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月考
九月的夕阳依旧灿烂的晃眼，视线所及皆是一片金色，阳光在雪白的墙壁上缓缓流淌，时间仿佛停止了一样。
虽然只是一次月考，却是高中生涯的第一次考试，老师一宣布整理考场，教室里就乱成了一团，搬书、打扫卫生、贴考号，忙的不可开交。
元祁早就整理好了书桌，跟着几个同样收拾好的同学一起出了教室门，背靠着护栏听她们闲聊。
不知是谁先开了头，也不知是怎么聊到了这里，元祁盯着窗户上倒映出的影子，说话的女生单手捧着脸，也许是夕阳染红了脸，连窗户上的倒影都有一抹晕红。
“这次月考沈宜言肯定又是第一……”
“说不定啊，不过就算不是第一，肯定也是前几……沈宜言超聪明的……”
沈宜言，元祁心里默念了下这个名字，她已经很久没去想过这个名字，却在转学后的不到一个月的时间里频繁听到这个名字。
第一次听到时怔了许久，现在虽到不了发怔的程度，却还是难免心烦意乱。
严格来说她也算不上认识，但是终归还是同一个人，她又如何会不在意。
如果不是沈宜言这个名字时常出现在班上女生的八卦中，她大概会以为这个人不在一中，毕竟他们的教室只隔了一层楼，可是就是这样也没有见过一次，大概真的是没有缘分罢。
要见到的话其实也容易，叶子在一班，她就只能去一班。
元祁正发着呆，忽然感觉胳膊一沉，连带着她也歪了一下，耳边传来渐渐熟悉的控诉声。
“元祁！你居然抛下我一个人先出来了！”
被强迫着从窗户上转移视线，元祁哭笑不得地看向说话的女孩，这是她在一中的第一任同桌，对她的黏糊劲很大程度上帮助她缓解了她动不动就发呆深思无法自拔的状态。
不过这友情来得太过轻易，社畜那么多年的元祁还是投入不进去，每每被这小姑娘黏着的时候她就有种被晚辈缠身的无力感。
冯莹莹可不管元祁怎么想，只差把自己挂在元祁胳膊上了，“为什么我们不是在一个考场？要好久都见不到你了……”
元祁安抚地摸摸同桌的头，配合她演戏，“哪有那么夸张，考完还要回教室复习呢，老师让进去了，走吧。”
冯莹莹撅了小嘴，蔫吧吧挂在元祁胳膊上任她拖着进了教室。
被冯莹莹这一打岔，元祁瞬间就把刚才的思绪抛到了脑后，之于她，现在最重要的还是这次月考，她要保证自己能一鸣惊人才是。
第二天阳光依旧明媚，早自习下课铃才响，教室里就沸腾起来，冯莹莹又开始了日常撒娇，这小姑娘不知道喜欢她哪一点，总是舍不得跟她分开。
不过这个年纪的女孩子都是这样的，关系好得连上厕所都要一块才好。
看着冯莹莹丰富多变的表情，元祁不由摇头失笑，明明同龄，她却觉得隔了几条代沟，其实某种程度上来算也确实隔了不少代沟了。
送走戏精上身的冯莹莹，元祁不紧不慢地把书装进袋子提到讲台放下，再回到座位坐下，她比较幸运，分的考场是本班，考位恰好就是自己的座位。
少了冯莹莹，仿佛整个世界都清静了，元祁支着头看向窗外打发时间，等待着监考老师进考场。
“元祁？！你也在一中！”
被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一头雾水的元祁侧头仔细打量了下说话的女孩，有婴儿肥，眉眼弯弯，天生一张笑脸，让人看着就觉得舒服……有些面熟……好像初中还是同班同学……不过她叫什么来着？好像是姓张？
这边元祁还在暗暗回想老同学的名字，那边老同学张静已经激动地开始叙旧了，“我听他们都说你去十一中了，还以为你真的去十一中了……早知道你也来一中，开学时我们就一起来了……对了，你在几班？咱俩中考成绩一样，我怎么没在班里见你？”
“我在六班。”
元祁笑了下，还是没能回想起来老同学的名字，她已经很久没有回想过去的人和事了，埋在箱底的往事早已经发霉的辨别不出来了。
“六班？”
老同学惊呼了一下，“怎么会呢？我记得咱俩成绩一样的……你看，咱俩考号还挨着呢。”
“我开学后才转过来的。”
刻意忽略老同学闪烁的探究眼神，元祁简单解释了句，提醒背对着讲台的老同学，“老师来了。”
老同学下意识回头看了一眼讲台，确认监考老师真的进门了，才不舍地丢下一句“考完再聊啊”转过身去。
元祁松了口气，感激地看了眼及时进教室的监考老师们，见到初中的同学并不在她的意料之中，她也确实没做好见面的准备，一个月还是太短了。
为了避免考试完后被老同学拉着叙旧，元祁加速答卷，写完后仔细检查了一遍就提前交卷了。
监考老师有一个是本班的语文老师，见她上来，眉头顿时一皱，“这么快？做完了？”
元祁乖乖点了头，“嗯，老师，我身上有些不舒服，得回宿舍一趟，麻烦您了。”
语文老师是个年轻女老师，听元祁说完，就明白了，没再多说什么，就放元祁出了考场。
楼道里空无一人，元祁一边沿着护栏走，一边探头往楼下看，被巡考的老师发现叫了过去。
“……提前交卷了就回宿舍去学习吧！不准在考场逗留，影响其他同学考试。”
元祁只好点头应是，下楼时慢悠悠地扫视了一圈，恰好就看到了坐在窗边埋头奋笔疾书的长发女孩，她抿唇露出了个淡淡的笑容，快步走出了教学楼。
在宿舍背了会书，听到考试结束的打铃声，元祁不慌不忙收拾了下书袋，掐着时间到了教室，果然班主任已经站在了讲台上。
顾忌着台上的老师，冯莹莹只是用幽怨的眼神控诉了下姗姗来迟的元祁，瞧着同桌生动的表情，元祁不由也跟着放松了。
然而放松不过三秒，冯莹莹突然冒出一句，“刚才有个外班女生说跟你是初中同学耶，还问你住在哪个宿舍，说晚上找你玩。”
“你说了？”，元祁差点问出口，好歹理智在线，肯定是说过了，又不是什么一定要保守的秘密，就算同桌不说也有的是人可以问出，她怎么没想到这一点？难道岁数小了，脑子也跟着缩了？
看着冯莹莹渴望求解的小眼神，她迅速转移话题，“老师看过来了。”
冯莹莹立刻装模作样地开始在演草纸上做出一副奋笔疾书的模样。
老同学来找倒是无所谓，可是，如果叶子也知道了……元祁头疼地打开书挡住脸，应该不会这么快吧？
第二章 重逢
墨菲定律很快就应验了，中午被冯莹莹挽着胳膊刚出教室门，元祁就看到了站在一边翘首以待的叶子。
对上叶子惊喜的眼神，元祁来不及收回目光，只能一点点僵硬起来，还真是怕什么什么就来啊。
近在眼前，元祁却迈不动腿，她不动，挂在她胳膊上的冯莹莹自然也停住了，“怎么啦？”
先打破僵局的是找上门的叶子，“元祁！”
元祁听到记忆中的声音，鼻子一酸，险些控制不住自己，她忙捂住嘴，假咳了两声，转向冯莹莹，“我有点事，就不送你了，你赶紧回家吧。”
冯莹莹打量了下咬着唇站在一边的外班女孩，大度地放过了元祁。
看到挽着元祁胳膊的女孩依依不舍地离开，叶宝珠才上前两步，又是惊喜又是小心翼翼地看了元祁两眼，她才小声唤道，“元祁！”
还没等到元祁应答，她就忍不住露出了笑容。
元祁看着叶宝珠脸上绽出的小酒窝，心里百感交集，她真的没想过这么快见到叶子，如果她真的能面对，早在调到这个学校时就该出现在叶子面前了。
可是，她不敢。
她也做不到不理不睬，尤其看到叶子这样看着她，仿佛眼中闪烁着波光粼粼一般地看着她。
“叶子。”，元祁费力开口，嗓子忽然哑的厉害。
“嗓子又不舒服了吗？”，叶宝珠担心地咬着下唇，“刚才听见你咳嗽了。”
听着叶宝珠关心的话，元祁心里更是翻滚个不停，把旧日的伤疤通通撕裂开来，翻到了最上面。
叶子，我该拿你怎么办？再给我多一点时间就好了，能让我能面对你就好。
元祁只想落荒而逃，却更不想让叶子难过，她只能压抑着心里的钝痛，扯了扯嘴，也许根本没能笑出来，“没事。”
两个人并行下楼，元祁不知道该说什么，饶是那几年天天跟陌生人打交道滔滔不绝，面对叶子却只能失语。
她不知道自己变化了多少，也记不起自己这个年龄都做了什么，她的人生像是漆黑的一团，她只有拼命往前走才能不被黑暗吞没。
她又学不会别人带着过去还能从容自若，只能学着丢掉过去。
不能这样沉默下去了，叶子会怎么想？
她肯定会以为自己不想搭理她，叶子那么敏感，不能让她多想，可脑子里各种念头闪现，却抓不住一个话题。
“元祁，你在一中啊，真好！”，跟一边忐忑不安的元祁相反，叶宝珠心里全是喜悦，从考完试意外碰到张静后她就一直处于兴奋状态。
虽然元祁好像有点心不在焉，不过遇到那样的事，肯定不会跟以前一样，叶宝珠觉得自己能理解元祁为什么明明在一中却谁也不说。
好像也只有自己知道元祁为什么谁也不理，张静她们都以为元祁是因为中考没考好，觉得丢脸所以才不来找大家，元祁才不是那样的人，亏她们平时一个个都跟元祁多好的样子。
昨晚听同桌夸那个沈宜言，她就又想起了元祁，元祁也很厉害的，她还在感慨，要是元祁也在一中就好了，没想到今天就成真了，真好。
好不容易见到元祁，为什么要隔这么远，叶宝珠不断目测着两人之间的距离，在出了教学楼后，试探着挽上了元祁的胳膊。
元祁没有拒绝！叶宝珠心中雀跃起来，她忍不住又笑了下，“元祁，我们一起吃饭吧？”
这一会儿她的笑容就比开学一个月笑得次数还要多了，而且她根本控制不住自己的笑容。
元祁侧头就看到叶宝珠脸上那鲜在人前显露的一对漂亮小酒窝，此时大大咧咧露着展示着主人的好心情，心里更是又软又涩，叶子，你为什么要跟我这么好？
既然这么好了……为什么在最后还那么决绝的不留一丝痕迹？
餐厅里喧闹的让人耳边嗡嗡作响，元祁本就没有什么胃口，只是又不知道说什么，就只能假装认真吃饭，一口一口凭着本能下咽。
她不敢去看对面的女孩，又控制不住想细看，目光就在碗和对面女孩的手上来回游弋，心像是被固定在了半空中，不得跳动，也不能跳动。
她真的没做好准备去见叶子，元祁有些心烦意乱，即使发现自己重生时她也没有这么焦躁过，她根本没想好要怎么对待叶子，究竟要怎么做才能去阻止前世的轨迹？
她顺利转学了，说明重生是可以改变的，可是这些改变到底最终会造成怎样的结果她根本不清楚，她坐不到旁观所以只能转学离叶子近一点，但她又怕自己的转学会加速前世的进程，所以迟迟不敢出现在叶子面前。
她不去见，叶子却自己找到了她，她该怎么办？
叶宝珠见元祁也放下了筷子，不由抿唇笑了下，伸手就接过元祁的碗，“我去刷碗，你在这等我，我很快的。”
元祁还没反应过来，叶宝珠已经利落地端着两个碗走了，她赶紧站起来追了过去，叶宝珠怎么也不让她端，人来人往的，元祁只能站在一边等了。
叶宝珠当然想拉着元祁说话，可是下午还要考试，考的还有物理，她只能忍痛跟元祁在三楼分开，“元祁！晚上下自习我去你宿舍找你玩啊！晚上我们还一起吃饭吧？跟以前一样，好不？”
元祁怎么会拒绝叶子，她一点头，就看到叶子脸上灿烂的笑容，她瞬间就对见到叶子这件事释然起来。
就这样吧，尽她所能去守护吧，反正已经见到了。
两人约好了下午一起去吃饭，一个下午的时间对于元祁便变得格外漫长，即使两场考试也没能占据她太多时间，毕竟她为了这场考试准备了很久而试题比她想象中的还要容易一些，做完后就没办法不焦急，再加上放学铃响过之后，门口还是不见叶子的身影。
又等了十分钟，教室里吃饭的同学都回来背书了，元祁坐不住了，走出教室往楼下一看，一班的教室里的学生还个个坐的整齐。
她下了楼走到了一班的后门处，才刚站定，后门窗户边坐着的人就侧了头，金色的阳光映在那人的眼睛里，明媚的让人心悸。
元祁愣了下，有些反应不过来，他，沈宜言？
只是一瞬，那人就又转了头，元祁却收不回视线，直直盯着那人被夕阳染成金色的头发上，是他吗？
像是察觉到她的视线一直停留在自己身上，被她盯着的那人忽然转头，飞快朝她递了什么，然后绽开了灿烂的笑容，像是阳光一下子盛开在了她的眼前，元祁被晃得被迫回过神来，匆匆低下了头。
她没有伸手接，那人递过来的东西就掉在了元祁脚边，那是一张卷成一团的白纸，在地上缓缓展开。
元祁犹豫了下，蹲下去捡了起来，只见上面写着，“同学，你还是先去吃饭吧，不然至少还要等半小时，老班准备讲上午的试卷。”
看着熟悉的字，元祁忍不住抬头又看了眼窗边的人，恰好他又转过头来，十分自然地冲她笑了下，明明那笑容说不出的阳光，却刺得她只能落荒而逃。
第三章 他们啊
她知道的，就算是一模一样的脸，一模一样的名字，就算笑起来阳光的让人心动不已，就算这才是叶子叨念了许久的那个人原本的模样，可是，终究不是他啊。
人啊，总是会抵制自己不想要的现实，没出现在眼前时最擅长麻痹自己，粉饰出自己想要的太平，借以寄托不可能的奢望。
原来，她还是希望见到的是他。
可是，不可能了。
等元祁回过神来，她已经到了餐厅里面，人声鼎沸，吵得她脑子嗡嗡作响。
她在餐厅的小超市买了面包，出了超市却不知道去哪儿吃，手里攥着方才那张纸，攥的紧紧的，却连再看一眼的勇气都没有。
最终元祁还是回了宿舍，这个时间段没有比宿舍更安静的地方，她迫切地需要一个安静的地方去整理自己的心情。
机械地吃着面包，她的目光却不受控制地停在那张纸上，一回宿舍就被她塞到床角的纸上。
发现自己重生时，她心里毫无波澜，尤其重生的时间恰好是妈妈去世的第二天，盛夏的天，却冰冷的没有一丝温度。
她面无表情地看着第二天才踏进家门的男人，心里涌上来的只有疲惫，为什么又要重来一遍？
无论看到什么，她不自觉就会想起N年以后会是什么样子，所有的一切仿佛都在她的想象之中，也朝着她知道的方向发展。
她以为要相依为命的爸爸其实早就有了外遇，信誓旦旦说要供她上学的亲人们转眼间就开始互相推诿，越是要求的少，越是什么也得不到，这样的重生有什么意思？！
直到听见长辈们在安排她的上学问题，她才猛然记起叶宝珠，那个早已被埋在心底深处的女孩，那个在她最无助时给她依靠的女孩，现在，还活着。
她一个人又哭又笑，像是一个木偶突然有了七情六欲，重生以来围着她的屏障忽然裂开了一道缝，她要去一中！
近乡情怯，前世的这个时候她已经被十一中录取了，虽然转学比她想象的要顺利，但顺利转学后，她却连跟叶宝珠同楼都不敢，更别提碰面了。
她害怕见到的，除了叶宝珠，还有另一个人，在她这里，永远关联着的两个人，明知道就算她出现在他们面前又怎样，一切还没有发生，可她过不了自己这一关，但凡她能过去，大概也不会重生了。
只有失败的人生才需要重来，不是吗？
本来跟叶子的见面就不在意料之中，现实根本不给她反应的机会，就让另一个人也突然与她打了个照面，简直就像前世的重现。
沈宜言，明明她观察了叶子那么久，却一次也没看到过他，她是不敢见到，却并不是不想见到他。
偏偏她刚跟叶子见过面，他就出现了，她在一班后门那也站了那么多次，为何偏偏就是这一次看到了他？
而且，这样的他，其实她并不算认识，却跟叶子描述的一模一样，原来，他也曾这么阳光。
元祁静静看着那卷曲的纸慢慢展开，那熟悉的字迹其实也是不同的，字里行间都透着生机勃勃，只是看着就不自觉能想起字主人的灿烂笑容。
终于明白为什么叶子那么那么喜欢他了，元祁捂了眼睛倒在了床上，心里却更乱了。
他原本是这样的人吗？这么自来熟，又这么热心？对着陌生的女孩不会羞涩避讳更不会避之不及如遇蛇蝎的沈宜言啊。
恍惚中听到敲门的声音，元祁坐了起来，迅速将纸塞到了枕头下面，然后走过去开门，这个时间，是叶子吗？
真的是叶子，元祁才打开门就看到了举着饭盒有些犹豫不决的叶宝珠。
见到开门的人是她，叶宝珠明显松了一口气。
她只是今天问了元祁在哪个宿舍，两人宿舍也不在同一层，她对着门牌号看了又看才敢敲门，但是还是担心敲错了门。
尤其敲了两下后没人回应，她都有些想放弃了，她也不知道元祁到底在哪里，只是来碰碰运气而已。
“元祁，我给你买了粥。”，叶宝珠带着歉意地讨好道，“都是我的错，我没想到会拖到现在，你别生气，好不？”
“我吃过了。你快吃吧！”，元祁勉强打起精神，与此同时，刚才初见叶子的那种无措感又涌了上来。
她其实真的不记得自己以前是跟叶子怎么相处的了，她要往前走，痛苦的记忆只能学着放弃，她只能让自己忙下去，一天天的忙到没有静处回忆的时间，只有这样她才能一个人走下去。
而她这样的话果然也没办法让叶子相信，叶子还盯着桌子上还剩大半块的面包看了起来。
不管她怎么解释自己没胃口，都不能像她自己熟悉的那样换来退让，并不知道什么是心情影响食欲也并不习惯少吃不吃一顿的真正少女叶宝珠同学固执地把给她打来的晚饭也摆到了她前面。
元祁只能妥协了，这样的好意本来就没法让人拒绝，她面对的又是叶子这个让她无法释怀的好朋友。
一直到她都喝了两口，叶宝珠还是笑眯眯地看着她，就像是很久很久没见过一样，又好像看着她吃饭就觉得格外开心。
元祁受不住这样的目光洗礼，她也没抬头看人，只是装作看时间的样子去拿手机随口说了一句，“你怎么不吃？时间不早了。”
“哦哦。”，叶宝珠这才开始吃饭，刚插上吸管就冲她一笑，“以后我会监督你吃饭的。你不想去买饭，我可以打两份的。”
就因为她随口说了句一两顿不吃也没什么，她已经习惯了。
其实这话也露馅了，真正少女时期的她还是按时吃饭的，不吃还真饿的受不住。
不过叶子却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对。
她以为叶子会觉得奇怪的，可是……她跟叶子以前到底是怎么相处的？
元祁看着对面女孩得意的笑脸，心里一堵，随之涌上的却是酸涩，像是一颗心都浸入了柠檬汁里一般。
被监督着喝了粥，吃了馒头和菜，然后被勒令坐下休息的元祁看着收拾饭盒的勤劳小叶子，心里更是浸泡的发胀，这么好的女孩到底经历了什么才会做出那种选择？
无论如何，都不能让她再轻易就凋零了，既然抓阄都让她转校，转校又那么顺利，叶子和他也是自己出现在她面前的，那她的重生肯定是可以改变叶子和他的结局的吧？
虽然她自己也没能活多久，但是起码能让叶子跟她活一样久也好啊。
如果叶子不会那么早离开，那沈宜言他……也不会变成那样阴沉颓废的样子吧？
第四章 从头开始
“元祁！我收拾好了！”，叶宝珠晃了晃干净的饭盒，“我们回教室自习吧？”
元祁嗯了下，她本来是不打算过去上自习的，教室里太吵，她更想一个人呆宿舍里复习，不过，她不想拒绝叶子，不想让那张笑脸上因为她出现失落。
出了宿舍，扑面而来的就是滚滚热浪，即使到了九月底，夏天依然在挥发着她的余热。
“元祁啊，你不热吗？”，叶宝珠擦了擦额头的汗，转头便看到元祁身上的长袖外套。
元祁摇了摇头，她已经习惯了穿着外套，她里面的短袖上还缝着黑纱，他们那里守孝是要戴上一整年黑纱的。
穿上外套也只是为了挡住那明显的黑纱，她不想再跟以前一样不停地跟人解释，回答别人的好奇心，然后顶着别人异样的眼光在别人的指指点点中度过高中。
叶宝珠却是问过话后就后悔了，她其实猜出来为什么元祁会穿着长袖的，可这会她实在太高兴了，说话便不经大脑。
她也没那么聪明，直接就能猜出来，跟元祁在一起一向是元祁说的多，但是现在元祁家发生了那样的事，元祁也变得不爱说话了，她只能多观察元祁多去想。
为了弥补，叶宝珠赶紧指了指旁边篮球场上的人，“不过天也不热哈，你看那么多男生还都在打球呢！”
话一出口，叶宝珠觉得自己要被自己蠢哭了，她没脸看元祁的反应，只能默默转头看那群上蹿下跳的男生们，打球的男生什么时候觉得热过啊？
果然，她不应该多说话的，说多错多。
元祁下意识顺着叶宝珠的手指看过去，看清叶宝珠指的人，那个在人群中异常醒目的人，她的瞳孔不由一缩，怎么是他？难道叶子……
看着叶子目不转睛地盯着那人看，元祁觉得自己的心中闷得她有些喘不过气来，难道一开始叶子就那么关注那人了吗？
连走路都能一眼看到那人的身影，已经到了只是看到就连路都走不动的程度了吗？
元祁不敢再往篮球场上看，方才只是看了一眼，她就觉得那人闪耀的仿佛自带光环，以前只露半张冷冰冰的脸就让人觉得养眼，更别说现在全方位多角度展现还附赠无限量笑容。
见了露出全脸的那人，见到那人阳光到让人明媚的笑容，她实在没有勇气再看见那人，多看一眼都觉得难过，究竟经历了什么才能把那人脸上的笑容全部夺走，把那人身上的阳光全部吞噬？
那样阳光的人理所当然应该是人群的焦点，只是，阳光总有晒不到的地方，阳光也不是可以被独占的，向往阳光是天性，可也要学会敬而远之，不然就只能灼伤了，烧化了，化为一缕烟灰。
看着叶宝珠，元祁心里滚烫的难受，虽然对那个阳光的他并不了解，可是只是和自己初次见面就能那么自来熟又那么善意地提醒自己的性格，想要让人讨厌很困难吧？
尤其还有颜值加成，还有那纯粹干净的笑容，分分钟都在诱人越界。
她的重生，如果能让叶子不再凋零，让他阳光依旧，无论拿什么来换她都愿意。
只是，没想到会这么快，她一直以为要经历很多很多，叶子才会敞开心扉喜欢一个人的，毕竟叶子和她还是很相似的，所以开学时明明可以分到和叶子一楼的三班，她偏偏去了隔了一层的六班。
还是说因为她的重生，她所知道的一切都被加速了？
可是，才一个月啊，叶子那么被动的一个人，怎么会那么快就主动喜欢上一个人？
元祁心痛地看着叶子的侧脸，谁知头上却痛了起来，她后知后觉自己好像被什么砸到头了，下意识想要摸头，却发现自己的双手已经被占着了，一个不知道在地上滚了多少圈的篮球正舒服地躺在自己的双手里……
“元祁！你没事吧？”，叶宝珠只觉得什么从眼前划过，发出了咚的一声，一侧头就看到元祁面无表情地接住了从头上掉下来的篮球。
“你没事吧？同学？对不起啊……”，元祁只不过一晃神，身边就多了一个人，她下意识侧了侧身，才看向来人。
怎么是他！
元祁第一反应是看向身边的叶子，只见叶子埋着头，耳朵和侧脸都红彤彤的，元祁顿时有些恨铁不成钢，至于吗？
她没开口，其他等着打球的男生陆陆续续都凑了过来。
“丫丫，快要球啊？”
“美女，给球呗！”
“没看到人家不想给吗？丫丫，人家估计是想要你电话呢！这么不上道…”
“噢~”
“美女，我给你介绍哈，砸到你的是高一一班的沈丫丫…”
……………
元祁不过怔愣了一下，耳边已经是乱七八糟的哄笑声，她皱了下眉，随手把球塞到了一个人身上，也没管那个人接没接住，拉着叶子就走。
才走了两步，就被人拦住了，身后的起哄声更响亮了，“同学，等一下！”
元祁直视地面，视线接触到地面时她心中的感触更加复杂起来，她有多少年都没有这么小家子气过了。
“还有事吗？”
“…同学，对不起，我刚才失手了，谢谢你帮我接球，你擦擦手吧。”
伴随着那人的话，一包湿巾出现在她眼前。
元祁果断接过湿巾，“没事，谢了！”
说完她就拉着叶子快步离开这是非地。
一直到绕过篮球场，元祁才慢下来，一侧头就对上了叶宝珠亮晶晶的双眼，顿时心里直冒火，遇到那个人就那么开心？
“元祁啊，你……”，叶宝珠微微侧头，八卦地问，“居然把人家的一包湿巾都拿走了？”
“怎么了？”，元祁努力压住火气，尽量让自己平静下来，却不知自己情绪上来，脸已经红了。
“没什么啊。”，叶宝珠一脸了然地绕过元祁，背了手，摇头晃脑地一字一顿，“没-什-么…嘻嘻。”
叶宝珠背对着元祁，元祁看不到她的表情，心里更是莫名火起，叶子就这么在乎那个人吗？为了那个人就刺探起自己了吗？
不是所有人都喜欢阳光，即使再干净再阳光，也不过只是个青涩的毛头小子，她怎么可能有什么念头？
就算还是那个人，可是已经不一样了。
想到这里，元祁心里叹了口气，其实，她真的什么也不清楚，不清楚叶子什么时候喜欢上了那个人，也不清楚那个人到底喜不喜欢叶子……
她能做的，不过是尽量让叶子理智一点罢了，如果真的两情相悦……最后……结局应该也是好的吧？
可是这怒火到底从何而来？
第五章 她不知道的（一）
心里还是闷闷的，她忍不住摸了摸头，一摸才想起来自己的手还碰了篮球，她顺手拆了湿巾来擦手。
眼角瞥到叶子又拐到身边，元祁淡定地把湿巾装到了外套口袋里，顺便还拉上了拉锁。
叶宝珠故意装作悻悻看着元祁那宝贝的样子，“那么宝贝啊？还要藏起来。”
元祁觉得自己应该收回自己的话，她见不得叶子为了那个人跟自己斤斤计较的样子。
叶宝珠见元祁不吭声，暗暗吐了吐舌头，好像玩笑开过头了，不过那样的场景多像小说里写的那样啊，只不过元祁才不会……
她迅速转移话题，“元祁啊，张静说等考完试我们几个一起出去聚一聚，就这周周六，考完试刚好放松一下，咱俩一起吧？”
元祁揉了揉头，确实应该见见人的，她差不多已经把初中同学忘的全军覆没了。
她开始有意套话，在两人在三楼分开时摸清了初中校友们的大概情况，“……我们初中在一中的还挺多人啊……周六肯定很热闹……我该去教室了……”
“嗯嗯，元祁啊，下自习你要是没看到我等你，你就先回宿舍吧，我下自习晚了就回宿舍找你。”
叶宝珠还特意叮嘱道，“你不用等我啊。”
元祁也没打算再去一班外面等人，在没升到一班前，她还是不要过去晃了，省得眼疼心也疼。
于是晚自习下课没在门外看到叶子，元祁就独自回了宿舍，只是一直到寝室熄灯，她都准备躺床了，叶子才姗姗来迟，还不敢进宿舍跟她说话，只拉了她在楼道里说话。
“元祁啊，我刚下自习，我们老班一走，我就跑出来了…”，叶宝珠抱怨道，“好想和你一班啊，这样我们就又可以一起啦，我还想跟你做同桌。”
元祁自然也想考完试就分入一班，可是，至少还得等一个月，她问过别人，别人都说一中是大考才会排名次调班。
叶宝珠依偎到元祁身边随意说着闲话，想了想还是没说有人问起元祁的事，今天开玩笑元祁好像挺不高兴的，她不知不觉就又忘了元祁现在心里正难受着呢。
元祁今天好像都没笑过，虽然以前也不怎么笑，可是至少对着她还是会笑的，现在除了皱眉就是面无表情了。
元祁能来一中真的很好，不然她一个熟悉的人也没有，她也不想跟张静他们走太近，中考成绩出来时，他们那些人表面上各种惋惜元祁没考进前十，背地里却嘲讽说平时考再多第一有什么用，一到大考就不行了……
都怪她不会和人吵架，明明是别人的错，却偏偏成了她没理，不过闹一次至少他们不敢再随随便便就说元祁的坏话了。
至于被孤立也没什么的，反正她本来就没几个朋友，那些人里也没她熟悉的，她跟那些人不过是受家长们嘱咐回家要一起罢了，等以后她熟悉了，就不跟他们一起了。
今天遇到张静时，她就故意装作没看到，谁知张静锲而不舍，也幸亏张静最好八卦，她才知道元祁居然来一中了，她一直听他们传元祁报了十一中，想去亲自问元祁，好不容易从老师那打听到元祁家的地址，却碰到了元祁家办丧事。
她夹在人群中，看元祁红肿着眼却挺着背，孤单单一个人在正中央，一直站到人群散去她也没能走上前去，而且即使她孤零零站在一边，元祁还是跟没看到她一样，偶尔看过来的元祁眼神没有一丝波动。
这样的元祁让她没有办法去接近，而且她觉得元祁可能并不想让她看到这样的自己，脆弱到仿佛轻轻一碰就会支离破碎的自己。
遇到那样的元祁，她忽然有些理解为何元祁报了十一中，心里说不出的复杂，像是明明卸下了包袱，背却更弯了。
她只能告诉自己，她该习惯没有元祁的生活，不能一直做元祁的附庸，她只是不和元祁在一个地方上学了，可是有手机啊，而且还在同一个城市，她们还可以跟以前一样无话不说。
不过，原来她还是想要元祁在身边，知道元祁也在，顿时觉得只是同校也距离太远，又不能时时刻刻在眼前……
想到这儿，叶宝珠转向元祁，“元祁啊，我还没有你手机号呢。”
她计划的很美，可是奈何没有一个人知道元祁的手机号，等她再去元祁家找人时却被告知元祁家没人了。
她一度以为自己要失去元祁了，还想过等熟悉永平市后要去十一中找元祁，但元祁在不在十一中其实也没人确定，同批的校友报考时都避开了位于永平市市郊的十一中。
顺利要到了手机号，叶宝珠就安心地告辞了，明天要连考五场，她还是不要打扰元祁休息了。
元祁送叶宝珠到了楼梯转角，看着叶宝珠蹦跳着下了楼，影子在台阶上也跟着跳跃，那样活泼的叶子让她纷乱了一整天的心平静了些。
原以为又会难以入睡，实际上却睡了个好觉，醒来刚好五点十分，元祁轻手轻脚洗漱完出了寝室，楼道里还是一片寂静。
不过刷卡出了宿舍楼后，就听到了篮球场上球砸在地面发出的声音，元祁感觉自己的头又开始隐隐作痛。
昨天被砸时她完全沉浸在自己思绪里没有在意，等到回宿舍再摸自己的头，总觉得自己被砸的地方似乎起了包。
于是余光瞥见那打球的身影，即使只有一个人，元祁也绕得远远的，只是才刚走过，就意外地听到了分外熟悉的声音，“同学！等一下！”
熟悉吗？应该只听了一次吧？
元祁不知道，但是她只是听到就立刻知道了是谁。
她顿了一下，假装没听到暗暗加快了脚步，心里有些乱，为自己认出了声音，也为这样的巧遇。
只是走得再快也到底比不上奔跑的人，她还是被拦住了，“同学，等一下！你还记得我吗？我是昨天不小心砸到你的那个……”
元祁依旧直视地面，她有些不明白他为何会拦她，除了昨天，他们根本没有交集。
她更觉得没办法面对的是自己，她明明已经不再是少女，可站在她面前的这些人却还是倒退十几年的他们。
就像转到了一中却无法面对叶子一样，对他也一样，即使他跟她印象中的那个人一点也不一样，她也无法直视他。
第六章 她不知道的（二）
不过，难道原本的他是这个样子的吗？对女孩这么自来熟？只要见过就可以算认识？不想认识就死缠烂打？
可她认识的他完全不是这个样子的，别说被女生主动搭话了，就是路上遇到女生就恨不得躲得远远的，被女生碰到自己的物品就恨不得扔掉…像避瘟神一样躲避着所有的女生……
这样想着，元祁心里有些复杂，比之发现自己回到十五岁还要令她觉得复杂。
“同学，你起好早啊。”
耳边传来的话似乎在验证她的猜想。
“我们遇到好几次了，认识一下吧？我先介绍下自己，我是一班的沈宜言，不是沈丫丫，你别听他们乱叫……”
听到这儿，元祁忍不住抬头看向眼前的人，第一次认认真真地看站在她面前的人。
为什么呢？
同样的眉眼鼻嘴，只是因为经历不一样，就能变成截然相反的两个人？
如果，站在她面前的是那个阴沉沉的他，她一定不会再……
“同学？”
沈宜言猝不及防对上元祁的视线，还来不及惊喜，就被她看他的目光镇住了。
他不是没被人打量过，自小就是众人目光的焦点所在，他对别人打量的目光已经习以为常了，可眼前这女生的打量跟别人完全不一样。
就像是要对他的五官做研究一般一寸寸仔细看着，让他怀疑她是不是要在他脸上找出花来，可她看着他的目光又那么沉重，明明看着他，却又好像透过他在看另一个人。
他只能在她的目光中绷紧了身体，虽然他有些想躲开她的目光，可对视是最基本的礼貌，他还是努力也把目光放在她的脸上。
这还是他第一次这么认真地打量一个女生的相貌，她很白很白，白到近乎透明，额角青色血管，眼皮上细细的紫色脉络都能清清楚楚看到。
眉眼又是疏淡的，眉形纤细淡淡的，明明眼睛也很大，甚至睫毛也是又长又翘的，可却给人以疏离之感。
她的鼻子又挺又直，两颊粉粉的，再往下就是浅红的唇。
她的嘴唇好小啊。
这个念头在脑海中闪现，他就惊了下，耳朵不受控制地滚烫起来，热意一路往脸上涌过来，他在想什么啊？
还有，她……为什么看了这么久也不说话？
被那一声“同学”打断思绪，再对上面前人干净纯粹的真挚眼神，元祁心里又开始疼起来，她根本无法维持脸上的平静，只能匆匆丢下一句，“对不起！”
她真怕自己再待下去会失态，也不知道她有什么资格去对面前的人作任何评价。
他没错啊，他只是想要认识自己想要认识的人，他只是像小孩子一样感兴趣就去接近，他只是不管对方的性别而已……
虽然她并不熟悉这个他，可身边实在太多喜欢他的人了。
只是，他大概不知道他有多特殊，也不知道他这样纯粹的友好在别人那里可以歪曲成令他接受不了的感情……不是所有人都能忍受这种落差的。
因为只是月考，最后一场英语便被凑到了晚自习，而晚上考试，对于元祁来说，是一种很不舒服的体验。
元祁百无聊赖地转着手中的笔，即使她已经控制了做题速度，可是高中英语对她来说实在没什么难度，在白炽灯下听着涂卡笔在纸上摩擦的声音让她控制不住的睡意上涨。
她也不喜欢这样的寂静，总会让她回忆起不好的事情……
又坚守了半小时，她默默顶着监考老师挑剔的目光提前交卷出了考场，虽然也不能立刻回宿舍休息，但至少可以出来透透气。
她趴到了正对着楼梯的护栏上，撑着下巴看月亮，能重生回来还是有好多好处的，比如不近视，看月亮不是重影，更不是模糊一团。
沈宜言跟着贾闰顶着老班谴责的眼神硬着头皮提前交了卷，却在出教室门的那一刻被勒令不准下楼，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无奈，果然是经验丰富的老班，一眼就看穿了他俩想偷摸着去打会球的想头。
于是俩人只能沐浴着老班关爱的目光在教室外面乖乖站定，默默地四处观望，对着夜色感叹人生。
沈宜言抬头便看到了斜上方的元祁，即使隔着一层楼，他也能看清她的侧脸，不同于清晨见过的冷淡，虽然脸上依旧没有笑容，可是他却奇异地觉得她心情不错。
真是奇怪的一个人，好像藏着许多秘密一样，沈宜言单手撑了下巴，他其实对这种一看就很深沉的人一向敬而远之，可是，这个女生不太一样。
开学第一天他就注意到她了，她虽然看起来挺文静的，不过存在感挺强，毕竟在一众兴奋期待的面孔中，波澜不惊，淡然自若总是自成一派。
尤其，那波澜不惊在一看向某个方向就开始波涛汹涌，第一次看到，他还不确定她在看什么，只是意外地发现总是会看见她。
渐渐他发现了她看的好像是同班一个叫叶宝珠的女生，据他观察，这个叶宝珠没什么特别之处，越是没什么特别他反而越是好奇，尤其，他也不是刻意去观察她，只是总是无意间就看到她的身影了。
昨天无意侧头看到窗边站着的居然是她，他就借机想要认识一下，只是没想到她的反应那么奇怪，越回想她看他的眼神越觉得她奇怪，好像避他如蛇蝎一般。
她不仅没接他的纸条，还在他发出友好的微笑时立刻转身就走！
他也不是非要认识她不可，又不是一个班的，还不是一层楼的……
只是，总是太巧，打球时手滑了下，球就飞出去了，像是慢动作一般，他的目光追随着球就落到了她身上。
当球准确无误砸到她头上时，他无法形容那一刻的心情，她就那么淡定地在球从头上滚下来时伸手一接，眼神没有一丁点变化，就好像只是伸手抚了下头发一样，没什么值得她去关注。
越是不关注，他越是想要凑上前去。
一时竟忘了自己身边跟着一群损友，上来就损他沈丫丫。
这样的认识场景可不是他想要的，而且她好像生气了一样。
第七章 又不认识
明知道会越说越乱，现在让她离开最好，可看她皱着眉头似乎嫌弃到了极点，他就忍不住又走了几步，拦了人。
视线所及，却只能看到她头顶，听到身后愈演愈烈的起哄声，他才醒悟，赶紧掏出湿巾补救。
如愿以偿听到她的声音了，却跟他想象中的不太一样，他以为那样冷淡的面孔该配着清冷不带一丝感情的声音，可是耳边听到的却是如同棉花一般柔软的声音。
她接湿巾的动作很猛，指尖相触时的触感也是凉的，似乎整个人不带一丝温度，他怔怔看着她头也不回地离开，直到被损友们勾肩搭背，触及到损友身上火热的温度，他才嫌弃地抖开损友。
人来人往那么多人，没有一个像她一样还穿着长袖长裤，全身上下都裹得严严实实的，不管多少次看到，都会觉得奇怪，即使现在知道她体温偏低，也还是奇怪。
晚上做了梦，梦里他在一栋楼里，扑面而来的全是烟雾，他顶着烟雾一直往楼上跑，总觉得自己在找什么，快要找到时梦却戛然而止，他猛地坐起来。
才五点，宿舍只有熟睡的声音，他躺下后却毫无睡意，索性抱了球出了宿舍楼，空旷的校园只有他一个，一切都像静止的，也只有他一个会动。
也不知过了多久，他无意间侧头就又看到了她，心里顿时亮了一下，她要经过篮球场就一定要经过他身边，他一边心不在焉地运着球，一边暗暗琢磨着怎么搭话。
只不过一跑神，她就远远地绕到了最那头，走的飞快，他急了，顾不得多想就开口了。
可是她一步也没停，跑着追上去的时候，他心里有一点点委屈，明明这儿就他们两个人，他叫同学还能叫谁？这么安静的地方，她不可能听不到吧？
只是又要往下细想，他却不愿意了，好不容易追上了人，不知是不是奔跑的缘故，心咚咚跳的格外厉害，他暗暗平息，笑着和她说话，心想终于找到合适的机会了。
被她审视着，也审视着她，他心里涌动的情绪太过奇怪，可不等他想不明白，然后就没了……
想到这儿，沈宜言忍不住盯着楼上的人扫视，她到底有什么地方吸引他啊？
让他控制不住地想认识她，却一次次被无视被嫌弃。
正发着呆，却被身边的损友捣了一下，“发什么呆？看美女呢？”
他吓了一跳，仓促又看了她一眼，唯恐被她听到，虽然隔了一层楼，但是现在楼道里这么安静。
他下意识的动作却引得贾闰更好奇了，探着脖子就要往楼上看，他一看就急了，勾着贾闰脖子，压低声音，“贾闰！咱俩这会装作去厕所溜出去？站这一会儿也差不多了吧。”
贾闰一听，忙点头，“那咱俩分开，你先去！”
沈宜言见贾闰被吸引了注意力，心里松了口气。
其实贾闰就算看见了也没什么，可是潜意识里，他并不想让任何人知道。
贾闰看着沈宜言跑下楼，一回头老班已经走到了门口，他忙笑了下，“他去厕所。”。
老班一听就又回教室了，贾闰一边踱着步子，一边盘算着什么时候下去，无意间抬了下头，看到楼上趴了个女生，想起沈宜言刚才发呆的方向，不由得多打量了下那个女生，好像有点眼熟。
他正在回想，却瞟见楼下沈宜言正偷偷摸摸冲他招手，他回了个手势，侧头看了眼正低头不知道看什么的老班，蹑手蹑脚溜下了楼。
两人飞跑着出了教学楼，直奔篮球场，晚上开考前俩人就把球挂到了篮球架后面，
贾闰爬到篮球架上解了球，扔给沈宜言，看沈宜言运球，忽然就想起来楼上那个女生，不就是昨天被丫丫砸到的那个吗？
丫丫是不是也是因为这个才往楼上看呢？应该也没别的什么了……
贾闰不由摇摇头，他想什么呢！怎么可能有什么？！
等到考试结束，还要收拾座位，从教室后面把自己的一堆书搬回来，零零碎碎的事忙完又等班主任总结了月考已经过去了快两个小时，走出教室外，果然还是没看到叶宝珠的身影。
元祁混在人群里下楼，刚到拐角处，就听到身后有人大声喊了一句，“沈丫丫！刚考完试就被罚站？”
元祁本想着往一班看一眼的，可是听到身后人的话后，她心里一叹，目不斜视地下了楼，怎么现在哪里都是他？
沈宜言和贾闰两人才悠闲享受了不到二十分钟就被闻声而来的教导处主任给提到了一班门口，联合老班一通教导，什么考试期间到处乱跑，打球影响别人考试……
篮球场离教室那么远，就算有声音也没到了影响别人考试那么夸张吧？他俩也就开始运了会球，后来一直在练投球……沈宜言心里反驳着，面上却带着笑容积极认错，最后只判了罚站。
旁边的贾闰可就没这么好待遇了，贾闰爸爸就是一中的特级教师，教导处主任跟他爸是多年的老朋友，从小看着他长大的，即使他各种卖乖讨好，最后还是被教导处主任从老班手里提溜走了。
看到贾闰垂头丧气被提走，沈宜言还有些不厚道地想，幸亏自己家没熟人在一中工作，可是没想到，虽然没有家长们的熟人，但他的熟人一大堆啊。
一中作为永平市综合实力排名第一的高中汇集着永平市至少百分之六十的优等生，因此沈宜言小学、初中的同学们大多也都在这里。
因此当他坦然自若地站在教室门外，听到有人喊他外号还损他时，他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强忍住扶额的冲动，怎么忘了他有这么多别班的损友呢？
尤其下意识想要用表情反击时，却看到了损友正前面的人，他赶紧收回表情攻击，烦躁地揉了揉头，心想还不如跟贾闰换换呢，站这里真是丢大发了。
她肯定看到了……要是没人喊他，没人认识他，说不定她还不会往这儿看……算了，她肯定会往这儿看的……看到了又有什么关系，又不认识……沈宜言开导着自己，脑子里想的很清楚，可心里偏偏越来越闷。
第八章 不言不问
元祁回了宿舍，想起方才的场景，忍不住感叹，这个沈宜言跟她认识的，果然就像是完全不一样的两个人。
如果不是长相也一样就好了，那她就不必总是还会恍惚。
宿舍里市区的同学大多昨晚就回去了，元祁在的宿舍只剩下她一人，人多的时候她不适应，真的只剩下她一个人时反而更不适应了，她也确实过够了一个人的生活。
加班到深夜在路上绕上一大圈也想要拒绝回到空荡荡的房间的过够了。
于是难得的星期六，她还是五点二十就起了床，洗漱完准备去教室看会书。
刚走到楼梯边，便听到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然后一张带着漂亮小酒窝的笑脸就出现在拐角处，“嗨！元祁~早餐来了！”。
“元祁！我就想着你会早起，专门定了闹钟卡着时间买了早餐过来的，怎么样？我卡的准吧？”，叶宝珠挽着元祁的胳膊，兴奋地说道，“我去学校后面那条街买的包子和豆浆，这家的包子最好吃了，豆浆也是现磨的，不知道你吃过没？我给你选了辣的，你待会尝尝怎么样……”
元祁还怔怔陷在叶子刚才灿烂的笑容里，听到叶子的话，心里滋味复杂难辨，难怪昨晚一直问她平时都什么时候起来。
可是今天是周六啊，如果她不早起，她要怎么办？
就算她早起了，这样一声不吭地过来万一扑了空呢？
如果她买过早餐了呢？
不是有手机吗？
惊喜不是这样给的啊，傻姑娘，不想让当事人知道，就挑个万无一失的时机啊，或者找人帮忙消除惊喜落空的可能性，精心准备一场，怎么能落空呢？
元祁想着，却忍不住勾了唇角，心里的欢喜奔腾不止。
不一样的，这和她经历过的那些所谓的惊喜不一样的，惊喜告诉了一个人，就会有无数人知道，就会露出无数痕迹，很难不发现，想要挑个万无一失的时机，往往要从当事人口里百般打探确认，再小心谨慎也无法完全掩饰，与其说是惊喜，不如说是双方心知肚明的默契。
越是明白，越觉得此刻珍贵，不是谁都会一声不吭地早起忙碌只为和你偶遇然后若无其事地送上一份早餐。
叶宝珠看到元祁上扬的嘴角，心情像是锁了一早上的小鹿被放了出来一般撒欢地开始蹦跶。
满满的成就感让她的大脑前所未有的高度运转开来，叶宝珠雀跃道，“元祁！元祁！以后我们就这个时间在这见吧？这样我们就又能一起上早自习了……晚自习我们下课时间不一样，说好了一起回来，可也不能让你等我啊……”
元祁听了，心里更是酸涩，看着这样全身心依赖她的叶子，她开始后悔自己一开始的犹豫不决，如果一开始就直接接近叶子就好了。
不会像现在这样，提了太唐突，不提又一无所知……唯一值得安慰的大概就只有现在的叶子对自己还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没提到大概还是不重要吧？
毕竟当初叶子可是一有苗头就告诉了自己，那时可是隔着学校隔着近半年时间。
等到了教学楼，叶宝珠跟着元祁进了六班，两人来的太早，一班没有开门，因为元祁住校且平时进教室早所以被委任负责保管六班钥匙，两人也只能进六班。
问了叶宝珠背什么，元祁翻出书给叶宝珠，自己坐到了同桌的位置，见叶宝珠如捧珍宝地捧着自己的书，连翻书的动作都小心翼翼，她不由开起了玩笑，“我们的书不一样吗？”
叶宝珠扬了扬小酒窝，双眼亮晶晶地回道，“不一样。”
元祁失笑，摇摇头，“有什么不一样？好了，快学习吧。”
叶宝珠见元祁低头开始学习，默默咽下心里的话，当然不一样了，哪都不一样。
看着书本上硬挺大气的字迹，工整简洁的笔记，她就控制不住的喜欢，羡慕，她多想自己也能写出这样漂亮的字，也能这样有详有略地记笔记，有时她甚至会想，世上怎么会有元祁这样让她那么羡慕的女孩。
中间元祁出去了一趟，叶宝珠放下了手里的书，认真地打量着元祁的书桌，看到堆在书立上的草稿纸时，她下意识抽了出来，元祁有往草稿纸上写东西的习惯，写出来的东西都很有趣，以前元祁上课总喜欢跑神写点什么，然后下课分享给她看。
可是，居然没有，快用完的草稿纸上除了演算的数学题就没有别的了。
叶宝珠有些不相信地又快速翻了一遍，还是什么都没发现，怎么会呢？
她把草稿纸翻到原本的一页，准备放回书立，可是目光却被草稿纸上的数字吸引了，她忍不住仔细看了一眼内容，这是她们学的数学题吗？她怎么没见过？
叶宝珠忍不住又翻了一遍草稿纸，发现大多数上面的数学题自己都没见过。
元祁肯定是预习了吧？
她心里有些失落起来，自己也太差劲了吧？不聪明也就罢了，连努力都比不过元祁，还有心思玩……
等元祁回到座位，就看到叶宝珠期期艾艾看着自己，像是很为难不知道怎么开口似的。
“怎么了？”，元祁主动开口问。
叶宝珠摸了摸耳朵，有些窘迫，说来陪元祁上早自习的人是她，现在自己突然想回自己的教室，她要怎么和元祁说呢？会不会让元祁生她的气？
算了，反正早自习就应该背书，背书在哪里背都一样嘛，她扬起笑容，小酒窝一闪而逝，“没什么。”
元祁皱了下眉，又想不出叶宝珠到底想说什么，很多时候，她都觉得在自己面前的叶子是个很奇怪的女孩，比如莫名其妙看着她笑，比如总是想说什么又总是笑着说没有什么。
若是以前，她看到叶宝珠这个样子，顶多感叹一次就不放在心上了，可是，现在不一样。
这样鲜活的叶宝珠也勾起了她对过往的真实记忆，自从知道叶子的死讯，她关于叶子的记忆就全剩下令她心痛如割的美好一面，至于叶子的缺点她一丁点也想不起来了。
对于一个从自己的世界中永远逝去的人，她能回忆起的也全是她对自己的好。
她也不是全然觉得叶子没有缺点，在她心目中她最不能接受的是叶子自杀这一事实。
最接受不了的也是叶子自杀前在QQ上跟她聊过天，她却没有觉察到一丁点异样，甚至先于叶子终止了聊天。
她无数次想，如果她当时多一点耐心，如果她当时不要那么着急着去赶车，如果当时她再细心一点……是不是一切都会不一样了？
第九章 犹豫不决与决绝
重来一次，再次看到叶子好好地在她面前，这一刻清清楚楚察觉到叶子性格中的优柔寡断，舒曼恨铁不成钢又觉得更加难过。
叶子就是这么一个优柔寡断又心软胆小的女孩，能让这样的叶子作出那样决绝自杀的举动，她到底是经历了什么？
至少不是众人传言中的那样，叶子不是，沈宜言也不是。
“叶子，你背到哪了？”，元祁决定迂回着来，她会对叶子拿出她最大的耐心去守护，也会尽力去帮着叶子成长起来。
如果足够成熟，足够坚强，这一次，她就不会轻易放弃生命了吧？
她也经历过许多痛苦的事情，一度以为自己都要撑不下去了，可是一旦走过去都会暗自庆幸自己坚持了下来，也只有经历过了才会发现当时所扰其实也没什么可烦恼的。
“啊？”，叶宝珠愣了一下，有些不好意思地把书往元祁身边挪挪，她没想到元祁会和自己闲聊。
“你们都讲到这儿了？”，元祁暼了一眼，果然不同班的进度不一样。
“嗯，还没讲完，不过好多人都把练习做完了，我还没做……”，叶宝珠不好意思地捏着耳朵说道。
听到这儿，元祁灵光一闪，“你们班开门没？”
“不知道，应该开了吧？对了，拿钥匙的是朱晓晨，她也起挺早的。”，被元祁一提，叶宝珠心里的念想又深了一分，她怎么什么作业都没做好呢？
她原本以为背书在哪里背都一样的，可是看着元祁的书她就有些不自在，也记不住啊。
真该立马滚到教室学习去，可是元祁这儿……
看到叶宝珠眉头紧锁，元祁心下明白，叶子是想回教室了吧？
她站起身，“我出去看看开没？”
肯定是开门了，毕竟是高中，即使是周末，不放松的学生大有人在，更何况是汇集各类尖子生的一班。
元祁回头冲叶宝珠招招手，示意她过来，叶宝珠见元祁出去，心里回教室的念头就更强烈了，还是回去吧，她还有那么多没完成的作业，坐在这说是陪元祁却只能占着元祁的位置浪费元祁的时间。
“元祁……”，心里虽然下了决定，可是对着元祁，叶宝珠却没法开口，张了嘴，却不知道怎么往下说。
“叶子，我不想背书了，待会准备做一套卷子，你呢？也背这么长时间了。”
元祁哪会没看出叶宝珠脸上的纠结，她心里不由叹气，叶子就是太不坚定，也太优柔寡断了。
“那……嗯……我回教室吧？……我去补作业……”，叶宝珠听到元祁的话，心里松了口气，真好，元祁刚好要做卷子，她在这也会打扰元祁，只是……
“不过……说好了，要陪你的……”，叶宝珠越说越不好意思，声音也低了下去，就算元祁有自己的事，可是她自己说的，要陪元祁上早自习的，这会才过了多久啊。
耐心地等着叶宝珠吞吞吐吐，虽然说到最后声音已经低不可闻，元祁还是听清楚叶宝珠说了什么。
看着叶宝珠快要埋到胸前的头，元祁心里揪成了一团，只是这种小事都要担心她心情的叶子，无论多小的事反反复复想上那么多遍才敢说出口的叶子，想好的事好不容易说出来了又立马想收回去的叶子，到底是怎么做出那么决绝又不露一丝痕迹的告别呢？
“那刚好啊，你回去做完作业，我做完卷子，待会出去就不用想学习了。”
元祁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保持平静的表情，似乎还挤出了笑容，“我要是做的快，一会去你们班找你。”
“真的？”，叶宝珠关注点立刻放到了最后一句，“元祁你要去我们班找我吗？太好了！我已经去过你们班了，你还没来过一班呢！”
听到叶宝珠重申一次，元祁忽然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她要去一班教室吗？
她试图先给叶子打预防针，“我做的快的话去……”
“你肯定一会就做完了！你做题那么快！”，叶宝珠满不在乎，“你现在就回去做吧！快点哦！”
“那套卷子有点难…”，元祁再挣扎。
“没事，你肯定可以的！要是你也做不出来，那就没几个能做出来了，要是实在做不出来，你就先空着好不好？”，叶宝珠给她鼓劲。
“我去有地方坐吗？会不会打扰……”，元祁胡乱想了个理由，还没说完，就看到了叶宝珠脸上的失落，她不由失了声。
“也是啊。”，叶宝珠勉强笑了下，“那等十一点了，我还来找你。”
说完她就匆匆下楼去了，唯恐慢上一步就要被元祁察觉她脸上不能掩饰的情绪。
她为什么忘了这么重要的一点，她的同桌又不像元祁的同桌那么好相处，她的同班同学也不像元祁班上那么活泼……
叶宝珠第一次想，要是她也在六班就好了，说不定会好些的。
她原本就没那么优秀，怎么能在那么优秀的班级里生存？
元祁怔怔看着叶宝珠跑下楼，是她拒绝太多，叶子不开心了吗？
不对，如果因为这个不开心，叶子那表情……
是因为人际关系吗？
她已经离开校园太久，即使重新回来，很多时候也总做不到感同身受，但是对叶子的记忆却在一点点地被唤醒，她记得很清楚的，叶子几乎没有什么朋友。
她观察了叶子那么久却没被叶子发现，很大一部分原因在于叶子自己。
开学了快一个月，连她这个开学后才转过来的都交到了朋友，叶子却还是独来独往，跟记忆中的叶子一样。
她还有印象，以前叶子会抱怨班上的同学不好相处的。
她站在原地没动，等了一会儿便看到楼下叶宝珠到了教室门口，然后就没了动静，没有立即进教室，站在门边一动不动，就好像推门进去后要面对的是她如今承受不住的什么一般。
一班有什么让叶子害怕的？是什么人还是什么事？
元祁皱了眉头盯着楼下一动不动的叶子。
叶宝珠低着头走到教室前门，门紧密着，她把手放在门把上，却忽然间没力气去推门了，像是里面没有一丝空气，进去就会让她窒息一般突然就心生恐惧。
她没动，门却突然开了，她惊得往后退了一步，一抬头却对上一张惊愕的脸，她匆匆低下头，又往后挪了一点。
“啊，吓到你了吧？对不起！我开门没注意。”，那人说道。
她又匆匆摇了摇头，窘迫得不知道该看哪里，心里只盼着这人赶紧走开，或者让开路也好啊，让她进去。
像是上天听到了她的心声，那人挪了一下，只是不待她庆幸，那人丢了一句，“我回家了，周一见，叶宝珠同学！”，话音未落，那人就如同一阵风匆匆飘过。
第十章 同样
教室门大敞着，空气被风带的流动起来，拂过叶宝珠的脸颊，她不自觉就放松起来，轻轻走进了教室，其实只是偶尔，偶尔会觉得压抑，不是吗？
在楼上默默旁观了这么一出，元祁收回了视线，有一瞬间感到格外的疲惫，是跟他有关系吗？
才一个月而已啊。
叶子是为了他才回去的吗？
不是她想的学习，也不是她猜测的那样因为班上的同学而露出那样的表情，只是为了看到他才等在了门口？
中午在教学楼前集合，元祁着实被看起来熟悉却叫不出名字的校友们的热情吓了一跳，这种不在她意料之中的各种寒暄居然一直持续到了他们到达聚餐的饭店。
她有这么受欢迎吗？
元祁差点怀疑人生，她要是这么受欢迎过，那后来她是怎么把自己弄成了孑然一身的样子？
饭桌上更是连饭都不吃了，轮流着找她留电话，加QQ，明明可以相互之间交换一下，却偏偏每个人都选择了只跟她面对面交换，一时之间，手机里QQ的提示音在包间里响个不停。
等到消停下来，元祁才发现叶宝珠不在身边，进包间的时候叶宝珠还坐在她身边，可是这会却坐到了她斜对角，她身边的人换成了她印象中关系不错的孟媛媛和邢亦菲。
随意闲聊着，元祁忽然就记起了一些以前的事，其实在初中，她玩得最好的，相处最久的并不是叶子，而是成绩跟她不相上下的几个女孩，比如她身边的孟媛媛，三年同班同宿舍，两人还曾好到一到冬天就挤一张床睡，还有邢亦菲，虽然并不在一个班上，却因为都名列年级前茅而自然形成了一个交际圈。
叶子中考能考入全校前五也确实出乎她的意料，跟她比起来，叶子委实有些笨了，唯一值得赞许的就是足够努力，足够拼命，所以成绩一直维持在年级前二十里面。
孟媛媛和邢亦菲都在二班，两人一边和她闲聊着，一边就说到了分班的事，“我听我们班长说期中考试后分班要两个班级做对照组，一班跟二班，三班跟四班……到时候我们几个说不定能一班呢。”
元祁听了消息，不由皱了下眉，她原本想着是只要考进前列就能顺理成章分到一班，可是现在就算她考进前列也不能保证她就能分到一班了。
而且如果真是这样分班，连叶子分到哪一班也成了未知数……
想到这儿，她不由看向叶宝珠，却正好和叶宝珠对上，叶宝珠抿唇笑了下，不知为何，元祁总觉得叶宝珠笑的有点勉强。
只是再注意观察，却也没发现什么异常，叶宝珠也跟身边坐着的校友们闲聊，偶尔还会露出漂亮的小酒窝。
毕竟不是真正的15岁，说了一会，元祁就插不进话题了，只能听着附和着，心里感叹着，她从来没想过有一天自己还能待在这么多可爱的人身边，没有让她避之不及的面目可憎和虚伪算计。
大概青春期总是免不了关注异性的，不知是哪个女孩先开了头，几个女孩就开始八卦起自己班上的美女帅哥了。
叶宝珠听到自己一向敬而远之的邢亦菲问自己一班有没有帅哥时，心里受宠若惊，要说来一中的校友中，她最没法接近也最不愿接近的，除了邢亦菲就别无人选了。
家境优越，外形出色，性格活泼，除了这些也就罢了，连成绩也是优秀的，初中时牢牢霸占“校花”之位，追她的男孩遍布三个年级，像是女神一般。
本来她也没机会去接触这位女神，初中没同班过，她的成绩除了中考外，一次也没有落入这位女神的眼。
叶宝珠至今还记得报道那天邢亦菲看到她时说的话，“你就是叶宝珠？以前好像没见过你吧，哎，你跟谁一班过？”
“你也太内向了吧？你中考考的那么好，平时肯定也学习不错，我怎么可能没印象？”
“哎，你刚才说你跟元祁一班过？你跟元祁关系还挺不错的吧？我怎么没听元祁提过你呢？对了，我听她们说元祁经常帮你学习，那你知道元祁去哪了吗？”
“你也不知道？好吧，还以为你们关系多好呢。”
“唉，元祁也真是的，不就考差了一次，有什么大不了的，谁也不肯联系……太计较得失了吧！”
这位女神“纡尊降贵”和她聊了几句，就敷衍地打发了她，自此哪怕是在同一层楼教室就挨着，一天遇上三四次，也懒得奉送她一个眼神，现在突然面带笑容，无比亲和，委实让她有些转不过神来。
似乎是她反应太慢了，女神不开心了，直接绕过她，问她旁边的朱晓晨，“晓晨，你们一班有帅哥没？除了那个沈宜言……”
被问话的朱晓晨是个沉默内敛的女孩，听到问话，眉眼都没动一下，“没注意过。”
邢亦菲也不在意，继续问，“那你总听别人讨论过吧？”
……
听着耳边火热的讨论，叶宝珠抿了下唇，心里说不出的窘迫，为什么喊她是哎，喊别人就是昵称，为什么同样不爱说话，到她这就这么没耐心了？
包间是仿古式的，屏风上画着花鸟，古典优雅，是她从没见过的，桌上的菜是她从没见过的精致样式，味道也是她从未尝过的，面前摆了小碟，小碗，小盘一大堆，她分辨不了这些到底怎么用。
别人谈笑着，想吃什么就转一下转盘，而她没人谈笑，转盘转到她面前的是什么她就吃什么，还不能多吃。
如果不是那边元祁注意着转盘，她可能什么也吃不到。
她似乎连筷子都不会用了，夹菜都夹不起来，一伸筷子就会感觉别人的目光似乎全部落在了她身上一般。
桌上被的菜吃得七七八八，大家都放下了筷子，可她肚子里依然空空如也。
别人都起了身，笑着一边说吃太多了，味道还不错，下次可以再来这吃，一边嚷嚷着让垫付的男生算钱，从钱包里利落地掏了钱出来。
叶宝珠向身边的朱晓晨确认了下金额，不由咬了咬唇，从裤子口袋里摸出自己早上出宿舍前反复拿放，最终还是拿了出来的100元。
一张崭新的红票子瞬间就变成了皱巴巴的一团彩色票，叶宝珠觉得自己也是皱巴巴的，尤其听到邢亦菲说，“我们以后考试完就聚一下吧？毕竟一个初中过来的，多难得啊……”
在场的所有人没有不同意的，叶宝珠当然也想同意，只是，她支撑不起一月一聚的花销。
她身上只有五百多，她长这么大都没有带过这么多钱，这其中还包括学校奖励的二百，她从家来就只带了三百，还是家里所有的现金，还是小姨反复劝说，外婆才不甘愿地拿出来的。
外婆说，“宝珠不是学杂费全免吗？吃住还都有补助，哪还需要带钱？”
她开始也是这样想的，也不打算带多少，就带个路费就好，可是小姨说，出门在外总得多带点以防外一。
五百块，大概是她拥有过最多的钱了，还是零花钱，来学校的路上她万分小心自己藏钱的地方，几乎想象不出自己有什么需要花钱的地方。
第十一章 她想成为的
事实证明她太天真了，是，住宿费不用掏，学费不用掏，吃饭有补助，每学期还有助学金，可是课本费，资料费都要自己掏，到了周六周日学校餐厅就休息了，她还得花钱买饭吃，还有零零碎碎的什么班费啦、澡票费啦……她现在身上仅剩的就只有这一百了，这还是她整整一个月的周六周日中午和晚上都用面包和泡面解决的成果。
这让她如何再去每月一聚？这才是第一个月啊……
看着周围人兴高采烈，叶宝珠只觉得自己从心到口都是苦的。
到了一中，她才知道身边会有人一个月的生活费就比她一家半年的收入还多。
市区的同学也就罢了，可是他们一个初中的这些同学中，怎么好像就只有她一个人会为了钱发愁？
虽然以前她就知道她的家里穷得厉害，几乎遇到的人个个都比她家有钱。
下意识的，她看向元祁，元祁也会为这个烦恼吧？元祁曾经说过自己家里负了很多债，所以她只能节省又节省，连一年也买不了一件新的衣服。
她跟元祁是一样的吧？
这种时刻她很想到元祁身边去，只要跟着元祁，仿佛就不用介意这些窘迫的事，只要跟着元祁，就能坦坦荡荡地告诉别人自己就是没钱，只要跟着元祁，就能不卑不亢地站在众人中间。
可是，为什么元祁就能做到呢？元祁是怎么做到的？元祁说，父母、家境都是一出去就已经决定好了的，不是自己能改变的，自己能改变的只有自己，能依靠的也只有自己，想改变自己，想依靠自己，这个阶段就只有通过学习了，也只有学习才是唯一的出路。
她听了，她也按着元祁说的做了，明明她也通过中考证明了她也是可以骄傲地站在人前的……可是她站不住。
而元祁也不是可以被她轻轻松松就超越的，中考成绩超过元祁，是她没意料到的，说不开心不激动是假的，她不知反复确认了多久才又跳又笑地在屋里折腾了半天。
后来知道元祁是因为什么发挥失常的，她才恢复了正常。
但是来到新学校，面对初中校友，尤其知道她跟元祁关系的，没有一个不带着那样的眼神，她不用他们说出来就能看明白的眼神，难怪平时不吭不响，到最后却一鸣惊人，原来是因为元祁啊。
不是……是……叶宝珠也不知道怎么说，元祁确实是帮了她太多，上进是因为元祁，进步是因为元祁，改变也是因为元祁……她都知道，都明白，可是，有没有一个人能肯定一下她……她也想要认可，哪怕一丁点对她这个人的认可，哪怕正面肯定一下下…
可是，没有，初中的校友们更喜欢带着以往的成绩判断，新的班级里又个个都是顶尖的，她无人可交谈，也害怕交谈，她怕自己那掩饰不住的方言般普通话招人笑话，也怕他们提及她听不懂的话题，谁谁出了新歌，谁谁又夺冠了……
只有学习，她只有学习了，于是她只学习，像那个沉默到没存在感的朱晓晨一样抿着唇从早上到晚上都不发一言，眼睛里只有书，也只撑得下书。
可是，她做不到。
她不知道自己有多想念元祁，想念元祁在她身边的那些日子，同样是家里穷得要命，连属于自己的新衣服都没有一件，可元祁就能在别人暗自讥笑自己穿得破烂的时候直接站到别人面前怼回去，就敢在老师要求购买补习资料时直接说出来自己买不了，即使因此要被要求抱着资料站在讲台上一天也不松口……
在她再次陷入困境时，元祁就又出现在了她的面前，从张静口中得知元祁在一中的消息，她觉得自己仿佛看到了阳光。
同样的环境，同样的人，差别不过在于她知晓了元祁的存在，每天能见上一次元祁，一切都变得不一样了。
都是到了陌生的学校，都是跟陌生人相处，元祁就可以那么游刃有余，不需要说太多，不需要患得患失，就那么自然地按着自己的节奏生活。
而她呢？一个月开口的次数屈指可数，新认识的人就只有座位在她前后左右的同学，带上初中校友，整个班认识她的人或者能叫出她的名字的怕是一只手都可以数的过来。
她没有漂亮的长相，没有活泼的性格，没有优秀的学习能力，在新的班级里她看不到自己的一丁点的优势，被淹没在人海里连一点浪花都翻不起就沉了下去，越沉越深，光线和空气都越来越稀薄。
这个世界上总有一些人光芒万丈，似乎可以照亮所有地方，像是班上的沈宜言，像是初中的邢亦菲，那样的耀眼，家境，长相，学习，性格没有一样不优秀。
叶宝珠从来没想过自己能成为过得那么灿烂的人，在遇到元祁之前，她消极、自闭、胆小怕事，从没想过自己的未来，从没想过自己要什么。
可是遇到元祁后，她就明白了，叶宝珠怔怔看着散了伙却依然被左右环绕的元祁，她想成为元祁，像元祁那样，像是清清冷冷的月光，却在黑夜里无孔不入，柔和而不刺眼，皎洁又温柔。
“你回教室不？”，听到朱晓晨少有的主动开口，叶宝珠从思绪里清醒忙不迭地点了头。
点了头她才发现自己应允了什么，她原本计划的是一直跟着元祁的，可是现在……叶宝珠重新看向元祁，却发现元祁已经被人包围了，被挡的严严实实。
为什么呢？
为什么她就做不到元祁那样的？
……
元祁看着莫名其妙凑过来的几个男孩，仔细打量了一番才重新把名字和人对上，看到自己正对面叫向北的男孩时，元祁心里一囧，她忽然想起自己初中似乎还对这个男孩颇有好感呢。
再次看到向北，看到他耳朵通红，脸上也红云腾起，眼睛都不敢直视自己，元祁心里又是好笑又是无奈，有好感是真的，再多就没有了。
世事无常，生离死别的痛苦早就将那未成形的好感冲得烟消云散。
第十二章 经历过的与现在
一个人走了那么久，她也希望有人能出现在她身边，有人肯听她说，肯给她依靠，她憋着一口气遮盖自己的消息，谁也不肯主动联系，等来等去最先联系到她的，唯一一直试图联系她的只有一个叶宝珠。
见到向北那个样子，身边的男孩女孩都开起了玩笑，“哎，向北，你怎么突然就脸红啦？”
“我看今天最高兴的就是你了吧？”
“哎哎哎，我跟你们说啊，向北天天……唔……松开……”，正准备爆料的男生被面红耳赤的向北一把捂住了嘴，众人哄笑，元祁微微笑了下，虽然她已经融不进去，可是只是看着心里就会觉得温暖。
这样年少无知的无忧无虑，到了成年之后就成了昨日黄花，可忆不可追。
被人包围着，她看不到叶子，心里有些不适应，正想找个借口退出话题，手机铃声恰好响了起来，她借着接电话的由头出了包围圈。
是爸爸打来的电话，元祁接通后就想挂掉，她已经很多年没听到爸爸敢用这样的语气跟她说话了。
虽然重生回来已经听过了太多次，可是还是比不上十几年的习惯。
爸爸劈头盖脸上来就问她怎么一直不接电话，“你这孩子，怎么不接电话？看到未接来电也不知道回一个吗？不知道我会担心吗？”
元祁沉默着听完爸爸的开头，心里麻木又疲惫，等待着他说正事。
“元祁，家里你收拾的，你妈真的就一张银行卡吗？”
“嗯。”，元祁艰难地挤出一个音。
可能太轻了，电话那边没听到，“问你呢！怎么不吭声？”
心头火腾地升了起来，元祁气得手都抖起来了，她勉强才压制住自己没把手机扔出去，“就一张。”
不值得，根本不值得她计较，也不值得她去生气。
那边的爸爸还在嘀嘀咕咕说什么不可能啊，怎么会就剩那么少了。
元祁听着，呼吸也渐渐平静下来，不过是再经历一次罢了，她早已经适应了，不是吗？
挂了电话，元祁心里堵的厉害，不管经历过多少次，她还是会被这个跟她血缘最近的人伤害到，为妈妈感到不值得。
重来一次好像就是把过去的体验再翻上来让她怒火加倍，明明她已经放下得差不多了啊。
可是再经历一次就好像雪上加霜，好像又让她将过去没注意的细节都翻了出来加倍生气厌恶了。
她正准备走，就又接到了电话，是舅舅的，她收拾了一下心情，接了电话。
前世妈妈离世后，她就寄住在了舅舅，到了十一中后跟其他的同学一样一周回去一次，刚开始还庆幸自己有个容身之处，后来便越来越尴尬，度日如年。
重生回来后她便以专心学习的缘故拒绝了爸爸把自己所有的东西都打包到舅舅家的安排，连舅舅家都是半月去一次。
近臭远香，她不经常去了，反而舅舅舅妈更亲切了，打电话关心的次数比爸爸还多，本来这周又该过去吃顿饭的。
舅舅想让她晚上回去吃饭，元祁想了下还是拒绝了，晚上回去就意味着要住下，舅舅家又没多余的房间，最终定了明天中午回去吃饭。
如释重负般元祁舒了口气，接爸爸的电话，接舅舅的电话，之于她来说都是负担，曾有的经历让她已经无力去感动现在的体贴和关心，知道会失去，就格外的难以容忍拥有的短暂。
叶子回去了？元祁有些不可置信，只是再三确认，周围的确没了叶宝珠的身影，她翻出手机给叶宝珠发了短信过去，没有回复。
接二连三的小插曲让她维持了一中午的好心情瞬间化成了灰，回程的路上她不时查看一下手机，却始终没收到叶子的短信。
直到到了学校门口，张静忽然停住脚步，问谁知道武平街在哪，朱晓晨和叶宝珠两个人摸不到路了，元祁听了后顿时哭笑不得，她们吃饭的地方离学校最多就三十分钟的路。
托前世的福她对永平市比对家乡还熟悉，大街小巷她几乎都去过，那两个人刚好走了反方向，只能坐公交过去了，除了她，其他人到这也不过一个月，谁也不知道该往哪儿去找人。
元祁是打算一个人过去的，可是张静说要跟着她过去，孟媛媛一直挽着她的胳膊，自然也要跟着她过去，邢亦菲一看女生都去了，只能不情愿地也说去。
越是劝说她们用不了那么多人去，她们反而越是坚定要过去，连最开始不情不愿的邢亦菲都换了笑脸，“哪能让你一个人去啊？我们来这还没逛过街呢，就因为不认识路，都不敢去太远，刚好你认路，我们就当出去玩了……元祁，那附近有什么可逛的吗？”
几个男生本来在观望，一听女生们要逛街，顿时憷了，他们还记得中考后和女生们一起逛街的惨痛经历，平时跑个八百都气喘吁吁的女生，不知道逛了多少个八百米还跟打了鸡血一样。
可惜他们想走，也得有人同意，邢亦菲伸手拦了他们，“有没有绅士风度啊？本来找人的事就应该你们去的！我们跟着元祁去找人很辛苦的好吧？你们帮不上忙也就算了，居然连保护我们女生都要偷懒……”
所以半个公交都被他们攻占了，看着周围兴高采烈的笑脸，元祁忍不住想，如果前世她不那么固执，不那么爱面子就好了……她何其幸运，得以重来一次。
不过如果前世真的还是来了一中，也许也不会感受到这些。
身处局中，哪还能顾得及除了自己以外的其他人或事呢？
她现在已经经历过了，还是会轻易地就被曾经的事牵动心绪，更别说从未经历过，又脆弱得时刻想要依靠别人的她？
一边看着张静用手机跟朱晓晨聊天，元祁又掏出手机看了一眼，她这边确实没有收到叶子打来的电话，也没有短信通知。
难道叶子跟她在这时候其实也没那么亲近？
元祁有些想不明白，为什么叶子没有找她求助。
第十三章 羞耻
叶宝珠黯然跟着朱晓晨先出了饭店，心情不佳自然就无心关照其他，见朱晓晨走的那么大胆，她根本没多想，盯着手机里元祁的短信陷入了回与不回的纠结中。
直到朱晓晨站在街口的指路牌边，一脸淡定地跟她说了一声，“我们迷路了。”，然后不慌不忙地掏出手机开始联系人，她的脑子才转过弯来，朱晓晨说了什么？迷路了？不是，朱晓晨不认识路？
尤其听到朱晓晨转告她，只有元祁认路，她们待在原地等元祁过来接就好，叶宝珠感觉自己更没脸见人了。
早知如此，她早走什么啊！叶宝珠咬着下唇，编辑了又删除，反复了好几次最后失落地收回了手机，算了，还是见了元祁再说吧。
反正她在元祁面前已经出过很多糗事了，也不差这一次了，叶宝珠有些泄气地想，大概她就是扶不上墙的烂泥。
阳光那么灿烂，可叶宝珠却觉得刺眼的难受，预想中的元祁一个人变成了浩浩荡荡的一群人，他们又说又笑从阳光中走过来，身后是光芒万丈。
而最前面的那个人脸上是淡淡的笑容，却比所有人都要明媚，她离她越来越近，她忽然清晰地听到了自己心里的声音，他们眼中的，我想成为的，都是你啊，元祁。
为什么同样不是这个城市的人，元祁就能对这里了如指掌？
除了学习，元祁还能交上新朋友，熟悉这个城市……而她，这一个月都做了些什么？
叶宝珠有些失落地想，却很快就又因为元祁越过孟媛媛、邢亦菲她们径直挽了她胳膊走路而惊喜起来。
虽然元祁还是时不时就会被人拉到一边去，可在她需要的时候，元祁总是会出现在她身边，她跟她们对元祁来说是不一样的，对吧？
周一，楼道灯光亮了又暗不知几次，叶宝珠才等到从楼上下来的元祁，看到元祁脸上的惊讶与抱歉，她心里又是安心又是羞耻。
等到了教室，她心里只剩下羞耻了，她也就能靠这种不入流的方式给自己添点信心了，好像起的比元祁早就能证明自己学习没偷懒似的，而这种羞耻在第一节课上课前发酵成了另一种羞耻。
早自习刚结束，娇小玲珑的英语老师就进教室交给英语课代表了一摞纸，三人一份，分到叶宝珠这桌的时候，课代表才放到桌上，同桌就越过她一把抢了过去，也不说让她看。
叶宝珠只能装作不在意的样子继续背单词，心里翻腾得厉害，她现在迫切希望月考完赶紧调位置，虽然身边坐了个公主，可是她又不是奴婢。
余光暼到同桌往前一趴，拽了拽前面人的袖子，连带着她的课桌也跟着猛地一晃，叶宝珠更是不想再往同桌的方向看一眼，她正准备侧身，却听到同桌嚷嚷着，“哎哎，你们谁认识这个叫元祁的？不是咱班的啊，是二班的吗？真牛，英语作文居然满分啊！”
元祁？叶宝珠怔了下，她好像听到元祁的名字了，她下意识看向被同桌压在手肘下的纸，无奈被同桌挡得严严实实，她只好往同桌身边凑了凑。
“哎，你干嘛呢！”
同桌立刻皱眉。
叶宝珠咬了咬下唇，指了指被同桌压在胳膊下的纸。
同桌不耐烦地抬了胳膊，随手扔给她，“给给给！”
可能同桌用的力度太大了，那张纸越过她直接飘到了桌边，滑了下去，叶宝珠呆呆坐着，感觉全身上下的血全涌到了头上，脸上火辣辣的热。
同桌的声音太大，周围的人全都看了过来，叶宝珠恨不得把自己埋到地下藏的严严实实，为什么都要往这看……
可同桌还不放过她，“叶宝珠！你没手吗？我都给你了，这么近，你也能让纸掉地上！你看我做什么！是你自己没接好好不好！”
“你还不自己捡起来？！看我纸就能到你手里啦？”
“又不是哑巴，整天闭着嘴不吭声……真是奇葩！”
……
叶宝珠从来没像现在这么恨自己不会说话，恨自己不会吵架，她做错什么了，要这样被一个浑身上下都透露着尖酸刻薄四个字的人冷嘲热讽！
尤其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她仿佛能听到周围人窃窃私语的声音，他们都在看！他们都在说她！
“叶明珠，站门口都能听到你那大嗓门！”，像是天籁一般，叶宝珠听到有人开口制止了还在喋喋不休的同桌，微微转头就看到一双修长干净的手捧了纸递到她眼前，“你的纸掉了。”
叶宝珠连头都不敢抬，被指责的时候她还能维持一脸麻木，可面对被人珍重地捧到眼前的这张纸，她却控制不住的红了眼。
为了不让人看到，她只好匆匆伸了双手接过，深深地埋下了头。
先前为她说话的人继续说道，“叶明珠，你可真行，仗着自己牙尖嘴利就欺负人家不爱说话的……多大点事你就这样嚷嚷着让人下不了台？”
“贾闰！你也真行啊，好歹咱俩初中还同班呢，你居然帮着一个乡巴佬说我？！你哪只眼睛看到我欺负她了？！还有，宜言，纸是她自己没接好，我是不给她还是怎么了？因为自己的失误不就该自己承担吗？你帮她捡了纸，她连个谢谢都不会说，一点礼貌都没有！真是乡巴佬，没素质……”
“叶明珠！你还好意思说，你给人东西，就算不用双手，难道不会放轻点？一张纸你都能扔这么远，你怎么不去国家队掷铅球呢？要不是你唧唧歪歪让人家抬不起头来，人家会忘了说谢谢？……还老同学，我可不认识眼长到天上，心长到脚底的人……你同桌也叫叶什么珠…”
“叶宝珠。”
沈宜言随口提示了一句。
“对，叶宝珠，你看看你们名字就差一个字，啧啧，这人品可差的不止一点半点了……”
“贾闰，好了。”
沈宜言拍了下摩拳擦掌准备大显身手的损友，跟一个女生计较有什么意思。
他转向叶明珠，“老班不是说了嘛，与其计较别人从哪来，还不如多想想学习，别从一班被刷下去，月考成绩出来了你也不紧张？”
“宜言！”，叶明珠不可置信地瞪大眼，“你怎么也站她那边！”
她直接手指着叶宝珠，“你开什么玩笑？要被刷下去也是她，像她这种只会死读书，反应跟乌龟似的，中考不过是侥幸罢了！”
第十四章 保管
“是是是，人家反应慢，咱班就你反应快，跟应声虫似的，上课就能听到你声音……”，贾闰挑了挑眉。
“贾闰！”，叶明珠咬牙切齿，“你再说一遍？”
“咦？你这会耳朵不好使了？上课老师讲课你不都听懂了吗？”，贾闰单手撑在桌上，漫不经心地说道。
叶明珠见贾闰那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就恨的牙痒痒，顺手掂起书就去拍他。
“哎哎哎，怎么还动手了？男女授受不亲啊……”，贾闰闪避着，大呼小叫道。
越是拍不到，叶宝珠越是生气，正闹着就听到英语老师的声音，“还玩呢？不上课了？”
话音刚落，上课铃就响了起来，叶明珠悻悻收回书，咬着唇瞪着贾闰，看他挤眉弄眼，大摇大摆走过去，心里恨不得把他大卸八块，天下怎么会有贾闰这么贱的男生？？？
余光中看到同桌把桌上翻的哗啦作响，叶宝珠心里的难过已经退潮了，随之涌上来的是感激，她真的很感谢很感谢他们让她感觉到在这个班级还是有能让她向往的人和生活。
不会因为她不爱说话，她声音小就不耐烦，不会因为她没存在感就不知道她的名字，不会因为不认识她就不理不睬，冷眼旁观……
如果都是像她同桌这样的人，她真的不知道要如何在这里再待下去。
她是来这里学习的，为什么还要跟这样的人相处？为什么她还会遇到这么多跟学习无关的事情呢？
为什么就她一个人遇到这样的事？
朱晓晨明明是跟她一样的，比她还不爱说话，为什么就没有人那样对待朱晓晨？还是因为她的原因吧？
讲台上，英语老师拿起了一张纸，对着他们，“刚才发的是我们英语教研组特意印出来的，上面是这次月考的优秀英语作文，大家都看过了吧？尤其是第一个同学，我们几个老师都挑不出毛病，连英语字也写得很漂亮！”
“还有，咱们年级这次月考有人英语考满分哦……不用我说你们也能猜到是谁吧？”
叶宝珠激动的握着手里的纸，元祁太厉害了！满分啊！不愧是元祁！
她正激动着，就听到同桌举起了手，“老师！这个元祁是几班的啊？”
英语老师笑了下，“六班哦，听其他科老师说她其他几门也考得很不错，山外有山人外有人，你们可得努力了啊。”
“男生英语还能学这么牛？”，同桌吐了下舌头，惊讶道。
英语老师摇头失笑，“男生英语就不能学好啦？不过，这个元祁同学是女生哦。”
“女生？”，班上顿时沸腾了，“这名字一点都不女生好吧？”
“好啦，课代表上来一下，帮忙把试卷发一下，你们自己对比一下，看看自己跟人家的差距在哪。”
英语老师说着把手下的试卷递给坐在前排的英语课代表，台下顿时一片哀鸣，“老师，不要这么打击人吧？”
贾闰接到试卷算了算分数，127，还不错嘛，跟他预料的差不多，转头看沈宜言，“丫丫，考了几分？”
沈宜言小心翼翼把那张印有优秀作文的纸放到文件袋里，“142。”
“我去，你要不要这么珍惜？不就是你的作文印上去了，你还得特意藏起来？这张纸可不是你一个人的，我也有份，大刘也有份，你也不为我们考虑下？”
贾闰撑了头，转着笔，有些不能理解，以前发奖状也没见沈丫丫这么在乎。
“给你你要吗？给你的话下节课就躺垃圾桶里了。”
沈宜言头也没抬，他本来想说我又不是因为我自己的作文藏的，可是话都到了嘴边又咽了下去。
不过他还是看了一眼那边的大刘，“大刘，你要吗？”
被他们叫做大刘的是个白净的男生，听到沈宜言问话就摆摆手，“还是你收着吧，到了我跟贾闰这里再找都找不到了。”
其实他们三个都不爱收这样的东西，真要用了还是问前后排同学借的时候多。
沈宜言倒是比其他两个要细心一些，可是他也不爱保管，难得这次沈宜言保管了，怎么能打击他积极性呢。
沈宜言却是冲着排在第一的人收藏的，见大刘也不在意，他心里松了一口气。
虽然不确定这个叫元祁的是不是那个女生，不过都是六班，还是女生，他记得英语考试那天晚上那个女生很早就出考场了，比他和贾闰还早，她英语应该很好吧？
而且课间操的时候，他有听到别人喊她的名字，似乎就是这两个字。
如果真的是她……也许要不了多久就可以同班了……
叶宝珠正准备把纸收起来，身边就伸出一双手，“还没看完？”
她留恋地看了眼元祁的作文递了过去，心里清楚递过去就没有回到她手里的可能了，如果是其他的也就算了，可是这上面是元祁的作文啊。
叶宝珠纠结得连老师说发试卷都不紧张了，她犹豫再三，还是硬着头皮开口，“你不用了能不能给我？”
叶明珠听到同桌破天荒开口，有些惊讶，只是她才看过去，就见同桌就匆匆别过了头，仿佛刚才的声音是她的幻听。
又是这样！
叶明珠转过头，一看见同桌那样子她就不舒服，她又不是老虎，真是倒了八辈子的霉，怎么遇到这样的同桌，她都快憋屈死了，跟块木头疙瘩似的。
想要什么不会用嘴说啊？
声音那么小让谁听呢！跟人说话连正眼都不看，真没礼貌！
那我什么也没听到，叶明珠撇撇嘴，就会装可怜！
一开口，勇气也跟着泄光了，没听到回应，叶宝珠有些难堪地咬着下唇，应该是没听到吗？她声音好像有点小了。
试卷下来，她来回算了下分数，比她想的要好一点，可是跟元祁比就差了快三十分了，这才一门……她没有一科比元祁学的好……
叶宝珠有些失落，心里也更羞耻了，就算起得再早有什么用？
同样开学一个月，她只会跟着老师走，元祁早都超额学习了……
第十五章 沧桑
叶明珠算了下自己的分数，才110，心里有些不高兴，看到同桌紧锁着眉，不由期待地凑了过去，“你考多少？”
叶宝珠见同桌凑过来，眉头不由锁的更紧了，还说她奇葩，叶明珠自己才奇葩吧？
十分钟之前还跟自己水火不容，这会就风淡云轻了？
叶明珠哼了一声，“也没多高嘛，比那个元祁可差多了。”
怎么连这个木头也比自己考的高？
“嗯，我肯定比不过元祁。”
叶宝珠听到同桌提到元祁，很高兴地就承认了。
元祁啊，总是令她仰望的存在，如果她能跟着元祁一起，一定不会像现在这样。
叶明珠诧异地看了一眼自己的同桌，真难得，居然还回话了，还有笑容，她稀奇地仔细看了眼同桌的脸，“哎，我才发现，你居然有酒窝耶……还是两个！”
叶宝珠不知道该如何回应叶明珠突然的搭话，还难得的不带一丝不耐烦的语气，只能保持着笑容。
所幸叶明珠也不需要她回应，说完那一句就开始跟前面的人闲聊了。
叶宝珠听着叶明珠说笑，心里着实佩服叶明珠脾气转换之快，要她可做不到这么快就忘了刚才发生的事。
可是没出息的，她发现自己没那么讨厌同桌了，难道就因为同桌没冲她发脾气，反而正常得不能再正常的和她闲聊了两句？
真讨厌这样的自己……叶宝珠叹了口气，她连生气都不敢，没一点主见。
如果是元祁，肯定就不会像她这样，不过也没人敢那样欺负元祁。
虽然元祁总说她们俩个很像，是，她们俩个有很多相似的地方，比如说生日同一天，比如家里条件都不好，比如性格都偏内向，都不擅长跟陌生人打交道，都喜欢安静，可是，世界上哪有相同的人？
她跟元祁不同的地方，全都是元祁的闪光点，元祁比她聪明，比她坚定，比她冷静，比她成熟，她一直以为元祁能那么骄傲肯定有学习好的缘故，可是明明她学着元祁取得过好成绩，甚至还超过元祁一次，可是却无论如何也学不会元祁的骄傲。
跟元祁不一样的是，她永远也看不清脚下的路，只能等着灿烂的人给予她一丝光明。
听到同班同学热情地喊自己名字，说有人找自己，元祁还有些疑惑，待出了教室门，一眼就看到了站在角落的叶宝珠。
“叶子！”，元祁一时不知道说什么，这是周一第一节课下课，就十分钟，叶子应该不是来找她闲聊的，那就是有什么事了？
叶宝珠看到元祁出来就控制不住自己的笑容，她上前了一步，“元祁！你太棒了！能考得这么高！”
嗯？叶子怎么知道她这次语文考的不错？
元祁心里想。
“元祁！满分耶！你的英语！”
叶宝珠心里的激动在元祁面前膨胀到了极点。
元祁有些惊讶地看向叶子，“你怎么知道的？”
“我们英语老师说的！你作文满分！”，叶宝珠挽住元祁的胳膊，“真不愧是元祁！上课老师一直夸你呢。”
元祁听了叶子的话，还是有些不敢相信，作文居然满分？
虽然以她的英语水平写个高分高中作文完全没问题，但是一中的老师也未免太宽容了吧？
不过叶子过来找她就是为了和她说这个？
元祁默默观察了下脸上溢满笑容的叶宝珠，马上就该上课了，她没看出叶子有停止夸她的趋势。
“你就是来告诉我这个好消息的？”
听着叶宝珠已经开始翻她初中的“功绩”，元祁赶紧打断，她又不是真的一如既往的优秀，当不起啊。
“嗯嗯！”，叶宝珠用力点头，点到一半突然想起来了被同桌不知道塞到哪儿的那张纸，她有些犹豫地看向元祁，“元祁，你英语试卷发了的话，能不能借我看看？”
“当然可以了，不过我们第三节才上英语课，中午餐厅给你好吧？”，元祁说道，“我还不知道自己英语考多少，谢谢你啦。”
约定了中午在哪见后，元祁就返回了教室，还没走到自己的位置，就见同桌用力朝她招手，“元祁元祁！”
“怎么了？”，元祁加快脚步。
“我刚才听到了！那个女生说你英语满分？真的吗？”
冯莹莹八卦地问，声音很大，周围的人都看了过来。
元祁看着一双双紧盯着自己的眼睛，不由失笑，“卷子还没发下来呢。”
冯莹莹不满意她的回答，“那就是了？你也太厉害了！语文考那么高也就算了，英语还满分！”
前后的同学也开始议论起来，元祁听着她们一脸认真地讨论细节，心里却在想着自己该走的路，她所占的也只有刚开始的优势，越往后去她的学习越难提上去。
虽说周围的人也因为叶子带来的消息夸赞过了，可是等到上课不仅英语老师脸上的笑容快要溢出来，连周围的同学也似乎集体失忆，又开始感叹夸赞，听得元祁一放学就立马奔出教室。
这才只是开始，等到晚自习，随着最后一门试卷被课代表抱进教室，这次月考所有的试卷都已经发到了自己手里，元祁大概估了个分，就放到一边了。
教室里却沸腾得停不下来，元祁见前后左右的人都开始在纸上反复演算，心里油然生出一股沧桑感，顶着少女的皮子也没用啊。
冯莹莹以头抢桌，“完了完了！回去该被老妈训了！我的理综居然比文综少了五十多分！”
“元祁……”
冯莹莹自言自语了一会，一脸委屈地转向她，嘴嘟着，两颊鼓的圆圆的，分外可爱。
元祁没忍住就伸手顺了顺同桌的毛，“没事。”
冯莹莹幽怨地看了她一眼，“你不懂……唉……我妈要是看到……”
她再说了什么，元祁已经听不清了，她脑子里反复回想的全是同桌说的那句“我妈要是看到……”
喉头忽然有些发紧，元祁低垂了眼，忍住了翻腾的心情，却控制不住脑海中单曲循环的话不出现，“妈妈就指望你好好学习了……”
可惜她不是真正的十五岁，那曾陪伴了那么多年的声音不到三年就已经记不起来分毫，即使将所有的话都牢牢记住了，却留不住妈妈说话的声音，所有的一切都成了记忆里的一种苍白的感觉，感觉上妈妈的声音应该是那样的，语气是那样的……
第十六章 转班
或许是因为又回到了妈妈去世这一年的缘故，她才会听不得别人口中说出那个字，只要别人提到那个字，她就会过度反应。
前世她这样的状态一直维持到了高中毕业才渐渐好转起来，现在又开始了，无法自控地想念逝去的妈妈。
却还比不得前世，前世她还能一遍遍回忆妈妈的音容笑貌，今生她想要想念，也只剩了过去痛苦的记忆。
到了晚上在宿舍见到叶子，元祁心里才振作了点，至少眼前的还可以留住，她不想再经历一次前世的路了。
“元祁，你们班卷子发完了吗？”
叶宝珠一见面就先关心这个。
“发完了。”
元祁打起精神，“你们呢？”
“也发完了。”
叶宝珠紧握双手，“比我想象的好多了，你呢？元祁，考了多少？”
元祁还没回答，上铺的女生就探出了头，“元祁考一千多呢！”
“哇塞！”，叶宝珠捂住嘴，“天哪，元祁，你考了一千多？我们班最高的才九百八十多！”
元祁见叶宝珠瞪大了眼，嘴里一直叨叨着，“一千多！天哪……一千多……”
她哭笑不得，虽然晚上被同桌软磨硬泡拿走所有试卷去算分后已经承包了整个班上晚自习的热闹，可她还是没有真实感。
也许因为自己心里清楚自己只是因为重生，也清楚自己占了先机，清楚自己的水平，所以即使算出来的成绩很高，她也根本无法坦荡地高兴。
更何况想起妈妈，让她的心里只有内疚和自责，她明明也可以考出这么高的分数的，可前世她都做了些什么？根本对不起妈妈的苦心和教导。
这会看到叶子如此，她心里却意外地平静了些，至少她这次没辜负她的信任了。
叶宝珠根本反应不过来，看着元祁一脸平静，她觉得不可思议，“元祁，你都不开心吗？你考这么高！这次肯定是第一啊！”
“开心啊，可惜不是期中考试。”
元祁笑了下，不是期中考试，还没到开心的时候，而且一上来就这么高调，根本不是她想看到的。
结果到了第二天，站到班主任办公室里，听清班主任老师说了什么后，元祁忽然觉得，还好她幸运地高调了一次，她居然可以直接升一班了！
面对和蔼可亲的班主任，元祁犹豫了下，还是问出了口，“老师，我听其他同学说，期中考试后所有班级要重新排……”
“本来学校是这样打算的，不过月考完，我们观察了下成绩也没什么大的波动，就不打算费事了……只要你以后成绩不出前一百，你就不会出一班……其他班同学只要连续两次进前一百，也可以自愿选择一班或二班，两个班的任课老师一样的……”
“谢谢老师！我现在就回去收拾东西，麻烦老师了！”
元祁抑制不住的激动，她的计划实现的太快了，完全出乎她的意料，虽然她确实刻苦学习了，但是也没敢奢望自己一举就成功。
叶子一会看到她会是什么表情呢？
元祁打开办公室的门，心里全是喜悦，她迫不及待想要跟叶子说，却也更想看到叶子惊喜的表情。
只是打开门的一瞬间，恰好有个人正准备敲门，两人目光不可避免地碰到了一起，元祁收了笑容，心里的欢喜缓缓退了下去，怎么完全没想起这个。
沈宜言没想到会在这里碰到，还离得这么近，近到他清清楚楚看到她眼睛里映出的自己，清清楚楚看到她脸上不加掩饰的笑容，像是被感染了一般，他不自觉就跟着露出了笑脸，“嗨……”
一个“嗨”字还没说完，就见她收了笑容冲他微微一点头就绕过他离开了。
沈宜言待要举起的手缓缓放了下去，紧握了起来，脸上的笑容变成了自嘲，又不是认识的人，他打什么招呼啊？
不过是打了个照面，就仿佛过了很久很久，久到她脸上每一个细微的表情他都记得清清楚楚，她看到他时戒备得收了笑容，目光对上时她毫不掩饰的惊讶，冲他点头时微微蹙起的眉头……
他，到底是怎么了？
沈宜言被老班叫进办公室，心里隐约明白是因为什么，昨晚就有其他班的同学在传这次有人考了一千多，还是六班的，而他作为升学时的全校第一免不了被同学盘问分数，现在估计轮到老师了。
站到老班面前，他忽然又想起了刚才出去的人，六班，英语满分，这个时间从办公室出去……
沈宜言心里想，不是他想的那样吧？
那个传说中考了一千多的……
他忽然万分后悔昨天没听其他人八卦，虽然没有亲耳听到，可是心里却忽然十分肯定就是她。
被这个发现震惊到的沈宜言在听候老班谆谆教导的全程都心不在焉，只除了最后，老班看出他的不走心，翻出了成绩单给他看，“你看看你这次考试和人家的差距在哪？”
沈宜言一看，心里更是震惊，这个人都不偏科吗？
光一门语文他就比她少了二十分，理综也就罢了，两人差不多，文综他又比她少快二十……
“元祁待会就直接调到咱班了，人外有人山外有山，光聪明不行的，还得用功……你看看英语，你作文就扣了两分，可是总分你却扣了八分，其他六分如果你不那么早交卷，不急着去打球，你还会丢吗？……还有语文……我上课强调过吧？这首诗要重点记忆……这个字容易写错……你看看你这该得的分……还有政治历史，都背会了怎么会丢这么多分？……”
沈宜言就听清了第一句，他没听错吧？她一会就要进一班了？
是她吧？应该就是她吧？这么快……
一班了……这下认识一下没什么了吧？都是一班的……应该是她吧？……
他脑子里全是小人，一个个嚷嚷着是她！是她！认识一下！认识一下！
他完全听不进老班说了什么，除了老板说的最后一句，你回教室吧！
他如蒙大赦拔腿就往教室跑，是她吧？快点回去……应该没错过吧？
第十七章 同班了
叶宝珠正低头纠正错题，忽然被同桌用力一捣胳膊，笔尖唰地横穿了整个笔记本，她辛辛苦苦纠正了二十分钟的一页错题纸就成了两半。
她皱着眉头，咬了下唇，拼命给自己暗示，没什么，人家也不是故意的。
她正给自己暗示着，同桌却又用胳膊肘捣了她几次，“哎哎哎，你看老班带来了个新人？……什么情况？……怎么六班的人也来了？……”
笔尖被捣得在纸上蜿蜒起来，叶宝珠感觉自己的忍耐已经快要到达极限了。
正在这时她听到了同桌口里的“六班”，她对这两个字眼格外敏感，下意识就往同桌指的方向看过去。
天哪！叶宝珠捂住了嘴，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是元祁！！！
元祁跟着一班的班主任走进一班，果然就看到了叶子目瞪口呆的表情，她冲叶子一笑，随着新班主任到了教室后面的空座。
“先坐这儿，等周五就重新调位。”
元祁冲班主任道了谢，又谢过替她搬书过来的冯莹莹，因为老师还在身边，冯莹莹放下书就依依不舍地告辞了。
贾闰一进教室，就发觉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往一个方向，他不由放慢了脚步，也跟着看了过去。
“我去！什么情况？老班家亲戚？还帮忙整理书？”
贾闰有些不敢相信地问沈宜言，虽然老班就是拨拉了几下书，但是这么温柔……从小被老班看着长大的他表示接受不了。
沈宜言根本没听贾闰在说什么，他只是目不转睛地盯着新出炉的同班同学，心里的小人在不停地打着鼓点，欢歌载舞。
贾闰没得到回应，就用力拍了一下沈宜言，“那女生是谁啊？”
沈宜言依然没理他，前面的女孩转过头，八卦地压低声音，“元祁啊！据说考了一千多的那个！”
“她就是元祁？真是女生啊？”，贾闰耸了下肩，“真是牛人。”
满足了疑问的贾闰瞬间失去了兴趣，收回视线坐到自己位上，见沈宜言还盯着后面，不由伸了胳膊把他划过来，“我说，你也看的太入神了吧？见色忘友！连兄弟都不要了是吧？”
沈宜言只觉得脖子一紧，视线就被强迫转了方向，他本来是要挣扎的，可听到贾闰说他见色忘友，不知为何他心虚了下，就任着贾闰给他转了头，面上却没好气地呛道，“谁要谁捡去！”
都是这货，不然他还能多看几眼……虽然看几眼也搭不上话……
元祁简单收拾了下东西，上课铃就响了，新班主任带着她上了讲台，“同学们，这是我们班的新同学，请我们的新同学自我介绍一下，以后大家都在一个集体，要互相帮助互相学习，共同进步！……大家欢迎一下新同学！”
台下的学生很是给力地鼓起了掌，元祁环视了下新的同学们，微微鞠了躬表示感谢，就简单介绍了下自己，说了希望能和大家一起进步之类的套话就结束了自我介绍，等着老师指令下台。
不过，新班主任并没有放她下去，反而接了她的自我介绍开始了发挥，“不用我多说，同学们也应该知道了吧？元祁同学在这次月考取得了一千零二十七分的优秀成绩，同样是学了一个月，大家的成绩怎样？……入学是一班并不代表高中三年都能在一班，也不代表高考能考出好成绩……在一班，大家拥有全校乃至全市最优秀的教师队伍，拥有勤奋又有天赋的同伴和对手，拥有最珍贵的青春年华，大家如果不去珍惜，不去奋斗进步，以后后悔都没地方哭……我相信在座的各位同学都是来自各个学校的尖子生，也相信大家都能以自己勤奋和努力在三年后交上一份令父母满意，老师骄傲的答卷……作为大家接下来三年学海生涯的班主任，我衷心希望三年后坐在一班教室的是在座的所有人，一个也不少！……最后，我希望大家能多多向我们的新同学学习，争取下一次考出优异成绩！”
元祁看着台下一张张青涩面孔上认真的眼睛，心里忽然竟有种久违的冲动，只是来的快去的也更迅速，几乎是下台的一瞬间就悄然无踪了。
一节课，叶宝珠扭了不知道多少次头，惹得同桌的叶明珠也跟着莫名其妙地往后看，刚开始还不明白叶宝珠往后看新来的同学干嘛，可每次转过去都能对上新同学含笑的眼，叶明珠渐渐明白了，新同学估计跟自己这个木头同桌认识吧。
果然老师一说下课，木头同桌就迫不及待往教室后面跑，叶明珠撇了下嘴，不就是考了第一吗？至于这么巴结吗？巴结人家也不一定会放心上。
果然木头同桌才刚走到新同学身边，门外就站了个美女大声喊了声，“元祁！”
依叶明珠看来，门口那个眉眼精致的如同洋娃娃，穿衣打扮都很有范的才是新同学身边应该站的，像木头同桌，土里土气还怪脾气的，顶多就是个跟班。
元祁闻声看过去，见邢亦菲站在门口冲她招手，孟媛媛，张静她们都在外面，就拉了身边的叶宝珠一起出去。
“元祁！你也太牛了吧！考那么高！难怪不声不响的就进了一班！”
孟媛媛上来就抱住了元祁胳膊，“快说！你怎么学的！”
邢亦菲不动声色隔开了站在元祁另一边的叶宝珠，“元祁，考这么好，是不是该请吃饭啊？”
叶宝珠一心为元祁高兴，邢亦菲站到她正前方把她挤到了角落里，她也没在意，反正挽着元祁另一只胳膊的人是她。
但是听到邢亦菲说请吃饭，叶宝珠就想起了上周的聚餐，有些担心地看向了元祁，要是邢亦菲执意要元祁请客怎么办？
元祁跟自己一样，又没有邢亦菲那样的家境，而且元祁现在正是最艰难的时候吧？
可是不请客……万一邢亦菲到处传元祁小气之类的话……
接收到叶宝珠担忧的目光，元祁心里一暖，如果是曾经的她或许就该死撑着脸皮答应了，可是到底多长了几岁，她笑了笑，“请是当然要请啦，不过请什么先保密。”
邢亦菲转了转眼珠，“保密多久？”
“十一长假前吧？”
元祁想了想，过了十一估计都没那么轻松了。
“好吧，那就等着你的惊喜啦。”
邢亦菲甜甜一笑，“其实吃饭也没什么意思。”
第十八章 近水楼台
“什么惊喜？”
忽然旁边凑过来一个人，几个女生都被吓了一跳，看清是谁后，邢亦菲开始嗔怪，“魏旭东！你吓死人了！”
“我们女生说话你都不知道要离远点吗？……别管什么惊喜，跟你们男生没关系！”
孟媛媛接道。
魏旭东身后还跟着向北，被女生们围攻，他立马就缩到了向北身后，“怎么没关系？我和向北跟元祁可是同班同学，这关系，是你俩能比得上的吗？你说是不，向北？”
向北看到元祁就下意识别过头不敢直视，他摸了摸鼻子，觉得脸上有点烫，就开始拽身后的魏旭东，顾左右而言他，“你站我后面干嘛！”
“元祁！我可听见了，你可不能重女轻男啊！好歹咱两家那么熟……”
魏旭东是个自来熟性子，丝毫不受她现在跟以前并不一样的影响。
“你爷爷跟我爸是忘年交，那你准备喊我姨？”
元祁挑了下眉。
魏旭东根本没想到那么不爱说话的元祁不鸣则已，一鸣惊人，这堵得他张大了嘴，好一会儿，他冲几个捂嘴偷笑的女生摆摆手，“算了算了，元祁的惊喜你们自己享受吧！”
说完魏旭东就拐走了跟个羞答答的大姑娘似的向北，“走啦走啦，咱俩也别在这招人嫌了！”
“谁招人嫌了？就你一个……那…我先进教室了…元……”
向北本想跟元祁说一下，可是不敢对上元祁的脸，却对上了几个女生戏谑的眼神，他还没叫出名字就支吾着转身逃了。
“元祁，你看向北……”，孟媛媛控制不住自己发笑，“……他连看都不敢看你……”
邢亦菲也摸了下脸，开玩笑道，“……近水楼台先得月，向北可真有福气。”
元祁心里只有大写的一个囧字，侧头看到连叶子都是一脸八卦和向往，她只能心里苦笑，都什么跟什么啊。
沈宜言的座位就挨着窗户，窗外的一切自然逃不过他的视线，见那个对着她除了闪避、皱眉、无视别无其他表情的女生，此时脸上表情丰富多样，他就觉得委屈。
尤其听到那几个女生在开玩笑，也没听到他印象中的声音澄清，沈宜言不由锁紧了眉头，什么意思？
她和向北是……不可能！
怎么可能呢？
想到这，他忍不住看向跟魏旭东打打闹闹进入教室的那个向北，虽然说过话，但是真不怎么熟。
难道她以前来这看的是？
肯定不是！
他很确定。
沈宜言摸着下巴打量着向北的背影，他可没见过她的目光在这个向北的身上停留过，连他……
算了，他算什么啊？
人家好歹还是老同学。
自己呢？……不过是新同学罢了。
新同学？
嗯，好像可以认识了吧，毕竟以后三年都要一个班呢。
不期然而然地沈宜言脑海中就浮现了刚才听到的话“近水楼台先得月”，近水楼台先得月，先得月……
等到中午放学，元祁和叶宝珠，朱晓晨三个一起去吃了午饭，然后在两人的帮忙下换了宿舍。
叶宝珠的宿舍恰好有一个空床，抱着元祁的东西，叶宝珠脸上的笑容都没收起过。
虽然两人的床铺并没挨着，但是隔了这么久两人又同班同宿舍，真像是做梦一样，叶宝珠觉得自己这会还晕乎乎的，不敢相信。
“元祁！我好高兴，特别特别特别高兴……”
元祁戳了下叶宝珠的梨涡，像以前一样，“我也很高兴…”
很高兴自己能待在你身边，叶子。
见叶宝珠言笑晏晏，元祁含笑看着，听着，心里更坚定了，无论如何也要守护好叶子。
中途换班总是有各种琐事要处理，认识新的同学，新的老师……注意到叶宝珠的同桌时，再把名字跟人对上，元祁不由多打量了几眼叶明珠。
这一打量，她总觉得不知哪里有些熟悉。
她以前见过叶明珠吗？
元祁回想了一下，却没有头绪，只能放弃，她见过的人实在太多，就算面熟一时半会还真不能想起来人。
不过有一点她却是记得清清楚楚的，叶子当年跟这个叶明珠的关系特别奇怪。
最开始的时候叶子会跟她倾诉自己遇到了一个多么多么恶劣的女生，后来却似乎跟这个叶明珠关系慢慢地改善了。
她从叶子口中只经常听到叶明珠这一个名字，后来她是想找这个叶明珠询问叶子的事，可是在叶子自杀后，这个叶明珠也转校了。
她找不到人，只知道那个传言跟叶明珠也有关系。
她一直都不相信叶子是会因为表白被拒就轻生的人，可是这样的流言却传的到处都是。
连后来，她从沈宜言口中听到的，都只能是这样……
可叶子怎么会是那样的人？
她根本不是得不到就要毁灭那样的女孩，她内向又自卑，就算真的喜欢，也不可能去表白，连对着她吐露心声，她从来都是只要远远看到他就好这样的心情。
如果真的是先有了轻生的念头，才去表白的，这倒是能说得通。
可依着她对叶子的了解，就算去表白，也不会让任何人知道。
可不让任何人知道，又怎么会传出那样的流言？
又怎么会让沈宜言出现在她面前时是那个阴沉颓废的样子？
不管如何，叶明珠也是需要她注意的人。
“你同桌挺好看的，性格也挺外向的……”
说了一会话，元祁装作不经意地提起。
叶宝珠一听到元祁说自己同桌好看，就控制不住撅了下嘴，一点也不想多谈，“就那样吧。”
“元祁！周五就要调位了……我跟你坐一起好不好？”
被元祁问起自己同桌，叶宝珠就想起来调位的事了。
元祁见叶宝珠无意讨论同桌，心下就明白了这时候叶子肯定还没有跟叶明珠交好呢。
她也不再提，半认真半玩笑道，“咱俩肯定是要坐一起的……我可是冲着你才来一班的。”
“元祁，你真好！”
叶宝珠虽然觉得元祁冲着她来这样的说法是不可能的，可是元祁愿意这样哄她，还是让她没出息地开心，有人愿意这么看重她。
第十九章 同桌
回到座位，叶宝珠脸上的酒窝一直挂着，看得叶明珠心里翻腾不已，有什么可高兴的？
一下课就巴巴地赶过去，平时不是跟哑巴一样吗？不是不想笑吗？怎么到人家面前就有说有笑了？
就算再巴结，人家也不会跟你坐一起，叶明珠心里说，唉，算了，反正已经做了一个月同桌了，她就再忍忍还做同桌吧。
明明老师昨天才提了调位的事，今天怎么都定好了？
叶明珠问了几个女生，发现人家都说好了，剩下的那些要不不熟，要不就是她不喜欢，相比之下，木头同桌竟是最好的选择了。
想到这，叶明珠露出笑脸，“同桌，咱俩还坐一起吧？”
叶宝珠没想到同桌会和自己说话，还破天荒地没用“哎”，听清同桌说的话，她顿时为难地咬了唇，“那个……我跟元祁坐一起…”
叶明珠听了眼睛一亮，没想到木头同桌这么给力，居然能跟第一做同桌，她脸上的笑不由加深了，前所未有的温柔体贴，“那正好，我们刚好三个人……”
叶宝珠被吓到了，开什么玩笑！叶明珠怎么能坐到元祁身边！叶明珠又爱说话又爱玩，跟元祁坐一起不是打扰元祁学习吗？而且她也不想再跟叶明珠做同桌了，一个月已经是自己的极限了。
奇怪，叶明珠不是很不喜欢跟自己同桌吗？还说过“跟你同桌还不如自己一个人呢”之类的话，怎么这会又说要跟她同桌了，难道是因为元祁？
不行！叶宝珠心里十分的抵制，以前她什么都让着叶明珠，但是元祁她不想让给叶明珠，也不可能让给她。
在这个学校，没有元祁的话，她一个朋友也没有，叶明珠她那么爱说会说，万一真做了同桌，元祁就不是自己的了。
元祁那么受欢迎，自己能跟元祁独处的时间本来就少。
一点不想，也不需要再多个人分享……
叶宝珠想，可是，该怎么拒绝叶明珠呢？
叶宝珠纠结了一节课，而叶明珠则开心了一节课，到了第三小节下课出去还特意从教室后面绕了一圈，跟第一打了个招呼，“嗨，元祁，我是宝珠的同桌，我叫叶明珠。宝珠说调位后你和我们一起坐，我真是太幸运了……我要多多向你学习……”
元祁微笑了下，“你好！叶明珠。”
至于叶明珠说的话，元祁避开并没回应，叶子不是这种会不问她就决定另一个同桌的人，而且如果是叶子想跟叶明珠做同桌，却没法跟她开口，此时就算不过来，也会看着这边的。
可是叶子根本就没往这里看。
叶明珠发现第一原来也是个木头性子，不管她说什么，第一都只微笑听着，也不接她的话，她说了一会就没话可说了……难怪跟木头同桌那么投缘。
她回到座位，托腮叹了口气，以后她要和两根木头坐一起了吗？
想想就崩溃，木头同桌也就算了，第一看起来可没那么好说话，那么变态的成绩，学习起来也很吓人吧？
唉，谁让她把调位的事忘了？能找到木头同桌已经很不错了，更何况还附送了年级第一，不知道回家跟老妈说，能不能减轻点老妈的怒火？
她这次可是倒数……叶明珠想起接下来就是十一长假就头疼，玩是别想了，全听老妈训导吧！
这样一想，第一就算真是木头也没什么，叶明珠转向同桌，“宝珠，我刚才跟第一……呃……元祁说啦，她也同意啦。”
好像喊宝珠也挺顺口的，叶明珠想，以后就喊木头宝珠吧，不过真不明白他家长是怎么想的，宝珠这个名字多俗，尤其连带着自己的名字也好像俗了不少。
叶宝珠惊得连同桌亲昵喊她名字都顾不上理会，叶明珠去跟元祁说了？她怎么这么……
叶宝珠慌忙扭过去看元祁，元祁真的也答应了？她正准备起身，上课铃却响了。
烦躁地在纸上划来划去，听到叶明珠好心情地哼着歌，叶宝珠心里更烦了，她怎么这样？
直接绕过她去找元祁！
元祁肯定以为是她想和叶明珠坐一起的……不行！
到了放学，教室里都走得七七八八了，叶宝珠发现叶明珠今天居然难得的没有下课就出教室，听到叶明珠和自己说，“宝珠，我们仨去吃饭吧？”
叶宝珠控制不住自己了，“我不和元祁坐一起了。”
哈？叶明珠愣了一下很快反应过来，什么意思啊？
她立刻站了起来，“叶宝珠，你怎么这样？”
元祁本来在埋头看朱晓晨问她的题，听到声音，不由抬起了头，见是叶明珠和叶子两个人对峙着，她不由皱了下眉，朝那两人走去。
“怎么了？”
元祁见叶明珠瞪着叶子，叶子却低头看着书一动不动。
叶明珠见第一过来，不由咬了下唇，“她说不跟我们坐一起了。”
“元祁，我……”，叶宝珠听到叶明珠的话，心里一慌，她不是不跟元祁……不是，她不跟元祁是因为叶明珠啊，可是她都退了，叶明珠依然要跟元祁一起吗？她凭什么啊？
被气的一塌糊涂的叶宝珠只想让叶明珠离元祁远一点，“元祁，对不起，你和别人一起吧……”
叶明珠几乎是立刻就反应过来了，不跟元祁一起跟谁啊？
“你怎么这样啊，都说好了，怎么就变卦了？现在往哪找人啊！你问问其他人，人家都昨天就找好了……要不是你……你以为我就那么想跟你一起啊！”
“不想一起就别一起啊！”，忽然有人插话进来。
元祁一侧头，就见一个男生揉着眼站起来，伸了个懒腰，“还吵什么，影响人睡觉。”
“教室是你家啊？贾闰，你也管的太多了吧？”
叶明珠一见说话的人，新仇旧恨就一起上来了。
“那也不是你家吧？你想多大声就多大声啊？我睡觉又没影响一个人，你声音大影响了整个教室的人……你说我时不应该先检讨一下自己？”
贾闰打着哈欠走过来，漫不经心地说，“多大点事就嚷嚷！”
见新出炉的第一名也在，他不由挑了下眉，“呀，元祁同学也在啊，正好，她们都不跟你坐一起，你跟我们俩坐一起吧，我跟沈丫丫都很省事的……我跟你说，叶明珠超闹腾的……”
元祁打量了一下说话的人，他就是贾闰？
第二十章 笑谈
叶明珠一见贾闰又过来，还对着第一说自己的坏话，顿时气的眼圈发红，“贾闰！你……凭什么这么说我！”
“啊，就开个玩笑而已，老班肯定不会让男女混坐的……好好好，我不惹你啦，你们自己商量，我吃饭去哈……快饿死了！”
贾闰一见叶明珠被自己气的要掉豆豆，顿时怂了，今天怎么这么不经说啊，他还是赶紧去吃饭吧，啧啧，女生就是麻烦，多大点事？！
几乎是贾闰离开的同时，叶明珠的眼泪就掉了下来，她一屁股坐下去，趴在桌上哭了起来，叶宝珠顿时手足无措了，下意识看向元祁。
元祁冲她笑了下，从口袋里掏出手帕纸，等到叶明珠从桌上爬起来，胡乱地在桌兜里找时递了过去。
叶明珠红着眼看了下递到眼前的纸，接了过来，抽泣着说，“我现在一个人都找不到……不是说好了我们仨一起吗？元祁，我肯定不会像贾闰说的那样打扰你学习……宝珠，你是不是讨厌我啊，我有什么做的不好的地方你直接跟我说，我都可以改……”
元祁笑了笑，“那刚好我们也找不到，就一起吧，好了，先去吃饭吧。”
叶宝珠在后面小心地拽了下元祁的衣袖，却也不知道怎么说了，叶明珠都哭了，她还能怎样？
只是心里到底不愿意，接下来叶宝珠对着叶明珠更沉默了，但叶明珠却相反，对着叶宝珠前所未有的善解人意，温柔体贴。
一连两天，叶宝珠一到教室就发现自己桌上放着小零食，全是叶明珠给的，她不要，叶明珠也不肯收回去，她再坚决点，叶明珠就一脸委屈，“你是不是嫌弃我啊？”
叶宝珠不擅长拒绝，被软磨硬泡了一番吃了零食，连沉默都不好意思再摆出来，拿人手短，吃人嘴短，这下她是什么话也不能说了。
只是看到元祁，她还是会心里闷闷的，她总感觉自己把事情搞砸了，尽管元祁私底下不知安慰了她多少次，说她根本不介意另一个同桌是谁，只要跟叶子坐挨着像以前一样她就很开心很开心了。
听得她再也不敢在元祁面前提了，不能说出口，心里反而更放不下，她控制不住自己不去想如果换成元祁……肯定不会是这个样子的，肯定不会这么被动。
叶明珠那些小恩小惠到了元祁面前就不一样了，那些零食到了元祁那里，元祁就能直接摇头拒绝，还不会让叶明珠打扰到自己。
可是她呢？
下午第二节，计算机课，老师难得好心联了网，讲了一小会课就让自由玩了，机房里的大家要么打游戏，要么看视频，叶宝珠一窍不通，守着自己的电脑，什么也不敢乱动。
在新的班级，对叶宝珠来说，孤独感总是如影随形，不管站在人群中，还是坐在教室里，她总感觉能与自己作伴的只有地上自己的影子。
电脑她是没接触过的，也根本没有机会接触，家里的电视还是她很小很小的时候买的，为了省钱，外婆外公连电视都不怎么开。
初中学校的计算机课直接改成了自习，至于网吧，是老师口中堕落、不思进取的学生才会去的地方，她自然也不会去，也没钱可以去。
来到这里，看到课表上的计算机课，她下意识以为那就是摆设，直到猝不及防被通知提前到机房上课，她才知道原来真的有这么一门课，以后还要跟毕业考挂钩，可她连鞋套都没准备，她甚至不知道鞋套长得什么样子。
进门就被批评了，虽然不是她一个人，可其他人也不像她，就因为这个成了别人口中的笑谈。
老师批评了后，就让他们去拿鞋套，别人是忘记带了，回去带了就成。
可是她是没有准备，她根本不知道要去哪里买那所谓的鞋套。
刚才还聚在一起被老师批评的同学们一下子跑了没影，只有她一个站也不是，走也不是，醒目又可笑。
尽管迈步了，她还是能听到叶明珠夸张的笑声，本来谁也不认识谁，谁又会在乎她这个没存在感的新同学，可是那一瞬间她觉得所有人都记住了她。
“新买的鞋套你也能弄丢？走吧，赶紧再去买一双。”
正在这时，她忽然听到有人这么说着，从她身后超过。
一抬头就发现了是沈宜言跟贾闰两个，她顿时喜从中来，赶紧不远不近地跟了上去。
原来就在食堂的小超市里就有卖的，看到他们去的地方，她简直要被自己蠢哭了。
因为没有多余的钱，她在食堂的小卖部都不敢多看，每次去都是直奔面包跟泡面，从来也没注意过小卖部都卖什么东西。
等她买了鞋套出来，校园里都开始静下来了，跑到一半上课铃就响了，她飞奔着在铃声停歇的时候到了教室门口。
正好跟要过来关门的老师面对面，“还不赶紧换鞋套！”
老师有些不耐烦地看了她一眼，催促了一句。
她当时傻眼了，根本不知道这鞋套是怎么用的，只好站在那里不动。
见到她不动，老师更生气了，她不敢问了，伸手就准备脱鞋，却被门边的同学看到了一边笑着一边提醒她，“套鞋上就行了，不用脱鞋的！”
她感激着这同学的提醒，但心里已经是满满的羞耻感了。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蠢，要是需要脱鞋的话为什么教室外面一双鞋都没有，鞋套鞋套，不是套鞋上还能套哪里？
这也就罢了，等她套上鞋套进了教室就摔了。
摔疼了是一定的，可更丢脸的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来了个五体投地。
她现在都回想不起自己是怎么晕头转向地到了自己的位置，她也不知道自己在哪里坐，只知道看到笑得直不起腰来的叶明珠时，她的脸都已经麻了。
这并不是结束，第一次计算机课简直就是她的噩梦。
老师都开始讲课了，她还对着黑黢黢的电脑不知所措，因为不知道在哪开机被叶明珠好一顿嘲笑，接下来叶明珠就全程在关注她了，她的一举一动都能让她乐得掉泪。
她那时虽然也觉得叶明珠不给人情面，说话不好听，可是只有叶明珠嘲笑着还会帮她，她连讨厌都不敢。
第二十一章 讨厌与后悔
可是后来，她是真的讨厌起了这个叶明珠。
因为无意间回宿舍听到了叶明珠跟其他几个市区的女孩讨论她，“……你不知道多搞笑，她连电脑都不会开……打字也不会，天哪，我当时都震惊了……咱初中电脑课是必修的吧？她是哪个县里出来的啊？连电脑都没见过，鼠标也不会用……还有她那普通话，我跟你们学一下……哈哈哈……一周衣服也不换一次……中午在餐厅就吃最便宜的，就特难吃的那个面……”
她跟叶明珠并不在一个宿舍，只是叶明珠宿舍的门大敞着，她不用走到她们宿舍门口就能听到，她的名字，她的那些糗事。
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硬撑着回到了教室，那些不断在耳边回响的嘻笑声和那不带任何脏话却让她难堪的无地自容的字眼将脑子里冲刷成了一片空白。
等到叶明珠就进了教室，还神态自若地跟她打招呼，她咬着下唇盯着面前长相明艳，衣着讲究的女孩好一会儿，心里全是不可思议，她为什么就能这么淡定？为什么说了我那么多坏话，揭了我那么多疮疤，她还能笑着跟我说话？她到底有几副面孔？
从那时起，叶宝珠就再也不正面对上这个离自己最近的女孩了，每当看到她对自己笑，问自己话，叶宝珠心里就害怕，害怕看到她背着自己的那张脸，害怕再从她嘴里听到自己的名字。
叶宝珠以为自己对她敬而远之，两人便能井水不犯河水了，可是结果换来的却是明目张胆的嫌弃与嘲讽，一次又一次，让叶宝珠第一次有了迫切的心愿，她想早一点调位，如果可以的话，再也不要近叶明珠三尺之内。
可是，她的第一个心愿都没能实现，不仅如此，还连累了元祁，叶宝珠不敢想象，如果自己听到叶明珠在背后排遣元祁……
又看了一眼面前的电脑，叶宝珠咬紧了下唇，坐在这里就像是噩梦重现，虽然往后几节没有再发生那样的事，但是第一次的经历像是烙在了她心里一样怎么也消不掉了。
鞋套她总是要反反复复地检查，怕自己忘了带，走路又小心又小心，唯恐再摔一次，开机前脑子里总得把流程过上一遍……
叶宝珠下意识找元祁，机房的座位也是按教室的座位排的，元祁被挡的严严实实，她根本看不到人。
她正搜寻着，忽然听到叶明珠跟她说话，“同桌，你怎么不玩啊？”
像是刺猬看到了天敌，叶宝珠霎时竖起了全身的刺，随时准备将自己团成球。
叶明珠话一出口就觉得不对，她赶紧补救，“同桌，你看动漫不？”
差点忘了同桌什么都不会。
叶明珠心里暗哂。
叶宝珠咬唇，缓缓摇了摇头，可心里却被叶明珠的话吸引了，动漫吗？
元祁好像喜欢看，还和自己讲过很多。
“我给你推荐一个，超好看的，等一下啊，我给你搜出来……”
叶明珠直接把自己的凳子拉到叶宝珠旁边，替她搜了起来。
“呐，就是这个。从第一集开始吧？这样看不方便，我给你调成全屏，你要不想听片头曲就这样……快进就行了……退出全屏，按这个键。真的是超级好看，我不骗你，就是太慢了，现在还没有完结，啊，我的游戏开局了，我去玩啦！有问题随时问我啊！”
叶宝珠开始还有些不知所措，直到叶明珠已经投入到游戏中去，她才小心翼翼戴上耳机点了播放。
叶明珠教了她什么，她回想不起来，刚开始心里还百感交集，很快她就完全被动漫吸引了。
另一边的元祁打开电脑却不知道做什么，她对这些都没太多兴趣，相比之后几年，现在的网络实在没多大吸引力。
微微抬头能看到叶明珠同叶子笑语晏晏，她清楚叶子心里排斥跟这个叫叶明珠的女生坐一起，可是就她这几天的观察，叶子开学一个月了，在这个班居然也只有叶明珠一个能说话的人。
而她转校后的一个月都没有干涉叶子的生活，按照前世的轨迹，叶子此时身边应该就只有叶明珠一个人，或许之后也只有一个叶明珠。
元祁想知道，在叶子前世决绝的选择中，这个叶明珠扮演了什么样的角色，前世叶明珠是像她一样被蒙在鼓里最后猝不及防，还是……
瞅着老师出了教室，元祁便直接走到了叶子的另一边想跟人换位置，大概因为第一和新同学的缘故，她一说，对方就同意了。
叶明珠见她过来，还很兴奋地隔着叶子举起手跟她打了招呼，而叶宝珠沉浸在屏幕中，完全没有发觉她的存在。
元祁有些好奇起来，在她印象里，叶子一直是个特别难专心做一件事的人，对外界影响特别敏感，她换位已经尽量低调了，可周围的人几乎都齐刷刷抬了头观察，这样的环境下叶子居然完全没反应？
看清叶子在看什么后，元祁心里不由摇头，果然还是小女生，就喜欢看这些，她也看过，不过是上了大学以后。
看了没几集就看不下去了，不是不好，而是看着就容易跑神难受。
她后悔过很多事，后来慢慢地就无论如何都不会去做让自己后悔的事。
但是已经后悔的事却怎么也没有办法去弥补了。
看着这个动漫里女主一点点改变，她总会后悔自己在他向她试探着伸出手时的所作所为。
可，也许她是对的。
两个同样深陷泥潭的人拉着手只会陷的越来越快罢了。
想到这儿，元祁控制不住自己不往另一个方向看去，却在即将看到那个人时迅速收回了视线，在这个世界，她再也不会也不可能再去拒绝了。
那个人自己就像男主一样，阳光开朗，而自己也不是女主。
跟女主相象的得是内向孤独，却笑起来阳光得让男主一见倾心的……就像叶子……
像是一道闪电忽地出现在脑海里，元祁面色复杂地看向叶子，却正好看到屏幕上定格的那一瞬间。
樱花飞舞中的初遇，男主眼中巧笑倩兮的女主……
像是被刺伤了一般，元祁迅速别过脸，她感觉自己脑子里像是要裂开了一般，各种画面交替出现。
机房里的气味让她有些窒息起来，元祁站起来往门外走去。
第二十二章 不一样
沈宜言抬起头就看到夺门而出的女孩，他下意识就站了起来，旁边的贾闰忙叫他，“丫丫，你干嘛呢？正关紧呢！”
“上厕所！”
沈宜言头也不回跟着出了教室。
金色的夕阳下，秸秆的清香里，和她席地而坐的少女扬起漂亮的笑容，告诉她，“元祁！我有喜欢的人了！”
那一刻她的心里只有满满的惊艳，她目不转睛地看着那个女孩的笑容，心里想，无论是谁也不会辜负笑的这么好看的女孩。
叶子的笑容就跟动漫里一模一样……如果她能够改变他们前世的轨迹，是不是叶子他们就能在一起？
如果他们在一起了……她以后怎么面对他们呢？
元祁木着脸往楼梯间走去，没走几步，她就清醒了，她在胡乱想些什么？
动漫只是动漫，为什么要在现实里拼凑出原型？
可是心里却依然闷得厉害。
元祁真不明白自己刚才那一瞬间是怎么回事，肯定是脑子抽了。
她锤了锤头，却并不想返回教室。
或许还是没有做好面对叶子的准备，一下子看到前世她没有经历过的叶子的生活，她就有些抓狂了。
她明明一开始就知道叶子喜欢沈宜言的，她明明知道的，也亲眼见过了，怎么现在就被一部动漫给影响了。
元祁有些无力地挨着墙坐在了台阶上，把脸埋到了胳膊里。
面对不了叶子是一回事，她也面对不了沈宜言。
哪怕知道面前这个跟她所熟悉的那个其实根本算不得一个人了，可她还是会关注。
她是冲着挽回叶子来的，可是何尝没有希望自己能帮上沈宜言？
甚至，她还希望沈宜言……能够像以前一样喜欢她。
不，她不是想这个沈宜言喜欢她，她想要的是，如果沈宜言也跟她一样回来了就好了。
她其实并不想重来一次，除了挽救叶子的生命，其他的她都不想重来一次。
太孤独了，也太绝望无助漫长。
沈宜言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跟着那个女孩到了楼梯间，看到那把头埋在膝盖上的女孩，他踌躇了下，还是磨到了她身边，和她隔了两个台阶，“你怎么了？”
听到声音时，沉浸在思绪里孤立无援的元祁下意识就抬起头看，背着光，她好像看到了那个人站在她面前，她喃喃出声，“沈宜言……”
沈宜言听到自己的名字还有些不可置信，随后涌上来的是狂喜，她记得他的名字？他一直以为她不会去记的。
只是现在他面前的她微微仰了脸，脸上带着无助，像是下一刻就要哭出来，又像是带着孤注一掷的绝望，沈宜言不明白自己为何会联想到这些，只不过看着这样的她，他心里又软又烫，他蹲到她身边，声音轻的如同耳语，“元祁，你怎么了？”
蓦然对上那双温柔的眼，元祁脑海中纷乱的思绪迅速退了个干净，他怎么在这里？
离得这么近，近到清清楚楚能看到他清爽的头发，稚嫩又俊朗的面孔，带笑的眼睛，近到她清清楚楚感受到这其中的差别，她忽然有种诡异的解脱，你看，其实完全不一样的，元祁，这才是叶子喜欢的人……跟你喜欢的完全不是一个样子。
可是他就是沈宜言啊，世上再也不会有第二个沈宜言！
她的重生只是为了叶子吗？
被人这么近的打量着，还是女生，是他认为很特别的女生，沈宜言很没出息地挪开了脸，捏了捏另一侧的耳朵，感觉到耳朵滚烫滚烫的，他顿时更心慌了，糟了，肯定红了！她会不会看到？这么近，她肯定会看到的！
别红了，求你了！沈宜言心里各种咆哮，越是这样想，越是感觉脸上也烧的厉害，他不自觉地低头低头，恨不得学她方才的样子把脸埋起来。
他感觉自己不过一愣神，她就站了起来，一言不发就要离开，沈宜言怔怔看着她走了五六阶才反应过来。
“元祁！”
他喊道，“你……”
他的声音渐渐消失在喉咙里，因为那个女孩没有停顿地走到了最上面，然后停了下来。
元祁听到身后的声音突然消失，还是没能忍住停下了脚步，轻声说道，“谢谢你，我没事了。”
楼道门自动合上，楼梯间瞬间只剩下他自己，沈宜言不知道自己该作何反应，看着透过楼道门照进来的阳光，有一刻他怀疑自己是不是做了白日梦。
……
“同桌！别的班马上就上课啦！我和元祁等你半天了。”
叶宝珠正准备点下一集时，忽然被按住了手，同时听到耳边有人这样对她说。
她仓促侧头一看，叶明珠正跟元祁站在她的左手边，过来过去的确实都是陌生面孔，顿时红了脸，下课了啊？她怎么没听到铃声，大家都什么时候离开的？
她恋恋不舍地记清自己看到了哪里，三人结伴出了机房，叶宝珠先小声跟元祁道歉，“对不起啊，元祁……你什么时候来了，怎么不叫我？”
隔着元祁，叶明珠也能听到叶宝珠说了什么，她忍不住插话了，“同桌，元祁早都来了，老师一出去元祁就跟人换了位……中间元祁不舒服出去了，我跟你说你也没反应，你也看的太入迷了吧？”
啊？
叶宝珠听了叶明珠的话更不好意思了，她真的完全没注意到，而且现在脑子里满满的都是动漫里的剧情。
正是秋日，天空蓝的格外漂亮，云浮在天空像是薄纱一样，风吹过，泛黄的树叶哗啦啦作响，夕阳的余晖打在教学楼的玻璃上红的耀眼，叶宝珠不经意地就想起了动漫里的男主……多么像……沈宜言。
如果不是来到这里上学，她怎么也不会相信世上居然还有沈宜言这样的男生，跟她从小到大见过的男生都不一样，那么阳光干净又温暖，白色的衣服总是干干净净的散发着好闻的味道，连鞋子都白得让人惊叹，笑起来的时候眼里都是阳光。
她完全沉浸在思绪里面，就没注意到异常沉默的元祁，以及元祁见她走神时脸上复杂难辨的表情，就更没注意到另一边不屑撇嘴的叶明珠了。
第二十三章 他与她
三个人就只有叶明珠一个人说个不停，元祁偶尔会回应一两句。
叶明珠一见有回应，就更起劲了，楼道里只能听到她的声音，正说着，就听到身后有人噗嗤一笑。
一听到声音，叶明珠就咬牙切齿回了头，果然是贾闰！这个阴魂不散的贱人！
“怎么哪都有你？”
叶明珠语气不善，有什么好笑的？
贾闰转着篮球，挑了下眉，“我还想说你呢，你能不能别老在我面前晃？……我会误会的，嗯？”
贾闰身后是几个同班男生，一听到贾闰的话都开始哄笑。
“哈？贾闰，你多大脸？！人宜言还在你身边呢……”
叶明珠一眼就瞥到了站在最后面的沈宜言，我去！贾闰得多自恋？还误会？放过沈宜言这个男神，我得多眼瘸？
“哦~”，贾闰吹了声口哨，“宜言啊~”
元祁回过头就看到了最后面的那个少年，却不知为何看到的却是他低头的样子，她心里一揪，真像。
也是，本来就是一个人。
她强迫自己收回视线，却不出意外地察觉到身边叶子投过去的视线，离得这么近，她却心生恐惧，不敢去看叶子的眼睛。
“走吧！要上课了。”
她转回头，对身边的两人说道。
“哎哎…好！”
叶明珠本来还想跟贾闰大撕三百回合，听到元祁的话，她立刻放弃了，贾贱人什么时候撕都行，大腿可不是什么时候都能抱的。
反而是叶宝珠愣了一下才回过神，嗯了一声才收回目光。
看在元祁眼里只觉得叶子回头的动作格外的慢，简直就是慢动作播放。
沈宜言直到前面的三个女生都转了头才抬起了头，没走几步，他就发现自己不自觉地就把视线定在了最中间的女生身上，三个女生中她最低，也最瘦，背挺得最直。
“叶明珠还真要跟第一一起坐了？”
沈宜言听到贾闰小声对他嘀咕道，“我还跟第一说，要是落单了，可以找咱俩……我很认真的，除了不是女的，咱俩可比叶明珠强太多了吧？第一居然没看上咱俩？”
感觉自己胸口莫名中了一箭，沈宜言皱了下眉，“老班肯定不会让男女混坐的，人家怎么会落单？”
“跟叶明珠一起坐，还真不如落单呢。”
贾闰把篮球换到另一只手，“哎，算了，跟第一也不熟……”
又中了一箭，沈宜言恨不得堵住贾闰的嘴，今天贾闰怎么句句放箭啊？
上课了，叶宝珠还是回不了神，她脑子里只有动漫，真想看看接下来会是什么？女主和男主接下来会有怎么的进展？他们会在一起吧？
可是接下来十一放假，等到下次上计算机课就要到下下个星期了。
要等好久啊，算了算日期，叶宝珠叹了口气，前所未有地盼望着计算机课，甚至觉得自己现在最期待的就是上计算机课了。
她正发着呆，忽然听讲台上的老师说，“我挑一个同学上来解答……”
叶宝珠顿时一个激灵，整个人都回神了，怎么要挑人了？千万不要挑她啊！
习题册就在眼前，可是她不知道老师讲到哪去了，而且挑人上去做肯定是难题……天哪，她不会这么倒霉吧？
叶宝珠整个人都绷紧了，她低着头，屏住呼吸等待老师宣判。
当老师审视着讲桌上贴的座次表念出，“沈宜言，你先来吧！”
叶宝珠松了一口气，却还是提着心，老师说先来，那就是还要再挑人了？
尽管担心被挑到，她的目光还是不由自主落到那个带着阳光笑容的男生身上，追随着他上了讲台，看他拿出粉笔，在手上转了一圈，表情说不出的轻松随意，简直就像是动漫里的男主一样。
随着他走上讲台，刚才因为老师要提问而空气凝滞的教室又开始轻松起来。
如果沈宜言是男主，他也会像动漫里的男主那样帮助阴郁内向的女主吗？……她……不行！叶宝珠你在想什么呢！怎么可能！……虽然，她也内向，也没有朋友，也总是被排斥……看着女主就像是在看着另一个自己……可是……
叶宝珠用力摇了下头，却晃不掉那破土而出的嫩芽。
正在这时，老师又开口了，“还有一道难题，我们再找个同学……”
这次不等叶宝珠反应过来，她就听到老师的声音，“元祁！来，你上来做一下这道题。”
叶宝珠正要转头去看元祁，却先注意到了老师念出元祁名字时，台上那个姿态随意的男孩瞬间挺直了背，人规规矩矩站好了，头却轻轻地往黑板上撞了一下。
她不由咬住了手指，心里乱成一团，尤其看到元祁上去后，那个人迅速转过脸冲元祁灿烂一笑，元祁背对着她，她看不到元祁的表情，可是一直提着的心却缓缓下沉。
教室里一片安静，只听得到讲台上两个人手里的粉笔划在黑板的上的声音，连频率都那么和谐，夕阳最后的余晖只能照到黑板上，那两个人就站在红彤彤的光里，影子重叠在一起。
如果他是现实版的男主，那么现实版的女主只能是元祁了……
叶宝珠低下头，心里不知道是什么滋味。
元祁还在六班时，他就朝她打听过元祁。
那还是他第一次主动找她说话，却是为了问元祁的名字……
元祁那么好，好到她觉得谁都配不上……而她，到底得多瞎，才会以为……够了！叶宝珠！不要再想了！
叶宝珠不想多想，可是就像她总是不知道要怎么往前走一样，现在的她一样也无法压制住心里的难过。
她也控制不住自己不去观察元祁的表情，尤其是元祁对着沈宜言时的表情。
她本来并不是那么敏锐的人，可是，她却清清楚楚能看到沈宜言对元祁有好感，那元祁呢？
她也喜欢沈宜言吗？
每跟这个沈宜言接近一些，她的心里就揪得生疼，元祁不知道自己要多努力才能强迫自己面无表情地不往旁边看上一眼。
粉笔敲击在黑板上的声音让她无法控制地想起前世，想起她那时无法抑制的好感，想到她在间隙向他看过去撞上他看过来的目光时两人都不约而同躲开对方目光的样子……或许是因为这个世上只有一个沈宜言吧？
为什么元祁就能做到？
叶宝珠黯然地垂了眼睛，面对那么优秀的沈宜言，元祁却淡定的没有一丝波澜，不像她……
第二十四章 仓促谢幕
周四晚自习前，教室里乱成了一锅粥，只因下午班会课上，老班通知了放假时间以及占用周五上午调位的消息。
跟谁坐一起，都是提前定好了，只需要填到座次表上就行，但是对于老班刻意占用放假时间的做法，大家都只能心里叫苦了，说是只用一会，调了位，老师没走谁敢先走啊？
唯一能做的大概就只有现在就赶紧收拾好东西，争取明天早点结束。
于是教室里收拾东西的声音此起彼伏，元祁同叶子和叶明珠商量了下，三个人决定还坐叶子她们现在的位置，这样只用收拾元祁一个人的东西。
心里盼着元祁过来，叶明珠不知催了几次现在的右桌，右边的女同学跟叶明珠也是不合拍，虽然被她催得心烦，可想到以后就不用跟她同桌了，早就收拾好了东西只等明天了。
座位是按名次来的，要提前填到座次表上，在班长的组织下，元祁第一个上去挑，她才站上去，班长就叫道，“宜言！”
元祁只觉得一阵风刮过，身边就多了个人，她刻意忽略身边站着的人，拿起讲台上的黑色签字笔，在座次表上填上她们三个的名字。
填完后她顺手就想把笔放在讲台上，余光却瞥到了伸过来的一双手，她怔了下，想装没看到，却无法忽视那双手，心里叹了口气，她没抬头，也双手递了过去。
“谢谢！”
沈宜言接了笔，直接就在元祁的后面填上了自己的名字，他的同桌还都是现在的，一个贾闰，一个刘宇飞。
元祁还没来得及下台就瞥到了座次表上新添的名字，她眉心一跳，忍不住慢了脚步，侧头认真看了一眼。
可能她的动作太明显，那个男孩立刻抬起了头，冲她一笑，“请多指教！”
元祁发现，尽管自己已经见过多次这人灿烂的笑脸，却还是一如既往地会愣神，她勉强移开眼，牵动了下嘴唇。
为什么那么多位置，偏偏要选到她身后？
真是躲不过的交集啊，元祁站在讲台上，能清清楚楚看到台下的叶子投过来的专注眼神，心里再次叹了口气，如果能知道前世哪里出了问题就好了，至少能未雨绸缪。
叶宝珠见沈宜言像一阵风刮上讲台，看着沈宜言对着舒曼那专注的目光，忍不住咬了下唇，果然，他，对元祁是不一样的。
尽管同班不过一个月，她却注意这个叫沈宜言的男孩很久了，刚开始也不是她特意去关注，只是刚到教室就看到了被那么多人围着的他，第一节课自我介绍时，当他走上讲台，还没开口，下面就很多人叫他外号，“丫丫，不用介绍啦，谁不知道你叫沈丫丫啊？”
她当时真的以为他叫沈丫丫，还想着居然有男生叫丫丫，虽然这个男生是挺好看的，但是，叫丫丫还是很奇怪。
后来才知道那只是他的外号，男生大多都喊他沈丫丫，而女生会叫他的名字，但是不带姓，她们会亲昵地喊他，宜言。
八卦大概是女人的天性，也是拉近距离的最好途径，宿舍夜谈会里，还不熟悉的女生们会东拉西扯借以尽快熟络。
到了夜色渐深，话题无一例外会跑到恋爱上，有经历的人分享自己的感情故事，没有经历的要么静静聆听，要么感慨一下，再抒发自己的向往之情。
然后不可避免地就会牵扯到现在的班级里，女生们本来按座位一个个点评，然后不知是谁开了头，后来全变成讨论一个人，沈宜言。
有和沈宜言同校过的，同班过的，将沈宜言的过往全都抖了出来，哪怕是芝麻大小的事也能让其他人听得津津有味。
叶宝珠发誓，她长到十五岁，从来没有这么了解过一个男生，虽然是通过别人的讲述，虽然是被动地听着，虽然她并没有刻意去记。
可是啊，听得越来越多，这个人就仿佛在她的脑海里一点点丰富起来，再见到这个人就好像认识他很久了似的，他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都那么熟悉。
阳光，干净，彬彬有礼……好像她能想到的所有美好的词都可以往这个人身上安，没有一点违和感。
可是这样生活在所有人目光中心的人居然可以更完美，叶宝珠第一次在这个班级听到自己的名字，就是这个耀眼的人叫的。
也许从那时起吧，被动的倾听就变成了无意识的追随，越是关注越是觉得离他越来越近，越是觉得交集越来越多，好像哪儿都能看到他，哪儿都可以听到他的消息。
跟她过去十五年认识的所有异性迥然两个世界，跟她也不是一个国度，可是这些并不能阻止她的向往，她只是向往、欣赏美好的一切，又有什么不可以的呢？
只是……帷幕揭开的太早，还未上演就已仓促谢幕。
叶宝珠知道自己不去看就可以了，心里甚至有种羞耻感，好像自己觊觎了元祁的东西一样，可是这种羞耻也没能让她挪开眼睛，因为台上的两个人都是她所向往的啊。
如果说沈宜言是光芒四射的阳光，那元祁就是无孔不入的月光，而阳光会耀眼，月光却会照进人心，接近阳光会面红耳赤，心跳加速，但感受月光会让人心平气和，从心底流淌出温暖。
萤烛之火，哪能同日月争辉？她就是那日光下毫无存在感的萤烛之火，唯有月光可以包容她，让她闪耀自己的光芒。
所以，其实挺好的……
叶宝珠啊，允许你难受这一次，但是，没有以后了，一定要做到，看着台上那两人，叶宝珠默默对自己说。
但是，她能做到吗？
叶宝珠怔怔地看着演草本，教室里并不安静，她却能在这些鼎沸的人声中敏锐地辨别出他的声音，这样的敏锐让她心里更加沉闷起来，为什么会这样呢？
她长到这么大第一次有这样的感受，根本不知道要怎么办才好。
她就是那丑小鸭……不，丑小鸭还会变成白天鹅，她顶多就是癞蛤蟆，只会痴心妄想，如果被别人知道了，别人一定会觉得她恶心吧？
她要怎么才能做到啊？
第二十五章 她的心思
晚上回到寝室，灯早已经熄了，叶宝珠摸黑回到自己床位，浑身无力地坐下去，手无意地向后一放，却触及到一个毛绒绒的小东西，她吓了一跳，几乎是立刻就从床上弹了下去。
宿舍人也被她吓住了，有人开了小台灯照了过来，“你怎么啦？”
叶宝珠只觉得一颗心都跳到了嗓子眼里，堵的她根本说不出话来，她勉强镇定下来，借着别人的灯光往床上看去，只见她的枕头上放了一小团毛绒绒的东西。
其他人也看了过来，上铺的姑娘呀了一声，立刻从上铺下来了，“哇！好可爱啊！宝珠，谁送你的？”
“天哪！这么小！在哪买的啊？”
“好可爱啊…我也想要，哎，宝珠，谁送你的啊？你问问在哪买的？”
“还没我的手掌大……天哪天哪，怎么能这么可爱……”
“你们别挡着啊，让我也看看啊。”
听着她们七嘴八舌地讨论着，叶宝珠才反应过来，自己枕头上放了什么东西，她立刻就想起了元祁，肯定是元祁送的！可是元祁什么时候放到她枕头上的？
早上两人一起出了宿舍时，她枕头可什么也没有，这一天她都跟元祁在一起，元祁中午也没回宿舍，上课期间宿舍是不允许进的……难道不是元祁？不可能啊……
叶宝珠迫切想看到自己枕头上的到底是什么，可是她的床位已经被围得水泄不通，还是上铺的女孩最先抬起头，可怜兮兮的看向她，“宝珠，宝珠，好想摸摸它啊！”
围在床边的姑娘们给她让了条缝，叶宝珠这才看到被她们如此推崇的小东西长啥样，她的心也要萌化了，不同于她曾在精品店见过的玩偶，这是只通体雪白的小兔子，真的只有巴掌大，像人一样坐着，一只爪子里举了片大大的叶子挡在头上，另一只爪子却揽了个袖珍的胡萝卜，笑得天真可爱。
叶宝珠忍不住就伸手点了下，毛绒绒的一团，连叶子都是软软的，她小心翼翼地捧了起来，看它坐在掌心，笑得没心没肺，她心里更是要化了。
她看的目不转睛，身边围着的女孩都心痒难耐，“宝珠，我能不能摸摸啊？”
有人开了头，其他姑娘纷纷请求，一个个软语相求，叶宝珠从来没觉得自己这么受欢迎过，但是，这应该是元祁送的……
看到她们趴的那么近，却一个人也没有伸手去摸摸，明明一脸渴望，却都只是眼巴巴等她允许，叶宝珠心里一软，忍痛往前面捧了捧。
上铺的女孩欢呼了下，小心翼翼从她手里接过来，摸了摸小兔子挡在头上的叶子，又轻轻捏了捏小兔子的胡萝卜，嘴里溢美之辞源源不绝，惹得其他人可劲催她，“快点快点！摸完了吧？”
几个姑娘恋恋不舍地轮流欣赏完，痴迷地看着重新坐回叶宝珠手心的小兔子，异口同声地开始问，“宝珠，在哪能买啊？”
被围在中间的叶宝珠正为难着，就看到元祁推门进来，她眼睛一亮，就想问元祁，却见元祁笑着朝她摇摇头。
叶宝珠难得的能言善道，“别人送的，我也不知道，有时间我问问她。”
勉强打发了失落的姑娘们，她雀跃到元祁身边，拉着元祁坐了下去，开心的不知道说什么好，
可是元祁摇头不让说，叶宝珠只能压下去心里的欣喜如狂，“你去哪了？”
元祁小声凑到她耳边，“给她们几个送东西了。”
叶宝珠咬了下唇，不是只有她一个有啊？一想到还有孟媛媛，邢亦菲，朱晓晨……她忽然有些失落。
察觉到自己的失落，叶宝珠顿时鄙视自己，叶宝珠啊，你真是太贪婪了，怎么可以就因为元祁不是只送你一个就不开心了？可是，她没法控制自己听到元祁的话滋生出的心情。
正低落时，却听到元祁继续说，“你的是我亲手做的哦，花了好长时间，喜欢吗？”
瞬间阴转晴，叶宝珠用力点头，黯淡的台灯光下，元祁的眼神柔和得让她鼻酸，元祁啊，你为什么这么好。
想到自己那见不得人的心思，入夜后躺在床上的叶宝珠心中更觉得难受，可是看着放在枕头边上那憨态可掬的小兔子，她的心又难免雀跃。
长到这么大，这还是她第一次正儿八经地有一件女孩子应该有的小玩意儿。
她跟元祁相像，但是终究还是两个完全不一样的人。
元祁家虽然也穷，爸爸也是常年不在家，但是元祁的妈妈却是一直陪着元祁的，家里又只有元祁一个，哪怕没有钱买新衣服，元祁妈妈也能自己给元祁做衣服，也能改造别人的旧衣服，也会在集会的时候给元祁买发饰。
元祁又长得白长得秀美，就算是来了市区上学，跟这些市区的女同学也没有什么区别，连普通话都说得那么标准，根本看不出来一点乡下来的痕迹。
不像她，不仅爸爸不在家，妈妈也不在家，陪伴她的只有外公外婆，还有她的妹妹跟弟弟，
老人家一辈子节俭惯了，能有旧衣服给她穿能让她吃饱就不错了，能上学，也是她成绩好让老人家在村里能被人看得起罢了，如果不是因为元祁给她补课让她能考上这里，她现在早就在哪个厂子里打工了。
也是因为在这里，她每月都有生活补助，不仅没有花家里一分钱，入学的奖励还直接给了家里，村子里能越过县直接到市里上学的，她可是头一份，就是男孩子也没有她这样的，这让家里人头一次在村里能扬眉吐气，所以家里人才会放弃了她在厂子里打工的安排。
这样的她应该更加专注学习才对，只有好好学习，只有考上好大学才能摆脱她这可怜的命运，才不会像村子里早早就辍学的女孩子一样出去没两年，十五六岁就谈了朋友就准备结婚，然后一辈子灰头土脸的在最底层挣着维持一大家子温饱的钱，可是她都干了些什么啊？
叶宝珠把脸埋到了枕头里，泪水顺着脸颊就滑了下来。
她真的太不知道轻重缓急了，她有什么资格去喜欢别人呢？
第二十六章 她的后桌
周五早起，心情沉重了许久的叶宝珠难得地开心起来，一会就要和元祁同桌了，而且中午就要回家了，还是放假，可以待家里好多天。
虽然初中也是住宿，但是初中还能回家两天，来这里上高中了就是一个月回一次，她还没有离开过家这么长时间。
家里老人没有手机，只有小姨有手机，一个月也只发过几次短信关心一下她罢了，一整个月下来，她只跟家里通了一次电话，还没说多久就被外公外婆挂了，老人家嫌弃打电话浪费钱，她也确实没有多少话费可用。
她跟元祁下楼时楼道里要比往常更安静，其他班都是昨天上完晚自习就放假了，家近的昨天晚上就开始了十一长假，家远的现在还在睡梦里，等着睡饱坐车。
叶宝珠也有些犯懒，可迷迷糊糊听到元祁的动静，她留恋了几秒床的温度，还是坐了起来，元祁考了那么高还不松懈，她又有什么资格去休息？
出了宿舍楼，才听到一点声响，叶宝珠循声看过去，不由放慢了脚步，这么早他们就起来打球啊？
平时不都是要么踩着早自习铃声进来，要么干脆睡过头再去教室吗？
贾闰本来无精打采的，跑了几步就开始生龙活虎了，瞥到女生宿舍楼出来的人，他立刻冲着来人招了招手，“早上好！”
打完招呼，他扭头跟沈宜言说，“我去！都放假了，还起这么早……这要让我爸知道了可了得！”
却看到沈丫丫手上球转个不停，眼睛却直直看着那个方向，贾闰眯了眯眼，摸着下巴绕到了沈宜言的正前方，嘿嘿笑了声，“丫丫？看啥呢？”
沈宜言难得见她冲这边笑了笑，虽然不是回应他，但至少带上他了，不枉费他放假还一大早就爬了起来。
此时被贾闰挡了视线，映入眼帘的就变成了贾闰那贱兮兮的笑容，他暗暗咬牙，要是这货早上不发疯非得跟着自己早起就更好了。
不过，没有贾闰在这里，她还会这样笑吗？
他不去跟这货计较，这货却跟他较上了，“嘿嘿，丫丫，我说你怎么这么早就起来了？”
“什么啊？”，沈宜言运着球，装作听不懂，“我上了啊！”。
贾闰挑了挑眉，转移话题？肯定有问题，不想说？没问题，以后有你说的时候。
他就说怎么第一进来时看着眼熟，后来一想不就是丫丫砸的那个姑娘吗？现在想来考试那晚，丫丫明明就是在看第一嘛。
丫丫这周也出奇的上进，隔三差五就早起打球，他还好奇呢，这会可知道原因了，早起之意不在打球啊。
没事，他不着急，哈哈，难得见丫丫这么上心，他得攒着以后好好笑话他。
沈宜言见贾闰没追根究底，心里松了口气，没继续追问，应该就是没发现什么吧？应该吧……
元祁她们在教室学了没多久，班长就打着哈欠进来了，和她们打了招呼，就上了讲台拿着粉笔和尺子打表格。
元祁抬头见班长划得艰难，班里也没其他人，就招呼叶子一起过去帮忙。
有了她俩帮忙，班长顿时轻松了许多，三人分了工，叶宝珠划表格，元祁和班长拿着座次表往表格里填名字。
叶宝珠划好表格就站在一边看元祁和班长腾名字，看到元祁的字，叶宝珠再次心生羡慕，不知道她现在开始练习字帖有没有用。
见到自己的名字和元祁的名字紧挨着，叶宝珠下了讲台从桌兜里拿出手机，想拍个照留念。
当她举起手机正准备拍时，却赫然发现了元祁的名字下面紧挨着的名字，沈宜言。
不知道如何反应，手已经自己按了拍照，咔的一声，惊醒了她，她收回了手机，看着自己拍的图片，手指动了动，却没按下去，只是迅速返回到主菜单。
脑海中却浮现了昨晚并列站在讲台上的两个人，那个人，沈宜言，他笑着看向元祁的时候比所有时候都要灿烂，原来，昨晚他把座位填到了元祁后面啊。
她正想着，就听到了贾闰的声音，“我去！沈丫丫！你可以啊？！”
贾闰在，那，他肯定也在了，叶宝珠抬起头想往声源处看，却先看到了元祁的背影，她定定地看着元祁有条不紊地誊写着，好像周围没有什么能打扰她一样，忽然就忘记了自己要做什么。
贾闰看到讲台上站着的人就控制不住想要调侃沈丫丫，勉强压制住了，他才打量起了班长他们誊的座位表，虽然还没誊完，可是他已经看到自己的名字了。
等到讲台上的人挪了下位置，贾闰不由瞪大了眼，可以啊，沈丫丫，近水楼台先得月，不声不响就打入敌后方了啊？
但是看清自己前面坐的是谁后，贾闰心里就开始咆哮了，真不够哥们！
虽说他是说过坐哪都无所谓，可选定了座位居然也不跟他交代一下，我去！沈丫丫是美了！可是他可被坑惨了，瞅瞅他前面是谁？？？叶明珠那噪音丫头！
贾闰怨念无比，转头瞪向罪魁祸首，却见罪魁祸首仰着笑脸无视他的怨脸直接上了讲台，大咧咧就站到了班长和第一的中间，嘴上跟班长搭着话，眼睛却定在了第一身上。
没出息啊，没出息，贾闰摇头叹气，沈丫丫啊，亏我还以为你是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典范呢，这就栽了？
算了，看在你情窦初开，不解世事，就原谅你了……贾闰苦着脸回自己位置上收拾东西。
到了七点五十，老班姗姗进来，教室里的学生们已经等的望眼欲穿了，本来如同沸腾的水，现在却静得鸦雀无声。
所幸老班也没卖关子，开门见山就让所有人先出了教室，然后直接按名次依次进来，元祁就没出教室，直接开始收拾东西。
因为叶明珠右桌的女孩东西有点多，桌上已经堆的满满的，元祁抱了一摞书过去就发现自己没处放，只能先放到叶子那。
她一回头，就发现身后已经坐了人，正撑着下巴冲她笑，她心里扶额，还是有些不适应，不单单是因为坐的太近，还有……前世的感觉再次冲她卷土重来……
第二十七章 前后桌
等元祁把剩下的零碎东西搬过来，就看到了向北搬着书坐在了她前面。
这原本也没什么，她帮着班长抄座位表的时候就看到了。
只不过现在余光瞥见向北期期艾艾看着她，又想伸手帮她，又顾忌太多最后手脚无措的样子，她就不免觉得有点糟心了。
前世她跟向北都没有一点关系，更别说重来一次了。
归根到底，一开始他们两个也不过是原先在一个初中同班相处出来的惺惺相惜。
元祁装作没看见的样子，径直收拾自己的东西。
等时间久了，这孩子自己就会认识到的，他们两个根本毫无关系。
她这边收拾着东西，斜后方的贾闰就开始跟她聊了，“第一啊，以后多多提携啊。”
元祁是真心不想回头，但又不能不回应，就只微微侧了下身，“叫我名字就好，贾闰。”
贾闰见元祁也没那么难搭话，就有一茬没一茬地跟元祁聊着，一会儿，他转了转眼珠，看沈丫丫一脸专注，顿时觉得有些不忍直视，怎么这么怂？连个招呼也不敢打了？
贾闰哪知道沈宜言心里的纠结，饶是沈宜言平时再开朗，也做不到一而再再而三地被人拒绝认识，尤其见贾闰这更自来熟的都没招嫌，他心里更郁闷了，他到底是哪出问题了？
他有生第一次质疑自己的人缘是不是不好，不然一个新同学，怎么就这么排斥他？
说排斥，也不是，但是，就是有些不想跟他有交集的样子，原先也就算了，又不是一个班，可现在，都一个班了，都四五天了，居然还是没交集。
无论是在哪遇到，或是他发作业经过她身边，或者打扫卫生到她身边，她都是沉默居多，脸上也不能说没笑容，但是他总觉得哪点奇怪。
沈宜言认真回想着，见前面那个叶宝珠已经进来了，上来就挽了元祁的胳膊，笑的格外开心，而元祁转了头看叶宝珠，他能看到的侧脸也是笑着的，他突然就想起来哪奇怪了，她不看他！
这么一想，似乎每次遇到，她的目光几乎都定在其他位置，偶尔就算跟他眼神交汇，她也会很快就移开……
沈宜言不由摸了下自己的脸，虽然平时不怎么照镜子，但是从小到大被夸着帅气好看长到现在，他的脸应该不会不堪入目吧？
难道他长得不符合她的审美？……可就算不符合，也没丑到不忍直视吧？应该不会吧？沈宜言开始怀疑起来自己的长相来。
他盯着前面人的背影，忽然就看到了前面的前面扭过了头，刚才被一摞书挡着，他也没注意，现在一看，她前面怎么坐的是向北？！
他皱眉看了眼黑板，看到黑板上醒目的名字，顿时有些不可置信，他不知看了多少次黑板，居然都没发现？他很想问问自己到底都看什么去了。
沈宜言以头抢桌，心里憋屈的厉害，等他再次侧头，就见到那个向北一脸笑容，看着就碍眼，关键是那个向北还脸红！！！
一个男生脸红什么啊？沈宜言心里吐槽着，完全忘记了不久前自己也是这副模样。
他不自觉把凳子往前挪了挪，想听清那两人在说什么，却被打扰了，刚坐下去的叶明珠跟贾闰两人杠上了，你一言我一语得怼的他耳边嗡嗡嗡直响。
沈宜言盯着向北，忽然觉得自己输了，他应该选她前座的，这样随时都能扭过脸看她，哪像现在只能对着个后脑勺！
他想的很专注，隐约觉得老班开口说了什么，他还没反应过来，教室里就爆出一阵欢呼，“老师十一快乐！开学见！”
这、这就结束了？
一直到班上同学跟从笼子里解放了一样冲出去了七七八八，沈宜言还是觉得不真实。
真是难得，老班居然这么利索就让放假了，那到底是浪费这半天做什么？
沈宜言有些搞不懂。
他还没打算回家，爸爸妈妈还没有放假，他回家了就要陪着宜行那闹腾鬼玩了，还不如在学校补作业。
又过了一会，教室里慢慢安静下来，如他一样还不打算回家的同学都在静心做作业，教室里只能听到偶尔的翻书声。
沈宜言却无法安心下来，触目所及皆是那个女孩，他的眼睛除了她，竟无处安放。
又不想别人发现，又不舍得挪开目光，他只能装着思考难题的样子，撑着下巴去盯着前面的人。
她怎么还在学校？
他知道，她跟那个向北、叶宝珠、魏旭东他们都是一个地方的，离得远，应该要过一会儿才走。
可是，她同桌叶宝珠就明显静不下心来，一会儿翻翻这一会儿翻翻那，她却这么淡定，就好像她不用回家一样。
也可能是她已经收拾好了吧？
她看起来就很厉害，不是只有学习上，是所有。
她也很特别，即使不在一个班，可是还是会经常看到她，每次看到她，心里就会更觉得特别。
贾闰家就在紧挨着学校的家属院，他回家也是要被老爹押着学习的，还不如待在教室里自在，难得早起的后果就是他做了一会题，就忍不住打起了哈欠。
贾闰感觉自己眼泪就要流下来了，一侧头就看到沈丫丫目光呆滞地盯着正前方，他往沈丫丫身边凑了凑，看到沈丫丫手下的题册一片空白，不由轻咳了声。
“干嘛呢！”
沈宜言回过神，就对上了贾闰兴味的眼神，他嫌弃地推开贾闰的头，小小声嫌弃。
贾闰也不生气，搓着下巴，压低声音，“你干嘛呢？”
沈宜言揉了揉太阳穴，没好气地回了一句，“想题啊。”
“哦，想----啊。”
贾闰拖长音调，“想出来了吗？”
沈宜言一听到贾闰这怪调心里就一慌，被看出来了？不是吧？
他正慌着想怎么遮过去，就看到贾闰伸手拍了下元祁，“第一！沈丫丫有道题不会，都想半天了，你能帮他看看吗？”
沈宜言真想把贾闰这货从窗户这丢下去。
他慌张低头检查自己翻到题册哪一页了，这要问哪一道题啊？
贾闰真的坑死他了！
第二十八章 回忆
元祁其实没什么学习的心情，她总觉得身后如芒在背，又知道这只是她的错觉。
她跟这个沈宜言才刚见面，她又不是什么绝色，怎么会让人一直盯着她看呢？
书是看不下去了，她就开始想自己这十一长假做什么，学校不让留宿，舅舅昨晚给她打电话说他们一家要回老家，问她要不要一起回，她拒绝了。
十一长假正好赶上农忙，舅舅家虽然在永平市定居了许多年了，但是连自己的房子也没有，老家的地还种着呢，农忙季节总要回去，前世的她寄住在舅舅家，一到农忙就也要跟着回去。
不知是不是舅舅家在城里生活太久，而她跟着妈妈下地习惯了，前世她本是去帮忙的，最后却总是做的比谁都多，舅妈夸她力气大，勤快，越是夸她，她越不好意思休息。
一整个假期基本上都是在地里度过的，往往忙完农活再回去上课，整个人黑了几度不说，身上也酸疼的难受，手都抖得写不好字，要好几天才能缓过来。
也往往是忙过农收，舅舅一家会对自己格外好，给她买这买那，甚至她星期回家会专门给她做菜慰劳，还会拉着她聊天，这对于寄住在舅舅家的自己来说是难得的温暖时刻。
有一就有二，明明已经住进城里了，舅舅家的地却一直种着，每到农忙她都要赶回去，高一时表姐和表弟还会一起回去，到了高二就只有她了，表姐要做暑假工，表弟要升高中了。
她那时一边觉得委屈，自己也处于分科后的关键时期啊，一边又觉得幸福，舅舅舅妈身边只有自己，只要她卖力干活，就会得到唯一的疼爱。
她那时候也确实是个没人要的小可怜，打住进舅舅家身边开始就只剩舅舅跟舅妈两位长辈了。
跟舅舅家相处了那么些年，生活是越来越好了，心也越来越远。
元祁想到自己最后被舅舅家排挤出公司，那么重要的决定她却是最后一个知道的，就忍不住心灰意冷。
他们一起度过了最艰难的创业时期，这让她产生了错觉，以为自己真的已经成为了舅舅家的一份子，可是谁知道，从始至终，舅舅家都将她和他们分得很清楚。
既然如此，还不如，一开始就分得清清楚楚，她只拿他们当舅家，只拿自己当他们的外甥女，这样或许对彼此都好。
元祁想着，心里却还是骨鲠在喉。
她就那么遭嫌弃吗？她以为她对舅舅舅妈表姐表弟已经问心无愧了，他们是她在这世上最亲近的人，她也确实拿他们当最亲近的人，她不对他们好还能对谁好，没有了他们，她就彻底成了孤家寡人，她怎么敢不对他们好。
可惜她已经没了质问的机会。
她也得存钱了，算算时间，离她没有人养也就剩半年了。
现在还能得到亲爸的生活费，等冬天她回去了，亲爸就该跟她断绝关系了。
这一次会比上一次好一些，仗着重生的优势她提前把妈妈的银行卡收了起来，上面的钱她也偷偷一个人全提了出来。
她亲爸虽然觉得家里的银行卡上钱少，可是管账的也不是他，他根本不会知道这笔钱的存在。
不过，这笔钱她暂时还不想动，如果可能的话，这笔钱她只想留着做纪念，反正她自己也可以兼职赚钱，如今的她也没有多少需要花钱的地方。
前世她兼职是做了不少，不过在永平市的是舅妈介绍的，是熟人，所以就担着雇童工的风险招了她，这次没有舅妈帮忙，也不知道她能不能找到？
还不能离舅舅家太远，不然下班就赶不上末班车了，想到这，元祁就想到了昨晚舅妈跟她说他们今天上午就要走，问她怎么办，她顺势就问舅妈能不能在她家住两天。
舅妈一开始不愿意，说家里没人给她做饭，还不如跟他们回老家，又说他们也没时间给她钥匙之类的。
元祁就说舅舅让她配了钥匙，她想在学校学习，舅妈那边才勉强同意，挂了电话，顺利解决了住宿，心里反而更疲惫了。
她也不是真正的15岁了，舅妈话语里的目的性太强，她想安慰自己说舅妈只是关心她都麻痹不了自己，舅妈家备用钥匙就藏在门口的角落里，带她回老家难道是只是让她看着他们忙农活吗？
一想起自己曾经多么想融入舅舅家，元祁就觉得可笑，她也真是傻，妈妈在世时，舅舅家也不过在外婆外公在世时一年回来两趟，等老人们都去了，舅舅家也就农忙会回来，还是叫上妈妈和她一起下地。
那时自己是怎么想的？毕竟是亲舅舅，还是唯一的亲人，而且我都给她家帮过那么多忙了，他们应该不会嫌弃我吧？
到了舅舅家，她做什么都跑到前面，就是为了不招人嫌，可是事实证明，拥挤的小房子里多她一个大活人是无论如何都没法让人不感到烦躁的。
也不怪舅舅，像她这样明明有亲爸在，亲爸都不管的，舅舅能收留她三年已经是很幸运的事了。
她也是长大了才知道成年人的生活有多艰辛……元祁摇了摇头，想把这些往事都晃回去。
忽然感觉肩上被人拍了下，她下意识回头，就看到了贾闰那张表情丰富的脸，听清贾闰说了什么，她心里一叹，却没法拒绝。
她正要转身，却注意到了身边的叶子看过来的目光，她看过去，叶子就咬着嘴唇重又低头写作业了。
真头疼，元祁想，坐这么近，躲都没法躲。
她侧了身，看向沈宜言手下的题册，瞥了两眼，她忍不住看向他的脸，这一页应该没什么难题吧？
接收到元祁疑惑的眼神，沈宜言心里一囧，他也是才发现的，这一页全是基础题，还没来得及翻页，她就已经开始看了。
天哪！他可被贾闰坑惨了，她不会以为他连基础都不会吧？
被误会他故意的也没好到哪里去！
现在该怎么办？
沈宜言尴尬地挠了挠头，思索着该怎么解决，可他实在想不出来，只能踢了贾闰一脚。
“你是不是会了？会了你过去点，我有题要问问第一！”
第二十九章 是喜欢吗？
虽然他也挨了贾闰一记重踢，可好歹贾闰帮他找了台阶，沈宜言决定这次就大度地原谅贾闰这个坑货了。
他一边收回练习册赶紧合上，一边努力集中精神去听她跟贾闰讨论。
他选的位置简直不能再好，她转过身后他们之间简直不能再近，她不转身他也能观察她的一举一动，沈宜言暗暗为自己的选择自得着，心里的小人欢歌载舞，没一刻安生的。
叶宝珠听到身侧的对话，勉强控制自己不扭头去看，余光却能看到那两人面对面，还有那人挠头害羞的小动作。
她低头看了下时间，好像也快到了，反正也做不了题了，不如收拾下东西早些回家吧。
她才放下笔，收拾了下书，可能是动静大了些，前面的向北就也转过头，“现在就走？”
话应该是跟她说的，可是目光却是盯着元祁的。
叶宝珠下意识点了下头，也跟着看向元祁，元祁也恰好看过来。
“元祁，我要准备回家了。”
一说完，她的心里也高兴起来，能回家真是一件让人无法不开心的事情。
“元祁，你真不跟我们一起回？”
有了向叶宝珠的一问垫底，又见元祁转过头看自己了，向北鼓起勇气接着问，手上拿纸不停扇着，目光却不敢看过去。
元祁顺势转了身，“我不回去了，你们国庆回家玩的开心点啊。”
“嗯、嗯，元祁，你也是。”
听到向北坑坑巴巴挤出了这句话，然后在她的目光中又红着脸躲开了目光，元祁心里不由叹息了一声。
莫名觉得自己好像负心渣女一样，不过她已经仔仔细细回忆过了，她以前上了高中后十几年都跟向北没有一点交集，再过些天，这孩子就知道了，他们两个根本没有一点可能。
“啧啧，你看看人家……”
沈宜言在桌下拐了一下凑过来跟他耳语往他心上扎刀的贾闰，他又不是眼瞎，那叫向北的面对的是他这边，他怎么会看不到他的表情，他也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感受，也不是像贾闰说的那样他对元祁……是喜欢，只是他真的很在意这个女生，没办法不在意。
而且，他虽然不是很在乎考不考第一，但是如果第一是元祁，他很在意。
又想到自己刚才的蠢样，沈宜言就恨不得把贾闰拖出去揍一顿，真是太坑他了，元祁她会怎么想他？
本来就好像对他有意见一样。
如果不是对他有意见，怎么会一眼也不看他？
他为什么要想那么复杂？
在这里不就是为了赶作业好出去度假吗？
沈宜言想着，努力摈弃了杂念，沉下心去做题。
可是，她不回家啊，不回家是要去哪里？
啊，为什么总是会想她的事？
跟他又有什么关系！
中间贾闰离开了，沈宜言也没抬头去看，等到他活动了下僵直的脖子抬起头时，才发现班里就剩他跟前面的元祁两个人了。
原本好不容易静下来的心又开始不安生了。
只剩他们两个人了，她总不会不搭理他了吧？
一会儿出去总要锁教室门的，可以说一句话吧？
一起下楼的话，现在是中午了，或许可以一起吃午饭吧？
可是，她竟然真的没有理他，甚至她好像根本没发现教室里还有一个他。
眼见她自顾自地就要离开，他赶紧出声，“元祁，你还回教室吗？”
口中说着，他已经手忙脚乱地收拾起了桌上的习题册，总算赶在她出教室前走到了她身边。
“我不回来了，辛苦你锁门了。”
元祁不得不开口说，她真的没注意到这孩子还在教室，只能尽量保持距离。
余光看到沈宜开始言锁门，元祁就直接走了，但是没走多久，她就听到了紧跟过来的脚步声。
不知为何，方才那脚步声明明是小跑着过来才有的声音，到了她身后却又循规蹈矩地下楼梯了，丝毫没有超过她的意思。
正值放假，又是大中午，楼道里空无一人，身后的脚步声并不重，却没办法让人忽视。
发现自己又不自觉开始多想了，元祁闭了下眼，这个沈宜言不是她认识的沈宜言，跟她一点关系都没有，还只是个半大孩子，她不应该太关注他的。
元祁一边压着纷乱的心思，一边强迫着自己把心思都集中在刚才做的习题上。
妈妈一直都希望她能考上好大学，前世的她也是记着妈妈的心愿才会坚持下去，但是毕竟在兼职上分了太多时间，她最后也只是勉强上了一个重点大学的冷门专业，也没有再选择往上读下去。
重来一次，如果有可能，她想考一个真正的重点大学的重点专业。
长大后，总是有人说考上大学又有什么用，只是考上大学确实没什么用，但是如果考上的大学是重点大学就另当别论。
也只有长大后才会知道，高考真的是她这样出身的孩子唯一的一次公平的机会。
她虽然跟着表姐也算创业成功了，可无论参加聚会，还是日常交流，学历还是一个人最重要的筹码之一。
他到底哪里得罪过她？
是因为他脱手的球砸到了她吗？
不是，在更早以前，他第一次跟她说话，她看他的眼神就跟看洪水猛兽似的，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也很奇怪啊，不过是她不想认识他罢了，他何必上赶着呢？
可他却莫名其妙地追了上来，看到她的背影，不自觉就跟在了她身后，要是他超过去，不就可以眼不见心不烦了，但是他却没办法加快速度，只能眼睁睁跟着她下了楼，然后跟他去了截然相反的方向。
他真是有病啊。
沈宜言自嘲了下，却也没能缓解多少心中的郁闷，只有想到接下来是七天长假，足够他冷静冷静，他才勉强打起了精神。
贾闰那损色说他是情窦初开，他想反驳，但是又不确定……
他接过情书，也被女孩子当众表白过，可是他没办法感同身受，更不理解她们的喜欢跟男孩子的喜欢、朋友的喜欢有什么区别？
他对元祁莫名其妙的在意就叫做喜欢吗？
可是，他只是想认识她，就像之前跟其他朋友认识一样啊，这应该算不得喜欢吧？
还是不一样的……如果是其他人，他这么示好却不被接受，他不会再上赶着了，可是他管不住自己不去锲而不舍。
想不明白……
第三十章 不可能出现的他
重回到十年前的永平市，实在是一件很难开心起来的事情，在这里的所有记忆她都不愿想起，在高中毕业后，她更是对永平市避之不及，哪怕知道在茫茫人海中相遇的概率有多低，可是她还是害怕那一丁点概率。
这时候的舅舅家还是租住在这个城中村里，已经是大中午了，逼仄的楼距让这个城中村还有大半地方隐在阴影中，这里面生活的人同样是活在人生阴影里的人。
元祁拣着干净的地方走，等到到了舅舅家门口，裤子上还是溅了不少污点，她叹了口气，真的很久没有走过这么脏的路了。
她在这个城中村住了三年，这里地面上的污水都没有干涸过，街道上处处都是没人清理的垃圾，日复一日地增多，不论是环境还是人都让人压抑。
进了舅舅家，环境也没有比外面好上多少，不到四十平米的地方要隔出一室一厅一厨一卫，卫生间通常只是摆设。
因为在这里租的是常年见不到太阳的一楼，再加上在这里住的时间长，跟房东也熟悉了，所以舅舅家就以便宜的价格又租了一楼的楼梯间，这才勉强住下舅舅一家四口人，这还是二表姐在外地上大学暂时不回来的情况下。
再多一个她，这拥挤程度可想而知，为了给她腾地方，每周轮到她回去住宿的时候，表弟就只能跟舅舅舅妈挤在一块，要是表弟是个七八九岁的孩子也就算了，可是表弟已经初二了。
开了门屋里就是一片黑黢黢，关上门后更是一点光亮也没有了，元祁适应了一会，摸索着找到了开关。
灯亮了也没有好上多少，就像是晚上一样，屋里散发着潮湿发霉的味道，放眼望去，物品都是胡乱放着的，让人看着就心情糟糕。
即使亲身经历过，还是没法接受她居然真的在这样的屋子里生活了整整三年。
连她都是这么压抑的，舅舅一家能接受她三年也是很不容易了。
元祁放下书包后，先去了厨房，她本来是想自己做饭的，并不是她想，而是重回十年前的她又成了一个穷光蛋，只能怎么省钱怎么过，但是，舅舅家的厨房实在太不干净了，她看了看泡在池子里的锅碗，没忍住又叹了口气。
还是泡包方便面吧，早些吃完出去找找兼职吧，这样的穷日子她是过一天都嫌多。
不过在此之前，她要先把这锅碗刷了，不然放上一周该成什么样子了。
大概她天生就是劳碌命，原本是只想刷锅碗的，可刷完后她又发现案板脏的厉害，就又顺手清理了案板跟厨台，清理完又看到地面脏的厉害，她就又开始扫地，扫着地她又顺便整理了下厨房，这一忙就过了一个多小时。
烧水准备泡泡面，可水只有自来水，想想出去买水来煮面又要多花钱，自己前世不知吃了多少这城中村的自来水，元祁只能又叹了口气捏着鼻子用自来水煮了泡面。
煮是煮熟了，可是一想到这水质，她心里就过不去了，这可真是由奢入俭难啊。
随便吃了两口泡面，元祁就吃不下去了，一是心里膈应，而是前世没人养她的时候她曾经连着吃了一整个学期的泡面，以至于后来在超市见到泡面她就想绕道走，再来一次，她这皮子里的记忆还是太过深刻。
没忍住，元祁又叹了口气，她拍了拍脸，这一会儿的功夫她都叹息了多少回了，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换下已经脏乎乎的衣服，元祁扎了个丸子头，换上干净衣服背着包出了门。
她现在的年龄还太小，五官也没长开，能找的工作实在有限，不过这是国庆节假期，招临时工的要比平时多上许多，元祁坐公交车到了市区转了一圈后就找到了一个在超市促销的活。
算来前世她高中做的最多的就是这个工作，怎么说呢，工作日结又是站在超市里面不用风吹日晒，还能吃点促销的东西，还有下班后能买到超市打折后超级便宜的蔬菜水果，对于那时候的她来说怎么算怎么划算。
虽然好些年没有做这个了，不过站在促销区没一会她就驾轻就熟起来，比起前世一开始僵硬得像是处在路中间的一根石柱子被训斥了许久的第一天，现在的她一开口就让站在她身边带她的大姐立马露出了笑容。
甜美柔和的声音外加俏皮可爱的笑容本就让她比其他的促销员引人注目，再加上她那么多年在外带团打拼锻炼出来的眼力，她负责促销的饮品很快就热销起来。
她到超市的时候已经是下午四点多了，因为即将迎来晚高峰，促销人手不够，所以负责人才开口让她先试两个小时，不过过了一个小时负责人就跟她定了这七天轮岗促销。
到了九点后，超市人就少了起来，元祁跟负责人做过清点后，就背着包从员工通道出超市。
昏黄的灯光，超市特有的杂乱的气味，撞开了记忆中封藏已久的大门，元祁摇了摇头，也没能将那涌出来的回忆给晃回去。
不出意外的话，她再也不会见到她想见的那个少年了。
只是想想，还是可以的吧？
这一次，她是真的见不到他了，也不用害怕再面对他了，她可以好好地想一次他对她的好了吧？
她总是想自己是抱着报复他的心思接近他的，可是其实她只是孤单够了。
那时的他就算阴沉古怪，可是接近他的女生还是很多，即使他的刘海留得再长也挡不全他好看的五官，更别说他的衣着永远都是干干净净的，从头到脚都散发着昂贵的气息。
而她呢，勉强只有一个白白净净，衣服永远都是地摊货，又因为兼职总会沾上不好清洗的污渍，跟他根本就不是一个世界的。
她真的没想到她居然真的能接近他……也没想过他会真的喜欢上她。
放任自己沉浸在回忆里，元祁的脚步越来越慢，出了员工通道，她怅然若失地抬头，却看到了一个绝对不会在这里出现的人。
当他看到她时那陡然站直的身影，还有那眼中闪烁的惊喜一下子就跟记忆中的人重合了起来，是她看花了眼吧？
他怎么可能在这里？
元祁呆呆地仰头看着那冲自己扬起灿烂笑容的少年，那灿烂的笑容映入她眼中却一下子就将她心中的记忆全部封到了黑暗中。
怎么可能会是他呢？
再也不会是他了，也不会有一个傻子会一日复一日地守在她兼职的超市门口就只为送她走过那一段漆黑又危险的巷道。
可是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心中抽疼着，元祁更不想面对这莫名其妙出现在这里的少年了，她冷着脸冲着他点了下头，就越过他小跑着去赶公交了。
第三十一章 那么多为什么
原本就心乱如麻，等挤上公交后无意间一侧头又看到了沈宜言，元祁更是连心都开始乱了起来，为什么会这么巧呢？
因为是同一个人吗？
所以连这样的事情都能有巧合？
这么晚了他出来做什么？
是跟着她吗？怎么可能?又不是他……
发现沈宜言似乎并没有看到自己，元祁就不再多想了，她强迫自己转过头看着车窗外的灯红酒绿发呆。
她转过头后，被她认为没有看到她的沈宜言却悄悄转过了头看她。
他真的没想到会在超市看到元祁，打中午分开不过几个小时，他只是被沈宜行那个臭小子缠得厉害，好不容易打着家里没零食了他出去买的借口跑了出来，他一鼓作气就来了离家较远的这个连锁超市，决心等爸妈下班后再回去。
可是，他就出来买些零食，结果一侧头就看到了扎着俏皮辫子笑得甜美的元祁，他当时就看呆了。
他那天很细致地看过她的脸，却完全想不到她笑起来能这么甜美可人，虽然她也没跟他说过几句话，可她的声音他听过的，但是他也想不出来她的声音竟能这么好听。
这么可爱亲切的她却不是总能得到善意的回应，看到她被刁难被无视被嫌弃，他就心里有些难受，可是她却比他想象的要坚强的许多，始终都能保持笑容也淡定得厉害。
他不知道自己是抱着何种心情在这里偷摸摸观察了她半天，只是越是看她，他心中涌动的情绪就越是复杂。
晚饭是在商场吃的，因为她也有晚饭时间，他在超市待着也看不到她，他偷偷问了离她比较远的促销摊位的促销员阿姨，那阿姨说下班要到九点了，他不知怎么想的就回家拿了作业在商场做起了作业。
明明家里离这里也算不得近，而且这里其实人来人往的也不适合做作业。
他还是趁着沈宜行那小混蛋兴奋扒拉他买的零食时偷偷跑出来的。
为此，他还对下了班查岗的妈妈撒了谎，他说自己去朋友那里玩了，晚上会晚一点回去。
妈妈很生气，又在电话里抱怨了一通，挂了他的电话。
他更不想回家去了。
最近爸爸妈妈两个人不知道怎么回事冷战起来，妈妈总是有一堆的怨言，一点小事都能点燃怒火。
家里还有沈宜行那个小皮猴，他要是在家还得陪这小皮猴玩低龄游戏，还不如坐这里清静。
提早在员工通道门口等着，他又怕她看到他，又怕错过，最后还是守在了门口。
本来看到她，他是想打招呼的，可是她冲他点了下头，丝毫没有跟他说话的意思就擦肩而过了。
明明对着陌生人也能笑得那么好看，也能说上那么多话，为什么对着他就这么冷淡？
她对他的排斥，他不是察觉不出来，可他管不住自己，又跟着她挤上了公交。
明明知道再跟下去，回去妈妈会抱怨成什么样子。
但是心根本不受控制。
他也不知道自己是要干什么，要一个说法吗？
因为她忽视他让他觉得不舒服，所以他要一个说法？
这也太可笑，他很确信自己没那么自恋到以为世界都是围着自己转的，可是那又是为什么呢？
他从来不知道这个时间的公交车还能这么拥挤，明明只是晚了她几步上车，他就险些在车上找不到她的身影。
她肯定是注意到他了，他却不敢再跟她对视了，他怕又被她那么冷淡地看着，也怕她会问他为什么要跟着她？
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
为什么要走在这么脏乱的街道，为什么在人群中挤着也要搜索着她的身影，直到她头也不回地开了门进去再没有动静，他又像个傻子一样站在原地发了会呆才离开。
更傻的是，他只顾着跟她了，根本没有记路。
他在这个城市出生，也在这个城市长大，他第一次知道这个城市还有这样的角落……
叶明珠说他们班上从县里录过来的学生一个比一个穷，他也意识到这一点，可都没有这一刻来得深刻。
跟他同龄的元祁，她还那么瘦弱，就已经要自己赚钱了，那么辛苦地工作，这么晚了还走在这样危险的街道。
沈宜言怔怔地看着路边勾肩搭背衣着邋里邋遢的男人嬉笑着走过，看着衣着暴露的女人在闪着玫红灯光的破门前漫不经心地吞云吐雾……
这样的地方，这么晚回去，她怎么那么大胆？
为什么没有家人来接她呢？
为什么她的家人能放下心来让她一个小姑娘走这样的路？
要命的是他跟过来窥见了她的生活，他却更在意她了。
可是，这些跟他又有什么关系？
她又不愿意跟他有关系……
他担心她，不免跟得近了一些，他不相信她不会觉察到异样，可她就跟那天早上他在篮球场上叫她时一样选择了充耳不闻，不理不问。
沈宜言心情沉重地回了家，回到家毫无疑问地就被妈妈训斥了，他长这么大很少很少会被父母训斥，近来妈妈心情不好，丁点大的小事就能让她爆发，虽然能理解，可听着那些伤人的话，心里总是免不了难过，但这一刻他心里想的却还是那个让他总是变得奇奇怪怪的女孩。
她的父母为什么不管她呢？
她的父母知不知道她在外面兼职？
他一个男孩子这么晚回去了就会让父母这么紧张，她呢？
可能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夜里他就又梦见了自己站在超市门口等她，可梦里却不一样了，她看到了他，眼中是惊喜，慢慢地走到了他身边说了声谢谢。
还是他跟着她上了公交车，他们一前一后走着，一句话也没有说，可是到了那扇门前，她却回头看着他，说了句，“我到了，你不要再送我了，不安全。”
看着她抿唇低眉关门，那铁门哐当一声合上，他就从梦中惊醒了。
这是什么梦啊？
他到底是怎么了?就算是喜欢，也喜欢得太突然了吧？也太深刻了吧？
白天想着她，夜里梦着她，哪里都是她……
不知怎么着才睡下了，爸爸妈妈要再等一天才能带着他跟沈小皮猴出去旅游，他这两天的任务就是把作业全部赶完。
作业赶完是肯定没问题的，他早就准备着出去玩了，没放假就一直在赶了，现在只剩一个上午就能做完了。
为了防止自己胡思乱想，他着实勤奋了一上午，然后下午就抓心挠肺地想要出门去，也暗暗后悔自己在学校的时候太过努力。
第三十二章 过剩的好心
煎熬着吃完午饭，他在屋里做什么都静不下心来，又有沈宜行那个皮猴子在身边闹腾，好不容易等到这小皮猴午休，想了想下午只能在家里陪这皮猴子，他最后只能认命地出门去了。
给自己找了要买明天出去玩带的零食做借口，沈宜言忐忑不安又难掩期待地去了超市。
怕被她看见，又怕看不到她，他也不知道自己抱着怎样复杂的心情进了超市，草木皆兵地走到了昨天的位置，小心翼翼地看过去，却没看到人，他仔仔细细看了一圈，确实没有找到人，他有些茫然无措起来。
她今天不来了吗？
还是今天不在这个位置促销？
沈宜言抱着钻研题的决心在超市里转了起来，谁知没转多久，他就跟他想要偷窥的女孩撞了个面对面。
四目相对，他的脸立刻滚烫了起来，下意识地解释起来，“我、我不是……”
他吞吞吐吐地解释着，脑子像是一团浆糊，什么也捞不出来。
元祁下意识抿了下嘴唇，她艰难地从面前的少年脸上移开目光，看着这少年的表现，她很难再告诉自己这是巧合。
可是，为什么呢？
为什么他会来这里看她？
为什么他对着她有着那么旺盛的好奇心？
如果他是如她一样重生了，或许还有这样的可能，可是他……分明跟她不一样啊。
不等她多想，那边就有人叫她了，元祁急急应了一声。
走了两步，她深呼吸了一口气，转过头来问那个因为她冷淡而脸上难掩失落之色的少年，“你……一会儿四点有空吗？”
“有空，有空。”
沈宜言几乎是立刻就回答道。
“那四点左右你在超市门口等一下我好吗？”
元祁温和地问道，见沈宜言用力点了点头，她牵动嘴唇笑了一下，转身离开。
她很介意他这样的举动，也不想压制自己的好奇心，她想要知道为什么他会这样做，虽然她也不清楚问了后又能怎么样？
可是，她清楚的是，不能放任不管，她没有办法做到真的将不同时期的他区分开来。
如果不打消他这样的行为，她又该失眠了。
她不想再体验失眠了。
完了，完了，她一定是想质问他为什么跟踪她！
他要怎么说啊？
他怎么就开口答应了？
沈宜言胡乱揉着头，完全不知道一会儿要怎么面对元祁。
可是，他也无法忽视自己心里的雀跃，她说要他等她一会儿，还对他笑了！
只要想到刚才她唇角弯起的弧度，他就忍不住有些脸红耳热。
这不是他第一次等女生，但是跟之前的心情都不一样，尤其是到了三点五十以后，他的眼睛都不知往哪里放合适，不敢多看时间，却又总是忍不住看手表时间，到了四点时他更是连头都不知道是抬起好还是低着好了。
“沈宜言，我们去那边走走吧？”
是不是第一次听她叫他的名字，他已经记不大清了，事实上，从她出来走到他身边，跟他并肩站着的时候，他的脑子就乱成了一锅粥。
跟提线木偶似的被她拎着一起走了一段，沈宜言忍不住往旁边瞄过去，她为什么一句话也不说呢？
“谢谢你昨晚送我回去。”
元祁慢慢说着，目光落在远处川流不息的道路上，“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不过这样的好意对我也造成了困扰，我不得不多想你是否安全回去了，是否打扰了你自己的生活……我们不过是同学而已，你这样好心会让我多想的，我知道现在出来兼职很少见，我这个样子也很搞笑，不过我知道你肯定不是为了嘲笑才来看我的，但是请你不要再来围观了，同情也罢，可怜也罢，这些我都不需要，我的生活已经一团糟糕了，不想再背负别人过剩的好心，如果可以，请你照顾一下我的情绪，万分感谢……”
沈宜言听着，脸上火辣辣的，耳中嗡嗡作响，在她到来之前，他脑中冒出来的那些想法一下子就清空了，他现在根本不知道要说什么才好。
他应该反驳的，应该梗着脖子说她多想了，可是想到自己的梦，想到自己也不懂得的心思，他还是什么也没说。
元祁什么时候走的，沈宜言一点也不记得，只是一个人站在熙熙攘攘的广场上，他觉得自己特别傻。
更傻的是，他根本没办法像她说的那样不放在心上。
她都说他昨晚那举动是过剩的好心，就差直接指出来说他是多管闲事，就差说他很烦人了……可他却没办法生气，心里只有难过。
他现在很需要赶紧离开这个地方，离开这个城市，赶紧的吧，赶紧出去旅游，脑子里塞点别的东西，他就不会想这么多了，也不会这么难过了！
她明明不想再伤害他的，她甚至渴望着自己能有弥补他的机会，可是她还是又伤害到了他。
为什么之前的他会是这个样子呢？
为什么要那么好心？对着一个普通同学就这样关心，他怎么能让别人不多想？
如果他当初对着叶子也是这样……叶子怎么可能不喜欢他？
现在叶子就已经喜欢上了他啊。
而据她观察，他对叶子并没有过多关注，甚至对叶子的关注还不如对她的关注多，他们还会像前世一样吗？
不会的，不会的，她已经转校了啊。
这一次她一定会好好控制自己的，绝不会再跟他接近，只要不是她，哪怕他再被伤害……如果他能不受伤害就好了。
元祁不想去想，可实在是她现在比起前世的她实在太轻松了，没有那么多公司的事务缠身，她现在只是个学生而已，还没出超市，她满脑子就又是他了。
她很害怕回想起自己当时是怎么对待他的，却在重生后不得不一点点回忆起细节。
还好，这一世的他被她说走了。
这个年龄的少年很少能承受那样的指责与嫌弃吧？
如果再看到一次，他跟着她走，她真的要做噩梦了。
他根本不是她想要见到的那个人，也不是她想见到的。
又一次从梦中惊醒，沈宜言捂着头坐了起来，心中满是梦中那心痛如绞的感觉，好一会儿那种感觉才散去，他捂住了眼睛，不知道要怎么办才好。
他又一次梦到了她，梦见自己对她表白了，然后他接收到了比今天他听到的还要令他难过的回复，明明梦里还记得清清楚楚，可醒来却只记得被拒绝时的心情了。
他到底是怎么了？
为什么会频繁梦到她呢？
他是不是前世欠她了？
早知道他是不是应该偷偷不让她发现，还去送她啊，一定要做梦，还是她温和跟他说话比较好啊，这样糟糕的梦真是够了。
不过，梦跟现实不都是反的吗？
……还是不要多想了，别人哪需要你的好心！
沈宜言松开手，重重倒回了床上，旅游啊，出行啊，太阳啊都快出来吧！
第三十三章 朋友
七号下午，元祁去负责人那里结了工资，之前日结的工资她都存入学校代办的银行卡里了，未成年人有太多不方便的地方，比如说她现在没有自己的身份证，比如她如果真的要办银行卡，还需要由监护人陪同。
如果不是学校发的那张银行卡在毕业后就要销户，她才不会把妈妈卡里的钱都放在身上，虽然一中的安全系数挺高的，但对于要指望那笔钱办大事的她来说，风险程度也同样高。
舅舅一家要晚上才能回来，但是她等他们回来了又要面对晚上没有地方睡觉的尴尬境地，明天早上还要起很早，所以元祁早上出门前先给舅舅家新买了些菜，也发过短信告诉舅舅了。
这几天断断续续收拾了一下屋子，她自己都有些不敢相信前世的她是如何在舅舅家熬了三年还舍不得离开。
手里有了一笔对现在的她来说是一笔巨款的元祁毫不客气地在回校的路上拐到水果蔬菜批发市场买了两大袋子水果，艰难地拎回了学校。
成年人的世故让她给宿舍的每个女孩都分了水果，带到教室后她又给初中的校友们都分了一些，然后她收获了一堆各种各样的小零食。
回到座位后，元祁想了想还是在前后的同学那里也放了水果，搁到沈宜言桌上时，她下意识抽了一张他桌上的抽纸再把水果放了上去，反应过来后她苦笑了下。
习惯真是个可怕的东西，不，应该说她真的比她以为的还要记得前世那个少年的所有。
知道他爱干净，知道他不为人知的一些小习惯，知道他……有多好有多值得遇到一个更好的女孩。
“叶子，一会儿出去吃饭吧？我请你吃好吃的。”
元祁转身坐下，打起精神问身边的叶宝珠。
叶宝珠咬了咬下唇，不知道要怎么回答才好，她是想跟元祁一起吃饭的，可她没有钱，也不想元祁请她，她还不了的。
她当然也知道从家里带些零食过来能跟别人相处得更好一些，可是她连煮玉米的功夫都没有，外婆还说她带着玉米太沉太傻，带到学校都凉了一点也不好吃了。
可是刚才她跟着元祁在外面等元祁发水果，她看到有人就从家里带了玉米还给了元祁。
元祁怎么就有钱买这么多水果？
都买水果送人了，接下来元祁要怎么吃饭呢？
还只有十五岁的叶宝珠，在元祁看来，就跟自己的小辈没什么两样，心思浅白得她根本都不用猜。
“不用担心，肯定不会花很多钱的，而且我假期挣了很多的，我也不想一个人出去，就这样决定了啊，我看看，等到五点半吧，我们吃完回来时间还早，也不影响晚上学习。”
元祁笑着就做了决定。
叶宝珠抬头看了一眼墙上的钟表，再看到身边已经打开练习册做题的元祁，心里叹了口气，她没办法拒绝元祁啊。
可是她的作业还没有写完……回家后整天忙着下地，哪有什么时间写作业？
永平市也有许多苍蝇小店，虽然之后那么多年她都没有再回过永平市，但是对这些苍蝇小店的美食却十分怀念，重生回来后她还没有机会去尝过呢。
大概就像别人说的那样，所有的欲望中只有食欲是最容易满足的，所以她挺爱美食的，寻找美食再细细品鉴就可以打发掉许多只有一个人的时光以及一个人的孤单。
元祁带着叶宝珠出了学校，又研究了下线路带着叶宝珠坐了公交过去，到那里时已经近六点了，店里的生意好得不得了。
叶宝珠看了眼狭窄的店铺，心里松了口气，虽然元祁说不会花多少钱，可又一直强调好吃，她真的有些担心花钱太多，还好，这家店看着就不会贵。
可是等元祁给她端来了面，叶宝珠尝到口中，她才体会到什么叫好吃，这样好吃的真的只有几块钱吗？
最重要的是，原来吃饭花的根本不算什么，元祁带着她吃了夜市的一堆小吃，不管她怎么说不吃，元祁还是要买，还是说吃不完就分给她。
每当她拿钱时叶宝珠脸上的着急，元祁都看得清清楚楚，可是她却觉得这样的小丫头很可爱，到后来这丫头脸上就全然是沉重了，完全开心不起来了。
她故意装作不懂问叶宝珠怎么不开心，这孩子的回答却让她心里有些不是滋味起来。
这孩子一脸认真地跟她说她可以中午打一份饭她们两个人吃，还把自己现在还有多少钱都告诉她了。
就像前世，她憋着一口气中二地想知道她的朋友们会有谁先联系上她，可是最后联系到她的只有最开始连她QQ号都没有的叶子一个人，明明在初中毕业的时候她的那些朋友都索要过她的QQ号的。
只是因为她的头像是灰色的，这些人就一下子都没有尝试过，只有叶子一个傻傻地一次又一次地对着灰色头像发消息，她一开始还不知道这是谁，因为她知道的叶子连QQ是什么都不知道。
开始不知道，知道的时候就有多欣喜若狂。
经历了妈妈去世，爸爸对自己漠不关心，寄住在舅舅家的她内心荒芜的没有一点生机，即使开心有人还记得自己，可是她已经害怕了得到又失去，一直都是淡淡的。
她前世也问过自己，为什么一直没有办法释怀叶子的死，为什么还会因此去伤害了沈宜言？
逝者已去，她想要的答案也无从寻起，办的错事一件连着一件。
可现在，在昏黄的路灯下，听着叶宝珠忧心忡忡地计算着这个月的生活费怎么分配，又丝毫不提她方才大手大脚花钱的事，完全把她当身无分文的人不计较她的任何钱，元祁心里难过极了。
叶子离去后，她渐渐长大，也有了关系很好的朋友，可成年之后大多都疏远了起来，她跟着表姐创业，忙得连跟朋友联络的时间都挤不出来，后来就渐渐成了一个人。
她已经很久很久没有遇到单纯为她好的人了，成人的世界里连空气都充满了算计的味道，连她自己也是，看人看事带着估价的目光几乎成了她的本能，令她心生厌恶又不得不保持。
也许是压抑得太久了，她才会在那个民宿失火的时候头脑一热不计较任何得失地留了下去……能重生一次，也许是上天对她行善的嘉赏。
像叶子这样心善的女孩，也许连老天也看不过去她那么早地离开人世，才会安排她重生在了这一年。
她一定要好好抓住这次机会，好好带着叶子走过那一年。
第三十四章 活着
压制住汹涌出心里的难过，元祁笑着附耳在叶宝珠悄悄说了她这个假期挣了多少钱，不出意外地看到了叶宝珠睁得溜圆的眼睛。
一直到她拉着叶宝珠坐上了公交，叶宝珠还是一脸不可置信的样子，元祁看着又是觉得好笑又是觉得辛酸。
被叶宝珠这样的惊愕态度影响着，她忽然就想到了前世她打工的艰辛经历，一开始她做的兼职都是又累又廉价的小时工，那样的工作也是托舅妈的关系才找到的。
前世这个时候的她怎么也不会想到自己几天就能挣到自己一个学期做兼职的钱……
她也是直到高中毕业了才知道离开所谓的关系，所谓的照顾，她原来只能做得更好赚得更多，也能更体面。
不过为此她也是跟舅妈闹了不愉快，一直到表姐回国创业他们才又重修旧好。
其实，她带叶子出来吃饭也是想让叶子动一动打工的心思。
不是所有的人都能依托父母照顾只管学习度过学生时代，至少她不是，叶子也不是。
经济能力决定一切，这样的定律不管在哪个年龄段都是适用的。
人在这世上从一开始就是多重身份的，并不是在学校里就只能学习，就只能拥有学生这一种身份。
靠自己的能力学习，也靠自己的能力养活自己，元祁自己一路走过来，对这一点带来的影响再清楚不过，在同龄人还要依仗父母养活，在大人面前没有话语权的时候，她已经是可以独当一面的少女了。
经济独立就意味着不仅她可以专注自己的学业不必为额外的学校支出愁眉苦脸，还可以在当季上的新装，新上市的水果，新出品的护肤品上自由选择，合理安排。
这样的独立让她很快就摆脱了乡村少女的拘谨小家子气，变得自信大方起来。
重生一次，用成年人的目光再来审视这位在她记忆中留下不可磨灭伤痛的少女，即使元祁清晰感受到了叶子的纯真善良，她也不得不承认这样的叶子实在让人很头疼。
内向没什么，可敏感自卑就有什么了，做事总是顾头不顾尾，脑子也总是不清不楚的，总是分不清轻重缓急，又总是会牺牲自己成全别人，怕跟别人争执，总是想求和求平静没有事端。
如果前世她没有在她身边，叶子过的也是这样的生活，以她这些天的观察，再想想叶子选择的结果，她实在是恨铁不成钢。
前世的叶子还只有十六岁，才见识了多少，才遇到多少事，就能将她自己逼到绝路？
别人总说选择自杀是别人自己的选择，人永远不能感同身受，如果帮不上忙，起码要尊重对方的选择，可是她做不到理解。
如果再往前走一步呢？如果能挣脱自己的小圈子呢？如果能找到路，能见识到更广阔的的世界，叶子她还会那么傻吗？
这世上悲惨的人悲惨的人生不知道有多少，她在外面走南闯北不知见到了多少，那些让她心痛无比的人或事，都只会让她更加珍惜自己更加珍惜自己的生活。
如果真的困在里面不知道怎么选择，比起自杀，抛弃现在所有的一切重新开始难道不更需要勇气吗？如果真的不知道路是什么，不知道什么是正确的路，那就去做慈善，去帮助别人，多见见这世上有多少人在挣扎着求生，总有人或事能让自己知道如何重新去面对自己的人生。
去挽救叶子的生命，她是一点把握也没有，她连前世叶子为何会选择自杀都不知道，她能做的只有改变这个让她恨铁不成钢的叶子。
带着她去自信去独立，让她见到更广阔的世界，让她变得跟现在不一样……活着至少还会有以后，还会有不期而遇的惊喜。
她也曾一度难过得觉得生不如死，妈妈离去的时候，叶子自杀的消息传到她耳中时，爸爸再婚……还有拒绝伤害了他的时候……
但是，她一直都活得好好的，也没有放弃过生命，不管是她的还是别人的。
她比谁都知道珍惜生命，才会在那个旅馆失火的时候没有选择自己先逃脱，而是唤醒了同一楼层的房客，又在听到楼上小孩的哭喊声后毅然逆流冲到了楼上。
她当时真的没想到自己一定会没命，她察觉火情的时候就已经报了火警，那个镇子能有多大，消防车只要几分钟就可以赶到，她在的楼层也不高，再不济她也可以系着绳索下楼……
可是，她还是高估了自己。
到现在都记不清自己到底是怎么就挂了……也可能是死亡的记忆太痛苦，大脑已经下意识屏蔽了吧？
不管怎样，除了对不起沈宜言，其他的她都可以说是无愧于心地活了一生。
如果带着叶子经历过更多的事情，见识过更广阔的世界，她还是会那样选择，或许她就能尊重她的选择了。
她知道人永远做不到感同身受，可是她已经经过了一世无能为力悔恨交加，这一次做不到袖手旁观。
元祁居然能挣那么多！
一直到回到学校，叶宝珠满脑子循环的还是元祁告诉她的数目。
挣钱啊，在她心目中一直都是大人才能做的事，不，就算是她那些早早辍学的朋友们也不可能几天就挣到这么多啊。
她怎么就能这么淡定呢？
叶宝珠不由对着元祁发起了呆，她现在才发现自己对元祁还是了解得不够。
她一直都知道元祁很优秀，比同龄人都要成熟冷静，可现在的元祁，跟大人都没什么两样了。
元祁还说等有时间了要带着她一起挣钱，这样她就能自己养活自己了。
要是能挣钱了……
正畅想着，叶宝珠却对上了元祁疑惑的目光，她羞赧地笑了笑，赶紧低头。
余光能瞥到元祁又低了头专注学习，叶宝珠暗暗叹了口气，就算挣钱了也不能忘了学习啊，元祁可是一边学习一边挣钱的。
明明挣了那么多钱，元祁应该没什么时间做作业了吧？可是元祁的作业早就做完了，现在已经在提前学习了。
其实，跟元祁在一起，很难让人不觉得有压力的。
初三的时候，下学期才开学了没一个月，全年级都知道了年级第一元祁把新发的一学期的习题册都做完了。
不同于跟着老师一步一步进行的他们这些普通学生，元祁总是能自己安排学习，自觉得根本不像是个学生，也因此她就算不听课，也没有老师会说她。
那时候教室上贴的标语都是“学了不会死，那就往死里学”，她所认识的元祁就是拼命地学习的那一个。
第三十五章 屈从与反抗
叶宝珠暗暗掐了几下自己的大腿，但是对于她这样自制力薄弱的，只有看着元祁才会知道上进，才会知道自己到底该怎么学。
她似乎天生就是混沌的，什么也想不清楚。
如果一开始她就跟着元祁一起把作业赶完了，又怎么会落得现在还要疯狂补作业的地步，她还不敢让元祁发现。
可是，还是被发现了。
“你的作业？”
元祁本是想给叶子接水去，一探头就看到了叶宝珠的习题册，她不由愣了下。
怎么假期作业还没做完？
被元祁看到自己的作业，叶宝珠的脸瞬间热了起来，她咬着嘴唇低着头，不知道要怎么面对元祁才好。
“还有多少？”
听到元祁这么问，叶宝珠闭了下眼睛，小声回答道。
元祁很费力才听清叶宝珠的声音，又猜了一会才猜明白她说了什么，她不由沉默下来。
“你快写吧，我去打水了。”
元祁丢下一句，就带着自己跟叶宝珠的杯子，走到另一边正要出教室时正好看到朱晓晨提着水杯风风火火要出去打水的模样，她就停下脚等了下人。
叶宝珠抬头见元祁跟朱晓晨并肩出了教室，不由紧紧咬了下嘴唇，又翻看了下自己还剩下的作业，她锤了锤头，打起精神继续做下去。
“元祁？我问你一道题，老师还没讲到，不过你应该学过了，我怎么也想不明白，也看答案了，可答案写的太简略了……”
正接着水，听到朱晓晨这样问自己，元祁回过神，笑着应下，“等我们回去了，我看看。”
“好。”
朱晓晨一听元祁答应了就露了个笑容出来，又沉默下来。
茶水间在楼道的最中间，回教室还要再走上一会，元祁看了一眼朱晓晨，“回家忙吗？”
“忙啊，要下地，晚上还要收拾，作业差点都完不成了，原先回家还想着预习，结果一点空闲时间都没有。”
朱晓晨也很忙啊，可是人家的作业就完成了啊，叶子……
她以前也是农忙要跟着下地的，可是作业也没有拖到放假结束还没做完，哪怕熬夜到凌晨，每天该完成的作业她都要完成的。
她知道下地有多累，也知道劳累了一天夜里只有一盏灯光陪着自己的感觉有多空虚，但这并不是做不到的事情。
没时间写，她就一边干着农活，一边把作业摊开，就算手不闲着，可眼还是能闲着，先看看作业，等有空了直接把答案填上去不就行了。
说实话，听到叶宝珠说自己还有多少作业没做的时候，元祁心里很失望。
再想到明明还有那么多作业没做，在她要叶子陪着自己送水果，出去吃饭，叶子却不懂得拒绝的样子，她想想就觉得胸闷。
怎么这么容易就屈从了？
不用问叶子，她就知道叶子为什么作业没完成。
叶子家只有年迈的外公外婆，农忙季节她的父母也不会回来的，她肯定要多下地的。
可是按他们家里的人口算，又能有多少地呢？两三天肯定就能抢收完，肯定是她又帮着家里处理抢收下来的粮食了，这个实在浪费时间，不花上一两个月是没办法弄完的。
她怎么就分不清轻重缓急？
更没有将自己逼到绝境反抗的决心。
这样的叶子，实在太……弱了。
一边暗暗发愁着，元祁又无法控制地想起了前世的事。
前世，十一长假，她回了老家去舅舅家下地帮忙。
忙的昏天暗地的，然后一抬头就看到了笑得灿烂的叶子。
她愣了许久都没回过神来。
她从来没有跟叶子说过自己家在哪里，更没说过自己舅舅家在哪里，她只是在叶子问她的时候说了句她会回来。
她听着叶子有些得意又开心地告诉她她怎么知道了她家的地址，又怎么从邻居家里打听到了舅舅家的地址，又怎么从村子里一路问过来，整整折腾了两个小时。
那一刻，她又有些想哭，原本她以为她的眼泪在妈妈离去的时候就已经哭干了。
舅舅跟舅妈回家卸粮食，偌大无边的玉米地里只剩她一个人机械地掰着玉米，被玉米叶划伤的脸跟手都疼得厉害，身上沾的花粉刺痒得难受，更让她觉得难过的，是她好像是被丢弃了的感觉几乎将她淹没。
可，就在这时候，叶子居然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这世上还会有一个人在努力寻找她，还有人在乎她。
叶子大概从来不知道她给了她多少勇气跟力量吧？
正是因为有叶子，她才能在那个没有一个认识的人的学校凭着孤勇的劲头撑了下来。
不同于叶子所在的一中，即使也有不快，可大多学生都是专注学习的。
她所在的十一中，新招生的学校，进来的全是中考成绩倒数掏出大笔择校费进来的高价生，而她则是所有的一切都不收费的免费生。
像她这样的免费生全校也只有不到三十个人，几乎是走到哪里身上都贴着标签。
一开学，她就被孤立起来了，女生们嘲笑她的衣着，男生们则奚落她的用功。
她那时候心如死灰，被人挑衅被人嘲笑，她也生不出计较的心思，她连心都是麻木的，更何况对着外面的脸皮呢。
而真正被孤立起来，是因为有男生当着她的面骂了她的妈妈。
像是压抑了许久的情绪终于找到了宣泄口，她跟那个男生扭打起来。
她的心痛到极致，身上好像没有了痛感一样，没有人帮她，她只是死死地咬着那一个男生，那一刻的她像是个疯子一样。
凶恶又疯狂的眼神震慑了一班不知世事的男孩女孩，那个男孩被她吓得痛哭流涕，而她鼻青脸肿披头散发地被请进了教室办公室。
她没有家长，而别人都是有家长的。
爸爸的电话打不通，班主任只打通了舅妈的手机。
那个男生的妈妈恶毒地咒骂着她，她无动于衷，只是在攻击到她的妈妈的时候，她一言不发地冲上去跟那个男生的妈妈撕扯了起来。
大概是养尊处优惯了，也大概是没有想到她会动手，一屋子人都没有反应过来。
那一刻她不知道有多感谢她毫不关心她们母女的爸爸，要不是她的爸爸不管不顾，她怎么会在少女时期就因为下地干活爆发力惊人，又怎么能制住一个大人，把那个不可一世的女人打得跟她那嘴贱的儿子成了同款。
她其实受伤更严重，她一开始就没想着保护自己，只有她受伤严重，她才能保护住自己。
第三十六章 熬夜补作业
舅妈不情不愿地过来，很快就占住了优势。
那对母子不过是狼狈了些，不过是些皮肉伤，可她身上的伤有多严重谁都看得到。
舅妈本就是泼辣的性子，更何况光脚的不怕有鞋的，他们一家已经是社会最底层了，毫无顾忌，再者，也不是她挑起的事端。
舅妈问她要不要去医院，她摇了摇头，顶着那副尊容回了教室。
有时候她总觉得自己心思恶毒，她似乎天生就知道怎么保护自己，天生就自私。
用着那样的尊容，那样狠毒的眼神回视着所有看向她的目光，她很成功地被孤立了，也很成功地无人敢惹她了。
也正是那时候，她才越发清楚一个人的孤单有多么难熬。
虽然她一直都是孤单的，沉浸学习中为了能考上好大学，她在学校一刻也不敢松懈，没有朋友也没什么，可是自己孤立别人跟被所有人孤立是截然不同的感觉。
前者不会让大家为难她，后者她在教室里处处是坎，值日了只有她一个人，作业只能单独找老师交，发下来的试卷如果她不提前找老师领就会杳无踪影，换座位时稍有不慎书本都会被别人扔进垃圾桶……
她虽然没让舅舅家赔钱，相反还得了赔偿，可是照顾她的伤，还有她惹下的麻烦都让舅舅舅妈对她冷淡了下来，谁都不希望家里寄住的是个麻烦。
所以十一农忙她才上赶着帮忙，她就只有他们可亲近了啊。
收回思绪，开门进了教室，元祁看了一眼低头赶作业的叶子，先去了朱晓晨的座位边。
给朱晓晨讲了题，又装作闲聊的样子看了看朱晓晨的学习进度，元祁心里叹了口气，叶子真的太没有自我了。
习惯依赖，贪图安逸，至少不能是现在的她该有的性子。
她有满腹的心思想跟叶子说，可现在不是时候。
冷眼看着叶子补作业，学校的保安大叔在九点就来关电闸了，教室里只剩她跟叶子两个人了。
收拾了作业带回宿舍，楼道里静悄悄的，学校里面也是静悄悄的。
过了十一，气温就降了下来，秋意一下子就上来了。
叶宝珠抱紧了手里的作业，悄悄拿眼看向身边的元祁，没得到回应，她就挪开视线落在了地上两人被路灯拉得老长的影子上，心中又是后悔又是难过。
早知道她就应该在学校时多写点了……
元祁肯定是生气了……
重生回来，元祁还没有熬夜熬到凌晨过，不过，今晚为了陪着叶宝珠，她打算破一次例。
住校的大多都已经返校了，寝室里只有一个学生没来。
这时候的宿舍还不像后来那样最多六人间，她们的这个宿舍已经算人少了，还有八个人。
为了不影响别人睡觉，元祁跟叶宝珠开着小台灯也要在小台灯上搭个毛巾挡光，光亮也就勉强能看清自己的书而已。
叶宝珠连个折叠桌都没有，还是元祁把自己的借给了她。
这样的光亮实在对眼睛不好，元祁看了一会书就合了书开始默背，这样不用用眼。
上高中的时候总觉得书上的知识太多，一个学期也学不完，等上了大学临近期末考才知道自己也能两天就把一本书背得滚瓜烂熟，等到考研了就更知道自己的潜力能有多大。
高中时期以为是仰头都不见峰顶的高山，现在重看，却也不过是少年的自己站在了错误的角度。
对于自己想要考的大学，元祁已经有目标了，只是如今也不到她考虑那么长远的时候。
默背结束，她睁开眼去看另一边的叶宝珠，却见叶宝珠的头一点一点的，明显是瞌睡了。
她心里叹了口气，说不出的失望。
连拼命都不会，难怪会放弃……
元祁掐了自己一把，禁止自己再想下去。
就算这样了，也没有直接抄答案，总不算是一无是处的……
她抱着书轻手轻脚下了床，又倒了热水泡了买来的咖啡粉轻轻走到了叶子的床前。
浓郁的香味扑鼻而来，叶宝珠揉了揉眼睛，看到元祁，她不好意思地咬了下嘴唇。
元祁也不说话，只把杯子往叶宝珠手边推了推。
“我不……”
叶宝珠还没说完，就在元祁噤声的手势中讷讷住了口，手捧着散发着浓郁香味的元祁的杯子，她的脑子立刻清醒过来。
“喝点咖啡提提神，我陪你。”
元祁拉过叶宝珠的本子写了这么一句话推了过去。
叶宝珠看清了元祁写了什么，咬唇咬得更紧了，唇上传来的疼痛让她的脸火辣辣的疼了起来，她一句话也不敢再说了。
用着元祁的书桌，还让元祁也陪着，她怎么就能瞌睡呢？
学着元祁教她的，不会的就把解题思路写上，把能解得步骤写出来，叶宝珠终于在凌晨三点的时候补完了所有的作业。
她感激地看了一眼坐在裹着毯子坐在床尾的元祁，小声道，“元祁，我做好了，你快回去睡吧。”
她长这么大，只有元祁会对她这么好。
以前初中的时候就是，为了给她补习，元祁每天四点就起来在教学楼下等着她。
楼道门五点才会开，她们两个就坐在一楼的台阶上借着声控灯度过一个又一个早上。
她对元祁的感激是怎么也无法描述的。
元祁捏了捏眉心，伸手取了叶宝珠的练习册跟本子随便翻了几下，抬头见叶子忐忑地看着她，她心里一叹，微微笑了一下，“你也快点睡吧。”
回了自己的床，床铺冷冰冰的，躺下好一会儿也没暖热，元祁翻了个身，看向另一边没有动静的叶子。
离月考过去才几天啊，叶子居然有那么多不会的题。
明明老师也没讲多少内容，但是叶子……
想到每一页几乎都有一两道只写了步骤的空题，元祁心里又叹了口气。
她忽然想起了初三的事。
真的已经过去很遥远了，远到前世的她怎么也想不起来。
可是这会看着叶子，她就又想起来了。
初三给叶子补习，差点把她补得想要跟叶子断交。
她是怎么也明白不了叶子怎么能理解能力那么差的，总是不知道变通，同样的题型换了问法，她就懵了。
做错的题再出来还是会犯错，那么厚一个错题本，筛选一次下一次也没薄上多少。
花在整理错题上的时间实在太多了，多到每当她看到叶子在一丝不苟地抄错题，她都觉得着急。
第三十七章 望尘莫及
其实，回想起来，那时候她的态度真算不上好。
那时候妈妈已经身体不太舒服了，她星期回家也发现了，可妈妈总训斥她不许她分心，她怎么可能不担心呢？
一边是中考，一边是妈妈的身体，她的心压抑得难受。
叶子几乎成了她的出气筒，不过叶子对着别人总是忍耐居多，对着她可不会，她要是气得很了，叶子还会顶嘴，还会给她甩脸色，严重的起身就走也是有的。
不会像现在这样……她也确实不是十五岁的自己了。
胡思乱想着，元祁勉强睡了过去，被闹钟惊醒后她只觉得头疼得厉害，坐起来一看，宿舍里还是没有动静。
轻手轻脚下了床出去洗漱完，元祁背了小包出了宿舍。
餐厅也没有多少窗口开着，她没什么可选择的，只能买了两份小米粥另外买了两个包子。
坐在餐厅吃完自己的，元祁小心地将粥跟包子放到小包里，小心地提着回了宿舍，她没办法直接端着回去，宿管阿姨是不许在宿舍里吃饭的。
大概是假期都疯玩了，都这个点了，宿舍里还是安静的，楼道里也是安静的。
元祁轻手轻脚搬了个凳子把饭放到叶子床边，又发了个短信，悄悄地出去了。
一个人穿过宿舍楼，操场，回到教学楼，寂静的校园里回荡着她自己的脚步声，每当一个人的时候，她都会觉得这又是一场梦。
只是坐到教室里，真切地翻着书，思考着，看着教室里人渐渐多起来，尤其当叶子抱着作业带着笑容走进来，双眼发亮地看向她的时候，她觉得就算是梦也没什么了。
沈宜言永远是踩着点出现的，他跟贾闰勾肩搭背进了教室，一进教室，他不自觉就忐忑起来。
想要看看那个方向，却不敢，最后还是看到了一点，只是看到的却是她的头顶。
“谁这么好！”
贾闰看到桌上的水果就不由笑着叫道，他看了一圈，后面的同学指了指元祁。
贾闰转了转手里的橘子，用胳膊捅了捅沈宜言，冲他挤眉弄眼。
沈宜言自然看到了后座手指指向了谁，他也眼尖地看到了前面女生挂钩上挂着的盛着水果的袋子，还发现了垫在橘子下面的纸。
被贾闰一捣，他的心像是被猛地晃了一下，复杂的感觉又被晃到了最上面。
不见他有反应，贾闰就自己开口了。
他伸手轻拍了下元祁的肩，在元祁转过头时，灿烂地冲着晃了晃手里的橘子，“谢了啊，第一！”
元祁正有些困倦，转过头看到贾闰还有些迷糊，她随意点了点头，勾唇笑了下就要转头，却听到熟悉的声音，“谢谢！”
只是轻轻的两个字罢了，她却一下子清醒起来。
她挤了个笑容出来，点了点头，若无其事地转过身，看着因为瞌睡蜿蜒起来的笔迹，再无一点睡意。
橘子的清香像是从身后飘了过来，又像是从她身前的袋子里飘出来的，她分不清，手却自有主张地翻了个橘子出来。
“吃个橘子醒醒神吧？”
拿都拿出来了，元祁索性又翻了两个递给叶宝珠跟叶明珠两个。
“你俩熬夜学习了？”
叶明珠一来就发现了自己的两个同桌都精神萎靡，所以她一直都没敢说话，这会见元祁主动说话，她才张了口。
叶宝珠有些不好意思地看了一眼元祁，正要开口，元祁却点了点头，手里还剥着橘子，眼睛就已经挪向了书本。
见状，叶宝珠跟叶明珠两个都不敢再说话了。
“天啊，还让不让人活啊……这橘子也太酸了吧？”
听到叶明珠小声地嘀咕，叶宝珠心里就有些不舒服，她不动声色地把书本往元祁那边移了移，又怕元祁听到，不过看过去的时候，元祁却专注的仿佛教室里只有她自己一样。
橘子确实很酸。
叶宝珠努力眨了眨眼睛才忍住了没吐出来。
可是后面贾闰却在夸，“不愧是第一，买的橘子都这么甜，是吧？”
她忍不住侧头看了一眼，却正好看到了那个男孩点头。
又摘了一瓣放进嘴里，又被酸的倒牙，叶宝珠咬了咬唇，暗暗掐了自己两下，努力集中注意力到课本上。
还好有这么酸的橘子，不然她真的不确定自己能不能撑过上午。
元祁揉了揉脸，她感觉自己的牙都被酸软了。
当时买水果她故意买了两种，这种酸的就便宜，她买的多就是为了醒神用的，没想到一买回来就用到了。
看了看旁边眼睛都睁不开的叶宝珠，元祁不由叹了口气，她晃了晃人，“叶子，先去吃点饭，回宿舍再睡。”
“好。”
叶宝珠有气无力地应了一声。
一个上午，但凡她课上打盹了，元祁都会掐她。
她还从来都没有熬过夜，被元祁掐了几次她就有些生气了。
憋着气想要等元祁瞌睡了也掐回来，可是元祁根本看不出来瞌睡的迹象，而且她都没有察觉元祁瞌睡，元祁就已经自己掐自己了，看着元祁对她自己下手的力度，她的睡意不知不觉就跑走了。
她有什么资格去在课上打盹呢？
同样熬夜，昨晚她补得是自己原本就该完成的作业，而元祁却是提前预习的功课。
同样听着课，她听老师讲都有些懵，元祁却一边能应着老师的提问一边提前做着习题。
这一上午又让她看到了元祁有多么优秀。
明明之前的元祁还是可以望其项背的，现在却成了望尘莫及。
由元祁领着买了面包跟方便面，两人谁都没有吃饭的心思，回了宿舍什么都没有多说，定了闹钟就各自躺了各自的床。
“咦？第一怎么不在？”
贾闰一回到教室看到前排空着就不由惊讶地道。
虽然说话的是自己讨厌的贾闰，可是自己坐在这里半天了也没有人说话，叶明珠还是接了口，“你不知道第一有多拼，昨晚还熬夜学了，学到了三点多啊，现在应该在宿舍睡呢！马上就要上课了，也不知道能不能赶得上……都不担心耽误上……”
听到叶明珠这么说，沈宜言坐不住了，他猛地站了起来，还没动就看到了进教室的人。
“你去哪儿？”
贾闰莫名其妙地看着他。
“你管呢！”
沈宜言僵硬地看着那个女生从讲台上走下来坐到了他前面，带起了一阵风，也带过来了她身上好闻的香味，他匆匆丢下一句逃出了教室。
第三十八章 烦躁与喜欢
还没走到洗手间，铃声就响了。
沈宜言抬手拍了拍头，正准备返回去，正好碰上来上课的历史老师。
“赶紧去吧！”
历史老师挥挥手示意他快去快回，沈宜言心里叹了口气，迈步进了洗手间。
他到底是出来干什么来了？
在众目睽睽之下喊了报到跑回自己的位置，坐到座位上，沈宜言忍不住捂了下额头。
她是不是给他下了什么药？
可是，这跟她又有什么关系呢？
她连看都不愿看他一眼的。
还说了他多管闲事的话，可他差点就又想多管闲事了。
刚才听到叶明珠那么说，他第一个念头就是去找她。
真是可笑了，他一个男生怎么进女生宿舍？
还没到卫生间，铃声就响了，更别说到女生宿舍了。
最重要的，她看到他会怎么想他啊？
还好，……她什么也不知道。
年轻到底不一样，熬到夜里三点，中午休息了近两个小时，加上刚才用冷水洗了脸，她现在就觉得精神了。
台上老师正跟课代表沟通放假作业的事，教室里有些乱糟糟的。
元祁打开课本，看了一眼自己的进度，又打开自己的计划表，转头看了一眼还在对着书本发呆的叶宝珠，心里又不由摇头。
也许是叶子还不适应熬夜，中午休息了两个小时没让她精神些，反而比上午看着更有气无力了。
是她拿着成人的态度要求叶子了吗？
不然怎么……越是看叶子的表现就越是恨铁不成钢。
不管怎么说，还是得给叶子好好补补了。
原本没在一个班，也没坐一块，她虽然分析了叶子的月考卷子，却也没太过在意，毕竟是在人才辈出的一中，能在班里保持中游，年级里保持前一百已经很不容易了。
她自己之所以能月考就考出第一，这跟她暑假以及开学后拼命学完了高一的全部课程有关，尤其是在家里的时候，为了让自己静下心来，她除了吃喝拉撒睡就全扑到了学习上。
叶子没有她这样用功，也并不聪明，只是凭着勤奋从头开始学，能学到这样的程度已经很好了。
可是，在一起坐了才一天，她就对叶子的表现各种挑剔起来。
假期作业那么多没做就算了，放了个假叶子肯定是连书都没摸几下，已经学过的知识也忘了许多……
老师讲新的内容也抓不住重点，记笔记总是囫囵吞枣，分不清主次，只是拿自己当录音笔罢了。
最重要的是，态度一点也不端正。
她陪着她熬了一夜，她都能打起精神，可是叶子呢？
已经适应了跟成年人相处，再返回去看叶子这样的小姑娘，元祁心里有些烦躁。
“叶子，下午该讲什么了？”
心里烦躁着，元祁还是压着脾气。
叶宝珠还没来得及回答，另一边的叶明珠就听到了，急急忙忙翻开了课本挪向元祁，“第一，该讲这里了，对了上节课老师还留问题了。”
叶宝珠被叶明珠挤到元祁身边，心里就有些不舒服起来，但是听完叶宝珠的话，她咬了下唇，她忘了！
元祁一边感谢了叶明珠，一边看着叶宝珠有些慌张地翻开课本找那一道题的答案，她没忍住揉了揉头，叶子这孩子，真是……
越是不想什么发生，就越是容易发生。
台上老师一看教室里这么乱，就立马说要提问上节课留下的问题。
元祁看着叶宝珠低了头乞求地看着自己，她心里正叹着气准备回答，结果老师直接点了叶宝珠起来。
这要是数学课或者物理课就好了，偏偏是历史课，是要论述的，元祁实在无能为力。
对上叶子求助的眼神，元祁只能试探着在草稿上快速写了两个大大的关键词，心里却没什么指望。
果然，叶子瞄了一眼就咬着唇一声不吭了。
旁边叶明珠嗤笑了一声，元祁可以看到叶子的脸立刻就红了起来，然而对上她的目光，叶明珠立刻就又是友好的笑容了，把自己的作业推了过去，小声地给叶宝珠念着她自己的答案。
然而并没有什么用，她能看到叶子在很努力地辨别叶明珠的声音，但是教室里这么静，能听到才怪。
台上的老师记下了叶宝珠的名字，随后就点了沈宜言。
元祁清楚地看到叶子紧紧抓住了衣摆，她低垂了眼看着自己摊开的课本，心里又闷了起来。
出乎她预料的是，沈宜言居然也没有回答上来，身后贾闰提醒的声音清晰无比，但是沈宜言却没有开口。
她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却只对上了沈宜言垂下来的额发。
真像他出现在她面前了……元祁怔了怔，收回目光，却发现身边的叶子一直盯着身后看，应该说班里的所有人都盯向了沈宜言。
再一次感受到沈宜言有多万众瞩目，元祁心里反而没那么乱了。
历史老师一连点了两个都没回答上来，不由有些生气了，吩咐课代表下课把所有同学的答案都收过来后，带着怒气开始了上课。
叶宝珠跟沈宜言这两个人就被罚站了。
“大哥，你在想什么啊？”
贾闰写在纸上，推过来让沈宜言看。
沈宜言瞄了一眼，没有理会贾闰。
贾闰又写了两句都没有回应，他只能摇摇头听课了。
见贾闰放弃了，沈宜言松了口气，视线所及就是前面女孩柔顺的马尾以及因为低头露出的白皙的后脖，他像是被蛰住了一般迅速移开目光，可是没一会，他就忍不住又看了过去。
如果是坐着还好，他这样跑神了还能让自己做做题缓缓，但是站着他也写不了字，老师讲的他都看过了，也往后预习了，实在无事可做，也都不想做。
他大概真的是喜欢上了这个女孩。
虽然真的有点不可思议，但是好像是一看到她就注定了的。
那么多人中他为什么就一眼看到了她，还记住了？
如果这不是缘分，不是那种感情，他也不知道要如何才能解释自己这种难以控制的在意。
人在眼前，眼里都是她，不在眼前还好些，但是梦里也不放过他。
只不过，他还没有做好准备去喜欢一个人，而且，她……不喜欢他。
第三十九章 清醒与失望
沈宜言深呼吸了一下，他不知道要怎么办才好。
这样保持着距离喜欢……他并不能满足，还想要更进一步，可是再进一步要怎么样呢？
假如说最好的情况，她也喜欢他了，那然后呢？
他们要一起上大学然后一起工作，然后结婚？成家？有……小孩？
这些也太遥远了，他也想不到那么远。
可是如果不想这么远，又有什么资格去追求她呢？
连出去游玩都忘不了她，他只能认下自己喜欢这个事实了，可是也仅仅止步于此了。
再多的，他现在还想不到，而且，目前一切都是他一厢情愿。
为什么她会不喜欢他呢？
沈宜言第一次觉得烦恼起来。
这会儿他又觉得能被罚站也好，站站或许就能清醒了。
可是真的能清醒吗？
站着不是让他更容易观察她的一举一动了吗？
他跟她一样……都没有写作业，都站着，只有他们两个。
叶宝珠不想多想，可是想法却早在理智之前就已经冒了出来，她的心也因此跳得飞快。
尽管知道这只是巧合，可是心里的雀跃却压都压不下去。
回到家里，繁忙的农活之余，总是有以前的同学，街坊邻居问她在市区上学的事，她能想到的市区最好的事最好的人就是他。
但是，他是不能说出来的。
她能说的，只有元祁。
也许就是因为不能说只能自己想想，才会越来越关注了吧？
可是，她也知道，这个男孩看向的是元祁……就好像自己在抢元祁的东西一样……
又是雀跃却又觉得愧疚，这一节课也不知道怎么过去的，等到下课铃声响起，叶宝珠还是不想坐下，她觉得自己应该站着好好冷静冷静。
然而她还没站上几秒，身边的叶明珠就伸手扯了她一把，“都下课了，你还傻站着干嘛？”
猝不及防就被按到了凳子上，叶宝珠怒气冲冲地瞪过去，却只对上了叶明珠的胳膊，因为叶明珠自己站了起来，直接从她头顶给元祁递作业。
“第一，我的作业麻烦你帮我交啦！”
听到叶明珠的话，叶宝珠那满腔的怒火瞬间被冰水淋上一丝烟都冒不出来了。
她的那个课后作业还没写呢……
越是着急就越是没有头绪，无视一边看着她着急自以为热情地想给她说答案的叶明珠，叶宝珠转向元祁求助，但她连看元祁的脸都不敢，元祁现在越来越让人看不懂了，有时候看起来比班主任还要吓人。
“元祁，我……你能给我看看你的……”
叶宝珠低着头，吞吞吐吐地说着，心里有些难受也有些委屈。
连旁边那讨人厌的叶明珠都能看出来她的无助，虽然说话不好听了些，可是还是愿意跟她说答案的，可是元祁却无动于衷。
刚才上课被老师提问也是，元祁只给她写了一个词就不管她了，叶明珠却小声地提醒她，还把她的作业推过来给她看……
元祁看了一眼拿着头顶对着自己的叶宝珠，心里沉重的一句话也不想说，可她只能压着情绪道，“我正在写。”
这样的作业她看了后知道答案是什么，确定自己能组合好语言就没再写，而且，老师也并没有说要收纸质版的。
课上老师说要收作业，她敢保证班上百分之九十的学生都是课上补的。
而她课上在做习题，想着这个答案简单，五分钟之内肯定能写完才没写，可她没想到叶子居然课上一个字都没写。
叶宝珠有些不相信地抬头看向元祁的作业本，看到只写了两行，她不由咬住了下唇，心里又是羞愧又觉得难堪。
她怎么能这么想元祁？
她真是……太差劲了。
“大家抓紧了，再给你们三分钟，我上课前一定要给老师送过去的！写过的都赶紧交！我再等五分钟就走！”
讲台上历史课代表大声地提醒着，晃着手里已经收上来的作业。
叶宝珠更慌了，她怎么办？只有三分钟了！
“赶紧抄啊！你还想下节课再站啊！”
叶明珠撇了下嘴，又伸手从元祁桌上拿过来自己的作业拍到了叶宝珠面前，没好气地说。
虽然叶明珠的语气依旧很糟糕，可叶宝珠却完全顾及不了，她抿着下唇小声道了谢，赶紧对着抄了起来。
目睹了全过程的元祁只觉得手里的笔沉重的厉害，她闭了下眼睛，强迫自己集中到手下的作业。
总算是赶在了历史课代表出门之前把作业交上了，叶宝珠长长舒了口气，转头见叶明珠一脸求表扬的表情，她咬了下嘴唇，又道了声谢。
“没什么，咱俩这么久同桌了互相帮忙是应该的！”
听到叶明珠这么说，叶宝珠第一次觉得叶明珠其实也并没有那么面目可憎。
元祁沉默着听身边这俩小姑娘说话，慢慢起身出了教室。
天气渐冷，教室里总是门窗紧闭，空气都是闷的，教室外则是一派清新。
她重重吐了口气，看着楼下来来往往欢声笑语的年轻孩子们，只觉得自己在这里格格不入。
她一个成年人，再回到这样十五六岁的时候，披着这样的皮子也融不进去。
就这么同桌了连一天的时间都没有，她心里对叶子就不知道失望了多少次。
想到自己想要改变前世的结局，元祁心里更茫然了，她能做到吗？
原以为她是成年人了，总能看明白这些小孩在想什么，也能引导着改变。
可，这并不是她手下的员工，也并不是陌生人。
她对叶子的感情太深，也太复杂，反而连她自己都身处局中什么都看不清了。
她又是这样的表情……
沈宜言从楼下上来一眼就看到站在护栏边的元祁，他的脚步不由缓慢了起来。
她总是满腹心事，眼睛里总是沉淀着太多的情绪，然而看过去时又是古井深泉什么也看不到。
他为什么会喜欢她呢？
因为她看起来不开心？因为她神秘又冷漠？
啊，她看过来了，怎么办？
沈宜言觉得自己一定是同手同脚了，可是他控制不住，从她身后走过的时候，连空气似乎都稀薄了起来。
第四十章 没救与止步
不等他走远，上课铃声就响了起来，在聒噪得能让人耳鸣的铃声中他却能清清楚楚捕捉到她的脚步声。
一前一后地回到座位，他还没有坐下，慢他两步的她就已经坐下了，马尾轻轻甩动了下，隐约有香味扑入鼻中，然而却捕捉不到。
他真是没救了！
沈宜言有些无力地坐下，双手捂住了头。
怎么会这样呢？
怎么会真的有喜欢这样的事发生在他身上？
他只是一个普通不过的学生啊，他也从来没有幻想过另一半，那实在太遥远了。
可是这样戏剧一般的喜欢却真的发生了。
一切都不一样了。
叶子、沈宜言一个比一个令她发愁。
叶子她都不一定能改变，那沈宜言呢？
她已经转到一中了，如果真的没能改变，那沈宜言以后……肯定不会再遇到她了。
遇到她也不是什么好事。
他肯定也后悔遇到了她，不然怎么会再也没有他的消息……
她重生到底是为了什么？
她能够做到吗？
一节课胡乱地过去了，元祁翻了翻自己这节课做的习题，心里微微放松了一些，至少还有事可做。
下节课是体育课，还没出去，班主任就满面笑容地进来了。
“下周五是秋季运动会，大家好好准备，一会体育课先排练队形，参加运动会的待会报给课代表，另外需要统一服装，我们第四节课班会讨论，现在都到操场上集合，排练结束后立马回教室，不要耽搁时间。”
扔下这个消息后，班主任就挥手示意大家立刻出教室，班里顿时乱成了一锅粥。
一中的特色就是体育课是男女分开上的，一班跟三班的女生一块，一班的男生跟三班的男生一块这样子，奇数班一起，偶数班一起，元祁原先在六班，上体育课就是跟八班的女生一起上的。
之所以会在一中一个月也没被之前的初中校友发现，主要就是因为她的校友们都在前三班，不仅体育课完美错开，连教室都不在一个楼层。
这还是开学后第一次男女一起上体育课，而且最后一节课是讨论运动会的事，不用学习，可想而知班里的同学有多兴奋。
到了操场后就发现像他们这样排练队形的班级还有三个班。
排方阵首先就要拎出一个举班牌的人，老师才刚说出来，下面的同学不分男女异口同声就喊起了沈宜言，几个跟沈宜言关系好的男生直接把沈宜言给抬到了体育老师身边。
元祁有些怔愣地看着这些男孩子闹腾，看着那被包围在中间因为被大家起哄而面红耳赤的男孩子，她不自觉柔和了面孔，年轻真好，这样的他也真好。
如果能一直这样就好了，他一直保持这么阳光干净，以后慢慢地稳重可靠，走的都是阳光大道，如果可以的话，就好了。
沈宜言一直都在看着前排元祁的背影，被起哄的时候还有些懵，没有反应过来就被贾闰那几个损色给手脚并用给他抬到了最前面，虽然这并不是第一次被他们抬起来，但他从来没像这一刻这么觉得丢脸过。
不用看，他都知道班上的同学乐成什么样子了，他不用转头就能听到他们的哄笑声。
反正已经丢人现眼了，他也只能冲贾闰挤眉弄眼示意下课他再找回场子，挠了挠头转向了大家。
本来他最不敢面对的就是他，可是他却最控制不住自己去看她。
他以为自己会看到一张毫无波动的脸，她微微带笑的面容却猝不及防地闯进眼中，连心都被撞得乱了节拍。
老师说了什么，他已经听不进去，明明也没有再看她，她也并没有真的笑出来，可是他脑海中满满都是她刚才的样子。
不要说领队，就是站在台上演讲，代表一个年级升旗，代表永平市学生给领导们献花……从小到大他就被爸妈培养着站在人前，站在最前面，只是举个牌子而已，根本算不得什么。
可就像一个小时以前，他居然差点又同手同脚。
他早已习惯生活在别人的视线中心，可这会背对着班上的同学，他却觉得身后的视线让他莫名紧张。
班上的同学还要按身高排队形，还要练习踏步对齐，还要在经过主席台时变换队形，对他来说，他只要练好踏步走，只要跟第一排的同学保持距离就好。
整个班上，整节课就只有他最闲了。
只能看着班上同学排练，他又控制不住想去看她却只能控制不去看她，老班看着呢，要是老班发现了他的小心思，他就糟了。
她又一次看到了这时候的沈宜言有多么受欢迎，不仅是同年级的学生都知道他，连同在一个操场排练的高二的学长学姐们也知道他。
他们排练经过休息的学长学姐身边，那些学长学姐都开玩笑地调侃着沈宜言。
元祁的目光从草坪上的学长学姐身上重又移到队伍最前面的那个挺拔得像棵小白杨一样的身影上，心里复杂难言。
明明也有这么多人喜爱着他，为何他出现在她面前时会是那副样子？
佝偻着，又总是低着头，常常的，刘海挡住了大半边脸，整个人都笼罩在阴影里。
这里有这么多喜爱他的人，为何没有一个伸手帮帮他呢？
但凡有人帮他，有人肯站在他身边，他又怎么会……那么轻易地就被她接近了，又那么轻易地就喜欢上了心怀不轨的她？
元祁忍不住捂了额头，即使她早已经不是那个年轻的小姑娘，也遇到过人品外在都颇不错的异性，可是少年时包藏祸心的接近却让她无论如何也无法再进一步。
她也知道，喜欢只是喜欢，能不能在一起是另外一回事，然而能不能长久就更难了。
但是，也许就是因为连第一步都没有迈出去，她才会什么也不愿意再接受了。
年少时的喜欢实在太过汹涌，她设了堤防，那边被堵住的心意非但没有消减，一年比一年涨的更高，她一层层地加设堤防，却不知道当堤防再也拦不住后，她会是什么样子。
第四十一章 长项与窘迫
“第一！你擅长百米跑吗？还有二百米、四百米、四百米接力，八百米、三千米长跑，跳高……”
她正陷入繁乱的思绪中，叶明珠忽然跳了出来，拿着一张表格对着她念了起来。
叶明珠是一班的女生体育委员，元祁愣了一下，见叶明珠期待地等着她选择，她摇了摇头，“我不擅长运动，做后勤就好。”
“好，那我跟体委说一下，咱老班说大家尽量都参加，你看项目这么多，咱班人基本上都要参加的，不过第一你做后勤老师肯定会同意的！”
叶明珠快速地说着，也不等元祁再说什么，就小跑着去找下一位同学了。
元祁看着叶明珠走远，心中不由感叹，这个叶明珠实在很像公务员家庭培养出来的孩子，说话办事都带着那种调调。
不过，被叶明珠这么一打断，她才意识到叶子不知道去哪里了。
她们中间休息，她就先坐在了草坪上晒太阳发呆。
转头正要起身找人，叶子忽然就从另一边走到她身边坐下了，见叶子愁眉苦脸的，元祁不由关心了一句，“怎么了？”
叶宝珠叹了口气，拉住了元祁的胳膊靠在了她身上，只是靠了一下，她就又直了腰，捻着脚下的草，“叶明珠刚才给我填了八百米……”
元祁看了一眼叶宝珠，“你不是挺擅长长跑吗？”
她记得挺清楚的，叶子中考体育考试时八百米跑了满分的。
“那又不是在这里……我没参加过运动会……”
叶宝珠摇摇头，又咬紧了嘴唇。
还不等她说完，老师就又让人集合了。
元祁拍了拍叶宝珠的肩膀，抓紧时间说道，“在哪跑脚下的八百米都是不变的，我相信你。”
叶宝珠愣了愣，振作了些，但依然没什么底气。
元祁知道叶子的性子，不是一两句话能改变的，只能暂时压下想法，等课后再好好鼓励她一番。
若是叶子好好表现，或许运动会就是个好机会。
好不容易挨到了下课，元祁正要跟叶子说话，叶明珠就凑了过来，“第一，你们喝饮料不？我们一块去买点吧？”
叶宝珠赶紧摇头，她可没钱买饮料喝，一瓶饮料都顶她一顿早饭钱了。
元祁作了为难的表情，“我想喝酸奶，但是这会超市人正多，太浪费时间了，还是不过去了。”
“没事，我去给你买，你想喝哪种？”
叶明珠立刻就接了话。
元祁赶忙道谢，在叶明珠的一再婉拒中还是把自己的饭卡塞进了她手里，“辛苦你跑一趟，你买什么也刷我的卡。”
看着叶明珠毫无怨言地跑远，叶宝珠忍不住盯着元祁看了几眼。
元祁知道叶子在想什么，无非是她变化太大了，她却没有跟叶子解释的打算，她身上的事也确实无法跟叶子说。
她确实是刻意支开叶明珠的。
“离运动会只有一周多时间，以后吃过晚饭，还有晚自习下课我陪你一起训练，你肯定没问题的……到时候是有很多人看，可是你都上了跑道，跑起来了还能看到旁边的人都是谁吗？”
“市区的学生又怎么样？这样的体力活我们从小就做，咱们初中那会，你家离学校多远，你不是都是一个人跑来跑回的？那都是多少个八百米？你怎么会输给他们？”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长处，也都有自己的短板，我就是个体育废柴，你又不是不知道，做个广播体操都差点把老师气疯，你还记得初一那个体育老师吗？”
逮着机会，元祁一个劲地给叶子洗脑灌鸡汤，又刻意提了自己身上发生的糗事。
她少年时期确实是不知什么原因怎么也学不会广播体操，可是上了大学后就突然脱胎换骨了，别说是拉丁体操，就是街舞民族舞都能跳上一段。
听到元祁提到初一的事，叶宝珠忍不住笑了起来。
她有些抱歉地看着元祁，却更忍不住笑意。
那时候元祁确实快把体育老师气得发疯了，老师都恨不得替元祁抬手抬脚。
她一边为元祁担心，一边也根本无法自控地想笑，同样的动作，元祁做出来就跟机器人似的生硬又机械。
见叶子被自己逗笑了，元祁故作生气地要去捏她，两人闹了一会，叶宝珠也打起了精神，回到座位坐下后，她深呼吸了一口，转向元祁，“我会努力的！”
元祁欣慰地看着叶子坚定起来，倘若她一点点开朗起来，一点点地自信起来，就没那么容易陷入绝望中了吧？
“喏，元祁，你要的酸奶……幸亏你没去，人实在太多了，我挤了半天才出来。”
叶明珠一边用手给自己扇着风，一边把酸奶搁在元祁的桌上。
“对了，你的卡，我没用哦，又没几个钱，你也不用还了。”
在座位上坐下后，叶明珠才想起来，笑着给元祁递了卡。
“好，那下次我请你。”
元祁笑着谢了谢叶明珠。
叶明珠是拿了一塑料袋零食回来的，她扒拉了一下翻出了一包薯片递给叶宝珠，“你也不喝饮料，吃点薯片好了。”
叶宝珠愣住了，她没想到叶明珠还会记得给她捎吃的。
今天的叶明珠似乎格外和善，大概她就是那种刀子嘴豆腐心的人吧？
忽略她说话，其他的其实也还好。
叶宝珠想着，心里忽然觉得轻松起来。
然而，轻松了没几分钟，她就又陷入了为难之中。
班主任说运动会上需要统一服装，让大家想想穿什么都怎么搭配。
也就是说她要花钱再买一身专门用来在运动会上穿的衣服。
可是，她全身上下就只有一百四十二了。
这可是要撑到放寒假的。
这次回去外婆问她还有多少钱，她一说外婆就拉了脸，她也觉得难过，四百多块钱都够小弟小妹两个生活上小半年了，可在她这里只是过去了一个月。
问清楚她的花销后，外婆才只唠叨了几句，但是临走时只给她掏了五十块。
还是小姨又瞒着外婆偷偷给她塞了一百。
掏了车费，她别的什么也没动就只有这些了。
要是再买一身衣服，她还能剩……说不定她这钱还不够。
想到叶明珠无意间提起的她自己的衣服多少钱买的，叶宝珠的头埋得更低了，怎么办呢？
第四十二章 计划与成全
听到老师说买衣服，元祁就想到了昨晚叶子跟她说她还有多少钱，她下意识转向叶子，毫不意外地看到叶子蔫巴巴了。
“没事，我有。”
她轻轻拍了拍叶宝珠，轻声跟她说道。
叶宝珠听到元祁的话感激地抬了头，她摇了摇头，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就算元祁有钱，可是那也不是她的，而且她欠了钱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还上。
“不知道老师要买的衣服得多少钱，我要是真的不够再问你借，我写借条以后一定会还你的，我发誓……”
元祁看了一眼叶子推过来的纸条，微微笑了下，并不多说，她打起精神认真地听着班上的同学跟老师商量决定服装颜色跟类型，心里一个想法渐渐成型。
其实这样的运动会服装定制文化衫搭配黑裤子，鞋子统一白色单鞋就可以了，这些一套下来根本花不了多少钱。
如果去在这时候还是全国的服装集散批发中转地的省会，那只要一趟，就能赚下一大笔。
现在的关键是看一下其他几个班的打算，还有，先把一班的服装定下来。
元祁想着，手里已经开始列计划。
算了一下跑省会一趟的开支，她抿了下唇，还缺一个大人压阵，不过，找舅妈就可以了。
只不过，她这样肯定会改变舅妈前世的生活，这，不知是好还是坏。
转念想到这里，元祁心中有些犹豫起来。
是否能挣到钱并不重要，她担心的是发生人力无法违抗的事情……
运动会虽然在下周才会进行，准备工作却只剩下十几天，这一整节课大家都在讨论运动会的事情。
服装的事情暂时还没有定下来，元祁听出老师的意思是想就在本地购买，所以这一项还跟着队形变换走，到时候需要跟体育老师再商量一下。
其他的事情，诸如参赛的人员分别由男生跟女生的体委负责每天训练，接下来的后勤工作就由元祁负责了。
这本来该生活委员负责的，但男生跟女生的生活委员都参加运动会了，班里的学生总共就只有四十五个，参加运动会就用了三十六个。
这个数字着实让元祁惊讶了一下，她以为班主任蔡老师会强调学习为重，没想到蔡老师反而大力支持大家参加，几乎每个比赛项目都要求两个以上的人参加。
也就是说给元祁可用的固定人员带上她自己就只有九个，这九个人她要分配下去负责运动员的上场下场，负责端茶送水，还有班级物品的保管，还有加油稿加油词的撰写……
不仅如此，她还需要出去采购运动会需要的物品，诸如葡萄糖粉、一次性纸杯，还有加油喝彩需要的道具……
班主任额外把他们这几个负责的人给叫了出去单独开会。
听着班主任说着，元祁就在一边记着列着清单，等到老师说完，问他们还有什么问题。
元祁看没人开口，她就只管把自己的本子递了过去。
蔡老师接过元祁的本子，粗粗看了几眼，她有些惊讶地看了一眼沉稳淡定的元祁，压下心里的惊愕仔细看了一遍。
这个入学成绩只是中上的女孩在月考突然大放光彩，以前不是没有这样的学生，但是像这个孩子能考上全级第一还保持每一科都不偏科的实在是头一个，所以他们教研室的老师讨论过后一致决定把这个女孩直接调入一班。
见了这孩子第一眼，她就对这个孩子颇有好感。
什么样的学生能最后摘取高考的胜利果实，教学二十多年的她再清楚不过，坚定、淡定、稳定，她在这个只有十五岁的女孩脸上看到了这样的情绪。
随着这个孩子转入一班，她的档案也调入了一班，她这才知道这个孩子还是需要特殊关照的。
她虽然也察觉这孩子比起同龄人显得成熟太多，可她怎么也没想到看起来这么平静的孩子在两个月多前失去了母亲。
这孩子看起来是沉默了一些，但是一直很冷静，从她的表情中也看不出她背负了怎样的伤痛。
为着这孩子的将来，她不得不对这个孩子多注意一些，但是一直也没有接近的机会。
已经表现出了比班上所有学生都要优秀的成绩，这孩子也并没有松懈，努力的程度在班上可能年级里都能排上第一，这样有目的有计划地合理安排着自己的学校生活的孩子，她想不出自己有什么能帮忙的。
至于私人生活，在对方并不需要的时候主动介入干涉并不是个好方法。
这次运动会，原本她是想鼓励班上所有的学生都参加的，包括这个一直都很努力上进只专注学习的小姑娘，可是她寄予希望的体委叶明珠同学并没有领会她的意思，直接就同意了元祁这个小姑娘做后勤。
她希望这个小姑娘能参加比赛，多一些少女该有的朝气跟活力。
但既然这孩子已经明确表示了自己意愿，她就另外安排了，虽然来到学校确实是为了最后的高考，可这三年也是青春中弥足珍贵的三年，这三年结下来的友谊的将是大多数孩子一生中最诚挚的友谊。
所以她直接点了她负责后勤，希望她能尽快跟班上的其他同学熟悉起来，也希望能在这次运动会上和这个小姑娘有接触的机会。
只是，她还是小看了这小姑娘。
蔡老师满心复杂地看完手中的清单及计划，这个小姑娘也不知道是怎么教育出来的，怎么能这么出色？
“以前做过运动会后勤？”
听到蔡老师这么问，元祁摇了摇头，“以前看过。”
“很好，就按你的安排来，需要什么你们大家商量，什么决定不了来找我，大家都辛苦一些，争取运动会的时候多拿些奖状回来！”
蔡老师笑着肯定了元祁，然后转向其他人鼓励道。
下课铃声这时响了起来，蔡老师就宣布了解散，元祁看了一眼蔡老师，蔡老师很快就单独留下了她。
听到元祁说完自己的来意，蔡老师沉默地跟这个总是从容淡定的小姑娘对视了两眼就点了头，“你跟家人先说说，拿衣服过来我看看，我再去跟其他班的老师商量一下，看哪些班需要。”
元祁原本没想直接经过班主任走其他班的关系的，虽然知道这样更快，但是老师一般都不想掺入到这样的事情中的。
毕竟这样额外买服装的事总是会被学生家长质疑的。
她原本打算的是联合叶明珠跟二班的同学在前四个班做推广，这样才适合专门跑省会一趟批发，不然就只能在本地批发了。
她早就发现了班上的叶明珠就是百事通，除了学习不上心，交友八卦都上心得不得了。
第四十三章 商讨与不同
“谢谢老师，下周一我就带样板服装过来。”
元祁喜出望外地谢过老师。
蔡老师看着这个小姑娘难得地露出喜悦之色，不由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一定要找老师。”
元祁认真地向老师道谢，脚步轻盈地走出了老师的办公室。
虽然只在这位蔡老师班上待了几天，她就发现了这位老师的太多优点。
批改作业是她遇到的所有老师中最严格负责的，举止言行从来都是优雅得体的，这位老师身上沉淀着岁月留下来的从容不迫，她原以为这位老师会只盯着学习，可今天才发现这位老师也在很尽力地为班上的学生创造美好的高中生活。
想到自己前世第一次的高中运动会，元祁不由心里叹了口气，那时候也是她第一次参加运动会，感受不能再糟糕。
可是，有这么好的老师，叶子跟他为何……
元祁一进教室就对上叶宝珠惊喜的眼神，“元祁，你回来了！”
叶子还在等她吗？
教室里已经空无一人了。
元祁抿了下嘴唇，慢慢走了过去。
“我们快去吃饭吧，我好饿啊……”
听着叶子说话，元祁只能沉默地听着。
等到她们两个吃完饭回来，班上大多数学生都已经回来了，但因为运动会的事，教室里还是一团热闹，元祁还没走到座位上，叶明珠就冲她招手，“第一，快过来！我们商量一下运动会的事。”
元祁还没走过去，叶明珠又抬手招了男生的体委过来，转头对叶宝珠说，“宝珠，你先找个别的位置坐一下，我们要讨论运动会的事。”
叶宝珠愣了一下，还没说话，生活委员薛一帆就被叶明珠拉到了她的位置上，她咬了下嘴唇，走过去低着头收拾了自己的东西。
可是拿起了练习册，她却有些茫然起来，她该往哪里去呢？
这个班上她谁都不熟……
元祁不知道自己要多努力才能压住自己不在一开始就出声，可是她“冷眼”看着，也没等到叶子行动。
“你先去薛一帆那里吧。”
元祁心里叹了口气，还是开口道。
她一开口，薛一帆侧头看了一眼叶宝珠，可实在没记清这个同学叫什么名字，只能呃了一声应和了元祁的话，“呃……你去我的位置吧。”
叶宝珠注意到了薛一帆脸上一闪而过的尴尬，她的头埋得更低了，抱着练习册转了身。
元祁一直盯着叶宝珠，等到她埋着头走到薛一帆的位置附近拘束地坐下才收回目光，却又发现了一道专注的视线，她下意识看过去，却只对上了一本蓦然抬高的课本。
她怔了下，挪开了视线，心里滋味越发复杂。
心不在焉地听着班委们讨论运动会的事，元祁刻意忽略时不时就落在她脸上的视线，却又无可奈何地发现每次被注视她都能敏锐的发现。
他的好奇心原来这么旺盛的吗？
为什么啊，为什么她总是对那个叶宝珠那么关注？
他知道她们是一个初中的，不仅是叶宝珠，还有朱晓晨、向北、魏旭东他们都是一个初中的……可是也没见她对其他人这样的关注。
沈宜言想不明白，又没办法控制不想。
其实他们讨论的事情与他并没有多大关系，只不过这些同学都跟他太熟，又有贾闰在这里一直插嘴，所以他们才会带上他们两个一起讨论。
而且，最主要的是，在这里听着他们讨论，他离她最近。
她转过来，虽然没有完全面对他，但是大半张脸都是侧对着他的，他跟她之前就只隔了不到一个桌子的宽度。
不同于他叽叽喳喳兴高采烈的同学们，她总是淡然又疏离的，不开口也不会让人忽视，开口了就直切要点，很快就引领了节奏，她似乎天生就有这样的领导力跟节奏。
抛下问题后别人都在绞尽脑汁想，她低垂了眼睫看起来像是在想，但从他的角度能清清楚楚看到她在走神，这样的事对她来说很容易吧？
跟她比起来，他们就像是小孩子一样。
可是，似乎除了他，别人都没有察觉到这样的差距，因为她总是有意在隐藏自己，只做那个抛砖引玉的人。
原来他喜欢的是这样的女孩啊。
沈宜言越看心就跳得越快，他不知道为什么别人还都没发现这个宝藏，却想自己能尽快守护这个宝藏牢牢地看好，谁也不让他们发现。
可，他似乎还入不了这个“宝藏”的眼。
在她眼里，他只是个普普通通的男同学吧？
她转过来对着他这么久，根本都没有要跟他搭话的意思，除了说到班上参赛的同学名单时她抬眼看了他一眼后，其他时候她都是在看别人抑或垂了她那长而翘的睫毛挡住眼里情绪。
元祁看了男女体委的参赛人员名单后还真有些惊讶。
蔡老师想要大家都参与，但是擅长体育运动的真没有几个，所以大多数同学就只参加了一项，比如叶子就只参赛了八百米。
她在名单里看到了叶明珠这小姑娘，一人参加了三项，一百米、四乘一百米接力、以及跳高，不过想到这姑娘是体委，元祁就能接受了，但是还是免不了觉得佩服。
但是，最令元祁感到惊讶的是朱晓晨，朱晓晨也参加了三项，一百米、四乘一百米接力、还有铅球。
朱晓晨是否擅长短跑她并不清楚，她们那个初中根本就没有运动会，会专门训练也是为了最后的中考体育考试，最后的成绩也只有自己知道。
但是铅球肯定是不会的，她们在一个地方长大，这一点应该是一样的，她前世也是到了这里才知道铅球是什么。
如果真的是开学后才接触，可朱晓晨就敢直接参加运动会比赛……
就算朱晓晨真的擅长铅球，但是一个人就参加了三项，元祁又想到叶子跟她说起要参加八百米时的神态，心里就又有些恨铁不成钢。
叶子她明明擅长长跑的。
改变叶子比她想象中的还要艰巨。
她以前总觉得自己跟叶子有很多共同点，可重生后再站到叶子身边，哪怕只有几天，也让她不得不承认世上真的没有完全相同的两片树叶，更何况是人。
她做不到感同身受，又如何来帮她呢？
第四十四章 两个对比
预备铃要比他们讨论结束还要先开始，几个班委还有些意犹未尽。
毕竟只是一群少年少女，比起闷头苦学，还是这样消遣更能吸引他们。
元祁收拾了本子转过身，没等一会儿就等到了叶子回来。
她一时有些不想面对叶子，也正好要上晚自习了，有足够的时间留给她调整。
这真是最痛苦的选择，她可以确保自己在这里做的每一步都深思熟虑，可以对自己的言行负责，可她却没办法对着结果说一句“我知道”。
她什么都预测不了。
等到晚自习结束，元祁就收拾了书包，转头叫了还在教室学习的朱晓晨，“晓晨，我们要去操场训练，你过来吗？”
朱晓晨本来也就打算过去，见元祁邀请，她立马就同意了。
因为她们两个都要参加运动会，所以叶宝珠跟朱晓晨两人很快就有了话题聊了起来。
元祁只在一边默默听着，偶尔附和两句，等到了操场，她就帮着这两人看包，看这两个孩子笑着交谈着跑远。
比起一直听别人说教，还是让叶子自己亲身体会，她再来引导比较好。
她已经吃过自以为为别人好倾心相助最后落得里外不是人的苦头了，哪怕面对的是叶子，面对的是比她要小上近十岁的小少女，她也不想再重演一遍。
“晓晨好厉害啊，她居然参加三项，三项啊……还有铅球，我们就学了两星期，就上了两节铅球课啊，她怎么能那么厉害？！”
朱晓晨训练的百米跑，跑了几趟后就先回去了，等叶宝珠跑了十圈回来，她一边喘着气一边就急不可待地跟元祁分享了起来。
元祁点了点头，朱晓晨确实是个很让人佩服的小姑娘，前世她在晓晨这个年纪时还有些混沌，远没有晓晨这么积极地去追求过自己想要的高中生活。
“她怎么就敢一下子就报三项呢？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跑步，她都不紧张吗？”
叶宝珠惊叹着，声音慢慢低了下去，她想到了自己，她自己只是参加了一项，还是自己也觉得比较擅长的八百米……
和晓晨一比，她的烦恼根本算不得什么了，可她……
元祁虽然没有多说，但注意力却一直放在叶子身上，见她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她也不去打扰她，只等着她自己想通了。
回到寝室洗漱过后，元祁正在整理床铺，就见叶子期期艾艾又走到了她身边，小声地叫她。
元祁自然地转过头去看她。
叶宝珠看了一眼平静又包容地看着自己的元祁，有些不好意思地抿了下嘴唇，“元祁，我要向晓晨学习，一定要拿个名次回来。”
听到叶子这么说，元祁心中不由欣慰起来，她露出了一点笑容，鼓励道，“我相信你！”
虽然只得了简单的四个字，但元祁还笑了，叶子心情不由大好。
心情好了连做题都觉得顺利，下午还困扰自己许久的题，这会都没感觉难了，她从来没有像今晚这样都学到这个时间点了还觉得精神奕奕。
借着这股劲头，叶宝珠又学习了半个小时，等她收起书，寝室里其他人都已经睡了。
她轻轻放好书躺了下去，心里充实又满足。
也许是因为给自己树立了目标，又在元祁面前把她的目标给说出来了，所以叶宝珠前所未有地努力起来。
学习还有锻炼两个结合起来，也让她再没有空闲去想别的事情。
也不是没想，只是，比起偶尔那一点自己也说不清的感觉，这样努力付出又能看到收获更让她觉得心里踏实。
时间转眼就到了周五，这周的第二次体育课，大家依旧是排练方阵，不同于上一节课的是，沈宜言不仅是他们班的举牌人，也是运动会升旗仪式的护旗手。
按理说，通常一个人只能负责一项，但是因为运动会只有高一高二参加，正常出场的是从高二一班开始倒着出场的，所以时间还来得及。
再加上每个班的举牌的人肯定是在年级、学校里都出名的优秀学生，论一班学生或者说高一学生的知名度再没有比沈宜言更合适的了。
这让元祁再一次感受到了这个沈宜言跟前世她认识的那个沈宜言的不同。
她认识的那个沈宜言从来都没有表现出一点对体育运动的兴趣，她甚至都没见他怎么动过，哪怕是上体育课，他最最经常做的就是一个人坐在操场树木的阴影里。
她从来也不知道他原来喜欢跑步，热爱打篮球，也热衷于踢足球，凡是充满少年人朝气的活动，他都喜欢，他似乎天生爱动，浑身上下都是朝气蓬勃的。
他也是个精力旺盛的男孩子，每天早上她从寝室出来的时候，总能看到他在篮球场上运球跳跃的身影。
毕竟现在座位离得那么近，也是一个班的同学，虽然她总是不想离这个孩子这么近，但是对着那一张每天都会出现的灿烂笑脸，她也做不出视若无睹的样子。
哪怕只是冲他点点头，她都会觉得这个孩子的笑容就能更加灿烂几分，这灿烂的笑容又让她更加无法直视。
明明她也清楚这只是个小少年……
就像后来每次看到陈星锐那小孩她都会觉得自己不再年轻一样，她对着这个沈宜言应该也感到代沟，可实际上看到他，只会让她的少女时期一点一点地在脑海中清晰起来，连心都越来越柔软起来。
中午的时候元祁就给舅舅家打了电话，告诉了舅舅她今晚想去舅舅家住。
她决定去省会进货，今晚打算说服舅妈。
蔡老师已经找她谈过了，这栋楼上前六个班的老师都同意统一服装为上白下黑白鞋的标配。
这些重点班的老师不希望学生花太多心思在衣服上，这些倒给她带来了不少便利之处，其他班的学生因为不主抓成绩，听说会有各种cosplay服装。
开学这么长时间，她也没往舅舅家去过几次，再加上她十一放假在家也收拾了屋子表现得很好，所以这次打电话说自己回去住一晚，舅舅舅妈都十分高兴。
不在校住宿的学生周五就没有晚自习，所以元祁下课后就背着书包简单跟叶宝珠说了下就直接出了校门直奔公交站牌。
第四十五章 问题与说服
周五放学后的校门口，熙熙攘攘的如同集会，来接学生的家长在门口翘首以盼，准备出去玩的学生三五成群，还有趁机小赚一笔的各种小摊拥堵在校门附近，放眼望去都是人头涌动，看不到边际。
各种热闹的声音包围着她，元祁反而觉得有种被抽离出去的恍惚感。
就在这时，她的耳朵敏锐地捕捉到了一个名字。
“那是沈宜言吧？你们看他家的车……”
听到这个名字，她几乎是下意识的就看向了说话的女生，并顺着那女生的手指看到了校门一侧出现的那辆醒目的车。
醒目的车牌让一边围着的学生家长都忍不住讨论两句，而更醒目的就是被一群少年少女包围着的那个阳光干净的少年。
这个少年真的跟她认识的很不一样，他总是被大家包围着的，也总是被大家用那样喜爱的目光看着。
是不是得到了太多的喜爱，物极必反，到最后才会变成那样一个人孤立无援的样子？
才会只是得到一点点善意，只不过朝他伸出了手，她就那么轻易就得到了他的喜欢跟毫无保留的信任？
她多想他就是这个样子，多希望能见到这样的他。
可是看着这样的他，她却心里刺痛起来。
她只能挪开了目光去看公交站牌，也许是因为她知道他即将会面对的事情才做不到为他开心吧。
所以，她一定要改变。
她没有办法接受前世那样由不得她自己的选择。
所以她要自己选择，不管是什么结果，至少是她自己选择的，不论结果怎样她都愿意面对，
他好像看到她了，是她吧?就是她！
沈宜言目不转睛的盯着人群中的那一个身影辨认起来，有些欣喜，又有些失落。
“林叔叔，我下去吧，我下去，坐公交回家。”
看着那个身影，他下意识便脱口而出。
开车的林叔看了一眼沈宜言笑了笑，“万科长可说了今天家里有客人，你要是回去晚了，万科长可要说我了。”
其实何叔没说话的时候，沈宜言自己也意识到了不可能，今天家里来的客人对爸妈都至关重要。
十一假期的时候老妈就在他耳边说了好些次，这两天每天都要打电话跟他说。
有时候他也会觉得厌烦，爸爸妈妈总是喜欢请人到家里，在所谓的上司下属面前表现出夫妻和谐，家庭美满的样子，他跟弟弟简直就是爸爸妈妈证明自己的完美道具，尤其是他。
小时候开始，爸爸妈妈就让他学这学那，好在人前的时候让他表现，弹琴，跳舞，画画，唱歌……但凡能让父母有面子的才艺他都学过。
上学了又让他每次考第一，参加竞赛、参加活动……什么都让他走到最前面，获奖的奖杯奖品奖状满满当当的放在了一楼的客厅。
小时候他自己也觉得骄傲，现在却觉得羞耻，每次回家进客厅看到那醒目的水晶柜，他都觉得刺脸。
贾闰每次来家里找他的时候都会嘲笑他，有一次贾闰见了他家里来客人的场景，私底下就取笑他跟个青楼头牌似的。
他虽然狠狠的地跟贾瑞闹了一通，贾闰也只是对着他说说罢了，但他自己心里却也觉得贾闰说得很贴切。
不过好在从小到大都已经适应了，对他来说，生活已经就是这样了，爸爸妈妈也不可能改变，他自己也习惯了这样引人瞩目的生活。
真不为人注意了，他反而不习惯。
比如说她，他从来没有想到会有人这么忽视他，明明每天早上他都守在那里，就为了跟她打一声招呼，他们的关系也没有更进一步，在教室里，他一天到晚也跟她搭不上两句话。
有时候他真羡慕贾闰可以那样没皮没脸，像贾闰那样子，一天还能跟她搭上十几句话，而他一天到晚连贾闰的零头都比不得，少的时候甚至就只有早上那一个点头。
多亏这会学校门口拥堵，公交车一时也过不来，所以他还能多看一会儿她的身影。
也不知道她要去哪里，她不是在校住宿吗？
是去那个城中村吗？
沈宜言抿了抿下唇，他知道她家不是在市里的，但是她为什么会去那里？因为她的亲戚在那里吗？
他从老师那里听说了这次运动会的服装是准备从她家亲戚那里预定。
她肯定很缺钱吧？为什么她的爸爸妈妈都不管她呢？
要是今天去亲戚家的话，是不是周六周日又要去打工了？
还会去那个超市吗？
晚上一个人回去多不安全啊，她为什么……
那被人群挡住的身影渐渐看不到，车子也越开越远，沈宜言却没办法收回目光，心中的一个个个问题只能跟之前一样先暂存起来。
要是今天家里没来客人就好了，他还能跟着她看一看。
被脑海中的这个念头惊了一下，沈宜言用力拍了拍头，他又不是跟踪狂，怎么能这么去跟着别人？
要是再被发现了，他还怎么在教室里面对她？
可她到底去不去打工？
明天来学校应该就知道了。
这样想着，他勉强让自己平静了下来，平静也只是面上平静，心里怎么想的，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下了公交车，元祁拐到商店，挑了一箱纯奶提了过去。
舅舅跟舅妈都已经下班了，表弟也已经放学了，但是人还堵在路上。
舅妈一看她带了一箱奶过来，不由笑着嗔怪，“你这孩子！来了还带着什么东西？明天带学校去，让你舅舅送你过去。”
元祁只笑了笑，不说话，见舅舅舅妈这会儿也不忙，都专门陪她说话，她就直接开口说了运动会服装的事。
舅舅没有吭声，舅妈倒是如她所料心动了，直接问她，“学校老师可是说定了？”
元祁点了点头，“我们老师知道我的情况，已经帮我在6个班都说好了，270个学生，加上样板还有存货准备280件就可以，我十一的时候在这里转的时候问过成本价，也就……”
舅舅为人比较死板，不喜欢这种投机的事情，她这趟来主要也是为了说服舅妈。
舅舅一直以来都只想他们这些小辈找个安安稳稳的工作，最好是在政府机构上班，一辈子平平安安的到老了也有退休金，稳稳当当的过一生。
第四十六章 进货
舅妈却不这样想，舅妈一直相信那句话，这世道就是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她已经受够舅舅这种只求温饱的心态了。
所以在最开始她跟表姐一起创业，支持他们的都是舅妈，连舅舅都是舅妈说服的。
元祁了解舅妈，她只是算了个简单的帐，舅妈立刻就动念头了。
舅妈也是一个行动果断的人，心里一动了念头就立马开始打电话找人。
毕竟在这里打拼了那么多年，很快舅妈就问清了行价，另外也找好了明天去省会的车。
舅舅一开始没拦住，这会已经由着舅妈折腾了。
元祁当然是一定要去的，因为毕竟最后是给她的同学用，舅妈也不会抛开她。
她在周四的时候就已经拿到了每个班级的男生跟女生的身高体重清单，见舅妈同意了，她就直接把统计好的数据交给舅妈了。
元祁舅妈以前也不常见元祁，只知道这孩子学习好，不过在家里上学跟在市里上学又不一样，她也不在意，可是元祁这姑娘到了一中居然还能考年级第一，这以后妥妥的重点大学啊。
原来只以为这小孩学习好，可这会再一看这小孩，这分明就是个小大人嘛。
唉，可惜小姑子没福气，这么好的孩子……
想到家里亲戚传来的消息，元祁舅妈看着元祁的目光就更怜惜了。
舅舅本来也休息，但他不想跟着他们去省会，过了一夜也不知道舅妈跟他说了什么，最后还是同意了，车还是租了舅舅熟人家的。
昨晚舅舅舅妈对成本有些纠结，元祁就故意激他们，说自己这里有学校发的助学金刚好够采购，可以给舅舅舅妈用，舅舅舅妈怎么会借她的钱？
被她一激，舅舅舅妈就不再犹豫，但是元祁还是把自己说的那个数目的钱也带身上了。
毕竟是第一次去，舅舅舅妈肯定只想着保本。
到时候真需要钱了……她手里的钱就能派上用场了。
不出意外的话，他们肯定会需要她这笔钱的。
舅舅舅妈、元祁带上司机一共四个人，一大早六点多就开往了省会，这时候的高速路还没有那么便利，一直开了三个小时多才到达地方。
现在的路也跟后世不一样，元祁只是知道地名，知道自己怎么坐车过去，她前世是跟过一个卖衣服的阿姨来进过货，要不然也不会知道这里的行情，但开车怎么过去她就不知道了，不过舅舅找的人是经常跑这种短途包车的，对省会也算熟悉，所以又花了不到一个小时，他们就到达目的地了。
像这种服装批发市场，通常营业都要到下午了，上午要到十点才有店铺开门，他们也不着急，一行人就在这里先逛了起来。
出于工作跟社交的需要，元祁已经习惯了穿各种品牌服饰，对这里的服装倒没什么兴趣，再者现在的服装相对来说还比较夸张，实在不符合她的审美。
她自己整天在学校上课，虽然不要求穿校服，但是几身运动服就可以过去了，对衣服的需求可以说近乎没有。
舅妈难得有机会来逛街，还逛的都是衣服，很快就流连忘返了，舅舅跟司机大叔两个人苦不堪言，最后他们只能先去找了个地方休息。
元祁陪着舅妈，一家一家的看过去，越看，舅妈眼中的光芒就越盛。
元祁就知道会这样，只要来到这里，舅妈肯定会发现这里的商机。
这些年正是实体服装业的黄金时代，舅妈既然过来了，就不可能只买运动会上的服装。
他们中午随便找了个小摊吃了午饭，下午的时候舅妈已经精神抖擞的去进货了。
虽然舅妈也是第一次做这样的生意，但是嘴皮子利索，三言两语就跟店家打成了一片，再加上进货的量也算多，很快就以比元祁预算的成本价还要稍低一些的价格拿到了货。
这些先交给舅舅跟司机大叔运到车上，舅妈还意犹未尽地看着这里一眼望不到尽头的服装，舍不得离开。
元祁这时候就默默的跟舅妈提了一句，说自己也带钱了。
这一句有钱把舅妈高兴得双眼发亮，恨不得元祁就是自己亲闺女。
托着元祁带来的钱，舅妈很快就采购了一批衣服，因为钱是元祁给的，舅妈进货的时候就下意识询问了元祁的意见，元祁也想舅妈改善生活，自然毫不藏私，让舅妈又是惊讶又是激动，心中也更为自己小姑子感到可惜了。
衣服批发过去倒不发愁卖的问题，他们本来就是在城中村，城中村可没有城管管，要卖衣服随便扯个摊儿就可以。
因着见到服装批发市场低廉的价格，窥见了潜藏着的的巨大商机，舅舅舅妈都激动得满面红光。
为了供大表姐在国外留学，再加上早年的一出事故，舅舅家其实欠了许多债，已经过了多年拮据的生活，他们白日上班，下班回来后还要摆摊，又没什么进货的渠道，只能凭着简单易上手的小吃摊赚上三核桃俩枣的，这一天倒下来，累人不说，挣的钱也少。
来的路上，元祁舅舅还想着隔行如隔山，这样跨到服装行业也不知道到底怎么样。
可这一趟下来，饶是他平常也不关注衣服，也不买衣服，但摆摊总免不了空闲下来，旁边卖衣服的店跟摊子上的衣服是什么价位的，他就是无意也记了大概，这一次进货，就算手里另购的衣服都压手里了，光靠元祁那一单就薄有盈利。
但，那一车货怎么可能会全压手里？
元祁舅舅粗粗一算，心里哪能平静得下来。
如果这一趟真的能赚了……他们两个还用上什么班？！
兴奋得无法自控太久的后果就是疲惫感也会来得让人毫无抵抗之力，舅舅舅妈热烈讨论着后来慢慢地就都睡着了，元祁却没有睡意，她支着胳膊看着窗外飞快向后倒退的景物，心里说不出的复杂。
她带着舅妈来省会这一趟就改变了前世舅舅跟舅妈的这时候的处境，这样会带来什么，她根本不知道。
第四十七章 高兴与厌烦
舅妈站在那里满眼懊悔的时候，她在一边站着心里乱成了麻花。
说出口，递给舅妈钱的时候她脸是冷的，手也是冷的。
舅妈欣喜地接过钱，摸到了她的手，顿时笑着关心地将她的手给捧在了手里用力搓了搓，还嗔怪她“你这孩子手怎么这么凉？待会出去让你舅舅给你买杯雪梨水暖暖”。
舅妈对她笑得很亲昵，那双捧着她的手也暖和得让人留恋，舅妈的话也格外真挚暖心，可她心里还是冷的。
她像是又变成了两个自己，一个害羞地笑笑应付着舅妈，一个冷漠地木然地看着面前她做出的第二个选择。
这一世跟她前世的区别就在于她已经知道前世那个轨迹会引向什么样的道路，可这并不代表她就能改变什么。
她像是走在黑暗中，前面有一条时而光明时而黑暗的道路，除了这条路其他的地方全是黑暗。
而她现在做的就是舍弃这条能看到的路投入到这片黑暗中。
她会一直在黑暗里还是能一直见到光明？
这条她自己选择的路上出现的黑暗她能够接受吗？
她不知道，也因此更加觉得痛苦，选择是痛苦的，面临结果也是痛苦的。
她甚至有些怀疑这样的重生有什么别的意义吗？
她其实并不算是活得很失败吧？
一直以来她都有很努力地上进追求着，她也做到了年纪轻轻就在一线城市有房有车，也有着在行业里知名的声誉，也有令人称羡的职位跟交际圈。
她只是没有留住别人而已，可人终归都是要一个人的，不是吗？
元祁疲惫地闭上了眼睛，既然生死都是一个人，为何她会这么放不下呢？
既然让她重生了，为何没有再早一些？
给她留下叶子跟沈宜言这两个与她根本没有血缘关系又对她影响至深的两个人，她能做到改变他们吗？
可……这机会何尝不是她一直都想要的，她一直都想有能自己选择的机会。
所以，她只能走下去。
她选择了要去改变，就只能往前走，不管发生什么她都不能够后悔，因为这是她自己选择的。
回到家已经是晚上八点多了，舅舅舅妈破天荒的准备带着她跟表弟下馆子。
表弟祁裕修也很开心，因为舅舅舅妈给他买了两身很衬他的衣服，知道是元祁挑的后，祁裕修对着元祁又亲近了不少。
他正是知道美丑的年纪，但是家里条件不好，一直也没什么衣服可穿。
见他对着衣服那么开心，舅妈忍不住拍了他一下，笑话他一个男孩家整天挑吃挑穿的。
虽是嗔怪着，但语气中的宠溺谁都听得出来。
舅妈还拉着元祁非要她试试专门给她买的衣服，元祁顺从地就去换了衣服让舅妈看，舅妈自然赞不绝口，一个劲地夸她皮肤白穿什么都好看，非要她直接穿着新衣服出去吃饭。
还是表弟开口打下了舅妈的热情，说新衣服穿出去一趟就该沾了油烟味。
舅妈虽嘀咕了几声却没坚持了，元祁松了口气，她不想穿着没过水洗一次的衣服，虽然以前的她也是这样，有新衣服了恨不得立马穿身上，哪还能等衣服洗一遍再晒干？
提起洗衣服，元祁忍不住感叹了下，重回过去才知道自己以前适应能力有多好。
虽然舅舅家还有一台破洗衣机，但这里晾衣服却要爬到顶楼去，说实话，她并不想在这里晾衣服。
城中村鱼龙混杂，晾在顶楼的衣服质量稍好些的等上去收的时候就可能找不到踪影了，内衣这类贴身衣物她从来都没有拿出室外晾过。
就是在学校，她也只能在宿舍的窗户那里晾贴身衣物。
一中的宿舍男女宿舍是在一栋楼上的只是每一层的中间隔了一扇大铁门，宿舍楼前的晾衣架是男女共用的，也就是说拿着贴身衣物下去晾就可能会被自己的同学看到自己穿的都是什么内衣，这个时期的小姑娘少有能大大方方把自己的贴身衣物挂出去的。
她虽然脸皮比之小姑娘厚了些，但也没到能支撑她做出这种与众不同的行为。
种种不便利之处都让她有些怀念后世自己便利的物质生活。
虽然刚到十月，天气就突然转凉了，最近虽然没下雨，可风却一直不小，早上起来洗脸的时候真心让人精神百倍，因为水已经开始有些冰凉了。
寝室楼里倒是有热水，但是不足以支持楼里的每个学生除了洗漱还能用来洗衣服。
占热水也是她年少回忆中记忆深刻的一抹色彩。
从回忆中回过神来，再见表弟仍是对着镜子照个不停，元祁对表弟执着衣服这一点并不觉得奇怪，后来家里条件好了些，表弟就瞒着家里去做了试衣模特后来被经纪公司看中包装出道进了娱乐圈，她重生回来之前正是表弟小火了一把的时候。
有些人天生就喜欢这些，没有什么可指责的，就算是男孩子，再过些年，收拾打扮得比女孩子还要精致的比比皆是。
这一天下来可以说是皆大欢喜，连送他们的司机师傅都得到了额外的红包，心里也高兴的很。
元祁虽然心事重重，但是身边人都这么高兴，她也难免会被这高兴的心情感染。
人有的时候就很复杂，虽然前世她最后的时候跟舅舅舅妈家也闹得不愉快了。
但是重生一次，对比自己身边其他亲人以及父亲的态度，她也不能不承认舅舅舅妈现在对着她的这些关怀都是真的，只是人都会变的，舅舅舅妈会变，她也会变。
另一边的沈宜言心情就没有那么好了。
周五回家见的客人带了自己的女儿，一位跟他年龄相仿的女孩子，以前并不认得，也从来没有见过面，却打了照面就让他心里有些厌烦。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以前的话，他也觉得男生女生都一样，跟女孩子相处其实也很容易，但是最近他就越来越不能接受跟其他异性相处。
以前他也没有察觉被女孩子看着有什么，但现在被其他女孩盯着看的时候，他都会觉得烦。
客人带来的这个女孩让他觉得烦躁的是，他明显表现出了想一个人静静的时候，这个女孩居然无视他的表情，一直缠着他说话，不仅如此，他回到了自己房间，这个女孩不打一声招呼就进来了。
他实在很难维持好风度，对着这样听不懂人话的女孩子他也实在无可奈何，只能摊开练习册做自己的题。
沉浸在习题中后倒是做到了屏蔽这女孩的一举一动。
第四十八章 没想过的喜欢
然而等这个客人走的时候，他还是又烦躁起来了，几乎是才把客人送出了门，妈妈就开始批评他。
只是他也听得出来，妈妈只是对他没控制住表情生气，妈妈总觉得他应该做得更好。
至少不应该从客厅回到自己的房间，是，他是应该那样做才合适，可是他心里哪有心思坐在那里跟大人闲聊？
听着妈妈训斥他对那个女孩不礼貌了，沈宜言却想，要是他真跟那个女孩亲亲密密在一起玩了，那妈妈铁定会更生气。
他正想着，果不其然听到妈妈又强调了一遍，现在不允许他跟女孩子太过接近。
大人总是会各种试探小孩。
从前他也没把妈妈这样的话放心上。
现在他却有些心不在焉，大概是他表现得太过明显，妈妈立刻就开始追问试探他。
还好他确实也没有什么，顶多是自己喜欢别人，别人不喜欢他，还能掩饰得过去。
只是对着别人能掩饰过去，自己却骗不了自己。
夜里又做梦，又是梦见了她去超市打工，而他去那里等她。
他觉得自己没救了。
就算她真的去打工，她也不让他跟着，那他能干什么？就站那里看吗？看到了又能怎样？
不管他怎么质疑自己，一大早，他还是收拾了书包去学校。
去学校的时间并不算早，但是却没有等到她。
教室里学习的同学倒不少，教室里也挺安静的，他做了一会儿作业，再抬头看时间，已经到了十点多。
前面的位置还是空无一人，只有那个她一直很在乎的那个叫叶宝珠的女同学在。
他有心想问，但是却怕这个同学告诉元祁。
明明以前还不认识的时候他还能随口就问这个叫叶宝珠的女孩，可是现在明明坐的更近，也认识了，他却失去了最开始的勇气。
见他问不出口，贾闰就体贴得直接替他问了。
他跟贾闰从小到大就一直在一个班上，其实他也没想过自己的心思能瞒过贾闰。
只不过贾闰以为的跟他心里想的还是不一样。
贾闰认为喜欢了告诉对方，对方接受了，两人就在一起，不接受就算了。
他从来都觉得贾闰是最了解他的，可是，听到贾闰这么说，他却突然意识到他俩也开始观念不一致了。
其实他以前也是这么想的。
虽然不管是他，还是贾闰，他们俩谁也没谈过，更没对哪个女孩动过心思。
可是他们两个的人缘都挺好的，不管是男孩还是女孩，他们俩都处的挺好。
认识的男孩女孩多了，总有谈过的，也曾一起出去玩过，可是说真的，他一点都没羡慕过。
他并没有去想过喜欢一个女孩的事。
他总觉得这是至少十年以后的事，十年啊，他现在才十五岁，为什么要去想那么久远的事？
可是，要是都能按着自己的计划来，也不会有听天由命的说法了。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就是这么简单的问题，对于之前的他来说随口就能说出来，现在他却变得只能求助贾闰，还被这货好一顿嘲笑。
就算问一声又能怎么样？
也不能怎么样啊。
可是，他开口跟贾闰问就不一样了。
明明是贾闰问的，他只是又追问了一句，那个叫叶宝珠的同学就忽然用他看不懂的目光盯着他看了好一会，不等他疑惑地问出口，对方又面红耳赤地转身低头。
正当他犹豫着要不要再问一遍，对方才小声回答了一句。
说实话，他觉得跟这样的女同学说话很困难，自己要很小心很小心才对。
但是，想到这个被她那么在乎的叶宝珠同学也不知道她到底去了哪里，他就忍不住失望。
这个女孩也只知道元祁要去舅舅家。
舅舅家是在那个城中村吗？
是去舅舅家了还是去打工了？
他觉得自己不去超市一趟，心里就安静不下来。
可是他有什么理由去找她呢？
下午在教室里做了会儿作业，作业完成的七七八八，他就更压不住自己这个念头了。
他不知道怀着怎样的心情到了超市，但是令他失望的是，找遍了超市，他也没看到她。
他只能去问其他促销的阿姨，人家都说元祁只是兼职了一次，还给他推销了元祁之前促销的酸奶。
他站在超市里都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来干嘛的，最后在阿姨热情的促销下买了一箱酸奶，拎着酸奶打车回学校，他只觉得自己傻透了。
但是在车上他却突然收到了QQ消息，贾闰问他明天要不要跟大家一起去采购。
一开始他根本没反应过来，直接就回了个不去，可是贾闰又给他回了个“你确定？”
他几乎是立刻就想到了采购她一定会去的事，心情立刻就阴转晴。
看着贾闰发过来一串串炫耀他自己的话，再看看手里的酸奶，他就更觉得自己傻了。
连贾闰都能想到的事情，他为什么一点都没想到呢？
虽然今天见不到……她今天肯定是去忙运动会服装的事了，他能见到她才怪。
但是明天她肯定是在学校的。
如果他厚着脸皮跟过去，理由贾闰都已经给他想好了，是去当苦力的。
这样的话明天他可以先来学校自习，然后就能跟她一起……他们会在校门口集合，然后一起去采购。
得到贾闰办妥了向他邀功的回复，沈宜言顿时喜上眉梢，到了学校门口，他拎着酸奶兴冲冲走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今天又不能见到她了，他还有必要回学校吗？
傻乎乎地站在路中间想了一会儿，沈宜言只能认命地把酸奶提到了教室。
本来还觉得自己傻来着，可是到了教室看到前排的位置，他顿时觉得自己简直不能再聪明。
酸奶可以给她喝啊。
然而，拆开酸奶箱子后他又看到了酸奶的标牌，她会不会多想啊。
可是她真的没多想，他就是因为她才买的这种酸奶。
想到这里，沈宜言又有些纠结了。
他拍了拍头，重又在座位上坐下。
他本来是想直接回家的，她又不在这里，而且他的作业也完成得差不多了。
可是这会回家老妈就快下班了，他想心事肯定会被老妈逮着的。
而且看到他闲着，老妈肯定会让他去报班的。
不报班也会让他在家练练琴什么的，总之，还是在学校要舒服一些。
第四十九章 多想与敏感
他仔细想了一下确认自己没有勇气明天当着她的面送出酸奶，所以沈宜言就果断地学着她上次给自己放水果那样趁着她不在直接把酸奶放在了她桌上。
为了不显得特殊，他连她的两个同桌都给了。
虽然叶宝珠同学从他给元祁放酸奶时就一直盯着他看，但是等他笑着给她也递了一瓶后她立马就不好意思再看他了。
还好叶明珠不在，不然肯定嚷嚷的班上坐着的人都知道了。
不过他这站起来搁酸奶动静还是大了些，班上就有其他同学开玩笑也问他要了。
他很大方地当了酸奶童子散了大半箱酸奶出去。
他一边悠闲地做着剩下的作业，一边前所未有地盼望明天能早些到来。
叶宝珠听着身后没了动静，她再次把手机拿了出来，想要告诉元祁的事，在心里想了很久，但最终都没有发出去。
她不知道为什么自己想要告诉元祁，可是也不知道她能告诉元祁什么。
其实不过是很平常的事情，也不是元祁关注的，只是是她关注的罢了。
这是第二次，她发现沈宜言在问元祁的事儿了。
她说不知道后，他也没有开口问他，可她却奇异地从他那双眼睛里看得出来他有多想知道元祁到底去哪里了。
可是……
元祁不会喜欢她把她的去向告诉别人吧？
元祁现在一门心思都在学习上……就算真的有一点不在学习上，那也应该是向北吧？
但是向北跟沈宜言……似乎没得比。
喜欢也是会影响学习的吧？
元祁中考没考好也许就有这样的原因。
沈宜言似乎喜欢元祁啊……她应不应该告诉元祁？
元祁喜欢的好像是向北那样的……对沈宜言元祁好像并不怎么理会，虽然并没有初中那会提起向北时会露出那样有点羞恼的笑容，但是对比起来，元祁对向北还是比对其他男孩子要亲近一些的。
如果元祁知道沈宜言喜欢她……可这又是沈宜言自己的事吧？
叶宝珠有些纠结起来，但直到沈宜言背着书包从教室离开，她也没想好到底要不要告诉元祁。
她也没有一直在想这个事，但是只要休息一会，只要分神，她立刻就会被这个事缠上。
这一周她都跟朱晓晨一起锻炼，所以到了吃饭时间，朱晓晨就自动来找她了。
看着朱晓晨，她有些想跟她聊聊，可是直到出了教学楼，她也没有想好。
她欲言又止，满腹心事，朱晓晨自然看得出来，但是问了两回看她也不张口，朱晓晨就不在意了。
周六日学校餐厅是不开门的，她们两个得去外面买饭吃。
她也是最近才敢出学校的，也是因为元祁她才从其他初中校友口中知道学校附近有多少物美价廉的小餐馆。
不过还好跟她一样一无所知在周六日靠泡面填肚子的还有朱晓晨。
叶宝珠看着朱晓晨专注地吃饭，似乎别的什么都没有想，心里由衷的羡慕。
她初中的时候并没有跟朱晓晨同班过，所以高中分到了一个班级也不好意思去找朱晓晨说话，而且朱晓晨总是风风火火的，也不爱说话。
最近因为训练的事她跟朱晓晨相处的时间也长了，她发现朱晓晨特别的专注，要么就是想着学习要么就是想着训练，别的其他的杂事她似乎根本就不去想，特别的厉害。
其实班上所有的人都很厉害，哪怕是叶明珠这个她不太喜欢的女孩子，也特别的聪明，据叶明珠自己说她之前都是什么奥赛班出来的。
真的假的她不知道，什么奥赛班她也不清楚，但是叶明珠真的比她聪明多了，就算是上课看小说看漫画看杂志，她跟叶明珠的学习也没拉开多少。
而且经常老师讲了什么新的内容，她还懵着的时候，叶明珠已经连声附和老师了。
如果只是随口说的也就罢了，可是老师布置课后习题，她还不知道从哪下手，叶明珠就能潦草地算出答案了，还会得意洋洋地跟她炫耀。
而元祁就更别说了，跟元祁做同桌了一星期，她从来没有像现在这么清楚的认识到她跟元祁之间的差距到底有多大。
她还在学着老师讲的内容，元祁却几乎把整本书都学完了，几乎所有的学科，尤其是英语，元祁的口语好到英语老师都赞不绝口。
对于元祁来说，上什么课根本都不重要，她自己已经把时间安排得满满的了。
她根本不知道元祁到底是怎么做到的，元祁说是在暑假直接自学了。
想到自己的一整个暑假是怎么虚度过来的，叶宝珠更觉得懊悔。
论天赋她根本比不得元祁，可连勤奋她也根本比不过，以前她还能大着胆子把元祁当作自己的目标，可现在借她十个胆子她也做不到。
还好有朱晓晨，月考成绩朱晓晨比她要好上一些，她还有上进的目标，只是比较了一下自己朱晓晨，她似乎做不到朱晓晨这样的专注。
想到这儿，叶宝珠小心翼翼地问对面的朱晓晨为什么能做到这么专注。
朱晓晨有些惊讶她的问题，用疑惑不解的目光看了看叶宝珠，然后摇了摇头。
“现在不就是在学习吗？有什么专注不专注的。”
朱晓晨真心不理解叶宝珠在想些什么。
见自己回答完叶宝珠也不吭声了，朱晓晨就没把刚才的话当成一回事，直接问叶宝珠要不要回去，不回去的话她就先走了。
叶宝珠赶紧点头，胡乱吃完饭追着朱晓晨出去了。
一路上朱晓晨依旧很沉默，叶宝珠对着朱晓晨的话反复地想，反复地觉得心里难过。
她有时候真的不明白，上天为什么要给她安排这么细腻敏感的心思。
她要是迟钝一些，像晓晨那样就好了。
可是上天偏偏给她这么敏感的心思，却没有给她匹配的聪明，也没有给她匹配的能力，她总是感受到了，却总是不知道怎么处理自己这样那样的感受。
如果找元祁的话，元祁能不能帮帮她呢？
要是元祁在学校就好了，可惜元祁说去省会了。
省会啊……别说是永平市，就是他们的县城，她从小到大都没去过。
开学来提前报到的时候简直就不堪回首，别说她，就连送她过来的外公到了这里都拘束得厉害，多亏在大巴车上认识了个现在在永平市上班的陌生大哥，人家好心地给他们引路引到了学校门口。
她能来永平市，回家里的时候邻居亲戚提起来都觉得她现在出息大了。
第五十章 如果是元祁
可是跟她一个地方出来的元祁提起去省会就跟说我要去吃饭了一样的轻松自然平静淡定，好像这根本不是一个值得在意的事情。
明明毕业的时候还不是这样，毕业的时候元祁还是跟她差不多的，虽然那时候她就觉得元祁成熟，可也不是现在这个样子的。
元祁的变化太大了，她以前虽然也不喜欢笑，但是两个人在一起的时候，元祁眼里总是有光，总是笑盈盈的，现在却不是了，她总是沉默的，总是眼里深沉的像一滩死水。
即使元祁她也笑，但是笑起来也并没有多少温度。
她也知道元祁怎么也不可能跟以前一模一样，元祁有多在乎妈妈她不是不知道。
不知多少次晚自习下课，她们两个人并肩在操场空旷的角落里坐着，元祁都会一遍一遍地憧憬着跟她描述自己考上大学以后挣钱让妈妈过上怎样怎样好的生活。
那样的话，在她再遇到元祁后再也没听她讲过了。
她甚至都没有再听元祁讲起过家人。
之前遇到元祁家里发生的事情，她心里难过极了，那样冷漠麻木的元祁让她根本不知道怎么面对，为此她专门跑到了小姨家。
她想知道自己怎么做才能帮到元祁，可是小姨也只告诉她让她多关心关心元祁。
她当时就跟个傻子似的，小姨说等见到元祁了，她可以多陪陪元祁说说话，她就真的等着开学见元祁了，谁知道却传来元祁去十一中的消息了。
虽然真的在一中遇到了元祁，还再次跟元祁同桌了，可是她一直想不明白为什么会有元祁去了十一中的传闻，为什么元祁明明来了一中却不来找她们任何一个人。
跟她想象中自己能做到的陪伴安慰完全不一样，元祁根本没有谈自己家里自己身上发生的事，她也根本没办法直接戳开事实告诉元祁她知道了。
十一回家的时候，她又找了小姨跟小姨说了这件事，小姨只是劝她说等到你朋友自己愿意跟你说了，你再说，她自己不愿说的话，你不要再戳开别人的伤疤。
可是不戳开的话，就只能看着，看着元祁这样，她却什么也做不了。
虽然她也知道，如果直接说出来，她可能依然什么都做不到，可她还是想知道她能为元祁做些什么。
她知道她笨，她也总是什么也做不好，但是元祁肯定知道她自己想要什么，也知道她想要她怎么做，只要元祁说到的她都可以做的。
可是元祁不愿意说，也不愿意告诉她。
她其实有些难过，如果元祁真的把她当朋友，为什么不愿意告诉她呢？
可是如果不是把她当朋友，元祁为什么现在要对她这么好？
元祁说去省会买衣服的话，这样下来远动会的服装费就用不了多少钱。
其实元祁也是在帮她。
她知道的所有人中只有她一个人掏不起运动会的服装费。
她跟小姨提起元祁的情况，小姨还说元祁以后肯定很困难。
她心里也为元祁担心，却又无能为力，可是回来之后就发现元祁比她想象的还要厉害，她还在依靠着父母的时候，元祁就知道怎么只依靠自己了。
可是，如果有父母可以依靠，为何元祁要事事都自己操心呢？
晚上她收到了元祁的短信，问她今天都做了些什么，还跟她分享了自己今天的事情，说了明天过来会给她带好吃的。
她收到短信的时候，心情很开心，可是反复看了几遍后，心里又沉甸甸起来。
元祁已经那么厉害了，还那么努力，她却是那么差劲，却还是这样三心二意的，做什么都做不好。
抱着惩罚自己的念头，她在教室学到了空无一人，一个人走在空荡的学校里面，听着自己的脚步声，有些孤单却又觉得充实。
回到宿舍，住宿学校不回家的学生今天都出去玩了，她回来的时候她们正在寝室里闹腾的厉害，她推门进去也没有人跟她打招呼，她也已经习惯了。
其实有人跟她说话打招呼，她也不知道要怎么跟别人相处，所幸她只用保持沉默自己忙自己的就好。
她洗漱回来后，宿舍还是闹腾着的，她只能戴着耳机试图让自己沉浸到学习中，可是哪有那么容易？
不只等了多久才等到寝室安静下来，但她学习的心思已经被搅和得所剩无几。
她忍不住想，如果是元祁，遇到这样的事情，肯定能专心吧？
不，如果是元祁的话，她坐在这儿就会跟别的同学打成一片，哪怕元祁并不笑，并不会同别人打打闹闹，可是元祁总是能在一群人之中找好自己的位置，适时地插上话去。
不像她，别人随意说一句话跟她相关，她都要紧张半天，等她想要说话的时候，往往别人的注意力就已经被其他事情吸引走了。
如果是元祁的话，只要元祁坐在这里学习，别人就会自觉放轻音量。
元祁一看就跟别人不一样……
虽然是去下馆子吃饭了，舅舅舅妈想着家里堆起来的货也没有心思多享受，算上等菜总共也就一个小时。
吃完后舅舅舅妈就赶紧回家理货了，买的衣服满满当当的堆了一屋子，连下脚的地方也没有，舅舅舅妈拆着货，元祁跟表弟两个人分类堆放整齐。
这一忙活就忙活到了夜里11点多，睡觉的时候，元祁床上身边堆的都是打包起来的衣服，新衣服的味道有些刺鼻，又有些熟悉。
元祁本来还想看一会书，可是拿着书没多久她就睡着了，连灯都忘了关。
舅舅舅妈早起惯了，以前早上五六点起来还要去摆摊子挣些饭，挣些零碎的钱，昨天理货也没时间出去看看行情，两人昨晚就打算好了，今天就去摆摊试卖，所以一大早就开始准备摆摊了。
衣服包装袋子哗啦啦地响着，元祁很快就也醒来了，小格间里都是新衣服的味道，她也睡不着了，索性就也穿了衣服出了小格间。
收拾了昨天晚上打包好的样板装，她就跟舅妈说自己回学校学习，等周一的时候再跟舅舅舅妈联系，看怎么把衣服运学校。
如果她不说今天去学校，估计就要留下来给舅舅舅妈帮忙了。
但是她不想留下来帮忙，不是不能，而是不想。
装作没看到舅妈的欲言又止，元祁一手提了一兜衣服离开了舅舅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