，魏微雨的电话都没有回应。
两人只好去魏微雨上班的公司找人，结果被告知魏微雨已经辞职离开了公司。
这还可以解释为她想换个环境，但在崔达在警方系统也检测不出这两个月以来魏微雨的任何信息，她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
前男友刚死，魏微雨就消失了，这怎么看也觉得不对劲。
陈孟晖心里有一种违和感，不知为何当他听到魏微雨辞职消失的消息时，第一反应是想起了白谣的辞职。
好在白谣没有消失，而且她现在就在杭市。
面对这种情况，两人认为不好过早下定论，但肯定要找到这个女人。崔达返回杭市刑警队请求对方协助调查魏微雨。
陈孟晖则打车去了另一个地方。
杭市楼外楼。
白谣坐在靠窗的位置上静静地等着，不多一会，陈孟晖走了进来。
白谣打了个招呼，示意陈孟晖坐下：“陈警官请坐。”
陈孟晖从进门就一直盯着白谣看：
一是白谣辞职一事，让他有种失而复得的感觉；
二是他对301案件的推测让他觉得看不清白谣。
白谣显然注意到了陈孟晖的举动。
服务员过来问是不是上菜，白谣点了点头：“陈警官真是有口福，你打电话的时候我刚点完菜，来了正好吃。我没点多少，你再看看要加什么？”
听到对方轻松的口气，陈孟晖意识到自己有些失礼，稍微放松了下来。
随手加了两道特色菜，陈孟晖看了看周围都是成双或成群的人：“你一个人来这吃饭吗？”
白谣笑着指了指陈孟晖：“两个人。”
“我打电话的时候你已经在这里了，你知道我要找你？”
白谣笑而不语。
陈孟晖神色疑惑：“你是怎么知道的？”
白谣顺手给他盛了一晚鱼羹：“猜的。”
陈孟晖还要继续往下问，白谣及时掐断了他的话头：“陈警官找我，是因为董俊华吗？”
“你怎么知道这个案子的？”
白谣把火车上的事情简单说了一遍，只是那个神秘男人白谣没有提。
“你遇见侯倩了？这么巧。”陈孟晖思考了一下：“你说他不太可能自杀？”
“不是不可能自杀，而是不太可能为情自杀，”白谣听到侯倩的时候疑惑了一瞬间，转而明白是指董俊华的妻子：“侯倩所描述的董俊华是个十分自私自利的人，根据她的描述，她丈夫遇见第三者的时候事业已经相对成功了，侯倩所描述的董俊华不太可能将别人看的重过自己，更何况是一个可能因为钱接近他的女人。”
白谣趁着陈孟晖思考的时候喝了一口汤，顺道补充了一句：“当然，也有可能是侯倩丑化董俊华。”
陈孟晖见白谣眼前的汤碗空了，伸手盛了一晚新的放在她眼前。
“你今天找我不是为这事吧？”
“魏微雨不见了。”
“第三者？”白谣看着眼前满到快要溢出来的一碗汤，看了陈孟晖一眼。
“遗书留给第三者，确实应该查一查。”汤满成这样递到她面前，一滴都没有滴到桌子上：“你们不是可以联网查全国吗，全国也没有？”
“没有。”
白谣闻言停下了手上的动作，将筷子放在桌子上：“遗书在身上发现的？不是跳水自杀吗？”
陈孟晖看到的遗书是干的。
第二十二章
白谣拿起手机点开一张图片推到对方面前：“这个，是网络上流传的遗书照片，”白谣没提照片看起来干净平整的问题，陈孟晖肯定想到了，而是指着其中一处问道：“这两行马赛克是什么，不会是魏微雨的名字和联系方式吧？”
陈孟晖没有说话，只是看着白谣，但白谣显然知道了答案。
“遗书是用来传递消息的，一般是死者的未竟之言。这位的倒是别具一格，给了理由也给了联系方式，像是让你们帮忙找人。”
陈孟晖看到遗书的时候也有这种感觉，这封遗书的目的好像生怕警方不会第一时间联系魏微雨一样。从一开始他就怀疑，为什么会先联系魏微雨而不是侯倩，如今反过来想，如果警方看到一封遗书指明写给一个人，还留了联系方式，基本上也会顺手打给她。
而且一个心灰意冷将要轻生之人，还会在跳江之前，先细心的将遗书做好防水包装，是不是太周全了。即便他不想湿了遗书，放在家里或者办公室都可以，为什么要刻意带在身上，又不是遗产分割这种怕被篡改的内容，陈孟晖的家里也没有别人会去。
白谣抽出一张纸巾擦了擦嘴角：“我吃好了，下午还有别的安排，我就先离开了。”
陈孟晖闻言从思绪中抽神：“我送你吧？”
“不用了，警官还是查案子要紧。”
白谣一离开，陈孟晖立刻打给崔达，将问题与他说了。
谨慎起见，崔达跟梁西祝进行了确认，果然发现尸体的时候，遗书是用防水袋装着的。
两人将问题进行了反馈，梁西祝不敢怠慢，上报了刑警队长，对方十分重视，安排梁西祝跟崔陈二人一起调查案件疑点，如有必要，重新进行调查。
三人一讨论，这件案子的起因还是从董俊华破产开始，这也是董俊华控诉魏微雨的理由。
三人兵分两路，梁西祝留下调查破产的详情，崔陈两人到董俊华的老家进行调查。
董俊华的老家在桐县县城外围的一个小村子里，离县城不远，来往也十分方便。
两人到董俊华家的时候，侯倩刚带着女儿从县城的小学参观回来，在门口碰上了他们。
两人说明来意，侯倩带他们见了自己的婆婆。
崔秀珍不是很理解自杀案为什么还要再查，但也十分配合。
聊到董俊华为什么十几年不回家，老太太和侯倩的反应基本一致，一个认为他没有责任心，另一个认为他没有孝心。至于原因，两人都没有明确的给到新的信息，只说之前夫妻俩经常为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吵架，而且董俊华一直埋怨父母对自己不好。
从崔秀珍提到儿子的反应来看，两人的感情确实不太深厚。儿子身故，她虽然也很悲痛，但显然没有一个白发人送黑发人的那种痛彻心扉的悲伤。
“既然十几年没有见过了，老人家您是怎么认出儿子的？”
“那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别说是十几年，就算是二十几年，三十几年，我也能认出他。”崔秀珍回想了一下补充说：“不过一开始，我就是觉得像，他，被水泡的肿起来了，而且已经开始烂，我也看不真切。”
老人家说到这里还是免不了觉得悲伤，声音带上了哭腔：“但是那个女人，就是他在外面那个女人，在旁边说是我们华华没错，还说华华身上的衣服是她给买的。我就想着他们一起生活那么久肯定认识，我也觉得像，那总错不了。”
“华华总说我不疼他，手心手背都是肉，我怎么不疼他。”
老人家哭了一阵，两人又跟侯倩单独聊了会，才知道崔秀珍还有一个大儿子，学习好，进了事业单位，老人家觉得争气，老二董俊华，小时候不好好上学，没上几年就辍学了，长大也后也没个正经工作，老人家总训斥他，平时也确实偏心了些。
了解的差不多之后，崔达和陈孟晖离开了董家。
崔达一边开车一边跟陈孟晖聊天：“根据董俊华母亲的描述，虽然签字的是她，但实际上认尸的是魏微雨。这么一来，魏微雨必须第一时间出现在现场的目的就说的通了，可能就是为了认尸，所以才出现那封奇怪的遗书。如果是这样，那这具尸体的身份还真就不好说了。”
“魏微雨是关键。”
“没错。”崔达点了点头：“不过你觉不觉得这个套路有点像······”
“301案件。”
“没错，都是没有决定性证据证明尸体就是死者，肖文是没有可比对的DNA，董俊华是跳过了比对环节，而且这个跳过还有人为操作的嫌疑。”
“火化后也比对不了了。”
“301案件结束之后，白谣辞职了。董俊华案件定案之后魏微雨也直接消失了。而且这个案件目前为止和肖文案一样，都是我们的怀疑和推测，没有任何证据支撑。”
崔达越说越觉得像，胳膊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这个案子还是白谣提出的疑点，找到你的。怎么好巧不巧，她就在车上碰见侯倩。侯倩莫名其妙跟一个刚刚认识的人聊这么多？”
“301案件也是她一直在暗示你另有隐情，她这是要干嘛呀？这个案子不会也和她有关吧？不会是她下的手吧？哎，我说小媳妇儿，你这不会是看上了某个大boss吧？”
这些事情陈孟晖也意识到了，这两个案件的确有很多相似之处，尤其是感觉。
白谣牵扯的越来越深，陈孟晖觉得有些喘不上气，伸手打开了车窗，外面的凉风吹进来，他才觉得呼吸顺畅了些。
严严冬日，即便是江南，晚上外面还是很冷，崔达被冷风吹得打了个哆嗦：“兄弟，我就是随口一说，你也别想太多，也许这就是巧合呢？白谣要真是大boss，那她老跟你说这些干嘛，让你抓她吗？她又不是傻。”
陈孟晖望向车窗外，外面漆黑一片，只有零星几盏路过的车灯，很快就被黑暗吞没。他有预感，也许后面他们会发现更多两个案件的相似之处。
第二十三章
两人刚回到酒店就接到了王爽的电话。
“老大，晖哥，你们让我查的照片事件有眉目了。”
“什么照片？”崔达疑惑不解，他什么时候让查照片了？
“晖哥给我看的一张遗书的照片啊，不知被谁放到网上去了，传播很广。怎么，崔队不知道吗？”
陈孟晖这才想起来他直接找了王爽，没有跟崔达提：“我忘记告诉他了。”
“你怎么发现的？”崔达看向陈孟晖，案件信息一定要及时共享，他从未犯过这种低级错误，看来白谣对他的影响不小。
“白谣。”陈孟晖无声说道。
“她让你查信息泄露源头的？”这姑娘管的挺宽啊。
“没，她给我看这两行字。”陈孟晖打开照片，示意上面的两行马赛克。
人家没管这事，崔达暗暗在心底收回自己刚才的吐槽。只是不知道这张照片到底是无心还是有意。
瞅了一眼陈孟晖，得，小媳妇觉得她是有意的。
“老大？晖哥，你们还在吗？”王爽半饷没听见对面的动静，出声问道。
“在，说说你查到什么了。”
“这张照片上传的ID是假的，真的不可查，技术的小伙伴说是个高手，他破解不了。”
“呦，咱们侦计的可都是能人，看来这人真有两把刷子。那都查到什么了？”
“照片的传播是人为操作的，买了水军。我们找到了水军那边，但他们也不知道是谁给的单子，联系的账号已经废了，ID一样无法追踪。”
“有备而来啊，”崔达看向陈孟晖：“看来这案子有搞头无疑了，明天咱们得挨个见见董俊华身边的人了，看谁有这么大本事。”
然而两人见遍了所有相关人员，也没发现谁可能有这个本事。
最后两人认为可能是魏微雨的手笔，董俊华的身边最可疑的人就是她。
魏微雨还是一直没有消息，杭市刑警队开始调查魏微雨，这才发现她在董俊华那的所有影像都消失了，显然她离开之前就已经处理了。
如果是普通删除，技术人员可以进行恢复，但董俊华的手机里明显什么都没有，恢复也恢复不了，所以不太可能是魏微雨离开后董俊华删除的。
就连警局的监控，也在调查的时候发现被人做了手脚，而且不止魏微雨那一段，整个监控室丢失了很多珍贵的监控资料。
刑警队内部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一点动静都没闹出来，直到查资料才发现，简直是奇耻大辱。杭市公安局负责人丛锋发了很大的火，刑警队内部开始整顿，调查内鬼。
整个刑警队整顿，梁西祝也脱不了干系，然而毕竟是崔达先借调了，也不好完全停职，所以案子还是照查，但内部整顿的调查也是需要配合，因此精力就分出去一部分。而杭市的整顿也需要人手，没办法拨人出来查董俊华的破产案。
因此两边一合计，崔达就把自己的队伍拉了过来，杭市提供方便，由梁西祝配合，董俊华的案子以崔达这边的人为主，只是需要向丛局汇报。
这么看来到更像是杭市借调了崔达等人。
虽说拿到了正式文书，但也不好动静过大，因此只有王爽李波王洋三个，再加上一位技术人员姚子明赶往杭市，由于牵涉到破产，陆局长还特意借调了一位经侦专家刘理协助崔达。
于此同时，杭市终于腾出手来，安排了一位画像师对魏微雨进行画像。
由于怀疑警局有内鬼，这个案子的信息不再与杭市刑警共享，丛局专门给崔达等人安排了一间会议室办公，崔达和陈孟晖坐在办公室里等自己的组员，一边整理自己的思路。
目前案件的疑点主要集中在魏微雨身上，当务之急就是先查清楚魏微雨的目的并且找到人。
两人正在思考，没注意到一位高挑的美女在会议室外敲门。
丛梦卿见了几位见过魏微雨的杭市警员，画好画像送到会议室。在门口敲了敲门没有听到回应，直接推门走了进去。
崔达听见高跟鞋的声音看向门口，进来的女人脸庞精致，身材苗条，着装时尚，神情倨傲。不像刑警队被案件摧残的女警，更像是逛商场的名媛。
丛梦卿听说墨城来了个帅哥，这才特意打着送画像的名义亲自来看看。眼前这两人一个抬头看他，长相略中上。另一个低着头看不清脸：“谁是崔达？”
崔达抬手示意：“您哪位？”
丛梦卿瞅了对方一眼，这个崔达在普通人眼里也算个帅哥了，可她却瞧不上，不太想理，直接递给他一个pad：“魏微雨的画像。”
崔达没有在意女人的无礼，低头去看画像，陈孟晖闻言也凑过来，却被伸到他面前的一只手拦住了。
丛梦卿本来以为帅哥说的是崔达，要掉头走了，正好此时另一个人站起来，宽肩窄腰、身高腿长、剑眉星目、英气逼人，正是她的菜。一边感叹丛局诚不欺她一边伸出手去：“丛梦卿，杭市新来的画像师，帅哥怎么称呼？”
“陈孟晖。”陈孟晖莫名其妙，但还是跟对方握了个手，之后绕过对方继续往前走。
丛梦卿拉住对方胳膊：“晖哥，一会有时间吗，一起喝个咖啡。”
陈孟晖觉得更莫名其妙了，甩开了她的手：“没有。”
崔达噗的一声笑了出来。
眼看丛梦卿的脸色已经变得不好看，崔达忙打了个岔：“美女，他一向不解风情，不要跟他一般见识。”
丛梦卿双手抱在胸前：“你不要不识抬举。”
陈孟晖快步走到崔达面前接过pad，去看那副肖像画。
丛梦卿见对方理都不理她，正要发作，梁西祝带着王爽他们推门走了进来。
人一多丛梦卿不好发作，转身走了。
王爽刚要进门就有一位美女气冲冲的出来，差点撞到一起，直觉有可吃：“老大，刚才那美女谁呀？怎么气冲冲的出去了。”
“画像师，撩你晖哥了。”
“哦，难怪那么生气，碰钉子了。”王爽会意的点头：“长成她那样的，估计没受过这种气。”
崔达笑笑没说话。
梁西祝犹豫着开口道：“她是我们局长的侄女，对自己的颜值很自信，也瞧不上颜值低的，估计是觉得陈警官的颜值高，跟她合适。”
“看颜值挑对象，够随意的。可惜，这位她是撩不动了。”刘理看了陈孟晖一眼。
梁西祝看了看他道：“按她的标准，你也可以啊。”
“敬谢不敏。”
听到有人在颜值上能打陈孟晖，崔达立刻看过去，刘理长得十分精致，也不像刑警，像谁家出走的贵公子。
崔达推了陈孟晖一把：“你看看，你的名声都传到经侦去了。活该没对象。”
刘理来了兴趣：“什么名声？难撩？”
“对啊，你不是因为这个才说那美女撩不动的吗？”
刘理笑笑没说话。
第二十四章
陈孟晖从刚才起就一直盯着画像看，此时顺手拉了崔达一把：“我怎么觉得有点熟悉的感觉，你看看。”
崔达伸头仔细看了几眼：“你别说，还真是。感觉好像在哪见过，就是想不起来。”
其他人闻言也凑了上来，刘理倒是没凑这个热闹，远远看了一眼就收拾自己的东西去了。
几人看完纷纷摇头表示没有印象，崔达和陈孟晖怎么也想不起来就随他去了，后面找到人就知道了。
姚子明接好设备，开始在全国数据库内进行对比，这要花费很长时间，姚子明盯着，其他人纷纷去查董俊华公司破产的缘由。
刘理戴一副金边眼镜，长得唇红齿白、文质彬彬，没想到做起事情来精明干练、雷厉风行，不过两天的功夫就把董俊华公司的往来账目以及相关事由理得清清楚楚，而且过目不忘，每一笔都记在了脑子里。惊得崔达偷偷打电话问陆局是从哪请来的高人，能不能直接留下。
第三天一早，刘理敲开了崔达的门，把他拖上了车。崔达这几天有点受夹缝气，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刘理似乎对陈孟晖有意见，但是他又不明说，陈孟晖似乎没有察觉，但崔达这个情商高的可是觉得他被陈孟晖连累的也不受待见。
比如说今天早上刘理去敲门，虽说是把他从被窝里拖出来的，可是眼神一直瞪着陈孟晖，崔达觉得他想拖的其实是陈孟晖，但是明显又不愿意碰他，所以就自己倒霉。
不然的话，他崔达又不赖床，何至于用拖的。
“大神，咱们这是去哪啊？”崔达坐在副驾驶上问刘理，自从知道刘理的能耐以后，他佩服的五体投地，一直喊大神。而且他存着把刘理留在墨城刑警队的私信，所以日常有些不太明显的狗腿。
刘理直接甩了一叠资料给他，然后没理他。
崔达接过来一看，是一家公司叫远纬的公司的介绍，还有一份远纬与董俊华的公司向阳的合同以及一些相关的往来资料。
资料显示，董俊华在与远纬的合作中违约，赔了对方一大笔钱。
崔达翻了一会觉得头大：“不是，大神，这说明了什么呀？我们这平头老百姓看不懂，大神给解释解释？”
刘理给了他一个看白痴的眼神。
陈孟晖从后座伸出一只手将资料拿了过去，看了一会：“董俊华的公司破产是从这笔交易开始的。”
崔达十分惊讶地回头：“媳妇儿，你看得懂？你啥时候长了这本事，我咋不知道呢？”
“看不懂，”陈孟晖大方坦诚：“猜的。”
然后崔达觉得自己清楚地听到刘理哼了一声。
崔达觉得他得搞清楚刘理为什么不待见陈孟晖，难道长得好的都对对方有敌意？可他俩完全不是一个类型，没什么可比性啊。如果真要比，那崔达还是觉得刘理好看，就是女孩子说的那种斯文败类，陈孟晖多糙汉子。
“破产确实是从这笔合作开始的，因为赔偿数额较大，直接斩断了向阳的资金链，但这不是主要问题，”刘理指了指那堆资料：“从合同的内容、交货的时间、出现的问题来看，远纬给到向阳的交货时间十分紧张，所以向阳的运货车出现以外以后，没有办法及时补货，所以才产生了大笔赔偿。我查了一下，这里面有两个问题：
1.以远纬的销货能力，他无法短时间内消化那么大批量的货，那他为什么要从向阳定那么多？
2.远纬当时并没有足够的流动资金用以支付货物的全款，合同里明确写了交货打款，难道远纬早就知道向阳交不了货？”
“你的意思是，向阳之所以破产，是远纬给他挖的坑？而远纬为了把向阳搞破产所以才定了那么多？”如果这是事实，那么可能是一条重要线索，崔达不禁兴奋起来。
“远纬的资金流，你怎么知道的？”陈孟晖不像崔达那么欣喜，他更关注眼前的问题。
“我自然有我的消息来源。”刘理将车停在一栋别墅门口，推开车门走了出去，站在门前看着崔达。
崔达快走两步上前摁了门铃，才问：“这是赵远纬家？”
刘理嗯了一声算作回答。
赵远纬正准备出门上班，就被崔达等人堵在了家里。
面对崔达的咄咄逼问，赵远纬一开始拒不承认，声称公司之所以大量订货是因为开发了加盟合作公司，打算拓展生态链。而当崔达问到是哪家公司的时候，赵远纬支支吾吾不肯回答。
至于公司的资金链，赵远纬声称公司资金紧张，已经与董俊华达成一致，交货时先付一部分给他，一个月内交付尾款。
董俊华已死，赵远纬的话无法印证。
刘理从进门就没有说话，一直盯着打太极的赵远纬冷笑，此时从身上掏出一个信封放在崔达面前。
崔达打开信封，里面是一沓照片，都是赵远纬与一个人见面的场景，见面地点有的是车里，有的是大街上，有的是咖啡店，都是在比较隐秘的位置。
崔达用余光看见赵远纬悄悄擦了擦汗，指着其中一张照片问他：“赵总，解释一下？”
赵远纬正要开口，被刘理打断了：“违约金正好比向阳的流动资金高出一点，这个数额这么巧，看来是好好计算过。照片上这个人是向阳的员工，你先是频繁与向阳的员工见面，然后向阳就破产了，我们有理由怀疑你非法获取商业机密。赵总还是想好再说话。”
“我没有。”豆大的汗珠赵远纬头上滴下：“这个人叫张广，是公司股东的代理人，我没有给向阳挖坑，我只是听股东的话办事。我也不知道他在向阳任职。公司的实际控制权在他手里，我只是个傀儡，负责办事的。”
崔达显然没想到是这样的答案：“你说的股东是谁，持股多少？”
“魏微雨，公司整个都是她的，我就是挂个名，订货量都是张广告诉我的，合同也是他给我的，我真不知道什么获取商业机密。”
“张广人在哪？”
“我不知道，一直都是他找我。现在公司也被卖了，他已经很长时间不联系我了。”
“公司被卖了？”
“对，交易前两个月就完成了，就是董俊华死的前几天。”
刘理站起来走了出去，崔达见状跟上：“大神，我们不问了？万一这孙子撒谎呢？”
“他说的是实话。”
“你还会测谎？”陈孟晖问道。
刘理瞄了陈孟晖一眼：“算不上会，认识个高手，学了两招，对付他这种够用了。”
不知道为什么，崔达觉得刚才刘理瞄陈孟晖那一眼，眼神好像有些鄙视。
第二十五章
三人离开赵远纬家，开始兵分几路：
陈孟晖去查张广；
崔达去查当时导致向阳无法交货的那场交通事故；
刘理则发挥自己的长处，去查魏微雨的资金往来。
目前几乎所有的疑点都指向了魏微雨，根据现有线索，本案最大的可能性是魏微雨对董俊华实施了诈骗后逃离，至于董俊华是被破产逼自杀的，还是被魏微雨所杀，目前尚不明朗。
但如果是这样，董俊华身上那封遗书就难以解释，难道是董俊华发现了这一切是魏微雨的阴谋，所以希望警方将注意力集中在魏微雨身上？那表达的未免也太含蓄了。
不管怎么说，目前案件的关键就是找到魏微雨，王爽等人的工作重点就是在姚子明的支持下全力搜寻魏微雨的下落。
一行人忙的脚不沾地。
相比刑警队的鸡飞狗跳，白谣显然惬意自在，她定了一家民宿，就在湖边，从房间的落地窗里直接可以见到湖面。
她每天的生活就是花一点时间开个电脑，其他时间就逛逛景点、在湖边散散步、吃吃美食。
这天傍晚白谣照例去湖边散步，路过一家甜品店，白谣犹豫着要不要进去。店家的玻璃橱窗里面展示着精致的蛋糕，白谣看过去，透过玻璃，她看见一个姑娘站在自己身后不远处，正透过玻璃对着她笑。
白谣立刻回头去看，却只见熙熙攘攘的人群。
一连几天，白谣都会看见这个姑娘，有时是从水面上，有时是从玻璃窗里，还有时会直接出现在白谣面前那熙熙攘攘的人群里。
每次呆的时间都不长，一闪即逝。
几天过去，崔达查到几个月前那场事故确实有疑点，当时是因为一个货车司机疲劳驾驶，与向阳的货车发生了连续撞车，导致货物包装损坏，海水流出，水产死亡。
疲劳驾驶的货车司机声称自己本来的交货期很长，完全可以一个人开4个小时休息会再开，就没有找替换司机。但是在路上接到通知说收货时间要提前，对方给的补偿费很高，他一时半会找不到别的司机，就自己赶鸭子上架了，谁想到会出这样的事。
而且司机一直说是对方先撞上来的，但是出事路段没有监控，其他几个司机统一口径说是他撞上去的，他又疲劳驾驶，最后就判了他的全责。
当然向阳的几个货车司机都声称是对方的责任。事故现场车胎痕迹紊乱，这事就是个无头官司。
陈孟晖把张广的底细查了个底朝天，并没有找到他跟魏微雨有任何的直接联系。
所幸后来抓到了人，他承认自己是替魏微雨做事，因为魏微雨漂亮，他动了心背叛了董俊华。
并且张广还提到那场事故是他暗中做了手脚，买通了那几个货车司机。
张广提供了魏微雨签字的一份文件，文件上明确写着魏微雨是远纬公司的实际拥有人，上面有魏微雨和赵远纬的签字。
人证物证俱在，魏微雨设计董俊华套取钱财。
但在定罪上却有些困难，魏微雨确实对董俊华隐瞒了远纬实际拥有人的身份，但双方签订的合同以及事后的交易行为是完全合法的，不合法的只有妨碍乙方交货，而实际操作人是张广，张广并没有证据证明是魏微雨指使他这么做的，所以最后能不能给魏微雨定罪还不太好说。
而更重要的关于董俊华的死，张广表示一无所知。
至于魏微雨，则还是杳无音信。姚子明已经睡在办公室好几天，还是全无线索，现在整个人都围绕着一层低气压。
不止姚子明，整个会议室的人都感觉到了案件没有进展时的无力感。没人有余力意识到这种无力感在不久之前好像也发生过。
这几天陈孟晖忙着查案子，丛梦卿来堵了几次，连人影都没见到一个，今天照例来堵，在刑警队门口站着一个人。
这人颜值中上，但不是特别高，画着精致的淡妆，穿一件粉红色的大衣，神色淡然地看着刑警队的大楼。
一开始丛梦卿没注意，走了几步之后才突然意识到什么，猛地冲了回去：“魏微雨！”
魏微雨站在门口看着她笑：“是我，我找崔达。”
王爽现在一看见推门进来的是丛梦卿就头疼，这大小姐自视甚高，所有颜值比她低的都瞧不上，觉得所有男的只要跟她说话就是有所图谋，偏生这屋里就她一个女的，每次来找晖哥不在，就在她面前耍一把威风，活像只开屏的孔雀。
丛梦卿一进门就看见陈孟晖坐在桌前开会，上去直接拉住了他的手：“晖哥，我有个礼物送给你。”
陈孟晖还没来得及甩开，魏微雨就跟在后面走了进来，她看了一眼丛梦卿手上的动作：“你们好，我是魏微雨，我听说你们在找我，所以我过来看看有什么事可以帮忙。”
丛梦卿拉着陈孟晖的手摇了起来：“这就是我的礼物，你喜欢吗？”
魏微雨看着他们拉在一起的手，轻蔑的笑了一声：“我可是自己来的。”
从魏微雨出现，陈孟晖的眼睛就一直没有从她身上移开，像，太像了。
一屋子人显然都搞不清楚状况，倒是跟在魏微雨后面的刘理咳了一声，惊醒了众人。
刘理刚刚查完魏微雨的账目，回到警局刚下车就听见丛梦卿那一嗓子，跟在他们后面看了一场好戏。
从魏微雨身后转出来，刘理的目光也落在了丛梦卿和陈孟晖的手上，只是他没有像魏微雨那样移开视线，而是直直的盯向了陈孟晖，眼里有隐隐的怒意。
觉察到刘理的目光，陈孟晖这才想起甩开丛梦卿的手。
崔达跟陈孟晖一样觉得魏微雨十分眼熟，看到真人比看画像感觉更甚，而且崔达也想起了像的是谁，刚才正是沉浸在回忆里所以才没有反应过来。
但自从刘理一进来，崔达的眼神就跟了过去，回忆随之抛在脑后。
将刚才的一幕尽收眼底，崔达不知为何心里有些堵。
第二十六章
王爽领着魏微雨进审讯室，崔达这才跟上去，其余人都进了外面的监控室。
“魏微雨，说说你这段时间为什么要躲吧。”王爽开门见山。
“我没有躲，只是进山呆了几天。”
“那为什么查不到你的信息？”
魏微雨闻言笑了：“警官这个问题从何而起，你们警方怎么查不到我怎么会知道呢。”
“你······”王爽正要发作，崔达开口打断了她。
“你是怎么去的？去的哪里？”
“我开朋友的车去的，去了在太行山下的一个小山村，”魏微雨掏出手机指给崔达看：“就这，那边信号不好，我是最近才知道你们在找我，赶紧就回来了。”
“为什么要赶回来？”
“配合警方办案，做个遵纪守法的好公民嘛。”
“董俊华认识吗？”
“认识，我前男友。”提起董俊华，魏微雨的神色笼上了一层阴影。
“你知道他有妻儿吗？”
“之前不知道，最近才知道的。”
“怎么知道的？”
“他破产以后说要去找他儿子要钱，我才知道他有儿子，所以我就离开了。”
“你不是因为他破产离开他的吗？”
“这也是一部分原因吧，他破产以后怨天尤人，动不动就骂我，我受不了了就走了。”
“赵远纬你认识吗？”
“董俊华合作公司的老板，见过几次。”
“可据我们所知，赵远纬并不是远纬的老板，远纬的老板不是你吗？”
“警官这话不知从何说起，我怎么会是远纬的老板呢？”
崔达拿出一张照片递给魏微雨：“这人你认识吗？”
魏微雨看了一眼：“张广，董俊华的亲信。”
崔达和王爽对视一眼：“董俊华的亲信？”
“对，好像之前是董俊华的员工，后来不知怎么就不去公司上班了。我不太关心他公司的事，他也有意不让我参与，我知道的不多。”
“可张广说他是你的亲信？”
魏微雨闻言漏出惊讶的表情：“没有这回事，我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这么说。”
魏微雨回想了一下补充说：“董俊华是提过让我帮他挂一家公司，但我说我又不懂挂不了，后来这事就不了了之了。”
崔达闻言愣了一下：“你说后来这事没办？”
“没有。”
“魏小姐，这是你的笔录，麻烦你确认一下，在下面签个字。”
崔达出来后直奔监控室，问旁边的刘理：“她说的是实话吗？”
刘理看他一眼：“我不是专业的，看不出来。”说完就离开了监控室，拿了一沓资料递给他：“这个我是专业的。”
崔达接过来扫了几眼，是魏微雨的账户记录。
“我查了一下，不止向阳的赔款，远纬公司并购的钱还有董俊华名下几乎所有的资产都分批进了魏微雨的账户，但这些钱只在她的账户里停留了一段时间，然后进入了洗钱的过程，这波操作很专业，我花了一段时间才找到资金的去向，”刘理指着文件上的一行数字说：“最后都进了这个海外账户。”
“你的意思是，钱最后没在魏微雨手里？”
“现在还不能确定，这个账户是海外的，我查了一下是个华人叫董海，目前没有找到他跟魏微雨的联系，但由此看来，魏微雨很可能只是洗钱的第一步。”
以往这种时候都是陈孟晖先反应过来，但此时的陈孟晖眼睛一直盯着审讯室的方向，不知道在想什么。
崔达抓过刘理提供的文件，直接冲了出去，跑了两步后又折回来，抓起刘理就跑。
刘理完全没反应过来，被崔达直接拽到了车上，不过几步路的距离，他跑的气喘吁吁面色驼红。
崔达扫了他一眼，攥了攥刚才拉他的手，脸色有些不自然：“大神，你体力不行啊。”
刘理白他一眼，开口有些喘：“我靠才华吃饭。”
崔达又扫了他一眼：“大神可以靠颜值。”
刘理没理他。
崔达赶到拘留所见到张广，甩着手里的资料一诈，张广就改口说是一切都是董俊华的意思。
崔达完全没想到，案件会翻转。
离开审讯室，崔达看向刘理。
“实话。”刘理说完就走。
崔达急忙跟上：“大神，等等我。”
回到警局，崔达召开了一场会议，将张广的新供词一说，果然众人都炸开了锅。
“董俊华的意思？他自己诈骗自己的公司？为什么？”
“既然他没有破产，那他为什么自杀？”
“那魏微雨怎么办，放了吗？”
“死的真的是董俊华吗？”
一直心不在焉的陈孟晖听到这里心猛地一沉，抓起衣服跑了出去。
崔达伸手去拦他没拦住，也就由他去了，正准备继续讨论，不经意看见刘理正盯着陈孟晖的背影看，心里又堵了一下。
陈孟晖开着车在马路上疾驰，也顾不上是不是超速了。
死的真的是董俊华吗？
死的真的是肖文吗？
白谣！
白谣正在阳台上喝着奶茶看湖水，白天阳光照着，江南的室外没有那么冷，风吹在脸上，也不是北方那种刺骨。
突然传来急促的敲门声，白谣起身开门，门刚打开一条缝，陈孟晖就冲了进来，卷进一阵凉风。
“陈警官？”
陈孟晖冲的很急，可一见到白谣，他又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白谣见陈孟晖有点喘，给他倒了杯热水：“警官什么事跑的这么急？先喝口水吧。”
接过白谣递的水，陈孟晖想起了她送的那个杯子，现在就摆在会议室的桌子上：“你，最近有没有遇见什么事？”
“我？”白谣搬了张凳子给陈孟晖：“怎么这么问？”
“我，我······”
“看来你是有话想问又觉得不该说。”白谣打开阳台的门去拿放在外面的奶茶，觉得室外好像比刚才冷了：“案件顺利吗？”
“还算顺利。”
白谣在旁边坐下，喝了一口奶茶：“魏微雨找到了。”
“嗯。”白谣用的是肯定的语气。
“案件出现了翻转。”
“嗯。”
“你怀疑董俊华没死。”
“嗯。”
“然后你越查越发现这个案子跟肖文的案子有很多相似点，所以你急匆匆的赶过来。”
“是。”
“你是想问我，”白谣手里捧着奶茶，问的漫不经心：“跟这个案子有没有关系吗？”
第二十七章
在来杭市之前，崔达曾问他，如果有一天白谣知道他查她，他要怎么办。
他当时觉得白谣一直知道他怀疑她，所以这算不得什么大事。
陈孟晖在这一瞬间理解了崔达曾问的那种意境。
白谣确实知道他怀疑她，可她大概不知道他怀疑到什么程度。
陈孟晖这才后知后觉的想起，他今天过来，没有提前问过白谣在哪，住哪。他直接冲向了她的房间。
白谣知道他在查她了。
陈孟晖之前在崔达面前表现的有多坚定，此刻就有多心虚。
他不只是要来问白谣这个问题，但他确实想问白谣这个问题。这个事实让他坐立难安。
之前两个人避而不谈的事情，如今血淋淋的撕开在了两人面前。
白谣并没有等陈孟晖回答，奶茶在她手里转了个圈，飞到了角落的垃圾桶里。
她微笑着看向陈孟晖：“不是我。”
她微笑着看着他，如同之前在墨城的刑讯室里，他推门进去，她看着他微笑点头，礼貌而疏离。
听到这句话，陈孟晖没有像往常一样松一口气，反而是慌了，他站起来：“我，我不是。我没，白谣，我······”
陈孟晖想说他不是这个意思，他没想这么问，可他说不出口，因为他确实是这么想的。
白谣看着他，神色淡然，面带微笑：“警官可是要走了？那我就不送了。”
白谣赶他走，她从未赶过他。陈孟晖心里只有一个想法：完了。
陈孟晖当时并不知道，他失去了唯一一次知道白谣被跟踪了的机会，往后漫长的岁月里，他只要想起这件事，就觉得心如刀绞。
陈孟晖离开之后，白谣在阳台上坐了很久很久。
她当然知道陈孟晖怀疑他，也知道陈孟晖调查她，可就像阳台上原本适应的温度在进了一趟温暖的室内之后，突然就觉得冷了。
陈孟晖在白谣的门口站了许久，久到崔达开完会给他打电话，他才抬起脚步回了警局。
陈孟晖回到警局，正碰见魏微雨的律师来将她领走，两人相向而行，陈孟晖看着魏微雨的脸慢慢的冷静了下来，他还有别的事情要查。
与魏微雨擦肩而过，陈孟晖径直进了会议室。
王爽拉了拉坐在旁边的王洋，悄声道：“晖哥怎么了，他眼睛怎么红了？”
王洋想了想：“大概是遇到伤心事了吧，比如说被人甩了之类的。”
王爽翻了个白眼：“胡说什么呢，你知不知道有多少人对晖哥爱而不得。我们晖哥这模样的，要是动了凡心，哪个女孩能把持得住，怎么会有人甩他，你以为是你呢。”
崔达跟着陈孟晖进了会议室：“从白谣那打听到什么了吗？”
陈孟晖摇了摇头。
崔达看了看他的脸：“怎么，搞砸了？白谣知道你查她了？”
“嗯，”陈孟晖低声道：“她把我赶出来了。”
“呦，白谣赶你了？”崔达本来替陈孟晖难过，一听这话反倒乐了：“这是好事啊。”
陈孟晖拿眼斜他：“好事？”
“是啊，你想白谣是什么人，那礼貌周全的，她赶你说明她生气了，你想，要是我插她或者别人查她，白谣会不会生气？会不会赶人？”
陈孟晖认真想了想：“不会。”
“这就对了，这就说明她待你不同啊。这不是好事吗？”
崔达话音未落，就见陈孟晖的神色肉眼可见的亮了起来。
“那我以后怎么······”
“你就该怎么办还怎么办。脸皮厚点，当这事没发生，男人嘛，追媳妇的时候就得能屈能伸，媳妇都要跑了，面子算什么。”
陈孟晖想了想，也没想明白怎么脸皮厚就跑不了了。但该怎么办就怎么他明白了：“嗯。”
崔达跟陈孟晖说了接下来的计划，魏微雨不能再扣了，没有证据。接下来的重点是查董俊华本人，魏微雨也不能放过，现在关键是钱到底进了谁的口袋，以及董俊华的死到底是怎么回事。
提起魏微雨，陈孟晖脑海中浮现了另外一张脸：“魏微雨，是不是很像阿媛？”
崔达沉默了一下：“我也觉得像。可阿媛早就过世了，兴许只是长得像吧。”
罗媛，是陈孟晖和崔达的青梅竹马，他们的童年绑在一起，从小在一个院子里玩闹，后来上一个幼儿园，到一个小学，那个时候青涩的男孩尚不知情爱，但朦胧间体会到了喜欢。罗媛冰雪聪明、成绩优秀，两个男孩子公平竞争，偷偷努力，盘算着要跟她上同一所中学、大学。
只是谁都没有料到意外会突然降临到他们身上，罗媛在一次放学回家的路上被人绑架，那件案子是连环绑架迷案，当时失踪的还有十好几个孩子，有些陆续找到了尸体，还有些一直没有踪迹，因为绑架手法是同一人所为，被绑的孩子基本在第二天就被杀害，所以警方判定罗媛已经被杀害。
后来两人终于查到当年的凶手，他却已因病去世多年，他作案的埋尸之地一直无人发现，事情就这样不了了之了。
陈孟晖望着魏微雨消失的方向陷入沉思。
崔达看他的神色在心里叹了一口气，他向来是不见棺材不落泪的性子。
他也希望罗媛还活着呢，可世上哪有那么多如愿以偿。那么多孩子都是一个人绑的，总不能杀一半留一半。
不管罗媛的事情要不要查，当务之急还是要先查董俊华的案子。
陈孟晖提出一个假设，他直觉死的可能不是董俊华，这个方向很匪夷所思，但联想到他对301案件的怀疑和这个案件与301怪异的相似，崔达将其纳入调查方向。
现在案件的嫌疑从魏微雨身上转移到了董俊华身上一部分，因此崔达要求众人不要把董俊华想成受害人，而是假设他是嫌疑人去调查。
姚子明根据刘理提供的账户展开了追踪，其他人根据张广的供词，从新的角度重新梳理调查董俊华的社会关系和财产关系，以及事故之前的状态。
刘理还在一家一家查跟向阳有资金往来的公司，经常不见人。
董俊华的调查结果跟之前并没有太大区别：董俊华破产之后负债累累，确实有人上门催债，但因为时间不长都不是很过分的行径，他本人确实有自暴自弃的行为，有人看到他曾与魏微雨发生冲突，两人关系恶化，这点与魏微雨的描述一致。
董俊华自杀当天被监控排到的行为举止确实很沮丧。
第二十八章
事情的转折出现在两天后，刘理带着一个文件夹找到崔达：“文件里的内容分成两部分。第一部分是向阳的资金往来，这几家公司与远纬的往来有问题，可以说从向阳与远纬的交易开始，到向阳破产清算，就是一个局，这是一场人为操作的破产。资金往来相关材料和分析都在文件里，至于是谁操作的，就需要崔队安排人去查了。
文件最后还有一份文档，是董俊华的一个私人账户，这个账户每个月会打一笔数额不小的钱到另一个账户里，账户所有人叫陈韬，账户的相关信息和明细都在里面。”
崔达正在头疼没有突破口，这份文件无疑是雪中送炭，他兴奋地抱住刘理：“大神，你可太厉害了，没有你我可怎么办呀。”
话没说完直接就冲出去安排人调查了，刘理站在原地嫌弃的弹了弹自己身上并不存在的灰尘，耳朵却有些红了。
王爽很快就查出来陈韬是董俊华的老乡，现年40多岁，至今仍住在桐县。
崔达和陈孟晖第二次到了桐县，陈韬不在家，正好小区门口坐了一群晒太阳的大爷大妈，两人过去了解情况。
根据邻居们的反映，陈韬不学无术，游手好闲，而且颇为无赖，邻居深受其扰。
“陈韬不上班，那他靠什么维持经济来源，还买了房子？”崔达试探道。
“是啊，我们也奇怪这个事，虽说我们桐县的房价比大城市便宜不少，但他又不工作，哪来的钱。”一听到这个问题，众人纷纷打开了话匣子，可见这个问题确实引起了很多人的怀疑。
“我听说陈韬有个有钱的亲戚养着他。”
“什么有钱亲戚，哪有亲戚会养这样的人。我听说他有个有钱的姘头。”
“就他这样的，还有女人能看上他？年轻的时候长得还行，现在都胖成那样了，哪个女人愿意跟着他，还养他呢。”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警方已经查过董俊华跟陈韬除了是一个地方的，其他没有直接关系，那么董俊华为什么要定期给陈韬汇钱。
流言未必都是空穴来风，董俊华这么多年不回家，真的只是夫妻不睦的原因吗？
看来他们还要再去见一见侯倩。
两人在小区分口左等右等，陈韬就是不回来。最后崔达等急了，从当地派出所找了几个人帮他们蹲着，两人开车去了陈韬老家。
陈韬老宅和董俊华家挨得很近，中间就隔了两排房子。
陈韬的父母尚在，家里只有他一个儿子，崔达问起陈韬和董俊华的事情，老两口支支吾吾，明显有所隐瞒。
而当崔达穿过两排房子见到董俊华的母亲和妻子时，对方也是这样的反应。
这几个人凑在一起聊不出什么，崔达单独约了侯倩第二天到派出所配合调查。
陈韬在民警的帮助下当天晚上就被带回了派出所。
崔达当天没有审问陈韬，而是第二天侯倩来的时候，刻意让他俩互相碰见，去了不同的审讯室。
崔达和陈孟晖一人审一个，他们明显注意到碰面以后两人的状态不太对。
陈韬看见侯倩的时候眼神有些龌龊，但两人分别被带到不同的审讯室分开后，他明显有些焦虑。
侯倩在看见陈韬前后的反应则是一致的，半低着头，眼神躲闪，不正视对方，脸色也不自然。
如果刘理在，他就能告诉崔达，这是羞愧。
陈孟晖话少人冷，他负责陈韬，施加压力。
自从上次跟白谣不欢而散，陈孟晖确实心情烦躁，整个人都透出一股闲人退避的气势。
陈孟晖坐在陈韬对面，盯着他，半天没说话。
陈韬一开始还能佯装镇静，过了一会看陈孟晖一直没有开口的意思，他明显有点坐不住了，开始有意无意的向外张望，头上渗出汗珠。
虽然在这里看不见侯倩，但陈孟晖直觉他关注的是侯倩的方向。
然后陈孟晖推门走了出去。
从审讯室内看不到外面的情形，陈韬只好竖起耳朵听着走廊上的动静，即使他什么都听不到。
大概过了十分钟，或者三十分钟，也有可能只有五分钟，陈孟晖推门进来坐了下来：“说说吧。”
陈韬擦了擦头上的汗，有些心神不宁：“警官想让我说什么？”
“说说你跟侯倩，是怎么开始的。”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侯倩已经交代完了，你还想藏，你藏得住吗？”
陈韬想了想，侯倩并不知道他勒索董俊华的事，董俊华死了，这事就是死无对证。他们俩的事也不犯法，既然侯倩说了，他也没必要藏着，在心里打了个腹稿，陈韬吃下了一颗定心丸：“我们俩那都是自愿的，又不犯法。”
另一间审讯室里，侯倩交代完了吗？
当然没有。
侯倩坐在对面，一直犹犹豫豫不知道怎么开口，崔达也不急，耐心等她自己说。
刚才陈孟晖推门进来了一趟，没头没尾对着侯倩撂下一句你们挺会啊就走了。
这句话放哪都能用，明显陈韬没交代，但侯倩显然不这么想，听完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没等一会，就打开了话头：
“我丈夫，不能生育。”
“一开始家里都不知道，刚结婚那几年，我总怀不上，婆婆给我找了各种偏方都没用，我丈夫也总骂我。后来去医院做了检查，发现是我丈夫的事。”侯倩从包里掏出一张文件递给崔达：“我丈夫为这事挺受打击，家里没有孩子在农村是个大事，我们就寻思抱一个也行，但是打捞了好久都没有合适的男娃。
那是一份二十多年前的检查报告，揉得皱皱巴巴的又展平了，上面写着董俊华患有无精症。
“这份报告很多年了，你怎么还留着？”
“现在这世道，没有孩子都说女的不能生，我婆婆折腾的前几年从没想过问题在我丈夫，我丈夫也天天骂我，那时候就连我自己都觉得是我的原因，觉得我没用。这个留下也没有别的用，就是个凭证，证明不是我的事，也就我自己看看。他们也不知道我留下了。”
第二十九章
“嗯，那后来呢，你这两个孩子是？”
“后来一直抱不到孩子，左邻右舍也就开始说闲话，都说是我的肚子不行。我觉得委屈，又不能说道。我婆婆也觉得家里无后，面上无光。就跟我商量，”侯倩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似乎觉得有些难以启齿：“跟别人生一个。”
“我自然是拒绝了，虽然我也想要孩子，但是我毕竟是跟董俊华结婚了。我不能去做这样的事情。”
“后来，我婆婆看我一直不同意，也就没提这事，直到我丈夫去出差，我婆婆给我灌了酒，领了个男人回来。”
“陈韬吗？”
“是他，”侯倩说起往事，抹了抹眼泪：“后来，我丈夫一出差，我婆婆就把陈韬领来。我也跑，他们俩就把我抓回来，我也不敢跟董俊华说。”
“再后来，我就怀了我儿子，那时候我才知道，原来我丈夫早就知道了。我想跟他离婚，他不离，我大着个肚子，他也不管我，回家越来越少，孩子生下来他也不管，看见孩子就发火，后来慢慢就不回来了。”
“那董艳？”
“陈韬家穷，他又不上进，村里没人看得起他，娶不上媳妇，他觉得跟我有这层关系了，就老往我跟前凑。我也瞧不上他，不爱搭理，他就威胁我，要把我们的事说出去，说我勾他，一女侍二夫，不守妇道。”
“他要是说出去，我就算说破嘴也没人信我，我婆婆和丈夫不会承认是他们设计我，村子也没人会骂那个男人，都是骂我。我们那都觉得男人睡到女人那是有本事，不管是什么样的女人，道不道德、坏不坏的都不要紧，只要睡到了，就是大本事。所以说出去他没什么损失，就是一桩风流韵事。我不行，我会被说成是不要脸，是荡妇。”
“我不能让他出去说。”侯倩说完就低下了头，再没有说话。
崔达听到这里叹了口气，侯倩说的没错，在这方面社会舆论对男女的要求有跟大的差异，这种差异来的毫无道理，却被很多人认同，甚至很多女人自己也认同。
侯倩安静的坐着，看着自己的手。
崔达想，侯倩应该是怨恨董俊华的，她的这个丈夫把她推进了别的男人怀里，又忍受不了她被别人碰过，既做了选择，又不能接受这个选择，没有保护好她，也没有保护好这个家。
只是不知道此刻在侯倩的心里，究竟是感激陈韬给她的这两个孩子多一些，还是怨恨陈韬的强迫多一些。
侯倩自己也不知道，但她终归是只在意自己的两个孩子，别的都不重要了。
陈孟晖坐在那里一动不动，等着陈韬说下去。
“董俊华有病，不能生，所以他们家就商量着借我的种。他们家给钱，侯倩长得好看，我也愿意，这事就成了。”
“就是孩子生下来不跟我姓，跟不跟我姓反正都是我的种，跟他们姓就他们花钱养着呗。”
“董俊华为什么每月给你打钱？”
“他谢我的，他现在有钱了，大老板，财大气粗，我给他们董家留了后，他给我点钱怎么了。”
“这笔钱可不小了。”
“就这还不小，”陈韬瞄了一眼陈孟晖，警察真是没见过世面：“就这个点钱，还不够我花呢。董俊华那么有钱，他在外面包个女人，一个月还不得几万块钱，我给他留了种，功劳那得多大，他把钱全给我也不多，我这点钱，还没有他的女人的多。”陈韬说完啐了一口，似乎对董俊华给的数目不满。
听他提到女人，很显然对董俊华做过了解，甚至魏微雨的花费可能刺激到了他，让他变本加厉：“一开始的时候，没谈好多少钱吗？”
陈韬听了有点心虚：“谈了。”
“没给？”
“给了。”
“那为什么勒索他？”
“我没有勒索他。”
“你没勒索他会给你钱？！”陈孟晖猛地拍了一下桌子：“说实话！”
陈韬吓得抖了一下，叫了起来：“他那么有钱，我要两个花花怎么了。这对他来说就是小钱，人都看不到眼里。”
“所以你就勒索他，告诉他如果不给钱你就把事情捅出去？是不是？”陈孟晖站起来对着陈韬继续施压。
“他一个大老板，抠抠搜搜就给那么点想把我打发了？”陈韬似乎想起了什么，越说越生气：“就那几个钱，想买我儿子？我儿子跟他姓，MD就给那几个钱，当老子要饭的呢。”
陈孟晖对他的逻辑有些理解无能，他给董俊华带了绿帽子，对方还得感谢他。
他用董俊华给的钱在桐县买了房子，过着游手好闲的日子，还对董俊华心生不满。
“所以，你就把他杀了？”陈孟晖一眨不眨地盯着对方。
陈韬闻言愣了一下：“他不是自杀的吗？”
“我没杀他，我杀了他谁给我还房贷？我现在房贷没还完，董俊华死了没人给我钱，我怎么办？我只能去找我儿子要。MD我儿子还不认我，侯倩那个娘们也护犊子，MD，瞧不起我，还不是我的女人。”
陈孟晖觉得陈韬不像说谎，但还是确认了他的不在场证明，案发那几天，陈韬在赌场，确实没有作案时间。
两人带着资料和陈韬回了杭市，王爽他们早就收到了崔达传回来的资料，对审讯记录进行了分析。
根据陈韬和侯倩提供的信息，陈韬在案发前确实勒索董俊华的财物，并且多次增长勒索金额，董俊华对此多有不满，但也没有办法。
陈韬曾经想要回儿子，但董俊华提出如果要回儿子，就把他的钱全还给他，陈韬没钱，这才作罢。
董俊华并不关心两个孩子，与他们没有交集。侯倩与董俊华互生嫌隙，确实多年未曾联系，但曾在几个月前找过董俊华一次，原因是儿子和女朋友关系稳定，需要买房子，侯倩认为董宏朱也是他的儿子，他有义务出这个钱，被董俊华拒绝了。也是在这个时候，侯倩，这个十几年跟丈夫没有联系的女人，才知道她的丈夫身边还有另外一个女人。
侯倩一怒之下，采取了和陈韬一样的方式，自损八千威胁董俊华，董俊华这才松口，但说公司资金紧张需要周转几个月，晚点给她。
侯倩没想到她没等到这笔钱，等到的是董俊华破产自杀的消息。
第三十章
“这个陈韬简直太可恶了，董俊华又没欠他的，这么贪得无厌，关键还理直气壮的。”王爽看到崔达带着陈韬进了警局之后小声抱怨到。
“这是一种弱者强势现象，俗称我弱我有理。这样的人还挺多。”刘理端起一杯茶先放在面前闻了闻香，似乎挺满意，然后慢悠悠的喝了一口。
崔达把陈韬交给杭市刑警之后回来，正巧赶上刘理这句话。
刘理身上本来就一直有一种贵公子的气质，如今坐在办公椅上，面前摆着一张小型茶桌，一应茶具俱全，手里端一杯茶，坐出了身在茶室的感觉。
崔达渴了，上前给自己倒了一杯，一口饮尽了：“这什么茶，挺香的。”茶杯太小，一口不解渴，崔达直接拿起茶壶对着嘴倒了下去。
刘理看着崔达的举动，翻了翻眼皮，从齿缝里挤出了仨字：“大红袍。”
崔达不喝茶，他只听过这个名字，但也不知道有什么讲究，没接话。
“怎么就他弱他有理了？”李波开口问道。
这个崔达倒是知道一点：“这是一种社会现象，就是弱者觉得别人都应该让着他，给他让路，更有甚至仇视强者的。”
王爽咂了咂舌，还真是什么想法的人都有。
几人很快回到案子上，分析了一下形势，发现即使破产是假的，但董俊华生前的状况确实不太好。
他一方面要被迫忍受陈韬不时变本加厉的勒索，一方面还要承受来自心理和妻子的压力。
“这种情况，最合理的做法是金蝉脱壳、卷款潜逃。”烧水、取茶、洗茶、泡茶，细长的手指慢慢转动茶壶，刘理重新泡了一壶。
一套动作行云流水，崔达看的眼花缭乱，只觉得这泡茶的手修长匀称，真好看。
陈孟晖没去看刘理，而是看向组员：“查。从现在开始，就当董俊华还活着，把人找出来。重点查出境记录。”
王爽看了一眼王洋，小声道：“董俊华不是死了吗？”
“陈副队只是假设，说不定是假死呢。”
有了陈韬的线索，崔达又把魏微雨叫到了刑警队。
魏微雨回忆了一下，确实曾经碰见过侯倩，见完侯倩之后董俊华发了很大的火，所以她记忆犹新。而且她也无意中见到过陈韬在家门口堵董俊华，从那以后董俊华就在家门口安排了保安。
魏微雨走的时候，陈孟晖在走廊喊了一声：“罗媛。”
魏微雨停了一下，但没有回头。
陈孟晖追上去拽住了她的胳膊，魏微雨回头笑：“警官认错人了。”
魏微雨走后，陈孟晖从口袋里掏出一个证物袋，将手里偷偷拽的头发放了进去。
然后，他走出去打了一个电话。
电话的另一端是一个苍老的声音：“喂，小晖啊。”
“罗叔。”
“前两天不是才给我寄了吃的，怎么今天又打电话了，是不是有什么事啊？”
陈孟晖不知道从何说起，他不想给老人希望，然后又让他失望。
“你怎么不说话？是不是媛媛有消息了？”
“还没有罗叔，还没有。就是最近在查一些旧案，我想着更新一下DNA库，如果查到什么线索也可以快速对比。”
“哦，行啊，需要我做什么？”
“您给我根头发就成，一定要是新拽下来的，要有毛囊才行。”
“好，我寄给你。”
陈孟晖回到办公室，一群人正在围着刘理和姚子明。
陈孟晖从崔达身边挤了过去，刘理正在帮助姚子明列一张国家名单。
一张董海账户所在银行的业务领域，这张名单精确到了城市，刘理甚至凭着他的超强大脑，把跟国内有直达班机或转机方便的城市标注了出来。
换句话说，如果直接从董海的账户提钱或者在这个银行办理业务，只能去这些地方。
为了防止洗钱，各大银行对于转账或取款业务都有数额限制，尤其是董海这种新开不久的客户，如果有大额流动，必须去银行办理，而且需要提前预约。
如果是银行的业务领域还好说，但刘理甚至记下了各个自助提款机的位置，并且与机场的航班进行了交叉对比，最后，刘理在名单的基础上划了三条线，告诉姚子明，重点查这三条沿线。
刘理没说为什么这三条线比较重要，但姚子明觉得大神自有大神的道理，直接照办就对了。
众人看的目瞪口呆，对刘理又多了几分敬意。从此都跟着崔达喊大神，但奇怪的是大家都叫开了以后，崔达反而不叫了，这事是很久很久以后，众人才注意到的。
根据时间和地点交叉比对，加上刘大神的指点，姚子明的工作量明显减小了很多，但依然还是需要加班加点。董俊华如果出境，肯定会进行伪装，人脸识别依赖于骨结构的三点比例，一旦遮盖监控数据未必能直接比对出来。
然而更神的是，刘理去董俊华的家里和办公室兜了一圈，回来给姚子明带了一件礼物，包括董俊华可能穿的衣服颜色可能是黑色或深灰色，可能戴的帽子样式等，帮了姚子明的大忙。
魏微雨离开警局之后没有直接回到自己入住的酒店，而是去了一家民宿。
这家民宿就在湖边，知名设计师设计，内部装修简洁大气，讲究细致，周边紧挨景区，窗外景色秀丽，房间极不好定。
到了傍晚，天气有些冷了，白谣就从湖边回到了住的地方，推开前厅的大门，她听到有人唤她：“白谣。”
白谣闻声望去，在公共沙发区上，一个穿紫色连衣裙的女孩看着她微笑。
白谣走过去坐在她对面，叫了一杯热牛奶。
“魏微雨。”女孩伸出手。
白谣与她轻轻握了握手：“白谣。”
“你认识我吗？”
“听说过。”
“听陈孟晖说的吧？我也听说过你，我听说你特别聪明。”魏微雨向前倾了倾身：“女孩子太聪明总不见的是好事。”
“那还是不够聪明。”
“你不好奇我听谁说的吗？”
“不好奇。”白谣喝了一口牛奶：“反正他很快就会来找我了。”
“你这么肯定？”
白谣笑了：“你不就是因为这个才跟着我的。”
魏微雨托着腮歪着头：“他真厉害，说的没错，你果然很聪明。”
白谣看见对面的眼睛里露出了小女孩一般的崇拜：“我聪明，为什么是他厉害？”
“因为他又说对了。”魏微雨的眼里闪着星星，像崇拜英雄的少女。
第三十一章
姚子明根据刘理提供的信息，运用高斯滤波算法对监控图像进行了筛选，排除了在机场门口静止不动的人。除了身高、身形特征外，还去掉了没有带帽子和太阳镜的人，同时把刘理建议的衣服颜色加入了筛选。
刘理还提到董俊华如果去机场一定会选择进入机场的最短路线，所以车很有可能直接停在门口，而不是门口附近，进入机场的路线几乎是直线，而且动作较快，又不至于奔跑引人注意，过程会尽量减少与人的接触，到达的时间不会提前很长，但也不会很晚，在1-1.5小时之间，超过一个半小时的可能性不大，不会提前2小时以上。
姚子明很快锁定了一批符合条件的人，但由于机场人流较大，而且可能的时间段较多，符合这个条件的还是有上千人。
姚子明随即设法进入了其他几个国家的监控，将两边符合人员的信息进行对比，最终筛选出一个名单。
姚子明在紧锣密鼓的跟监控图像死磕，崔达陈孟晖再次联合梁西祝调查董俊华身边的人，两人一致认为董俊华一个普通的小公司老板，要设一个假破产、金蝉脱壳的局，需要有人帮他，他身边最可疑的还是魏微雨，但也不能完全排除其他人的嫌疑，所以还是要关注。
王洋有些腼腆，但从调过来之后的表现来看，人很机灵，所以安排他负责跟踪调查魏微雨。
王爽李波则负责调查那个海外账户董海。
根据两人查到的信息，董海是偏远山区出身，成年后在外打工多年，根据身份登记查到的信息不多，这也符合打工仔的情况，根据董海登记的手机号定位，这个人近几年一直在老家，几乎没有离开过。
李波给董海打了几次电话，第一次是一个老人接的，说董海不在家然后就挂了，后面就无人接听了。
而当地派出所距离较远，民警去了几次也没见到董海，家里人说他在外面打工，问到在哪打工，却支支吾吾说不清楚。
这就很离奇了，自己儿子在哪打工都不知道？
李波和王爽向崔达反应了这个情况之后，就收拾东西去了董海的老家，几天后，崔达接到王爽的电话。
董海却有其人，只是已经死了好几年了，家里去外地收尸的时候遇见了一个人。收了钱卖了董海的身份，没有上报当事人死亡的事实。
身份卖了好些年，现金交易，董海的家人也想不起什么有用的线索。只记得是个男人，而且当时那人要求老人对外说董海在外边打工，董海的手机继续使用，话费会有人给充，老人觉得这是个占便宜的事，就同意了。
陈孟晖和崔达一起听完了王爽的汇报就一直沉默不语。
他们想起了301案件里的“刘光”，也是盗用别人身份。
但盗用死人的身份更为保险一些，身份证没有挂失仍旧可用，也不会出现同一身份，互相矛盾的两个信息，比如说一个在哈尔滨购物，另一个却在山西坐车。
如果不是董海的账户，估计没人会发现这个身份是假的，因为他原本就是个真的。
崔达还是第一次直接接触这种方式，不知道还有多少身份以这样的方式被卖出去，但这一项产业，给警方破案带来了数不清的麻烦。
抛开这些不说，这个案子和301案件十分相像，虽然具体细节和作案手法不同，但思路几乎如出一辙，已经到了绝对不可能是巧合的地步。如果不是一个人做的，就是团伙作案。可301的案件与这个案件并没有直接关联，唯一的间接关联就是白谣，白谣确实是这个案子的开端，可她与这个案子没有任何关联，或者实际上是有关联的，只是他们没发现？
陈孟晖也在思考这个问题，但是因为他与白谣的特殊关系和他对白谣的怀疑，他更多的是担心。
他真的很不希望，白谣与这个案子有任何关联。
两人没在这个问题上考虑多久，姚子明打断了他们。
董俊华找到了。
崔达赶到警局，刘理和王洋已经到了，会议室的投影上有一个不是很清晰的侧影，大半张脸对着屏幕，是A国某条街道上的监控影像。
“是他吗？”
“我做了骨结构对比，对的上，是他。”姚子明斩钉截铁道，他为了这个影像已经睡在办公室好几天了。
“董俊华果然还活着。”崔达有些没想到最后的结局真的是这样。
陈孟晖也是一时无语，他想到了两个案子的相似性，那么是不是肖文也活着，他在哪呢？
不过当务之急是需要抓紧把董海，也就是董俊华抓回来。
崔达立即跟梁西祝去找丛局汇报，商量与A国外交协商抓人。
崔达一走，陈孟晖什么也没问，抓着王洋就去整理证据，现在王爽和李波还没回来，整理资料人手不足，但协商外国协助抓人需要申请书面文件，需要这些资料。
当王爽和李波赶回杭市的时候，A国警方已经正式介入并且遣返了董海，崔达和陈孟晖等人在机场与A国警方进行了交接。
董俊华确实进行了伪装，从外形上来看不易辨认，但人脸识别用的是骨骼结构，所以他还是没有逃脱被认出的命运。
警方提供了张广、赵远纬、魏微雨的证词以及相关的合同资料、资金往来，证明了向阳的破产是董俊华的自导自演。
截止到目前所有的证据，董俊华范的是经济案犯中的虚假破产罪，但崔达知道，事情不仅仅是这样。因为还有一个很重要的问题。
“你既然活着，钱塘江发现的死者是谁？”怀疑董俊华还活着之后，他们怀疑过死者的身份，但一直没有找到相似的失踪人口信息。
董俊华沉默不语。
“你搞了这么大一个迷魂阵，我们警方还是找到你了。所以对方的身份我们也能查到，但还是希望你能主动配合调查，争取宽大处理。”
董俊华拒不配合，崔达只好又把姚子明叫来，看他有没有办法根据死者的照片找到身份。
第三十二章
姚子明采用骨结构三点比例在系统内进行搜索，并且动用了发布到网络上的照片资料，如微博等，进行交叉对比，但并没有抱太大的希望。
一是真正的尸体已经火化，只能靠照片，但照片上的尸体已经被江水泡烂肿胀，骨骼结构可能有偏差，二是如果对方之前曝光较少，那么找到的机会也很渺茫。
刘理靠在桌子上看着崔达一筹莫测，陈孟晖垂头沉默，脸上漏出近乎鄙视的神情：“我一直挺奇怪，为什么你们不做DNA检测呢？”
崔达闻言抬头，心中疑惑大神怎么这么问：“尸体已经火化，没法进行DNA检测啊。”
刘理愣了一下，实在没忍住笑了：“其他随身物品呢，没有检测吗？不是说尸体已经开始腐烂了，应该很容易粘上碎片吧。裹尸袋、衣物、当时所有直接接触过尸体的物体，都应该有残留才对。”
崔达闻言猛地站了起来，也顾不上说什么，直接跑了出去。这属于法医的范畴，一般由现场侦查员或者法医取证，他们了解的不多，这次专案组里也没有配备这样的专业人才，他们几个刑警竟然把这事给漏了。
法医接到崔达的要求，开始检查死者的随身物品，包括遗书等，果然找到了一些皮肤组织的残留，根据DNA分型技术，最终确定了基因序列。
并且法医通过采集系统发现了不属于死者衣物的纤维转移，而且主要集中在衣服内侧贴近皮肤的位置。
贴近皮肤说明接触是在内侧，一般的纤维残留都是外部接触，所以是在外侧。在内侧则说明是内部接触，换言之，死者换过衣服。
当然衣服外侧也有纤维转移，但外侧纤维属于董俊华的衣物，内侧发现的则明显不属于董俊华。
崔达接到报告都快高兴疯了，这么多信息，早晚都能找到线索。
法医根据基因序列的结果在系统内进行搜索，很快找到了相似人员，逐一排查之后，锁定在了一个失踪的小女孩身上。
小女孩叫程芸，十几年前失踪了，她还有一个父亲，是一家化工厂的职工，女儿失踪以后，程启扬日夜盼着破案，后来案子破了，但孩子没有找到，警方推测已经死亡。
程启扬不相信孩子死了，就辞去工作，开始全国各地寻找女儿的下落。
与此同时法医根据死者身上的纤维特点和在上面找到的一些微生物和油漆等化学物质，判断纤维的主人生活窘迫长期活在室外，有可能露宿街头。并且上面有一种特殊细菌只生活在本市郊区的一个特定区域。
李波和王洋带着系统内找到的程启扬的照片赶到了法医指出的区域，发现是一个流浪汉比较集中生活的场所，由于之前附近有一家生物工程公司，导致附近的水域受到污染，产生了一种特殊的细菌，现在虽然这家工厂已经不再运营，周边的环境也明显的改善，但生态还是没有完全恢复，因此周边基本荒废，工厂也变成了流浪汉的聚集地。
附近有一些流浪汉根据照片认出了程启扬，说他之前在这里住了一段时间，四处找女儿，但是最近不见了，他们都以为他去下一个城市了，因为他就是这样一个城市一个城市找过来的。
从工厂出来，李波注意到路边的电线杆上贴了几张寻人启事，其中一张就是程芸那张年轻稚嫩的脸庞。
一个父亲，放弃了工作，放弃了稳定的生活，花费了十几年的时间，漂泊了无数个城市，寻找女儿的下落。最终，把命丢在了寻找的路上。
李波看着那张寻人启事，眼睛觉得有点热。他抬手把启事撕下来，紧紧地攥在了手里。
接到李波的汇报，确定了程启扬的身份，崔达和陈孟晖再一次提审董俊华。
一开始董俊华还是沉默不语，但在看到照片之后，他明显开始紧张。
随后招人了犯罪事实。
董俊华确实厌倦了现在的生活，他的母亲将他的妻子拱手送人，他的儿子和女儿都是别人的骨肉，那个给他戴绿帽子的人住着他买的房子花着他的钱，还时时刻刻想吸他的血，吃他的肉。
他一直想逃离，但是苦于没有办法，他换过城市换过公司，甚至与家里断了关系，但奇怪的是，陈韬总是能找到他。
后来他就想，他要是死了就好了，或者陈韬要是死了就好了。
他开始搜索相关的信息，但他并不是真的想死，他不想自杀，也不想抛弃现在的一切，也没有打算堵上自己的一切去杀人，但还是搜索着看了看。
就在这个时候他无意中跟别人提起这些事情，对方开玩笑的说，那你既不想自杀又不想杀对方，还不想丧失财产，那你假死好了，把财产提前转移。
董俊华觉得这是一个好主意，但他不知道怎么实施，因此也没有动手。
再后来他在一次朋友的聚会上认识了魏微雨，跟她发展了关系，他开始喜欢这样的生活。但随之而来的是陈韬开始变本加厉，他甚至找到了他家，就连侯倩也想威胁他，他觉得侯倩和陈韬是商量好的，两个人想把他逼死，他越来越无法忍受这些人。
再然后就是警方知道的，他开始利用魏微雨做挡箭牌，筹备破产，一次无意的机会碰上了拦住他打听消息的程启扬，就骗他说可以给他提供帮助，带到了自己家，给他做了替死鬼。
董俊华说到这些往事，反倒越说越平静。
崔达听完之后陷入了沉思。
这一切的起因，是那场为了传宗接代的神操作，最后董俊华家庭破碎，身上背负了人命官司，陈韬锒铛入狱，崔秀珍牺牲了儿子，侯倩牺牲了爱情。
他们牺牲一切换来的两个孩子，哪个父亲都不认，只认侯倩，董陈两家蹉跎半生留的那个根，也不知道是留在了哪里。
这终究是一场愚昧导致的悲剧。
案件基本上已经清楚了，这个案子的思路与301确实很像，但一直到结案，也没找出关联点在哪。
崔达等人开始整理案件资料，打算返回墨城，这时候他忽然想起陈孟晖和白谣已经很久没见了，似乎自从上次陈孟晖在白谣那碰了一鼻子灰之后，就再也没敢去找过她。
崔达摸了摸脑袋，这个案件最开始也是白谣引起的，决定让她一会儿来做个笔录，让陈孟晖记录。
刚办完这事，想跟陈孟晖说说，让他好好准备，就见陈孟晖匆匆忙忙地跑出去了，崔达喊他都没喊住。
眼瞅着着急劲儿，崔达想着该不会是白谣叫他，那自己刚才这个电话不是白打了。
不管怎么样，他俩有个好结果就成。
第三十三章
崔达正想着，李波推门走了进来，风风火火的冲到崔达面前，拍了一张纸在桌子上：“老大，我要找到这个人。”
崔达拿起来一看是一张寻人启事，风吹日晒雨淋，还曾被人紧紧攥在手里过，搞的皱皱巴巴的。
上面有一张小女孩的照片，笑地花朵一样，崔达认得这个小姑娘，是程启扬的女儿程芸。
李波的眼眶红红的，眼睛却瞪着崔达，好像崔达不答应，他就准备大闹一场，一定要查一样。
崔达还没等说话，又一个人冲到他身边，把一张纸递到了他眼前。
陈孟晖的表情与李波差不多，只不过含蓄些，没有想大闹一场的意思。
崔达心想一个个的这都是怎么了，接过那张纸扫了一眼，也立刻僵住了。
那是一份DNA检测报告，报告显示两份DNA是父女关系的可能性是99.99%以上，两人的身份那栏，一方写着罗东书，另一方写着魏微雨。
陈孟晖说了三个字：
“是阿媛。”
崔达只说了一个字：
“查。”
这大概是为数不多的崔达比陈孟晖话少的时候。
其他人在两人先后冲进来的时候，已经注意到这边的异常，此刻纷纷凑过来看两份文档。
刘理一开始并不关注两人的吵闹，自在的喝着茶，只是在听到陈孟晖说话的时候停下了手中的茶杯看了过来，眼神中似有担忧。但并没有起身，而是放下茶杯，陷入了沉思。
众人围着两份文件看了半天，纷纷奇怪罗东书是谁，怎么还和魏微雨有父女关系，陈副队又为什么会无缘无故去查这两个人，而且陈副队对魏微雨的态度一直也有些奇怪。
姚子明看了看两张文件，在电脑上操作几下，大屏幕上出现了一些案件资料。
罗东书，人民教师，女儿罗媛，失踪
程启扬，化工厂员工，女儿程芸，失踪
这两件失踪案，属于一个案子，十几年前的儿童失踪案。
崔达和陈孟晖似乎并不意外，好像早就知道他们是一件案子。
这个案子两人跟了很多年，对每一个受害者的名字熟记于心，程芸也不例外。
崔达愣了一会，拿上外套走了出去，陈孟晖也随之离开。这件旧案要翻，有很多事情要做，崔达需要得到陆局的批准，而陈孟晖紧紧抓着手里的报告，去找魏微雨。
两人一离开，办公室里就炸了锅：
“什么情况，什么情况这是？”
对于姚子明来说，网络就是他的百科全书，不懂的事情就要查：“我天，罗媛和崔队、陈副队一个学校的。”他很快就发现了线索：“他们还是一个小区。这小时候肯定认识吧。”
“我听说，崔队和副队好像就是因为这个原因才加入警局的，而且他们之前一直很关注这个案子。”角落里一个声音弱弱地穿过了吵嚷的人群，飘向了会议室的门口。
梁西祝领着白谣推门进来的时候，大家正在讨论，没有人注意到有人进来。
“我天，这是青梅竹马呀。”
“听说还是崔队和副队的初恋。”王洋似乎看了门口一眼，但他前面有人挡住，也不知道看没看见门口的白谣。
“这可真是没想到，魏微雨是我们老大和晖哥的初恋情人啊，他们俩是因为这个才当警察的？这也太痴情太浪漫了吧。”
“那魏微雨就是罗媛的话，她们怎么不相认呢？”
“初恋情人出现，会不会爆发什么故事？我看晖哥最近一直心神不宁，原来是认出自己的初恋了呀。”
梁西祝清了清嗓子，没人注意他。
白谣站在原地有些尴尬，这些事情她好像不该听，正在犹豫要不要退出去，砰地一声平地响起，吓了众人一跳，瞬间安静下来，这才注意到梁西祝带着人站在门口。
白谣循声望去，刘理还保持着拿着杯子的手势，然而杯子却已经在地上摔碎了。
白谣对对方报以感激的一笑，刘理还没来得及回应，一个身影挡在了他眼前，抓起了他的手。
“哎呀，大神怎么这么不小心，烫着了没？”崔达一推开门，首先看到的是白谣的背影，紧接着就是众人的讨论声入耳，心想坏了，弄巧成拙了。
还没等他做出反应，刘理已经先一步把杯子摔了。
崔达心里有点感激刘理解围，还是大神懂得察言观色，察觉了气氛的不对劲。低头看手的崔达没有注意，刘理探寻的目光，一直跟着白谣进了审讯室。
杯子是自己松手扔的，刘理的手当然没事，崔达狠狠瞪了八卦的众人一眼，拿笤帚把碎茶杯扫了，赶紧出去给陈孟晖打电话。
白谣只是例行配合，陈孟晖不在，王爽也认识她就自己跟去审讯室了，王爽并不知道白谣和陈孟晖发生的事情，因此对于她到这里来感到十分奇怪，态度也不太友好。
崔达打完电话才想起来，没人知道白谣跟这案子的关系，赶紧掉头进了审讯室，此时场面已经有些不好看了。
王爽倒也没做什么，完全是公事公办的态度，上来先问的是她来干什么。
白谣说是崔达打电话叫她来的，王爽有些不信。
站在王爽的立场上来讲，白谣应该在墨城，却突然出现在杭市警局里，说是崔达叫她的，确实也没什么可信度。
崔达一进门先给白谣倒了杯水。
白谣看起来似乎并没有介意刚才的一系列事情，但眼角眉梢也确实没了往日的笑意。
陈孟晖赶回来的时候，白谣已经做完笔录要离开了，迎面碰上，白谣礼貌的打了声招呼：“陈警官。”
然后就径直走了过去。
崔达在后面拧了陈孟晖一下，示意他跟上。
陈孟晖追到门口，看着白谣的背影，又看了看自己手里拿的魏微雨的检测报告，想了想还是没有追上去，他想等这件事情结束了，再去找她，现在他想专心办这件案子。
他在门口站了一会，掉头上车，继续去找魏微雨，他想问问她，为什么不承认自己就是罗媛。
但他大概没想过，一瞬间的错过就会天差地别，没有人会在原地等一个人。往后他花了无数的时间去追寻白谣的脚步，却寻而不得。也曾无数次在深夜惊醒，后悔现下的这个决定。
第三十四章（第二卷完结）
白谣离开警局，从停在路边的车后视镜里，看到了站在身后的陈孟晖，看到他上了车，看到他驱车离开。
在警局里听到的谈话在她脑中回响。
青梅竹马的初恋啊。
白谣没有坐车，她一边走一边试图让自己像以往一样冷静，一阵阵凉风倒是帮了她不小的忙。
白谣看着路边的树木，如今已经春天了，慢慢也就不冷了。
透过路边各种镜子，白谣发现一辆车不紧不慢的跟在她身后，她叹了口气，回头走到车边敲了敲车窗。
车子停下，魏微雨从车上探出头来。
“找我有事？”
魏微雨点点头，示意白谣上车。
白谣站在路边没有动：“陈警官在找你。”
魏微雨笑了：“你不上来，他见不到我。”下车给白谣打开了车门。
白谣思考了一下，坐了上去。
车子启动，迅速离开。
“怎么，他终于忍不住想见我了？”
“就不能是我想见你吗？”
“你犯了这么大的案子还不赶紧逃，见我做什么？”
“我犯什么案子了？”
“董俊华。”
“那是他自己犯的案，还想拿我做替罪羊呢，管我什么事，我是无辜的。”
白谣闻言笑了笑没说话。
“怎么，我说的不对吗？”
“董俊华不过是被你设计了。”
“你从一开始，就是有目的的接近他，然后通过你在身边潜移默化的暗示，让他想到了这个办法。”
“如果我没猜错，你为了让他想尽快逃离，应该还去刺激过陈韬或者他的妻子，让他们变本加厉的给他施加压力，你甚至可能给陈韬提供过董俊华的消息，好让董俊华避无可避，放大他想脱离现状的想法。”
“然后你再利用你的身份施加暗示，让他一步一步顺着你们的想法实施，包括那个无辜的路人，恐怕也是你们选好了引过来的吧。”
“你无辜？”白谣笑着摇了摇头：“你不无辜，只是没有证据抓你就是了。”
魏微雨看了白谣一会，认真的说：“你很厉害，是我见过第二聪明的人，我都有点不想他见到你了。”
“你这么崇拜他吗？”
“是啊。”
“那你让他别来了。”
“他不听我的呀，”魏微雨摊了摊手：“不过我还是比较放心的，因为你喜欢陈孟晖嘛。”
魏微雨说完凑到白谣面前，仔细地看她的表情：“你不会轻易变心的对吧？”
白谣笑了笑没说话。
魏微雨还想再说点什么，车子突然停了下来，魏微雨有些不情愿，但还是向白谣挥了挥手：“下次见。”
魏微雨下了车，一个男人坐了上来。
男人穿着套头衫，带了一个面具，坐在了白谣对面。
“莫兴文，好久不见，白小姐。”
“好久不见。”
“白小姐喜欢我的礼物吗？”
白谣笑了：“莱辛巴赫瀑布，未死的福尔摩斯，未死的董俊华，好大一局棋。”
“下棋的是白小姐，我只是一个觉得棋局漂亮，照搬的人。”男人似乎笑了：“白小姐不一样，你是开创棋局的人，301案实在是漂亮。”
白谣没接他的话头，而是看向了车下站着的魏微雨：“她很听话，也很崇拜你。”
“她是我最成功的作品，”男人似乎十分骄傲：“但我想在您的调教下，肖先生一定比她出色。”
提到肖文，白谣似笑非笑的看了对方一眼。
“白小姐，我真是太欣赏你，你是我见过最聪明的人，你的才华简直太出色了，你随手一挥，就可以设计出精妙绝伦的案件，没有人能抓到你，”男人说到这里有些激动：“自从我知道你的能力，我就一直想见到你。但是你知道，我们这行有很多阻碍，所以总是要小心谨慎，很抱歉花费了这么久。”
“所以你模仿301设计了这个案件，并且把它拱手送出。为了引起我的注意，你甚至抛出了你最引以为傲的鱼饵，”白谣看了魏微雨一眼：“毫不担心她引起警方的注意，可能成为弃子。”
白谣看着男人轻轻地笑：“莫先生好大的手笔。”
男人向白谣伸出双手，作供养状：“为了你，一切都值得。”
“你怎么找到我的？”
“白小姐这么聪明肯定想到了，何必再跟我确认呢。”
“你的网站也不怕被黑。”白谣想起了那个匿名网站上的陌生人。
“白小姐真聪明，你不止想到了那个陌生人是我，你还猜到了网站也是我的。”男人夸张的拉起白谣的手吻了一下：“你真让我着迷。”
外面魏微雨似乎接了一个电话，上车跟男人说了句什么就离开了。
“我们该走了。”男人对白谣说：“回我们的地方，一个可以对世界为所欲为的地方。”
车子启动，没走多远，白谣看见陈孟晖的车反向开了过来，停在了身后。
陈孟晖在路边找到了魏微雨，下车给魏微雨打开了车门。魏微雨在上车之前，对着另一辆车离开的方向露出了一个微笑。
一个似乎有些挑衅的微笑。
但陈孟晖正在给她开车门，所以并没有看到。
坐在另一辆车上的白谣和男人却都看到了。
“请原谅她的无礼，白小姐。”
白谣没说话，她自然知道是对面男人授意指使的。
陈孟晖和魏微雨坐在一个咖啡馆里，相对无言。
魏微雨不是个沉默寡言的性格，但她的任务是拖住陈孟晖，让男人和白谣离开杭市，所以她并不打算先开口。
良久之后，陈孟晖先打破了沉默：“罗媛。”
魏微雨皱起眉头：“我不是罗媛，陈警官认错人了。”
陈孟晖将检测报告递给她，魏微雨看着上面罗东书三个字看了许久，直到这三个字开始扎她的眼睛，扎的她生疼。
“我不是罗媛。”魏微雨重复到，声音却小了下来：“罗媛已经死了。”
“阿媛，别怕。”陈孟晖觉察到魏微雨放在桌子上的一只手微微发颤，伸手握住了它：“你告诉我发生了什么，我帮你。”
魏微雨正要开口说话，一个男人推门走了进来，坐到了魏微雨身边，向陈孟晖伸出了手：“陈警官你好，我是魏小姐的代理律师孟良。我的委托人希望你与她的所有沟通场合我都在场。”
魏微雨脸上闪过一丝惊讶，随即明白是男人的安排。
自从律师出现，魏微雨再没有开过口。陈孟晖没有收获，也只好告辞离开。
魏微雨这里找不到线索，但却可以说明当年不是所有的被拐儿童都死于非命，那些没有找到尸体的孩子可能像罗媛一样活了下来。
回去的路上，陈孟晖把案子回忆了一遍，这件旧案的任何细节他和崔达都已烂熟于心，但也正因如此，很难突破原有的思维，发现新的线索。
陈孟晖想起了白谣，说不定她会发现他们忽视了的东西，再三犹豫，他还是拨通了她的电话。
车慢慢驶离杭市市区，白谣的手机突然响了，她拿出来看了一眼，却没有接。
“我想陈警官是要请你协助查罗媛的事情。”对面的男人扫了一眼手机上显示的来电人：“罗媛对陈警官很重要，想必你已经知道了。”
“我该知道什么？”
男人摊了摊双手：“白小姐，我们都是聪明人。”
“你倒是自信。”
男人向白谣伸出手，白谣会意的将手机放在他手上。
摇下车窗，男人把手机甩出车外，一辆车经过，瞬间把手机碾成了碎片。
“你得赔我一个新的。”白谣说。
“当然。Everything you need.”
第三十五章
陈孟晖看着手里的电话，白谣没有接。她很少不接他的电话，之前只有一次，就是她离开墨城那次。
陈孟晖的心突突地越跳越快，他有种不祥的预感。
还没等他再打过去，手机就响了，陈孟晖惊喜的看去，来电显示的却不是白谣，而是王洋。
王洋告诉陈孟晖，刚刚接到消息，派去跟踪魏微雨的人跟丢了，她再次消失了踪迹。
姚子明立刻进行了网络追踪，但是没有发现魏微雨的任何踪迹，她再一次凭空消失了。
陈孟晖的思绪立刻被王洋的话拽了过去，忽略了他的不安。魏微雨刚从他眼前离开不久，然后就又消失了。
那么魏微雨为什么不在他找她之前消失？
她是为了给她留下什么信息，还是被那个所谓的律师带走的，或者是为了别的什么？
姚子明也在电话上，陈孟晖只说了孟良的名字和职业，姚子明已经把资料发到了他的手机上。
孟良是杭市非常有名的辩护律师，费用很高，有一家自己的律师事务所。
陈孟晖赶到孟良的办公室时，他已经先一步回来了。对于陈孟晖的到来并不感到意外。
“魏微雨呢？”
“我的委托人已经离开了。”
“她去哪了？”
“我只是她的律师，不是她的监护人，她去哪并不会知会我。很抱歉帮不上陈警官。”孟良笑地十分公事化。
在孟良这里没有获得有用的信息，但陈孟晖并没有气馁，他安排姚子明继续挖孟良的底细，以孟良的反应，他好像早就知道魏微雨会消失一样。
而且当孟良出现在咖啡厅的时候，魏微雨好像很惊讶，这说明有可能孟良并不是她自己安排的，那是谁安排的呢？
她失踪这么多年，又是怎么长大的，经历了什么？
当年的案件他们已经查到了犯人，证据确凿。虽然他已经病逝了，但他的笔记上明明有罗媛的名字，家里也留有罗媛的书包，为什么大部分孩子都死了，罗媛却活了下来？
那么其他没有找到尸体的孩子是不是也活了下来？
为什么同一个人的作案手法却出现了两个极端？
陈孟晖赶回警局，崔达已经拿到陆局的批准，他们即将返回墨城，调查十几年前的旧案。
十几年前，陈孟晖和崔达还在上小学五年级，罗媛比他俩小一岁，但是她跳过两级，所以已经上六年级了。
那年秋天，周围开始有小孩子失踪，报纸上推测跟其他几个城市的失踪案是同一个人所为。
小孩子的家里人没有接到勒索电话，也没有收到恐吓信息，小孩子就这么悄无声息的失踪了，然后杳无音信。
有孩子的家庭都绷紧了弦，上下学的接送变成了常态，可还是有孩子会莫名其妙的失踪。
有在上学的路上，也有在放学的路上，甚至在上课途中出去上厕所的孩子也没有再回来。
那年的秋天到冬天，每隔半个月左右，就会有孩子不见，警方加紧巡逻，基本上每隔几条路就有巡逻的警察，可依然没有找到蛛丝马迹。
崔达陈孟晖和罗媛的父母都在外地工作，他们仨是留守儿童，整天泡在一起，爷爷奶奶们年纪大了也不方便每天接送，三个孩子就自己抱团，一起上学，一起放学。
那天是陈孟晖的生日，小罗媛给他准备了礼物，是她跟奶奶学着亲手织的手套，但是放学的时候，小罗媛发现她忘带了。
于是她跑回去拿，但是又怕陈孟晖发现，所以不让两个男孩子跟着。
因为没离开学校多远，所以两个男孩子就在路边等着，一直等到天黑，两个孩子才觉得事情不对，回去学校找，已经找不到了。
小罗媛就这么消失了，她给陈孟晖织的手套还躺在课桌抽屉里。
一直到陈孟晖找到犯人之前，那副手套一直放在他随身的包里，时刻提醒他年少的疏忽。
车子转来转去，转的白谣有些头晕，她很快就睡着了。等到她醒来的时候，已经在一个地下车库里。
车子不知道在车库停了多久，司机显然早就已经下车了，只有莫兴文一直坐在她旁边端详她。
看到白谣醒了，莫兴文笑了起来：“睡得好吗？”
空荡荡的车库，一个男人在旁边一直盯着，一般这种情况下白谣是不太可能睡着的，今天倒是睡的很香，她看了男人一眼：“承先生的情，睡的还不错。”
莫兴文似乎并不介意白谣的冷淡，他下车为白谣打开车门，并伸出一只手扶她。
白谣下车，眼前的景象似乎是一家废弃商场的地下停车场，男人领着她转了几个弯，进了一条写着安全出口的幽暗的楼道，然而两人却不是往上，而是往下。
下面是一扇木门，看起来很久没用了，把手已经生锈。
莫兴文伸手推门，发出吱呀吱呀的声音，在底下空旷安静的环境里格外突兀。
门里面是一个空旷的空间，就像楼上的停车场一样，不同的是，这里除了柱子什么都没有，只有地上厚厚的一层灰。
莫兴文走到一面墙前，那里有一扇铁门，他打开门，对着白谣做出了请进的姿势。
白谣走进去，跟外面的破败完全不同，里面干净整洁。中间一条长长的走廊，两侧是全封闭的房间，看不清有什么。
莫兴文带着白谣进了电梯，上了顶楼。
顶楼不像楼下那么封闭，十分敞亮，两侧的房间是玻璃的，看起来像一个个实验室，里面有几个人员正在工作，看到白谣进来，纷纷侧头观察，神态不是十分友好。
莫兴文站在走廊上向白谣展示：“看，这里就是我的舞台。”
“我的作品大多在这里完成，”他指着其中一间玻璃房：“魏微雨就是在那里获得新生。”
白谣看向尽头的一扇门，与其他门不同，那扇门看起来格外厚，也不是玻璃的。
“哦，你真聪明，那是我的办公室。”莫兴文察觉到白谣的眼光介绍道：“你要是喜欢，以后也会是你的办公室。”
“不了，谢谢。我不喜欢上班。”
“哈哈哈，你真幽默。”莫兴文似乎十分高兴：“如果你愿意，你也可以把你的玩具带到这里来。这里有很多空房间可以提供给你，我们可以帮你一起照顾他。”
“谢谢你的好意，但我不喜欢共享。”
“那请带我向他问好。”莫兴文并没有强求，他手里握着别的东西，并不是只有肖文能帮他掌控白谣。
还记得与白谣聊天的那个未知链接吗？对方曾建议把肖文变成听话的娃娃。
第三十六章
没过多久，魏微雨就从电梯里走了出来。
“谢谢您派了律师救我。”她看向莫兴文的眼睛虔诚敬仰。
“陈孟晖查到你的信息了？”
“是的，他拿到了DNA鉴定结果。”
“你不打算回到你父亲身边吗？”
“我只想呆在您的身边。”魏微雨着急地向莫兴文表达她的决心。
白谣站在一边看着，不得不说莫兴文的精神控制真的很成功。
虽然没有介入过这个案子，但是现在网络发达，获取信息的成本很低。她只需要搜索一下就可以拼凑起罗媛的故事。
这个姑娘在还是小姑娘的时候被人绑架了，不管这起绑架案有没有莫兴文的手笔，但最终她是落在了莫兴文的手里。
也许一开始的时候她还是抗争的，但情感上会依赖他人且容易受感动的人，很容易产生斯德哥尔摩综合征，何况她当时还是个孩子，所以很快她的心理就会被入侵：
她先是对发生的事情感到恐惧和害怕，甚至感觉到自己的生命受到威胁，当时的绑匪不是有杀害几个孩子吗，在当时的情况下，她应该对恐惧深有体会；
然后莫兴文再想办法给她一些恩惠，比如说把她从绑匪的手中“救”出来，再照顾她的饮食起居，给她安慰，让她与莫兴文长期相处，并感觉到自己没有收到伤害，对莫兴文产生认同；
最后，将她与外界隔离，让她既无法逃脱，也无法接受外界的信息，她获得信息的来源及接触的只有莫兴文，他就可以有选择性的灌输他希望她学会的知识，慢慢改变她的认知。
罗媛不仅仅是斯德哥尔摩，她还是由莫兴文抚养教育。他有十几年的时间改造她的思维、认知，甚至是记忆。
最后，她会忠于他，敬仰他，甚至恋慕他，视他如神。
就像现在的魏微雨。
她确实是获得了新生，只是这新生却并不如世人所期待的新生。
察觉到白谣的目光，魏微雨回头看她，眼神里有些防备和探寻。
普通人可能会被改造成傻子，但魏微雨明显有自己的判断能力，甚至还很聪明，如果白谣想的没错，莫兴文并没有篡改或修正她的记忆，她有独立的人格，同时又忠于他。从刚才的对话来看魏微雨明显记得自己曾被绑架，甚至记得自己的原生家庭，但她依然在这十几年里选择留在莫兴文身边帮他做事，这大概才是莫兴文最为骄傲的地方。
莫兴文看向白谣。
“做的确实不错。”白谣收回打量魏微雨的眼光，轻声说道。
魏微雨不明白她说的是什么，莫兴文却听懂了。他哈哈大笑起来，没有什么比被自己认可的人真诚的夸赞更让人高兴的了。
魏微雨从没见他那么笑过，他一向是笑的很浅，不达眼底，笑里带着几分算计，就算她们的工作完成的十分出色，也只是微笑，从没有这么开心过。女人的直觉总是莫名其妙又很准确，她更加堤防白谣了。
白谣不以为意，她看着莫兴文：“我想看她的资料。”
莫兴文愣了一下，他沉默了一会。
他在思考要不要给白谣看。
“Everything I need.”白谣摊了摊手，这是他在车上说给白谣的话。
莫兴文定定地看着她，犹豫了几秒：“当然，当然。”莫兴文十分欣赏白谣，这么多年，他从没见过像白谣一样这么有天赋的犯罪者，而且她像他一样智慧，甚至能猜透他的想法，他既畏惧堤防，又被深深吸引，他太渴望一个志同道合的伙伴了，白谣无疑是最好的人选：“请跟我来。”
白谣要看的资料，当然不是身份年龄性别这些个人资料，而是魏微雨的实验资料。
莫兴文的改造并不是针对一个人，所以他当然记录了实验资料，用以复制和完善，之所以不愿意给白谣看，是因为他知道，这个过程虽然不可逆，但一定程度上可以治疗，而了解改造的过程，十分有利于治疗。
换句话说，虽然他成功的完成了改造，但如果接受了合适的治疗，魏微雨完全可能脱离他的掌控。
所以，把魏微雨的资料给白谣看，相当于，告诉了她打开魏微雨的门。
但想要找到钥匙是非常困难的，尤其魏微雨是个特例，她是被养育长大的个体。
像她这种情况，治疗很难达到理想的效果，因为人的认知是很复杂的，魏微雨在认知形成以前就接纳了莫兴文的改造，而不是叠加在她原有的认知之上。
就好比一棵树，在她还是小树苗的时候，莫兴文就架好了支架和绳索，安排好了她成长的过程和样子，所以她的主树干都是按照莫兴文的想法长的，而不是她长大以后的修剪。
所以这个治疗的过程需要非常小心，否则，容易失败甚至导致实验对象出现排斥或者精神错乱的情况。魏微雨的情况，即使是非常优秀的心理学专家，也会束手无策。
而且莫兴文料到白谣没办法记住那么多实验资料，据莫兴文的调查，白谣的确优秀，但还没有优秀到过目不忘的地步。
所以，只是给她看一遍，问题应该不是很大。而且，他确实想炫耀自己的成果。
当然，以莫兴文的谨慎，即便如此，也不会全部给她看。
而莫兴文愿意给她看的另一个原因是，他料到了白谣会对魏微雨感兴趣，原因有两个：
其一，肖文。301案件没有任何线索可以关联到白谣身上，但她留下了肖文，他的存在是个完美的证据，可以证明301案件是白谣的手笔，一旦肖文暴露或者脱离掌控，她在301的角色就会暴露，因此她需要肖文完全在她的掌控之下，如同魏微雨在他的掌控之下；
其二，陈孟晖。301案件发生之后，白谣与陈孟晖走的很近，以莫兴文的调查结果来看，魏微雨与陈孟晖的关系，会引起白谣对她的关注。
所以说魏微雨，本来就说他给她准备的鱼饵。
而聪明如白谣，早已意识到这一点，所以她才会直接开口向他要魏微雨的资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