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归来 “这大冷的天儿，也就咱们几个倒霉，被派了这趟差事！” “哎哟我的佛天老爷，这一个多月紧赶慢赶的，总算是快回府了，我这一大把年纪了，多少年没遭过这种冻了！” …… 细细碎碎的议论声传入耳中，由模糊变清晰，惊得歪在马车里打盹的小姑娘一个哆嗦，整个人从迷糊转为清醒，也就是眨眼不过的时间。 苏软软直起身子，下意识的四下看了一眼周围的环境，又仔细听了听外头婆子们还没结束的碎碎念，脸上的神色由茫然转为震惊，震惊转为惊喜，最终回归于平静。 哈，她竟然回来了！ 在经历了数不清的位面穿梭，从一开始的磕磕绊绊到最后的从善如流，她不知道完成了多少祈愿者的心愿之后，终于得到了摆脱穿梭，回到自己最初世界的机会。 为其他人改变了那么多次命运，也该让她自己获得一次圆满了。 甚至，因为有这样的机会，让苏软软原本因为早已习惯完成各种任务而完全麻痹的内心，也难得的兴奋和雀跃了起来。 是呢，改变自己的命运，和改变别人的命运，终归还是有很大的区别的。 微微眯了眯眼，苏软软在脑子里飞速的将过往的记忆捋了一遍，很快就弄清楚了她现在所处的局面——正是那一世被家人找到，然后被国公府安排的婆子们接回京城的路上。 确定的说，目前载着她的马车已经到了京郊，最多不过几个时辰之后，她便会到达镇国公府，与前世她无比渴望的亲人们见面了。 哪怕已经经过了那么多个位面，可是关于这一世的记忆，现在回想起来依旧还是那般的刻骨铭心。 她以为的和亲人久别重逢的温馨并没有出现，因为那个与她交换了身份互换了人生的姑娘突然生了急病，家里无论是娘亲还是祖母都急火火的赶过去探问照顾，以至于她一进府就只是匆匆的被安排在一处僻静的院落中，直到三天之后才被想起，带到了祖母的面前与家人见面。 至于再后来嘛…… 她渴望家人关爱的各种努力，最终却成了妒忌、刻薄、娇蛮、任性、歹毒等等一系列不堪入耳的形容，被家人厌弃，成为全京城人人唾弃的笑柄，落得个死无全尸的下场。 既然上一世自己乖巧谦和反而换来个人人喊打的名声，那这一世，她若是还憋憋屈屈的任人宰割，那岂不是这么多世界都白活了？ 简单的规划了一下未来，苏软软又懒洋洋的靠回了软垫上，再没了先初知道即将回国公府面见亲人时的不安和忐忑。 反正，她也没打算在镇国公府久住，虽说如今她已经离开了朝夕相伴无数个世界的系统，可是这么多个世界穿梭之后得来的技艺才能，却也并没有从她的脑海中除去。 如今一切才刚刚开始，她还有的是时间，将曾经那些本属于她的东西，重新拿回来！ 虽然说她如今已经对那浅薄得如同飞絮的亲情早已没了曾经那般的执念，可那也和该是属于她的东西，即便是砸了毁了扔了，她也绝不会轻易去便宜了一个毁了她一生的仇人！ 第2章 太子 定了心的苏软软这会儿倒是一点儿也不着急了。听着车厢外的动静，差不多已经准备进城门了。若是按照那一世的轨迹，她在这逼仄的马车内也颠簸不了多久了。 掩口打了个小小的哈欠，经历过一次完全不方也完全没啥期待的苏软软眯了眯眼，决定歪回去在补个眠。 毕竟这一段时间赶路赶得太急，她都没好好的睡一觉呢！ 只是让苏软软万万料到的是，她这里眼睛才刚刚阖上，就听到马车外从远及近的一阵喧哗，而后她乘坐的马车颠簸了一下，便明显的感觉掉个了个，挪到了一旁的路边停了下来。 苏软软微微蹙眉，她的记忆不会错，上一世她回京的时候，至少在到达京城区域之后，还是一路顺畅的，不曾遇到这样的一场混乱啊！ “太子回京，闲人暂避！” 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从马车旁呼啸而过，同时传来的还有护卫的高声呼和！ 太子？ 苏软软一惊，顿时睡意全无。 她若是记得没错的话，那一世的太子是没有回京的！ 早在她被镇国公府待回京城前，就陨落在了两淮的盐案巡查的路途上。之所以记得如此清楚，还是因为她回京之后参与的第一场宫宴上，因为有一个小嫔妃饮酒无意中提了一嘴故太子，而惹得陛下大怒以大不敬唯有直接下令当场杖杀！ 当今弘景帝儿女众多，但最为偏爱信任的，无疑是元后所出的东宫太子，太子被人暗杀身陨在两淮，是弘景帝心底最无法弥合的痛。 因为太子的陨落，弘景帝在接下来的两年性情大变，几乎将整个京城血洗了一遍，那段时间无论前朝还是后宫皆是人人自危，哪怕是弘景帝素来信任的镇国公府，也都是噤若寒蝉，生怕哪里不太对引来圣上的雷霆怒火，被炸得满门灰飞烟灭。 不过现在，太子竟然没死？！ 经历过无数个世界磨炼的苏软软当然不会傻白甜到觉得这一切仅仅只是巧合的改变，不过话说回来…… 好像太子是死是活与她，也没太大的关系！ 想到这里原本紧张的苏软软又坦然了，她这一世只想有仇报仇有怨报怨，然后干干净净的脱离镇国公府，找个山清水秀的世外桃源也体会一下当咸鱼养老的快乐，太子什么的，那种宫斗权谋剧本，不太适合她！ 不过，看戏吃瓜还是很不错的！ 然而还不等这松懈持续片刻，就又听到外面传来一阵比之前还要混乱的喧哗，没错，就是喧哗！ 夹扎着刺耳的尖叫惨嚎的喧嚣像是海浪裹挟着四散奔逃的人群，直接就朝着苏软软所乘坐的马车咆哮而来…… “有刺客！” “杀人啦，死人啦！救命啊！” …… 变故来得太突然，苏软软还没反应过来，就见外头的一个婆子已经一脸慌忙的拉开了车门，连帷帽都没顾得上往她头上扣，便伸手粗鲁的将她扯下车，和其他同行的婆子家丁一起推搡着将她裹挟在中间带着往一旁人少的地方避让。 第3章 茶肆偶遇 巡查江淮盐物的太子殿下在京城郊外遇刺，这种足以让整个大夏朝翻天的大事几乎是顷刻间就惊动了京城内外。 所以巡防营、骁龙卫几乎是瞬时便得讯出动，很快便将城门外一团混乱的局面控制了下来。 从人群混乱恢复秩序井然，也不过就差不多半刻钟的功夫。 苏软软随着婆子嬷嬷们再回来的时候，却发现想要再继续上路却是不成了。 因为刚刚的风波，随行的马车坏了两辆。若是坏的是丫头婆子们坐的倒是也无妨，反正已经到了京城，大不了留着人在这里候着，等回府了再安排车来接就是。 可偏偏坏的最厉害的，是苏软软坐的这一辆，车轴都断裂成了两截。 就算随行的婆子们再如何轻视苏软软，却也不敢真的让她坐着仆妇的车回国公府。一行几个商量嘀咕了一阵，便决定先请苏软软到一旁不远处的一座茶肆先静坐休息，等这边的人回国公府报了信儿，再安排车马过来相迎。 苏软软对于这样的安排倒是没什么异议，很从善如流的顺着她们的安排，进了一旁的茶肆。 这场风波发生的太过突然，又正是每日京城城门口进出最为热闹的时候，除了她们，也还有不少无辜的行人都受到了波及，这会儿到茶肆来压惊或者是探听各类信息的人，是大有人在。 城门外的茶肆说简单点儿也就是个小茶棚，雅座单间什么的，自然是不存在的。也是有着镇国公府的名头，她们算是在茶肆的一角寻了个干净的桌子，暂时安顿了下来。 才刚坐定，连茶水都还没来得及上，茶肆门口的布帘子一动，一行几个面色肃然的带刀锦衣卫便从门外大步行了进来，众目睽睽之下，分散在茶肆的四下站定，随后进来的是一个面白无须手持浮尘的内宦，胖胖的脸上带着和善的笑意，四下看了一圈，却并没有移动脚步。 而是随着他躬身进门的那个小內监速度极快的站直了身子，快步过去对着战战兢兢的茶肆老板交代了几句，就看到那老板的面色更为惊惶，却也不敢多耽搁，起身走到离苏软软她们这一桌不远的位置上对着那几个行脚商人低声耳语了几句，便见到那几个商人的面色也顿时变了，半点儿耽搁不敢有的站起身，匆匆忙忙的就离开了。 茶肆里发生的这一切极快，不过能够在京城周郊生活的，哪怕只是一般的贩夫走卒都是极有眼色的，所以即便茶肆老板没有主动过来请求，这些客人也都十分识趣，生怕被波及到一般迅速起身，不到半盏茶的功夫便散了个大半。 苏软软垂眸不动声色的端起了面前小丫头呈上来的茶盏，慢条斯理的撇开表层的浮沫，尚不等喝上一口，就又感到从门口处有一道寒风袭来，她微微抬头，就见到一身玄色翻毛大氅的男人在一众护卫的拱卫下，从茶肆门外大步流星的走了进来。 第4章 尬撩 这个男人的身量极高，只进门时扫过来的一眼，也带了十足的气势与威压，哪怕这个照面是一闪而过，可苏软软还是留心到了他的那一双眼。 确认过眼神，是不太好惹的人。 苏软软确认记忆力没有这号人物出没，所以也就没有再生出关注的心思，倒是她身边的几个婆子被吓得不轻。 一来是因为这旁边刚刚发生了动乱，稍有不慎便容易惹祸上身；这二来也是因为来人威势太甚，而且根据身侧近身伺候的人是内宦来看，身份上绝对是非同小可，身边这位姑娘才从乡野穷僻处出来，第一次来到京城，若是不懂规矩失了仪态惹到了贵人，岂不是…… 不过这会儿人家贵人已经进门，就算是她们再提出要走，反倒是更容易惹人注意，也只能暗暗祈祷，求神拜佛希望旁边这位姑娘不要出什么幺蛾子。 然而很显然这满天神佛并没有站在她们这一边，只那边的男人刚刚坐定没多时，那位笑眯眯活像弥勒佛一般的内宦便缓步走了过来，十分客气的冲着稳稳当当的坐在桌边喝茶的苏软软微微躬了躬身，而后才道：“打扰姑娘了，实在是我家主子出来的匆忙，这茶肆的茶叶实在是不堪入口，不知道姑娘您这里是否行个方便？” “这个还真是只能说抱歉了。”苏软软微微抬头，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软糯糯的开口回道：“我这里用的，也是茶肆的茶呢！” 似乎是怕着内宦不相信，她还抬手将她面前的茶盏往他的面前推了推好方便他能看得更清楚。 “……”福全自小就跟在太子身边，也算是大风大浪见惯了的狠角色，做梦也没想到，有一天会在阴沟里翻船，毁在这样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上。 天可怜见，自从他家太子殿下束发礼至今年加冠，这还是第一次主动对一个姑娘感兴趣。虽然没有明说，可是…… 他家太子行伍多年，出征行军时什么样的苦没受过，怎么会真觉得这茶肆的茶汤难以入喉？ 不过是找借口找人姑娘搭讪罢了！ 这种话福成自然不会傻乎乎的宣之于口，几乎是没有任何犹豫的便选择了冲锋陷阵，恨不得当场就将那姑娘打包带回东宫。 可惜，万万没想到这看起来软乎乎的小姑娘竟一开口就给了他这样一颗软钉子，一句话就把天给聊死了…… “那这茶具……” 福成退而求其次，话没说完就又看到眼前的小姑娘继续遗憾的摇了摇头，一脸的爱莫能助：“我这茶盏也是这茶肆里的。” “……”福成一脸尴尬，这姑娘看起来身边排场不小，看起来也该是京城里富家贵胄的小姐，怎么出个门这么不讲究？！ “姑娘是镇国公府的家眷？”眼见福成撞了南墙，护在太子身边的叁木不得不出来帮腔，他轻咳一声，不动声色的转移话题引开注意力，算是救了被噎在墙上的福成一命。 “正是，奴婢们乃是镇国公府的家奴，护送姑娘返京。”在旁边因为苏软软的几句回答而提心吊胆的宋嬷嬷总算是寻到了开口的机会，急慌慌的挤出一抹笑冲着叁木的方向福了福，抢先回答。 第5章 用孤的马车 “镇国公府，这位姑娘看起来有些面生呀！”福成的目光转移，挪到了开口回话的宋嬷嬷身上，似笑非笑：“而且，镇国公府什么时候这般落魄了，家里亲眷出门竟是这般落魄，连这路边茶肆里的茶水都能上主子的桌了？！” 这镇国公可是目前弘景帝跟前儿炙手可热的红人儿，再如何也沦落不到眼前这地步吧！ “我是镇国公府的远亲，府里老夫人垂怜，接我进京入府照顾。”苏软软语气温和，轻言细语间就解了宋嬷嬷的尴尬之围。 虽然不知道眼前这主仆一行是什么来路什么目的，但是直觉告诉她，最好还是少惹为妙。不过她原本也就不太想和镇国公府扯上太深的关系，所以借着眼前的机会，她也正好把她的身份传出去。 这样就算是以后从镇国公府脱离，对她也不会有太大的影响。 一个远亲而已，待不下去自己离开实在是太正常不过！ “那如今都已经到了京郊，国公府已是近在眼前，姑娘为何还在这简陋的茶肆内逗留呢？外头方才闹了一出刺客可是不太平的很！”福成不动声色，他家太子难得对一个姑娘有了几分兴致，他无论如何也该想法子多探听些消息才是。 而且，这姑娘看起来也是个命途多舛的，虽然说的是镇国公府接了她入府，可看着下人仆妇对待她的态度，怕也没几分真心，还不如早些入了东宫，有他家太子护着，岂不是比寄居在国公府要自在舒坦？ 想到这里福成心里越发像猫抓一般，恨不得现在就直接开口挑明了将眼前的姑娘带回东宫朝着他家太子的寝宫里塞，好堵了朝中那些居心叵测心怀鬼胎之人的嘴！ “我们回京时乘坐的马车方才的混乱中损坏了，所以只能暂时在这里等着国公府再派马车来接。”伸手不打笑脸人，虽然眼前这主仆来历不明，且对她的态度有些出乎意料的热络，可到底没有表现出什么恶意，所以苏软软还是十分坦然的给予了回应。 这并不是什么值得隐瞒的秘密，依着派去送信的小厮的速度，怕是也快回来了。 “那姑娘怕是要等得久了。”一直坐在桌边从进门开始就不曾插言的男人突然开口，话里的内容却是完全的出乎了苏软软的意料。 他抬眸，浅褐色的瞳仁静静的注视着她，声线温润而淡漠：“方才太子回京遇刺，镇国公世子混战中受伤不轻，这会儿怕是阖府上下都惊动了，未必能够有腾出手的功夫来接姑娘回去。” 男人这会儿已经去了外披的大氅，一身玄色长袍，只在箭袖袖口滚了一圈暗金边，玉带紧束，勾勒出他劲瘦的腰身，哪怕此时只是姿态随意的坐在桌边，却也依旧能感受到那扑面而来的强悍气势，似金戈撞击，寒芒匕现。 苏软软微微一滞，尚不等她多想，便又听到这男人继续开口，却是吩咐站在她近前的内宦：“福成，你去安排一下，用孤的马车，送这位姑娘一程。” 第6章 怒放的白莲花 全天下能自称孤的，唯有一人，那便是自出生就被宏景帝册封为太子的元后嫡子——萧凌钺！ 苏软软的瞳孔微缩，没料到会在这里见到这位在那一世她回京之后几乎连称谓都无人敢提的大佬。 她还记得因为他的早殒，弘景帝不顾一切要为他报仇的疯魔模样，接下来一两年里京城的几乎都被那恐怖的血腥杀戮所笼罩，权贵府邸几乎听到“传召”两字都会下意识的瑟瑟发抖，生怕自家就是下一头被弘景帝选中的羔羊。 原本以为那一世人人皆言太子丰神俊秀，玉冠天下只是为了讨好发疯的弘景帝而夸大的彩虹屁，如今见了本尊方才知道，为何弘景帝会在失去太子之后疯魔得失去了理智。 就算不去看他那扑面而来的气势，只单论颜值，也绝对当得起那一句天人之姿的夸。 毕竟她也经历过无数个小世界，能够与其相较的，都是屈指可数！ 不过这样一尊大佛，为何偏偏要在这里盯着她这个素味蒙面的陌生人不放？ 事出反常必有妖，但是对比一下得失，苏软软还是默认了太子的这份突兀的善意，并没有拒绝而是十分恭敬却又带着疏离的起身谢恩。她并不是个不知好歹的人，有太子的这番护送，她回到国公府之后的开局如何都会比那一世好过不少。 见苏软软坦然接受，萧凌钺也就没有再多言，微微颔首算是接受了她的致谢。 走出茶肆，宋嬷嬷有些担忧的凑在苏软软身边，颇有些欲言又止。说实话，今天这位姑娘的态度反应，完全是出乎了她们的预料。 不仅没有半分之前刚刚接出山村时的忐忑畏缩，反而是十分的稳重自持，进退有度，甚至比起京中的一些自小养起来的贵胄千金还要完美出彩，若是能一直是这样的态度，那未来她在国公府里的地位，也未必是她们之前闲聊时猜测的那般…… 宋嬷嬷既然生了投桃报李的心思，便也不再像之前刚刚接到苏软软时的那般端着态度，而是多了几分罕见的亲近之意：“姑娘，您方才为何要说您是国公府的远亲，那位可是太子殿下，若是以后您的……” “说是远亲不好吗？”苏软软停下脚步，微微蹙眉看着宋嬷嬷一脸无辜：“嬷嬷不是之前也对我说过，国公府目前只有一位大小姐，名动京城乃是世家嫡女中的翘楚，我不过是个乡野穷僻之处寻回来的野丫头，用远亲这个身份，不管到时候发生什么，都不会给国公府丢人，让长辈为难。” 记忆中，那位国公府的姑娘有着一张带雨梨花一般清雅的面容，弱柳扶风的身段儿，无论何时说话都是细细柔柔的，让人一见便会禁不住的心生怜惜。 那时候自己还不懂，直到后来进入了任务世界，见得多了才知道这类人物都有个通用的雅称——白莲花。 遇到的多了，对付这样的角色苏软软也就有了自己的心得——那就是要比对手更为洁白无瑕！ 第7章 世子苏洵毅 饶是宋嬷嬷这样惯会逢场作戏无利不起早的老仆，见到这样通情达理的苏软软心底也禁不住的柔软了几分，竟是难得的生出了几分心疼之意。 要说眼前这位，才是真正的国公府千金，本才是该被万千娇宠养大的娇娇女，可偏偏命途多舛，竟遇到了那样的一场意外…… 接下来的一路也算是太平无事，太子的朱盖马车停在镇国公府门外的时候，就像太子萧凌钺之前在茶肆离所说的那样，整个镇国公府因为世子的受伤昏迷而乱成了一锅粥。 镇国公镇守北境多年，只是近几年因为北境战事平定相对安稳，才奉召回京，居于朝堂；他与国公夫人鹣鲽情深，这么多年相濡以沫，别说是与其有关的桃色消息，就连贵胄人家司空见惯的妾室通房都不曾有一个。 家中的四儿一女皆是嫡出，也正因为如此，镇国公夫人在京中贵妇圈内简直是人人羡慕的存在。 镇国公苏铭煊端坐在世子苏洵毅的玄鹤居正堂内，虽然面上不显，可眼底的担忧却是半点儿都做不得假。 苏洵毅是他的长子，算是从小随着他在军中长大的，也没有辜负他的期望，无论文采武功，都算得上出众，原本他是打算等过两年，就将镇国公府的公务全部移交给他，自己带着老妻四下走走散散心，可谁曾想，竟会在今朝，自己的眼皮子底下发生这样的乱子！ 苏洵毅身上别的伤势倒是还好，关键是从马上摔下，伤了后脑昏迷，依着太医话里的意思，这伤势倒是可大可小，若是能够平安醒过来与常时无异那便是大安，若是不能平安醒来，又或者是醒来之会有头晕头痛这类的症状，怕是不妥…… 苏铭煊为了怕爱妻和母亲担心，便一早将她们给劝回去了，只剩了他一人候在玄鹤居内等消息。他听着院子里并没有再传来什么异常的动静，才稍稍的松了口气，伸手端起了身侧桌案上搁着的茶盏还没来得及喝一口，就听到外头传来一阵杂乱的脚步声，世子夫人身边伺候的大丫头螺钿急匆匆的从外头奔进来，扑通一声跪在了镇国公的面前：“国公爷，世子醒了，世子醒过来了！” “醒过来便好，你慌什么？！”镇国公皱眉，心里算是大大的松了口气，可面上却还是维持着一惯的威严冷静，不满的扫了一眼地下跪着的螺钿，但说话间人却已经站起了身，绕过了螺钿直冲冲的便朝着世子所在的卧房赶去。 世子苏洵毅是被一阵细碎的哭声唤醒的。 他微微蹙眉，忍着头疼欲裂的扭过头，在看清坐在床榻边捏着帕子哭得眼红红的女子是谁之后，整个人如遭雷击——怎么可能？！ 他，他的妻子刘氏不是已经…… 不，不光是他的妻子，就连他，还有整个镇国公府的其他人，都已经…… 而且，他记忆中最后与妻子见面的时候，妻子因为两子的战死一夜白发，整个人苍老绝望的仿若是八十岁老妪，可现在看她，分明就是记忆中刚刚与他成亲时的模样…… 这，莫不是他们夫妻在阴间黄泉重逢了？！ 第8章 悔不当初 不对！ 苏洵毅很快就发现了不对，这里的环境实在是太过熟悉也太过真实，这分明就是之前在镇国公府还没有败落的时候，他与爱妻云兰一起居住的玄鹤居正房。 难道…… 真的是老天爷听到了他的忏悔与懊悔，给了他再来一次的机会？！ 可是，记忆里，他在前半生一直顺风顺水，并没有这样一次受伤的遭遇啊，到底，是怎么回事？！ “夫君，你没事吧，可是觉得头晕难受？”见到苏洵毅醒过来，坐在一旁床沿上的刘氏自然是欣喜若狂，眼角的泪都来不及擦便扑到苏洵毅身边，一连串焦急的询问几乎是不需要考虑的便冲口而出。 抬手揉了揉生疼的太阳穴，苏洵毅看着一脸焦急的刘氏安抚的笑了笑：“我没事，你别担心。” “若是想要家里人不担心，你就别做出这些让人担心的事！”苏铭煊从门外疾步进来，正好听到苏洵毅的这句话，微微蹙眉，带着几分责怪的对他沉声训道：“之前为父是如何教你的，逐兔尚且要施全力，不过是京城外冒出来的几个刺客蟊贼，竟将自己弄成这副狼狈之相，简直丢人现眼！” “父亲教训得是，这次确实是儿子大意了。”苏洵毅的脑海里此时已经是一团乱麻，前世的记忆与这一世的交织在一起，像是有人拿重锤在他的脑海里猛砸，胀痛难忍。 不过在经历过最初的震惊和不敢置信之后，此时已经冷静下来的苏洵毅也知道眼前最要紧的却并不是这些，他心里还惦记着另外一件事情。 “父亲，派去北境接小妹的人，是不是该回来了？”苏洵毅撑着从床榻上坐起身，虽然这一世的有些事情不知道为什么发生了变化，可是结合两世的记忆至少有一点是不会变的——他的小妹回府，正巧就是这两天。 他原本应该是被整个镇国公府所有人捧在手心里宠大的妹妹，却从一出生就被人恶意的换走了人生；后来好不容易被他们发现了不对，将在北境山村里遭受折磨十四年的妹妹接回了京城；然而对于在外饱受磨难与欺辱的妹妹来说，回到京城，回到他们这些亲人的身边，才是她真正噩梦的开始！ 原本被亏欠的她并没有得到他们这些家人应有的怜惜和关爱，反而他们整个镇国公府的所有人都像是得了失心疯一般，将她排斥在整个家庭之外，没有体谅她的怯懦胆小和不安，也没有给予她亲人应该有的关心和爱护，而是一切疼惜爱护，都付诸在了那个夺走了他妹妹人生的冒牌货身上。 最后妹妹被一次一次伤害，眼底的光芒一点点的消失，在整个京城还有他们镇国公府的欺辱排斥下，心如死灰…… 可即便如此，她却仍旧在最后，为了保护他们这些亏欠了他的亲人而选择了牺牲自己，惨死在那些戎兵的刀剑之下…… 而那个一直以来被他们捧在手心里，生怕她受一点点委屈的冒牌货呢，却是为了她自己的荣华富贵，选择了背弃镇国公府，与那个为了登上皇位而通敌叛国的逆王狼狈为奸！ 第9章 开正门 一想到上一世的种种，苏洵毅便只觉得心脏像是被利刃划开一般，疼得撕心裂肺。 不过好在现在他回来了，不管未来怎么发生变故，他都会拼尽一切，护好他的妹妹，他的软软，一见到他就会仰起头带着几分期待笑得一脸欣喜的妹妹！ “怎么突然问起这个？”苏洵毅的询问让毫无准备的苏铭煊微微一怔，他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苏洵毅所问的是什么事，对于这个流落在外的女儿，苏铭煊知道她之前是受了不少苦，可不知道为什么，一想到她的存在，心底就会下意识的去排斥和拒绝。 所以这会儿他的态度落在苏洵毅的眼底，就有些冷漠得令人心寒。 可也正因为是重来一世的缘故，苏洵毅几乎是一眼就发现了自己父亲的态度，有些不对。因为是武将的缘故，镇国公一向给人的印象是肃正刚直且不苟言笑的。可是只有一直生活在他身边的亲人才知道，他在私下里对待妻儿父母的时候，其实是格外亲和的。 特别是对待几个孩子，更是一位难得的慈父，反倒是他们的母亲，在面对他们的时候，是一位从来不知道妥协为何物的严母。 这样的一位深爱着妻子，关爱着儿女的父亲，怎么可能会对一个被人恶意陷害，流落在外受苦十四年的女儿，冷漠到这种视而不见的程度？！ 这种反应，实在是太反常了！ “国公爷，世子，门房来报，说去北境的宋嬷嬷她们回来了！”苏洵毅正要开口说什么，就见一个小厮从外面匆匆进来，跪在门口垂首对着里头坐着的几位主子低声禀报。 苏铭煊不听还好，一听眉头拧得更紧了，他转过头，冷漠的嗓音里已经带上了几分怒意：“这种事情怎么不派人去禀报夫人？内宅的事情什么时候也拿来往前院报了？！” “国公爷息怒，实在不是小的要来过来打扰世子爷休息，而是，而是宋嬷嬷她们回来的时候在城门口正好遇到今天的那场刺客风波，她们护着姑娘因为闪避得快人倒是都没受伤，只是姑娘乘坐的马车损毁了；原本宋嬷嬷她们是打发了人回来送信，好另派人套车去接的，只是在茶肆里偶遇了回京的太子殿下，太子殿下知道了姑娘是咱们镇国公府的远亲之后，便安排了马车送姑娘回来，这会儿东宫的车驾已经到咱们镇国公府的大门口了，小的才过来请国公爷示下。” “东宫的车驾？！”苏铭煊一听只觉得头皮一阵发炸，原本就算不得好的脸色这会儿更难看了：“太子殿下也过来了？！” “这倒是没有。听福成公公说，太子殿下这会儿还在城门口等着大理寺给结果呢！说是城门那边儿这会儿乱糟糟的，姑娘在那边候着也是不妥，才吩咐送人回来的。”小厮磕了个头，忙细细的又将打听来的消息对着里头坐着的苏铭煊回了一遍。 “开正门，迎姑娘回府！”苏铭煊站起身，正决定出去看看门口的情况，就听见身后的苏洵毅已经直接开了口，说出的话却是让房内外所有的人，皆是一惊。 第10章 真的是远亲吗？ 盛京的贵胄世家向来规矩严谨，就算是像镇国公府这样不太拘泥规矩礼节的武将世家，有些约定俗成却也是刻在骨子里的；就比如这大开国公府正门。 平时非大事不开的正门，今天竟然要为了一个从山野僻壤处接回来的丫头打开，这……这可是连府里千宠万爱的大小姐，都不曾有过的待遇！ 不过让底下人觉得奇怪的是，房内的国公爷虽然也有些惊讶世子的这个决定，却并没有去反对，反而是转头对还愣在房内没有动静的小厮呵斥道：“怎么，是听不懂人话了吗？” 这便是也认同了世子的这个吩咐？！ 一路小厮跑得飞快，不过心底却还是忍不住泛起了嘀咕。 不是说府里对这位才找回来的小姐并不太在意嘛，怎么…… 莫不是因为送那位姑娘回来的是太子殿下的车驾？！ 镇国公府内现在的种种，苏软软倒是一点儿也不清楚了解。她只是和那一世一样，再一次顺着安排站到了国公府的大门口。 唯一不同的是，那一世自己站在国公府门外的时候，有一种近乡情怯的不安和忐忑，当然更多的还是期待，这扇大门之后的人，才是她真正的亲人，可惜，之后发生的种种…… 被打脸的滋味儿实在是太难受了，难受到她现在想起来就禁不住心底发酸。 所以这一世，没了期待等着看戏的她反而有了一种置身事外的坦然和淡定，只想看看接下来，随着侧门被打开，她曾经那些熟悉又陌生的亲人，该如何演！ 然后，苏软软就一脸错愕的看到，国公府一直紧闭的正门被七八个小厮缓缓的推开，而后一个管事模样的人堆着笑，一溜小跑的过来恭恭敬敬的领着一群小厮跪在了她的身前：“小的顺义，给姑娘请安。奉国公爷和世子爷的吩咐，来迎姑娘回府。” “姑娘不是说，只是镇国公府的远亲吗？”这阵仗，让含笑陪在苏软软身边极其有耐心等着府内回应的福成也是有些意外，开正门迎接一个前来投奔的远房孤女，是不是也有些太过小题大做了？！ “大约，是看在太子殿下的面子上吧！”别说是福成有些意外，苏软软同样也是一脸的懵。要说今天这发生的一系列的事情，已经出现了太多与那一世不同的偏差。 太子没有命陨在两淮，她进京的路上遇到了太子回京遇刺，然后在简陋的茶肆与太子偶遇，并且还承蒙他的帮忙，用东宫的车驾送她回了国公府；对了，那一世国公府的世子爷，她的大哥也没有受伤，那就更谈不上国公府会像今天这样，大张旗鼓的大开正门来迎接她回府了！ “国公爷持重，在朝堂上之上从来都是不偏不倚的，平素别说是太子爷上门来，就算是陛下有时候白龙鱼服出宫来与国公爷对弈，也都是从侧门进的。”抱着浮尘，福成一脸老神在在的摇了摇头，眼底的质疑一闪而过：“看来，姑娘这位远亲，在国公府的分量还真是，不一般哪！” 第11章 国公府的众生相 苏软软看着福成浅浅的笑了笑，并没有回应他这明显带着几分试探的感慨与搭讪。虽说她与这位东宫总管不熟，但依着她的经验，能够在东宫混到他如今的地位，想必绝对不会是像他相貌所表现出来的这般无害。 不然真是这样和善的傻白甜，在东宫那样的地方，怕是现在早就坟头草割了几茬了。 福成倒也不是真的想要从苏软软这里得到什么回应，而且也不等他再说什么，就看到镇国公苏铭煊大步从府内走了出来。 简单的寒暄和招呼之后，福成也没有再久留，和镇国公道别之后便带着东宫的全副仪仗离开了。 “你祖母和母亲还在内院等着，既然回来了，就先去见见她们吧！”送走了福成，镇国公苏铭煊才得空转身，对站在台阶下的小姑娘看了一会儿，才颇为冷淡的开口吩咐。 苏铭煊心底，也觉察出了不对。 明明见到流落在外受尽折磨十四年的女儿他应该是高兴甚至是激动的，可是不知道为何，他此时却偏偏就是提不起任何兴致，甚至，再多看她一眼，生出的更多的却是厌恶与排斥，只恨不得将她立刻赶出去，甚至是杀…… 这种情绪，明显是不对的。 所以镇国公不敢再继续与苏软软接触，只扔下一句并交代了宋嬷嬷带苏软软去镇国公老夫人居住的松鹤院之后，就匆匆的离开了。 对于国公爷的态度，宋嬷嬷也是一脸懵。 按说这大开正门来迎接姑娘回府，该是重视的；可偏偏这国公爷的反应，是不是有些太冷淡了？！ 不过心里腹诽归腹诽，宋嬷嬷却也是办差办老了的，她面上丝毫不显，堆着笑过来扶了苏软软穿过大开的正门，便上了里头早已经准备好的暖轿，一路摇摇晃晃的朝着二门内行去。 虽还没见到正主儿，但是外头发生的种种却早有婆子积极的递信到了松鹤院。 才刚刚经过世子受伤的慌乱，好不容易安顿下来的松鹤院这会儿又因为苏软软的到来，而陷入了新一轮的忙乱。 和镇国公一样，这会儿端坐在松鹤院的老国公夫人周氏和国公夫人刘氏的态度，也明显有些雷同的心不在焉。 对于这位才找回来的女儿，她们明显有着与众不同的淡漠，甚至还有些异乎寻常的厌恶与排斥。 “怎么就挑了这么个时候回来？”刘氏还没吭声，倒是坐在下首的一个穿着赭色褙子的夫人带着几分嫌弃和不满的先开了口，她不动声色的先是瞟了一眼刘氏，而后目光滑过上首的周氏，见她们脸上的表情并没有对她的话有意见，才又拔高了几分音量，状似无意的继续道：“也真是凑巧，她不回来还罢了，这一回来又是太子遇刺，又是咱们世子爷受了伤，该不会是有什么冲撞吧？！” “京城之内，天子脚下，哪里有那么多神鬼之言？！”很显然，这话上头的老夫人并不太爱听，她轻轻的搁下茶盏，瞟了一眼底下坐着的妇人：“老四家的，这种话下次还是不要再提了！” 第12章 异常 比起如今的镇国公，老镇国公的后宅可称不上清净。 姨娘妾室一大堆，除了如今继承了国公之位的嫡子苏铭煊，还有三个庶子两个庶女，也算是人丁兴旺。 老国公脾气暴烈，和同样性格刚烈的老国公夫人自然做不到琴瑟和鸣，几乎可以说是针尖对麦芒，盛京城里有名的一对怨偶。 所以老国公一过世，隐忍了大半辈子的老国公夫人也懒得去顾忌那些虚头巴脑的名声，一不做二不休的直接就在老国公的灵堂上分了家，干脆利落的将几个庶子和他们的生母，一起从国公府里清理了出去。 这件事情当时可算是闹得整个盛京城人尽皆知，然而到底是胳膊拧不过大.腿，几个庶子姨娘哭哭啼啼了月余，最终还是不得不捏着鼻子认下了这个安排，不情不愿的搬离了镇国公府。 有那梗着脖子和国公府老夫人硬怼的，自然也有那从一开始就识趣的伏低做小求庇护的，就比如镇国公四弟苏铭哲一家，便是一直依附着老夫人的存在。 苏铭哲的姨娘生他时难产，他一落地姨娘便撒手去了，所以从小他便是在镇国公老夫人身边长大的，有了这一层关系的缘故，虽然现在分了家，可他的媳妇儿几乎见天儿的就会过来国公府，美其名曰的在老夫人面前尽孝，其实也不过就是想要混个脸熟，不至于无靠山可依罢了！ 这位安氏倒也是个妙人，唱念做打无一不精，看得懂脸色又舍得下脸皮，这么多年倒也将老夫人哄得服服帖帖，对比其他几个兄弟如今家里的境况，他们家反倒还算得上有滋有味。 见老夫人不爱听，安氏十分识趣的便闭上了嘴，扭头看了一眼刘氏身边空着的位置，心底稍稍一琢磨，便又开口带着几分关心的开口问道：“怎么今儿没见到大姑娘？” “昨儿回去的时候吹了风受了些寒，早上请府医瞧了瞧，说是不打紧，可也最好是静养为主，我便做主让她先歇着了。”提到国公府的大姑娘苏洵鸾，刘氏明显要更为尽心得多，她面露忧色，低低的叹了口气，明显有些欲言又止。 说什么受了寒都只是托词，想到马上就要见到的苏软软，如今处在正堂的人都能明白，苏洵鸾会生病的原因。 精心宠爱了十四年的姑娘，如今证据确凿的被认定成了个被人恶意掉包的冒牌货，而那位真正该被她们捧在手心里的姑娘，却在外头被人磋磨了十四年，受了十四年的苦。 无论从什么角度来说，她这个当娘的都该去疼这个好不容易归家的亲骨肉，可…… 可刘氏不知道为何，一想到那姑娘，就无端端有郁气在心底集结。她明明知道不应该，可是脑子里却总是有一个声音在不停的提醒她，说那姑娘本不该回来，她在那样的穷乡僻壤呆了十数年，早就被磋磨得粗鄙不堪，她回到京城也会成为整个京城贵胄圈的笑柄，还不如不回来呢！ 第13章 古怪 苏软软进到松鹤院正堂的时候，迎接她的便是三张面容各异的脸。纠结中又莫名的透着几分疏离，还有几分似乎是情绪无法控制的扭曲。 这样的表情，她其实在那一世是没有去留心过的，那时候刚刚进入国公府这从未曾见过经历过的富丽堂皇之地，只觉得连个下脚之处都没有，一切都像是在做梦一样，生怕哪里做的不对梦醒自己又回到了那个充斥着打骂的小院；而现在，当她再没了前世的那种期待亲人关爱的心境，再回头来看眼前发生的一切，实在是处处都透着诡异与不正常。 如果镇国公府的诸人都是昏聩无能并且冷漠自私又势力的，那倒也罢了；哪怕那一世镇国公府的人对她视而不见听而不闻，可实际上一直以来对她在其他方面却是没有什么亏待的。 只是，一旦涉及到与她交换身份的国公府大小姐苏洵鸾，哪怕是一向冷静的镇国公，也会瞬间失去思考的能力，降智成为对其言听计从的女儿奴。 除了镇国公府，还有盛京城内，无论男女老幼，无论是贵胄权贵还是平头百姓商贾奴仆，甚至是与镇国公府向来有些恩怨的对家，在见到苏洵鸾之后，也无不是对其赞誉有加，喜欢得没有半分道理。 而活跃在她身边的追求者，无论是侯府公子还是皇子王爷，无不是为了她倾尽全力，为她疯为她狂，为她咣咣撞大墙！ 那时候她深陷其中不自觉，可是现在跳脱出来再看，真是哪里哪里都透着不正常！ “给老夫人，夫人请安。”苏软软稳了稳心神，暂时停下了脑海中翻涌的思绪，在丫头婆子的指引下，礼数周全的跪在了堂中的软垫上，冲着上首坐着的周氏和刘氏恭恭敬敬的磕头请安。 “孩子，我是你娘啊！”哪怕心中想法万千，见到苏软软跪地的那一刹那，周氏脑中的那些翻涌咆哮的不满和愤怒，就像是被风驱散的迷雾，瞬时间便只剩下了最本能的反应，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她已经像护崽的母鸡一样，将才刚见面的小姑娘牢牢地抱在了怀里，禁不住的嚎啕大哭起来。 猝不及防被抱了个满怀的苏软软身躯一瞬有些僵硬，这在那一世她与母亲周氏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也是没有过的。 那一次因为苏洵鸾的突然晕倒，她便成了周氏口中给她女儿带来厄运的罪人，以至于在后面再见到她时，眼中也没了半分喜色，后来更是每一次见面都对她态度冷淡，别说是像这样情绪外露的拥抱，就算是一个笑脸，都不曾有过。 而这一世为何一切都变了呢？！ 除了太子还活着这个变数之外，最大的变故，便是她进入国公府到现在，就没有听到有关苏洵鸾的消息。 她并没有像那一世一样晕倒，也没有出现在松鹤院，陪在周氏和刘氏的身边。 所以…… 府里这些人对她的态度两世区别这么大，最主要的原因，应该就是在苏洵鸾的身上！ 第14章 见面 也是想什么应什么，苏软软这里正琢磨着苏洵鸾的异样，外头院子里便有婆子传报，说是大姑娘来了。 虽未曾开口，可苏软软还是感觉到抱着她的刘氏身躯一僵，下一刻她便被一股大力推开，随着苏洵鸾的进门，刘氏也迅速抬步迎了上去，急切的模样，一如苏软软所熟悉的那一世。 果然，若是没有苏洵鸾也到罢了，一旦有她在的地方，哪怕她什么都不做，所有人的注意力和喜爱，都会不约而同的朝着她身边聚集。 就像是中了邪一般。 苏软软不动声色的垂眸立在堂下，看着刘氏与苏洵鸾挽着手亲亲热热的从门外走了进来。 “这，是你才回府来的妹妹。”刘氏在看到苏软软之后似乎也觉察到了尴尬，她嘴角扯了抹笑，扭头柔声对着身侧站着的苏洵鸾介绍道：“以后我儿便也有姐妹作陪一起玩耍，不会觉得孤单了。” 却是丝毫没有提鸠占鹊巢这件事，就像这一切完全没有发生过一般。 “妹妹好。”苏洵鸾脸上的笑容有些怯怯的，她强压住内心的慌乱，缓缓的向前走了两步，带着几分小心的停在了苏软软的面前，一开口眼泪已经滚珠一般的滑落了下来：“你，你在外面受委屈了。姐姐一想到这么多年你流落在外受的那些苦，心便像是被滚油泼过一样。好在你终于平安回来了，以后咱们一家人，终于可以团团圆圆的在一起了。 从知道妹妹在外这么多年受尽委屈的那会儿开始，我便一直心绪不宁，忐忑不安直到这会儿见到你平安的回府我才算是能稍稍放松下来几分。 只要妹妹你以后一生平安顺遂，姐姐哪怕是从此以后日日茹素，去寺里在佛前焚香祷告，也是情愿的。” 苏洵鸾这一番话说的正堂内诸人皆是捏着帕子拭泪，特别是刘氏，更是心疼的心肝儿肉一般的唤她，揽着一通哄劝。 苏软软也是感动得热泪盈眶，颇为激动的回握住了苏洵鸾的手，低低的哽咽道：“我从外归来，行为粗鄙不通透，原以为处处被人嘲笑，没想到姐姐却丝毫不嫌弃我，还待我这般好，如此我都不知道该如何感激姐姐才好了！ 之前也去外头的佛寺呆过，那里那样简陋恶劣的条件，像我这样的粗人去倒也无妨，可是姐姐您这样精贵的人儿，哪里能去那种地方焚香祷告，听接我回来的嬷嬷说，咱们府里也是有小佛堂的，这种向神佛祷告的事情，向来都是心诚则灵，并不拘在什么地方。姐姐还是不要出去了，就留在咱们府里焚香就行。” “你这是在浑说些什么，你姐姐哪里能长居佛堂，那都成什么了？！” 苏软软哭哭啼啼的话语让苏洵鸾微微一怔，她本以为她都已经做出了这样低的姿态，眼前这乡下回来的土包子就该怯怯弱弱的不吭声才是，可没想到她会这般不长眼的开口顺着她的话往下说。 好在还有刘氏在一旁救场，才算是让苏洵鸾稍稍松了口气，可还不等她开口来劝，就看到苏软软一脸委屈的抬头，十分茫然不解的看着怒意满满的刘氏：“可是夫人，方才不是姐姐自己说，要去佛寺的吗？！” 第15章 苏洵鸾 小姑娘的声音细软糯甜，带着几分懵懂和不解的看着刘氏，眸光清澈纯粹像极了林间的小鹿，让刘氏原本到了嘴边的苛责，这会儿竟然有几分难以说出口。 也确实是如此啊！ 从头到尾，提出来要去寺庙里祈福的都是苏洵鸾，反而是这才回来的小姑娘体谅姐姐，生怕她受苦，所以才提出转为在府中的佛堂尽心，这…… 有什么错？！ “妹妹说的没错，我确实是该去佛前尽心祷告的。”苏洵鸾明显的感觉到身边刘氏的态度有些不对，她也反应极快的笑了笑，不等刘氏再开口便选择了以退为进。 对于苏软软，她有着两辈子积累下来的敌意。 她还清楚的记得上一世苏软软回府时的场面，在得知她与苏软软的身份互换之后，曾经对她疼宠无边的镇国公府诸人顷刻间便像是换了人一般，别说是像之前那样宠爱疼惜她了，就连留她在国公府都直接拒绝了。 虽然说什么给了她两个铺子一个庄子，还让她可以带走这些年在国公府用过的首饰玩物，可这些东西哪里有国公府嫡出大小姐的身份重要？ 哪怕她苦苦哀求，在松鹤院外跪了一天，可这一家人却没有一个认可她，接纳她，不仅要将她从族谱上驱逐，还昭告全京城她是鸠占鹊巢的冒牌货，那个从北境乡野寻回来的粗野丫头，才是他们国公府的大小姐。 她几乎是一.夜之间失去了所有，成为了全京城的笑柄！ 之后不光是与她曾经交好的闺阁密友远离了她，就连曾经对她抱有倾慕的公子们也都避她如蛇蝎，不仅没有对她雪中送炭反而还对她落井下石，骗了她…… 她眼睁睁的看着那个野丫头被镇国公府宠上了天，而她却被人骗光了所有的财富然后被抛弃被卖凄惨的死在勾栏院的破陋柴房里…… 不甘心啊！ 不过好在老天垂怜她，又给了她再来一次的机会，不仅如此，还有仙人陪伴相助她，让她可以取代眼前这个讨厌的野丫头，夺走她的一切！ 还有前世那些欺骗她，瞧不起她，背叛她的那些人，她也一个都不会放过！ 她会踩着那些人，成为这世间最尊贵的女人，受世人顶礼膜拜！ 原本她是打算让苏软软就直接死在北境的，可是脑海里居住的仙人却告诉她，苏软软暂时还不能死，她必须回到京城，然后成为她的垫脚石！ 只要她能够让苏软软被人讨厌，她就能够更多的获得别人的宠爱和喜欢。直到最后苏软软被万人唾弃，失去最后的价值，那便如何都能随她了！ 这种提议简直和她脑海中的打算不谋而合！ 她重生一次，又得到了仙人相助，目的不就是为了能够让这个野丫头也尝一尝她曾经受过的苦吗？！她不光要这个野丫头将她曾经受过的苦再受一遍，还要在这一切都得偿所愿之后，再解除对国公府这些所谓‘亲人’的诱.惑，那时候这些亲人的表情，一定会格外的好看精彩！ 第16章 院子 只是今天从得知苏软软已经到了京郊之后，她安排的一切，好像就开始变得不顺当了起来。 原本她的打算，是赶在那丫头回府的当口来个生病晕倒，这样依着她这段时间以来在镇国公府努力维持住的家人对她的关注度，怕是根本不会有人去注意到那个才接回来的小可怜。 可是让她没料到的是，她还没有开始实施自己的计划，镇国公府世子爷竟然在京郊受伤了！ 整个镇国公府乱成了一锅粥，她自然不能在这个时候去添乱，不过好在世子受伤这么重要的事情，也一样不会有人在注意一个才从外面接回来的野丫头，先等晾她两天，再做打算也不迟。 谁曾想她才松懈下来还不等喘口气，就得到了那原本不被她放在眼里的野丫头，竟然已经回府了，还是被太子殿下用东宫的车驾送回来的！ 而且更让她没有想到的是，国公府竟然为了那个野丫头开了国公府正门！ 这…… 惊觉不对的她不得不先暂时停下一切盘算，匆匆的赶到松鹤院来救急。 而这一见面，果然就让她发现了不对。 她记得上一世，这野丫头到国公府的时候，可是一脸的怯懦畏缩，半点儿上不得台面的样子，怎么这会儿竟是这般的伶牙俐齿，还怪会装傻充愣，只几句话竟差点儿将她给套了进去！ 果然，还是记忆中的那般让人厌恶的样子！ “好了好了，若是有心，多抄几卷佛经供奉在佛前便好了！至于去寺庙什么的，这些话以后可别再胡说了！你们姐妹情深是好事，我这个当母亲的看到也能多放心几分。”刘氏明显不愿意再继续在这个话题上耽搁，也不等苏洵鸾和苏软软再说什么，便先一步的将这件事情给翻了篇。 “杜嬷嬷，之前吩咐给二姑娘准备的院子，可收拾妥当了？”周氏坐在上首，见状也很配合的抬眸，对着一旁站着的一个婆子开口道：“这舟车劳顿的，也该先好好歇歇才是！女儿家身子娇贵，可别累坏了。” “一早就吩咐人去收拾了，只是今儿一早世子爷受伤，大家伙儿都……” 杜嬷嬷被点了名，脸上闪过一丝尴尬，上前了两步有些尴尬的讪讪开口，却不想解释的话还没说完，就被门外传来的一声冷笑给毫不客气的打断了。 “本世子受伤，和你们收拾院子有什么干系？！ 何况，本世子记得，这收拾院子的差事，早在十多天前祖母就已经吩咐下来了，这么多天都过去了，你们领了差事的却连这点儿小事都办不好，如今还有脸来拿本世子当挡箭牌，真当本世子是死人吗？！” 被小刘氏扶着，苏洵毅脸色虽然因为受伤而显得有些苍白，可是这一番怒喝却是中气十足，让房内本来还想要继续解释的杜嬷嬷顿时吓得脸色惨白，噗通一声便跪倒在地，连连磕头请罪不止。 “哥哥你才受了伤，可不能动这么大的气！”见苏洵毅如此，房里最先反应过来的便是苏洵鸾，她急步过去配合着小刘氏扶住了苏洵毅的另一边，一边低低的劝道：“想必之前也是杜嬷嬷她们有别的事情耽搁了，不就是一处院子没有收拾出来嘛，不然就干脆让妹妹去我的院子住好了，也好有个照应。” 第17章 维护 “哥哥你才受了伤，可不能动这么大的气！”见苏洵毅如此，房里最先反应过来的便是苏洵鸾，她急步过去配合着小刘氏扶住了苏洵毅的另一边，一边低低的劝道：“想必之前也是杜嬷嬷她们有别的事情耽搁了，不就是一处院子没有收拾出来嘛，不然就干脆让妹妹去我的院子住好了，也好有个照应。” 苏洵鸾的打算，是继续以退为进。 依着她对世子苏洵毅的了解，她但凡这么说了，那下一刻被心疼的人，只会是她。毕竟这么多年以来，她在镇国公府耗费在这些人身上的努力，可不是白费的。 然而让她万万没料到的是，苏洵毅这一次却并没有像她所想的那样无条件的支持维护着她，一句似笑非笑的话，瞬时让她如坠冰窟。 “也行，鸣鹤轩当初本就是为本世子的妹妹准备的，现如今妹妹回来了，她住回去本就是理所应当。” 苏洵毅的这番话，不光是苏洵鸾，就连房内的其他人也都被惊呆了。 饶是苏软软承受能力再强，也有些愕然的抬眸扫了一眼苏洵毅，本想看看这位世子爷是不是从马上摔下来摔坏了脑子，却不想径直就与一双深邃的眸子撞了个正着。 苏洵毅近乎贪婪的看着面前这个离他不过两三步远的小姑娘，她穿着明显有些不合身的衣裙，头微微的垂着，带着明显的局促与不安，像一只误入迷雾的小兽，几乎本能的想要找寻依靠和保护，却不知道这里的其他人，对她几乎没有一个是充满善意的。 心底的情绪像是沸腾咆哮的熔浆，催促着叫嚣着要他上前，要他过去护着她，这样近的距离，看着才刚刚回家，还没有被那些恶意伤害得遍体鳞伤几乎绝望崩溃的小姑娘，苏洵毅几乎用尽了全部的克制力，才没有冲上去将她狠狠的抱住。 他的妹妹啊，上一世从未曾被家人善待过，却倒死都还在努力保护着他们的妹妹…… 但是理智却告诉苏洵毅，他不能这么做。 眼前的小姑娘刚刚来到这陌生的环境，已经够惊惶害怕了，他不能吓着她。 深吸一口气，苏洵毅小心翼翼的冲着那双正在打量着他的清澈眸子挤了一抹看起来充满和善，甚至还带着几分讨好的笑：“妹妹刚回家，也不知道你喜欢什么，暂且先去鸣鹤轩住着，等回头哥哥给你收拾好了新院子，咱们再搬进去可好？” “这怎么成？鸣鹤轩里也是什么都没准备，你大妹妹身子骨弱，这样忙忙的进去，万一惊扰了她可怎么好？”刘氏哪怕心里再觉得不妥，可这样维护着苏洵鸾的话却还是像中了蛊一般，张口就来。 “那就让她搬出来！”苏洵毅冷笑一声，抬手就睁开了身侧苏洵鸾的搀扶，转头一双锐眸死死的盯着身侧明显已经是被惊住还没回过神的苏洵鸾，不像是在看着自己的妹妹，反倒是像再看着自己累世的仇人一般：“总不会以为在鸣鹤轩住了这么久，这鸣鹤轩就真的是她的了吧？！” 第18章 谁是你哥哥 如果说之前苏洵毅的话还带着几分含蓄的话，那这一番话，可就真的是直接扯了苏洵鸾的脸皮扔在地上踩了。 “毅儿，你这是在胡说什么？”刘氏被苏洵毅的话吓了一跳，一脸不敢相信的盯着已经被刘氏扶到一旁圈椅上坐下的苏洵毅。 以前这个儿子可是最宠鸾儿的，怎么今天…… “我有胡说吗？她到底是什么身份，又是怎么到咱们家来被咱们家里里外外上上下下捧在手心里宠了十多年的，母亲难道不清楚吗？ 鸠占鹊巢这么多年，但凡是如她所说的，有一丝愧疚之心，就不该时时刻刻的在软软回来的今天不停的作妖！ 什么为了姐妹之情可以去佛寺祈福，可以让出自己居住的院子与妹妹同住；这无论哪一条不都是在逼软软去让步，去彰显她在这个家中的地位？！ 母亲你到底养了她这么多年，心疼她护着她是人之常情；可是若说人之常情，咱们更应该心疼的，不应该是眼前这个才回家，在外面飘零苦熬了十四年的妹妹吗？！ 您在府里宠着别人的孩子时，可曾想过，您的亲骨肉，儿子的亲妹妹，此时正在外头受苦遭罪，被人为了一筐柴火没有捡够而遭到毒打？！ 如今她好不容易回家，可是等待她的是什么？ 您看看她这一身衣服，再看看吩咐了十多天还没有半点儿动静的院子，有谁将她当做家人了吗？ 若是如此，还不如就让她不知道有咱们这些家人，也好过期望变成失望的好！” 苏洵毅自幼便由他的父亲镇国公教养长大，性子也是随了镇国公的沉默寡言，今次难得开口一番话，却是对着他一向尊敬的母亲。 这番话尖锐且不留情，可以说是一丁点儿面子都没有给立在堂中瞠目结舌的苏洵鸾留，而她身侧的刘氏虽然心疼，但是开口却也发现一向只要苏洵鸾受了委屈她张口就来的那些维护，竟是一个字也吐不出了。 堂中的气氛，瞬时陷入了死寂。 “也不用折腾了，既然回头也是要给软软准备新院子，那搬来搬去也是不美；倒不如先让软软随着我，住在松鹤院吧！” 周氏坐在堂上沉默了半天，这会儿眼看着堂内的局面陷入了僵局，终于是开口为刘氏解了围，同时也不忘转头去看苏洵毅：“阿毅你就是再心疼你妹妹，也该注意自个儿的身子才是！才受了伤，哪能这样折腾来去的？云兰，先陪你家世子爷回去，好生照顾着；这里再不济还有祖母盯着呢，不会让你妹妹受委屈的！” “哥哥，我……”苏洵鸾好不容易从震惊中回过神，下一刻脑海里便被仙人的尖叫声刷了屏——世子苏洵毅失去掌控，注意反噬；世子…… 失去掌控，怎么可能！！ 苏洵鸾下意识的就想挽回，可惜还不等她含泪将委屈诉说出口，便被苏洵毅脸上透出的厌恶与憎恶吓得将剩下的话都禁不住的噎了回去；可是她闭嘴了，苏洵毅却并不打算放过她，十分干脆的冷哼一声，带着数不尽的轻蔑与鄙夷：“谁是你哥哥？” 第19章 晕倒 “我苏洵毅只有一个妹妹，但绝对不是你这样虚情假意口蜜腹剑之辈！”苏洵毅并不是个拖泥带水的性子，既然已经知道了苏洵鸾是个什么样的秉性，他自然不可能再任由着她留在镇国公府内图谋不轨。 但是他也很清楚，依着现在镇国公府内其他人的态度，是断断不会同意将这头白眼狼扔出府去的；所以在过来松鹤院的路上他思来想去，才想到了眼前的这个解决办法——他直接与苏洵鸾撕破脸，然后给他好不容易失而复得的妹妹当后盾！ 绝不容许再有人欺负她！ “毅儿，你这是在浑说什么！”周氏倒抽了一口凉气，作为祖母，她几乎是看着护着苏洵毅长大的，自然比谁都明白她这个孙子的性子，从来都是最稳妥不过的，可今天…… “祖母，洵毅没有胡说！洵毅只有一个妹妹，而这个，看起来娇弱可怜，文静恬雅，实则是个心肝肺全黑的白眼狼；她不是我们家的人，哪怕对她再好，也是养不熟的！依孙儿看，倒不如各自归位，送她回归本家的好！” 面对祖母的呵斥，苏洵毅却半点儿没有妥协，梗着脖子继续开口，抛出了一个自他回来之后，便一直在脑海里盘旋的念头。 “夫人，您怎么了？！” “娘……” 只是苏洵毅的话还没有得到上首周氏的回应，身后便已经乱成了一锅粥——刘氏晕倒了。 一时间整个松鹤院内外兵荒马乱。 闻讯赶来的镇国公虽是心疼儿子，但却更护老妻；若不是周氏拦着，镇国公那蒲扇大的巴掌就要糊到苏洵毅的脸上了！ 好不容易护送着刘氏回了丹鹤院，喧闹了一天的松鹤院终于是安静了下来。 而苏软软也得以再被带到了暖阁，站在了镇国公老夫人周氏的面前。 围观了全场风波的苏软软其实内心里也是一片呆滞的；因为今天发生的这一切，完全与她记忆中的一切背道而驰，可以说是全然乱了套。 要说别人的反应倒还罢了，主要是世子苏洵毅的态度，完全与记忆中的就是判若两人。 要知道之前，她平时几乎都是被苏洵毅完全无视的！只除了她与苏洵鸾有交集的时候，他才会用那种充满嫌弃的眼神盯着她，即使一句话不说，也足够让她自惭形秽得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可是今天他从一进门时看她的眼神就不太对，而后来的反应，更是…… 难道真的是从马上摔下来摔坏了脑子？！ “好孩子，你别怕。”周氏看着一进门只走了两步便拘束的站住不动的小姑娘，良久才微不可为的叹了口气，抬手冲她招了招：“过来，到祖母身边儿来！” 苏软软犹豫了一下，方才缓缓的又往前挪了两步，而后怯怯的带着几分不稳的冲着临窗大炕上坐着的周氏屈膝福了福：“给，给老夫人请安。” “什么老夫人，我是你祖母。”见苏软软这般小心谨慎，周氏也禁不住心软了几分，伸手牵住了苏软软的手，将她拉过去挨着她身侧坐下，才又道：“刚刚你见到的那些，是你父亲母亲，还有兄长姐姐，莫要再弄错了！” 第20章 那我走吧 “什么老夫人，我是你祖母。”见苏软软这般小心谨慎，周氏也禁不住心软了几分，伸手牵住了苏软软的手，将她拉过去挨着她身侧坐下，才又道：“刚刚你见到的那些，是你父亲母亲，还有兄长姐姐，莫要再弄错了！” 苏软软低低的应了一声，便不再多说。 她知道周氏的习惯，话说到这里，怕是要入正题了。 然而周氏接下来却并没有像她所想的那样开口提到今日之事，而是又细细碎碎的问了一些她昔日的生活情况，听到她都回答以后，才话锋一转，提到了方才性格情绪大变的世子苏洵毅的身上。 “你是个好孩子，祖母也知道你在外头受了委屈，你哥哥也正是因为如此才会格外的疼惜你，护着你；这兄妹情深本来是好事，可咱们这样的人家，毕竟还是要注意些体面的，若是真的依着你哥哥的打算，把这件事情公布天下，那咱们镇国公府可就要成为全京城的笑柄了。 自然，这对你来说也是极为不好的。若是让人都知道你自小在乡野长大，那日后等你及笄，想要找个好人家也是不易。” 周氏絮絮叨叨的这一番话，倒是说得入情入理，站在任何高门显贵家族的角度来看，虽然也知道这孩子流落在外受了委屈，可一个一直不曾养在府中的女孩子的情绪，哪里又有家族的名声尊严重要？ 只要稳稳当当的把这件事情遮掩过去，日后给那姑娘补偿，也就足够了！ 何必要为了她，毁了整个家族的名声呢？！ 但是周氏实际上却不是个为了名声会委屈自己的人。那可是一怒之下将老镇国公‘宠妾灭妻’告到御前的女人，也是后来为了出口窝囊气，在老镇国公灵堂上当众分家的烈性子！ 有这样的光辉事迹在前，现在周氏却一脸慈爱的看着她，对她说出要她顾忌整个镇国公脸面的话…… 这会儿还真是怎么听怎么看都透着一股浓烈的违和。 “祖母打算如何呢？”苏软软垂眸，沉默了许久之后才声音极轻的开口：“不如，还是我离开国公府吧！ 其实这一路上我也想过了，我自幼生活在外，什么都不懂，什么都不会，就算是找任何借口，这些弱项都是掩饰不过去的。 那到时候，我岂不是还是会给国公府丢人？ 与其那样，倒不如让我在现在一切还没有发生的时候离开，只当我是个来投奔国公府求庇护的远亲，离开国公府先住到外头的庄子去，这样以后说起来，也好听些，至少不会丢了国公府的脸面。” “这怎么成？你这孩子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周氏几乎是连考虑都没有，便直接拒绝了苏软软的提议。 别的不说，若是这孩子真的在这当口离开了国公府，那估计下一刻毅儿就会发疯。 而且，到底这孩子才是镇国公府的血脉，是她的亲孙女儿，怎么能当成远亲养在外头的庄子上？！ 第21章 转变 “祖母放心，我不会乱说的。”苏软软眨了眨眼，看着周氏一脸真诚孺慕：“现在国公府里知道这件事情的人也不多，处置起来，肯定要容易许多。 您也别为我.操心，相比较之前的日子，现在入了京城，回到国公府，就像是在做梦一样，又哪里敢奢求那么多呢？！” 累世的积累总结下来，她演戏可是专业的。 比如这种为了家族可以放弃一切的奉献型人格圣母白莲花，就是要将一切都抛开在外，务必要让每一句话，每一个表情，每一个动作都做到真诚无可挑剔，甚至连自己都能说服，那才是最高境界！ 就像苏软软预料的那样，这番话说完，周氏的脸上顿时便被心疼与愧疚挤满，别说是讨论出府这件事，就连之前打算的，让她去劝劝世子苏洵毅的盘算，也都一扫而空。 苏软软像前世一般，是孤零零一个人进的国公府。 周氏拉着她说了一会儿话，到底是年纪大了，没多一会儿便觉得有些疲累支撑不住，看着瘦弱得仿佛风一吹就能倒的苏软软，她又忍不住的叹了口气，想了想才抬头对着门口唤道：“刘嬷嬷，你进来。” 苏软软对于刘嬷嬷并不算陌生。 在那一世，国公府里的仆妇中，刘嬷嬷算是对她保留有善意的不多的一部分人之一。她是从小就跟在周氏身边伺候的，随着陪嫁来了国公府，算是周氏身边极其得脸的老嬷嬷了。 对比那一世最后只是随手给她安排了两个小丫头来伺候，这一世周氏竟然给她安排了一个陪房来照顾，实在也算是大手笔了。 见刘嬷嬷进来，周氏才又拉着苏软软的手对她笑道：“刘嬷嬷是我身边用老了的，她办事周到妥帖，最是细心不过，有她在你身边伺候照顾着，祖母也能放心几分。” 语毕周氏又把身边的大丫头茗香指给了苏软软，眼见着苏软软身边也算勉强有两个伺候的了，才稍稍松了口气，便开口让苏软软去隔壁厢房先歇着了。 从老太太房里出来，刘嬷嬷便笑着给苏软软带路，一路领着她去了旁边在方才闻声早就已经赶着收拾出来的西厢房。 “这里收拾的仓促，姑娘您先瞧瞧可有什么缺的不满的，和老奴说一声，老奴好吩咐立刻去置办替换。”刘嬷嬷陪着苏软软在房内简单的转了一圈，方才扶着她走到临窗的大炕边坐下，自己则是微微欠身，带着几分恭敬的对苏软软回话。 “这里挺好的，辛苦嬷嬷了。”苏软软抬头看着刘嬷嬷笑了笑，低声感谢她的善意：“我才进京回国公府，什么都不懂，以后还得劳累嬷嬷多提点着些。” “姑娘折煞老奴了，无论您从哪里回来，您都是国公府的姑娘，是老奴该尽心伺候的主子，绝对不敢怠慢。”刘嬷嬷被苏软软的客气吓了一跳，随即便恭恭敬敬的冲苏软软深深的福了一礼。 “嬷嬷快起来，您平日里都是伺候祖母老夫人的，如今到我这里已经够委屈您了，哪里还当得起您这样的大礼。” 苏软软忙探身将刘嬷嬷给扶了起来，正说着话呢，便听到外头茗香含笑的提醒：“洵鸾姑娘来了。” 第22章 称呼变了 苏洵鸾带着两个丫头缓步从门外走了进来，绕过门口放着的雕花屏风，已经有走在前面的小丫头为她打起了门口垂着的珍珠门帘。 “妹妹，听说祖母留你住在松鹤院，我特地过来看看。”苏洵鸾款款而入，整个人看起来格外的娇俏动人：“看看有什么需要帮忙的，若是有什么缺的，也正好一会儿可以安排给你补上。” 虽然她说话的语气温温柔柔的让人挑不出错，可这国公府主人的架势也是不动声色的摆得足足的。 “祖母将一切都安排妥当了，我回来已经给府里添了不少麻烦了，就不劳烦姐姐你再操心了。”苏软软微微抬头，看着苏洵鸾有些腼腆的笑了笑：“若是再为了我折腾得府里上下不宁，我心里也实在是过意不去。” 苏洵鸾碰了个软钉子，倒也没有立刻知难而退，而是顺着她的位置，隔着炕几坐在了她的身侧，同时才笑着伸手，将捧在身侧丫头手里的一个匣子拿了过来放在炕几上打开；“这套头面是之前母亲才从千金阁买回来的，如今你才回来，想着你身边定然也没有趁手的首饰，这一套你先将就着用，等母亲这两天忙完了，再带着你去千金阁挑新的。” 盒子里是一整套的白玉芙蓉头面，从发簪到项链耳环手镯禁步等等一应俱全，约莫有一百多件之多，一看就是千金阁里精雕细琢，价值不菲甚至是有钱都买不到的珍品。 而这样一套难得的珍品，就这样璀璨夺目猝不及防的展示在了苏软软的面前。 这样的好东西，别说是苏软软这个来自乡野的姑娘，就算是同在京城的其他普通贵胄家的姑娘，怕也会扛不住诱惑的露出渴望之色。 可苏软软却面色如常，抬手轻轻的合上了匣子，然后原路推回给了苏洵鸾：“这是母亲送给姐姐的东西，代表的是母亲对姐姐的疼爱之心，我不能拿。” “洵鸾姑娘放心，老夫人刚刚已经安排人给姑娘送过来了头面和穿戴，暂时这些东西湿疹的不缺的。”苏洵鸾还打算再说什么，却是站在一旁的刘嬷嬷突然前行了两步，看着她温和的开口道：“就像我们姑娘说的，这套白玉芙蓉头面是夫人送给您的，代表了夫人对您的一片爱女之心，我们姑娘若是贸然收了您的这套头面，岂不是夺您所爱，这可不太妥当。” 苏洵鸾微微一怔，有些意外的看着刘嬷嬷。 她经常往老夫人这边过来，自然是知道刘嬷嬷的，这可是老夫人身边一等一得脸的老嬷嬷，因为一直伺候在老夫人身边，府里别说是她，就连镇国公见了她，也多少得给她一两分薄面，可如今这样一个老嬷嬷却护在了眼前这个才回国公府不到一天的野丫头身边…… 还一口一个我们姑娘…… 当然，这还不是最让苏洵鸾无法忍受的，最让她接受不了的，还是刘嬷嬷那淡定到理所当然的称呼——洵鸾姑娘…… 要知道，府里之前见了她，可都是恭恭敬敬的一声大姑娘的！ 第23章 不是我的，我不贪 可是不满归不满，苏洵鸾的面上还是维持着大方得体的浅笑，一脸抱歉的转头看着坐在她身边的苏软软：“是我思虑不周，只想着妹妹现在大约用得上便直接拿过来了；而且这头面虽然是母亲送的，可是母亲疼你我之心是一样的，如今我们姐妹和睦，她反倒是能更安心些。” 轻描淡写一番话，就将眼前的僵局给寒暄过去了。 看着苏洵鸾的这番做派，苏软软在心底感慨，上一世那个傻乎乎的自己遇到这么个角色，输的还真是一点儿也不冤。 见苏软软不说话，苏洵鸾的面色微微变了变，稍微的不耐一闪而过。她带来的这套白玉芙蓉头面确实是千金阁这一季的精品，她想的是这丫头来自乡野没见过什么世面，见到这样的头面必然如获至宝捧着不肯丢手，那时候她再去母亲那里诉说两句，就不信母亲会喜欢这样一个无知贪婪又浅薄的野丫头；只是没料到这样的好东西摆在她面前，这野丫头却半点儿没有动心，不仅如此，她还遭了刘嬷嬷的一通数落，简直是得不偿失！ 而偏偏这丫头现在还拿乔上了瘾，居然连她的问话都不给回应了，简直是…… 心里忿忿不平的苏洵鸾正想再说什么，刘嬷嬷又先一步的笑着开口，对苏洵鸾虽然语气温和态度恭敬，但话里透出的意思却半点儿也算不上和软：“洵鸾姑娘，我们姑娘才回府，一路舟车劳顿到现在还没歇口气儿呢，您若是没有旁的事儿，不如今天就先回去？！等明儿我们姑娘休息好了，再过去拜见，与您叙叙姐妹情也不迟啊！” 苏洵鸾再心有不甘，话到这份上她也留不住了，只得顺着刘嬷嬷的话起身，却还是一脸抱歉的握住了随着她站起来的苏软软的手：“是我的不是，我只想着妹妹才刚回来要过来看看，却不想耽搁了妹妹休息，得亏刘嬷嬷提醒，那我就先回去了，等妹妹休息好了，我再过来看你。” 做戏做全套，苏软软自然是一直配合着苏洵鸾，将一个怯懦小意生怕走错一步的小姑娘形象是演得惟妙惟肖。 等送走了苏洵鸾，再回到房内的苏软软才将目光又看向了陪着她进门的刘嬷嬷：“刘嬷嬷，我记得我刚刚回来那会儿，您叫姐姐还是称大姑娘的。” “姑娘您才是咱们国公府真正的大姑娘。”刘嬷嬷将茗香送过来的茶盏捧了放到苏软软身侧的炕几上，而后才缓言道：“即便您流落在外这么多年，可是血脉亲情是斩不断的。老奴说句不当说的，洵鸾姑娘对您的用心，实在是算不得坦荡。好在姑娘您心里明镜儿似的，并没有入她的套。” “那头面是好看，我也喜欢。只是却并不属于我。”苏软软端起茶盏，轻轻的拨开上面的浮沫，抿了一口，才抬头看着刘嬷嬷：“不是我的，我不要，也不贪；但该是属于我的，若是我不愿，谁也不能抢！” 第24章 阳奉阴违 面对苏软软的坦然，刘嬷嬷先是一愣，随即便笑了起来，态度温和恭敬中又多出了几分钦佩与认同：“姑娘说的是，老奴受教了。” 知道苏软软一路辛苦，刘嬷嬷和茗香也没有多耽搁，先是伺候着她简单的用了些晚膳，而后苏软软又舒舒服服的洗了个澡，之后便直接睡觉了。 所以自然而然的，安顿好世子才好过来的世子夫人小刘氏就扑了个空。 “那这些东西就先留下，让小妹凑合着先用，世子说等明儿一早便安排千金阁和瑞绣坊的过来给小妹置办新的。”和之前苏洵鸾的‘关心’不同，小刘氏一听茗香说苏软软睡了，连房门都没有进就在院子里压着声音轻声交代道：“时间也不早了，小妹舟车劳顿回来今天又经历了这些事想必也是累坏了，我就不进去打扰了。” “奴婢替我们姑娘谢过世子夫人了，等明儿姑娘起来，再过去给夫人致谢。”茗香回头给守在廊下的几个小丫头使了个眼色，便有两个脚步轻快的过来，陪着将小刘氏送过来的东西一起收了进去。 “对了，我听说小妹回来的时候正好也遇到了城门口的风波，纷纷乱的想必也惊到了，你一会儿安排去熬点儿安神汤备着，若是万一小妹晚上惊梦，也好给她喝了安安神。” 等着随行送东西的丫头回来的功夫，小刘氏又有些不放心的对茗香交代了几句。 茗香笑着一一应了，刘氏这才松了口气，见随行的几个丫头都回来了，也就没有再多留，冲着茗香点了点头便转身离开了。 “姑娘，这事儿也是奇了，之前刚知道这位遗珠的消息时，世子爷也没有这般尽心啊，那会儿老奴记得姑娘你还提醒过他呢，可是世子却浑然没当回事儿，怎么今儿却像是变了个人似的！”陪在小刘氏身边的是她的奶娘吴嬷嬷，她挥着手让后头跟着的小丫头们远离了些，才压着声音凑在小刘氏身边低声嘀咕。 小刘氏却并没有吴嬷嬷这般惊讶，而是浅浅的笑了笑，十分温和的对吴嬷嬷交代道：“我倒是觉得，这样才是理所当然的。 小妹在外头受了那么多的苦，光是听到传回来的那些信息，我这心里都疼得慌。如今好不容易归家，世子这个做大哥的，如何还能让她受委屈？ 依我看，之前也不过是不太能接受罢了！如今想明白了，这举动，才是咱们世子的性子该做出来的举动。” “就是苦了姑娘你，又要照顾世子养伤，又还要盯着这边的这位姑娘；若是早些就开始准备，也不用像现在这样临时抱佛脚，折腾得一团糟！”吴嬷嬷叹了口气，想到眼前自家姑娘的处境，还是有些不满。 若是一早就顺着安排吩咐开始准备，哪里会折腾到今天人姑娘大老远的回来还没地方住？！ 说起来也真是奇怪，这国公府里一向规矩严谨，怎么就偏偏在安置归来的姑娘这件事情上，处处都在阳奉阴违呢？！ 第25章 祖母 吴嬷嬷本是一番为小刘氏抱不平的话，却难得的让一向言语温和的小刘氏变了脸色。她停下脚步，扭头一脸严肃的看着吴嬷嬷：“奶娘，这话说的不对。” 似乎她也是觉得说话的语气有些严苛，便停了停，才又迎着吴嬷嬷疑惑的目光缓声道：“她才是我们世子爷嫡嫡亲的妹妹，不管旁人怎么看，作为兄嫂，我们照顾关心她，都是理所当然的。实在是不该有这样的抱怨。” “姑娘说的是，是老奴失言了。”听小刘氏这一番话，吴嬷嬷也惊觉她方才那番抱怨的不妥当，也十分迅速的低头认错。 这里是镇国公府，不是她们安国公府；姑娘虽然与如今的镇国公夫人都出自安国公府，但之前是堂姑侄，如今成了婆媳，哪怕之前再如何对姑娘满意，如今身份不同了，自然一些看法要求也会随着而变的。 “世子爷今天对待小妹的态度，不瞒嬷嬷，我其实是高兴的。你想，那可是世子爷的血亲，他若是对待自己的亲妹妹都那么冷漠无情，那对我这个发妻又能有几分眷顾疼惜？”见吴嬷嬷将她的话放到了心上，小刘氏也就没有再在这件事情上多说什么，而是换了语气，低声像之前一样，与她说起了私房话儿。 “而且，凡事也都讲究个将心比心，我能体谅世子爷，想必日后世子爷也能体谅我。小妹之前生活在乡野，很多规矩肯定是不太明白的，重新学和了解适应都需要时间，嬷嬷你回去后可得约束着咱们院子里的丫头婆子，我不管别人怎么想怎么看，咱们院子里的婆子丫头可不能对小妹有不敬！若是让我知道，我是绝对不会轻饶的，不管是家生子还是什么一并打了板子发卖出去！” 小刘氏的脸色瞬时有严肃起来，她十分慎重的又交代了吴嬷嬷了一遍，直到吴嬷嬷点头确认她知道了，小刘氏才点了点头，和吴嬷嬷一起朝着玄鹤居返去。 苏软软这里昏天黑地的一觉睡到了第二天日上三竿才睁眼，看着头顶绣芙蓉花的暖帐顶，她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她这并不是在做什么任务，而是又回到了她最初的那一世，这会儿她已经处在镇国公府内了。 只是和那一世相比，许多事情都发生了变化！ 比如镇国公府上下对她的态度，比如她进府之后的待遇…… 这些变化虽然有些不同寻常，但是总体来说却还是利大于弊，一切都在朝着好的方向发展。 “姑娘醒了？”听到帐子里苏软软的动静，外头的茗香忙轻声问了一句，得到她的回应之后，才过来轻手轻脚的挽起了帐子挂在两旁的风钩上，同时刘嬷嬷也带着几个捧着各类洗漱用具的小丫头从外面快步迎了进来。 原本刘嬷嬷还想着她家这位姑娘才回府，有些规矩习惯想必还要慢慢教，却不想苏软软却给了她一个惊喜，哪怕只是简单的说了一遍，这姑娘竟然就能举一反三，将洗漱的一套规矩半点儿不错的给完成了。 而且坐在桌边用早膳的时候，虽然动作一开始看起来有些拘束僵硬，可是从头到尾也都是安安静静，并没有发出半点儿碗碟碰撞的脆响…… 等到一切收拾停当，刘嬷嬷再看苏软软的时候也禁不住的感慨，果然是镇国公府的血脉，明珠就是明珠，即便是在乡下长大，受尽磋磨，可这骨子里的贵气却还是藏都藏不住！ 这才刚刚回来，只是简单的打扮了一番，看起来竟比一直生活在国公府里的那位洵鸾姑娘，还要从容大度，更有大家风范。 如此一对比下来，那位整日里娇娇柔柔的姑娘还真是…… 越发小家子气了！ 不过这种话，刘嬷嬷却是不会说出口的。她又细细的查看了一番苏软软的打扮穿着，见一切都妥当了，才笑着对苏软软请示道：“姑娘，咱们去给老夫人请安吧！” “好。”苏软软点头，并不反对刘嬷嬷的这个提议。如今她才回来，又是暂住在老夫人的松鹤院，去请安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昨儿世子夫人给您送来了不少东西，只是她过来的时候您正好睡下了，她便吩咐没有叫醒您，一会儿见过了老太太，不如姑娘也去一趟玄鹤居？”刘嬷嬷跟在苏软软身侧，一边陪着她往松鹤院的正房走，一边低声继续提议。 老夫人既然将她安排过来伺候这位新回府的姑娘，那这位以后便是她的新主子，作为她身边的嬷嬷，在主子还不太熟悉眼前环境处境的时候，自然是要处处为她考虑的。 “嗯，大哥昨儿伤还未好就过来松鹤院看我，如今我自然也该过去看看他。”对于这位世子大哥，苏软软如今的感官称不上好，也说不上坏。鉴于前世他与她之间那见了面都能当没见到的冷漠关系，这一世她原本也是打算与他做个陌生人，可是现在…… 她一回府，这位原本在上一世压根就没有出现过的世子兄长，竟然给了她这么大一份人情…… 苏软软有些别扭。 说实话，大约是经历太多的缘故，她越发不愿意再欠别人的人情。毕竟，欠了人家的东西，怎么都是要还的！ 不然就是债！ 而她，并不想在和苏家人牵扯上太多的关系。真要论起生养之恩血脉之情，早就在前世的最后，她以身引开那些恶徒的时候，偿还干净了！ 这一世她只想有仇报仇有怨报怨，将一切该讨的讨回来之后，就直接离开镇国公府，从此山高海阔，自由自在的他不香吗？！ 老夫人见到苏软软的时候眼神不自觉的便软了几分，目光先是在她身上那套石榴红的短袄上落了落，随后便笑着抬手冲她招了招：“快过来，这身衣服好，你们小姑娘就该穿些鲜亮的颜色，祖母老了，库房里也没什么鲜色的料子，倒是有件白狐皮斗篷不错，茗颂，快去取过来让软软穿上给我瞧瞧！” 第26章 偷来的东西是要还的 周氏似乎对打扮苏软软极其有兴致，安排几个大丫头来来回回的开库房取首饰取料子，然后差不多一个时辰之后苏软软再离开的时候，除开带了一堆穿的用的，还带走了一个据说给周氏梳了几十年头的方嬷嬷。 方嬷嬷是个面目和善的老太太。听老夫人的说法，她其实已经在去年就已经得了老太太恩典，回家含饴弄孙了，这次也是老太太想到了她刚回来，身边没几个得脸的老嬷嬷不行，这才又将她从家里给叫了回来。 刘嬷嬷和方嬷嬷交代了两句，让她先带着东西回去，自己则陪着苏软软一起，朝着世子居住的玄鹤居走去。 玄鹤居离松鹤院的位置并不算远，只不过中途却不可避免的要经过苏洵鸾居住的鸣鹤轩。苏软软没有生出什么拜访的心思，刘嬷嬷也没有主动去提，只一路上和苏软软细细的讲述着如今国公府里各位主子，还有与镇国公府相关的其他一些府邸的情况。 主仆两人一路说话说得投契，却不想走到鸣鹤轩之外，还是被拦了个正着。看着施施然从院子里走出来的苏洵鸾主仆，苏软软的眉心微微的蹙了蹙，不过很快她还是恢复了淡然，微微屈膝，冲着苏洵鸾福了福：“洵鸾姐姐好。” “真是巧，我正打算过去寻妹妹的，没想到妹妹竟是先过来了。”苏洵鸾笑眯眯的上前，亲亲热热的握住了苏软软的手，将她扶了起来。 苏软软的笑容里透着几分腼腆和怯懦，犹豫了好一会儿才小心翼翼的开口道：“我，我不是来看姐姐的，我是去玄鹤居给世子夫人道谢的。” 似乎是怕苏洵鸾多想，她马上又迅速加快语气焦急的补充道；“昨天世子夫人过去看我，给我送了好些东西，我却是连面都没见到，嬷嬷说这样实在是太失礼了，所以……” 苏洵鸾心里虽然已是恨得要命，可面上却也不得不维持着一贯的温柔有礼的人设，撑着对苏软软笑道：“不妨事，也正好我也要去探望大哥哥的，正好咱们一起过去。” 对于苏洵鸾的套近乎，苏软软也没有拒绝，便顺着她的心意一起朝着苏洵毅居住的玄鹤居赶去。 一路上因为有苏洵鸾在，刘嬷嬷也不方便再多说什么，只得小心的陪在苏软软的身边，那戒备警惕的模样，活像是护崽的老母鸡。 刘嬷嬷的谨慎，显然也落在了苏洵鸾与苏软软的眼里。 苏洵鸾心里有些焦躁不安，可是却也清楚眼前这时候她越是不能慌乱，否则真的让刘嬷嬷看出什么端倪，去老夫人那里说一嘴，她这里怕是维持家人对她的好感会更艰难。 要知道，因为世子苏洵毅的脱离掌控，她可是得到了不小的反噬，国公府内其他人对她的好感，都因此而受到了影响。 若是她再不小心谨慎些，只怕接下来的行事会对她更不利。 而相比较苏洵鸾的烦躁，苏软软的心底却十分的平静。 对于刘嬷嬷向她释放过来的善意，还有今天一早上老夫人周氏对她的照拂，她其实都看在眼里，只是要说立马会给她们信任，却是不可能的。 这么多世界的任务经历过来，能够撑到现在的她，太多次差点儿被人背后捅刀险中求胜，早就已经失去了信任人的勇气。 一进玄鹤居的院门，便有小丫头匆匆的跑进去通报了。 只是还不等两人再往里进几步，便有个容长脸的婆子恭恭敬敬的上前，冲着苏洵鸾福了福，十分疏离有礼的开口道：“洵鸾姑娘请留步，我们世子有交代，以后咱们玄鹤居还请您止步，您还是请回吧。” “为什么？”苏洵鸾第一次在国公府吃到这样的闭门羹，顿时脸上的笑容便挂不住了，她看着拦在她面前寸步不让的老嬷嬷，泫然欲泣：“我，我是什么地方做的不好，让世子哥哥生气了吗？” “姑娘，主子们的想法，我们这些做奴婢的哪里能知晓？不过是听吩咐办事儿罢了！还请姑娘您体谅一下老奴，不要让老奴为难才好。” 老嬷嬷笑了笑，说话依旧谦和客气，但脚下却是连半步都没有挪。 “嬷嬷，我只是……” 苏洵鸾还想再哀求，就见到正房门帘一挑，小刘氏从里面缓步出来，十分干脆的便打断了她的纠缠：“洵鸾姑娘还是先回去吧，您一向都是最知礼懂事儿的，如今世子爷受了伤，又正好在气头上，就算是为了他能够安心养伤，您也不该在这个时候再上门来折腾吵闹，扰得他不得安宁。” “嫂嫂，到底是怎么了嘛，我，我，我若是做错了什么，还请您和世子哥哥告诉我，我一定改，我马上就改，还不行吗？！”苏洵鸾本事打算着过来挽回一下世子苏洵毅的态度的，没想到这会儿却看到世子夫人小刘氏的好感度也是呈断崖式下跌，她一时间难免有些失了分寸，顿时就慌乱起来。 可是她的慌乱和委屈哀求却并没有得到小刘氏的半点儿同情和怜悯，她带着几分看透一切的漠然，微微勾起唇角，露出了一个讽刺的弧度：“洵鸾姑娘冰雪聪慧，这么简单的事儿，哪里还需要我们指教？世子为什么生气，现在最想要什么，咱们都是明白人，何必揣着明白装糊涂呢？！ 你这样费尽心机的想要留在国公府，目的是为何？难道，真的是因为不舍这么多年国公府上下疼爱你的情分？ 可若是真如此，你就该知道，因为当年的歹人作恶，让咱们整个国公府上下，还有你身边的软软妹妹都承受了些什么样的伤害！ 你也说，这么多年国公府上下都疼爱你的很，可是这份疼爱是为什么会落在你头上，洵鸾姑娘还需要别人来一点点的给你点明吗？！ 你已经从软软妹妹身上偷走了十四年的关爱与幸福，莫不是这偷来的东西享受惯了就真的以为是你自己的，而不想还了？！” 第27章 世子 苏洵鸾最后是晕着被人扶着送出玄鹤居的。 看眼前的情况，冷静下来的苏洵鸾很快就反应过来，依着小刘氏如今的态度还有她平日里相处中对小刘氏的了解，这当口她是绝对不可能会妥协通融让她进玄鹤居的。 不仅不会让她进门，甚至还有极大的可能性，会直接将她从这院子里轰出去！ 若是那样，可就真的是丢人丢得没法挽回了！ 所以目前最稳妥的办法，便只有装晕了。 因为晕倒而被人送回去，总比被人直接轰出去要好看些。 打发走了苏洵鸾，小刘氏才终于有精力去面对站在一边旁观了方才的一切，却始终平静而立不发一言的苏软软。 要说第一印象，这小姑娘的反应，也实在是太让人惊艳了！ 稳重冷静，遇事半点不慌。这种气度，就算是一直养在京中的贵女们，也未必能做到。 喔，看到府里对她和善的姐妹受屈而无动于衷？ 小刘氏却只是在心里想，若是换了她，怕是恨不得自己上去给她两耳瓜子才好！ 虚伪矫情，明明就是舍不得国公府的荣华富贵，偏偏要说是放不下这么多年的亲情！ 若是真的在乎骨肉亲情，那为何这件事情都暴露这么久了，那重视亲情的洵鸾姑娘，却从未曾问过她的亲生父母是何人呢？ 小姑娘这样的态度，已经是十分有涵养了！ 至于以德报怨什么的，小刘氏对此自然有她的看法——若都去以德报怨，那何以报德？！ 明明都清楚，她自己的存在对于眼前的小姑娘来说，无疑是一种提醒和伤害，却还要装着没事人一般的在她的面前扮姐妹亲情…… 像话吗？！ 想到这里，小刘氏的态度越发的和软了几分，上前来轻轻的拉住了苏软软垂在身侧的手，低声解释道：“你别害怕，也别担心，如今回了家，一切都还有你大哥呢。 你大哥哥昨儿受了伤，这几天实在是精神有些不济，等他修养两天，定会为你做主的。 这国公府才是你的家，这世上还绝没有在自己家里，主人还被外人欺负的道理！” 苏软软没有搭腔，实在是这一世相比较之前，实在是变化太大了。因为这变故来的太突然，让她不得不更加谨慎的审视着眼前的一切。 之前有系统的帮助，她在这类探查人心得事情上还能偷偷懒，可现在她已经完成了累世的穿梭，与系统解除了绑定，所以如今每走一步，都只能靠她自己了。 见苏软软没吭声，小刘氏也并不在意，只当她是生疏小心，心里越发的心疼了几分，眼看已经要到正房门口，她想了想还是压着声音对苏软软交代道：“你大哥哥虽然看起来是严肃持重了些，可是人却是不坏的。 你才刚回来还不知道，等你与他多相处一些时日就知道了。” “谢谢大嫂嫂。”刘氏这样的态度，让苏软软也不好再继续沉默，她缓缓的抬头，冲着刘氏客气的笑了笑，低声的道谢。 刘氏轻轻的拍了拍苏软软的手背，算是安抚，而后便拉着她一起顺着丫头们挑开的门帘，进了房门。 房内烧了地龙，暖意熏人。 因为世子受了伤的缘故，一进门便能闻见一股浓郁的药香，混着淡淡的血腥味儿。苏软软脚步顿了顿，微微抬头便看到半靠在临窗暖炕上的苏洵毅，正目光炯炯的盯着她不放。 “大哥哥好。”苏软软总觉得眼前的苏洵毅看她的眼神有些怪异，可是才刚接触却也不知道这份怪异从何而来，但按照原有的轨迹墨守成规，总是没错的。 至少，在没有发现这份怪异的源头到底是为什么之前，她并不打算轻举妄动。 “过来，坐。”苏洵毅盯着苏软软看了好一会儿，似乎也是觉得他目前的状态有些失常，忙低咳一声，缓了缓脸上僵硬的表情，抬手干巴巴的指了指一旁放着的圈椅，想了想，又觉得这态度过于生硬，忙又绷着脸继续补充道：“桌上有点心果子，吃。” 随着苏软软进来的小刘氏被苏洵毅这一番动静给逗得一个没忍住，噗嗤笑出了声，带着几分笑意打趣：“世子爷还是安心躺着养伤吧，哪里有一见到妹妹上门，便直接开口朝着人嘴里塞点心果子的？” 苏洵毅的脸上闪过一抹尴尬，小时候几个弟弟他带得算多，一般几个小不点去前院看他，给点吃的就能开心的笑很久…… 所以下意识的，他如今便用上了这一招。 可等到他开口之后才反应过来，眼前的妹妹却并不是当初那几个矮矮墩墩连路都走不稳当的萝卜丁了。 她早已经长大，即使在他看不见的地方受尽委屈，受尽磋磨却到底还是坚强的活了下来，然后被他们这些真正的亲人，再次残忍冷漠的送进了地狱。 上一世，为何他就那么混呢？！ 有小刘氏过来打圆场，房内的气氛总算是缓和了不少。但即便是如此，兄妹之间还是相对无言。 苏洵毅虽然有心想要与苏软软亲近，可是一来他本身就是个不善与人多言的性子，再加上两辈子加起来，他为之亲近几分的异性，除了家里的祖母和母亲，剩下的也就只有身侧的小刘氏，还有刚刚被他强制性轰出去的苏洵鸾。 他心中有愧，有悔，更多的却是生不如死的痛！ 也正因为这些内心的情绪太过复杂，太过汹涌，反而导致他现在面对苏软软的时候，成了近乡情怯，不敢靠近。 而苏软软这边呢，则是因为拿不准苏洵毅的变化是因何而起，所以自然不敢轻举妄动给予亲近。 于是也就只留着干坐了一会儿，便起身表示要离开。 只是苏软软刚刚站起身，就听到门外的院子里传来了一阵喧哗，听着那熟悉又陌生的哭声，她低垂的眼眸里不动声色的闪过一抹果然如此的了然。 刚刚苏洵鸾晕着被抬出玄鹤居的时候，她就想到了会有这一场，果然该来的还是来了！ 第28章 不值 要说在镇国公府，无论发生了什么事情，最护着苏洵鸾的，非镇国公夫人刘氏莫属。 苏软软还记得那一世的最后，哪怕苏洵鸾勾结逆王将整个镇国公府都拖入了深渊，可刘氏面对那些摆在面前的事实，却依旧不愿意相信那一切都是苏洵鸾做的，还在为她开脱…… 今天苏洵鸾在玄鹤居受了这么大的委屈，依着刘氏对苏洵鸾的维护，自然是要过来给苏洵鸾讨个说法的。 “到底怎么回事？”刘氏一路直冲进门，面沉如水的看着躺在炕上的苏洵毅，大约也是看到苏洵毅苍白的脸色，她的语气稍稍放缓了几分，可依旧算不上和善：“鸾儿也是你的妹妹，你这个当哥哥的，竟连院门都不让她进了，这像话吗？！” “她不是我妹妹！”面对刘氏，苏洵毅的脸上可谓是波澜不惊，一脸漠然的陈述事实；“我只有一个妹妹，镇国公府也只有一位姑娘，那就是软软；至于其他那些虚伪自私的白眼狼，我是看一眼都嫌恶心！” “你，你是疯了吗？！”刘氏被苏洵毅的话惊得倒抽了一口凉气，捂着胸口一脸不敢置信的盯着他，不像是在看自己的儿子，而像是在看一个怪物：“你，你以前对鸾儿多好啊，每次回来都惦记着她，怎么现在，竟变成这样？ 鸾儿多乖的孩子，你，你怎么能这样诋毁她？！” “母亲，有道是日久见人心。”苏洵毅看着母亲，不自觉的就想到了上一世的最后，她抱着软软的衣物，懊悔得几近疯癫最终投湖而亡的结局…… 上一世，他们整个镇国公府都成了苏洵鸾扶摇直上的垫脚石，几乎无一善终，如今既然老天垂怜，能够让他重回到一切开始的时候，他又如何能够再任由苏洵鸾那头白眼狼继续养在国公府里吸血？！ “您说洵鸾温柔善良，乖巧懂事，那她知道自己身世这么久了，可曾问过一句她自己生生父母的事情？！ 别说她是心疼你和父亲，不愿意让你们难过！ 当初的事情，到现在还有许多疑点未曾查清，但是有一点却是可以肯定的，那就是洵鸾的家人不是收养妹妹的那家农户！ 就算是现在追查起当初的事情来千难万难，可到底是她的亲生父母，她作为其儿女，过问一句总是人之常情吧？！” “这不是怕给你们添麻烦，事情都过去了十四年了！我知道软软在外头受了苦，现在回来了，以后母亲也会好好待她，将之前的亏欠都补回来还不成吗？！ 鸾儿好歹也在我们国公府里养了这么多年，她又听话懂事，以后多一个人陪着软软，疼爱她，照顾她，难道不好吗？！ 为什么，就一定要将她逐出国公府不可呢？！她如今不曾找到她的家人，将她贸然赶出国公府，她一个柔柔弱弱的小姑娘，以后要怎么生活？”面对苏洵毅的指责，刘氏的眼眶顿时就红了，就像以前很多次为苏洵鸾讨福利的时候一样，眼泪滚珠一般的往下落，哀求的话也是说得格外熟练，就像是练习过无数次一样，没有半分违和感。 “母亲，请恕儿媳无礼，您方才所说的这番话，实在是不太妥当。”小刘氏在一旁实在是有些听不过去了，而且看苏洵毅这会儿的脸色也有些难看，她是为苏洵毅处理过伤口的，自然知道他这会儿的难熬，终是心疼他大过了对规矩的苛守，上前两步冲着刘氏福了福，低声道：“您处处说洵鸾姑娘委屈可怜，她在咱们国公府里被全府上下当至宝一般疼宠了十四年，享受尽了本该是属于软软妹妹的一切，如今一切真相大白，世子想让洵鸾姑娘将原本属于软软妹妹的一切还给她，又有什么不对？ 原本洵鸾姑娘就已经抢走了软软妹妹十四年的家人宠爱，难不成还要软软妹妹将日后的家人亲情也与她去平分吗？！ 这对软软妹妹，又哪里谈得上公平？！” “可是当初的一切，也不是鸾儿愿意看到的啊！”刘氏颓然后退几步，被身侧的嬷嬷眼疾手快的扶到了一旁的椅子上坐下。 她一时心乱如麻，其实她很清楚，小刘氏说的是没错的，可是，可是她就是忍不住！ 一看到鸾儿，一听到她的哭诉，她就觉得若是让她受委屈，那简直是天理难容的事情！ “当初的一切，确实是洵鸾姑娘不愿意看到和发生的；但是现在既然已经真相大白，她却依旧不愿意让错误的一切归位，还要如此坚持的赖在国公府去抢夺本该属于软软的一切，母亲，这还是她不愿意看到的吗？” 小刘氏十分冷静的看着眼前哭得眼圈红红的刘氏，并没有因为她现在这般伤心欲绝的模样而心软。小刘氏心里甚至还有些觉得诡异，她自小就与这个堂姑姑亲近，记忆的堂姑姑，可不是眼前这般柔弱无依，昏聩不明的性子。 那可是个上街能跑马，遇到纨绔欺负人，可以直接上手抽鞭子的爽朗性子！ 若说是慈母之心，可这份心难道不更应该是给在外受了这么多年委屈的苏软软吗？！ “软软，我知道你受了很多委屈，母亲也知道母亲对你不住。如今你回来了，母亲一定好好对你，不光是母亲，还有鸾儿，她也会做一个好姐姐，我们一起疼你，以后绝对不再委屈你，好不好？” 刘氏见苏洵毅不松口，一侧首正好看到了一旁角落里站着的苏软软，顿时像是见到了救星一般，急切的站起身，几步冲到苏软软面前，一脸期待的握住了她的手，哀哀的祈求道：“鸾儿速来乖巧听话，她不会对你不好的！” “母亲，您若是真的像您说的那样不会委屈软软，那您现在在干什么？”苏洵毅被刘氏的举动气得直接从炕上撑起身，目眦欲裂的盯着她，眼底有愤怒有失望，但是更多的却是心疼和不值！ 第29章 族谱除名 无论是前世还是今生，他的母亲对于苏洵鸾，都是毫无保留的全心维护，甚至连自己的亲生骨肉都抛在了脑后，可结果呢…… 在苏洵鸾的心里，母亲也好，镇国公府也罢，都不过是她用来攀附更显赫位置的工具罢了！有利用价值的时候，他们便是她的亲人，若是有一天，他们没有了利用价值，那便是她随时可以抛弃的累赘，没有任何存在的必要！ “我，我只是想和软软商量，想看看她对鸾儿，是不是有什么误解……”刘氏声如蚊呐，越来越低，最终所有的底气都消失在苏软软含笑望向她的水眸里。 她并不是脸皮厚如城墙的人，若不是为了苏洵鸾，她断断是做不到昧着良心过来找苏软软为她的鸾儿做说项的。 可是能怎么办呢，她养了鸾儿十多年，真的就这样看着她被轰出国公府无依无靠，她真的舍不得也放不下啊！ 国公府又不是那种小门小户，难道多养一个姑娘还养不起吗？！ “夫人您说了这许多，大概的意思我知道了。就是想要洵鸾姐姐留在国公府，不至于流落在外，无依无靠。” 苏软软声音软糯，语气温和，丝毫没有因为刘氏提出的这番无理要求而不满。她看着刘氏，稍稍停顿了一下才又继续道：“我才刚刚从外面回来，惹得夫人和大哥哥因为我的事情而起了争执，是我的不是，还请夫人原谅。 洵鸾姐姐是夫人从小养在膝下的，情分自然非常人可比，您要留下她在身边也是理所当然，没什么不对的。只是夫人您既然如今寻到了我，那我正好也有两件事情不明白，想请夫人解惑。” 虽然不知道苏软软要问什么，不过看她这会儿的态度还算温和好说话，仿若是绝境中看到希望的旅人，她忙不迭的点头：“你说，只要母亲知道的，绝对不会隐瞒你半分。” “夫人如此珍爱洵鸾姐姐，一片慈母之心让我感动又羡慕；既是如此，那夫人可曾想过，洵鸾姐姐的亲人，是否也还在找她呢？ 若是她的生母也是像您一样，是一位疼爱儿女的和善母亲，那她见不到女儿，岂不是会痛苦伤心？ 夫人若是真的担心洵鸾姐姐离开国公府无处可去，那为她寻到真正的父母，不好吗？” 苏软软微微歪了歪头，一脸不解的看着刘氏，等待着她的回答。 刘氏愣了愣，显然没有想到苏软软会问到这个问题，她像是被人狠狠的扇了一耳光一般，木愣愣的盯着苏软软，嘴唇翕动，却连半个字也吐不出来。 而苏软软却像是没有看到刘氏的尴尬与为难一般，继续又开口缓缓的说道：“母亲不回答，是在担心洵鸾姐姐真正的家人对她不好，又或者是出生一般，只是普通的温饱人家，甚至连温饱人家都算不上，洵鸾姐姐过去会受苦，倒不如不去找，就让洵鸾姐姐留在国公府里更好，对吗？” 苏软软自回国公府之后，可谓是风波不断。 可是她却一直都是存在感极低，也极沉默寡言的。刘氏本以为这个从外头才接回来的孩子，是个老实怯懦的，被京城还有国公府的威势吓得不轻，还想着等一切尘埃落定，她再来慢慢的描补，哪曾想眼下这姑娘不开口则已，一开口竟然是这样的毫不留情。 接下来，苏软软也并没有因为房内的气氛转入凝固而害怕的躲到一旁，而是坦坦荡荡的抬头与刘氏的目光相对望，平静而执着。 她在等，等一个她经历了无数个轮回，却依旧不愿意放弃，想要弄清楚的答案。 “鸾儿一直养在我身边，我从她牙牙学语一直照顾她到现在，就算是养只猫儿狗儿，也都会有感情，也都会割舍不下，何况还是个叫了我这么多年母亲的人？！ 母亲知道之前是亏欠了你，也知道鸾儿之前十四年所拥有的一切，本该是属于你的。 可是，可是这已经错了十四年了啊！ 她是不是我亲生的，可是这么多年付诸的感情，不是假的啊！ 我一想到她未来可能要吃苦受难，我心里就刀割一样的难受！”刘氏沉默了好一会儿，却到底还是避开了苏软软的目光才敢开口。 她哪里会不知道，她说的这些话有多可笑。 不忍心她的鸾儿受苦，却让自己的亲生女儿在外面受了十四年的苦！ 但是，不正是因为如此，才要留下来鸾儿，不至于让她和软软一样，流落在外受尽欺凌吗？！ 这又有什么错？！ 脑海里的声音一直在叫嚣，搅得刘氏头疼欲裂，却到底还是撑住了没有倒下，她若是在这时候倒下了，又有谁来护着鸾儿呢？！ “那若是洵鸾姐姐的家人比国公府还要富贵显赫呢，难道夫人您就愿意放她离开了吗？”苏软软点了点头，一脸恍然大悟的看着刘氏：“若是如此，那您打算以一个什么样的身份，将洵鸾姐姐留在国公府呢？！” “自然是你的姐姐。我都想好了，对外只说你们是亲姐妹，你从小身子骨弱，养在江南之地，如今身子大好了，才接回来的。”刘氏几乎没有多想，直接就将这个早在脑海里盘算了许久的打算说了出来：“你小姨嫁去了江南，只说你一直住在你小姨家中就是。” “这不可能！”苏软软还没开口，倒是一旁一直听着这边动静的苏洵毅忍不住的开口打断了刘氏的盘算，他气得双目赤红，一脸恨铁不成钢的盯着自己的母亲，咬牙怒道：“就算依着母亲要留下那个冒牌货，也必须将她的真实身份昭告整个京城！ 她是当初有人在北境趁乱恶意换进国公府的假千金，如今真相大白还留着她，不过是因为国公府顾念旧情，不想她流落在外暂时给个栖身之所罢了！ 还有族谱上，她也必须从苏家除名！她只能是个寄居的客人，而不能是我们镇国公府的大小姐！” 第30章 总不能那么贪心吧？ 苏洵毅很清楚，依着刘氏对苏洵鸾的看重和偏爱，他原本想要将苏洵鸾从镇国公府彻底赶出去的打算，一定会落空。 刘氏如今的选择再如何错误，再如何昏聩，那也是他的母亲，他可以据理力争，但是却不能真的违背她的心意。 可即便如此，在这件事情上，苏洵毅也有他自己的底线和坚持。 就比如，苏洵鸾的身份，是一定要真相大白的！而且，她也绝对不可能再以国公府大小姐的身份，居于人前。 “这不可能！”刘氏微微一怔，在听明白了苏洵毅的意思之后，顿时便克制不住的拔高了声调，连握着苏软软双手的力道也加重了几分：“若是将洵鸾的身份公布出去，那，那她以后要在京城如何做人？！” 京城里贵胄如云，她的鸾儿向来优秀，在贵女圈里无论是才情还是相貌，都是数一数二的好！虽然说鸾儿平素里不与人相争为敌，可到底免不了会有那心怀不满和妒忌的，若是让那些人知道鸾儿的真实出生，对于那些人来说，无疑是最好的把柄。 她，她如何忍心看着曾经那么优秀的鸾儿，从此变成人人口中谈论和嘲笑的话柄？！ “母亲刚刚还说，从此不再委屈软软，可如今却是这也不肯，那也不能；所以刚刚那番说词，岂不是母亲您的权宜之计？！”苏洵毅带着几分嘲讽的看着刘氏，他很清楚，若是今天他的态度有上哪怕一丝一毫的松动，那母亲都会抓住机会，得寸进尺。 母亲对于苏洵鸾，是完全没有底线的！ 这一点，在经过了前世的种种之后，他实在是太清楚明白了。 “我是不想委屈软软，可是也不能这样不顾鸾儿的名声吧？！”刘氏老脸一红，小心的瞟了一眼站在她身侧的苏软软，见她的脸上并没有什么不满和埋怨，才稍稍松了口气，语气缓和了几分试图继续说服苏洵毅：“毅儿，你说改族谱，我同意；可是鸾儿的身份，也就只咱们国公府人自己知道就好行吗？毕竟咱们都已经决定收留鸾儿了，又何苦对她如此残忍呢？！” “母亲若是真的想将这件事情瞒在府里，倒也不是不行。”苏洵毅沉默了好一会儿似在思索着些什么，就在刘氏等了半天以为等不到什么结果忍不住想要再开口催促他的时候，他终于抬起头，再次看着刘氏：“母亲，您要护着苏洵鸾的名声，那就将您的嫁妆交给软软吧！” “什，什么？！”苏洵毅的提议，让松了口气的刘氏顿时瞠目结舌，她万万没想到，自己的儿子竟然会对她提出这样的要求。 “咱们大夏的规矩，母亲的嫁妆，最终大半都是会留给女儿的；您已经让软软分出了本应该独属于她的身份，那银钱上，总该多给她一份补偿吧？！ 要知道，镇国公府唯一的嫡女和唯二的姑娘出嫁，身份上可是有很大区别的。”苏洵毅看着刘氏笑了笑，十分平静的为她解释着为何会有这个打算的原因：“至于苏洵鸾，她不过是个身份不明的孤女，养在国公府这么多年我们已经对她是仁至义尽，母亲您该不会还想着，想要利用镇国公府的势，为她在京城贵胄家中寻份儿好姻缘吧？！” 第31章 世子的心思 刘氏当初出嫁的时候，因为是两座国公府联姻，又有当初圣上做保，所以她的嫁妆可以说是数一数二的奢华富足。 库房里的珍玩摆件首饰珠宝且不提，就那京城鼎鼎有名的瑞绣坊，就是一笔足以让人瞠目结舌的财富。 前世，这笔财富被刘氏毫无保留的交到了苏洵鸾的手里，然后被她全部拿去支持了逆王用作谋反的军资，最后成为毁灭镇国公府的一把利刃…… 这一世，苏洵鸾再休想得到这一切！ 想到这里，苏洵毅更是坚定了要拿走这一笔嫁妆财富的决定！ 他就想看看，没有了这笔财富，苏洵鸾要拿什么去讨好逆王，去向他投诚，取得对方的信任！ “可是……”刘氏还在做最后的挣扎，她带着几分哀求：“鸾儿以后出阁，总不能连份嫁妆都没有啊！” “苏洵鸾在府里呆了这么久，别人不说，光母亲你就给她置办了多少头面珍玩？这些东西到时候她出嫁的时候带走，也尽够了！” 苏洵毅一想到之前他也送过不少东西给苏洵鸾，脸色就更黑了，他低低的咳嗽了一阵，好不容易停下来缓了缓才又继续说道：“总之，苏洵鸾想要留在府里，并且暂时对外隐瞒她的出生，母亲就必须按照我的吩咐做，否则我的脾气母亲是知道的。” “可是软软如今才回府，又年纪还小，她什么都不懂啊！”刘氏咬牙，看着苏洵毅不甘心的又换了另一种说法：“我同意，甚至现在给你立字据都行，等到日后软软出阁，我手上的嫁妆全部都留给她，现在只是代管而已还不行吗？” 嫁妆留给软软她没什么意见，毕竟这孩子受得委屈亏待太多，补偿她什么都不为过；可是作为母亲，她也不能丢下鸾儿不管。 若是她继续打理嫁妆，那总能攒下一笔银钱，这样无论是软软还是鸾儿，便都能兼顾了。 可是她能想到的，苏洵毅自然也早就考虑到了。他从最开始提出要将苏洵鸾轰出国公府开始，所图谋的底线，其实便是这个。 刘氏的性子他太清楚，她必然是会护着苏洵鸾到底的。所以想要她妥协，只能一开始提出她无法答应的条件，再然后一退再退，到了眼前这一步，她便也没有了再拒绝的理由。 苏洵毅要做的，就是要一点点的抽掉苏洵鸾在府里的助力。 这样总有一天，等到她狗急跳墙的时候，他就可以一口气撕下她那伪善的面具，将那个心思肮脏恶心的女人，彻底曝光在人前！ “软软是暂时还不懂打理，母亲说要暂时帮忙打理也可以，不过为了公允起见，我安排了周嬷嬷过去给母亲您打个下手，母亲应该不介意吧？” 苏洵毅看着刘氏似笑非笑，从来都是和睦相处的母子俩，第一次有了如此大的分歧。 看着对她戒心满满的儿子，刘氏心底一阵钝痛，她苍白着脸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咬牙点头：“好，好的很！” 第32章 太子登门 当母亲的，被自己十月怀胎生出来的儿子寸步不让的怼上南墙，这种之前只在传闻和话本子戏文里出现的桥段，如今竟然也完完整整的出现在她身上了。 这一刻，刘氏甚至有些希望自己眼前的儿子，是曾经与其他贵胄夫人谈论时出现在她们口中的自家纨绔儿子，无能归无能，可也是因为无能，才不会有这么大的杀伤力，一开口就能让她无话可说，甚至连骂他一句不孝都说不出口。 毕竟整件事情，确实从头到尾，她都不怎么占理。 而且，本能告诉她，她若是再继续在这件事情上找别的理由胡搅蛮缠，自己这个儿子，绝对会让她比现在更为没脸。 更重要的是，他现在完全的拿捏着她的命脉——她的鸾儿的去留，现在都掌握在他的手里。 若是她有个什么不对，想必苏洵毅一定是不会心慈手软的。到那时，鸾儿的名声被毁，她就算是再追悔莫及又能有什么用？ 一个被自家兄长厌弃的养女，那是注定了不会有娘家支撑的存在；即便她的鸾儿惊才绝艳，又有哪家贵胄会选择这样的媳妇儿进门呢？！ 刘氏忍着气，到底还是选择了妥协，本来还想再打算说点儿什么，就见一个紫衣丫头垂着头，急匆匆的挑帘子从门外进来，冲着房内的几人福了福，才开口禀道：“夫人，世子爷，太子殿下来府里了，说是过来探望世子爷的伤势。” “什么？”听到这个消息，刘氏也顾不得与苏洵毅置气。只要不是涉及到苏洵鸾，她身上那股豪门主母该有的气势与理智顷刻回笼，只稍稍顿了顿，便转头有条不紊的吩咐起了一直站在旁边的小刘氏：“太子过来探望毅儿不是小事，可是天家恩典，不可马虎。这院子里的庶务向来都是你经手的，可不能出岔子。” “儿媳明白。”小刘氏微微福了福身，也不敢多耽搁，立刻快步走了出去开始亲自安排，若是太子爷不过来探望还好，若是真过来探望，那入口的东西，还有近身的人，都得细细安排，万不可有半分马虎。 交代完了小刘氏，刘氏想了想也不便在这里多留，她本想就此离开，却在转身的当口看到了存在感又再次降低到无的苏软软，脸上闪过一抹尴尬，不过马上就又镇定下来，朝着她的方向走了两步，习惯性的想要去握她的手，却被苏软软先一步的后退而避开，刘氏心中一空，虽然不愿意去承认，却也知道，这是软软与她离了心了。 可是眼下大事当前却也不是去考虑如何弥补关系的时候，刘氏脸上挤出一抹干笑，尽量放缓了语气，低声道：“软软，太子一会儿要过来探望你大哥哥，不如你先和母亲回去，等回头再过来陪你哥哥说话？” “软软还是留下吧。”苏软软眨了眨眼，正要开口，却不想有人比她更快一步的决定了她的去留问题。苏洵毅掩口咳嗽了两声，才又继续道：“之前软软回复是太子殿下送她回来的，于情于理她都该向人道声谢。 第33章 掉马来得猝不及防 “这怎么成，软软才刚回来，若是……”刘氏本想说若是不懂规矩冲撞了贵人该如何是好，可话到了嘴边却到底还是觉察到了不妥，生硬的咽了回去。 苏洵毅当然明白自己的母亲在担心什么，他有些讽刺的勾起唇角，看着自己的母亲：“母亲，软软虽然从小不曾学过一天规矩，可从昨天到今天她回来这么久，却并没有一处表现得不妥！所以母亲大可不必担心软软，反倒是苏洵鸾，刚刚不是说在院门口晕倒了吗，母亲不过去瞧瞧？” 果然，对于刘氏来说，什么都不如苏洵鸾的安危要紧，一听到事关苏洵鸾，可谓是什么大事都得靠边站，她甚至连见到太子应该有的规矩什么的都忘了嘱咐，直接就匆匆忙忙的离开了。 陡然安静下来的房间里，就只剩下了苏洵毅和身处局中却一直处于消极怠工状态的苏软软。 从发现这一世的不同开始，苏软软就果断的选择了按兵不动，原本是打算看清楚眼前这些变故的缘由到底是因何而起，又存有了什么目的。 不过现在看来，身边这位曾经对她无视得彻底的世子兄长苏洵毅，似乎是真的打算从头维护她到尾？ 可是为什么呢？ 如果上一世他的漠视是因为苏洵鸾身上拥有的特殊能力的蛊惑，那这一世他又是用什么方法摆脱了她的控制？ 莫非…… 一个大胆的想法突然在苏软软的脑海中浮现，这位突然一反常态挣脱了束缚恨不得将她捧在手心里的世子大哥该不会是……重生了吧？！ 并没有太多时间给苏软软分析眼前的局面，就听到窗外的院子里传来了一阵脚步声，她下意识的扭头去看苏洵毅，却换来对方一记安抚的浅笑：“别怕，有哥哥在，你一会儿去对太子道个谢就好；太子虽然一向寡言冷肃，却并不是个会随意发脾气摆谱的人。” 苏软软点了点头，就看到屏风后光亮一闪，一道披着玄色大氅的修长身影便从屏风之后绕了过来。原本还算宽敞的室内，顿时生出了几分让人呼吸凝滞的压迫感。 苏洵毅下意识的要起身下地给来人行礼，却被他先一步的上前扶住，男人的声音依旧是之前苏软软记忆中的清冷淡漠：“不必。” “给太子殿下请安。”苏洵毅有伤可以免礼，但苏软软却清楚她这一礼是逃不脱的，也不等人提醒，十分乖巧的福身端端正正的冲着萧凌钺行了一礼。 “昨日多谢太子殿下送舍妹回府，今日幸蒙太子殿下登门，正好也让她过来向太子殿下道声谢。”苏洵毅是萧凌钺自幼的伴读之一，算得上是互相极其熟悉的亲信，他在太子扭头去看苏软软的时候，也不失时机的开口介绍了苏软软的身份。 萧凌钺抬手示意道过谢的苏软软起身，同时也不忘开口道出了他的疑惑：“舍妹？怎么昨儿孤听到的说法，是这位姑娘是你镇国公府的远亲？” 第34章 孤给你撑腰 “并不是远亲，软软是臣的妹妹，一母同胞的血亲。”苏洵毅并没有隐瞒萧凌钺的打算，这也是他昨天思索了一晚上之后得出的决定。 苏洵鸾的身份，他总有一天是一定会戳穿的。 那早一天晚一天让当朝太子知道，其实并没有什么区别。 而且，按照前世的轨迹，眼前的这一位明明早就该在一个月前就命陨在两淮的一场刺杀中的，可如今他却毫发无损的出现在了他的面前，不仅如此，还在昨天帮了他的软软。 虽然现在还搞不明白眼前这变故是因何而起，但直觉告诉他，将眼前软软的身世告诉他并不是坏事。 “鸠占鹊巢？”萧凌钺在一旁的圈椅上坐定，听完苏洵毅的讲述，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轻嗤一声：“这样的新鲜事儿，孤还真是第一次听到。” 顿了顿，他轻轻的转动了一下手指上的白玉龙纹扳指，方才又抬头看着苏洵毅：“看你们府里如今的盘算，这是打算将错就错，将那偷了你妹妹十多年人生的冒牌货继续当宝贝一样的供在府里，继续由着她恶心你妹妹？” “这自然是不可能的！”苏洵毅在这件事情上，回应得十分肯定，但相比较作为外人的太子来说，他身在局中，顾忌的事情自然也不少：“只是母亲那里一时半会儿，不见得能说得通；所以这件事情不能一蹴而就，只能徐徐图之。” “若是你母亲一直不同意呢？难不成就一直这么拖着？伯贤哪，孤与你相识这么多年，倒是第一次见到你如此优柔寡断！”萧凌钺放下摩挲扳指的手，扭头看了一眼一直站在一旁低眉顺眼看起来格外乖巧柔顺的小姑娘，眼底有一丝不易觉察的笑意一闪而过，而后才又继续道：“不过你为人子，有些顾虑也理所应当！既然是狐狸，无论再如何隐蔽躲藏伪装，这尾巴总会有露出来的一天！” “殿下明鉴，依着家母对她的重视，若只是一些轻描淡写的小打小闹，根本就无济于事；对付她，只能下猛药，等找到证据，再一招毙命！”萧凌钺想到前世的种种，禁不住恨得咬牙：“如今我已经从母亲手中为软软争来了嫁妆，没了这笔倚仗，想必她必然坐不住！” “你有章程就好，孤今天过来也是为了看你的伤势；如今见你身体还算妥当，也就安心了。刚刚从两淮归来，一摊子的事儿得忙，就不久留了。” 萧凌钺也没有再多说什么，缓缓的站起身，扭头给了随侍在身侧的福成一个眼色，便见福成笑眯眯的取出个精致小巧的檀木盒子出来呈到苏软软面前。 “孤与伯贤素来亲厚，既然你是他的妹妹，那自然也是孤的妹妹；一点儿小玩意儿，算是见面礼，你留着玩吧！”萧凌钺眉梢微挑，看了一眼还有些愕然的小姑娘，眼底的笑意更深：“若是以后有人欺负你，你哥哥护不住你，你便来东宫寻孤，孤给你撑腰！” 第35章 命运还是握在自己手里香 苏洵毅的脸彻底黑了。 特别是在萧凌钺离开之后，看到苏软软打开的匣子里放着的东西之后，脸更黑了。 他就奇怪，为何萧凌钺会那么大言不惭的说，让他家软软去找他撑腰，东宫岂是那么好进的？ 然后，他就看到了这块白玉钺！ 有这玩意儿在，他妹妹以后进东宫，怕是比回家还容易！ “哥哥要吗？”苏软软眨眨眼，迎着苏洵毅的目光，将她手里捧着的匣子往他的面前递了递。这白玉钺一看就不是凡品，而且钺因为契合了当朝太子萧凌钺的名讳，所以理所当然也就成了东宫的一个标识。 她若是这样毫不避讳的将其挂在身上，只怕不出一天就能震动整个京城。 虽然说太子也算是一个不错的势，可是苏软软却也很明白，有的势不是随便就能去借用的！ 否则，闹不好最后倒霉的还是自己！ 特别还是，萧凌钺这家伙，一看就不是很好惹得样子。 “你随身收好，日后说不定有用得上的时候。”苏洵毅心里不爽归不爽，但还是很明白这白玉钺的用处。就算是他再如何尽心努力，也总有顾忌不周的时候，那时候有这个白玉钺在，说不定还能救急。 太子萧凌钺的名头，还是很好用的。 “还有，太子送你这白玉钺的事情，不要告诉其他人。”顿了顿，又似想起什么一般，苏洵毅不忘嘱咐了一句道：“关键时候，它可以救命；但若是知道的人多了，却也是一种危险。” “我明白，听大哥哥的。”苏软软点头，乖巧的应下。 苏洵毅不放心，又细细的交代了苏软软一些在京城府中生活的简单常识，才在小刘氏挑帘子入门的时候，开口让苏软软回去休息了。 小刘氏将苏软软送出院门，想了想又塞了个紫金芙蓉的手炉在她手里，帮着理了理她的披风，笑容温和；“妹妹回去好好休息，天冷路滑，下次过来的时候让婆子们准备个暖轿。” 苏软软一一应下，方才辞别了小刘氏，和刘嬷嬷一起出了玄鹤居，朝着现在她暂住的松鹤院回去。 “姑娘，老奴知道您如今是受了委屈，不过洵鸾姑娘那里，您还是得暂时忍一忍，至少明面儿上，得过得去。”刘嬷嬷陪在苏软软身边，犹豫了半晌才压着声音劝道：“夫人对洵鸾姑娘的情分非同一般，您与她的身份大白之后，夫人便一直忧心洵鸾姑娘的前程，看不到别的，只觉得洵鸾姑娘委屈，为她难过。 可毕竟您与她才是亲母女，可不能为了个来路不明的，伤了您与夫人的和气，母女起了龃龉，可不值当。” “谢嬷嬷提点，嬷嬷的好意我明白，我日后自然不会与洵鸾姐姐起冲突的。”苏软软回头，看着刘嬷嬷的眼神里含满了感激。 那一世，这位老嬷嬷也是一样，在她那样深陷泥泞，成为整个镇国公府都不愿意接触碰触的存在时，她也并没有像其他人那样嫌弃她，反而还会在那时候给她一些关照。 因为那时候对她来说，善意显得尤为珍贵，所以她一直铭记在心。如今再次见到这位老人，感受她的照顾与好意，苏软软的心底仿佛有暖流淌过。 “姑娘聪慧又懂事，夫人如今也是暂时转不过弯儿来；越是如此便越是急不得，”见苏软软能听得进去劝，刘嬷嬷松了口气的同时，也不忘抓住机会继续多劝她：“洵鸾姑娘养在府里这么多年，别说是咱们府里，就算是外头各大家的贵胄夫人们，甚至是宫中的贵妃娘娘，也都是赞誉有佳的。 您如今回府来，若是这节骨眼下将您与她的身份宣扬出去，虽然说她确实是落不下好，可您也难免会被影响，被人拿出来与洵鸾姑娘比较来去，反而不美。倒不如徐徐图之，以退为进。” 刘嬷嬷自然明白，苏软软的短板在哪里。 这么多年生长在北境偏僻的山村里，被人当仆妇一样打骂长大，几乎快要活不下去；如今即便是已经告别了那样的日子数月，可昨儿在给她沐浴的时候，还是能看到身上那深深浅浅的棍棒打过的淤青伤痕…… 整个人也是看起来气色不太好，身上更是瘦的一把骨头，似是风一吹就能够直接被吹走一般！ 这样的小姑娘，现在若是被暴露在人前，怕会立刻成为京中贵胄嘴里的笑谈，她又不懂规矩，京中小姐们擅长的琴棋书画一类她都是一窍不通…… 无论如何，都只会是她家姑娘吃亏！ 反倒不如先稳稳的在府中立足，养好身子，学学规矩礼仪，将一切都吃透了，再现身于人前，那时候再如何，也该有一搏之力了。 好在世子爷还是心疼姑娘的，而这镇国公府说到底日后也还是世子爷当家，有世子爷护着，她们姑娘只要不糊涂，未来的日子必然是有靠的！ “我听嬷嬷的。”苏软软继续乖乖的点头，表示一切都听刘嬷嬷的安排，信任的小模样让刘嬷嬷的心顿时越发的软成了一滩水，只想着这样乖巧的小姑娘，日后她必然得更费心的护着，不能让旁人欺负了去才好！ 苏软软回去了自己居住的屋子，也没有别的事，她便开始考虑起自己以后的生活来。 国公府里，目前世子的态度是明朗的，虽然不知道她这位大哥哥是有了什么样的奇遇，但至少目前来看，是唯一一个没有被苏洵鸾的怪异控制的亲人。 不过虽然知道这位哥哥是真心护着她的，但这么多世的生存竞争之后，苏软软早已经习惯了一切靠自己的行事准则。 有人护着是好，可哪有命运握在自己手里香？！ 这么多世存活过来，别的苏软软不敢保证，可是在各种技能上，苏软软觉得目前就算是把大夏朝顶顶有名的学者叫过来，她也能毫不费力的与其比上一比！ 还有修仙、武侠世界的各种丹方武学，随便一样拿出来，应该也够她在这个世界受用无穷了！ 第36章 金手指的限制 有些可惜的是，她的这个身体并不能习武，也感受不到这个世界有什么灵气可以修仙什么的；不过好在有一些法子可以强身健体，至少不至于像很多贵族少女一样，走两步就喘，吹吹风就病。 说到强身健体的法子，苏软软倒是真的生出了几分心思，她缓步走到一旁的书案后，执笔打算给自己先列个方子，把身体里的一些陈年旧疾给驱一驱。 一开始，苏软软能想到的自然是最有效的那种仙界丹方，只是一气儿写完还不等她多看一眼，她便惊愕的发现，她写出来的原本是丹方的内容，顷刻之间竟然全部变成了佛经…… ！！ 这什么情况？！ 苏软软第一反应就是她刚刚分神写错了内容，于是抽出一旁的纸来又写了一份，然后一眼看过去，仍旧是……佛经。 她沉默了一下，压下心底的惊讶，不动声色的伸手又取了一张纸，这次抄录的是她在修仙世界里引气入体的法诀，然后呈现出来的，依旧是佛经。 不过等她一遍遍试过，终于是确认了一件事情——她脑海里的那些学识技能，在这个世界并不是可以无限制使用的。 一旦超脱了目前这个世界的合理性，就会被直接屏蔽掉。 比如，这种修仙的法诀，还有那些玄幻世界里的药方，拿到这里就成了佛经；还有那些现代社会里有的一些设计图纸，拿到这里就变成了绣图…… 不过即便如此，她所掌握的那些技能，在这个世界也尽够用了！ “姑娘，小厨房送来了点心，您要不要尝尝？”茗香在门外低声轻唤：“还有燕窝羹，刘嬷嬷说您如今身子弱，得多补一补。” 刘嬷嬷跟在茗香身后进来，一边帮着她将点心放上桌，一边笑着对苏软软解释道：“食补比药补好，是药三分毒，但凡是药，那总归不是什么好玩意儿。” 端着瓷盅过来的刘嬷嬷扫了一眼桌案上写了不少的佛经，不由得一愣：“姑娘习字？” 苏软软微微一怔，倒也没有为难的抬头看着刘嬷嬷笑了笑：“会一点，之前在村子里的时候，跟着学过一些。” 这倒不是骗人，她之前在村子里养父母家的时候，确实是跟着养父母家的长子学过写字，但目的却并不是为了让她更加优秀，而是为了赚银子。 抄一卷书，特别是那会儿给庙里抄佛经，一卷最多的时候可以拿一两银子。她很多时候其实并不懂她抄的是什么，只要不抄错，不弄污纸张，就算是完成任务。 时间长了，多少她也能明白其中的一些意思。 虽然累，有时候为了多赚银子，她一天才能休息一两个时辰不到，可是她还是很乐意在每天晚上，在繁重的农活和家务之后，点着油灯抄写书籍。 “姑娘字儿写得真好。”刘嬷嬷瞧了一眼，也是禁不住的赞叹出声。她自幼便跟在老夫人身边，到现在见到的字帖什么的也不在少数，就姑娘这一手簪花小楷，绝对算得上是上上品。比府里那位精心教养的姑娘，可是强上太多了！ “只是会抄而已，那时候抄经书能赚银子，家里便让我每天晚上依样画葫芦抄一些。”苏软软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抬手接过了刘嬷嬷递给她的汤盅，慢慢的喝了起来。 刘嬷嬷的眼中闪过一抹心疼，倒也没有再说什么，很自然的过来帮她收拾桌案。 苏软软这边主仆相处融洽，一片和乐融融，可不远处的鸣鹤轩里，却又是截然不同的一番景象。 苏洵鸾装晕倒是摆脱了被小刘氏轰出玄鹤居的尴尬，但是却拦不住有那自认为护主的好事丫头，将她晕倒的事情捅到了刘氏的面前，这才有了后头刘氏直接杀去玄鹤居为她鸣不平的一场风波。 可是刘氏到底还是没能拗过定了决心的苏洵毅，再回来见苏洵鸾时虽然是心疼不已，但是实际上为苏洵鸾争取来的东西，却实在是有限，最终母女俩也只能是哭了一场作罢。 等到刘氏离开之后，连续装了这么多天的苏洵鸾到底也有些压抑不住了，她屏退了左右，一个人再房间里来回的踱步，纠结焦虑的像是落入陷阱的困兽。 怎么会这样？！ 怎么能这样？！ 明明之前一切都还好好的处在她的控制之中，怎么一夕之间就全变了呢？！ 世子苏洵毅之前对她的好感，虽然没有到达最高的十成十，却也至少有十成六七，怎么会转瞬之间就清零了呢？！ 最要命的是，她还因此受到了反噬！让整个国公府诸人对她的好感度都有了不同程度的下降，特别是与苏洵毅最为亲近的小刘氏与祖母，几乎已经到了清零的边缘…… 不行，她不能再这样坐以待毙下去了！ 若是再继续这样任由苏软软在府里平安无事的待下去，只怕她这边受到的威胁会更大，那事情只怕会越发脱离她的控制！ “姑娘，平宁郡主给您下了赏梅宴的帖子，请您三日后过汝阳王府赏梅品茶。”就在苏洵鸾焦躁得差点儿控制不住想要砸东西宣泄的当口，门口门帘挑动，贴身丫头翠晓捧着张泥金染香的请帖笑吟吟的从门外进来，一进门便掩不住喜色的冲着她福了福，低声禀报。 “平宁郡主的帖子？”听了翠晓的禀报，苏洵鸾陡然停下脚步扭头问她：“平宁郡主就只给我下了帖子？” “那是自然，咱们府里除了大小姐您，还有谁有资格收平宁郡主的帖子呀？！”翠晓微微一怔，很快就明白过来苏洵鸾话里的意思，忙笑着为她定心：“您别担心，就算那位回来了，可怎么也都是在穷乡僻壤长大的，什么规矩都不懂的野丫头，哪配和您争？” “别胡说，她如何说都是母亲的亲生骨肉，是这镇国公府里名正言顺的大小姐。以后这话在外头可千万别提，当心世子哥哥怪罪下来，连我也护不住你。”苏洵鸾心里听了受用，面上却还是顶着几分轻愁，几句话没说完，眼眶便又红了：“是我这个当主子的无能，只能让你们受委屈了……” 第37章 祖母的维护 “别胡说，她如何说都是母亲的亲生骨肉，是这镇国公府里名正言顺的大小姐。以后这话在外头可千万别提，当心世子哥哥怪罪下来，连我也护不住你。”苏洵鸾心里听了受用，面上却还是顶着几分轻愁，几句话没说完，眼眶便又红了：“是我这个当主子的无能，只能让你们受委屈了……” 苏洵鸾一番话说得翠晓眼泪汪汪，忙噗通一声跪在她的面前表忠心，一番主仆互相安慰了半天，总算是将情绪都稳定了下来。 平宁郡主的这一张帖子多少缓和了苏洵鸾心底涌上来的焦虑，好在刘氏为她争取来了身份暂时不外泄这一项，让她现在暂时还有几分回旋的余地。 若是真的等那死丫头得了苏洵毅还有老夫人周氏的帮助在府中乃至京中站稳了脚跟，那她的日子只怕会更加如履薄冰。 她可是在京城的权贵圈子里浸染两世，这里头的门道她可清楚得很。拜高踩低是常态，别看平日里姐姐妹妹叫得亲热，可到了有落井下石机会的时候，谁都不曾手软过。 那丫头如今刚刚回京城，可谓是什么都不懂，什么都不会，若是在这时候让人知道镇国公府如今有了这样一位姑娘，只怕…… 苏洵鸾动了心思，第二天一大早，苏软软就在老夫人周氏的暖阁里见到了早早过来给她请安的苏洵鸾。自然，也还有陪着她一起过来的镇国公夫人刘氏。 苏软软乖巧的福身给老夫人和刘氏行了礼，便不再多言的坐到了一旁世子夫人小刘氏的身侧当背景板。只是她想要置身事外，周氏却偏偏没有这个念头，她朝着苏软软笑眯眯的招了招手：“来，软软到祖母身边儿来。” 看着周老夫人炕沿边的位置，苏软软倒也没有矫情推让，很大方的就走过去挨在老夫人身边坐下。周氏笑呵呵的揽着苏软软，细细的问了一遍她这两日的生活状况，在听到一切都妥帖的时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你们小姑娘，就该打扮得娇俏些，等这两日雪停了，让你嫂子带你出去逛逛，选些自个儿喜欢的料子回来交给绣房裁新衣；还有首饰头面，都不能缺了！” “这事儿老祖宗今儿一早就交代四五遍了，孙媳记住了，若是明儿雪还不停，孙媳便吩咐人去一趟瑞绣坊和千金阁，叫她们安排人带着料子头面上门来让妹妹挑！” 小刘氏捏着帕子掩口吃吃的笑出声，凑趣儿的哄老夫人开心。 果然，她这话一出，老夫人果然满意了，她扭头去看坐在她身侧暖炕上的刘氏：“也是近年关了，你掌着府里的中馈事儿多，照顾软丫头的事情怕也是指望你不上，我便交托给她嫂子办好了！ 反正迟早，软软也是要交给她兄嫂去照顾的，如今早些把软软交过去，也好让她这个当嫂子的熟悉起来！” 刘氏被老夫人一句话说得脸色胀红，她尴尬的站起身，有些不安的想要解释，却被老夫人一声轻笑给堵了回去：“没人怪你，你别急着要解释什么！我老婆子还能活几年哪，也不想去多费那些闲心；只是到底比你多吃了几年饭，总是忍不住想要多句嘴，有些东西错过了还能弥补，可若是错得太远，等到时候回过神来想追，怕也是追不上了！ 软软是你身上掉下来的肉，心疼不心疼，你这个当娘的说了算！我们这些旁人，顶多也只能提个醒儿！” “母亲，儿媳没有不管软软，只是……”刘氏想要解释，可是开了口才知道，自己现在说什么，似乎都成了狡辩。 从知道软软的存在到现在，她的所作所为，确实没有一件是真正在为这个受了十多年苦的女儿着想的！ 可是能怎么办？ 软软如今已经有了这么多人疼，她的洵鸾，却只有她了呀！ 心底的那个声音在叫嚣着提醒着，撕扯着她的理智，吞噬着她的考量，让她一开口便自然而然的成了维护苏洵鸾的辩驳：“只是鸾儿病了啊！我才想着先去看顾鸾儿的！软软是个乖巧懂事的孩子，她……” “就因为软软乖巧懂事，就合该受冷落受委屈？！”周氏哪怕再好的性子，这会儿也有些忍不住了，她掌家多年，积威犹存，转头一眼扫过去便成功的让刘氏住了嘴：“就说软软回来这两天了，你这个当娘亲的，给她准备了什么？ 丫头婆子，吃穿住行，你这个镇国公府的当家主母，有个章程没有？！ 若不是我老婆子惦记着，还有她哥哥嫂嫂帮衬着，你想让软软这两天怎么活？！” 周氏越说越生气，可看着刘氏那怎么看透着不服气的脸色，她又是一阵的泄气，最终只得疲惫的抬手挥了挥：“罢了罢了，我年纪也大了，管不了你们的事儿了，你下去忙吧！” “祖母，您误会母亲了，母亲一直都惦记着妹妹的，方才还交代我，让我过几日带着妹妹一起去平宁郡主的赏梅宴呢！”苏洵鸾见刘氏吃瘪，连之前安排的种种怕是都说不出来就要被老夫人撵出门，着急之下不得不抢先一步站出来，跪在地上为刘氏求情。 “是啊，软软是儿媳的女儿，儿媳哪里能不心疼呢？！平宁郡主每年冬日都会在汝阳王府举办赏梅宴，我想着软软以后也是咱们镇国公府的姑娘，哪里能不出门的？鸾儿向来与平宁郡主交好，有她陪着，总不会有人欺负她面生。” “平宁郡主下帖子给你了？”周氏并没有立刻叫起，而是盯着跪在她面前的苏洵鸾看了许久，才淡淡的开口，虽是疑问，却并没有给苏洵鸾开口回答的机会，便又轻笑了一声，继续道：“你也是平素里去惯了这些花会茶会的人，也该明白这类聚会的规矩，从来都是单人单贴，平宁郡主并没有给软软下帖子，你打算让她怎么随你一起去？又以什么样的身份，陪你一起去？！” 第38章 小刘氏的筹谋 “孙女儿是打算先和祖母还有母亲商议妥当之后，再去请平宁郡主给妹妹再下一张帖子。”既然有了盘算，苏洵鸾自然也将这一茬想妥当了，她抬眸，故作镇定的看着周氏，十分认真的解释。 “母亲放心，来的时候儿媳与鸾儿已经商议过了，鸾儿是我们镇国公府的大姑娘，软软自然就是我们镇国公府的二姑娘了；只说她出生之后因为身子弱，一直都养在江南我妹妹府上，如今才接回京城来的。”刘氏只当是周氏不放心，忙又开口帮衬着苏洵鸾一起解释：“鸾儿办事向来周到妥帖，有她陪着，您还不放心吗？！” “就是因为有她陪着，我才不放心。”周氏垂眸，打开了手炉的盖子，取了炕几上的小火钳，慢悠悠的拨弄着里头的炭火，良久才慢悠悠的开口道：“你这个当娘亲的，还真是心大！真以为你寻了个看上去过得去的说词，就能蒙混过关了？ 软软之前的日子过得怎么样，你是真傻还是在装傻？ 她什么规矩都没学过，什么也都不懂！你现在就这样莽莽撞撞的让她去赴平宁郡主的赏梅宴，你告诉我，她要如何去应对？” “别和我说，有鸾儿护着这样的话！怎么，鸾儿什么都会，软软什么都不会，就这一次，一比较下来，你让软软以后在京中如何立足？！ 这就是你这个当娘亲的，在心疼软软，在为软软着想？！” 周氏一通话说得是又快又急，刺得刘氏面红耳赤，羞愧欲死。 有些话不说透也就罢了，一旦说透，那就真的实在是不能听了！ 刘氏被老夫人的一通话羞臊得再也待不下去，匆匆的告了声罪便离开了。 刘氏一走，苏洵鸾自然也留不住了，担心母亲要去照顾是再合适不过的理由，一并也匆匆的走了。 “成了，该走的总算是都走了，咱们也可以自在的说会儿话了。”刘氏和苏洵鸾一离开，原本绷着脸的老夫人顿时就缓了神色，恢复了之前苏软软刚刚进门时的和善与慈爱：“我也是闹不明白，你们母亲在别的事情上从来都是清楚明白妥当周全的，怎么偏偏在……” 似乎也是觉得这话题再说下去不妥，她摆了摆手，有些烦闷的叹了口气：“罢了罢了，不说这不高兴的！” “母亲到底与洵鸾姑娘有着十多年的母女情分，一时间想不明白割舍不开也是人之常情，祖母不必着急，等过段日子母亲想明白了，自然也就好了。”小刘氏轻抚着老夫人的后背，低声劝道：“只是今天洵鸾提到说平宁郡主那赏梅宴的帖子，孙媳倒是想到了一件事情，软软妹妹既然如今回府了，咱们府里是不是也该办个宴席，将她的身份给正名了？！” “这个不急。”老夫人摇了摇头，主意倒是拿的很正：“你软软妹妹如今才刚回来，什么都还是生疏的，这会子带到人前，难保不会有那些无事生非的过来折腾，反倒是不美！倒不如先让她在府里稳定下来，等她一切都习惯适应了，咱们再将她介绍出去，那样就算是有人来找茬，她多少也知道该如何应对，不至于让人欺负了去！” .“祖母这么安排自然是稳妥，只是孙媳觉得，外头的人如此倒罢了，可是自家亲戚，是不是该寻几个稳重周全的过府来与软软妹妹见一见？”小刘氏虽然也觉得老夫人的安排不错，可是想想还是开口补充提议道：“要不然等到年节的时候，软软若是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岂不是孤单？” 如果刘氏在，必然会开口表示有苏洵鸾在，什么都稳妥。 可是小刘氏却是个心明如镜的，所以压根就没有去考虑苏洵鸾的存在。 好歹也是在京城这个圈子里耳濡目染长大的，什么妖魔鬼怪没见过，就那样装模作样的道行，她还真是半点儿都看不上！ 什么一片好心带着刚刚回府的妹妹去散散心，不过是想借这个机会，让还什么都不懂的软软出去丢丑罢了！ 若是真的让她这一趟得逞，那日后就算是有镇国公府再为软软正名撑腰，可名声到底是出去了，依着京城里那些贵胄小姐们的矫情劲儿，怕是软软妹妹以后出门都安宁不了！ “你这么说倒是提醒我了，也确实该给软软寻两个踏实的玩伴，别说是年节的时候聚在一起有个说话的人选，就算是日后出去应酬，也能有个相陪的！”老夫人听了小刘氏的话，也一下子反应过来，禁不住连连点头：“不如这样，你先回去琢磨琢磨，再和毅儿商量商量，定好了人选拿过来给我瞧瞧，没什么问题的话，咱们就办个小宴，请那几个姑娘过府来与软软聚一聚，好好的热闹热闹！” “是。”小刘氏忙起身领了吩咐，笑着应了一声。 苏软软和小刘氏又陪着老夫人坐着说了会儿话，见老夫人面露疲色，便也一起站起身来告辞退了出来。 “听祖母说，妹妹写得一手好字？”小刘氏陪着苏软软往她住的偏院走，一边低声开口询问，似乎是怕苏软软多想，她在这话问出口之后，又忙开口解释道：“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听刘嬷嬷说，妹妹对于很多写下来的内容只知其形不知其意，所以就想着来问妹妹一句，是不是有想学之意。” 若是她们家只是一普通富户，苏软软现在学不学什么礼仪规矩，会不会识文断字，倒也算不得多重要；以后有父兄护着，备上厚厚的嫁妆，寻一户稳重妥帖的人家嫁过去再如何也能保得住她衣食无忧。 可偏偏她们家是镇国公府，京城里多少人眼睛都盯着呢！ 哪怕有她们夫妻护着，可到底还是没办法去堵住那些好事者的悠悠之口，除非是软软一辈子不出门，否则那些流言蜚语怕是会一直缠着她不放！ 就算是她生性豁达不去计较，可终究也是一件让人恼火的事情，还是想想法子，从根子上解决了的好！ 第39章 作妖 “若是方便，自然是好的。”小刘氏一开口，苏软软就明白了她的意思，她微微抬头，看着小刘氏笑了笑：“谢谢长嫂为我考虑，软软都知道的。” 小刘氏会如此小心，自然也是害怕哪里说错话惹得她心里难受。 其实算上那一世，她与小刘氏的交集都算不上频繁，不过却知道，她是个性格极和善，又大气沉稳的女人。 那一世最后镇国公府满府飘摇，人心惶惶，她却以一己之力硬生生的撑了下来，哪怕再苦，再难，她也并不曾有半分妥协。 “哪里有什么不方便的，这也是你大哥哥的意思，他昨儿听说你写得一笔好字，只是有些意思不太明白，便生了心思，想去给你寻个得体的女先生；不知道怎么这消息便被东宫知道了，太子昨儿晚上便安排了个宫中的女官过来。” “宫中的……女官？”苏软软眨了眨眼，这，这若是真用了，怕是僭越了吧？！ “是以前伺候先皇后娘娘的，后来皇后娘娘仙去，她便留在了太子殿下的身边伺候，如今年纪也不小了，按着太子殿下的意思，是要让她出宫荣养的，只不过这位姑姑家中已经没了亲人，出宫孤身一人没个依靠也是不美，正好遇到了妹妹你在寻女先生，福成公公便亲自将这位姑姑送了过来。 只说她是诗文礼仪规矩都极其精通的，也没有别的所求，不过是得一安身之所罢了！”小刘氏见苏软软有些被吓到的样子，忙开口为她解释道：“每年宫中都会放一些到了年纪的宫女出宫，像这样在主子面前颇有体面的管事宫女，素来都是咱们这些贵胄世家争相邀请入府给女孩子们当教引姑姑的香饽饽，妹妹如今能够得了这位姑姑入府指教，也算是运气极好的了！” 先皇后身边的大宫女，后来又在太子身边伺候，可算得上是十分得脸面的掌事姑姑了。 也难怪小刘氏提到就是压不住的一脸喜色：“若是妹妹觉得可以，我一会儿就安排人送姑姑过来。” “还是嫂子陪我去请一趟吧！”苏软软想了想，觉得对待这样的姑姑，她还是亲自去走一趟的好：“这位姑姑以后要教导我不少东西，该是我去请她才算合理。” “妹妹如此聪慧，姑姑见到你定然高兴。”小刘氏越看苏软软便越觉得满意，小小年纪受了那么多苦，却依旧还是这样大气从容，丝毫没有因为环境的改变而张狂，反而越发稳重周全，实在是难得的很。 也因为这份难得，才更让人心疼。 实在是不知道她婆母是如何想的，竟然会毫无保留的对那样一个矫揉造作的冒牌货那般上心，就像是中了邪一样！ 因为是东宫出来的人，又是太子身边的福成公公亲自送过来的，所以小刘氏并不敢怠慢，皆是按着待贵客的待遇，将她暂时安置在了客院里。 这会儿听到小丫头说世子夫人过来，自然是第一时间从房内出来立在廊下相迎。 苏软软一进院门，便看到了微微侧身站在廊下的紫衣女子。 她看起来大概三十出头的年纪，算不得容色出众，但胜在她的一身气质，哪怕穿的只是一套再普通不过的衣裙，却也依旧能一眼看出她与其他人的不同。 怎么说呢，就是很舒服。 那种一眼过去就能让人感觉到的，光风霁月般的大气明朗！ 简单的招呼之后，小刘氏便陪着苏软软还有这位宋姑姑一起进了房内。 “宋姑姑，这便是之前我与你说的，我们世子爷的胞妹，才归家的软软姑娘。”因为知道宋姑姑的来历，一开始苏洵毅就没有打算隐瞒发生在苏软软身上的一切，包括府里目前的情况，小刘氏昨天晚上便已经对这位姑姑仔细的讲述了一遍，所以这会儿介绍起来，倒是没有耗费太多的时间。 “宋姑姑好。” 苏软软适时的冲着宋姑姑福身见礼，却被宋姑姑忙侧身避过，她上前两步扶住了苏软软，声音带着几分不正常的沙哑，像是被砂纸磨砺过一般：“姑娘不必如此多礼。” “软软才刚归家，很多规矩礼节都不太清楚，日后还得麻烦姑姑多费心。”小刘氏见两人相处融洽，原本悬着的心也随着放下了几分，笑着开口道：“姑姑初到府中，我年纪轻，或许有招待不周之处，若是有什么用的缺的，还请姑姑不要客气，开口对我说便是。” “世子夫人客气了，奴婢如今投身在镇国公府，能蒙世子与世子夫人不弃，将奴婢安置在姑娘身侧伺候，已经是奴婢极大的福气了，奴婢岂敢再有什么其他所求，还请世子与夫人放心，从今儿起，姑娘便是奴婢的主子，奴婢定当竭尽全力，护她周全。” 宋姑姑虽然没有签下卖身契书，但福成公公过来的时候便已经交代过，她是投奔到镇国公府的，故而她在小刘氏和苏软软面前自称奴婢，倒也不算不妥。 交代完了前后，小刘氏也没有再多留苏软软和宋姑姑，寒暄了两句便放她们回去了。 苏软软原本身边有刘嬷嬷和茗香，后来祖母又给了她擅长梳妆打扮的方嬷嬷，现在再添上宋姑姑，她身边伺候的人倒也算得上是四角齐全了。 宫里有姑姑入府的事情，没过两天便传遍了府中。这个消息让原本因为赏梅宴邀苏软软同去打算落空而显得不安的苏洵鸾再次焦虑不安起来。 她很清楚，她现在所占的优势是什么，不过是比苏软软多了十多年的镇国公府的悉心教导和宠爱罢了！ 若是她现在失去了这些…… 不行！ 她绝对不能容许，那个从外头回来的野丫头抢走她好不容易经营下来的一切！既然老夫人和小刘氏都护着苏软软不让她去赏梅宴，那她还偏偏就要反其道而行之！ 她就不信，若是平宁郡主下了帖子请苏软软过府赏花，那老夫人和小刘氏还能强行拦着不放不成！ 第40章 “你说对吧，姐姐？” “姑娘，若是老夫人她知道这消息是您透出去的，怕是会生气吧？！”听到苏洵鸾要吩咐人送信给平宁郡主，一直守在她身边的大丫头翠晓有些犹豫，小心翼翼的开口提醒道：“平宁郡主如何会知道我们家多了一位姑娘的事情，若是平宁郡主真的下了帖子，那老夫人她们一定就知道是您走漏了消息……” “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可是翠晓，老夫人说的没错，软软妹妹才是我们镇国公府名正言顺的嫡出大小姐，连她都不能去的赏花宴，我哪里有这个脸面去赴宴？ 倒不如留在府里，多陪陪母亲的好。”苏洵鸾叹了口气，垂下眸子掩住眼底的哀伤，娇弱得像窗边摆着的一株幽兰：“你别担心，只管安排人去送信吧！” 她是不想苏软软太平，却也不会傻到真的将把柄往老夫人手里送！ 只说是家里来了位妹妹，这两天她要留在府中陪着妹妹，不方便过去，她就不信依着平宁郡主的性子，会不给她们家补送一张帖子过来！ 这样好的理由和借口，就算是日后老夫人追问，她也有的是理由去解释！ 那个老虔婆，真是两世加起来，一世比一世令人厌恶！不是漠视她，就是处处挑三拣四的和她过不去，真是半分都见不得她好。 不过不要紧，这一世，她倒要看看，那个老虔婆如何再维护住那个死丫头！也想知道，那野丫头若是成了整个京城内外的笑话，她们还会不会像前世那样，不管不顾的护着她！ 这一次，她可是处处拔尖处处优秀的贵女典范，全京城上下提到她可是无一不夸的！ 就像苏洵鸾所期望的那样，平宁郡主在收到她递过去的信件之后，当下就给苏软软也送过来了一张赏梅宴的请帖。 看到这张突然被递过府来的帖子，老夫人鲜少的动了大气，直接便吩咐人将苏洵鸾和刘氏一起请去了松鹤院。 刘氏一进门还没站定，就被老夫人兜头一张帖子砸了满脸，她被吓了一跳，抬眸正要问老夫人发生了什么事，就听到老夫人面罩寒霜，一脸冷意的哼了一声：“你看看你的宝贝疙瘩干的好事！” 这还真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啊！ 之前她们不同意让软软现在就出去见客，顾虑都是摆在明处的！ 这丫头倒是将一手阳奉阴违是玩得出神入化，竟然也学会了先斩后奏！ “别说什么你的鸾儿不知道这件事情，若不是她将消息走漏出去，你告诉我，平宁郡主一个外人，是如何知道软软的存在的？”老夫人不想听刘氏一开口就是她家鸾儿如何如何这样车轱辘转的解释，不等她开口便直接开口堵死了刘氏会开腔的辩解：“怎么，不让软软丢这个脸，你们母女俩是不甘心是不是？！ 你把你的鸾儿当宝贝，我这个老太婆不说什么！咱们镇国公府也不是那小气的人家，多养个姑娘也不是养不起；可你不该生了作妖害人的心思，软软可不欠你们的！ 既然嫌弃这日子过得太松快，那今儿我也不想多留了，你回去给洵鸾收拾收拾，日落之前让她离开！” “母亲，您息怒。您先别急，这件事情说不定是有什么隐情，还请您给鸾儿一个解释的机会！”刘氏一听老夫人直接开口要撵人，顿时觉得像是天塌了一般，忙不迭的便冲着老夫人跪倒在了地上，凄声哀求。 一旁随着刘氏进门的苏洵鸾也是被老夫人的反应给惊到了。她从昨天递信出去给平宁郡主开始，就已经想到了今天面对老夫人的发难该如何应对的说词，可千算万算却没料到，这老虔婆竟然一见面就直接要下死手！ 竟然想要将她直接赶出府去！ “祖母，祖母您别生气，鸾儿真的没有去刻意搬弄是非，也没有想要软软妹妹去赏梅宴的打算。孙女儿昨天是给平宁郡主去了信，信里也只是说了家中有姐妹到来，我要留在家中陪伴姐妹，所以赏梅宴只能缺席了。 孙女儿真的没有别的想法，只是因为想着软软妹妹不能去赏梅宴，那作为一家子姐妹，我也不能越过她一个人前往，真的，祖母，我真的不是要针对软软妹妹的呀！” 知道此时已容不得她再犹豫，苏洵鸾忙也跟着刘氏噗通跪在了老夫人的面前，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哭着解释。 “祖母，姐姐也是一片好心，您就别怪她了吧！”一直被老夫人护在身边坐着的苏软软看着地上已经哭成一团的母女俩，嘴角微翘，勾起了一抹嘲讽的弧度，她眨了眨眼，突然开口，娇软糯甜的嗓音带着几分小姑娘特有的娇憨与天真，她完全不知道眼前这是一招针对她的杀局，只真当是面前这居心叵测的姐姐的一片好心。 老夫人心底一痛，抬手就将苏软软揽入了怀里，有些恨铁不成钢的重重的在她的后背上拍了两下：“你这个傻丫头，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在为那个坏心眼的求情！” “祖母，您罚了姐姐，母亲会难过的；母亲若是难过了，软软也会心疼的！如今平宁郡主的帖子已经下了，不如就让软软和姐姐一起过去吧！我想，姐姐一定会好好照顾我的。”苏软软伸手抱住了老夫人，凑在她的耳畔低低的撒娇，而后也不等老夫人回应，她便扭头去看跪在地上的苏洵鸾，笑容更加娇憨无害：“你说对吧，姐姐？” “那是自然的。”苏洵鸾被苏软软看得心底一凉，这明明是个再无害不过的笑容，可为什么却反而让她的心，越发的提起来了呢？！ 不过事情已经到了眼前的份上，苏洵鸾也顾不得其他，似乎也是为了证明她所说保证的真实性，忙又补充了一句道：“祖母还有母亲将我养大，对我恩重如山，我是如何也不会对镇国公府，对软软妹妹不利的！若是我真的有了坏心，就罚我万箭穿心，不得好死！” 第41章 以退为进 不过事情已经到了眼前的份上，苏洵鸾也顾不得其他，似乎也是为了证明她所说保证的真实性，忙又补充了一句道：“祖母还有母亲将我养大，对我恩重如山，我是如何也不会对镇国公府，对软软妹妹不利的！若是我真的有了坏心，就罚我万箭穿心，不得好死！再……” “嘘！”苏软软不等苏洵鸾的毒誓发完，便已经抬起一根手指，在嘴边做了个噤声的动作，脸上的笑意更深：“姐姐，有些誓言别乱说，很灵验的！” 这场风波来的快，去得也快。 有苏软软开口帮刘氏和苏洵鸾做说项，即便老夫人再愤怒不满，到底也没有舍得委屈苏软软，让她难过。 算是高拿轻放了。 见老夫人松了口，刘氏本来还想拉着苏洵鸾来一通保证，却被老夫人腻烦的挥了挥手，示意她们退下。 不得已松口饶了她们已经是勉强，断没有再继续听那些车轱辘话恶心自己的道理！ 刘氏知道老夫人这会儿火气没退，也不敢再多留下来碍她的眼，索性就拉着苏洵鸾一起告退了出去。 “你这丫头啊……”等到刘氏她们都退出去，老夫人才忍不住看向乖巧站在她身侧的苏软软，叹了口气：“那丫头如今把你母亲当救命稻草一般的攥在手里不放，若是不趁早将她与你母亲分开，你母亲怕是会陷在里头越发脱不得身！” 现在这后宅里头，怕也只有刘氏一个人认定了她的鸾儿是这世上最乖巧温善无害的姑娘了！ 对于苏洵鸾来说，刚刚归家的软软简直就是她的眼中钉肉中刺，恨不得将她除之而后快，哪里会有什么姐妹情分？ 从软软回来到现在，那丫头可谓是明里暗里小动作不断，一次比一次歹毒恶劣，甚至这次竟然是动了拿整个镇国公府来做陪绑的心思！ 本打算正好这次便直接将她发作了出去，却不想眼前这小丫头竟会开口求情…… 老夫人有些无奈，她伸手摸了摸苏软软的头顶，良久才又继续道：“罢了，她再如何也是你母亲，你这次给她这份脸面，也希望她能早日开眼，别辜负了你的一片心意。” “软软知道祖母是为了软软打算，也知道洵鸾姑娘并不喜欢我，甚至对我有除之而后快的盘算；包括这次平宁郡主突然给我下帖子，也是她想要我出去丢丑而在故意为之。” 苏软软到底还是没忍心让眼前的老人担心难过，她略略思索了一下，才缓缓的开口对老夫人解释道。“可也正因为如此，才越发不想让苏洵鸾在这个时候离开镇国公府。” “说说看，你怎么想的。”老夫人先是一愣，随即便松缓了神色，抬手指了指她身侧隔着炕几的位置。 而小刘氏也十分乖觉的抬手吩咐房里伺候的丫头婆子往外出，同时有吩咐送了新茶进来，等到将一切都安排妥当，她才缓步回来，正好听到苏软软开口。 “母亲和洵鸾姑娘有着这么多年的情分，不是一句血脉亲情就能轻易剥离开的；洵鸾姑娘是什么样的性子，如今祖母您知道，哥哥嫂嫂知道，可是母亲，却并不愿意知道。 如果您在这时候赶洵鸾姑娘出府，母亲确实无法忤逆您的决定，可是依着母亲的性子，她必然不会就此不顾，一定会竭尽全力的去帮扶维护她在府外的周全。 甚至，还会因此而怪我们家里的人，对她，对洵鸾姑娘刻薄寡恩。 都是一家人，为何要因为一个居心叵测的人，而变得分崩离析？” 苏软软的声音不大，像是潺潺淌过的溪流，毫不费力的就安抚住了老夫人的情绪。她看着苏软软看了好一会儿，才带着几分难掩的哀伤和愧疚开口：“孩子，你受苦了。” 老夫人从来不觉得，人的懂事明理是天生的。若是有人护有人疼，像软软这么大年纪的姑娘，哪个能想到这么多，又哪能想的这么稳妥？ 因为她就一个人！ 想要活下去，就只能靠自己去拼，去挣，去不顾一切！ “祖母，都过去了。”苏软软微微一怔，似乎是有些意外老夫人会对她说这句话，不过很快她就又笑起来，明朗又舒然：“您之前说过，人得往前看，不能一直往后瞧。以后，会越来越好的。” “对，以后只会越来越好！”老夫人吐出一口浊气，认真的也随着苏软软的话点了点头。 “洵鸾姑娘现在不能走，是因为我觉得，让她离开这件事，还是由母亲亲自来下这个决定最合适。”苏软软安抚好了老夫人，才又继续开口提到方才的事：“她对洵鸾姑娘是真心以待，如果说洵鸾姑娘是长在母亲心上的一块毒瘤，那再疼，也该让母亲自己来决定挖不挖！” “没错，确实也该让你母亲看看，哪怕再用心，这毒蛇就是毒蛇，养得再久也挡不住有一天会来咬你一口！”老夫人接过小刘氏递给她的手炉，幽幽的叹了一声：“说来也奇怪，你母亲平日里处理旁的事情都是井井有条，偏偏一遇到那丫头，就像是被糊了满眼满心的猪油，糊涂透顶！” “母亲也是爱女心切。到底是十多年一直养在身边护大的。”小刘氏低低的叹了一声，虽然她也认同老夫人的说法，可刘氏到底是她的婆婆，她总不能一个字不护：“说到这个，妹妹可是真的要去平宁郡主的赏梅宴？” “请帖都下了，汝阳王府的面子，总是要给的。”苏软软最近听姑姑讲述规矩和京城的世家格局，比起前世那刚进府一抹黑的境况，可是要好多了。 前世她没有参加这场赏梅宴，却没有逃脱后来的另一场花宴，那时候她听了苏洵鸾的安排，从穿着打扮开始就成了旁人眼中的笑柄，再加上后来礼仪规矩上的错漏，还不等回家，她就成了京城那些贵胄小姐们口中的土包子，破落户；在苏洵鸾各处都堪称完美的对照下，她就是那现在凤凰身侧还妄图与其争高下的野鸭子！ 第42章 不做垫脚石 前世她没有参加这场赏梅宴，却没有逃脱后来的另一场花宴，那时候她听了苏洵鸾的安排，从穿着打扮开始就成了旁人眼中的笑柄，再加上后来礼仪规矩上的错漏，还不等回家，她就成了京城那些贵胄小姐们口中的土包子，破落户；在苏洵鸾各处都堪称完美的对照下，她就是那现在凤凰身侧还妄图与其争高下的野鸭子！ 两世对比，苏洵鸾果然还是最擅长这些躲在暗处蝇营狗苟的勾当和算计！ 只是上一世，她成了苏洵鸾的对照组，垫脚石；那这一世她还想故技重施，怕是不能够了！ “你若是不想去，就算是汝阳王府的帖子又如何，想拒也就是一句话的事。”老夫人却并没有将平宁郡主的帖子当回事儿，她和蔼的看着苏软软，半点儿也没有因此而为难的意思。 依着镇国公府眼下在朝中的影响力，一个闲散王爷家郡主的邀约，倒还真不至于看得太重。 老夫人是有底气，可是苏软软却并不这么想。 她还记得前世最后折腾出来的那场风波，平宁郡主对苏洵鸾好，其目的并不是苏洵鸾，而是她背后的兄长苏洵毅。 平宁郡主在秋狩之行上遇险，被碰巧路过的苏洵毅顺手施救，从此便对苏洵毅芳心暗许，一发不可收拾。 可是那时候，苏洵毅已经成婚三个月，与新婚妻子小刘氏算得上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的情分，这样的感情，外人根本就很难插进去手。 何况，平宁郡主的身份，也不可能屈尊过来给苏洵毅做妾。 可这人就是这样，越是得不到的，便越是会惦记挂念着难以忘怀。平宁郡主是汝阳王和王妃的老来女，看得心尖命.根子一般，哪里知道求而不得是什么滋味儿？！ 故而她开始想尽办法，想要接近苏洵毅。 最终思来想去，苏洵鸾便成了她所能找到的，最好的突破口。 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两个人各有所求，凑到一起没几天便成了知己至交，也正因为是有苏洵鸾的助纣为虐，才有了后头的那一场毁了苏洵毅一生的风波！ 如今她重来一世，既然知道了上一世发生那些事是有苏洵鸾的诡异能力在其中使绊子，那这一世她便不能再任由她将镇国公府毁于一旦！ 虽然说那一世，镇国公府的诸人冷眼看着她在流言蜚语的泥潭深渊里挣扎，可是在一些大是大非上，镇国公府的处事，却绝对是正义凛然的！ 否则，也不会落到最后阖府殉国的结局。 其实现在她大概也能猜测到，苏洵鸾的身上，应该是有类似‘系统’一般的存在。这种情况，她之前在穿越各个小世界做任务的时候，也遇到过。 这种‘系统’性子多种多样，但归根到底其根本却是一致的——那就是以夺取别人的气运来满足自己的成长和私欲。 要对付起来复杂也是复杂，可要说简单也极其简单，只要不停的让苏洵鸾这样的宿主吃瘪就行。让其所有的阴谋诡计都孽力反弹，光靠反噬之力，就够她和她背后的系统喝一壶的了！ 而这种反噬达到一定的程度，就算那背后的系统再厉害，也必然会受到影响，最终的结果要么是与宿主一起同归于尽受到天道的惩罚，要么就是系统脱离宿主另谋高就，而留下宿主做替罪羊…… 不管是哪一种，苏软软都不打算放过这一对前世毁了她一生的混蛋！ 罪魁祸首逃不掉，而像平宁郡主这样助纣为虐的帮凶，她也绝对不会手软！ 这一世的她，正处在一切刚刚开始的时候，是属于她的最好年华，那就让她一步一步慢慢走，将那些魑魅魍魉统统都踩在脚下！ “祖母也说了，不过是个小小的赏梅宴，我就是去看一看，不会有什么事的！”苏软软伸手握住了老夫人的手，低低的开口道：“这几天跟着姑姑学了不少规矩，也正好出去见见世面，就算是有什么礼数不周的地方，孙女儿谦逊也就是了；若是收了这帖子不去，任由人说嘴，才是让人小瞧了呢！” “没错，你有这份大气，倒是真可以出去走一走。”老夫人见苏软软如此，悬着的心也随着放下了几分，她顺着揽过苏软软搂在怀里，像平常人家的祖孙一般的亲昵无间。 这边安抚好了老夫人，苏软软和小刘氏告退了出来。 “嫂嫂去我那里坐坐？”看得出小刘氏有话要说，苏软软一出门便侧首看着小刘氏笑吟吟的发出邀请：“姑姑昨儿教我点茶，说我学得不错，正好让嫂嫂尝一尝。” “好呀，有这样的好事儿我哪会错过？”小刘氏弯了弯眉梢，亲亲热热的上来挽上了苏软软的胳膊，姑嫂两个一起慢悠悠的往前走。 回到苏软软住的暖阁，先有小丫头过来伺候两人简单的净面梳洗之后，便一起坐到了临窗的大炕上。苏软软慢条斯理的取了茶碾开始碾茶。 “后天就是赏梅宴，妹妹可有什么章程没有？”小刘氏坐在一旁看着苏软软碾茶，看了好一会儿才低声开口问道。 赏梅宴上，做茶自然是其中少不了的一环。 一般情况之下倒不会让到场的娇客们自己动手，可是也不得不防备那些挑事儿的来问东问西的折腾人，不过只看苏软软这一手碾茶的动作，倒是让小刘氏莫名的生出了几分她这妹妹有可能在赏梅宴上大放异彩的自信。 才只初学就能如此娴熟…… 那她这些天学过的其他东西呢？！ 指不定，她和祖母的担心，还真是多余的！ 不过即便如此，小刘氏还是有些不放心的开口嘱咐：“我娘家幺妹每年也都会收到平宁郡主赏梅宴的帖子，我琢磨着你一个人过去我也不放心，若是你不介意的话，一会儿我便让人传话回去，邀她明儿过府来与你见一见，若是能够投契，那你们在宴席上也好有个伴儿，不至于让你落了单，到时候连个帮你说话的人都没有！” 第43章 笃定 小刘氏如今虽然已经出阁，可也都是从姑娘的时候过来的。这京城的小娘子们是个什么生活状态，她可以说是再熟悉不过了。 抱团什么的是常态，一般家族间往来亲密的小娘子们，自然也就来往密切；若是朝堂上政见不和的，那在平日里见了面，也自然都是和乌眼鸡一般，互相相看不顺眼！ 软软如今归家，这是她出去参加的第一场宴会。 虽然说是占了镇国公府小娘子的身份，可到底过往含混，再加上还有个居心叵测的苏洵鸾在中间挑拨，实在是不能保证这场宴席会太平无事。 为这件事情操碎了心的小刘氏想了半天唯一想到的办法，也就是临时给苏软软拉上个靠谱的帮手。 她的幺妹从小也是被父母兄姐捧在手心里长大的，性格是泼辣刁蛮了些，可该有的大是大非还是不会出什么错漏的！ 而且最主要的是，她和苏洵鸾一贯从小到大都不对付，如今让她护着苏软软一些，也正好是投其所好！ 想必就为了恶心苏洵鸾这个从小到大的对手，她也会好好照顾软软的！ 小刘氏三言两语的将她家幺妹与苏洵鸾的纠葛还有那小姑娘的性子对苏软软简单的交代了一遍，而后才浅笑着继续道：“那丫头别的都好，就是个直性子暴脾气，我的意思是，不然明天你们先见一见，若是合不来就罢了，若是合得来，以后就叫她经常过府来和你说说话，也算是多个伴儿！” “谢嫂嫂为我安排。”苏软软抬头看着小刘氏颇为感激的一笑，对于小刘氏的幺妹，她是有印象的。 那个姑娘确实是如小刘氏所说的那般火热明朗，那一世她们倒是也有过几次交集，她在别人嘲笑她的时候，不止一次的站出来帮她说过话，只是后来…… 想到那姑娘最后的结局，苏软软的心里便不自觉的一酸。 那样好的姑娘，却…… 不过好在，这一世她回来了，一切都还来得及！ 多少也是一起分过一块饼的情谊，那一世一直是她在处处维护着自己，那这一世，至少也该做到相互维护吧！ 见苏软软同意，小刘氏也是个痛快人，扭头就吩咐人出去安排传信儿了。 苏软软点好茶，递到小刘氏面前，姑嫂两个又继续细细的说了会儿话，小刘氏才心满意足的起身告辞了。 送走了小刘氏，苏软软静静的在暖炕上坐了一会儿，便站起身走到一旁的黄花梨桌案后坐定，研磨开始抄写经文。 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开始，她便养成了这样一个习惯。 心不静或者是思考问题的时候，都会去抄写经书。时间长了，她倒是练就了一笔好字，还有满脑子里滚瓜烂熟的各种经文。 “姑娘累了大半天，也该歇歇了。”刘嬷嬷端着一碗燕窝羹从门外走进来，停在她的身边慈爱的笑道：“昨儿将您抄好的经文送去给老夫人，老夫人可是高兴了好久呢！” “不过是顺手的事儿，祖母喜欢就好。”苏软软有些不好意思的抬头看了刘嬷嬷一眼，搁下笔接过了刘嬷嬷递给她的汤盅。 要说这给老夫人抄经的事儿，还真是顺手而为之。她之前习惯性抄经书的时候被刘嬷嬷看到，她便开口提到老夫人年纪大了，经书字太小，她看不清；想着反正都是抄经，抄什么不是一样？所以苏软软便把老夫人平日里念的经文重抄了一卷让刘嬷嬷给老夫人送了过去，然后就被松鹤院里上上下下夸得她都有些不好意思出门见人了。 “也就姑娘您有这份儿心。”刘嬷嬷瞧着苏软软小口小口的喝着燕窝，再看看她这两天渐渐养起来的好气色，越发满意的笑起来：“有的人可是外头人人称颂的才女，这么多年说是写的诗文无数，也没见着她为老夫人抄上半个字的经文！” 越是与苏软软相处，刘嬷嬷对苏洵鸾便越是看不上，也越发为苏软软觉得委屈和不平。 那样一个虚荣功利的姑娘，为什么夫人就是抱着她不放将她当宝贝疙瘩一般不撒手呢？难不成是被小鬼附了身？！ “我是之前抄经书抄习惯了，若不是如此，像我这样年纪的小姑娘，哪里有没事每天惦记着抄经文的？”苏软软笑眯眯的看着刘嬷嬷：“您也别再夸我了，再夸我我觉得我都要稳不住飘上天了！” “姑娘这么好，奴婢怎么夸都不为过。”刘嬷嬷接过苏软软递过去的汤盅，乐呵呵的转头递给候在一旁的香茗，再回头扶了苏软软一把，伺候着她到一旁净了手，等到将她送到暖炕上坐下，她才又絮絮叨叨的开口道：“既然姑娘决定要去赏梅宴，那就一定得提防着那一位。这样费力费心的也要您去参加，必然是没安好心！ 她这么多年在咱们府里长大，有着这个身份，在京城里可是混了个极为不错的名声！外头与她交好的贵女可是不少。 那平宁郡主就是其中之一，这次赏梅宴又是平宁郡主的东道，指不定她们在琢磨什么坏主意呢！” 刘嬷嬷一想到自家姑娘或许会受的委屈，她就一肚子的火！ 那个白眼狼，受了镇国公府这么多年的恩惠，如今不懂感恩也就算了，还要恩将仇报的对她鸠占鹊巢这么多年的正主下毒手！ “嬷嬷放心，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我不怕她的！”苏软软担心刘嬷嬷情绪太过激动而伤身，忙开口安抚道：“再说，她现在就算是有想对付我的心，却也没有那个胆子和底气。所以最多也不过是煽风点火一番，别的更过分的事情她暂时应该还不会做。” “为什么？”见苏软软如此笃定，刘嬷嬷很是有些不解的看着她：“如今有这样好的可以对付姑娘的机会，她如何会放过？” “她如今非要将我拖拽进这场赏梅宴里已经惹得祖母不喜，若是再生出其他的幺蛾子，怕是祖母第一个就不会放过她。”苏软软耐心的开口解释道：“再说了，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她也担心在外头惹我惹的太过，我会将她的老底全都给掀了。” 第44章 一见如故 “她如今非要将我拖拽进这场赏梅宴里已经惹得祖母不喜，若是再生出其他的幺蛾子，怕是祖母第一个就不会放过她。”苏软软耐心的开口解释道：“再说了，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她也担心在外头惹我惹的太过，我会将她的老底全都给掀了。” 这一次，充其量也就是试探罢了！探一探她的实力，也了解一下她的底线。同时，也还有镇国公府诸人的态度！ 当然，若是能够有机会挑动一两波对她的针对，那也算是意外之喜！ 算盘倒是打的响亮无比，可是从来都没有牛不喝水强按头的道理，她倒是想看看，若是这次她不进瓮，她苏洵鸾架好的碳火会烧到谁！ 小刘氏的帖子下过去，第二天一大早苏软软就在老夫人的暖阁里见到了那个笑容明朗的小姑娘。 安国公府与镇国公府是姻亲，从老一辈到现在关系也都亲近得很，故而刘云蕊从小到大也是经常过府来玩的，自然是熟悉得很。 迎着扑面而来的暖意，那小姑娘的动作也是极快，笑盈盈的就疾步到了她的面前，上上下下一通打量之后，才扭头对着暖炕上坐着的老夫人笑道：“就说嘛，这才是我妹妹的样子！” 刘云蕊从小便和苏洵鸾不对付。 或许一开始的敌对，是因为苏洵鸾从记事起就是别人家孩子的标配，乖巧懂事又听话不说，还才华横溢，性子也温和，无论从那一方面来说，都是那些世家夫人教导自家孩子时，不停的挂在嘴边的范例。 一次两次也就罢了，可每次都要被拿来对比，换了谁也遭不住，何况还是一直以来性子都有些被父兄惯野了的刘云蕊。 而且用刘云蕊的话来说，从见苏洵鸾第一眼起，就觉得她假的不行，连多看一眼都堵心，就更别提和她和和美美的共叙姐妹情了！ 同样是软软糯糯的小姑娘，刘云蕊一眼就觉得苏软软亲切。 她也不等苏软软回应，直接伸手就拉住了她往里走：“一直听人说一见如故，我之前还道是那些人在胡说八道，如今才知道，竟然是真的。” “蕊丫头的这张嘴，真是越来越甜了！”老夫人被刘云蕊的话逗乐了，她爽朗的笑出声，看着这一对走进来的小姑娘，真是满意得不能再满意了：“不过你说的这话可得算数，既然你和软丫头一见如故，以后可得护着她些，莫让人欺负了她去！” “那是自然，我这个当姐姐的怎么也得护着妹妹！”刘云蕊拉着苏软软的手，如何都不愿意撒开了。家里就她最小，周围一圈亲戚，唯一比她年岁小的，也就是镇国公府这边的苏洵鸾，有还不如没有。 如今好不容易来了这样一个乖巧软甜的妹妹，她自然是如获至宝，心底美得冒泡的同时，态度上也开始摆做姐姐的款儿了！ 见刘云蕊这态度，房里的老夫人和小刘氏一通调侃逗笑。 刘云蕊是个闲不住的活泼性子，老夫人也知道这两个小姑娘才刚见面，总得给她们一点儿时间互相了解相处，便也没有久留她们在暖阁，说了一会儿话便放她们出来了。 “你别害怕，明儿赏梅宴我过来接你，咱们一起过去。”刘云蕊挽着苏软软的胳膊，笑眯眯的凑在她的耳畔咬耳朵：“然后没什么别的事，咱们就早些出来，我带你去德芸楼吃点心去，那里的红豆糕和莲仁儿饼可好吃了！我姐姐就最喜欢吃红豆糕，回头你还能帮她带一笼回来！” “那你呢，你喜欢吃什么？”旁边的姑娘在她的耳畔唧唧咋咋，可苏软软却并不觉得多吵闹，反倒是有一种久违的亲切与暖意。 说起来她是经历了无数小世界，可有任务在哪里牵制着，与其说她是一个人，倒不如说是一个物件儿。 一个能够为了完成各种任务无所不用其极的物件和工具！ 现在，她终于可以摆脱那些让她快要喘不过气的任务枷锁，真真正正的为她自己活一回了。 这样的事实，真是想一想，就让人快活。 “芸豆糕，还有蜜糖米糕！”刘云蕊眯着眼，笑容里一本满足，大约是因为苏软软的配合，她不禁朝着苏软软这边更亲密的靠近了几分：“明儿我带你去，咱们一起去吃！若是不喜欢，还可以尝尝别的，反正德芸楼的点心种类多，总能寻到合你口味的！” 小姑娘之间的友情，往往都是从吃的玩的用的上开始建立的。 刘云蕊和苏软软窝在暖阁里，细细碎碎的闲聊了一通，一起用了午饭，又约了明儿一早见面的时间，才依依不舍的去辞了老太太，颇有几分意犹未尽的回府去了。 “不用太富贵，反倒是平淡一些的好。”等送走了刘云蕊，苏软软再回房的时候，看到的就是刘嬷嬷和方嬷嬷在商议明儿去赏梅宴的穿戴问题。她在一旁看了一会儿，才开口提议道：“若是太过富贵，反而有一种穷人乍富突兀显摆之嫌，就像之前祖母说的，不过是一场再普通不过的花宴，犯不着那般劳师动众，比往常在家的打扮稍微正式一些就行。” “姑娘明鉴。”刘嬷嬷和方嬷嬷一听也就明白了苏软软的意思，皆是相视一笑，转身便按着苏软软的安排去准备了。 “姑娘，明儿的花宴，奴婢不好跟着过去，刚刚和方嬷嬷和还有宋姑姑商议了一番，不成就先让茗香跟一天瞧瞧？”安排好了穿戴和一应要用的东西，刘嬷嬷才又回转过来，弯腰凑在苏软软的耳畔细细的与她商议。 虽然都是老夫人安排过来伺候苏软软的人，可茗香显然和这会儿守在苏软软身侧的刘嬷嬷还有方嬷嬷她们不同。 在老夫人身边伺候的时候，茗香作为松鹤院里的二等丫头，算得上是伶俐出众的；可是现在到了苏软软身边，是不是能担得起大任，还真是不太好说。 “嗯，就听嬷嬷的，让她跟一天先瞧瞧吧！”苏软软点头，并没有反对。 第45章 命门 虽然那一世她与香茗并没有太多的接触，可这一世的这几天相处下来，苏软软对茗香还算是满意的。不过以后是要放在身边的人，再如何谨慎也并不为过。 简单的用了晚饭，出去到院子里消了会儿食，回到房里又抄了两页经书，苏软软便和以往一样，上床休息了。 第二天一大早，苏软软穿戴妥当，简单的用过早饭之后，便过去了老夫人那边请安。见到苏软软的穿戴，老夫人颇为满意的点了点头：“不错，就当是寻常出去逛个园子，打扮的太过隆重了反而还不美，就这样简单大气又不落俗套是再妥当不过。” 眼看着要出门，老夫人又拉着她嘱咐了两句，便又叫过跟车的刘嬷嬷和香茗交代道：“你们陪着姑娘过去的，特别是香茗，你可得好好醒着神儿，今儿只有你跟在你们姑娘身边，该做什么该注意什么，刘嬷嬷想必也告诉过你了，若是出了什么差错，你还有你老子娘在咱们府里几辈子的脸面，可就算是砸在你手里了！” “奴婢明白，今儿奴婢就算是再如何也会当好差，万万不敢大意的。” 茗香一听老夫人的交代，忙噗通一声跪在地上磕头。 老夫人点了点头，对她的态度还算是满意。便吩咐一旁候着的小刘氏送苏软软出门。 小刘氏和苏软软一人乘了一顶暖轿，摇摇晃晃的很快便出了到了二门口，刚扶着香茗的手下轿，便见到不远处一身银狐毛领斗篷的苏洵鸾，扶着丫头翠晓的手，正缓缓的朝着她们的方向走了过来。 “嫂嫂，软软妹妹。” 见到苏软软和小刘氏，苏洵鸾疾走了两步先一步过来微福见礼。 小刘氏微微颔首，她身边站着的苏软软则也有样学样，对着苏洵鸾十分客气的回了一礼，便不再多言。 苏洵鸾不动声色的瞟了一眼苏软软身上的穿戴，别的倒罢了，她腰上悬着的蝶戏芙蓉禁步，可是老夫人的陪嫁，之前陪着老夫人整理陈年旧物的时候见过，那可是一整块白玉为料雕出来的珍品，那会儿见到了她就喜欢的很，可是老夫人却并没有松口给她的意思；如今竟然就这样便宜了眼前的这个野丫头…… 心底虽然恨得不行，可面上苏洵鸾却还是收敛得恰到好处，她仿佛没有看到小刘氏眼底的疏离与嫌弃，依旧一副好姐姐的模样，看着苏软软笑着提议道：“妹妹，既然我们都要去赏梅宴，不如一起吧？也好相互有个照应！” “不必了，软软妹妹去赏梅宴的事情我已经安排好了，就不麻烦洵鸾姑娘你费心了！”小刘氏不客气的开口，十分干脆的就将苏洵鸾的示好给挡了回去：“时间不早了，洵鸾姑娘既然一切都准备妥当了，就请先行吧！” “嫂嫂，洵鸾愚钝，不知道到底是什么地方惹了嫂嫂不快，让嫂嫂这些日子一直对我怒言相对。再如何我们也是一家人，还请嫂嫂明示，洵鸾一定知错就改。”苏洵鸾一脸委屈，面对刘氏的耿直就差当场哭出声了。 她当然清楚小刘氏会如此对她是为什么，原本她对自己的好感就不算多，这次因为苏洵毅好感值清零的反噬影响，作为世子夫人的小刘氏自然就直接和苏洵毅一样，成为了这个镇国公府里对她没有半分好感的存在。 可即便如此，苏洵鸾却也明白眼下还不是翻脸的时候。 她现在可没这个资格在这里与这位世子夫人叫板。不过…… 想着她对平宁郡主的了解，只要让她找到机会让平宁郡主心愿达成，那眼前这碍眼的小刘氏…… 倒要看看她还能如何嚣张得起来！ “洵鸾姑娘，无论府内外都说你聪慧无双，怎么这会儿竟来我这蠢笨之人面前揣着明白装糊涂了？”小刘氏对于苏洵鸾的这番做派，可谓是早就腻歪透了，如今一见她又摆出这副似哭不哭的委屈模样，再也忍不住的冷笑道：“不过就是看不惯你虚伪做作，贪慕虚荣，鸠占鹊巢罢了！莫非，这些你也能改？！” “嫂嫂，我没有，你误会洵鸾了。我并不是……” 苏洵鸾万万没料到一向在府中温和守礼的小刘氏会这般不留情面的对着她说出这样的话，她正想开口委屈万分的解释，就被身后一声高亢的嗤笑直接打断：“你并不是什么？” 刘云蕊一身红衣，神采飞扬的大步朝着她们这边赶了过来，随身伺候的丫头几乎已经是小跑步了，却还是稳稳的被她落了十来步远。 “我竟是没见过，这世上竟然还有脸皮如此厚的人！”刘云蕊极为不屑的上下打量了一番面色涨红的苏洵鸾，啧啧两声：“别解释，你那些废话，听了那么多次了，我早就听的耳朵起老茧了！想要攀附镇国公府的荣华富贵就明说呗，还非要扯什么为了孝道，你羞是不羞？” “行了，时间也不早了，蕊儿你们快些走吧！”眼看着双方又要乌眼鸡一般的斗起来，小刘氏连忙出来扯开话题。 刘云蕊虽然是仗义执言，可到底她不是镇国公府的人，苏洵鸾是走是留，可是镇国公府的家事，让她这般扯进来，总归是不妥当的！ “苏洵鸾，我最后一句丑话说在前头！你在乎的那点儿名头，要披着你那件光彩耀人的外衣在外头招摇，我们不在乎也懒得去管；你老老实实的倒也无妨，若是你还要不死心的继续作妖，可别怪我不讲情面，撕了你的外皮，让大家都看看这往日里京城里赫赫有名的才女美人儿，究竟是个什么身份！” 刘云蕊自然明白苏洵鸾的命门在哪里，她看着气的差点儿原地炸裂的苏洵鸾，毫不客气的又对着她的心窝捅了一刀。 痛快！ 实在是痛快了！ 刘云蕊转身的同时，并没有留心道苏洵鸾眼底那一闪而过的杀意，可是一直被护在这对姐妹身边的苏软软却一直在留心着苏洵鸾的脸色。 第46章 赏梅宴 “洵鸾姐姐，你别生气啊！云蕊姐姐就是这样直爽的性子，祖母昨天还说呢，她就是有什么说什么，从来不会欺瞒人的！” 苏软软跟着刘云蕊走了两步，才似想起什么一般的停下脚步，回头看着苏洵鸾微微笑了笑，声音柔软的劝道：“她对你只是还有误会，等时日长了，她看到了你对我的好，就不会再这样说啦！都说姐姐你的性子是最温和大气的，一定不会因为这个和云蕊姐姐生气的，对吧？” “怎么会，我一直都是极其喜欢云蕊的直爽性子的。” 对个P！ 苏洵鸾差点儿一句粗口爆出来。 可是再如何生气，她面上却也不得不维持着僵硬得快要崩溃的笑容，配合着苏软软的说法，努力的保持着最后的优雅与体面。 “那就好，洵鸾姐姐对我最好啦！”苏软软眨眨眼，转身冲着小刘氏挥了挥手，便回头加快步子追刘云蕊去了。 虽说是有安国公府的马车过来接人，可按着镇国公府的规矩，小刘氏还是一早就将苏软软出门的车马随从安排了个妥妥当当。 除了贴身伺候在苏软软身边的刘嬷嬷和香茗，还有七八个粗使婆子并一行看起来就精明得不行的小厮长随，赶着那辆有着镇国公府族徽的马车，随着安国公府的车马一起，浩浩荡荡的朝着汝阳王府赶去。 刘云蕊拉着苏软软，两个人挤在马车内的狐皮软垫上，亲亲热热的说着话儿。 “也就你好性儿，还对她那般客气！”刘云蕊积累了这么多年的新仇旧恨如今总算是有了发泄口，一时间自然是神清气爽，所以对于苏软软对待苏洵鸾的态度，也就多出了几分不赞同。 要她说，对付那样不要脸的人，就该将她的脸皮干脆利落的扯下来扔在地上踩烂才是，干嘛还要这样费心的维护着？！ “若是将她驱逐出镇国公府倒是容易，难的是她到底没有犯下明面儿上的过错；如今在外人看来，她这样一个孤女无依无靠的被我们镇国公府赶出来，怎么都是我们国公府更过分些。 所以我们干嘛要用我们镇国公府的荣耀和脸面去给她当垫脚石？”苏软软捧着手炉，细细的为刘云蕊解释。 提到这个，刘云蕊越发的气不打一处来，更是生了几分告状的打算，她叹了口气，颇有几分认同的开口道：“你说的也是，那个丫头最会装可怜博同情！我跟你说，之前有一次宫宴，明明就是她自己不小心摔倒的，可那会儿我在她旁边站着，明明什么都没做，最后都说是我推的她！ 我越是拉着她要她解释，她那会儿便越哭得厉害，结果最后不仅什么都没说清楚，反而还被贵妃娘娘罚抄了十遍《女则》！” “我气得不行，回来和母亲说委屈，还被母亲责骂了一顿，说我技不如人就要虚心向学！我要去跟她学什么，学装腔作势博人同情吗？！”刘云蕊是越说越激动，最后恨恨的一巴掌拍在她自己捧着的手炉上，眼眶都气红了！ “人，都是会下意识的去同情弱者的。”苏软软看着宣泄了一番仍然心气儿不顺的刘云蕊，犹豫了一下才低声开口劝道：“她很擅长利用人心，这一点上，姐姐你确实是不如她。” “你说的没错，我也知道我自己这个性子与人相处不好，可就是忍不住！”刘云蕊叹了口气，有些沮丧的垂头：“我母亲说，我就像是爆炭，而那丫头呢，就像是一盆冰水，克我克得死死的！” “不过现在我可不怕她了，她那样的身份，若是再作妖，我就给她全抖出去，看她还如何在这个圈子里立足！”只是刘云蕊没有沮丧太久，就又兴奋了起来，她双目放光的看着苏软软：“软软你知道吗，今天可是我第一次，怼她怼完之后，她连还口之力都没有的！实在是太痛快了，真的，想想我都能乐得飞起来！” 最后刘云蕊到底没能飞起来，因为汝阳王府到了。 汝阳王府的花宴，大约是从七八年前开始兴起的。春有桃花，夏有荷花，秋有菊花，冬有梅花，一年四季，四场花会年年都是办得花团锦簇。 一开始倒也还没有这么令人趋之若鹜，主要是后来有一年贵妃娘娘特意赏赐了一柄玉如意给花会的魁首，从此汝阳王府的花会便一举成名，成了彰显京城各家小娘子身份才华的象征。 以至于很多能够被邀请参加花会的小娘子以此为荣，推崇备至。 也正因为这场宴会重要，所以早半个月前，汝阳王府上下就已经开始准备了。苏软软和刘云蕊的马车停下的时候，早已经有体面的婆子过来殷勤的迎客，只是在见到随着刘云蕊下车的苏软软时，有些意外的愣了一下神。 对此苏软软倒也没有去介意，只是示意一旁跟着的茗香出示了请柬。 婆子一眼扫过，忙不迭的福身赔罪，躬着身快步让到一旁，请刘云蕊和苏软软入内。 到底出门晚了一会儿，苏洵鸾比刘云蕊和苏软软晚了一线到场。迎客的婆子对苏洵鸾自然是熟悉的，只是想到方才进去的那位姑娘，再想到那辆明显更为气派的镇国公府马车，她到底是心里存了个嘀咕，面上却是半点儿不显的让进了这位与她们郡主来往极其亲密频繁的娇客。 苏软软她们到达梅林的时候，梅林里已经聚了不少各家的小娘子，正三两成群的凑在盛开的梅树旁赏着花说话。 今天的天气还算不错，雪后初晴，残雪还未化尽，坠在梅枝间，白雪红梅，分外好看！ 刘云蕊拉着苏软软，直接走到一旁空无一人的亭子里坐下。 “这么冷的天，坐在这亭子里看梅花不是一样能看到，干嘛非得凑到梅林里去挨冻？”刘云蕊吸了吸鼻子，看着外头那些明显被冻得不轻却依旧站在梅林里风雅无双的贵女们，有些忍不住的吐槽。 第47章 平宁郡主 “大概，是因为能看得更清楚吧！”苏软软撑着下巴，顺着刘云蕊的目光往亭子外看。不得不说，汝阳王福的这片梅林，还真是不错。 汝阳王是今上的堂弟，作为闲散的宗室王爷，这位算是混得不错的。一来，也是因为汝阳王长袖善舞，颇得今上和太后的喜欢；二来，也是因为汝阳王妃罗氏，与宫中的贵妃娘娘是亲姐妹；有这层关系在，汝阳王虽然并没有什么实权，可是在京城里也算是不容小觑的存在。 “我倒是觉得，这梅花得远远的看才更好看！瞧瞧，这么远看过去，红云一样，多难得呀！”刘云蕊叹了口气，学着苏软软一模一样的姿势，也撑着下巴往外看：“其实要说梅花最好看的地方，还是京郊的鸿云寺！虽然这里的梅花也好看，可到底还是缺了几分浑然天成的野趣儿，不像鸿云寺那里的梅花，放肆灿烂，怎么看都看不够！” “既然你喜欢那鸿云寺的梅花，还来这里干什么？”刘云蕊的感慨话音未落尽，身后便传来了一声颇为不客气的嗤笑。 也就是转头的功夫，原本还算清净的亭子里，一时间呼啦啦涌进来了四五位打扮矜贵的小娘子。 说话的小娘子一身紫衣，盯着刘云蕊的表情，就像是一只炸毛的刺猬。 而这边的刘云蕊见到这样的针对，反应却是十分的淡然，就像是已经遇到过千百遍一遍，颇有些不屑的眯了眯眼：“关你什么事？” “你！”那小娘子一口气堵在嗓子眼，差点儿没被噎背过气去，她抬手指着刘云蕊，呼吸急促的像是在拉风箱：“平宁郡主好意邀请你来参加这赏梅宴，你竟然在背后诋毁不说，被我们发现了还拒不认错，简直就是岂有此理！” “哟，你还知道这是平宁郡主的赏梅宴呀！”刘云蕊脸上的笑意更浓了，她挑眉，似笑非笑的打量了这几个小娘子一番，才拔高了音调，带着几分调侃的开口道：“不然还以为是你们承文伯府的家宴呢！” “刘云蕊，你别欺负人！真以为你是安国公府的人就可以这般肆无忌惮了吗？！” 那位小娘子虽然有勇气先冲出来对着刘云蕊发难，却到底身份摆在那里，后续无力，旁边的粉衣小娘子一步上来扶住她，显然这一位的段位要比之前那位高上一些，虽然也没高上多少，但至少这一回合算是接上了刘云蕊的发难，不至于还没上场就阵亡。 “别有事没事的在这里给我乱套罪名，我不过就是感慨了一下这里的梅花与鸿云寺梅花的区别罢了，怎么就成了背后诋毁人，不尊重汝阳王府，仗势欺人了？”刘云蕊坐直身体，看着那几个小娘子气势逼人：“行吧，你们这么热心，到底能不能做主？若是能做主，你们这么看不惯我的言行，那大可以开口将我撵出去呀！” “好啦好啦，不过是听错了一句话而已，媛儿也是一片热心快肠，说话着急了些；阿蕊你也知道她的性子，就不要与她计较啦！咱们也好些日子没见面了，今天难得一聚，何必一见面就争得面红耳赤呢？！” 眼见着刘云蕊站起身要离开，随在这两位小娘子身后的一位穿着浅蓝短袄的小娘子笑吟吟的上来轻言细语的劝架：“岂不是辜负了这一园子的美景？” 有人出头劝架，自然随着跟过来的几个小娘子皆是开口应和，这样一番配合下来，倒是将亭子里剑拔弩张的气氛缓和了不少。 刘云蕊倒也不是真的要走，也不想与这几个人再继续折腾下去，索性也就顺着站起身，伸手拉起了苏软软：“反正左右都是你们有理，你们高兴就好啦！我带我妹妹去旁边看看，各位自便！” “哎，蕊儿，你这妹妹看起来有些面生呀，以前怎么没见过？”见刘云蕊要带着苏软软离开，方才开口劝和的小娘子颇有几分好奇的凑上前来，打量着苏软软。 “不是说赏梅宴得有请柬才能进来吗？”先前那位承文伯府的小娘子总算是寻到了机会，颇有几分傲然的瞟着一直不曾开口说话的苏软软，看她的一身打扮倒是不俗，但是这样陌生的面孔，又是这样看起来怯弱的性子…… 她怼不赢刘云蕊，难道还对付不了这样一个来历不明的小丫头吗？！ 再说了，这人一看就是刘云蕊带进来的，若是能让她丢脸，自然也会让刘云蕊出丑！要是能让刘云蕊出丑，那她不论做什么，也都值了！ “是啊，这汝阳王府的花宴不是每年都是这个规矩嘛！没有请柬，任谁都不能擅闯，难不成你这是在怀疑汝阳王府的仆人办事不利？”刘云蕊挑眉，半点儿没把那小娘子的故意挑衅放在眼里：“杜若若，你还是省点儿力气吧，要挑刺也找个好借口好由头，就你这点儿伎俩还来算计人，也不怕笑掉人的大牙！” “好了好了，你们怎么又斗起嘴来了？我刚刚就是见到这位妹妹面生，所以多嘴问一句罢了！蕊儿你要是宝贝自家妹妹不愿意说就算了嘛，别生气别生气！” 眼见着好不容易消下去的火气又要复燃，那位劝和的小娘子一脸无奈，扯着杜若若往后拉，同时也不忘对着刘云蕊一脸和气的笑道：“蕊儿，你带你妹妹去玩吧，我们刚刚才逛完园子回来，正好在这里坐一坐歇歇脚。” “你们这里好热闹呀，我刚刚还和鸾儿说，蕊儿一定在这里她还不相信，你看，我没猜错吧，若是蕊儿不在，这里哪里能有这么热闹？” 刘云蕊拉着苏软软刚刚往亭外走了没两步，就被另外一行人结结实实的堵住了去路。为首的一位少女与她一样一身红衣，身披了一件滚了狐皮毛边儿的缂丝大红斗篷，配上那赤金红宝的头面，明艳灼灼的像是这园子里怒放的红梅。 不是别人，正是这一次赏梅宴的东道，汝阳王府的平宁郡主。 第48章 彩头 苏软软微微一抬眸，就看到了站在平宁郡主身侧的苏洵鸾。看起来倒是神色如常，甚至脸上还带着几分浅笑，如何都不像是会在今天作妖的样子。 不过越是如此，苏软软便越是不敢大意。 有道是会咬人的狗不叫，而很显然苏洵鸾就是属于这一挂的。 似乎是感觉到苏软软的目光，苏洵鸾也顺着看过来，迎着她的打量勾起了一抹浅笑，顺势便缓步走过来停在了她的身边，不等苏软软反应，便抬头看着平宁郡主柔声介绍道：“平宁，这就是我方才和你说过的，我们国公府才归家的软软妹妹。” “才归家？之前没听说你们镇国公府还有其他的小娘子呀？莫非这位……”杜若若嘴快，听到苏洵鸾的话还不等其他人的回应，便已经抢先一步带着几分夸张的看着苏软软惊呼出声。 “莫非什么？”刘云蕊看着话说了一半刻意戛然而止带着几分幸灾乐祸捂着嘴装失言的杜若若，眼底的厌恶一闪而过，她冷哼一声，盯着杜若若不依不饶：“有话就说，别藏着掖着的在这里装腔作势！” “软软是我妹妹，才刚刚从江南姨母那里回来，若若你不要误会。”苏洵鸾是知道杜若若与刘云蕊这一对一见面就掐的冤家的，生怕她们再多说会扯出什么不该说的话来，忙开口解释。 其实这解释，还不如不解释。 苏软软垂眸眼下眼底一闪而过的讽意，依旧不动声色的站在一旁一声不吭，正好观察这一场京中贵女的众生相。 那一世，她只顾着自己的自怨自艾，错过了很多东西；现在想要重新捡起来，只能谋定而后动。 平宁郡主虽然娇纵，可是大体上却还撑得住，并不算十分任性。 她笑看着苏软软，目光却是落在刘云蕊身上：“阿蕊你这脾气，也该收一收了，我阿娘不止一次说我了，说我这性子得改！说得亏是个嫡出，不然指不定会是神马样儿呢！你啊，比我还耿直，真是……” 摇着头，平宁郡主是一脸的无奈。 “哈，这投胎的事儿，谁说得准呢！都说做人难，能投胎到我们这样人家儿的，就更难；那再有像我们这种，得家里娇宠的，就更是百世难修了，既然如此，我为何还要拘束压抑？难不成，真等下辈子投胎成了个庶女，再去作死？” 刘云蕊语调轻快，半调侃半认真的，就将平宁郡主话里的意有所指散了个干净。 平宁郡主脸上的笑容一滞，却到底没有生气，而是将注意力挪到了苏软软的身上：“之前鸾儿说家中回来了个柔顺乖巧的妹妹，我还不信，如今一见倒是真如她所说的那般，看你性子柔婉，怎么刚刚不和你鸾儿姐姐一起过去找我们玩？你阿蕊姐姐可是被安国公府上下娇宠着长大的，性子火炭一般，可别被她给吓到了！” 这算是敲打吗？ 苏软软不动声色的伸手扯了扯想要开口辩驳的刘云蕊，她微微抬起头，看着平宁郡主声音甜糯：“祖母最疼我的，还有大哥哥和嫂嫂，也都疼我的很。祖母说，府里谁都不能欺负我，就连洵鸾姐姐也不例外。” 她不知道苏洵鸾在这短暂的时间里对平宁郡主说了些什么，不过听话听音，平宁郡主话里透出的意思，似乎是将她当成镇国公府的外室女了？ 那就很有意思了，若是这件事情被拆穿，她又要如何圆回去呢？ “软软你这话倒是说得没错，收到平宁你的帖子之后我姐姐就火急火燎的递了信给我，还有镇国公府的老夫人，也是害怕软软头回参加你家的花宴，她这乖巧柔和的性子被人欺负，千叮咛万嘱咐的让我护着她，不然若是真受了委屈，她们可是要心疼死了！” 刘云蕊虽然性子直爽，却并不蠢。平宁郡主的话音一落，她就想明白了大概的缘由，原本是想直接怼回去的，可没想到苏软软会比她先开口，还应答得如此巧妙得体。 不过她能开口倒是更好。 方才平宁郡主的一句话倒是没错的，既然回到了京城，那和这些小娘子总是要见面的，虽然她是很想，可到底也做不到时时都护在她身边！ 还是得她自己能立起来才行！ 看着一句话应的，她还真是越来越喜欢这个才见面不到两天的妹妹了！ 真是太好了，太和她心意了！ “鸾儿的性子再好不过的，怎么可能会欺负你？”平宁郡主脸上的笑意差点没挂住，倒是没想到，一个外室女还敢回嘴！ 真以为有刘云蕊这个j人撑腰，就可以无法无天了吗？！ “咱们也都别站在这里说话了，今儿这场赏梅宴魁首的彩头可是之前贵妃娘娘亲自赐下来的，不如大家也都别藏拙了，无论是诗词文章还是书法绘画，大家只管都拿出自己的本事来，等完成封存好送入宫中由贵妃娘娘亲点魁首，无论如何都是极大的荣耀和恩典，这样的机会可是不多，大家可要努力才是。” 一直站在平宁郡主身边的是罗家的姑娘罗怡欣，作为贵妃娘娘最为看中的外甥女，在这里她确实是有帮着平宁郡主操持宴会的权利。 罗怡欣能够在罗家一众姐妹中独得贵妃喜爱，自然不是一般的普通角色。至少心智和谋算上，要远远的胜过依靠出生凌驾于旁人之上的平宁郡主。 眼前这一场，显然对方无论是刘云蕊还是苏软软都不是好拿捏的，若是继续再揪着不放，怕是谁的脸上都不会好看！ 所以她十分果断的插言，打断了即将又要开始的你来我往的交锋。 有罗怡欣打圆场，原本聚拢在亭子内外的贵女们也都顺着不再久留，三三两两的散开去准备诗文绘画去了。 苏软软上一世虽然参加这类活动比较少，却也影影绰绰的听着人提起过，今上在元后病故之后，便没有再立后的打算，而如今宫里盛宠正浓的贵妃娘娘，还未进宫时，就是个才华极其出众，风雅无双的妙人儿！ 第49章 为所欲为 与其说汝阳王府一年四季的花宴是汝阳王府的脸面，倒不如说是宫中贵妃娘娘的脸面。而之所以京城贵胄家的小娘子们对这花宴趋之若鹜，说到底也是为了博一个贵人的关注罢了。 特别是最近几年，贵妃所出的大皇子和三皇子，也到了遴选皇子妃的时候，若是能够取得贵妃娘娘的青睐，一招雀屏中选，那可是难得的光耀门楣的大事！ 就算不能成为皇子妃，能够得一两句来自贵妃娘娘的夸赞，那也是极其面上有光的事情！ 存有这样想法和攀比之心的，一般也都是一些小世家的小娘子，而像刘云蕊她们这样真正的豪门贵女，在赏梅宴上的表现，顶多也就是应个景儿而已，谁也不会觉得，她们未来的归宿，会与一首诗两笔画有关。 刘云蕊拉着苏软软，寻了个人少的清净避风的回廊坐下来歇歇脚。 “实在是不想理会她们那些劳什子！”刘云蕊懒洋洋的伸了个大大的懒腰，颇为自得的靠着廊柱，舒服的眯了眯眼：“原本看花是个自在逍遥的事情，你说，煮一炉茶，或者是酒，咱们赏着花，品着茶，多快乐的事情，偏偏她们却非要比什么诗词画工，这大好的美景，竟生生的被她们这一群附庸风雅的给糟蹋了，实在是暴殄天物！” “人各有活法，重要的是开心就好。”苏软软笑挨着刘云蕊坐下，低声搭话：“姐姐眼前的这番附庸风雅，对于很多人来说却是可遇不可求的机会。她们为了自己，为了家族，会去因此而拼尽全力，这都是人之常情。” “这倒是。反正她们如何都行，只要不来打扰咱们，她们该如何风雅都是她们的事情，和咱们没关系！”刘云蕊想了想，倒也没有反驳苏软软的看法，她点了点头，颇有几分不在意的掩口小小的打了个呵欠：“再待一会儿咱们就走吧，实在是无聊透了！” “不是说一会儿还有宴席吗？”苏软软知道刘云蕊肯定会中途退场，却不想她会这样的随意，连宴席还没有开始她就要直接闪人。 “那冷菜冷碟的又没有什么好吃的，我跟你说，你那洵鸾姐姐和平宁郡主几个，是天仙下凡，吃的不是水煮豆腐就是水煮菜心，这赏梅宴的宴席上也都是寡淡无比的菜肴，我可吃不下去！”刘云蕊撇了撇嘴角，凑到苏软软的身侧压着声音低低道：“咱们一会儿去西门桥旁边的醉月楼，吃炙羊肉去如何？” “这大冷的天，咱们冻了这一场，如何也该吃些热热的东西暖一暖。那醉月楼的炙肉和羊肉汤是一绝，不信你去尝尝就知道了，保证你喜欢！”见苏软软看着她不说话，刘云蕊忙又轻拍着胸一脸认真的保证，就差抬手赌咒起誓了。 “我倒不是不信姐姐，只是咱们暂时怕是走不掉的。”苏软软看了一眼斜侧月洞门外一闪而过的裙裾，不等她多说，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便从那边蜂拥而至。 “呀，大家都快要准备完了，你们怎么到现在还空着手呀？”杜若若咯咯的娇笑着和一群小娘子快步过来，一脸看好戏的模样停在苏软软和刘云蕊的面前，实打实的阴魂不散，哪哪都有她！ “我空着手还是不空着手，和你有关吗？”刘云蕊一脸嫌弃的打量着杜若若，十分没好气的回怼：“我每年的花宴都参加，你见我什么时候交过那些诗啊画的？连平宁郡主都不管我，你算哪根葱？” “你这人，还真是不识好人心！”杜若若似乎是被怼习惯了，听到刘云蕊这般不客气的话也只是笑了笑，扭头又去看坐在她身边的苏软软：“你也不参加吗？你姐姐可是拿过花宴好几个魁首的人呢！方才还听鸾儿姐姐说，你聪慧又柔婉，总不会什么都不会吧？” “是呀！”苏软软点头，十分老实又乖巧的看着杜若若：“我就是什么都不会呀！” “……”杜若若过来的目的，就是为了抽着苏软软过去比试，看她当众出丑成为笑柄！毕竟苏洵鸾那里可是说了，这个外室女别看这会儿看起来有模有样的，可之前都是生活在北境的穷乡僻壤之处的。 那里回来的土丫头，能会什么？！ 只要她丢脸，那自然而然的也就是带她过来的刘云蕊丢脸！ 既可以给刘云蕊脸色看，又能讨好平宁郡主她们给苏洵鸾出气，一举多得的事情她凭什么不做？！ 可是万万没想到的是，她那充满暗示性的挑衅说出来，换来的竟然是这么个回应！ 她，竟然就这样毫不掩饰的承认了！ 杜若若被噎了个半死，她深吸了一口气，好半天才缓和过来，颇有几分绷不住的看着苏软软，强行惊呼道：“你，你竟什么都不会？这，这也太丢人了吧？！” “祖母说不会就是不会啊，这有什么可丢人的？”苏软软歪着头，一脸不解的看着杜若若，颇有几分疑惑的看着她：“祖母说，对我来说，这些东西喜欢的话，学一学算是打发时间的消遣；若是不喜欢，学不学的也不重要！毕竟，我们这样身份的人家，就算是想听诗赏画，难道还寻不到个可靠妥帖的，吟给我们听，画给我们看吗？” 噗嗤！ 刘云蕊没忍住，直接看着脸色青白交加的杜若若爆笑出声：“软软你说的没错，我母亲和祖母也是这么说的！咱们这样的身份，确实是用不上！” “你，你这是强词夺理！”杜若若气炸了，她不太敢去和刘云蕊叫板，只能扭头去瞪让她丢丑的罪魁祸首苏软软：“你不就是依仗着镇国公府的庇护尸位素餐罢了，自己不思进取也就算了，不以为耻还要在这里大放厥词，洵鸾姐姐那么好的人，怎么会有你这样的妹妹？！” “你说的没错，可是你再怎么生气，再怎么愤怒鸣不满，镇国公府也还是会护我周全啊！”苏软软笑眯眯的看着杜若若，慢吞吞的开口：“也不会弃我这个什么都不会的草包不顾，去转而维护才艺双全的你呀！” 第50章 挑拨 “你说的没错，可是你再怎么生气，再怎么愤怒鸣不满，镇国公府也还是会护我周全啊！”苏软软笑眯眯的看着杜若若，慢吞吞的开口：“也不会弃我这个什么都不会的草包不顾，去转而维护才艺双全的你呀！” 虽然很残酷，可这就是现实。 “你这个……” 杜若若再也克制不住，三两步冲过来就要对着苏软软动手，却被早有准备的刘云蕊先一步上前拽住了她的手腕：“杜若若，你可得考虑清楚，这里是什么地方，又是什么场合！你再想一想，你是什么身份，一个小小的伯府小娘子，竟然敢冲着镇国公府的人动手，你是打算拉着你们杜氏全族陪葬吗？！” 刘云蕊的这一番话，像是迎头一盆冰水，让原本还怒气冲脑的杜若若激凌凌的打了个寒颤，原本绝对可以针对一切的勇气，这会儿也像是被戳穿了的皮球，顿时泄了气。 她怎么就忘了，刘云蕊在整个京城的贵胄圈子里如此得意如此硬气的原因呢！ 安国公府和镇国公府…… 这两家在朝中的影响，根本就不是她家一个小小的伯府能够与其抗衡的！ 甚至，连汝阳王府在遇到这两家时都还要退一射之地。 她哪里来的本事，哪里来的勇气…… “杜姑娘是聪明人，又有着别人家小娘子所没有的勇气与魄力。既然如此，也应该知道，各人自扫门前雪的说法。 不论我是什么出生，也不论我与洵鸾姑娘是什么关系，那总归是镇国公府自己府内的事情，你一腔热情的出来为了洵鸾姑娘鸣不平，可有想过未来你出了事，又有谁来为你鸣不平呢？！ 到底，疼的还是你自己。” 苏软软看着明显有些颓然泄气的杜若若，突然缓步上前，贴在她的耳畔，用大约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低声耳语了一番，复又后退两步，看着面色惨白的杜若若笑了笑，便不再与她多言，而是转头去看刘云蕊：“阿蕊姐姐，我们走吗？” 杜若若不会无缘无故的到处找她们的踪迹。 想必十之八.九是背后有人在挥鞭子抽着她往前冲，当然，也有可能是有某些当诱饵的好处，故而才让杜若若一时间忘乎所以，冲上来不顾一切的折腾。 “走吧！”苏软软能想明白的事情，自然也瞒不过经常与她们纷争不断的刘云蕊，她早就腻烦了在这里无所事事的呆着浪费时间，现在正好有杜若若的这一通闹腾，她倒也有了可以直接离席的理由。 这边平宁郡主她们得到苏软软和刘云蕊已经离开赏梅宴而去的消息时，苏软软她们早已经上了马车，出汝阳王府而去了。 “不过是一个外室女，你们镇国公府竟还看得这般宝贝？”平宁郡主脸上的笑意一凝，回头似笑非笑的去看坐在她侧首的苏洵鸾，带着几分调侃：“啧，不是说，你们府上那位老夫人最重规矩的嘛，怎么这次竟然这么不着调，把一个外室女宠得这么无法无天？” “母亲说，祖母年纪大了，不论做什么都得以她开心为最要紧的大事。软软妹妹聪慧明理，性子又和顺柔婉，祖母自然喜欢。”苏洵鸾抬头看着平宁郡主，有些勉强的笑了笑。 “那你们府里其他人呢？你母亲，还有你哥哥嫂子也这样不管不顾的纵着她？”平宁郡主见到苏洵鸾叹气，好奇之心更甚：“不能够吧，你家大哥哥可是出了名的冷肃持重，怎么也这般失了分寸？” “祖母喜欢，母亲又能怎么办？父亲忙于公务，向来也不管内宅的事儿；至于大哥哥，你也知道前些日子他才受了伤，如今正在院子里养伤呢，哪里能管得了这些；都是嫂子她……” 苏洵鸾面容愁苦，含混不清的给了旁人无数深思考量的空间。 平宁郡主一听苏洵鸾提到苏洵毅的伤，立马就又来了精神，她也懒得再管那个这会儿已经离了汝阳王府的外室女，颇有几分急切的凑近苏洵鸾：“我也是之前听说毅哥哥受了伤，原本是想过府去探望的，可是你也知道，我的身份就算是关心，也有些不太方便。 如今正好问问你，他的伤可要紧？！ 听父王说，那天城门口一涌而上了二三十号黑衣刺客，个个身手都好的不行！实在是太可怕了，我当时就担心得不行，直到听说没有大碍，才稍稍松了口气。” “大哥哥的伤势虽然严重，但太医说大半都是皮肉外伤，还好没有伤筋动骨。”苏洵鸾温柔的伸手拍了拍平宁郡主的手背，详细的为她讲述了一番苏洵毅的伤势，而后才叹了口气道：“原本那天兄长是该在家中休沐的，可是因为祖母说软软妹妹就是那两天返京，大哥哥一早便过去城门口迎接，谁知道竟然会遇到那些胆大包天的刺客！” “什么，竟然是因为她？！”平宁郡主一听苏洵鸾的话，顿时气得声音都拔高了一个音调，她一抬手重重的拍在炕几上，咬牙切齿：“那个小J人，简直就是个丧门星！那样肮脏的出生本来就应该在那穷乡僻壤之地自生自灭才是，竟还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回来京城恶心连累毅哥哥！ 不过，刘云蕊那个死丫头一向自视甚高，怎么这次竟然会对这样一个丧门星如此维护？！” 话锋一转，平宁郡主想到方才见到刘云蕊和苏软软时的种种，心里还是有些疑惑没有解开。 不是第一次打交道，这刘云蕊是什么脾气，她自然是再清楚不过。别看她开口闭口的不在乎出生规矩，可实际上却是个再傲娇清高不过的性子！ 以往一般和庶女都很少去搭理的她，这次竟然对一个外室女这样的上心…… 还真是稀奇得很！ “阿蕊能这样照顾软软，也是因为大嫂的嘱咐。”苏洵鸾倒是一点儿也不担心，她垂着眼眸，淡淡的开口：“大嫂从那次之后便对我生了隔阂，平宁你是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