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契子 “早年间某家游历之时曾听过一桩密闻,这山魂大君的来历,诸位恐怕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啊,还听某家细细道来”醉仙楼内一位老叟正侃侃而谈。“山魂大君,乃远古魔神的一缕元魄所化,昔日盘古还未开天辟地之时,在宇宙混沌中沉睡了十万八千年,借着混沌阴阳之元气劈开了天地,血肉化作了山川河流,阴元为地,阳元为天。” “什么?魔神?那到底是魔还是神呐”旁边的修者们时不时地插上一嘴。那老叟神神密密地但笑不语,实在是掉足了人胃口。“诸位且听我言,若有疑问,稍后自见分晓,盘古羽化之时,这余下的阴阳之元弥久不散,竟合二为一生出了灵智,这混沌元气所化的魔神,阴元为女身,阳元为男身,每逢子夜交替转为阴身便狂性大发,混沌浊气累得洪荒生灵苦不堪言,岂能为正到所容?” “哈哈哈,这魔神还是个不男不女?”顿时间茶亭内哄堂大笑。“先生,你所说的魔神在下曾无意翻到过一本古籍,那古籍中只记载魔神被三清灭与东荒魂山,却并未道明它的来历”一年轻俊秀地男子面露疑惑地向老叟问道。老叟故作深沉,不答话,继续说道“然鸿均道人言,既已生出,万事万物存在便自有它的缘法,决议教化,与三清合力将这魔神的阴元封印只余下阳元从此化为男身,不再交替产生浊气,这魔神似神又非神,似魔又非魔,不好将它纳入哪一类,只道它魔神。” 说罢,话音一转“若是如此便也是好事一桩,可自古以来独特便是祸患的根源,洪荒修仙众者所修皆是灵气,这怪哉的魔神岂能被正统仙道所接纳?排挤之下矛盾横生,破开封印叛入魔域,魔神阴阳交替之际所产生的浊气使魔域生灵法力大增,又添此大将,魔尊斩天野心滋生,连连挑衅,掀起战事企图颠覆天界大权。” 这老叟妙语连珠,字正腔圆,茶厅内众者纷纷静下齐齐望向老叟,等待着他继续说下去。“洪荒大地之上生灵涂炭,魔神得鸿均教化心地本是纯良,终究不忍见此情景,与天界设下陷阱合力诛杀斩天,战事终停。可从此神魔两族互相仇视,摩擦不断。加之魔神统领,魔界实力不凡又万众一心,焉知不是下一个斩天,留下便是祸患。” “三清以鸿均之名邀魔神于东荒魂山,设下两仪四象大阵以东皇钟试图将其封印。不想魔神奋力抵抗,挣脱不得便自爆元神,誓要与三清同归于尽,鸿均得知之时已为时已晚,东皇钟破裂,三清重伤不起,鸿均心生不忍,不顾三清劝阻,护住了魔神余下的一缕元魄,道魔神已身陨,这元魄便是新生不足为惧。鸿均悉心养护用婆娑果为魔神重塑身躯,收为座下弟子。取名为昭徽,又因魂山陨落之故而号称山魂。” “这……这东皇钟乃是上古神器灵力通天,竟也没能治住那魔神?”“狡兔死,良狗烹?我正道之人岂能用此不光彩的手段!”“你懂什么?非我族类其心必异,那也是防患于未然!”茶厅内众人纷纷七嘴八舌,各诉其想。那老叟舒了口气,又继续说道“仙魔两界伤亡惨重,魔界连失两大雄主,魔域圣使元魇恐被波及,与魔域五天王紫檀,青城,白龙,仓都,寅都退守魔域,在仙魔交界处幽冥天河中布下天魔煞灵阵,使得仙界之人无法横渡天河,从此仙魔两界再无往来,五千年了,前尘往事随着时间慢慢尘封,鸿均也已羽化,当年知情者闭口不言。书籍也并无记载,以至于如今知之者甚少,山魂大君因身份特殊虽未被封正神,可法力高强,六界中能与其媲敌者不过一手数,倒也闯出了一番名头。占着东荒收留了不少大妖散仙,实力亦是不可小觑。” 说罢又面带向往,顿了顿又道“那山魂大君姿容妍丽风华绝代,宜男宜女,想当年万妖朝会时大君乘那鸾凤翩翩而至是何等的风姿耀目,真真是个风流人物。如今仙魔又愈发情勢紧张,山魂大君身份尴尬,若是被有心之人告知身世,挑拨离间恐生祸患啊,如今,哎~倒是两难咯” 那老叟叹了口气,饮尽一杯茶,佝偻着身躯缓步向外跺去,没一会儿便隐没在人海中。 1.活色生香 茶楼内厅一抹清瘦的身姿,在帘后若影若现,面带沉思。想起刚刚那老叟,不由地面色沉重起来,大君之事本是一桩辛密,天下间知情者一双手都能数得过来,又怎会被一籍籍无名之辈道出,观那老叟步履稳健,气息似是被什么掩藏。又在这修仙者集中之处散播。定是居心叵测者刻意引导。若是谣言四起,大君只怕是难以自处了。看来清净日子不多了。不想今日出门一趟,竟有如此收获。“小郎君,您的吃食已经备好”接过杂役递来的食盒。跺步出门。 颜池寻到一无人的角落,执起令牌,凌空浮起,墙壁瞬时变幻了模样。进入了另一番天地,亭台水榭,四周群山环绕,山间一抹清泉向下缓缓流淌溅起的水珠带着丝丝凉意沁人心脾。把玩着手中的令牌。制这令牌者必定心思机巧,以往到人间采买时,从天阙山历过东荒飞行到中土醉仙楼也得费去好几个时辰。大君贪恋人间的美味,还非得此家不可,何不直接抓了那厨子来,日日都能享受美味。这出门采买的差事很是耽误修炼,此时还不是后世,仙者与凡间还未泾渭分明。中土自古以来便是四海八荒内最繁华之地,醉仙楼又修者云集,是个探听消息的好去处,否则她怎会领这吃力不讨好的差事。 天阙山乃洞天福地,有外围内围之分,外围专供杂役妖奴们居住干活,内围则住着大君和那些大妖们,外围杂役若无要事禁止出入内围,故而设有子丑寅卯四门,四门均有守门灵兽看护,进入四门需得手持令牌,四周以数十丈高的巨石围起,对那些手无寸铁的凡人小妖而言,插着翅膀也难飞上去。 当年大君在天阙山占山为主,周围的许多大妖散仙们都纷纷送来稀奇珍宝,灵物法器寻求靠山,大君不理俗事懒得搭理,他们便时常来这山中,久而久之大君倒也习以为常,只要不逢闭关便每月举行一次法会,这周遭的妖兽散仙们受益颇多,传扬开来,此处便愈发热闹。 过了寅门往内围走去,“颜池,你怎得耽搁了这么久?”一个声音从不远出传来。“今日在凡间听闻了一桩趣事,一时忘神耽搁了,玉莹姐姐莫恼”眼含笑意走近前将食盒递与她。“罢了罢了,大君已至清池沐浴,想必是不会用餐了,你将这朱果替我送去”说罢步履匆匆地向外跺去。平日里沉稳的她今日为何如此失态?想是有什么要紧的事儿吧。 来到天阙山中已近百年,却从未进入过飘渺殿内,殿内的陈设不多,显得有些空荡。不过这纱帘随着微风柔弱摇摆,倒是显得格外仙气。十分符合这飘渺殿的雅称。向过路的小妖奴问了问路,行过长廊,进入内殿清池。一阵微热湿润的空气扑面,但见一个背影,在雾气缭绕的池中若影若现,看起来有几分削瘦,肌理分明,线条优美,肤色莹白中因热气而生出了淡淡的粉,倒有几分诱惑的美感。行至池前,将装着朱果的玉盘放入池中。想起那老叟的传言,忍不住往他胸前一撇,平的! 收回了这无礼的打量,偷偷抬眼他似在闭目养神,乌黑的青丝与莹白的肌肤形成鲜明的对比,优雅的胫,微微上挑的眉不浓不淡,睫毛浓密纤长,苍白的脸因池中的朦脓雾气显得格外柔和,似一樽玉人模样散发出柔柔光晕。鼻梁倒不算高挺,侧面起伏的弧度像一座秀美的山峦。唇色微微发白。想不到威震六界的山魂大君竟似个玉般纯净的翩翩少年。虽身在这天阙山中对大君的名号亦是如雷贯耳,也只是远远一观,却是如芝兰玉树般风姿斐然。不过饶是见过六界中不少闻名遐迩的美人也不由得赞叹这少年真是生的一副好皮囊。 一道视线朝她打来,微微发怔。从未见过如此美丽的双眸,淡淡的琥珀色,明亮地没有一丝杂质。像是一泓清泉,幽深静谧,眸光流转间夺人心魄。眼角微微上扬,显出一抹好看的幅度。似羽毛般在我的心间挠痒痒。 急忙收回视线,候在一旁。山魂大君虽生的一副好模样,能够让众多桀骜不驯得大妖散仙供他驱策,想必定有其过人之处,实不该以貌取人,暗自评头论足,虽然他也不似传闻中那般冷酷无情。这天阙山中的妖族大多长相奇异丑陋,便是六界也是如此,种族间的审美不同,妖魔族崇拜力量,除却草木类狐族鸟族的妖天生的容貌优势。大多都生的粗旷,还未化形完全的小妖更是令人不忍直视。两相对比之下,山魂大君之貌在这衬托之下可不正是风华绝代么? 又忍不住偷偷打量,他全然无视她的存在,很是放松的模样,但见一只纤细修长的手,指甲泛着莹莹的光泽,执一枚朱果缓缓送入口中,朱红的果映衬得他更加无暇,红色的果汁残留在唇畔更添妖异的美,直到此时才明白那老叟说的姿容妍丽风华绝代是为何了。许是她的目光太过直白,他朝颜池望来,像是发现了什么好笑的事,笑容浮上唇角又淡淡消失,伸手执了一枚朱果于她,他……他以为她盯着他看是想吃果子么?还真是以己度人。不由觉得好笑,又想起自己在谁人面前,忍住笑意,正准备退到一旁。只听耳畔滑起一道如丝绸抚过脸颊,惬意沙哑的声音:“你不知这飘渺殿中的规矩么?本座沐浴之时不喜有人在旁窥伺,念在你初次犯禁,自去鸠摩处领十鞭,不可再犯否则”他的目光似是想要穿透我,被他盯得发寒,想就知道他的未尽之语。一个玉瓶般的物事向我投掷而来,他视意我收下。默默拿起玉瓶,恭敬地退出。 心中气结,怎么不早说?都在您老背上看出一朵花来了,现在又来跟她说什么禁令。摆弄起玉瓶,“咦,这是治疗外伤的化瘀散”山魂大君还真是喜怒无常赏罚分明呐,这是打一巴掌给颗枣?哎,还是去领鞭子吧。 2.前尘往事 过了子门,回到院落。这鸠摩下手还真是要命,缓缓褪下衣物,对着镜子望向背后的伤处,洁白细腻的肌肤上青红交错,实是恐怖。拿出伤药,往背部够去,此刻只恨自己的手太短,望洋兴叹呐,咦,有了!使出一个诀,药瓶凌空而起,自行涂抹完。青红的淤痕渐渐褪成粉红,想必这是上等的化瘀散了。 静静地躺在床边,拿出一面古朴的桐镜,摩梭着镜身,镜背面刻着瑶华二字,那字体太小,不仔细看很容易就忽略过去,施了施诀往里探去,还是一无所获。心下不禁烦闷,望着这面镜子思绪纷扰,往事如潮一般一拥而来。 那宛如修罗般的面目还历历在目,他手持一把长剑,那剑尖的血珠正一滴一滴往下落着。脚步不听使唤的往后退去,看着眼前这个熟悉又陌生的人,他温柔地朝我招手“阿池,过来”。 门外一声凄厉地叫喊声响在颜池耳边“阿池,不要过去,你爹他已经走火入魔了!”那是阿娘。她怀抱着弟弟瘫软无力的身子急忙拉起我往外遁去。 不知飞奔了多远,眼中一片茫然,漆黑的夜里虫鸣声唆唆作响。终于停了下来。被阿娘紧紧地抱住,松开了手,她匆匆地塞给颜池一面铜镜,“这是时光回溯镜,可令时光倒转,施术之人须以命献祭,你且记住了!阿娘大限将至,再也护不了你了,你要保护好自己!”她在颜池身旁厉喝道。附向她耳边念出一串咒语,向镜中施诀。口中不停地冒出鲜血。 眼里冒出了豆大的泪珠,想抬手拦阿娘,却被一道光圈挡住。无论怎样用力敲打都无济于事,不远处有一遁光,那人已经快追赶而至。心中焦急万分,拼命地使出浑身解数,不知道挣扎了多久,浑身的力气仿佛被抽干,张口嘴想要哭喊,可喉间像哽住似得,只能发出断断续续的喘息,眼睁睁地看着她的生命一点一点地消逝。闭上眼的最后一刻她那决然坚定的目光尤然在目。 来到这三千年前已过百年,岁月并不能抹平记忆,以往发生过的一切依旧凌迟着她的灵魂,只能在脑海里不停地回放,才能提醒自己这真的不是一场梦,不能软弱,不敢软弱。 从前如何都不能想通的事如今也已了然,这通天的神器岂是一小小修者所能拥有。昔日在乾元宗时,只听阿娘提过她乃东海昆墟之人,游历到中土之时与颜真卿结识,后来他们结伴而行,同去十万大山中寻求机缘。历经磨难,生出了情意。回到乾元便结为道侣。而后拜入乾元门下与颜真卿并称乾元二杰。 乾元乃中土第一大正统修仙门派,与南海衢山岛,瀛洲灵霄宫,蜀地升仙谷并称为四大门派,四派各善其长,守护着各方安宁,不过虽立派几百余年,却从未有人得道飞升过,不过在凡人眼中那些修士能够御剑飞行,降妖除魔,也已是神仙中人了。阿娘天资出众不过十余年间便摸得元窍,只需厉完天劫便可得道飞升,在修士界中更是掀起了轩然大波。可惜历劫失败,修为骤减,再也飞升无望。后来有了弟弟,只对他们悉心教导,不再去追寻那虚无缥缈的大道。后世的灵气稀薄,想要摸得元窍便是那天纵奇才也需得百来年,更何况超脱生死得道飞升者不过寥寥数矣,成仙得道也只不过是凡人眼中的痴心妄想而已。现在看来她原本就是如此修为,否则怎会十几年如一日容貌未变,历劫失败怎还有精力生下弟弟。只是她到底有何目的?颜真卿平日里忙于修炼,无暇顾及阿娘,他们也只能算是相敬如宾,那又为何结为道侣?颜真卿,默念着这个名字,从他向举剑相向的那一刻,便不在与我有任何关系。 阿娘道他素日里温文尔雅,年轻时曾有雅竹公子一称。只是在修炼一途中过于执着。能不执着么,简直是走火入魔,为了成仙连妻儿都可抛去,做下这丧尽天良的事还指望成仙?入魔还差不多!想起他曾经的温柔呵护,虽不算慈父,可对我也是悉心教导。心不禁一阵阵的抽搐。曾为他的行为找过千百种理由,曾想冲到他的面前质问,可是不论有何苦衷,已经发生的就永远也回不了头了。 恨意被岁月渐渐冲淡,余下的便是理智。不论如何,只有得道成仙才能弄清楚事情的真相,要活的长长久久,久到能够改变阿娘与弟弟的命运! 施了施诀褪去脸上的伪装,这诀还是阿娘教的,她曾言道若出门历练须得隐藏形容,虽是不解,想她话中必有深意,多年来还是依她所言。望了望镜中那张肖似阿娘的脸。因多年不见光显得微微苍白,一双眸子好似蓄满了水的清池,波光荡漾灵气四溢,娥眉久未清理显得有些杂乱,不过倒别有一番味道,嘴唇圆润晶莹像吃了蜜一般。此时还未长开,不过由此可见日后是何等的风华了。昔日尚在乾元之时,师姐妹们常对着这张脸羡慕叹道,阿娘乃凡世中少有的美貌,每逢盛事出现,便惹得人阵阵惊叹,与她相似自是不差的。 一百年了,这张脸从未变过。或许是受到时光回溯镜的影响身体停止生长,永远地停留在了十四岁的模样。算算时日如今已经快一百一十岁了,若不是此时灵力充沛,恐怕寿数早尽了。若再过百年还未能成仙,心中一凛,需得加紧修炼了,连忙打坐吸收着周围充沛的灵气。 3.暗夜惊魂 夜色如浓稠的墨砚,深沉得化不开,冷月高高挂枝梢,寒风把光秃秃的树枝,吹得呼呼直叫。缓缓吐呐着刚刚吸收的灵力,睁开双眸,这五行乾坤诀不愧是乾元密不外传的镇宗之宝,只运行了一个大周天,浑身精力充沛,通体舒畅。这功法乃无极道尊裴不归所创,不过在后世灵力稀薄的情况下倒是日渐式微,修习此诀之人非心志坚定之辈不可,不过能被中土第一大宗乾元列为镇宗之宝,历时三千年而不衰,自是有一番妙处的。这时代灵力充沛倒是十分适合修炼这部功法。 感受到一阵灵力波动,掐了个诀往那灵力波动之处探去,是玉莹的院子!她正小心翼翼地避开守山灵兽往外奔去,迅速施了隐身咒跟在她身后,来到山外一处断崖,只见她飞身跃起,执起一枚哨,哨声刺耳。一个黑影在黑暗中显现。“探查的如何了?”一道粗沥嘶哑的声音响起。“回左护法,属下探查到停云峰后的瀑布有异”果真是玉莹的声音。 左护法?那个黑影是魔域五天王之一,青城天王青金蛟龙的座下左护法天狗!传闻青城天王在千年前已被山魂大君斩于洛水之畔,这座下的左右护法天狼天狗也已投靠了在了仓都天王梼杌的座下。怎得如今这魔域又开始不安生了,还在这天阙山中安插了奸细。想到千年后的那场变故,是否与此有关呢? 正想得出神,“谁!”粗沥声再次响起。不好!被发现了!还未来得及动身,那人以至身前。浑身被黑雾笼罩,一双漆黑的连眼白都没有的瞳仁布满寒意,准备出手之际“颜小郎?”一声惊呼响起。 不顾她的叫喊,灵机一动,恭敬道“参见左护法,属下乃右护法安插在天阙山中的暗探,正探查之际突见有人往此而来,便暗中跟上,不料是左护法尊驾,得罪之处还望包涵”天狼乃青城天王座下右护法,如今与天狗投靠了仓都天王,两人愈发不睦,时常暗暗较劲,争斗不休,想必这山中也有天狼安插的奸细,天狗应是不识。 一双枯瘦的爪子从斗篷中伸出,横在我的脖颈处,暗暗收紧,嘴里冷哼道“倒是打得一手好算盘,回去告诉他,这天阙山的事,休要再插手!”说罢脖颈处一松,黑雾消散。暗暗松了口气,总算给糊弄过去了。 “你怎么样了?”玉莹伸过手来查看我的脖颈。她担忧地说道“我知道你不是魔域的人”。这年头谁还没点苦衷呢?在这天阙山中相识几十载,她不算个热心肠的人,对我却是诸般照顾,而且她刚刚并未拆穿,扯着嘴角笑了笑,安慰般地望向她“你放心,今晚的事我不会告诉任何人”。她沉默了一会儿,想要开口,抿了抿嘴,却始终未道一言,转身离去。 回到院中想起玉莹所言,停云峰后的瀑布有异?心思一转,择日不如撞日,没准儿有什么意外收获呢。 来到一帘瀑布之前,哗哗的水声很大,从近百米高的地面泻下渊谷。散开灵力往里探查,有一处阵法,封住全身灵力尽量不触发阵法,取出避水珠,跃入谭中,随着瀑布往那渊谷之下流去,身子一沉,被什么东西吸住,不停地往下坠落。不知坠了多久,嘭!摔在冰冷的石壁上,浑身的骨头都快散架了。 眼前有一处洞穴,洞穴深处散发着莹莹的光芒,有什么东西?顺着光芒延着石壁往里走去,视野变得开阔许多,好大的洞!原来这停云峰中间是空的,只见这洞内有一处深不见底的谭,潭水黑幽幽地,看着怪慎人。谭中有一平整的石台,石台上空浮着一颗圆珠散发着璀璨夺目的光芒。 抬脚想要向那石台跃去,可却古怪般地使不出任何灵力。圆珠突然飞速奔来,来不及躲避,瞬间就没入眉心,稳不住脚步翻滚在地,头痛欲裂,浑身的灵气往四周乱涌,经脉煞时爆涨,感觉要裂开了。听得一声龙啸,一条白龙从谭中跃起,飞上洞穴的半空,在空中盘旋着。那白龙角似鹿,腹似蛇,爪像鹰,眼如铜玲须似羊,全身的鳞片随着飞跃,银白中泛着光彩,尾巴长长向我扫来,带起一阵旋风。不由的想起那句“白龙洞口白龙台,一俯南天眼豁开” “哈哈哈哈,一千年了!我白龙终于得见天日了!”被那如洪钟般的笑声震地头晕目眩。一道强劲的气息涌来,稳住了体内那股横冲直撞的灵气。白光闪现,那白龙化作一道人形,缓步朝我走来。抬眼看去,一身着白衣的青年,额头上两道犄角,眉间一抹银蓝印记。长眉入鬓,双眸泛着幽蓝得光,高挺的鼻梁下唇形鲜明,嘴角微微上扬。 “小丫头,虽然你只是误打误撞,但本尊一向知恩图报,刚刚替你镇压了混元灵珠的霸道灵气,也算是两清了。”一双眸子含着笑意打量着我。还未来得及开口,他便腾空一跃,向外飞去。溜的比兔子还快!“白龙前辈~~~~~”洞中传出了一道嘹亮的回声。知恩图报?两清? 能被镇压在这天阙山下叫白龙的还能有谁?放走了魔域五天王之一的白龙天王,还被困在这洞中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那混元灵珠,应是此阵的阵眼,挣扎着想要冲破灵力束缚,可浑身上下半分力气也无,阵法已破,山魂大君应该很快就会发现,望着那近在咫尺的自由,两眼一翻,晕倒在地。 4.讨价还价 迷迷糊糊的浑身一阵清凉,想睁开眼,眼皮却好似千斤重,感觉有双手正抚过她的背脊,带来丝丝暖意。一阵疲惫袭来,不由又沉沉睡去。不知过了多久,缓缓睁开双眸。 视线模糊不清,抬手揉了揉,坐起身来环顾四周,还是身在停云峰中的山洞里,明明昏睡时感觉有人在身旁,可醒来却是空无一人。忽然意识到什么,往怀中探了探,镜子还在。松了口气,起身往洞外走去。 一路从停云峰外走过,呼啸的冷风嗖嗖作响,避开人群,行过寅门,那守门的灵兽鼻子里正打着哼哼,正心事重重满腹疑问时,“哎哟,颜小郎君,你可让我好找啊”杂役堂的朱管事笑得跟朵花儿似的。肉球似得身子颤颤巍巍地跺步向她走来。正纳闷这朱管事今日是吃了哪根葱。 一双肥圆的肉手搭上她的肩膀,微微错开。朱管事有些讪讪,摸了摸鼻子道:“小颜呐,平日里我老朱待你如何?”在心中默默的翻了个白眼,如何不如何,你自己心里不清楚么 “朱管事,待我,自然是极好的”这一毛不拔,见风使舵的朱管事今日突然变了个人似的。颜池最善察言观色,心中虽是不明就里,还是腼腆笑道:“不知朱管事找我有何事相谈,但说无妨”说罢他投来火辣热切的目光,脸上又堆满了笑意“大君亲自下令召你去飘渺殿听候差遣,以后便不用回这外围了,日后小郎有何麻烦事只管吩咐我老朱便是,哎哟,瞧我这记性,小郎定还要收拾行囊,走走走,”耳畔边他的聒噪声响了一路,看着颜池像是一座行走的黄金。 看来昨日在停云峰中的事已被大君知晓。罢了,既来之则安之。跟着前来领路的妖奴进入内围,行进飘渺殿后的院落放下行囊。来到殿外等候大君的召见,正寻思着昨夜的事该如何圆过,大殿的门突然开了,门内传出一道馥郁清雅的声音“进来。” 行进内殿,一白衣男子跪坐在几案旁,修长的手正专心地摆弄着酒具,宽大的衣摆自然垂落,乌黑的长发用一根玉簪轻轻束起,披散在肩头。好似一阵雾坐落在云间惬意舒适。走近他身旁,他并未抬眼,用手示意我,跪坐到他对面,一抹淡淡的檀香飘入鼻尖。 “这是我新酿的桑落甘,你尝尝。”好似久别重逢的好友般言辞温和,抚平了她心中的坎坷,心顿时变得平静下来。将他递来的酒缓缓送入口中品了品,唇齿留香,抬眼望向他轻轻地吟道:“不知桑落酒,今年与谁倾,色比琼浆犹嫩,香同甘露永春。” 他亦饮尽杯中酒,清俊如玉人一般的脸颊微微发红,嘴角一抹淡淡的笑意,清澈的双眸熠熠生辉,抬眼与她对视道:“昨日停云峰中的事我可以不计较”顿了顿又说道“亦不会过问你的来历”他停住,望着颜池半晌,她亦不甘示弱地回望并不接话。被盯的脸色发烫之际,连忙转开视线。 那人低低笑了,又饮尽一杯,声音醇厚,又带着一丝酥软道:“只是,你需得答应我一个条件。” 颜池望着他眼中那满含笃定的目光,许是酒壮胆,起了丝捉弄之意,她伏在桌案上双手支撑着微红的脸颊,眼波荡漾含着笑意,嘴角微微上扬,俏皮地说道“要是我不答应呢?”天下间没白吃的午餐,山魂大君的条件又岂会轻而易举,该与这人保持距离才是,谁知道何时便会引火烧身呢,更何况她已经确定他没有杀意。 “昨日在停云峰中的混元灵珠属水,它既择你而栖,便只有你可感应到其余四枚灵珠的下落,只要你替本座寻到,这天下间不论你有何心愿,只要不违背道义本座自会竭尽所能为你办到。”他循循善诱地说道,语气里带着毋庸置疑的霸道。 抬手饮尽一杯桑落,对面之人已离去,想起那女子讨价还价的模样,不禁哑然失笑。 殿内走进一黑衣男子,躬身道:“大君,此次万法大会事宜都已准备妥当,只待明年开春便可如期举行,这是邀请名单请您过目。” 那白衣男子微微颔首正色道:“鸠摩,你替本座传令下去,本座要在此次万法大会中选拔六名心性坚韧之辈收为弟子,不拘身份种族,不论凡人妖魔。” **** 天阙山中久违地下起了鹅毛大雪,置身在漫天飞舞的雪花中,心情变得荡漾,不由得翩翩起舞,在白色的琼楼玉宇间,仰望着天空飘落的雪花,手伸出来,接住落下的雪花,仔细地观察雪花的样子,整朵雪花呈六边形,它的花纹伸展得非常整齐,像树杈分开的样子。 “待万法大会一过,本座会助你在这山中修行十年,等到你足以自保便可动身”想起那人的嘱托,心不禁有些沉重,大君找这些灵珠是何用意,只怕到头来也只是徒劳一场罢,想起在后世中他的名号可是有止小儿啼哭之效,这样一个人物也会落到那般结局,不由唏嘘。 5.玉楼初会 行过望返亭,只见佳木茏葱,奇花熌灼,一带清流,从花木深处曲折泻于石隙之下。再进数步,渐向北边,平坦宽豁,来到天涯海阁前,两边飞楼插空,皆隐于山坳树杪之间。俯而视之,则清溪泻雪,石磴穿云,白石为栏,环抱池沿。 阁前时不时往来的人群熙熙攘攘,进入阁内,寻到一僻静之处。随手拿起一本古卷翻阅,这天涯海阁内藏书万卷,凡山中之人皆可借阅。此时书籍珍贵,民风还未开化,识文断字也只是凡间贵族,大妖散仙们的专利。六界文字不一,字体也与后世大不相同。 “我能看看你那本么?”耳边响起一道声音,郎朗中带着少年变声期独有的沙哑,一个约莫十五六岁的少年望向她手中的古卷说道。这少年逆着日光,一半身子隐在书架后,探出头来,投来一双晶亮的眸子,阳光照耀下他的脸颊泛出蜜色的光彩,额间一抹金色印纹,眉长入鬓,乌木般的黑色瞳孔,秀挺的鼻梁下唇型薄厚适中,乌发束着金色丝带,一身雪白绸缎衣袖裙摆旁襄着金色纹路,腰间束一条金绫长穗绦,上系一块羊脂白玉,好个俊秀的少年! 少年额间那抹印纹好生眼熟,与白龙天王那道有些许相似细细一看却又不同。略一思索,此次万法大会大君决意收徒一事,已传遍四海八荒。这少年应是参加此次甄选之人。含笑将手中古卷递于他。 他随意翻了翻古卷,眼含好奇的目光盯着颜池道:“你也是此次万法大会参加大君弟子甄选的人选之一么?”还真是自来熟,随口答了声,他便连连发问,恨不得连颜池的老底都给掏出来。 “吾名唤尧光,乃句余神山仅存的凤凰一脉,以后你便唤我尧光吧”他神色隐含骄傲,下巴微微扬起,朗声说道。微微颔首示意。不想继续话题。看着手中的卷册。“喂,你这人可真不够意思,我都自报家门了,你却一声不吭。”他微微气恼,紧盯着颜池不放,似乎要在她脸上看出朵花儿来。 不禁哑然失笑,还真是少年心性。“你笑什么!是男子汉大丈夫就来跟我比一场!”他声音陡然提高,隐隐含着怒气。一阵灵力波动,书架顿时朝颜池倒来,抬手一挥,那书架停住了倒下的势头,少年突然朝她扑来,一个不稳,摔落在地,一手抓着少年的衣袖,想要稳住身子,不料那少年也被带落在地,身上沉沉像压了块大山,感觉到胸前像被一只手抓着,抬眼望去那少年急忙收回了手,脸色红红,眼神躲躲闪闪。 “我,我不是故意的!那个,我不知道你是女孩子”他神色羞赧,吞吞吐吐道。正准备示意他起身,门外传来一道严厉的呵斥声:“是谁在阁内打架斗殴?”,赶忙坐起身子,与他分开一段距离。 “是我不小心打翻了书架,与她无关”尧光朝走近的一中年男子说道,那中年男子是掌管此阁的典院彦清,乃一竹妖所化,听闻他饱读诗书,学富五车,平日里见他不苟言笑,颇有几分人间大儒的刚正不阿。见此珍贵典籍差点被损毁,他眼角挂上一丝不悦,拾起遗落在地上的卷册,对着尧光沉声道:“这天涯海阁内的书籍大多都是世间难寻得孤本,珍贵异常,你在此阁动用灵力,若是损毁你如何担待得起?”说罢不等尧光答话,衣袖一甩又冷哼道:“阁下既来到天阙,便要遵守这里的规矩,阁中明令禁止动用灵力,否则思过崖内面壁三日,自去领罚罢” 少年的脾气来得快,去的也快,一路上声音忽高忽低,手舞足蹈,讲诉着他曾在句余山中的趣事玩乐,那双光彩夺目的眸子就像冬日里的阳光,明媚却不灼人。 颜池不由想到昔日尚在乾元之时,那时的她也曾像尧光一样无忧无虑,肆意妄为。岁月像一把匆匆刻刀,能使人面目全非,她喜欢看到这个少年脸上明朗的笑意。 ***** 思过崖的夜静谧无声,明月当空,繁星点点,晚风呼啸而过,泛起丝丝凉意,缩了缩身子,少年望着手中的披风,上面依旧残留着她的香味,即使感觉不到冷。心里依然泛起丝丝暖意,他是句余山中注定翱翔九天的风,不会有人关心他冷暖与否。 6.万法大会(上) 天阙山内一片繁华景象,各路神仙妖魔的鸾架车马络绎不绝,珍奇异兽数不胜数,数十丈高的四门围墙此时均以平缓的降下,犹如拨开云雾见天明般,里面的景象一览无余,高山峻岭,溪水潺潺,群峰错落有致,山间开满了奇花异草,丛林深处似有野兽在吼,瀑布邀荡河歌欢,莺歌燕语蹄不断,有那亭台水榭隐没在缭绕云雾间,好似身在梦境般如梦如幻。 “山魂老兄,五百年未见,你这洞天福地可真是愈发像样了。”亭中一白胡子老道捋着下巴的长须,望着山中景象羡慕叹道。“哈哈哈,良婴老道,可是你那山洞住得不惯?”一道飘然地声音从云间而至,只见一着深蓝宽衣广袖的俊美青年,隐没的身影在云雾间渐渐明了,似乘风而至一般,立到白胡老道身旁。 “潇湘老弟,你成日窝在那蓬莱仙境可总算舍得出来了?”良婴老道眼含笑意,望着那青年挪揄道。 三人均拱手见礼,像久别重逢的老友般寒暄慰问。“山魂兄,老弟此次出蓬莱,曾闻到一桩关于你的谣言,你可知晓?”潇湘子话头一转,面色凝重,望向山魂探询道。他神色平静,甚是不在意地回道:“不过是谣传罢了,不足为虑。”潇湘子似是松了口气,恢复了一贯洒脱的神情。 “潇湘老弟也听说了?如今这谣言愈演愈烈,听闻不少同道为了避嫌,连万法大会都不来参加了,这些散仙们平日里有何不解的要义前来寻求解惑,山魂兄可是从不藏私,不过是一桩谣言,倒看出这人心的好歹!”良婴老道神情愤恨,似是为山魂鸣不平。潇湘子摇摇头示意他停下话头。气氛骤然变得古怪。 山魂大君轻笑一声,望向二人作了个请的手势。 道场内人群密集,为首的左右两方坐着两道熟悉的身影,魔域的紫檀天王鎏华,还有白帝少昊,这两人倒是不请自来了,向他们颔首致意,朝那高台为首的座位缓缓飞落。 道场内众万余人,顿时静的落针可闻,颜池站在人群中望向那道高大的身影,微微有些发怔,只见那人头戴紫金宝冠,身披黑色法袍,朝那高台飘然而至,俊美的脸庞染上庄严肃穆的神色,显得气势非凡。见过他出浴时风华绝代的模样,见过他惬意舒适的自在模样,却从未如此刻一般风姿卓然。 他缓缓朝此处望来,好似注意到她,颜池是参加此次弟子甄选的人选之一,与筛选出的百余位甄选之人站立前方。他收回目光朝那首位坐定。“击鼓!”他的身后传来一道浩渺的声音,飘得极远,覆盖到整座山中。那声音乃山魂大君的座骑金翅鸾凤沁沅,山中响起了一阵雷鸣般的鼓声。 那鼓声韵律十足,神秘浩瀚,仿佛置身于无穷无尽的混沌之中。让人不由得心生澎湃。万法大会每五百年便举行一次,山魂大君乃鸿均道人之徒,在六界影响力颇深,他广邀天下修士,不论出身种族,集各家所长补各家所短,相互切磋,乃六界热事一桩。虽有耳闻,不想今日有缘得见此景,实在令人震撼。 “上古有一雷兽,其状如牛,苍身而无角,一足,出入水则必风雨,其光如日月,其声如雷,其名为夔,传闻大君在东海流光山将它剥皮做鼓,又抽出骨头做成鼓槌,取名为神鼓,想必就是此鼓了”尧光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 “还真是名不虚传”颜池不禁感叹道,感觉被一抹目光注视着,朝那目光望去,是一身穿银白法袍的俊美青年,那青年端坐在高台左侧,头束银冠,一半乌发披散在肩头,面若冠玉,如皎皎明月般光辉出众,感受到颜池的视线,朝她颔首致意又转过头去。他的右侧坐着一紫衣青年,看起来漫不经心,随意慵懒的坐着。 鼓声渐停,旁边声音便愈发清晰。“怎么魔域的人也来了。”有一身着碧衣的妙龄少女朝着身旁的人窃窃私语道。颜池不由得竖起耳朵,“魔域的人,在哪儿?”她旁边的少年左顾右盼地惊惶道。“瞧你这胆色,高台右侧着紫衣的那位便是魔域紫檀天王鎏华了”她掩嘴取笑道。 颜池有些好奇向一旁的尧光问道:“你知道高台左侧着白衣的那位是何人么?”不料一旁的玉莹接过话头:“那是白帝”颜池吃了一惊,天族之人怎会来此,再次望向高台。不料视线被挡住,高台之下正有人陆陆续续进入阵中斗法切磋,阵中五光十色极为耀眼。 移开视线转头往人群中扫去,见裴不归正站立在不远处,他此次必定会入选,与他在一处胜算便愈大。 “裴不归”一道压低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他转头朝声音源头望去,是那个叫颜池的少年,她眼含惊喜,露出一口白牙,挥着手示意他走近前去,想起十日前相助之恩,犹豫一阵还是向前走去。 走近她身后站立,鼻尖隐约传来一阵淡淡香味“颜池,沁沅姑姑对我言道,此次选拔弟子需分成小队,组全五行,若是能自由组队,你与我一处罢”尧光附向她的耳边悄声说道。他们靠得极近。那少年脸上的笑意蛊然,有些刺人。从不会有人与他靠得这般近。 “裴不归,你也与我们一处罢”她转过头来,眼含期许的目光让他不忍拒绝。点了点头,她莞尔一笑,那笑容极为温暖,像一片荒芜的雪地里盛开的雪莲干净明亮,治愈一切忧愁。 “早知道你还要找别人,我就不告诉你了”尧光气恼不已,他们相处了多日,他什么事都与她分享,她倒好,转头就认识了新朋友,还对那小子笑得那么温柔,转过身去,再不看颜池。 7.重楼夜宴 今夜的天阙山内灯火璀璨,注定不眠。大君举行重楼夜宴庆祝贺此次夺得魁首之人,与一些重要宾客。应尧光之邀,与他一道参加晚宴。 正红朱漆的双层高楼间悬着黑色金丝楠木,上面龙飞凤舞地题着四个大字'重明飞楼',天阶夜色凉如水。 云顶檀木内梁,玉璧为灯,珍珠为帘,殿衾宝顶上中悬一颗巨大着的夜明珠,熠熠生光。照亮了整个大殿。 宴会进行的热闹而不流俗,丝竹之声绵绵于耳,席间人们觥筹交错,言语欢畅,其乐融融。首位一人慵懒地跪坐在几案旁,一杯接着一杯,好似这热闹与他无关。底下,玲珑曼妙的优伶们衣袖飘荡,歌舞升平,鸣钟击磬,乐声悠扬。台基上点起的檀香,烟雾缭绕,如梦如幻一般。 饮着这琼楼仙酿,颜池微微有些醉了。“来,尧光,我敬你一杯”朝右侧的尧光举杯,脸上挂着痴痴地笑意,双眼迷离,双颊生晕。 “咦,颜池,你怎么,有两个头?”尧光迷迷糊糊地指着颜池傻笑道。移开视线朝对面望去。打从入这重楼她就注意到对面两人了。实是那两人太过显眼出众,一男一女,约莫十六七的年岁,应是一对双生子,那是一个极美的男子,长眉若柳,身如玉树,一身纯白衣衫外罩轻纱软袍,将原本线条优美的身体更是勾勒的玲珑剔透。长长的乌发披在雪白颈后,简直可以用娇艳欲滴来形容。一个男子能长成这样,也是天下少有。那女子身着鹅黄色纱衣,面若中秋之月,春晓之花,眉如墨画,双颊如桃瓣,目若秋波,正对着尧光暗暗打量,这两位实在是除了阿娘与大君外她见过的长相最为出众之人,可谓叹得上一声绝色。 不由得多看了几眼,只见那女子盯着那优伶舞动的身姿神色颇为不满,望向身旁的男子嘴里嘟囔道:“天阙山的优伶不过如此,比我涂山的拓枝舞可差远了。”这殿内众人皆是耳力过人之辈。哪怕细微之声也可耳闻。 只见那紫檀天王鎏华轻摇着手中的折扇,一副风流做派,接过话头朝那女子打趣道:“你涂山狐族的拓枝舞名扬天下,这些优伶不过尔尔,自是不能相提并论”许是这话取悦了那少女,少女脸上洋溢着有趣自得的神色,模样可爱之极。 “不如就请涂山珑姑娘让我们见识一番,这名动天下的拓枝舞到底是何等的风姿”又一名青年男子朝那少女殷切地说道。那男子名唤路方游乃此次万法大会名列前茅之人。 台中的优伶退去,涂山珑倒也不惧,颇为大方地走向台中,附向乐师耳旁轻轻耳语,一阵明快的琴声和着笛声琵琶声,韵律十足的响起,那少女踮起脚尖,随着节奏舞动,轻风带起衣袂飘飞,窈窕身影轻如燕,妙曼仙姿舞蹁跹。飘然转旋回雪轻,嫣然纵送游龙惊。小垂手后柳无力,斜曳裾时云欲生。此时笛声骤然转急,少女以右足为轴。轻舒长袖,娇躯随之旋转,愈转愈快。忽然自地上翩然飞起。玉手挥舞,数十条黄色绸带轻扬而出,厅中仿佛泛起波涛,少女凌空飞到那绸带之上,纤足轻点,衣决飘飘,宛若凌波仙子。 颜池不禁看的痴了,不禁想起她曾经跳起阿娘所教的幻影舞,与此舞相比倒是各有一番风韵,抬眼往身侧一瞧,只见尧光望着那少女的身影一副如痴如醉的模样,不禁掩嘴偷笑,这小子一向不知男女情事,想不到此时倒突然开窍了,不过尧光与那涂山珑倒是极为相配。 抬眼朝首位望去,不料他此时也正朝此处望来,视线忽地相撞,心不禁漏了一拍,赶忙转回视线,拿起桌案上的酒一口灌下,掩饰她那红扑扑的脸颊。 一舞完毕,众人纷纷叫好,涂山珑回到座位,端起酒杯,忽然朝此处走来,行到尧光面前,众人纷纷朝此投来目光,“我与君满饮此杯,君请”说罢一饮而尽,望着尧光。尧光此时的脸红的像一颗寿桃,看着涂山珑望向他的目光神情躲躲闪闪,不知该如何是好。颜池赶忙摇着尧光的手臂向示意他道“呆楞着做什么,快饮啊”,他后知后觉,连忙饮下。 涂山珑见尧光已饮下,转身回到座位,众人纷纷投来暧昧不明的神色,不料此时涂山珑身旁的那名男子也朝此处走来,行到颜池的身前停住,颜池微微惊诧,不会是来与她饮酒的罢,众目睽睽之下那男子的声音酥软绵滑:“我亦与君满饮此杯”颜池顿时脸色通红,瞬间理解了尧光的心情,这酒该不会有什么特殊含义罢,不禁胡思乱想,吞吞吐吐道:“我,我,我是男子,这不太好吧”正准备饮下此杯。 忽然一道如珠玉落盘的清越之声响起:“慢,小郎不知此酒的寓意,还是不要随意喝下的好”山魂大君目光深沉投向那男子缓缓说道,还真的有特殊含义? 赶忙放下酒杯,只见身旁那名男子面含笑意地望着大君款款说道:“虞不过是想与小郎共赴云雨,你情我愿之事,大君又何必阻扰。”什么!共赴云雨!是她理解的那个意思么?可,可她现在是作男子装扮啊……难不成是她刚刚偷偷打量他,被他盯上? 涂山虞好似看出她的疑惑,一双桃花眼盛满笑意对着她缓缓说道:“我涂山狐族,于情事之上不拘小节,若是有心仪之人,不论男女皆可一夜露水情缘,若小郎饮下此酒,虞就当小郎应下了。”还未来得及反应,身旁的尧光忽然站起,如遭雷击一般,望向涂山珑脸色通红,像倒豆子一般快速说道:“我,我不知道那酒有此含义,若是知道,我不会饮的”说罢又朝颜池望来,向她投来一道歉意的目光。 心中顿时一股不祥的预兆。只见尧光指着颜池朝涂山珑朗声说道:“我已有心上之人,便是她,她不过是女扮男装,我不知酒中含义便胡乱饮下,向你道歉,不过我既然不知酒中含义,就算饮下也作不得数。”这下是轮到颜池如遭雷击了,她来到天阙山便有一种直觉,不可轻易让人知道她是女儿之身。这下倒好,她隐藏了数百年的秘密,就这么轻易的被尧光道出。 此时涂山虞见颜池毫无反应,便退回了座位,可涂山珑面露委屈不满,好似被当众拒绝,下不来台,站起身来便朝着尧光冷哼一声,一甩衣袖往楼外急急跺去,涂山虞连忙紧随其后。 一场宴会,莫名其妙被这么一场闹剧搅乱,气氛不禁有些尴尬。那紫檀天王望向颜池与尧光连连叹道:“哈哈哈,这情窦初开的少年郎竟是如此不解风情,可惜,可惜啊”说罢又盯着颜池微微摇头,那目光让颜池觉得好似被剥光了衣服般无所遁形。 “今日宴会便进行到此处,若有招待不周之处,还望诸位谅解”山魂大君向各位宾客拱手见礼道。 走出重明飞楼,人群渐散,心头总有种热闹过后人走茶凉的凄清之感。 尧光亦步亦趋地跟在身后,心情复杂之际,尧光的声音在耳旁响起:“凤凰一族一生只有一个配偶,我与涂山珑只是初识,并无爱慕之意,因此才说出那番话,你不必在意,明日要举行弟子甄选,我,我便先回去了!”说罢他便急匆匆地向外奔去,好似身后有什么东西追赶似的。 今夜发生的一切都让颜池莫名其妙,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募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一弯新月划过那道挺拔高大的身影,在他周身撒下一片朦脓昏黄的光,显得他神密而又安静。渐渐走进她的身旁,也许是夜晚太过宁静,颜池听到她的心脏正在胸腔里急速跳动。 “明日你可以不必参加甄选”他馥郁清澈的声线划入耳中。“为什么?”她连忙急急问出。“本座收徒本就是为了寻找灵珠,即便你落选,本座亦会收你为弟子。”他的唇畔满含着笑意,幽深地双眸隐在夜色下忽明忽暗。“你怎知我会落选?即便没有灵珠之事,我也会成功入选。”她望向山魂目光执着,语气坚定。好似不服气大君对于她的小看。 “此剑名为青云,乃幼时师尊所赐,本座将它赠予你,希望它能够助你入选”他停住脚步,伸手向我递来一把剑,剑长2尺1寸,剑身玄铁而铸及薄,散发出淡淡的莹光,剑柄刻着一道青色云纹,剑刃锋利无比当时真正的刃如秋霜。 颜池接过他手中的剑,对他郑重道谢,心头不禁升起淡淡暖意,此剑乃他师尊所赠,想必对他很重要。 与他肩并着肩,一同缓步向前,许是席间饮酒过多,酒意涌上脑门,脚步一滑,向后倒去,忽然,腰间有一双大手,稳稳地扶住了她向下倒去的身子。 时光好似静止在了这一刻,他的眸光停留在她的脸颊久久不散,她怔怔地望着他,鼻尖袭来他身上好闻的檀香味道,他们从未离得这般近过,连忙挣脱他的怀抱,努力压下心里那股奇异的感觉,不敢直视他的双眼。 “时间不早了,我该回去了。”颜池像是找到借口,急于摆脱这凝固的气氛。说罢不等山魂有所反应便朝前方飞去。 望着那道急于奔离,几次差点摔倒的身影,唇角微微上扬,手间依然残留着她的余香,想到那腰间柔软的触感,好似没有骨头般,风一吹怕是就要倒了,他有这么可怕么,逃得比兔子还快,还是不放心的跟在她身后,目送她进入院中,转身离去。 回到院中,躺在床前望着窗外的夜空,心头阵阵惆怅。理智告诉她应该远离此人,可心不由己,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她总是不由自主的追随着那道身影,想要让他注意到她。 时时刻刻盼望着能够见到他,也许这只是少女的钦慕与崇拜,这感觉根本毫无由来,她不了解他。他们毫无半分可能。 这个在她眼中如此鲜活的人,再不久的将来便要陨落了么,一想到这样一个风华绝代的人物会有那般不堪的下场,心中就像压了一块大山似的,让人喘不过气来。 也许她可以改变他的命运,这世界的一切,都存在因果,上天让她来到这三千年前,便是一种指引。 那时的颜池还不知她早已存在这因果循环之中,他们的命运早在她出生的那一刻便已注定。 8.煞灵大阵 道场内人声鼎沸,乌压压地人群围成一圈,在高台上观望着场内站立的百余名少年们,虽不负十日前万法大会那般盛况,也有近千余人,高台首位坐着山魂大君,大君身后站立着金翅鸾凤沁沅,左右两侧是白帝少昊与紫檀天王鎏华,依次下方坐着邬良婴道君与潇湘神君。 因此次甄选弟子,凡人与妖族仙族皆有之,为保障安全相对公平需根据五行属性分配为五人一组,第一关进入煞灵阵猎杀堕灵,为时三个时辰,猎杀数量最多的一甲队伍获胜可加于弟子十分,二甲队伍可加五分,三甲队伍可加两分,按个人分数与队伍分数相加排名,颜池的前方,玉莹与裴不归已勘测完毕,裴不归五行属土,玉莹为雉鸡妖属性本为金。 尧光的手正按在五色石上,石中显现出紫色的光芒,是火属性。凤凰本就属火。 轮到颜池,她伸手放入石中,五色石发出幽青的亮光,属木。颜池赶忙站立到他们三人身旁,太好了,他们可一同组队,只是还差一人。 后面几人依次勘测都与他们属性相同,无法组队。忽然看见两道熟悉的身影,是昨夜重楼夜宴中的那对双生子,他们乃上古天狐涂山一脉嫡系后裔,血统高贵,地位尊崇。今日方才知他们也是来参加此次甄选的,只是上次未曾见到,涂山虞察觉到她的目光,冲着颜池微微一笑,丝毫不见尴尬之色。 涂山珑的手正放在五色石上,石中发出了灰蓝的光芒,属水。正与颜池他们相合。只见涂山珑娇俏地往此处行来,站立在裴不归的身侧,看也不看尧光一眼。尧光扯了扯颜池的袖子,转过头去,见他的眼睛正示意颜池往涂山珑方向看去。 涂山珑见到尧光的小动作。俏生生的脸颊上正挂着满不在意的表情,双手环抱语气惬意地说道:“某些人啊就别自作多情了,我不过是五行相合不得已才来此处罢了。”尧光听到此言,瞬间涨红了脸,连忙转过头去,不再看她。 感受到这两人微妙的气氛,颜池冲着裴不归与玉莹眨了眨眼,涂山虞勘测完毕,他也是水属性。 只是五人已满,他只得另寻队伍,又见到一个熟悉的身影,是姬瑕,他也注意到了此处,阴冷的目光直视着颜池,好似要用眼刀将她凌迟,他从小金尊玉贵,从来都是被捧着,上次让他在众人面前吃了瘪,他自然记恨上了。 无视他的目光,他走近颜池身侧,压低了声音恶狠狠说道:“总有一天,你会向本殿下跪地求饶。”说罢大步向后走去,站入了涂山虞的队伍。 “你要小心此人,他睚呲必报,最不饶人。”裴不归轻轻说道,清冷地脸上挂着一丝担忧,颜池朝他微微一笑,不在意地说道:“他是人间贵胄,手伸不到天阙山来,倒是你昔日定受到他不少欺压,下次见他,我一定帮你打回来!”。 所有人已顺利组队,临行前望向高台一眼,他朝着颜池投来鼓励的目光,心头顿时一震,与其余四人进入阵中, 阵中与外界的春和日丽形成反面,怪石嶙峋的黑石山脉,一片荒芜,气氛诡异,暗沉的天空下,一团黑雾似的堕灵四处乱窜,这些堕灵像一团雾,速度奇快无比,又没有实体,只有击中它的天灵之处才能完全消散。 他们五人相视一眼,拿出兵器握在手中,迅速围成了一圈,彼此背对,缓缓向前迈进,一个堕灵忽地朝裴不归冲来,他本是凡人,又初入修行,于斗法一事上很是吃亏,她连忙挡在裴不归身前用青云剑刺向堕灵,谁知那堕灵一触到颜池,便发出一声刺耳的凄厉叫声,散成一团雾,消散在空气中。 一丝黑雾悄悄钻入了颜池的体内,所有人都未察觉。 众人面面相觑,这是怎么回事?这堕灵是算灭了么?颜池见剑上多了一道红光线,进入阵前之时,每位入阵之人的兵器之上都下了感灵咒,斩杀一只堕灵都会多出一道光线,颜池心下疑惑之际,又出现了三只堕灵,众人纷纷挥剑向堕灵刺去,谁知那堕灵速度奇快,一时之间缠斗不下,朝着众人嘶咬,四人的手臂纷纷出现了灼烧般的痕迹。 颜池心下大惊,她为何一点事也无,却还是学着众人痛呼出声,转眼尧光与涂山珑刺中两只堕灵,堕灵煞时灰飞烟灭。颜池也朝堕灵刺去,可还是同先前一样,只触到边缘,堕灵瞬时散成黑雾,消失不见。 感受到其他人注视的目光,她只好含糊其词道:“应该是这青云剑的问题,此剑是大君赠于我,许是专克邪物魔类吧”。可她的直觉告诉她并不是剑的问题。 尧光神色疑惑语气复杂道:“我怎得不知,你何时与大君走的这般近,连如此珍贵的青云剑也赠予你。” 颜池还未答话,忽见前方有一队伍正被十数只堕灵缠住,五人连忙飞身向前,连连斩杀殆尽之时,才注意到此队乃涂山虞与姬瑕之队。他们形容狼狈,精疲力尽。 涂山虞连忙查看妹妹有何伤势,待看到她无恙之后朝颜池五人拱手道谢。姬瑕面色不虞,语气生硬地道了句谢,不看众人朝前方走去,涂山虞则跟上脚步。 两个时辰过去了,众人齐心协力地对付堕灵,已是灰头土脸,全然没有了刚入阵时的光彩。尧光剑上已有十三道光线,涂山珑有十一道,玉莹有九道,裴不归也有九道。可颜池的剑上已有二十一道。 又来了!挥剑解决了一只缠斗涂山珑的堕灵,她转过头来冲颜池娇娇笑道:“你这剑好生厉害,此次定能夺得魁首,太好啦,我们队伍一定能夺得一甲!”她手舞足蹈的开心模样真是可爱至极。 几人相视一笑,缓缓松了口气,不知不觉间隔阂都已烟消云散。 三个时辰已过,出了阵,道场内弟子们累的气喘吁吁,好些人瘫倒在地,众人纷纷上缴兵器,打坐休整了一刻钟,整里好仪容。 鸠摩入场内宣读分数,不出所料,甲一队乃颜池的队伍。甲二乃涂山虞所在队伍。 “此次弟子选拔第一关,个人排名,第一者,颜池,斩灵三十一数”鸠摩的声音传遍道场,场内顿时哗然。 “这颜池是何人,年岁几许?” “那堕灵颇为难缠,还真是后生可畏啊” 听到这些赞许之声颜池颇为心虚,只是那古怪之处不能向他人道。悄悄望向首位,他的表情有些凝重,似是在沉思什么。 “第二者,涂山虞,斩灵二十数”本以为是尧光。 “第三者,尧光,斩灵十九数”还好名次靠前。 这第一关便淘汰出局了一大半,只余下三十几人表现良好者。 察觉到裴不归有些沉默,以为他因为名次失落,颜池不由的向他安慰道:“你只是初入修行,便有此成绩,真的非常厉害” “我只是觉得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不该抱有比较之心,只要我潜心向道,终有一日,定会找到一条属于自己的道。”他俊秀的脸上神情坚毅,语气卓然,挺拔的身姿只是站立,便卓尔不凡。 “我相信你,你一定可以!”颜池微微含笑,神情坚定,眼波流动出炫目的光。 裴不归心头微震,他从未向人袒露过心声,亦不会在意他人的看法,可是得到她的鼓励,他有种无法言喻之感,明明只是几面之缘,她却在阵中挡在他的身前。见过人世间的苦,只要有一点点善意,便会觉得很暖,很暖。 9.浮生若梦 山魂祭出浮生图,此图乃鸿均道祖法器太极图一角所化,太极图乃开天辟地的先天至宝,可造万物。 由它所化的浮生图虽不及,可也能变化万物,自成一界,进入此图之人,所想所思会一一化为现实,让人觉察不出是幻是真,图中千载,图外也不过一刻。 浮生图外的人也可观测图中之人所作所为,若是肆意妄为者便会沉溺其中不可自拔,作出伤天害理之事,若是心性坚定之辈,能够坚守心智及时抽身。 乃考验人之心性,毅力的不二法宝。 头好疼,迷迷糊糊间睁开双眼,床边坐着一个身影,那身影曼妙玲珑,看着有些眼熟。 “你醒了”耳边响起一道温柔熟悉的声音,颜池睁大双眼,一个永远也不可能出现的人,此刻正坐落在她的身旁。她心跳的极快,眼睛一眨不眨,盯着那道身影,眼泪不受控制地夺出了眼眶,她一跃而起,紧紧地抱住了那道身影。 她听到自己的声音哽咽地响起:“阿娘,你还活着。”感受着怀中真实的温度,才能够确定这不是梦。 “傻孩子,你已经沉睡了整整十日了,你爹他已经压制住心魔,阿回也已经救治过来,只需好好将养很快就会醒过来”她拉住颜池的双手紧紧地握住,轻声说道。 感受到她掌心的余热,心里还是不可置信,她不是在天阙山中进行第二关考验么?会不会是幻阵?狠狠地抽打了另一只手臂,呃,好疼。起身冲下床塌,观察着周围的环境,摸索着房间中的物件儿,这是她的寝房,与十四岁时一摸一样,就像她从未离去一般。 阿娘看着她这番奇怪的举动,双眸里盛满了诧异,她朝颜池走来,摸了摸她的额头,好似在试探她有没有发烧。望着她担忧地说道:“你没事吧”这一切都是那么真实。 “阿娘,你还记得十日前施术时所用的咒语么?”颜池向她试探道,她要确定这个人到底是不是真的。阿娘满含疑惑地念出了那段咒语。 她紧握住颜池的手,神色歉疚,语重心长地道:“十日前,我施术失败,被你爹追赶而至,他将我们三人带回了乾元,去升仙谷请来迷谷医圣这才救回了性命,阿池,你不要怪他,他只是一时走火入魔,才会做下那等错事”连说话的语气都一摸一样。 图外,潇湘神君指着颜池身旁的女子神情惊诧道:“那,那不是失踪了快一百年的太阴神女望舒么?” 白帝少昊偏过头,朝那图内望去,点头道:“没错,正是望舒。” 紫檀天王盯着那画内的女子,神情若有所思。 颜池已在此度过了十多日,还未发现任何破绽。“师姐,你看我给你带了什么”是嫣然师妹的声音,她正一脸天真,飞快地朝此处奔来。 这丫头还是那么毛躁,抬手揉了揉她的头,把她的身子抱在怀中,接过她手中递来的绿豆酥,放入口中,还是熟悉的味道。她一脸无辜一双眼睛眨巴着地望着颜池道:“师姐,你看,我都把我最爱最爱的绿豆酥拿来了,你就不要再伤心了好不好”伤心? 这几日待在房中思索着对策,担心有危险也未曾出过房门,倒是没想起一百年前有什么伤心的事,莫不是指与她定亲的大师兄? 从小爹娘就忙于修炼,以及门内事务,大师兄对她关怀备至,觑寒问暖,她是曾仰慕过他,但那也不过是不知世事的少女,占有欲作祟而已。他有喜欢的女子她该祝福才是。 “好啦,师姐才不伤心呢,你先去好好修炼,到时候师姐可是要检查你的功课哦”对她哄道,她微嘟着嘴不情愿地退出了房门。 望着镜中那张本来的面目,整理好仪容,朝门外跺去。 看着熟悉的院落,心头不禁恍惚,留恋地用手摸过每一寸花草,行过小月峰,往桃花源走去,师兄常在那练剑。 一百年前师兄去瀛洲游历,被一树妖所伤,那位六月姑娘救了他,对他悉心照料,后来两人生了感情。师兄是位谦谦君子,定不会始乱终弃,便带回了她,要与颜池解除婚约。 她已经不记得那时的伤心滋味了,只是觉得,从前只对她一人好的师兄要娶别人了,她说什么也不肯解除婚约,后来发生了变故,也没有机会了。现在,不论是真是假,她都要去解决这件事。 一阵风吹来,吹得桃树哗哗作响,一株株桃树纷纷落下花辨,流水溪畔,飘落的桃花,逐水而流,桃花树下,一着蓝衣的青年正迎着风翩舞着剑花,那身姿说不出的潇洒,好似一幅美好的画卷。 走近前,他缓缓停下动作,转过头来,他的脸庞依旧如一百年前那般俊朗温润。 “师兄”颜池微微笑着,极温柔地低语着。伸手入怀中掏出一枚玉佩,递给他。这玉佩是颜池与他定亲时的信物。 他诧异地盯着颜池的眸子,眼角流露出一丝愧疚,未上前来接。 “师兄,你还记得么?我幼时曾损坏爹爹的丹药,你怕我受罚便替我顶下罪过,被爹爹罚跪三日。我整日不好好修炼,师兄便牺牲掉自己的修炼时间来督促我,我喜欢吃绿豆酥,师兄便御剑飞行半日为我买来,我不开心的时候都是师兄陪着,师兄会关心我吃的好不好,穿的暖不暖,有没有被人欺负,这么好的师兄,如今终于找到了自己的心爱之人,我又怎么会不开心呢,这个玉佩还给你,以后师兄,便只是阿池的师兄”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哽咽道,颜池笑中含泪,说出了那段,她一直想对他说的话。 “傻阿池,是我对不起你,师兄从小便看着你长大,早已把你当作亲人一般,不论天涯海角,永远都铭记于心。往后师兄都不能在陪着你了,我们阿池长大了,师兄很开心,真的”他眼含着泪水,欣慰地说道,手伸在半空,想要触碰她的头发,又收回了手。 这真的是幻象么?看着眼前这个人,他的笑容,他的动作,连说话时的神情都一如记忆中的模样。 颜池不由楞住,竟生出一种荒谬之感,这太真实了,她都开始觉得那一百年,或许真的只是她的梦。 不行!她需要去见那个她一直不敢面对的人,进入祥云殿内,颜真卿正闭目打坐,听到门口的动静,他微睁开双眸。见是颜池,不由一怔,神色复杂,欲言又止。 颜池走入他的身前,拔出剑来,指着他冷冷说道:“颜真卿,你骗得了别人,可骗不了我,说!你有什么阴谋!你为何要杀我们!”一百年来横亘在心头的话终于问出,可是一点都不觉得轻松,不论他是真是假,她都不会轻易地放过这个折磨了她一百年的噩梦! 他突然伸手抓住剑锋猛地刺入自己的胸膛,血顺着他的手滴落在地上,他的目光满含愧疚,颤声说道:“你早就知道我不是你的亲生父亲,否则你怎会用剑对我,那日我鬼迷心窍,险些伤你们母女性命,我亦悔不当初,你若怀疑便取我性命,阿池,爹已时日无多了,日后这掌门之位,便传于你”还未来得及反应,他颤抖着手递出了一块令牌, 吐出一口鲜血。那鲜血洒在颜池的衣襟,好似一朵朵红梅绽放,剑落在地上,她苍白着脸,后退几步,浑身颤抖着跌倒在地,怔怔地看着自己沾满鲜血的手,她没有想杀他的!她想听一听他的解释,怎么会!怎么会!这不是真的! 慌乱地抱着他瘫软的身体,看着他逐渐涣散的眸光,慌乱的大喊,声音凄厉语不成调:“快来人!快来人啊!爹!” 眼神逐渐模糊,巨大的压力朝颜池袭来,身子软软倒下。 再次睁开眼帘,眼前一片素槁,床前依旧是那道熟悉的身影,此时,她已辩不清,这到底是幻境,还是真实。 那双眼睛盛着痛惜,又渐渐冷下神色,突然感觉一道声响,脸上落下一道巴掌,从未见过她如此发怒的模样。 忽地被她拥入怀抱,她的手摩挲着她的头发,泣不成声地说道:“你,你怎能如此大逆不道?日后如何立足于天下,听着,你不能承认你杀了他!” 颜池不可置信的挣脱她的怀抱,“我没有杀他!我没想杀他,我只是想问他,可是,可是他用剑刺入了自己的胸膛!”她慌乱地向阿娘解释着。 五年了,她已经当上了乾元掌门,长成了一个风华绝代的大美人,降妖除魔,声名远扬。可是大师兄离开了,清殊师伯也离开了,弟弟恨她,母亲也不常见她,她只能尽量地去弥补,每天沉浸在修炼之中。 图外,裴不归与涂山虞已挣脱幻境,只有他们二人,与其他人一起紧盯着那幻象中,陷入享乐妻妾成群者有之,陷入仇恨大举屠刀者有之,陷入情爱不可自拔者有之,陷入虚妄天下无敌者有之,不由地看向颜池的那幕,可入目的却是陌生的脸庞。 “阿娘,这是我亲手做的梨花糕,你尝尝。”她每日都来这祥云殿内,可是经常都吃闭门羹。 忽地,门开了,颜池大喜过望连忙进入殿中,阿娘正对着她跪坐在茶案旁,将糕点放入茶案。 坐入她的对面,伸手将糕点递于她,她吃下了!颜池眼含者泪花,一块块的递给她。 “阿娘,五年了,你还不肯原谅我么?”颜池期许地望向她说道。 “阿娘从来都没怪过你,只是,不知该如何面对你”她伸出手来摩挲着颜池的脸颊,眼中满含着爱意,她们相拥而泣。 自从那日之后,颜池每日修炼完毕便来这祥云殿中看望她。弟弟也对她有所改观,一切都像仿佛回到了最初。 今日是颜真卿的忌日,拿上祭品往桃花源走去,他与阿娘初识便在一桃林处,耳边传来阵阵丝竹之声,是阿娘在为颜真卿起舞,桃花落下的花瓣散落在她的身旁,她一身白衣身姿曼妙,起舞翩迁。 想起阿娘所教的幻影舞,飞身入桃林,与她一同翩翩起舞,桃林深处两道身影,一白一紫,青丝墨染,舞姿飘逸,若仙若灵,天上一轮春月开宫镜,桃林下的身影时而抬腕低眉,时而轻舒云手,玉袖生风,典雅矫健,流水行云若龙飞若凤舞,恍若九天神女一般。 拿起祭品,放入颜真卿的墓旁,转头看着阿娘,她们的关系已日渐缓和,她问出了那个心底深处,一直想问又不敢问的疑惑。 “阿娘,我一直想知道,我的身生父亲是谁?”她支吾着小心翼翼的问道。 可是转头望去,她已口吐鲜血,望着颜池满含不舍,一句话都未道出便软软倒下。 颜池怔住了,这实在是太过突然,她一时未缓过神来,呆呆地望着那软倒在地的身影,脑海里一片空白。 那种压力感再次袭来,眼前一黑昏倒在地。 睁开双眸,床前已没有那道熟悉的身影,她脑海里一阵恍惚,努力控制着自己狂躁不安的情绪。 这不对劲,太不对劲了,真实的有些荒唐了。这一定是幻象!可是无论打翻多少东西,无论用剑劈砍掉周围的一切,无论怎样嘶吼,她还是存在其中。 十年过去了,她更加疯狂地修炼,遇妖杀妖,魔挡杀魔,不再让自己沉浸在悲伤之中,她只有一个目标,便是成仙,又何必去执着,斯人已逝,就算每日对着自己声嘶力竭的质问,又有谁会来告诉她为什么? 她成仙了,入了那九天之上,一切都如她想象一般,宏伟壮丽,巍然耸立在那云霄之上。可是心头还是空空的,总觉得少了点儿什么。 光裸着足进入洗仙池,入了仙门,洗进尘埃,进入池前,池中一背影,烟雾缭绕间若影若现,如多年前一般。心跳忽地加速。 图外,尧光与涂山珑已挣脱幻境,神色恍惚,目露茫然。山魂大君盯着颜池的那幕幻境,脸色微微凝住。神色古怪。 颜池行入池边,静静站立在他身后,紧紧地盯住那道背影。 他突然转过身来,凝望着她,多年前她一直有一件想做而又不敢做的事,伸出裸足,将足尖贴上他的胸膛,缓缓往上移动,托住了他的下巴。居高临下地打量着他。 一摸一样,还是那样俊美无双。忽然脚下一重,他拽住颜池的脚将她带入了池中,池水打湿了衣衫,紧紧贴着曼妙的身躯,发丝微贴脸颊,眼角染上一丝迷离之色,他紧紧地贴住她,突然凑上唇来,颜池板正他的脸,手捉着他的脸颊,逼迫他看着她。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真像,可惜啊,是个赝品”她笑容妩媚狂放,笑的直不起腰,在他满含疑惑的神情之下,抬手给了他一个巴掌。 这是幻象,终于露出破绽了,每当她想要得知真相之时,身边之人便一个个死去,因为幻象中的人只是她曾经的记忆,他们并不知道什么真相!这个世界太过真实,她几乎都快要陷进去了,如今看到山魂大君,更是无比确定,真实的世界怎会想什么就来什么。 周围的一切瞬时变的虚无,在她的面前,轰然倒塌,一阵吸力将她带入道场内。 神思恍惚之际,看着周遭之人一个个面色复杂地望着她,她正疑惑之际看到那一幕幕幻象竖立在道场之内,顿时明白过来,脸忽地变得涨红,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偷偷看向首位,他面色还算正常,只是耳根处一丝丝红晕出卖了他。 10.收徒大典 一刻钟已到,挣脱幻境者却只有五人,盯着玉莹的那面,她与一年纪尚小的小郎,手牵着手在一竹屋前行走着。 她的脸上挂着颜池从未见过的平和,笑容灿烂阳光,无一丝阴霾。 大君收回浮生图,强行唤醒沉溺在幻境之中的人们,那些人或痛苦,或欢愉,或沉醉,或羞愧,或迷茫。怔怔地望向周围的一切,与颜池别无二致,她也与他们一同在这幻境中历经一世,道场内的空气有些压抑。 他俊美的神色沉着肃穆,声音浩渺威严便传道场内:“浮生图内所历,亦真也亦假,望诸位以此为戒,恪守己心。” “此次通过考验者,裴不归,涂山虞,尧光,涂山珑,颜池”鸠摩对着场内朗声道。 他们五人纷纷朝山魂大君拜下。颜池心中疑惑,她记得卷中记载大君有六位弟子,但她只知道其中两位弟子的道号,她需要格外留意裴不归与另一人,会是谁呢?或许因为她的到来改变了原来的轨迹,那个人并不会出现。 颜池望向玉莹,她沉默地站在原地,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走上前去,缓缓将她抱住,她的身子在颜池的怀中微微颤抖,肩上一片湿热,她想开口,却是一阵抽泣,轻轻拍着她的脊背,安慰着她。 裴不归,尧光,涂山珑,涂山虞缓缓行过来,很遗憾她没有机会看看他们的幻象,玉莹离开她的怀抱,眼睛肿的像颗寿桃,深吸一口气,勉强笑着。 收徒仪式在明日举行,紧跟着人群散去,他们都不想独自回院,与他们五人缓缓行走在山谷中的草坪上,一时都无言,寻了个干净之处,六人并排坐着。落日的余晖洒落在他们身旁,静谧又美好。 尧光也不再像往常一样多话,不知道是谁先打破沉默。“颜池,你真厉害,居然敢那样对大君,我都要为你拍手叫好了!”涂山珑的表情鲜活灵动,语气抑扬顿挫。她与尧光真的很像。 脸有些微微红,她在看到大君的那一刻,就几乎确定了她身在幻象中,最后那一巴掌更让她完全肯定,可她没想到外面会有那么多双眼睛盯着。 颜池急于转移话题便向尧光问道:“尧光,你在幻象中看到了什么?”涂山虞望着尧光神色古怪。 “没什么”尧光的面色郁郁,不肯多言。涂山珑朝他斜了一眼,掩嘴取笑:“能看到什么,会不会是,本姑娘啊”说罢就趴到尧光面前,盯住他的眸子一眨不眨,尧光连忙转过头去,躲避她的目光。 “从幻象中醒来的那一刻,总有一种庄生梦蝶之感,那须臾几十年,实在太真实了。”颜池感慨地对着众人说道。 裴不归清冷无波地声音传入耳中:“真亦假时假亦真,又有何人能肯定,我们如今所经历的便是真实存在。”他目光游离,望向远方,侧面起伏的轮廓流畅自然,定格在颜池眼前。 六人平躺在草地之中,不再出声,静静地沉思着。 回到院落,见房中站立着一不速之客,转身想要逃离,却被定在原地。他行到颜池面前来回走动,细细地打量着她。 颜池瞪着他半晌,想看他到底要做什么,“你母亲现在何处?”紫檀天王一双眼睛盯地她发寒。 “她在一百年前就已经陨落了。”她回望着他如实回答,心中却疑惑不已,他怎会识得阿娘? 他一双眸子探询着她,好似在辨认她话里的真假。又缓缓开口道:“那时光回溯镜便在你这了?”心头一惊,他知道这个秘密! 说罢他往她怀中搜寻着,想要开口,却怎样都发不出声音,她连忙思索着对策,突然,房门被震开,一道熟悉地身影袭来,将她捞入怀中,与紫檀天王缠斗在一起,院落瞬时被夷为平地。 紫檀天王吐出一口鲜血,站立不稳地往后退了几步,待站定身子,大君收回了手。语气不善地道:“本座劝阁下还是不要在我天阙山做这些小动作!” 紫檀面带笑意,故作轻佻道:“不过是看这小丫头有几分姿色,想要一亲芳泽罢了,大君又何至于如此激动?” 大君目光发寒,面带冷意地说道:“魔域打得什么算盘,你清楚得很,没有驱赶你,也不过是看在元魇的面子上,回去给他带句话,让他收回那些心思!” 紫檀见他神色不虞,化作一团黑雾,消失不见,大君施了个咒,她身体一轻。 望向他的侧脸,想起在幻象中的经历,颜池有些无措。却看到他面色隐隐发青,额头冒出几粒汗珠,浑身站立不稳,身子急急往后退了一步,双手颤抖着,她连忙稳住他的身子,急急地问道:“你怎么了?”他紧握住颜池的手臂,好似在强忍着痛苦,颤声道:“不要,让任何人知道”说罢便重重往下一倒。 颜池将他扶到床塌,细细地为他拭去额头冒出的汗珠,他紧闭着双眸,趴在床边,静静地望着他沉睡中的睡颜。 心中隐隐不安,她来自三千年后,可阿娘似乎与魔域的人有关,那她呢,她的亲生父亲又是谁?看紫檀与阿娘像是旧识,并且还知道时光回溯镜的存在,那阿娘会不会本就是这里的人,她还需留意明日大君会如何赐号,心头有太多的不解。眼皮沉沉,趴在床边睡了过去。 醒来的时候她发现自己正躺在床塌上,身边空空荡荡,今日乃收徒大典,需穿着正式,昨日已全然暴露,她想知道自己的身世,与其继续伪装,不如让知情者找上门来,更何况她已经不想在扮作男子了,望着镜中那张本来面目,整理好仪容,往道场内走去。 ***** 道场内走入一身着白色法袍的女子,容貌清丽脱俗,肤光胜雪,双目犹似一泓清水,顾盼之际,如明珠生晕,美玉莹光,露出线条优美的颈项和清晰可见的锁骨,裙幅褶褶如雪月光华流动轻泻于地,三千青丝用白玉冠束起,披散在腰后,如绸缎般光华耀目,自有一股高贵清华的气质,所过之处皆频频侧目。 乌压压地人群中一眼便瞧见那四人,看着他们呆愣愣地模样,便知道不枉费今日一番盛装打扮了。 走近前去,却看到他们身旁站立着一个,本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人,是世子昭姬瑕。他为何会在此处?昨日他并未通过考验。连忙朝裴不归望去,他一脸沉默,无视身旁之人,见颜池走近,朝她微微一笑。姬瑕站立之处与其余四人有一段距离,他正望着她一幅呆愣的模样。 “颜池?”尧光望着她试探叫道。颜池盈盈一笑,朝他眨巴眨巴眼睛,他脸色忽地变红,已经数不清他这是第几十次脸红了,姬瑕听到她的名字,面色一阵青一阵红的,朝她冷笑一声,转过头去。 涂山珑围着她转了一圈,一双明眸顾盼生辉,啧啧叹道:“颜池,原来你生得这般美。”忽然见到她身旁的涂山虞对着颜池欲言又止的样子,过了好一会儿又向她开口道:“昨日在你的幻象中见到一人,我幼时曾见过几面,但又不太确定,如今看到你的样貌,与她十分相似,便决定还是告诉你为好。” 颜池有些好奇,不由向他问道:“是谁?” 他看着颜池又仔细地打量了一番道:“太阴神女,望舒。” 颜池听见这个名字不由一愣,望舒?阿娘名为舒望,是了!不仅长得像,连名讳都相同,会不会便是阿娘! 连忙朝涂山虞急急问道:“太阴神女?你知道关于她的消息么?” 涂山虞看着颜池紧张的样子,不由说道:“我也只是幼时曾见过几面,她一百年前便失踪了” 心中思索之际,山魂大君已乘金翅鸾凤飞落在地,身姿优雅挺拔,站立在高台之上,他已不像昨日那般虚弱了。 一阵钟声响起,肃穆庄严。沁沅朗声念出一段戒律与门规。 她浩渺地声音传遍道场:“弟子裴不归,上前行拜礼”他缓步走上高台,对着鸿均的像屈膝顿首正拜,又朝着大君的身影顿首,投上师帖,大君接过,拿出一玉瓶,往他周身撒去,交于他一枚玉牌。朗声说道:“大弟子裴不归,赐号无极” “弟子无极,谢师尊赐号”他接过玉牌,伏跪在地,缓缓起身退到一旁。 “二弟子涂山虞,赐号玉真” “三弟子尧光,赐号太徽” “四弟子涂山珑,赐号清音” “五弟子姬瑕,赐号元华” 姬瑕昨日并未通过考验,为何被收为弟子?大君曾说收徒本就是为寻灵珠,莫不是与灵珠有关?所有人都已赐号,却并未听见那个她所熟悉的道号,心头正隐隐不安之际,他已行完拜礼朝一旁退去。 缓步来到高台,望着那道风姿斐然的身影,行完拜礼,默默祈祷着不要出现那个名字,耳畔传来一道如珠玉落盘,铿锵有力之声:“六弟子颜池,赐号玄玑”。 那声音如同一道魔咒,阵阵传入颜池耳中,她呆愣在原地,耳中嗡嗡作响,她已经听不清他后来说了什么,久久未去接那枚玉牌,脑海中不停得浮现出那段记载,原来,原来她,便是与裴不归一同斩杀大君之人,原来她早已存在这因果轮回之中,她来到天阙从未想过会成为他的弟子,为他寻找灵珠也不过是各取所需,她还天真的以为她可以改变他的命运,却不想自己便是那个罪魁祸首。 恍惚间,耳旁传来一道压低的声音:“颜池?”是尧光,他眼含关切,晃着脑袋用眼神示意她接玉牌。 望着山魂疑惑的目光,她接过玉牌,深呼一口气,一字一句地道出那段话:“弟子玄玑,谢师尊赐号” 转身朝那五人走去,望着裴不归,他看向颜池正一脸关切,后来发生了什么颜池都一无所觉,茫然地朝院落行去,只觉得步履沉重,脑海里不停地思索着,只恨那记载只是寥寥几笔,她感觉体内一阵灵力翻涌,快要支撑不住,眼前一黑,摔落在地。 11.要事相托 世间百态,必定要亲自品尝,才知其真味。漫漫尘路,必定要亲历亲为,才知晓它的曲折与遥远。 迷蒙中一阵灵力探入体内,有丝灼热刺疼,不由轻呼了一声。感觉那阵灵力缓缓变得清凉,睁开双眸,她在一大殿内阁中,正躺在一张陌生的青玉石塌上,入目的是那道熟悉的身影,他静立在一旁,紧闭着双眸,抬手处一道金色光芒,丝丝流通到她的周身,四肢百骸不由一阵轻盈之感,如同置身于汪洋大海般通身舒畅,他的面容在那光影交错间,显得神秘圣洁。 他收回灵力,双手绕决运气到丹田。睁开眸来,那双澄澈透明地眸子望向颜池,面色柔和,语气轻缓:“昨日你晕倒在院外,浑身灵力四散冲撞,无极将你送来此处,为师探查之际,发现你经脉之内隐隐有一股淡淡煞气蛰伏,已为你暂时压制住,近日内不要动用灵力,好生休养。”他声音如同山涧流淌的清泉般悦耳动听,感觉今日的他也不似往常那般冷淡疏离。 想起在煞灵阵中她的异常之处,连忙起身下榻,解释道:“许是前日弟子入煞灵大阵时染上的煞气,倒是不曾察觉,多谢大君,”想起他已是她的师尊,不由改口道:“多谢师尊为弟子疗伤。” 他神情略微思索,双眸隐在暗处看不清神色,顿了顿道:“你的体质特殊,异于常人之处不可随意告知他人” 他神色郑重,伸手入怀,将一枚莹白晶莹的玉佩递于她手中道:“这枚通灵宝佩赠于你,佩戴此玉可遮掩你的体质。”手中的玉佩还带着一丝他的余温。 颜池有种直觉,他好似清楚她的奇异之处,并知道一些隐情。心思一转,向他问道:“师尊可识得太阴神女望舒?” 他神情一顿,略一思量,轻声道:“倒是闻过此名,想必你与她有些渊源,待日后大局已定,你的心愿为师自会为你达成。”想起那日她所说的心愿,自然是修炼成仙,找回家人。不过她并未对此承诺抱太大希望,只盼能够早日成仙活到三千年后,挽回那段悲剧。可现在却感觉此事并不似她想象的那般简单。 颜池垂下脑袋,神色萎靡气垒道:“或许,即便我修炼成仙,心愿也未必会实现。” “你当本座承诺之事只是空口白凭么?不论你是何心愿,本座既应下,定当竭尽全力为你达成,你且好好修炼,毋需忧虑过甚”他一双明眸里散发出坚定的光芒,语气毋庸置疑,却带着一股安定人心的力量。与他相处已有些时日,他为人光明磊落,她自然相信。 颜池忆起那日收徒之事,向他问道:“师尊,那日姬瑕并未通过考验,您为何要收他为徒?此人心性不佳,个性跋扈,寻找灵珠若是有他,恐生差池。”与那姬瑕几面之缘,他行事张扬霸道,全然不顾及他人感受,实在是给她留下了深刻印象。 他微微扬唇,望着颜池神态自若道:“此人虽个性张扬,本性却不坏,他五行属金,体质适于修炼,寻找灵珠正缺一属金之人,且寻灵乃一桩密事,他乃人间贵族,便于你们在人间行事”莫非那其余四枚混元灵珠在人间?正想问出口之际,听见有人在殿外微微咳了一声,那声音听的有些耳熟,殿外有人? 大君示意她往外走去,跟上他的步伐,行到正殿之处,见那五人齐齐侯在殿内,姬瑕正一脸铁青,见她走来,狠狠瞪着她,似乎要用眼刀子将她戳死,颜池无视他的目光,悠哉的从他身旁走过,她说的可是实话,就算被他听到那又如何?站立到裴不归一旁。裴不归关切探询地目光朝她望来,对他摇摇头,示意自己已无碍。 一旁的涂山珑正越过尧光的身前,朝颜池眨了眨眼。尧光的俊脸表情鲜活,朝她努了努嘴,刚才是他在咳嗽示意。 大君坐上首座,神情清冷,望着他们六人语气庄重道:“今日召诸位前来,是有一要事相告,还请诸位向天道发誓,绝不透露今日所言” 六人面面相觑,不过见大君一脸肃穆,便知晓此事关系重大,纷纷依言请誓。 他俊美的面容上神色一缓,语气循循善诱道:“本座需向诸位告知,收你们六人为徒,乃是为了寻找混元五行灵珠一事,混元灵珠乃混沌元气所化,分金,木,水,火,土五珠,散落各界,灵珠需栖于五行属性相合之躯,水生木,因此水珠栖于木性属性之躯,无论诸位是否替本座寻到,本座皆会倾囊相授,助诸位修行以抱相助之恩,只是此事关系重大,需得秘密行事,途中亦会有不可预测的危险,但本座会尽全力护你们周全,诸位不可过多过问此事,亦不可告知他人,若是心有顾虑者,本座亦不会强求”他声音如珠玉落盘般一字一句字正腔圆。 颜池不等他人答话,先行一礼道:“弟子愿助师尊达成所愿。” 尧光望向颜池,见她同意,便也应下此事。望向涂山珑,她正准备应下,涂山虞便先行开口道:“还请大君许我们一些时日考虑,三日后再作答复。”连称呼都从师尊变为大君了,说罢还向涂山珑使了个眼色,示意她稍安勿躁。 姬瑕眼含讽意,撇向他们二人,道:“何需考虑?为人弟子的分内之事,不就是为师尊分忧么,真是胆小的鼠辈。”说罢行了一礼应下此事。 涂山珑气结,想要反驳姬瑕,却被涂山虞拉住衣袖,只得作罢。 只剩裴不归还未表态,他似在思索着,犹豫一阵朝大君行了一礼,朗声道:“裴有一冒犯之言,还望大君海函,此寻灵珠一事可有危害苍生之患?”裴不归心思剔透,一闻此事便知晓其利害关系。 大君目露赞赏,对他温和道:“并无。”裴不归闻言,松了口气道:“弟子愿为师尊分忧。” “诸位的相助之恩,本座感念于心,此五本功法,乃本座根据你们个人体质所甄选,这十年内便在山中好好修习。”大君神色自若,挥手将五本功法分别赐予,只剩下裴不归还未收到,他倒不甚在意,依旧拱手一礼。颜池欣喜若狂,这可是鸿均老祖所创功法,哪怕是天族之人都不得一见,更别谈修习了。 见涂山虞二人未上前接过,大君神色清冷,语气轻缓道:“即便你们不参与寻灵之事,亦是本座的弟子,本座既已赐下,便不会再收回。”说罢他们二人接下。见大君已无事交代,六人便齐声告退。 “无极,玄玑,你二人留下”他温和地声音传入耳中。向涂山珑做了个口型:“等我” 待他们四人离开之后,大君挥手凭空变出了一本散发着灵光的道经,和一似弯月一般的精美月轮,看不出材质,整体呈玄黑,又微微亮起莹白幽光。 “此大德真金经乃师尊所传,本座早已融会贯通,无极心思玲珑剔透,心性纯良,正适合修习此经”说罢示意裴不归接过。 又看向颜池,语气温和道:“此月轮乃为师千年前偶然所得,于我并无用处,你修炼未成,又无衬手的飞行法器,特赠于你。”颜池有些感动,这已是他赠予她的第三件法宝,默默接过月轮,郑重谢道,收回体内。在心中暗思一定要助他达成所愿,一定不能让他落到那样的下场。 与裴不归一同踱步出殿,他望向颜池神色有些复杂,颜池不解却也不问,开口向他恭喜道:“师尊对你似乎是青睐有加呢,连他修习的大经都传于你,日后你一定能够有一番大成就” 颜池笑意盈盈,恢复本来面目的她容貌本就属上乘,气质脱俗,那双清澈纯净地双眸中散发出幽幽地光彩,看的裴不归有些晃神。稳了稳心神,对她轻声道:“大君对你亦是不同。” 颜池有些愣住,她也隐隐觉察,大君似乎待她格外宽和,但她能感觉到那不是男女之情,更像是一种怜惜之意,或者还有别的,只是她并不知晓。 对他微微一笑,不再答话,殿外不远处站立着涂山虞二人,看到他们,涂山珑连忙招手,向他们走近,涂山珑双手环抱,眼含笑意,围着颜池二人打趣道:“大君特意留下你们,可是赐什么好物了?” 颜池不答她,朝涂山虞问道:“方才在大殿内你为何言考虑三日?可是有何顾虑?”既想要为他解忧,便力所能及地帮助他,至少可以劝说涂山虞。 “我涂山一族,从不轻易参与六界任何纷争,大君若只是简单的寻灵珠,虞自是愿为他助一臂之力,可虞担心此事关系重大,会牵连族人。只怕是从虞与幼妹被收为徒之时,便已经被牵连进来,所以还须得认真考虑。”他语气忧虑,俊秀的脸庞上染上淡淡愁云。 颜池望着他,一时劝慰地话也道不出口,涂山虞此人看起来温和柔软,实则内心极有主见,不是可轻易动摇之人,更何况他的顾虑也实属正常,颜池不能自私的罔顾他人之意。 只好为他考虑道:“若是不想被此事牵连,倒可以寻个理由回涂山,此时虽已确定师徒关系,但若你们不在天阙,将来有麻烦发生,也可避开。” 涂山珑一双大眼睛里盛满了期盼,摇着涂山虞的手臂撒娇道:“阿兄,有何可顾虑的,只是我俩参与而已,怎会牵连到涂山?阿兄,你难道不想和颜池他们一起嘛,阿兄”只怕是想和尧光一起罢,颜池不由想到。 他俊脸微红,望着颜池有些不好意思道:“只是虞与幼妹既已拜师,连功法也已收下,虞亦是知恩图报之人,即便是有风险,只要不牵连族人与幼妹,虞愿一试,只是还需得更稳妥点,三日后再答复于大君罢”说罢他牵起涂山珑之手,与她一道回院,涂山珑看着她依依不舍地往前走去。 望着涂山珑的背影,不由想到尧光,“不知为何,我总觉得尧光与阿珑很像,他们很相配。”对着裴不归轻声感叹道。 裴不归轻摇了摇头,面带淡淡微笑,又朝着颜池眼含深意道:“尧光少年心性摇摆不定,只怕是连他自己也不知自己到底是何心意”望着裴不归如同情圣一般的发言,只觉得与他甚是违和,不禁哑然失笑。 看着她近在咫尺的笑容,裴不归愣了愣,不由想到,配与不配真的与相像有关么?那他们并不是一类人,情爱一事本就如梦幻泡影,空中阁楼一般,虚幻且不真实,一触即溃。 他们二人的院落相近,两人都不多话,沉默着向前走去,告别裴不归,颜池不由想起昨日忧心之事,日后到底发生了何种变故,让她跟裴不归与大君拔剑相向,她须得格外留意裴不归的一举一动。 在天阙山内一百年,山中井井有条,大君从不曾亏待过任何凡人小妖,当初她便是听闻山中修士资源颇丰慕名而来,周围的大妖们惧大君威名亦不敢随意作乱,可见他并不是一个冷血无情的人,他就好似一轮金乌般,散发着余辉,沐浴着周围的人群。虽看起来高高在上清冷孤寂,却是心有沟壑之人。人心诡秘难测,可他不同,她看他一眼便知,他是这个世上最好的人,至少在她心中是如此,无论如何,她都不会让会让他落下。 飞蛾不是无知,它只是向往光明,它不惧那光明会令它粉身碎骨,因为它不想,再待在黑暗里。 12.山中岁月 时光如梭,转眼已过五载。山谷中,山峰挺峻,深壑幽秀,苍松覆壁,清泉铺洞,悬径旋险,白云纵飞,怪石嶙峋,好似一幅立体山水画。 一少年身着黄衣,手持一柄精剑腾转挪移,剑光闪闪。 少年的剑势如破晓般,招招夺人心魄。那种难以把握的距离几欲让人吐血。 连环十二剑过去,少年目光如电,穿破虚空,身形猛然跃起,如同从高峰上凌空扑杀而下,颜池闪身一避,只见剑光一闪,对面的巨石上被横空划出一道深三寸,长三尺的可怕剑痕,干净利落,狠辣无情。 颜池手中青云剑一转,瞬间变幻出无数剑影,寻住他的破绽,飞剑腾空而起横上姬瑕的脖颈,冷声对他道:“你输了” 涂山珑手舞足蹈地着,神情洋洋自得,好似她自己赢得比试,对着颜池拍拍手喜道:“好样的!颜池” 姬瑕天资过人,这五年来术法精进了不少,若不是她长他一百来岁,昨日与他比试时哪能赢得那么容易。刚刚与他比拼剑法时,发现他有一破绽,便是攻势太过凌厉,防守太弱。若是单单只论剑法,他确实过于激进。 姬瑕面色冷然,对着颜池讥讽道:“不过是投机取巧,我的剑势你若正面来接,又如何逃得掉”这五年来,他每次见她,不是横眉冷对,便是讥讽打击,他从前的欺压对象,彻底从裴不归转移成了她。颜池都不由怀疑,她可是对姬瑕做了伤天害理的事,让他步步紧逼逮着机会便嘲讽一番。 无视他的言语朝一旁站立,山魂大君一双明眸盯着颜池,温和指点道:“你的剑法机变有余,攻势却不足,若是碰上法力高强之人,恐后力难继”说罢他走近她的身旁,一双手缓缓抚上颜池的手臂,握住她握剑的手,颜池的心跳猛然加快,稳住心神,环绕一圈,手中一股力量渐渐强大起来,手往前一挥,青云剑瞬时变幻成数百道,飞上天空。 凌厉而又迅速,转化为一柄巨剑朝地下冲来,一阵剧烈的轰鸣声从前方传来,只见那小山峰好似快要裂开,被巨剑削成两半,摇摇欲坠,山魂手中运转灵力,往那即将倒塌的山峰处发出一道金光,那金光好似托住了山峰,又往一处合并,留下一条裂缝,峭立在远处。 收回青云握在手中,不敢相信,这柄剑居然有如此威力。 转头望向他,他俊美的脸庞神色温和,噙着淡淡笑意,望着她道:“刚才的剑势你悟到了么?”颜池点点头,朝他拱手谢道:“多谢师尊指点” 姬瑕面露恼意,指着颜池不服得道:“师尊,你怎能如此偏颇,明明是弟子输了比试,你却指点于她” 大君面色渐沉盯着姬瑕,缓缓说道:“你便这般沉不住气么?本座何时教过你不尊师道?你在这天阙横行霸道,与众师兄妹横生隔阂,你可有想过收敛一下自己的性子?只是弟子间的切磋比试,便出招狠辣不留余地,你有没有想过会误伤玄玑?”他平日里清冷温和,不曾发过脾气,今日语气倒是有些重了。 其余三人都眼观鼻,鼻观心,自动隐身,不去触霉头。涂山珑斜睨了姬瑕一眼,开口和道:“师尊说得对,他平日里气焰嚣张,总是与大家为难,定要好好罚他才是!”涂山珑个性直爽,出言无忌,总是为颜池打抱不平,涂山虞拉了拉她的袖子,示意她停下话头。 “还有你,既入了天阙,便应和平相处,元华是有错处,可本座自会教导,你们六人乃是一体,即使互相不惯,也不可幸灾乐祸” 涂山珑面露委屈,不再多言。看向姬瑕,他正垂着脑袋,语气闷闷道:“弟子谨记师尊教诲。” 他神情渐缓,语气也不复刚才的冷硬,对姬瑕道:“去思过崖面壁三日罢,不论你有何不满,不可借公泄私愤,你要记住你是个堂堂正正的人,心思放宽广些,何必拘泥于眼前的怨愤,让自己变成一个为人不喜的异类,本座相信你并不是那样的人。” 姬瑕神色黯然,大君之言怕是伤到他的自尊心了,他盯着颜池默默开口:“方才之时出手过重,是姬瑕之过”说罢行了一礼,快步朝远处走去,像是急于逃离此处,颜池有些怔愣,她还是第一次见姬瑕低头与人道歉,竟生出了受宠若惊之感。 远处鸠摩的身影正朝此处飞来,他是一金翅大鹏,常在天阙附近巡视,耳听八方,眼观六路,此时前来,必有要事。他飞落在地,化为人形,向大君一礼道:“启禀大君,离天阙不远处的渚清镇,有一厉害魔族作乱,还请大君派遣人选,前去除祸。” 大君神色冷清,语气自若道:“如今,你们五人已学有所成,趁此机会去锻炼锻炼吧,鸠摩你在一旁看护,如遇危险,及时示警。”说罢便不再理会,飞身往飘渺殿而去,定是醉仙楼的饭食到了,颜池心想。 抬手化出月轮,跟上其余之人的身影,此月轮不愧是大君所赠,速度极快,乘在月轮之上遥望大地,月轮上散发出的莹光映衬得她更加无暇,颜池心想此时的她定像一翩翩仙子,不禁哑然失笑。 转头望向裴不归,他正盯着前方,面色隐露担忧,见颜池转头来,刚想开口却见她与前方涂山虞的身影直直撞上,赶忙上前想拉住她往下坠落的身子,可奈何距离遥远雾色正浓,眼睁睁地看着她与涂山虞二人摔落下去。 “这可如何是好,我涂山一族本就不善飞行”涂山珑焦急地声音从身后传来,尧光与鸠摩距他们甚远,在前方飞行中,还未发现此处状况。 裴不归面色无常,冷静道:“放心吧,那月轮是灵物,必定不会使他们摔落,我们先行去渚清镇等他们” 刚刚情急之下,将涂山虞从飞云之上拽下,他们的身子急急往下坠落,马上要与大地亲密接触之时,月轮终于赶上,接住了他们坠落的身影。好险,从那般高的空中摔落,即便死不了也得落个半残。 感受到这尴尬的姿势,连忙缩回环在他腰间的手,尴尬道:“刚刚是我不小心,连累你了” 他的呼吸似被惊吓过度显有些急促,抬手摇摇道:“无事” 突然听见下方传来一阵哄闹的嘈杂声,有一大队车马正缓缓在道路上行走,望向空中的他们,纷纷停下脚步,正一脸惊奇,纷纷叫道:“那是神仙,有神仙呐”其实除了人间贵族,寻常人都难得目睹修仙之人,更何谈神仙了,更何况仙族一向低调,不会随意显露人前,所以这是闹了个大笑话。 正准备遁走之际,听见涂山虞的声音在耳畔响起:“我们并不知晓渚清镇在何处,不如前去问路,也好过盲目飞行。”有道理,颜池控着月轮往人群处遁去,待到近前收回月轮与涂山虞飞身落地。 人群顿时一阵惊呼声,颜池朗声对着人群道:“诸位不必惊慌,我们乃天阙山中修行之人,只是前来问路,可有人知道渚清镇该往何处行?” 人们一听渚清之名,纷纷脸色大变,窃窃私语道: “今日方听那驿站老叟说,渚清镇如今有什么妖怪作乱,死伤无数呢,这,这该不会是真的吧?” “快别吓人了,定是那老叟胡邹,不过啊这心里还是毛毛的,若不是此行匆忙,必须在一月内赶往京都,我宁愿绕路白岭多走十几日也无妨啊” 车帘突然掀开,里面露出一身着蓝衣的锦衣青年,长相颇为俊俏,风度翩翩举止优雅,应是位人间贵族,儒雅温和道:“两位仙姑可是要前往渚清镇?” 仙姑?他是说涂山虞么,不由觉得好笑,望向涂山虞面色微沉的脸,这么美的男子被叫作仙姑,恩,还真是毫无违和之感。 涂山虞语气生硬,刻意压低了声音道:“正是,还请阁下为我们指路。”那青年听到涂山虞的嗓音,脸色微凝,似是察觉到他是一位男子,赔礼道:“在下失礼,郎君勿怪,渚清镇离此处不过小半日路程,若是二位不急,可与我们同行。” 颜池与涂山虞对望一眼,不由觉得点点头,反正他们四人已先行,不会出什么差池,二人也可在人群中打探情况,到时候再与他们会和。 “有劳了”二人朝他一礼,转身上了马车,有些颠簸,不过放着软垫倒也不觉疲累,这还是颜池第一次乘坐马车。 车内空间狭小,涂山虞为避免尴尬,正闭目养神,那男子盯着她脸色一红,又觉失礼,连忙转过头去。 颜池想打探情况,便开口道:“方才听人提起渚清镇,说有魔物作乱?阁下可知是何情形?” 他彬彬有礼,语气平缓道:“齐也只是一个时辰前,歇在译站中时听仆人来报,说是一老叟从渚清而来,言那地有妖物作乱,劝我们改道而行,可是此行匆忙,改道已来不及,不得已只能前往渚清,如今有两位上仙在侧,齐倒是不惧了。”刚刚上马车之际,已互道姓名,此男子名为公叔齐,是从燕北之地而来,要去往京都。 见已没有什么可值得探究的消息,便也闭目沉思着接下来的对策。魔物么?还离天阙如此之近,想起这几年间,关于大君来历的谣言在六界愈演愈烈,不少曾亲近与他的散仙们,如今更是鲜少在出现在天阙,山中顿时冷清了不少。 三千年前的事她不甚清楚,民间传闻更不可多信,古卷中只记载他是魔神转世,祸乱六界,神魔交战之际趁其不备,被两位弟子联手斩杀,颜池不由微微揪心,看似寥寥几字,便能想到这其中的凶险之处,必定是身败名裂,众叛亲离,颜池也只能多加防范了。 13.魔物作乱 渚清镇位于东荒与南荒的交界之处,本是南凉之地闻名于世的酒镇,这里的渚清白露享誉天下。空气中充满了浓郁的醇厚香味,以及玉米从土地中汲取的精气。离小镇越近,酒香越浓烈,让人不禁地醉了。那种感觉,带着一丝迷离,一丝火热,从鼻孔进去,一路侵袭,弥漫到全身。 阴霾聚集在小镇的天空,细雨从檐上翘角聚多而滴,它们跌落而下,打在地面的小坑洼里,溅起一小点水花,碎了散了又聚了。于是不多时,檐上的天和檐下的地都被笼罩了起来,一片迷茫的白,似乎笼络了整个世界,镇中静悄悄地,透露出一股诡秘古怪的气氛。 他人一行四人乔装一番来到镇中,街道上门户紧闭,路上有几个着粗布麻衣的行人,挑着担子在路中行走,一看到有外来之人,便一个个如同惊弓之鸟般避之不及。 涂山珑四人初到此地,想要打探情况,连忙拦住在那青年汉子身前,问道:“请问此镇发生了何事?怎得如此荒凉?”那汉子一听此言,一脸无奈与恐惧,连连摆手,用一口不太能听懂的方言道:“说不得啊,说不得,你们几个外乡人,还是快些走吧”他不想多言,连忙跟上前方几个行人的步伐。 裴不归打量着周围的环境,面色凝重对三人道:“那魔物的气息好似被什么掩藏了,刚刚那几人挑着行李,似乎正往镇外奔逃,街上行人稀少,我们现在须得找到镇中主事之人,探明情况。” 尧光从小便待在句余神山中修行,山上之人敬他怕他,他从未见过魔物,哪个少年不好斗,此时正摩拳擦掌,准备大干一场。谁知那魔物连本分影子都无,不由无趣道:“家家户户都紧闭门窗,我们该往何处去寻?还有颜池与涂山虞,不知他们何时才能赶上?可不要与那魔物撞上。” 涂山珑没好气的呛了他一声:“你少乌鸦嘴了”说罢,就去那紧闭的门窗处敲门,许久都无人应答,众人不由望向鸠摩,他正立在半空中,一双鹰眼环顾着四周,他指向前方道:“那一处,似乎还有炊烟,去那边探探。” 三人跟上他的步伐,往前方飞去,来到一座府邸前,四面都是泥墙矮屋,只有此处是用青砖修葺而成,裴不归上前敲门,不一会儿门从里面开了,众人不禁一喜,来人探出了脑袋,见是几位生人,作势要关门。 裴不归连忙拦住门闩,温和开口道:“老伯不必惊慌,我们是从天阙而来的修行之人,此行正是为除魔患,还请老伯允我们入内,告知这魔物的详情。” 老叟神色一喜,连忙应声道:“诸位仙师稍后,待奴前去通报一声”他身子颤颤巍巍,好似腿脚不便,不一会儿才领来一位中年男子,那男子面色憔悴,一身布衣,见到几人连忙向前一礼道:“诸位仙师快请进”。待四人进入,老叟望了望四周,连忙紧闭上院门。 步进了房舍,厅堂前有两小儿正好奇地打量着来人,那男子喝道:“怎得如此没有规矩!”涂山珑见两小儿可怜的模样,不忍道:“无妨,只是两个孩子罢了” 众人已站定厅前,那男子神色戚戚,开口叹道:“镇上有把力气的早就逃了,只剩下些老弱病残,上有七十老母卧病在床,不宜跋涉,下有这两个孩儿,且我陶家酿酒大户,世世代代的基业都在此处,我实在是不忍抛下啊,还请诸位仙师一定要除去那妖怪,还我渚清一个安宁”那男子说到激动之处眼泪纵横,竟跪倒在地。 裴不归连忙托住了他下跪的身子,温和道:“你放心,且与我们详说那魔物的特征。” 那男子面露惧色,缓缓开口道:“魔物?我们并未见过那魔物的样子,事情还得从一月前说起,那时打渔的河伯在青江河边发现了一具尸体,起初大家都没在意,只当是溺水之人,可随着镇上失踪的人越来越多,那上游冲下来的尸体数量愈发庞大,那尸体模样可怖,青中发紫,镇上人纷纷闭门不出,可即便如此也依旧有人失踪,众人见情形不对,有力气的都逃出了镇子,只剩下不到几家了。”他叹了口气,望向四人。 四人听完那男子之言,面露沉思,三人不禁望向鸠摩,他岁数大见多识广,鸠摩沉声道:“尸体青中带紫,莫不是被抽取生魂?这魔物好狠的心思,生魂被夺取之人将永世不得超生。” 鸠摩像想起了什么似得,抓住那男子的衣襟,急急问道:“你可知河中一共有多少具尸体?又失踪了多少人?” 那男子比划了个数,弱弱答道:“大概三百数有余”鸠摩面色一惊,这魔物竟如此厉害,三百人的生魂该是何等的冲天怨气! 尧光面露疑惑,开口道:“那些尸体是从上游冲来,我们何不循着河道去探探它的踪迹” 裴不归摇了摇头道:“我们若是贸然前去,只怕也是凶多吉少,须在这镇中布下大阵,等待那魔物自投罗网。” 鸠摩点了点头道:“无极所虑正是,我们须在酉时前布好七星降魔阵,记住不要打草惊蛇,你们三人助我。” **** 颜池微微睁开双眸,可眼前的场景却让她毛骨悚然,昏暗的山洞中湿漉漉地正滴答着水珠,眼前一排排面色青紫的尸体排列整齐,其中便有刚刚车队之人,身旁的涂山虞与公叔齐,还有几十余人正昏睡着,他们怕是被那魔物引进老巢了,手脚并未被束缚,连忙抓住涂山虞的袖子轻轻摇晃。 他迷迷糊糊地睁开双眸,看到眼前的场景,刚想张嘴惊呼,颜池连忙伸手捂住他的唇,对他作了个噤声的手势。 一阵阴风冷嗖嗖的吹起,一个身穿斗篷的身影像一阵雾般朝洞内飘来,连忙装作昏睡的样子,突然看到那些尸体被风托起往外飘去。那身影一步一步的朝着颜池身旁走近。 忽听见耳旁传来公叔齐的惊叫声,他正升在半空中,脸色涨红似乎说不出话来,他额间一缕红光正往外冒出,空中升起一个小鼎,那鼎内一个个煞灵正在嘶吼嚎叫着,颜池心中狂跳不止,这魔物居然在抽取活人生魂,好歹也相识一场,她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他被这魔头害得永世不得超生。 召出青云剑,朝那魔头击去,他凄厉惨叫一声,那袍子外冒着缕缕青烟,公叔齐瞬间摔落在地,他眸子里满是惊恐,涂山虞见势连忙运转灵力朝魔头袭去,不料袍子内空空荡荡。 他伸一双枯瘦的爪子收紧在涂山虞脖颈处,颜池见状灵力一转一道幽蓝的光影击中了魔头的斗篷,他浑身扭动,粗粝惨叫连连,颜池正疑惑,又如五年前在煞灵大阵时一般。 那魔头转过身来,他全脸青紫布满裂痕,甚至没有五官,只有一个嘴巴,长得实是可怖至极,明明没有双眼,可颜池被他阴森的模样盯到发寒。 涂山虞连忙上前抱住颜池呆滞的身影,往后退去,一道声音惊疑地响起:“你是什么怪物?居然可以伤我?”颜池一愣,是那个怪物在说话么。这声音好耳熟,等等!她记忆一向过人,脑中浮现出一个人影。那个五年前在醉仙楼散播大君来历的老叟。那老叟果然是魔物! 他爪子凭空一挥,一道绳索朝颜池和涂山虞而来,束缚住了他们的身子,颜池惊惧不已,浑身的灵力都使不出来,那绳子好似活得一般,越挣扎越收得紧,向那魔头厉声喝道:“你是何人?抽取活人生魂有何阴谋?”事到如今也只好拖延时间,若是就这样被抽去了生魂,大罗神仙也无可挽救了。 “不要在挣扎了,缚灵索专克身怀灵力之人,待我抽取了这些凡人的生魂,再来享受你们”它似乎心情大好,发出的怪叫让人不寒而栗。缚灵索乃魔域圣池畔魔藤所制,此时还未普及,这个人莫非是魔域之人? 紧紧与涂山虞靠在一起,无法转过头去,只好抓过他的手,他手心微微出汗,在他的掌心写下:“等。”她记得大君说过她体质特殊,而且身体内隐藏着一股煞气,若是她引出那股煞气,不知能否挣开这道绳索?身旁一阵铃铛声响起。 **** 涂山珑疑惑的拿起手中的铃铛,铃铛一直摇个不停,她急忙叫住三人道:“他们出事了!这铃铛本是一对,我与阿兄一人一只,你们看,它一直摇个不停,定是阿兄在向我们求救!” 裴不归脸色一变,急急拿过铃铛向鸠摩看去,沉声道:“看来这天罗地网已无甚用处,我们顺着上游前去营救他们。” 鸠摩点头应道,涂山珑连忙接过铃铛,按照铃铛的指引,与那三人飞向上游。 **** 那魔头祭出炼魂鼎现在公叔齐身前,忽听见耳畔响起一串铃声,他桀桀怪笑,阴测测地开口道:“想耍花招!看来还是不消停。”伸手掐住涂山虞的脖颈。 颜池急忙叫道:“等等,你可以先抽我的生魂,我体质特殊,于你正有益处。”马上就可以引出那股煞气了,定要拖住它才是! 他松开涂山虞,转头朝颜池而来,她感受经脉中一股禁制,淡淡压制着那道煞气,引导着那股煞气冲破阻力,绳索顿时被挣脱,她感觉体内一股不受控制的力量无处宣泄。 召出青云,剑光变幻出无数道幻影,萦绕着淡淡幽蓝的光影,朝那魔头极速击去,那剑影击中它的虚影,冒起阵阵青烟,它在空中挣扎翻滚着,发出凄厉惨叫声,它的身影好似被烈火焚烧一般,瞬时化为灰烬,直至虚无。 那鼎掉落了下来,无数煞灵从鼎中挣脱而出,颜池发丝纷飞,周身笼罩着幽蓝深邃的光影,一手挥舞着青云,一手祭炼出一股灵气,朝那些煞灵释放而去,几百道煞灵身影相继撞上那道幽蓝的光影,瞬时化为一阵飞灰。丝丝缕缕黑雾钻入颜池的身体。 她感觉身体一阵虚脱,还好那力量被她释放而出,否则她定会爆体而亡。 她软下了身子,耳旁响起了一道惊呼声:“颜池!”突然被一道身影接入怀中,定睛一看是裴不归,身子瘫软过去。 裴不归双手托住颜池的身子,疑惑道:“这是怎么回事?” 涂山虞面露犹豫,惊疑不定道:“虞也不知,今日进入镇外之时遇到一行人,在车中假寐,不料醒来便来到山洞里,有一魔物正在抽取活人生魂,就是那只鼎,鼎里有很多被炼成煞灵的怪物,还有颜池,刚刚她,她诛杀了那个魔物。”他心中隐隐觉得古怪,颜池体内分明隐藏着一股未知的力量,他从未见过,可眼下人多眼杂,他怕说出来对她不利,便不再多言。 **** “颜池体内经脉紊乱,灵气四散,我们还须尽快回天阙!”裴不归抱起颜池的身子,飞身至空中。 尧光与涂山珑对视一眼,跟上步伐,鸠摩拾起地上的小鼎,与涂山虞一道飞入空中。 14.各怀心思 夏夜的天空黑漆漆的,仿佛刚刚被墨汁染过了一般,,明月当空,繁星点点似是圆润的明月划过天际时洒落的几点光辉。大地笼罩在凄静的月光下,如时间凝固一般寂静。只是间或传来一阵树叶摩挲的细碎声,时间似乎从未这么安静过,又或许本就该是这般的安静。 晚风微抚过纱帘,带着丝丝清凉,案前跪坐着一道身影,案上的魂灯忽明忽暗地,正闪烁着微光。 不好!往天阙山外望去,飘渺殿位于天阙山脉最高处,他自小目力过人,半空中隐约浮现出几道身影,是他们,看来那魔物已除。正襟围坐在案旁等待来人。 只见前方落下一个身影,裴不归怀中正瘫软着一道身影,是她,他盯着裴不归搂住她腰间的那双手,目光久未移开。 “师尊,今日玄玑在渚清遇魔重伤昏迷!”裴不归人还未到声先到,他急忙奔向内殿,将她安置在软塌前。 他行过前去,运行灵力往她体内探查,他下的那道禁制已然破开,殿内又行近几道人影。沉下声道:“都出去罢”。 几人道了一礼,往外退去。还有一个身影久立在身后,转头望去正是无极,只好对他温和道:“她无碍,下去罢”他神色郁郁,对他一礼,转身离去。 忍住身体的不适,额头隐隐冒出几粒汗珠,运转出体内的混沌元气,压制住了她经脉中的躁动。 他立在塌前凝望着那道睡颜,从未仔细地端详过她的面容,脸色有些苍白,长睫如一把羽扇,正颤颤巍巍地摆动出优雅的幅度。她安睡的样子似一块莹润剔透的玉璧。皑如山上雪,皎若云间月,光芒却不刺眼。 他不由地想起那日在幻象中的她,手不自觉地伸近前去,缓缓抚摸上她的脸颊,就像她对他所做的那样,他想知道那是何种感觉。或许太过安静,耳边传来他如鼓般的心跳。 面对着这个与他有着相同命运的女子,他地心总是格外地柔软,爱之欲其生,恨之欲其死。与他当年倒有几分相似,脆弱而又坚韧,看似豁达却又那么执着。茫茫众生,皆有所向,却不过是一场虚妄。 ***** 涂山虞正一脸关切地望向殿中,见裴不归行出,他一脸郁郁之色,赶忙询问道:“裴不归,如何了?”今日若不是她,他早已遭遇劫难,必定要等她安然无恙方可安然入睡。 裴不归行到身前,神色清冷,一双眸子盯着他道:“无碍了,不必担优” 望着裴不归沉沉看向他的双眸,好似洞察一切,他在怪他?在山洞中快被抽取生魂的那一刻,他确实很恐惧,默许了颜池挡在他身前,可是他也不想她受伤。他的目光好似扎进了他的心头,让他有种无所遁形的狼狈之感。 与他在这山中相处了五载,可他明白他们从来都不是一路人。 涂山一氏不过是仗着先祖立下的功业,才在六界中勉强有得一席之地,近年来族嗣薄弱,同辈中佼佼者也只二三数。最初他入山拜大君为师,也不过是想习得正统道法在六界中闯出一番名头,妹妹年幼无知,也只能靠他来重振涂山荣光。而裴不归呢?他没有任何束缚,天资过人,又得大君爱重,前途自是无量。又怎会明白他的无奈。 与他告别,往院落行去,想起与颜池相识的那一晚,那日他饮了许多,醉意上头,对面有一小郎总是好奇地打量着他,见她面目神秀便向她求欢。这在涂山不过寻常事,人活一世有多少事是由不得己的,他不想在这些微末小节上压抑自己。虽然他们并不是同一类人,但颜池心思细腻,待人真诚,他亦是将她视为好友。 行入院中,她听到推门的动静,推开窗门向外探道:“阿兄,颜池她醒了么?”她一向没心没肺,对颜池倒是真的关心。 望着她近日来有些疲惫的脸庞,揉了揉她的发丝,安慰道:“她已无碍,你早些歇息罢”他从小看着她长大,妹妹的心思他再了解不过,她从小众星捧月生的貌美,对身旁的男子从来不屑一顾,若说一开始对于尧光只是一时的兴趣,这五年间的相处,也只怕是真的上心了,偏她自己还不知罢了。不过,他的妹妹自会有他护着,她本就该是那个无忧无虑,天真烂漫的涂山珑。 “阿兄,尧光也很担心颜池,你去告诉他一声罢,还有,不要提是我让你去的。”她语气闷闷,说罢便急忙关上了窗,想也知道这丫头的表情。 五年前他曾在尧光的幻象中,看到过颜池与阿珑,尧光自小心性单纯,怕是连他自己也辩不清他的心思,做人不能太贪心,他也是男子,他能明白尧光的心思,可他不能容忍他对妹妹如此,阿珑不比颜池差,只愿他能早日看清自己的心。 飞身前往尧光的院落,灯还未熄灭,对着院门里朗声道:“颜池已无碍”不再言语,转身离去。 ***** 飘渺殿内行进一黑衣男子,朝着榻边静坐地身影一礼,递上一个小鼎道:“禀大君,那魔物被玄玑诛杀,这鼎是它祭炼生魂的魔器,属下担心,此事恐怕没那么简单,或许是魔域的阴谋。大君,今时不同往日,还请您一定要多加防范。” 魔域的心思早就昭然若揭,可是他必须顺应天道因果,他不想元魇落得一个身死道消的下场,更不想让六界生灵涂炭,他们也曾是以命相交的知己,如今立场不同,也只能断了他那条路。 他一脸从容,缓缓道:“你不必忧虑,本座自有安排,鸠摩,将这鼎送去魔域圣使元魇处,告诉他,他的心思,本座绝不会成全。” ***** 榻前静坐的那道身影背着夜光,俊美的脸庞上看不大清神色,语气却是格外地柔和:“醒了?”那声音就好似在她心间挠痒痒一般。 她醒来已有一会,听见他与鸠摩的谈话,只好装作昏睡的样子。 在这灯火昏暗的殿中,颜池总觉得这气氛有些暧昧,不敢对视着他那双眸,微微偏头,打破平静道:“师尊,你是否知晓我的身世?” 他许久不开口,正当她以为他不会回答的时候,他的声音幽幽地响起:“日后为师会告诉你的,现在还不是时机。”本也没期望他能够回答。 一时气氛凝固,颜池不由想到这是在大君的殿中,而且他一直守在她的榻前,颜池感觉自己的心好似被什么东西填满了一般,忍不住的甜蜜愉悦,真希望时光永远停留在这一刻。 忽然,外面一阵轰鸣声响起,电光闪过,颜池扑入他的怀中,紧紧地抱住他,他的身体一僵。 一道热热的呼吸喷洒在他的脖颈间,她的睫毛颤抖着挠着他的耳后,一双小手紧紧地环在他的腰间,感受着怀中温暖柔软的身躯,他的呼吸似乎有些困难,心跳如同那雷声一般,他的手缓缓抚上她的背脊,将她娇小的身子圈在怀中,原来她怕打雷。 一道软糯细弱地声音响在他的耳畔:“师尊你陪着我,我好怕。”她其实一点都不怕雷声,听见她那话语中的软意撒娇,颜池不由觉得羞赧,她从未在任何男子面前有过如此举动。 她埋在肩颈的脸颊隐隐发烫,连忙伸出双手探上她的额头,她的脸庞近在咫尺,呼吸交缠,昏暗的灯光下她的双颊隐隐泛起红晕,那双眸子含着荡漾的水光,暗影交错间那光彩迷人心神,她轻柔的目光扫过他的心间。她的嘴唇好似一颗蜜桃,莹润的光泽诱人采摘。 他们的身体贴合在一起,脸靠的很近,他甚至可以看到她脸上细致的绒毛,闻到她身上淡淡的香气,呼吸变得灼热,他似不受控制一般,吻上了那瓣唇,他被淹没在这满是情意的吻里面。微冷的舌滑入口中,贪婪地攫取着属于她的气息,用力地探索过每一个角落。这一瞬间的悸动,使彼此忘记了周围的一切。 颜池呆愣住了,突如其来的亲吻似暴风雨般的让人措手不及,香津浓滑在缠绕的舌间摩挲,她脑中一片空白,只是顺从的闭上眼睛,仿佛一切理所当然。她忘了思考,也不想思考,只是本能的想抱住他,紧些,再紧些。 他翻身将她压在身下,滚烫地吻细密地落在她的颈间,耳畔,感受着她的香甜气息,衣衫半褪间,带起一阵酥麻,耳畔响起一道浅浅呻吟,盯着她那双清澈纯净的眸子,似是猛然惊醒,他在做什么?他从未有过如此意乱情迷的时刻,玄玑是他真心爱护的弟子,他不能够放任自己对她做出这禽兽之事。 缓缓为她穿好衣衫,起身下榻。朝清池而去,冰冷的池水打湿了衣衫,脑海中却不停的浮现出她的身影,抚上唇畔,好似还残留着她的气息。心不禁泛起阵阵涟漪,那感觉无可言喻。 颜池看着他转身离去的背影,心头燃起一股恼意,好似一腔热火被一盆冷水浇灭。她从未想过,他那般清冷的模样也会有那样热烈的时刻。 若是喜欢一个人,一见他便心生欢喜,满足他的心愿好似满足了自己一般,她明白自己的心,或许那不是爱,只是源于对美好的悸动,对它即将要逝去的惋惜,忍不住想走近他,了解他,温暖他,拥有他。她不想去计较得失,因为“爱”是她心中最圣洁与美丽的象征 15.坠入漩涡 春日的清晨,梅绽花香犹在,柳枝正濛青青绿,金眼欲开,风递幽香广,转眼间,阴雨雾霾尽皆散去,天空展现盈盈红日来,融融暖意洒向山河大地。 颜池从大君的殿内行出,迎面而来一身着红衣的女子,那女子双目点漆,好似一汪秋水,双颊泛着淡淡的粉,唇薄而无血色,上挑的长眉平添了几分英气,她见颜池从殿内行出,神色诧异,她是大君座下金翅鸾凤沁沅,尧光的姑姑。 她一双眸子露着不悦,面色冷冷,走过颜池的身旁,连眼神也懒得给一个,就此往殿内行去。颜池只觉得莫名其妙,她从未得罪过沁沅。 穿过卯门往凌云谷行去,五年来,他们每日清晨都须得前往谷中修炼。行入谷中,裴不归已立在前方一石块前打坐。 他现今只是凡身,五载已过,不再似少年时那般单薄的模样,清俊的脸庞愈发英挺。静坐在石块上的身影如同坐落在云雾间,高洁出尘。颜池知晓山中不少娇娥倾心于他的风姿。不过他平日里为人孤傲,一副生人勿近的样子,倒是吓退了不少桃花。 一日之计在于晨,他总是第一个到此之人,天资聪颖还勤奋刻苦,不愧是著经立道的一代道尊。 他见颜池行来,缓缓睁开双眸,清冷无波的眸子染上一丝余温,缓缓道:“以后,不要再这么傻了。”昨日入山洞之时他便见到涂山虞,在颜池与魔物缠斗之际转身逃离,与赶来的他们相遇。他了解颜池,那一刻,他心中有一股道不清的愤怒,她怎么会这么傻,无论谁她都挡在身前。 他指的是昨日山洞之事? 她并不是无私奉献之人,情急之下才会那样做,而且涂山虞在她挣开束缚时,便退到一旁,丝毫不顾及她的安危,她可以理解他的恐惧,也能理解他的做法,毕竟他没有义务,不顾性命来拯救她。可她还是有些介意,有些信任一旦打破,便再难建立, 不想再继续这个沉重的话题。她面上浮起一丝笑意,凑近他调侃道:“若是你也会如此,难不成我要看着他被抽掉生魂,化作厉鬼来寻我?” “你们在说什么厉鬼啊?”涂山珑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转过头去,见阿珑与涂山虞正往此行来。她双眸亮亮,气色好了许多,见到颜池连忙冲过来将她抱住,满含关切道:“颜池你昨日可吓死我了,还好你没事。”说罢往颜池的身子上摸索着,似在确认她已无碍。 转头看向涂山虞,他似是有些愧意,一幅欲言又止的模样,连忙冲他微笑道:“昨日的事我不会介意,你那样做也实属正常之举。” 他听到颜池此言,非但没有感到轻松,反而更添羞愧,深呼一口气,看向她那双纯净清澈的双眸,语气坚定道:“颜池,无论发生什么,虞都不会再如昨日一般,你是虞一生的好友,还请,你原谅虞昨日之举。”他朝颜池深深一礼,他不想失去这个朋友。 颜池托起他的身子,道出他想听的话:“恩,我原谅你了。”涂山珑正一脸茫然,显然还不清楚此事的弯弯绕绕。 今日倒是未见到尧光,不再言语,在石台上运行起功法,打坐修炼。 ***** 已过午后,行过飘渺殿,殿前有一人影站立,颜池一眼望去,却见他退回殿中,他在躲着她。 行到院落,有一妖奴正匆匆从她院中而出,看着很是面生,像是奸细。连忙运转灵力向他击去,却见他速度极快,往外遁去,飞身追上他的脚步,他好似往思过崖的方向而去。看来他不敢从四门而出,飞身上崖,手握青云,那人踪迹就好似消失了一般,遍寻不到。 却见到姬瑕立在前方,他比五年前更加高大了,向他朗声道:“你可见到有人上这崖顶?” 他俊脸撇过颜池一眼,神色嚣张,漫不经心道:“看到了”那模样真是十分欠揍,让人恨不得一剑将他结果。 颜池靠近他身前,神色冷淡,举起剑在他面前晃悠着,问道:“在哪儿?” 他掂起颜池的剑刃,望向颜池,眼神戏謔,神色惬意道:“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你!我在追踪天阙的奸细,你最好如实告知!”颜池没好气地瞪他一眼,抽回剑刃。这厮天生便与她不对付,懒得搭理! 姬瑕看着眼前这个一脸气急的她,不知为何,心情竟是出奇的好,五年前的羞辱他早已不放在心上,他只是看不惯她那副大义凛然的模样,真是令人讨厌。就像裴不归,明明只是一介国破质子,仗着父王的青睐,眼高于顶,谁也不放在眼里。他讨厌他们,他喜欢看她生气。他乃堂堂大燕世子昭,那样比他们差?又凭什么一副瞧他不起的模样! 姬瑕微微凑近她,盯着颜池,一字一句道:“我便是不告诉你又如何?”其实他并未见到有人入这崖顶,只是想逗弄她一番。 颜池见他一副想要惹事生非的样子,不甘示弱地回望,语气讥讽道:“不用你告诉我!看来你还是像五年前一样小肚鸡肠,斤斤计较,睚玼必报,还公报私仇,真是小人行径!”此人真是讨厌至极,从来都不会顾虑别人的感受,她忍了他五年,今日便给他一个教训。 “你!颜玄玑!”他似乎气结,面色铁青,一掌袭来,颜池被他逼至崖的另一边,运转起灵力与他缠斗,姬瑕力大无穷,攻势凌厉,又招招全力,忽然被一掌击落至崖下。颜池见势不对连忙扯住姬瑕,与她一同坠落。 想唤出月轮,却好似被一阵漩涡吸入,不知过了多久,眼前进入了另一番景象,她紧抱着姬瑕摔落在地,浑身的骨架都快散开了,背部一阵锥心的疼痛,往一旁望去,姬瑕脸色发白,惊呼一声。 连忙站起身来,却见他的腿渗出一大片血,撕开他的衣衫,关节处被一根断裂的骨头刺穿,一片血肉模糊,甚是可怖。探开入他的经脉处,用力按压住他的关节,他咬着牙不发出惨叫,嘴唇渗出一缕血丝。运转着灵力修复他断裂的骨头,不一会儿,伤口停止流血。 捡起周围的树枝,将他的衣衫扯成条状固定住关节。他已经疼晕过去了。 抬头观察周围的环境,满眼望去四周一片荒芜,黑云压顶,远处的山脉怪石嶙峋,甚至没有一点绿色生机,处处透着诡异。这里不是天阙,原来思过崖还有一个通往外界的通道,怪不得那人逃往思过崖,那里人迹罕至,一般人不会发现。 瞧了眼地上的身影,若不是他贸然出手,他又怎会落得如此下场。想将他丢在此处,又觉不妥,俯身想将他背起,可背部一阵刺痛,只好作罢。 拍拍他的脸颊,唤道:“姬瑕,醒醒,妖怪来了。”见他不醒,用力拍上他的胸膛。 他痛呼一声睁开双眼,见颜池的脸庞近在咫尺,关节处一阵钻心的疼,他面色恨恨,咬牙切齿道:“颜玄玑,你干的好事!” 颜池蹲在他身旁,双手撑着脸颊,笑意盈盈,语气调侃道:“既然,有些人如此忘恩负义,那我也只好先行一步咯。”说罢便悠哉悠哉地往前行去。 身后传来急急地呼喊声:“站住!”转过头去,凑近他身旁,狡黠地望着他,惬意道:“现在呢,是你有求于我,你确定还要这种态度么?我可不是什么不计前嫌的人,将你丢在此处,我毫无心理负担。” 说罢凑他更近,语带恐吓:“你看此地如此荒凉,说不定,有什么魔物呢……”她又用手比划比划,做出个抹脖子的动作,声情并茂道:“我们好歹同门一场,到时候呢,玄玑定会替师兄你收尸的。” 姬瑕望向她那副幸灾乐祸的模样,只觉得心头无名火起,牙齿咬的咯咯作响,浑身打颤,这个女人!他只恨不得一剑结果了她。 他一双眸子含着怒气,咬牙切齿道:“你这个恶毒的女人!我姬瑕今日便是死在此处,也绝不会向你摇尾乞怜!” 倒是挺有骨气,颜池见他一副火冒三丈的样子,不由忍俊不禁,心情顿时大好。盯着他怡然自得道:“呀,师兄,你怎得生气了?玄玑不过是跟你开个玩笑而已。” 俯下身扶起他的高大的身躯,被他冷冷地甩开手,气也出了,心情也舒爽了。她只好语重心长道:“天色已暗,我们须尽快找到一处歇脚的洞穴,你若再如此,我便真的不管你了。” 他只好忍下怒意被她扶住往前行去,耳畔她开口,语气心平气和道:“往日在天阙你便是如此,毫不顾忌他人感受,我也只是让你尝尝那种滋味。”不过是想报复他罢了!说的那么冠冕堂皇,他转过头去,不理会她的言语。 前方出现一处幽深的洞口,玄玑将他安置在石旁,对他言道:“我去拾些柴火,顺便探探周围的情况,你在此处等我。”她不会是想丢下他独自离开罢?想叫住她,可想起她那副幸灾乐祸的模样,顿时无名火又起,走便走! 山洞里黑漆漆地,一阵冷风袭来,他浑身打了个颤,心头不禁泛起寒意,她怎得还未回来?时不时地朝洞口望去。一阵脚步声响起,是她回来了,连忙转头正襟危坐,不再看她。 将拾来的柴火用法术点燃,洞内瞬时光亮起来,那火光带着昏黄的暖意,驱散了寒凉,刚刚在外探查一圈,确实是荒无人烟,只能待姬瑕恢复几日,才好行路。随着人放松,背部又开始阵阵疼痛。 转头望向姬瑕,盯住他半晌,他被颜池盯地浑身不自在,吞吞吐吐道:“你,你干什么?”只见她一副和蔼可亲地模样,轻声细语道:“师兄,刚刚玄玑可是为你治疗了腿伤呢,师兄是不是也该报答玄玑呢?”她这副模样,看得姬瑕心头发怵,常言道,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姬瑕面露怀疑,往后退了退,盯着她慢慢吞吞道:“你又想耍什么花招?” 她逐笑颜开,那双眨巴地眸子在火光的照耀下晶莹透亮,转过身来指向背后道:“刚刚从思过崖摔落时,好似被划破了,我才不想留疤,你可否用灵力为我疗伤?” 她又凑近他换上一副可怜兮兮的表情,罢了罢了,偏他还真是吃软不吃硬,他姬瑕好歹也是一男子汉大丈夫,不是那等斤斤计较的人,就勉为其难罢得为她治疗一番罢。 她背对着他,褪下衣衫,那背影婀娜曼妙,背部一道纵横的长疤,更衬得她肌肤如玉般洁白无暇,他不由呆愣住,脸忽地似火烧一般,他,他从未见过女子的身躯,正心猿意马间她疑惑道:“怎得还不开始,你莫不是在偷看?”姬瑕连忙稳住心神,没好气道:“本世子见过的美人数不胜数,岂会看得上你这一无所有的小身板。” 运起灵力,往她伤口探去,不一会儿,可怖的伤口渐渐变浅,颜池伸手递给他一只玉瓶,道:“涂上。” 接过玉瓶,缓缓涂上她的伤处,那肌肤触感滑嫩如豆腐,不由手下一重,她轻呼一声:“轻点!”那伤处渐渐愈合,褪成淡淡得粉色,好似淡淡桃花盛开,连忙转过头去。 再望向她,她已拢好衣襟,转过头望向他正色道:“此地不宜久留,你修养三日,我们便启程。” 火光映照之下,她容色晶莹如玉,如新月生晕,自有一股轻灵之气,肌肤娇嫩、神态悠闲、美目流盼,冷傲灵动中颇有勾魂摄魄之态,又让人不能不魂牵蒙绕。 他不由怔了怔,转过头去,想起第一次在道场中见到颜池,她一袭白衣,皎若明月,出尘脱俗。他那时便如此刻一般,只是当听到那个名字时,他说不出的恼怒,这个羞辱过他的女子,即便她是天仙下凡,他也绝不会多看一眼! 火堆不时传来噼啪作响声,不一会儿睡意袭来,缓缓进入了梦乡。 16.苦水河畔 初春的清晨带着丝寒凉,渗入骨髓,眷缩着身子微微颤了颤,迷迷蒙蒙间睁开双眸,火堆已然熄灭,对面空空荡荡,微弱的光线一缕缕映照在洞中,石壁缝隙间是密的不透光的苔藓,不自觉地脊背发凉。 “颜池!”洞中传来了他的回声,忍着疼痛,拖着那条伤腿,一瘸一拐地往外行去,每走一步,关节处便泛起一阵钻心的疼,心中不经隐隐绝望,已过三日,他不想一个人被丢在此处。 远处一人影自晨光中行来,带着微微曙光,此刻的心情就好似一个迷失在沙漠中的旅人,望见一片绿洲。朝着她大喊道:“你去哪了!” 颜池朝他走近,那人影一瘸一拐地朝她行来,面色憔悴,一副惊魂未定的模样。这三日里为照顾姬瑕,未曾离他太远,天亮之时便往四处探查了一番。 颜池见他可怜兮兮,便开口安抚道:“你若是乖乖配合,我不会丢下你不管的。”颜池并不是铁石心肠之人,若他不在那么不知好歹,她不会放任着他自生自灭。他低垂着头看不清表情,沉默着不再开口。 前日在山洞,她试着用为大君采买时的那块令牌打开一个通道,可是令牌毫无反应,说明此处已不在东荒,大君定已发现他们失踪,也不知他是否知道那个密道? 扶着他坐上石块,他腿脚不便无法御剑,只能用月轮驮他,此处并无灵力可供修炼,那日为姬瑕疗伤耗费许多,体内灵力已所剩无几。 颜池蹲下身子,查看他的腿伤,已过三日,以他的体质应该很快就会恢复的,可,他的腿似乎更严重了。望向他忧心忡忡道:“今日我们便启程罢,此地实在诡异,你的伤,要忍着点。” 唤出月轮,扶起他飞上半空,从空中往下望去,大地在薄雾笼罩间,显得愈发贫瘠荒凉,已飞过半日,身旁的姬瑕面色苍白,发丝似被冷汗打湿,不由开口道:“你若是支撑不住,我们可以停下休息一会儿。” 他有气无力地摇了摇头,示意颜池不用管他,远处出现了一座山脉,四面平坦,一山突兀,不与群峰相连,远望如龙盘曲而从东蜿蜒到西,山峰攒簇,蜿蜒起伏,似蛟龙腾空,拔地千尺,危峰兀立,怪石嶙峋,一块巨崖直立,另一块横断其上,直插天池山腰,势如苍龙昂首,气势非凡。 在脑海中搜寻着,可有何古卷记载着相似之地,可却是一无所获。飞身落入平地,却见那山脉下有一条数百丈宽的大河,河水幽绿深不见底,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清新的气味,深呼一口气。 这景象实在太过奇异,颜池所站之地寸草不生,一片荒芜,可那河对面却似一派仙境,只见那嵘黛峨绿的群山,满山翡郁荫翁的树木与湛蓝辽阔的天空,缥缈的几缕云恰好构成了一幅雅趣盎然的淡墨山水画。 实在太过古怪,望向姬瑕,嘱咐道:“我去探探那座山脉,你在此处等我。”说罢想唤出月轮,可体内的灵力却怎样也运转不出。 连忙向姬瑕问道:“你可能运转灵力?”他摇摇头,看来便是此地的问题了。取出避水珠准备过河,却被姬瑕扯住衣袖,他若有所思道:“我曾经阅过一本古卷,此河颇似那古卷中记载的苦水河,苦水河流域位于蛮荒,蛮荒之地乃仙魔凡三地交界处,古卷中言道河水散发的味道会使人灵力全失,无论天神妖魔若沾上苦水便会永生石化,只有饮用苦水,化为河中石龟,在苦水供人驱策千年,方可恢复原状。” 颜池连忙止住脚步,心有余悸道:“化作石龟被困河中千年,只因沾上一滴河水?怪不得叫苦水河,那你可知如何渡河?” 他转头望向颜池,神色带着丝张扬,好像在嘲笑颜池的无知,侃侃而谈道:“方才说过饮过苦水的人会化为石龟供人驱策,只要寻到一石龟愿意渡我们,便可过河。” 颜池见他那副嚣张模样,看来还是伤得不够重,她已经没有灵力去重新寻路了,也只有翻过这道山脉,才能离开这个鬼地方了。 不想再听他卖关子,忍下不耐,开口向他询问道:“那你可知如何才能寻到石龟?且他还愿渡我们?” 他爽朗一笑,近日来憔悴得面庞,因这笑意倒显出几分意气风发来,慢条斯理道:“石龟河中便有,但若要渡河需得它心甘情愿,别无他法。” 颜池不再理会他,说了等于没说,朝着河中朗声道:“可有石龟前辈愿渡我们一程?”还是无龟应答,捡起石头一块一块地往河中丢去。 不过一会儿,河水之中生起一阵漩涡,一个黑色大龟浮出水面。颜池连忙朝它招手喊道:“石龟前辈!” 却见他速度极快,溅起的水花一丈高,颜池连忙向后退去,竟见他口吐人言:“是你在大喊大叫,扰人清梦!”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颜池连忙赔礼道:“晚辈二人想渡此河,情急之下才出此下策,失礼之处还望前辈海函。” 想到他迫不得已被困在河中千年,定还有未了的遗憾,对他晓之以理动之以情道:“前辈被困于此,可需何帮助?若您能助我二人渡河,晚辈也好助您一臂之力。” 它一双斗大的瞳仁,盯住颜池,嘴里冷哼道:“哼!油嘴滑舌!报上名来!” 她一时拿不定它到底是何人,正犹豫要不要报上大君的名号,身旁的姬瑕拱手一礼,朗声道:“晚辈二人自天阙山而来,乃山魂大君座下弟子,还望前辈相助。”想不到他也有如此识时务之时。 那石龟半晌不言,盯住他二人缓缓开口:“吾在这河中已过七百余载,渡过的人不计其数,吾托他们替吾完成心愿,可他们却都一去不返,吾已经不抱期望了,大君的名号吾亦是久仰,你们既是他的弟子,想必也不是那等背信弃义之人,吾可以助你们渡河,不过,你们需应吾一个条件。” 17.小罗天山 孤峰傲立的山头在云雾间若影所现,被晚霞染上绚丽的色彩,山间树木繁茂,翠竹成荫,山壁陡峭,江流澎湃。 一阵飘渺似无的琴音跃入耳畔,与姬瑕步入竹林中,白茫茫的一片,无所谓天,无所谓地,好似拉上了几层纱帘。它轻飘飘地,细腻的轻抚着,水,木,草,屋,浮来浮去,似仙境,似迷宫,令人迷惑,一切都被茫茫的白雾包裹着。 耳边一阵微风忽起伏。远处那琴声委婉连绵,有如山泉从幽谷中蜿蜒而来,缓缓流淌悠悠扬扬,一种情韵却令人回肠荡气。 随着那琴音的指引,雾渐渐融化,渐渐稀淡。幽幽地飘来一阵清风,雾纱被卷起一角,行过蜿蜒曲折的小道,竹林深处一木屋,山涧有一潺潺溪水配合着琴音缓缓流淌,屋前草亭处背坐着一身着白衣的青年,他的指尖绽放于琴。 姬瑕上前一步,却被颜池挡住,她不舍得打断这让人心醉的仙音,闭上双眸感受着,如同置身于茫茫天际,无边无界。 琴音渐停,一道轻缓悦耳的声音响在耳边:“你来了。” 颜池往前行去,那青年端坐草亭前,面若冠玉,清冷孤傲,宛如一块无瑕美玉熔铸而成,即使静静地坐在那里,也是丰姿奇秀,神韵独超,给人一种高贵清华之感。那是五年前与她有过一面之缘的白帝少昊。 他怎会在此处?莫非这里是小罗天山,传闻小罗天山乃白帝清修之所,位于天界边境,而九重天上的大罗天山则更为广阔宏伟,大罗天山有两座宝殿,名为凌虚,万华,青帝居于凌虚,白帝居于万华。 颜池上前行了一礼道:“弟子颜池拜见五岳圣帝,我二人无意间闯入帝君清修之地,还望见谅。”白帝幼时曾与山魂大君在鸿均老祖座下听教。他乃司时之神,在天界地位尊崇,凡修仙之人得见,都须得跪地参拜。 见姬瑕呆愣住,示意他行礼,却见那人神色自若,缓缓道:“不必多礼。”示意她与姬瑕上前。 步入亭中,他望向颜池,面色无波,平静道:“本座引你前来,是有一物要转交于你。”他挥手凭空变出了一卷轴。 颜池心中不解,她与他并不相识,便疑惑道:“帝君为何引我们前来,何不直接相传,还有那思过崖中的密道是怎么回事?帝君可是识得颜池?”颜池长了教训,心中有疑问便一次问明,她不明白这些神仙为何行事总是神神秘秘,弄得人一头雾水。 他好似能看透颜池所想,清冷的面容上挂上丝笑意,慢条斯理道:“天界之人无故不得离于天界,本座遵循因果引你前来,你能否寻到此处却需看天意,既然你已来此,这锦囊便交于你,总有一日你会需要它,你我尘缘已尽,本座会闭关于此,与你此生再不复相见,玄玑,保重。” 他的语气沉重而又坚定,一番话弯弯绕绕听的颜池云里雾里,正想问个清楚之际,他已消失在这林中,这,好歹也给他们指个路啊? 拿起那幅卷轴,望向姬瑕,他也一脸茫然,颜池连忙打开那幅卷轴,她倒要看看,兜了这么大的圈子得来的,是个什么宝贝?可里面却是一片空白。 她一脸无奈,收回卷轴,向姬瑕嘟囔道:“你听懂他说什么了么?”明明说的是人话,可她怎么偏就不懂呢,难不成他们认识? 姬瑕摇了摇头,若有所思道:“这卷轴你收好,或许会有大用,只是还不到时候罢了。” 颜池此生经历过的未解之谜,数不胜数,总有一日,她得全弄明白,这种被蒙在鼓里的滋味,真真是抓心挠肺。 呼了口气,漫不经心道:“既然已明确位置,你修养一日,咱们明日便出发罢。”山中灵气这般充足,若不是有主之山,她定要待上个十年八载! 却不想姬瑕紧盯着她,似乎要把她盯出朵花儿来,他理直气状道:“我本来在思过崖待得好好的,却被你连累到这鬼地方,弄得一身伤痛,说罢,你要怎么给师兄我赔罪?” 又来了,颜池狠瞪他一眼道:“懒得理你!”转身离去,身后传来一阵爽朗大笑声。 小罗天山位于天界西边境,与西荒相连,却与东荒相隔甚远,也不知月轮要走几日才能到达天阙。 ***** 18.帝都燕京 姬瑕得山中灵气滋养,已能行走,他与颜池御剑至半空中,她回头望了眼这美轮美奂的仙境之处,不知为何,想起他那句此生再不复相见,心头总有些空荡荡的,漫漫人生路太长,说不定他是她前世忘却的故人呢,他所言之因果,也与她无关,在心中默念了句再见,便乘上月轮飞至远处。 无怪乎人人都想做那飞天遁地的逍遥神仙,一览天下大好河山,凡人一生短短几十载,生老病死,经历无数迷惘困惑,永堕轮回,一辈子过得浑浑噩噩,所执所念到头来皆不过一场空,又怎知晓天地万物到底是何风光? 从未有哪一刻如此般自由,感觉再也没有什么能够束缚她,她翱翔于天际,如一只飞鸟,享受着周围美好的一切。 ***** “既然我们已至东荒,不如去我大燕帝都,也好让你见识一番,什么叫大国气象。”他一脸骄傲,豪情万丈道。 她们飞行了十五日,东荒距离凡间较近,颜池颇有些心动,此时的天下之主还只是称为天子,不像后世称作皇帝。她心中好奇,也不知这三千年前赫赫有名的大燕朝,该是何等气象?便向他应道:“好啊,到时候你这世子可要好好招待。” 乘着月轮飞入一人迹罕至之处,与他一道步入城中,城墙耸立显得颇为宏伟大气,十里长街车水马龙,街道两旁店肆林立,薄暮的夕阳余晖淡淡地普洒在青砖绿瓦,或者那颜色鲜艳的楼阁飞檐之上,给眼前这一片繁盛的燕京城晚景增添了几分朦胧诗意。 街道两边是茶楼,酒馆,作坊。街道向东西两边延伸,街上行人不断:有挑担赶路的,有驾牛车送货的,有赶着毛驴拉货车的,有驻足观赏河景的。两边的屋宇鳞次栉比,有茶坊、酒肆、脚店、肉铺、庙宇、公廨等等,一派繁华景象,颜池身在这闹世之中,竟有种恍若隔世之感。 姬瑕见颜池一脸怔愣的模样,颇为好笑道:“莫不是被我大燕景象迷花了眼?”颜池见他一脸得意忘形,不由无语。 望着街边来往的人群,感叹道:“我只是很久没来过这么热闹的地方了。”颜池与姬瑕所过之地,一旁的行人纷纷侧目,时不时地窃窃私语着,还有那胆大的小郎对着颜池挤眉弄眼,皆被姬瑕喝退。 街边的行人皆是身着布衣,颜池望着她与姬瑕身着的衣衫,恍然大悟,他们的衣衫太过精美,此时的凡间贵族很少出现在坊间,出行大都是乘坐马车,所以才会引来侧目。 “既已来到燕京,我作为东道之主不能失了礼数,去我王宫中一观罢。”面对他的盛情邀请,颜池并未拒绝。 与他一道入了王宫,燕王得知天阙之人来访,于今晚设宴款待于她,被安排在殿中,早知道还要面见燕王,她便不来了,王宫礼数规矩繁多,好奇之人数不胜数,不是如夫人拜访,便是兰美人探询,应付了几人后,便疲乏不堪。 静坐之时,只听殿外几个侍女正怯怯私语道: “我在王宫中待了八年,还从未见过如此美貌的女子,你说同样是人怎得就这般不同呢?” “你没听说么?人家是仙子,仙子跟凡人怎么能一样。” “好生羡慕,若有一天我也能腾云驾雾,长生不老那该有多好!” 闭目养神之际,外头传来了一阵脚步,“世子”几位侍女恭声道。 踱步出殿,那人身着一袭绣金纹的紫长袍,外罩一件亮绸面的乳白色对襟袄背子。袍脚上翻,塞进腰间的白玉腰带中,脚上穿着白鹿皮靴,乌黑的头发在头顶梳着整齐的发髻,套在一个精致的白玉发冠之中,从玉冠两边垂下淡金色丝质冠带,在下额系着一个流花结。比往常多了分气宇不凡,身后跟着一群亦步亦趋的宫人,朝此行来。 今日的他格外意气风发,朝着颜池朗声道:“颜池,我来引你赴宴。” 大殿内行入两道身影,他们并肩而行,听闻世子求仙问道,带回一仙子,众人心中好奇纷纷侧目而视,那女子身着一袭轻纱般的白衣,犹如身披雾霞,一头乌黑的长发只束一根玉簪,如瀑布般倾泻而下泛出光泽,肌肤胜雪如玉壁般无暇,容色晶莹如玉,如新月生晕,不可逼视。自有一股出尘脱俗,尤胜凌波仙子之态。 颜池步入殿中,见众人一副呆愣愣的模样不禁有些汗颜,朝着首位的燕王行了一礼,那燕王朗声道:“仙子不必多礼,既入宫中,寡人自当好生款待,方不负大君对昭儿教导之恩,还请仙子入座。”那燕王约莫四十出头,生的龙精虎猛,气宇轩昂,一双眸子深沉睿智,不愧为后世流传的千古明君。 说罢又对姬瑕嘱咐道:“你既与仙子为同门,不可怠慢,好生招待。” 姬瑕上前一礼,恭敬道:“儿臣遵命。”被侍从引入案几前,与姬瑕对立而坐。 一阵钟鼓齐鸣,席间人们觥筹交错,言语欢畅,其乐融融,玲珑曼妙的优伶们衣袖飘荡,歌舞升平,鸣钟击磬,乐声悠扬。 首位的燕王举杯,朗声道:“今日有客自天阙而来,寡人深感欢喜,邀诸位爱卿与仙子共饮一杯。仙子,请。” 颜池仰头一饮而尽,微咳了咳,这酒委实辛辣,一旁的姬瑕一副幸灾乐祸的模样,还朝她举了举杯。 燕王盛情难却,又唤出一人,向颜池介绍道:“这位乃我大燕国师相柳,亦是修道之人,当初昭儿能入得天阙,国师亦有功劳,请与仙子同饮罢” 那男子着一深蓝宽衣广袖,面容请俊,双眸如同古井般淡然无波,透着股不凡的气韵。向颜池举杯道:“与仙子共饮此杯,请。”说罢仰头一饮而尽。 被那双眸子盯地有些发寒,此人总给她一种毒蛇猛兽之感,却偏偏不似修道之人。与他同饮后,跪坐几案旁,却见一熟悉的身影朝她行来,是那日在渚清镇外遇到的公叔齐,他一双眸子透着晶亮,惊喜道:“真的是仙子,方才你进殿之时,齐还不甚确定,自那日一别后,齐还以为再无缘得见仙子,仙子救命之恩,齐无以为报,只能饮薄酒一杯,聊表敬意。”他俊脸微红,目光如炬。 对面的姬瑕见此情形,朝着公叔齐讥讽道:“好你个公叔齐,你不在北凉之地好生待着,何时竟与我师妹相识了?”颜池闻听此言,心中默默翻个白眼,她可不承认他是什么师兄。 公叔齐乃公叔卫之子,父王还未登基之时为笼络公叔卫,将姮姑母嫁与他,公叔齐算起来还是他的表弟,自小入宫与他伴读,只是他为人虚伪心计深沉,甚是讨厌。六年前他父受封北凉侯,他们一家离开燕京后便再未得见,想不到又出现在燕京,还真是阴魂不散。 公叔齐见姬瑕一脸不虞,上前恭声道:“回世子,齐此次入京乃是为吾王献宝,途径渚清时与仙子相遇,那时渚清魔物作乱,齐险些为妖魔所害,承蒙仙子搭救,方才拣回一条性命,齐感激不尽,特意前来敬酒,聊表谢意。”说罢一双眸子一瞬不眨地盯着颜池,只教人脸热。 首位的燕王龙颜大悦,朗声道:“哈哈哈,想不到齐儿与玄玑仙子竟有如此渊源,难为北凉侯还记挂着寡人,齐儿一路从北凉行来,舟车劳顿,昭儿你身为表兄,也得与齐儿同饮一杯才是。” 姬瑕闻言只得作罢,不再为难公叔齐,与他共饮,姬瑕饮完又顺口一问:“献宝?是何宝物劳你兴师动众,大费周章地从北凉赶来?” 公叔齐望向燕王,恭声道:“回世子,两月前,吾父于北凉钟山开凿陵墓之时,竟在山脉中发现了一枚散发着奇光的宝珠,吾父感念天子恩德,特谴齐入燕京将宝物献于吾王,昨日便已上呈王上。” 宝珠?颜池心下一转,连忙问道:“那宝珠可是有葡萄大小,散发着耀眼的奇光?是何颜色?” 公叔齐面露思索,不确定道:“却是如此,不过那宝珠似黄色却又不似,一枚小珠却能令满室生辉。” 颜池走近前去,连忙附向姬瑕耳边道:“那有可能是混元灵珠”想不到她曾与灵珠擦肩而过,只是,为何她不曾感应到? 姬瑕闻言上前,朗声道:“父王,可否让儿臣一观那宝珠。” 颜池心中欣喜,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若真是混元灵珠,还需得回禀大君与燕王交涉,等待着侍从取来灵珠。 可是半晌却不曾到来,只见一个身影朝殿内躬身行来,朝着首位跪下磕头,声音颤抖,语气慌张:“王上,那,那枚宝珠不见了!奴翻遍了整个宝库,也不曾见到那枚宝珠!” 首位燕王面色阴晴不定,拿起一只酒杯朝那侍从砸去,厉声喝道:“混账东西!寡人的宝库岂会无故丢失宝物!今天只是丢宝珠,明天,只怕是寡人的王宫都要空了,给我查!” **** 回到寝殿中,深觉此事有些古怪,昨日才进献于宫中,转眼便丢失,难道王宫中也混进魔域的人,灵珠现世不过两月,他们不会这么快得知消息,王宫自会有龙气护佑,寻常魔物近不得前。或许应将此事禀于大君,明日再与姬瑕商量对策。 19.夜探王宫 颜池从屋顶跃下,两旁灯火通明,正前方是一堵筑立的白墙,约两丈高,上覆黑瓦,墙头砌成高低起伏的波浪状,正中一个月洞红漆大门虚掩着,有琴音和着曲声隐约传来,门上黑色匾额上书“兴圣”两个烫金大字。 她既心有疑虑,还是决定一探究竟,可奈何皇宫中格局相似,颜池跟个无头苍蝇似的,绕来绕去还是回到了原点,此殿也不知是何人所居,飞身跃入屋顶,揭开一片瓦,往下探去,却见着一个熟悉的身影。 殿内丝竹阵阵,几名优伶正在殿前起舞,舞姿颇为翩迁曼妙,姬瑕搂着怀中娇小的女子,不禁恍惚,以往年少一心只望求仙问道,倒不曾寻欢作乐,今夜多饮了几杯,侍从为讨他欢心,为他寻来这些美人,他倒是并无心思,只觉得有趣,况他如今也已二十有一,也该经历人事了。 怀中的美人抬起双臂,搂在他的脖颈处,带来一阵酥麻,她凑上莹润饱满的唇来,不知为何,他脑海中竟浮现出另一幅面孔,姬瑕心生恼意,不服气地吻上那抹润泽舔抵细磨,正准备解开她的衣衫,房顶处一阵细微的响声。 他停下动作大声喝道:“谁!”,抬眼望去,却见颜池在房顶处俯身正往此处看来,他连忙推开怀中的女子,喝退伶人跃上屋顶,一时手足无措,他怕自己的举动被她误会,竟张嘴解释道:“我只是醉酒,不是你所看到的那样,我,我一时冲动。”眼看着越描越黑,心头急燥,。 却见她掩嘴微咳似在偷笑,满不在乎道:“那个,我只是夜探王宫迷路了,并不知这是你的寝殿,你继续,继续,我这就走。”颜池只觉尴尬,差点看到不该看的,连忙转身离去,却被他急急拉住衣角。 转头望去,他一脸阴晴不定,盯住颜池,她的反应,就好似一拳头打在了棉花上,刺得他心中一阵烦闷,他不由口不择言道:“你以为本世子的寝殿是你说来便来,说走便走的地方么,王宫也不是你随意乱闯的地方!” 颜池本就理亏,在别人的地方鬼鬼祟祟,确实不是坦荡的行为,便歉意道:“我只是担心魔域的人混进了王宫,如果大肆搜查会打草惊蛇,只好偷偷探查,如有冒犯之处还请见谅。” 姬瑕第一次见她向他如此真诚的表达歉意,想起他刚刚的斥责,心下不禁一软,方才的郁闷一扫而空,只余下微微涩意,望着她闷声说道:“我不是怪你,你若想要探查,告诉我一声便是,殿外天凉,还是入殿内详谈吧。” 颜池应声跃下房顶,进入殿中,望向他道:“你可知国师相柳的来历?他何时入得王宫?”颜池总觉得此人不简单,本想探探他的居所,却并未寻到。 姬瑕望着颜池一张一合的小嘴,一时有些愣神,并未听清她所言。她重复一遍,他才反应过来,细细回忆道:“我只记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