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进城采购 “空气真好!” 方斗行走田垄上,脚下两边是辽阔的水田,里面栽种翠绿的稻禾。 一望无尽的稻田,散布三五个农人,卷着裹满泥巴的裤脚,长满老茧的双手,在水里扶正秧苗。 “嘻嘻嘻!” 清脆的笑声中,几个捏着湿泥打闹的乡间顽童,追打嬉闹着冲上田垄。 一个冒失的小家伙,没注意看路,低头撞在方斗身上。 “哎呀!” 小男孩剃个茶壶头,揉了揉脑袋,抬头见到方斗,骨碌起身跑回小伙伴群中。 “呆和尚、笨和尚!” 小孩们退到远处,方才大声朝方斗大叫起来,有些小家伙,挤眉弄眼做鬼脸。 方斗下意识抬手,摸到一头短发,苦笑着摇头。 “我可不是和尚!” 但这句话,显然没法和一伙顽童解释。 在他们心目中,叔伯长辈们,都留着长发扎发髻,唯有烧香拜佛的和尚,才会像方斗这般。 “不就是个短寸吗?” 方斗笑着摇摇头,不再理会这些顽童,用力提起背上的米袋,沉甸甸足有五十斤。 今天进城,就是要用这些米,换取必要的生活物资。 县城早上五点开门,到下午四点关闭,晚上街道有宵禁,外人不能停留。 方斗来到县城门口,见到进出城门的人流往来不绝。 城门旁贴着一张黄纸,下面围着七八个百姓,虽然大都不识字,都望着上面黑字摇头晃脑。 老百姓爱看热闹,更何况黄纸上盖着县衙的大章,是县令大老爷出示的公文。 “兹有恶丐郭三,聚集群氓,骚乱滋事,拐卖妇孺,采生折割,丧尽天良!” “……,经县衙上报刑部,批准斩立决,秋后问斩!” 黄纸上‘郭三’的名字上,赫然用朱笔勾了圈,代表立斩不赦。 早有识字的,读出公告的内容,其他百姓立刻聊开了。 “郭三,这家伙要被斩头了!” “老天有眼呐!” “李家嫂子男人死的早,靠着一个儿子过活,却被郭三拐走,刮花了脸、弄哑了嗓子、打断手脚,弄做小乞丐出去要饭;孩子被救出来,李家嫂子一见面,就哀恸得晕死过去,罪孽啊!” “呃,咱们县城,快有七年没砍头了!” “我三婶家的邻居,家里有个痨病的,正好趁机弄些人血馒头治治!” “……” 方斗经过城门口,听到恶丐郭三的名字,忍不住脚步放慢。 他和郭三也算有些关系! 自从穿越而来,方斗一直栖身的破败古庙,原先是郭三纠集恶党的巢穴。 等到郭三等人被官府一网打尽,破庙空下来,被方斗入住。 方斗早前,也听过郭三的恶行,听闻他即将被斩首,心中道了声‘恶有恶报’! 然后,他走进城门,轻车熟路找到一家米行。 “掌柜,我来兑换些钱!” 说着,方斗将肩上扛的米袋放下来,早有伙计接过去,开始称量起来。 “掌柜的,一共是五十斤,都是脱壳的上好大米!” 掌柜提起毛笔,记在账本上,摇头道,“大师,谁家这么豪奢,稻谷脱壳还不算,还要精磨得半点米糠都没有!” 由不得他不惊奇,以往乡下农人来卖米,都是带壳的稻米,偶尔有脱壳的,大多是糙米。 自从方斗来了,一连几次,带来的都是精米,让他惊讶不已。 “大师,你看今日行情米价,一斤米六文钱!” 方斗望着米行的墙壁上,一块块木牌上,写着豆、米、麦各种粮食的行家。 记得上次过来,脱壳的精米才一斤四文半钱。 “掌柜的,这段时间,米价上涨啊!” 掌柜的摇头叹气,“您要是买,更贵!” 眼下距离秋收还有段时间,正是青黄不接的时候,家家存粮即将耗尽,新粮尚未上市,粮价水涨船高。 不光是精米,包括白面、杂粮等价格,也对比赏赐增加许多。 “大师,听我一句劝,这段时间,有米自己留着吃,千万别卖了,有备无患!” 掌柜的取来一串钱,沉甸甸极为压手,放在实木柜台上,叮当碰撞有声。 方斗从腰间,解开褡裢,将钱放进去,再将袋口扎好。 五十斤米,共兑换铜钱三百文,哗啦啦声音非常悦耳。 方斗注意到,里面夹杂了十几枚发黑的劣钱,知道这是规矩。 市面上的铜钱,除了官造的好钱外,也有私铸的劣钱,商户们为了节约成本,好钱和劣钱混着使用。 即便是官府收税,也免不了收入劣钱,时间久了,便默认这种情况存在。 米行掌柜做事厚道,换做其他奸商,起码有三成用劣钱糊弄。 方斗也有办法,在接下来的采购中,将劣钱花出去。 走出米行,方斗先到生药行,买了石灰、硫磺、明矾等,用纸包好带走。 生药行的老板,数着方斗给出的钱币,随后拨弄几下,挑出几颗劣钱。 “哎,这世道,劣钱越来越多了!” 他也知道,方斗来采购前,肯定先到米行兑换钱币,这些劣钱必定来自米行。 “收不收?” 方斗直接问道。 “收,为何不收?” 城里的商铺自有规矩,收货混用劣钱,采购也用劣钱,一碗水端平。 生药行老板,仔细数了一遍,笑呵呵道,“还要恭喜大师了!” 方斗也懒得解释,自己虽然短发,却不是和尚。 “郭三不日就要问斩,那间破庙从此归大师所有了!” 难怪众人误会,方斗一头短发近乎光头,又住在破庙里,他不是和尚,谁是? “承你吉言,希望一切平安无事!” 方斗收起几包药粉,朝老板拱手告辞,“改日再聚!” “大师慢走!” 这次进城,还要采购些日常用品,比方说调料。 蔡伯酱菜店里! “蔡伯,给我来半斤粗盐、三两米醋、五斤豆油!” 蔡伯乐得眉开眼笑,“大师,吃油这么快?” “没办法,不吃油,身上没力气!” 方斗环视店里,目光落在大酱缸上。 “蔡伯,最近腌了什么好酱菜?” “有有有,大白萝卜赛水灵、小黄瓜沾牙断、腌豆角酸掉牙!” 蔡伯生怕方斗不信,掀开酱缸的盖子,用木勺舀了勺浓黑的酱汁,“你闻闻,香不香?” 方斗满意点头,感觉唾液分泌加快。 “给我来十斤酱菜!” 蔡伯手脚麻利,“好咧,酱菜放不坏,多买些回去备着,下饭喝粥都能派上用场!” 片刻后,打包好的酱菜,都装入一个粗陶探子。 蔡伯即将封盖的时候,方斗提了一句,“蔡伯,多给我一勺酱汁!” “好,好,好!” 蔡伯满满捞了一勺,泼在坛子里的酱菜上。 “给!” 方斗抱着一坛酱菜,路上感受行人羡慕的眼神,耳边还听到‘和尚真贪吃’的小声嘀咕。 生产力落后的年代,酱菜是奢侈品,不比肉菜便宜。 “接下来,弄些大荤主菜!” 第二章 买了只鸡 方斗发现,今天运气不太好。 张屠夫跌伤了左脚,这几日都没杀猪,肉摊上也没开张。 别说猪肉、排骨和下水了,就连半根猪毛都没有。 城墙角摆摊的农家,已经被接连问了七八个,都没带土鸡土鸭过来。 在大型养殖尚未推广的年代,想要吃鸡鸭,都要靠运气,不是拿钱都能买到。 方斗叹了口气,“真的很想吃肉啊!” “去西市碰碰运气!” 西市是卖鱼的地方,没有鸡鸭鱼肉,用鱼虾蟹也能凑数。 “也没有!” 憨厚的渔家汉子,双手常年泡在水中,发白干裂,不停点头哈腰抱歉。 “大师,咱们的渔获,一大清早就卖完了,剩下的留到下午,卖不出去也臭了,实在没有!” 大致意思,就是卖鱼得趁早。 方斗通情达理点头,还得想办法。 “对了,大师,你若想吃肉,去斗鸡馆看看!” 方斗一个激灵,这个办法好。 城里有家斗鸡馆,是闲汉们耍钱的去处,每天都有斗鸡残废丧命。 那些报废的斗鸡,都被当成肉鸡卖掉。 方斗若是运气好,说不定能碰到一只,虽然斗鸡精瘦,而且肉粗无味,但好歹是块肉。 “嗯,多谢指点!” 方斗紧赶慢赶,终于到了斗鸡馆外,闻到浓烈的鸡粪气味。 风从斗鸡馆门前的街道卷起,几根绒毛旋转飞上天。 “啄它,啄它!” “绕到身后去,你瞎啊!” “快上,老子的十文钱呐!” 透着门口厚厚的布帘,仍能听到赌汉们歇斯底里的大叫声。 一只手掀开门帘,两个斗鸡馆的帮闲,走到街道上。 其中一人,左手提着只奄奄一息的公鸡,右手拿着菜刀。 “红云大将军,赢了一百多场,今天输了,还不是要变成烧鸡公?” 他的同伴,略微有些可惜。 “这只斗鸡,给咱们掌柜赚了好多钱,就这么杀了可惜。” 手拿菜刀的帮闲,斜眼看他,“不杀,你留着给它养老!” 说着,他左手用力,将公鸡重重摔在地上,咚,像是石块落地。 这头名为‘红云大将军’的斗鸡,鸡冠子撕掉半块,左眼皮肉翻起,仿佛被利刃划过,身上到处都是伤口,羽毛都被鲜血浸湿了。 周身伤势累积起来,已经离死不远了。 不然,以斗鸡馆老板的吝啬,石头攥在手里都能榨出油,怎么可能忍心一刀杀了。 “实在是救不活了,索性杀了吃肉!” 帮闲举起菜刀,铁灰色的刀口上,遍布豁口,看上去并不锋利,但也能一刀斩断鸡头。 “慢着!” 两个帮闲回头,见到一个和尚背着大包小包,怀里抱着陶罐,笑眯眯走过来。 “两位,可否打个商量,这只鸡卖给我如何?” 方斗的目光,落在地上的公鸡身上,瘦了点,做道红烧**! 帮闲对视两眼,显然认出方斗,城外破庙里,最近刚出现的‘酒肉和尚’。 方斗还不知道,自己也算出名了,他霸占郭三的破庙,在外人看来,是胆大的举动。 再加上,平时方斗注重饮食,荤素搭配,比地主老财都讲究,因此落了个‘酒肉和尚’的名号。 “和尚,你要买这只鸡,那可不便宜!” 斗鸡馆的帮闲,都是街上有名的破皮无赖,趁此想要敲竹杠。 拿着菜刀的帮闲,得意洋洋,“你认得这只鸡吗?红云大将军,远近闻名,四里八乡的爷们都听过,百战百胜,凡是押它的都发财了!” “就是就是!” 同伴帮腔,“隔壁县有个财主,出了白银五十两,咱家掌柜都舍不得卖!” 一两白银,少说能兑换一千好钱,五十年白银就是五万钱。 这是实话,红云大将军替斗鸡馆赢的钱,怎么算都不止这个数字? 若非它受伤太重,已经救治不活,仍旧是斗鸡馆的摇钱树。 方斗笑了笑,“我买的是肉鸡,麻烦你出个实在的价钱!” 帮闲们没了话说,但凡长了两只眼的,都看出这只斗鸡命不久矣,总不能睁眼说瞎话吧! “和尚,你出多少钱?” 方斗竖起一根手指。 “一百文钱,少了点!” 两个帮闲真是意外之喜,心里已经盘算着,平分到手五十文,可以去酒馆美美喝一顿。 “我说十文钱!” “什么?” 拿菜刀的帮闲怒了,“十文钱,打发叫花子呐!” 他撸起袖子,挥舞手中菜刀,“拿咱爷们寻开心是吧,今天你不给出一百个大字,休想离开!” 方斗后退几步,双手连摆,“施主,你朝出家人动刀,佛祖他老人家会不开心的,将来是要下地狱的!” 佛祖这个后台太硬,两个小混混不敢动手了。 “十文钱,也太少了!”帮闲嗫嚅着,仍旧不甘心。 方斗一把提起公鸡,嘶,还挺沉,起码七八斤。 “你看看,这只公鸡,全身都是骨头,没什么好嚼头!” “身上一半是鸡毛,另一半是骨头,只能炖汤喝了!” “血都流干了,你信不信,炖熟了骨头都是黑的!” “十五文钱,你们要是不肯卖,自己留着吃!” 方斗心想,自己的口才,越来越好了。 肯定是这段时间,经常进城卖米采买,和商家们讨价还价,口条都练得灵活了! 帮闲们一听有道理,他们常在斗鸡馆,不乏打牙祭的机会,深知斗鸡并不好吃,肉煮不烂、滋味还差。 十五文钱,聊胜于无,酒还能喝一顿,只是肉片要换成香干了。 “成交!” 十五文钱,里面还夹杂三枚劣钱,交给帮闲手里。 两个帮闲也不细看,匆匆数了几遍,十五个钱不多不少。 “鸡你拿走!” 方斗要了根草绳,将公鸡栓了,倒提着出了城。 这次采购,正是满载而归,一天不知不觉过去了。 临近黄昏的时候,方斗总算来到栖身的破庙前。 破庙有一间正殿,上面供奉泥塑的人像。 两旁的偏殿,南面的倒塌了,淹没在废墟中,已经有不少野草从瓦砾中冒头。 北面的偏殿完好,也是方斗夜间休息的地方。 第三章 吃饭 破庙前大片草丛,当中踩踏出一条路。 方斗顺着小路走进去,见到破庙的全貌,松了口气,将采买的东西都放在地上。 “终于到家了!” 头顶有瓦,能挡日晒雨淋;身旁有墙,可拦雨打风吹。 这就是家。 初到异界,举目无亲,方斗原本心中惶恐不安,直到找到这处破庙,方才得以栖身。 即便是四处漏风的破庙,住久了也有感情。 方斗快步走到破庙前,那里立着一座石雕的香炉,恰好比他矮两个头。 香炉内,堆积了许多雨水露水,地步沉淀落叶和枯草,看上去仍旧清澈。 还好,没见到淹死的老鼠和昆虫。 这里是他平时洗漱用水,必须保证清洁。 方斗打开一个纸包,明矾倾泻而下,洋洋洒洒融入水中。 片刻过后,原本清澈的水中,如同下了场雪,飘飘荡荡下沉柳絮状的沉淀物。 明矾能杀菌净水,如此处理过,才能放心使用。 方斗回身进入北面偏殿,取来一个大葫芦,咕嘟咕嘟灌满,用来烧开了饮用。 接下来,他脚步不停,在破庙周围的墙角,均匀撒上石灰,用来消菌杀毒。 剩下的硫磺,全部用在他的卧室内。 北面偏殿中,空旷无比,虽然四处散落破碎的砖石、瓦砾,以及各种杂物,但一眼就能看出,还是经过收拾,至少达到了宜居的水平。 破庙内,仅剩一扇完好的大门,是上好实木打造的,历经风雨不朽,变成了方斗的床铺。 下面用碎砖石块当垫脚,上面搁着实木大门,没有被褥,只铺着薄薄一层红布。 方斗看着红布,叹了口气,情况艰难,将就将就吧! 这块红布,还是挂在正殿,充当石像的外袍,被他取下来时,饱经烟熏火燎,已经脏得看不出本来颜色,硬邦邦像是铁板。 方斗花费大半天时间,将红布洗的近乎脱色,总算恢复布料的柔软。 淡黄色的粉末,仔细均匀撒在床铺上,刺鼻的气氛在空气中弥漫。 如同一锅热水烧开,看似干净整洁的地面,哗哗钻出数不清的大小虫子,这些都是藏在木头缝、石块间隙,一等天黑就爬出来,咬破皮肤吸血。 方斗不堪骚扰,只好用硫磺来熏,硫磺有剧毒,不能滥用,否则容易将皮肤烧烂。 入睡前,必须清理床铺,不能残留半点硫磺粉末。 “开始做饭!” 片刻过后,破庙前搭起火堆,上面架着豁口的瓦罐,骨碌碌烧着开水。 那只十五钱买来的公鸡,倒在方斗脚边,绝望看着铁锅中沸腾的开水,冒出随生随灭的水泡。 火堆中,放入两节粗大的竹筒,里面封装了洗干净的大米,正在煮饭。 “今天,烧公鸡配大米饭!” 方斗想了想,转身走入破庙旁的草丛,归来时,已经提了两捆野菜。 “荤素搭配,配上清水煮野菜!” 破庙背靠大山,长满各种野草野花,里面不乏各种野菜、草药。 这段时间,方斗靠山吃山,蔬菜方面倒是不用买,就地取材即可。 “水烧开了!” 方斗听到蒸汽的声音,转身望着瓦罐,火候差不多了,下面是宰鸡。 公鸡仿佛知道大限将至,虽然奄奄一息,但还是挣扎着企图起身,被方斗一把抓住双翅,提溜到半空。 “嗯,杀鸡!” 方斗眉头紧锁,盯着眼前公鸡。 公鸡可怜兮兮,一双小眼睛露出乞求,和方斗打眼对小眼。 半晌过后,方斗缓缓放下公鸡。 公鸡松了口气,得救了,一定是自己威武雄壮,令对方起了怜惜。 方斗摸索下巴,没宰过鸡啊! 以往在城里买肉买鱼,都是摊贩杀好切块,回来洗去血水就能下锅。 “练练手!” 方斗又提起公鸡,对着脖子比划几下,“先割喉放血!” 公鸡愣了愣,随即拼命扭动几下,反了天,敢放我的血! 结果,挣扎无效。 “接着,开水烫毛!” 方斗提着公鸡,放在瓦罐上方,停留了片刻,最终放弃了。 “下不去手!” 方斗随手将公鸡扔到一边,转过身,嘴里咕哝,“算了,今晚吃素。” 公鸡松了口气,逃过一劫。 但随即,它又听到,方斗幽幽说道,“明天带到隔壁村,让人帮忙宰了,切块打包带回来!” 不行,危机还没过去。 公鸡心想,就这么死了,也太冤了,必须想法自救。 它看向方斗,一个贪图口腹之欲的和尚,好对付得很。 离开斗鸡馆,无需厮杀,有充足时间休养,几天过后就能养足力气,逃出生天。 公鸡还在盘算,方斗已经开始吃起来。 竹筒劈开,露出热腾腾的米饭,旁边是煮好的野菜,远不及平时丰盛。 筷子也是就地取材,选了根细长笔直的树枝,折成两根。 方斗一边吃,一边怨念,“明天,怎么也得把鸡宰了?” 还想吃我? 公鸡恨不得,一啄把方斗的脑壳凿穿,用脑浆掺血在地上作画。 不行了,计划改变,今晚就要逃走。 方斗吃完饭,洗了碗筷,起身返回偏殿休息。 此刻天色不早,四周草丛中蚊虫开始出动,蛇虫鼠蚁活动的动静越来越大。 后面的大山中,远近传出兽吼,让人心惊胆战。 如此环境,能有一方栖身之处,难能可贵! 公鸡望着方斗背影,绿豆大的小眼睛中,闪烁着智慧的光芒。 嘿嘿,愚蠢的凡人,等你入睡,我就逃之夭夭。 它正想的得意,突然眼前一黑,见到方斗原路折返,手上提着根红绳。 “给你栓根绳子,免得跑了!” 方斗摇头晃脑,“十五文钱呐!” 公鸡得意冷笑,就算你拿一条精钢锁链,我都能啄碎了,区区红绳而已。 下一刻,公鸡的表情凝固了。 红绳拴在腿上,它全身变得柔软无力,再也动弹不得。 看似寻常的红绳,竟带有可怕的灵性,瞬间锁死它的所有力量,让逃脱的计划化为泡影。 方斗牵着红绳,将公鸡拖进正殿,拴在缺了条腿的供桌下。 公鸡见到石像的面目,双目瞪得滚圆,怎么是你? “小公鸡,耐心等,明天宰你下锅!” 第四章 金鸡 夜已深了。 斗鸡馆早已关门,大部分帮闲都被打发回家,只剩下老板在清点账目。 哐哐哐,门板被敲得叮咚响。 “谁!” 老板一个眼神,跟在身边的大虎、二牛,两个最能打的手下,快速走到门板后。 干他们这一行,赚得多,仇家也多。 每天晚上,都有输惨的赌汉,喝醉了酒,冲到斗鸡馆门口耍酒疯。 这个时候,大虎、二牛两个手下,平时酒肉管饱、练了一手好拳脚,就派上用场。 等打开门板,发现是有人上门闹事,劈头盖脸就是一顿铁拳,打得你眼泪鼻涕直流,哭爹喊娘求饶。 “嗯!” 两个彪形大汉狞笑着,举着沙包大的拳头,正要动手,突然停住了。 门口不是闹事的醉汉,而是城里有名的教书先生宋秀才,带着一位温润如玉的中年文士。 大虎二牛,见到中年文士,当即规矩起来。 眼前这位文士,不同宋秀才这样的寒酸读书人,气质内敛温润,看上去就是大人物。 “宋秀才,你平时也不来玩,大晚上来做什么?” 大虎收起拳头,读书人惹不起,语气也变得客气起来。 “大虎,你家老板呢?” 宋秀才懒得和小喽啰计较,径直绕过他,往斗鸡馆内看去。 老板早已得了消息,冲出来,见到宋秀才和同伴,微微一愣,表情客气起来。 相比手下的混混,斗鸡馆老板眼界广,一眼看出中年文士,起码是举人以上的功名,方才能养成这幅贵气。 “宋秀才,还有这位先生,有什么让鄙人效劳的?” 中年文士客气问道,“听说,贵馆有一头百战百胜的红云大将军?” 老板愣住了,“有是有!” “可否割爱?” 中年文士取出一块玉佩,“我出门匆忙,没带银钱,这块玉佩作价少说也有百两白银。” 斗鸡馆老板见到玉佩,眼睛都直了,不管从玉质,还是雕工,都是上乘货色,远远超过一百两白银的价值。 “不不不,我不敢收!” 他有自知之明,什么人戴什么玩意儿,自己最多戴个金链子什么的,唯有贵人才有资格佩玉。 再说了,随手就是一块玉佩的,能是普通人吗? 中年文士客气说道,“别推辞,我听说,那只斗鸡是您手上的镇馆之宝,价值不菲,这块玉佩能否买下?” “绰绰有余!” 老板苦笑不已,“您来得真不是时候!” 中年文士微微皱眉,“难道已经卖掉了?” 心想不应该啊,难道还有人有自己的眼光? “倒也不是,那只红云大将军,百战余生,伤重不治,白日里已经送它解脱了!” 斗鸡馆老板面带歉意,“太不凑巧了,您若是早来片刻,咱就白送给你。” 中年文士愣住,随即仰头叹息,“只差了几个时辰,命也!” 斗鸡馆老板和两个手下,摸不着头脑,在一旁站着。 “宋教友,走吧!” 说罢,中年文士带着宋秀才,离开了斗鸡馆。 片刻过后,大虎和二牛,方才出声。 “老板,你刚才那么客气作甚?” 在他们心目中,宋秀才就是个教书的老穷酸,他带来的客人,想必也是同类。 可刚才老板应对的语气和神态,远比向县衙的捕头老爷上供时,更加低头哈腰、恭敬百倍。 “你懂什么,他们读书人,相互之间以‘教友’自居,可惹不得!” 斗鸡馆老板,透过门板缝隙,望着幽深的夜色,陷入回忆中。 当时,他还是岳都城内,跟着某个帮派混迹的小帮众, 曾听人说过,普天之下,有三大方外之人,最不好惹。 释门、道家和名教,通俗说法,就是和尚、道士和读书人,往往有奇异本事护身。 想当年,帮派的某个堂主,惹了一位看似清贫的书生,结果连夜被扫荡干净。 当时他仅仅是小帮众,又在乡下收债,险之又险逃了一名。 记忆中,那个书生的气质,和眼前中年文士,颇有几分类似。 想到这里,斗鸡馆老板,不由得打个冷战。 “关门,明天不开张!” …… 夜幕下街道,宋秀才打着灯笼,在前头为中年文士引路。 “宋教友,你是初窥门径的秀才,为我点灯照明,屈才了!” 中年文士温和说道, 宋秀才笑道,“不屈才,将来闻教友,也替我照一回路如何?” “哈哈!” 一来一往,二人已经打了场机锋,觉得好不痛快。 过了片刻,宋秀才发问。 “闻教友,你是登堂入室的儒生,为何不远千里,来这小城买只斗鸡?” 中年文士叹了口气,“惜乎哉,暴殄天物啊!” “你不知道,数月前,我听到市井众人,曾提到这只斗鸡。” “冠若红霞、赤如火烧!” “嘴尖爪利、可裂精钢!” “鸣如雷霆、声震屋瓦!” “拂晓之际,一叫天明!” “百战余生、是以为雄!” 中年文士说到这里,缓缓道出,“此乃异种‘金鸡’!” 宋秀才停下脚步,灯笼悬在半空,“是《祥瑞谱》中,‘禽鸟部’提及的金鸡?” 《祥瑞谱》,分为‘瑞兽’、‘禽鸟’、‘草木’、‘金石’、‘人瑞’等,都是世间曾出现过的祥瑞之物。 金鸡一物,看似平常,实则最为罕见。 世间无数农家,都有家养的土鸡,但想要诞生一只异种金鸡,却是千难万难。 “你也知道,金鸡有诸多奇异之处!” “首先,金鸡辨天时、通阴阳,拂晓一声鸡鸣,驱阴还阳,妖邪闻之魂飞魄散!” “其次,金鸡善扑击、避百毒,性情凶猛刚烈,天生以毒虿虫豸为食物,能生裂虎狼!” “最后,金鸡英姿雄壮,朝阳而立,一声正气贯通上下。” 中年文士说道这里,“可惜啊,那头红云大将军,已经连胜数百场,已经成雄了。” 动物凶猛者为“雄”,正如人类中‘英雄’一般,都是百里挑一的勇士。 “我得到消息,便快速驱马前来,日夜兼程还是慢了一步。” 中年文士突然朝宋秀才发问,“身上带酒没有?” “有有!”宋秀才取出酒葫芦,“温好的酒,闻教友喝一口,驱驱寒气!” 中年文士提着酒葫芦,走到斗鸡馆前空地,泼洒下酒水,寒夜中升腾起大片雾气。 “可惜了,金鸡异种,流落市井间,和凡鸡搏斗,力尽而死。” “汗血盐车、明珠暗投,天下至憾,莫过于此!” 灯笼中的灯烛缓缓燃烧着,随着夜风吹过,照出的影子不断闪烁。 宋秀才望着中年文士,知道他这么说,三分哀悼金鸡,七分在自伤身世。 第五章 半斗米 破庙正殿,公鸡一夜没睡,迷迷糊糊间,总发生幻觉。 幻觉内容,是方斗满脸狞笑,提着菜刀走过来,寒芒一闪,手起刀落。 “咕!” 公鸡满头大汗,这种情况,决不允许发生。 经过一夜休息,它身上伤口已凝结,羽毛上沾满凝固血块。 挣扎几下,绒毛乱飞。 公鸡刚发力,脚下红绳收紧,顿觉全身无力,瘫倒在地上。 它不甘心,瞪着正殿中央的石像。 破庙里的石像,不是神佛,而是一尊满面愁苦的儒袍读书人,双手分持书卷、毛笔,脸上带着忧愤的神情。 方斗不认识石像,住进来后,早晚拜三下,也算是鸠占鹊巢的补偿。 但是,公鸡显然认得石像来历,心知果然是这老贼,难怪一条细细红绳,就捆得它上天无路、入地无门。 时间到了! 公鸡望着外面,天光逐渐变亮,体内本能开始萌发。 “咕咕喔!” 一声嘹亮的鸡鸣声,打破山间宁静,瞬间过后,几声老鸦开口,呱呱回应。 破庙屋顶的一片破瓦,被鸡鸣震动,裂成两边。 北面偏殿内,方斗侧躺在木床上,红布夹在两腿间磨蹭。 “老板,再来一份爆炒腰肚、一份红烧大肠,我口味重,多下料!” 做梦吃到美食,他还不停吧唧嘴。 鸡鸣声传来,方斗像是被高压电命中,身躯猛地一挺,“不,让我再吃两口!” 等他睁开眼,满桌大鱼大肉消失了。 “好像是鸡叫!” 方斗回过神,梦里真好,什么都有,可惜还没享受到就没了。 “死公鸡,我要宰了你!” 方斗杀气腾腾,冲到正殿,撩起袖口。 “嗯!” 下不去手。 实在下不去手! 方斗缩手,挠了挠头,“跪了?” 拴在供桌旁的公鸡,左脚还拴着红绳,干净利落跪在地上,双翅随之盖落,颇有些五体投地的姿态。 “这是闹哪一出?” 公鸡抬头,一双清澈的小眼睛睁大,为了活命,此等羞耻的所为,我忍了! “你……” 方斗缓缓开口,公鸡见了拼命点头,你猜的没错,我就是在求饶。 “……不想红烧!” 方斗后半句话,让公鸡气得七窍生烟。 “那换一种!” 公鸡瞪大双眼,不想红烧、不要清蒸、不要炖煮,也不要白切,老子想活! 这和尚竟是个混不吝,软硬不吃! “算了,大清早吃些清淡的。” 方斗将昨晚剩下的米饭,加水煮成稀饭,热气腾腾装了半瓦罐。 酱菜开坛,一口脆黄瓜、一口稀饭,吃得不亦乐乎。 一番风卷残云,早饭吃完。 方斗用水洗了瓦罐,摇晃几下,将残汤喝尽,全身暖洋洋。 “蔡伯家的酱菜,回甘无穷啊!” 方斗砸了咂嘴,下面开始晨练。 金鸡被拴在供桌,走也走不了,百无聊赖,盯着方斗一举一动。 晨练?哼哼! 只见方斗,神情变得严肃起来,双手朝面前伸出,如同捞着什么。 下一刻,金鸡双目圆瞪,眼珠子都快蹦出来。 方斗双手附近空气,如同打破的水面,浮起一圈圈涟漪。 原本空荡荡的掌心,陡然出现两把白米,俨然是无中生有。 震惊过后,公鸡平静下来,走眼了,竟然是个懂法术了。 这一手从虚空捞出白米,必定是某种搬运术。 只是? 公鸡闪烁疑惑目光,它竟无从察觉,方斗施展法术的痕迹。 方斗还不知道,‘储备口粮’在偷偷观察他,全神贯注‘抓米’。 一尊方形米斗,呈现在他面前,除了方斗本人外,没有第二者能见到。 米斗当中,盛着半斗白米,都是脱壳精磨的大米。 方斗每次伸手入内,都能抓出两把大米,放在在身旁的米缸中。 这是他穿越而来,最大的底牌。 随身半斗米,每天都能源源不断抓取,第二天自动恢复原状。 这些日子,方斗日日抓米,除了自己做饭吃,积攒下来的大米,送到城内换成钱,采买各项生活所需。 经过几番尝试,方斗终于确定,米斗只有自己能见到,旁人视而不见。 而且,从米斗抓出的大米,也没有任何奇特之处,就是普通的食用大米。 要说有什么奇特,便是从米斗抓出大米,需要花费极大气力。 一把白米,竟比同等体积的金砖更重。 日久天长,方斗从米斗抓米,力气水涨船高。 就在昨日,他背着五十斤大米,行走十几里路赶到县城,还能脸不红、气不喘,这身体够棒了! 从早到晚,方斗气力耗尽,也不能将半斗米全部捞出,底层还残留浅浅一层。 所以,疑问随之而来。 米斗中的白米,是否仅有半斗,如果他全部捞完,是等到第二天恢复,还是会立刻填满? 这个疑问,一直困惑他许久。 今天,终于到了揭晓的时刻。 面前的米斗,一层层白米消失,渐渐接近底部。 方斗额头、脖颈和双臂、胸背,已经满是汗珠,全身肌肉酸麻,已经快到极限了。 米斗底部,只剩下薄薄一层,而方斗残余的力量,足以全部捞出。 “起!” 方斗深吸口气,脸色涨得通红,双臂青筋冒起。 仅剩的白米,已经被仅仅握在掌心,一寸寸往上提起,仿佛挂了几十斤的铁秤砣。 “呼呼!” 方斗额头的汗水,化作豆粒大,一颗颗落在地上,摔得粉碎。 双手从米斗口部伸出,白米由虚化实,呈现在天光之下。 下一刻,奇异的场景发生了。 米斗底部,仿佛开了个洞口,白米如同潮水般涌入,层层升高,直到先前半斗的位置停止,分毫不差! “果然还有半斗!” 疑问又来了,如果方斗的力量没有上限,是否能无限抓取? 眼下方斗全身力竭,只能留待日后验证了。 公鸡全程看完,露出嘲讽神色,只能取半斗米,这手搬运术的道行何止是低微,简直是不入流。 哪怕是那些小偷小摸的贼人,都比这恶和尚强多了。 嗯,公鸡心里有了计较,知道该从什么地方打动。 能否脱身,就看接下来的举动了。 第六章 金鸡桩 抓完米,方斗气力耗尽,只好干些别的。 破庙后头,有一条清澈溪流,是从后山引来的山泉。 方斗特地在岸边,挖了个小池塘,引入溪流,并安装了小小的陷阱。 这个陷阱,还是从荒野求生节目学的,呈现喇叭口,溪流中的鱼儿若是闯入小池塘,进来容易出去难。 今天运气不错,一大一小两条鱼,在池塘中摇头摆尾,好不惬意。 方斗将鱼捞起,用草绳穿了鱼鳃,提回破庙前。 取来锋利的石片代替刀子,开膛皮肚、刮掉鱼鳞,片刻过后,就已经收拾干净了。 “今天晚上,吃野葱煎鱼!” 将石板架在火上烧热了,撒上豆油,正方两面煎鱼,撒上粗盐、野葱调味,那个味道别提了! “咦!” 方斗站在烧得滚烫石板前,小心翼翼翻过鱼身,见鱼皮没破,松了口气。 野葱和煎鱼的香气,混杂一起,闻起来极为诱人。 正殿中,供桌下,公鸡可怜兮兮望着方斗。 “对了,你还没吃!” 公鸡目光柔和下来,算你有人性。 方斗取了一把米,走到公鸡面前,“吃吧,饿瘦了就不好。” 公鸡气得,埋头在方斗手腕捉了一下,刺痛得像是针扎。 伤口深可见骨,深红色鲜血源源不断涌出。 方斗骇然,这才想起,这可不是养殖场的肉鸡,而是斗鸡馆中的斗鸡,杀戮同伴如同家常便饭。 “你给我等着,明天就下锅!” 冲动了,公鸡懊恼不已! 方斗已经不想理他,走到一旁整治晚餐,做野葱煎鱼。 公鸡垂头丧气,见到面前一把白米,索性埋头吃起来。 嗯,白米出奇得好吃。 公鸡连连点头,风卷残云般,将地上白米吃个精光,仍旧意犹未尽,咕咕叫唤起来。 方斗心里有气,装作没听见,但这头公鸡中气十足,一直叫唤了好半天,烦的他终于忍不住。 “想死吗?” 公鸡嘴里叼着一粒米,扔到他面前:爷还没吃饱! 方斗冷笑点头,“好,让你做个饱死鬼!” 一把把白米撒下去,“吃吃吃,撑死你!” 公鸡也不客气,一口口啄米吃,渐渐的,方斗发现不对了。 先后加起来,已经有四五斤米下肚,公鸡仍旧在吃,半点涨肚不适的反应都没有。 “咕咕!” 地上白米又吃完了,公鸡开始出声提醒,该续米了! “好,我倒要看看,你能吃多少!” 方斗估算了下,藏在正殿后的米缸,里面至少还有七八十斤大米。 这些大米的用途,是要兑换成铜钱,买一口铁锅。 来到这个世界,炒菜成了执念,成为方都一直追求的目标。 还有菜刀,也不能不买。 很可惜,铁锅和菜刀,都是铁制品,加起来要两千文钱。 方斗买米换成钱,加上吃喝花费,至今也才积攒了一千多钱出头。 如今不管了,就算用光米缸,也要看看这只斗鸡胃口多大。 傻瓜! 公鸡斜眼看着方斗,不停低头啄米,堆成小山的白米,顷刻间消散无踪。 夜深了,米饭和煎鱼搁在石板上,早已凉透了。 方斗蹲在地上,和公鸡大眼瞪小眼,身后是空荡荡的米缸。 “八十斤大米,都被你吃完了!” 公鸡挺着胸,一副小意思的模样,要不是你拦着我,我还能吃! 方斗回过神来,一巴掌排在公鸡头上,“你这个败家子!” “八十斤大米,能换四百八十钱,被你一顿全吃了。” “你也才十五文,拿什么赔我!” 公鸡被打懵了,醒悟过来,半截鸡冠子因愤怒充血。 忍不了,今日拼着性命不要,也得啄杀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和尚。 刚迈出一步,公鸡全身无力,拖着红绳倒在地上。 该死的红绳! 方斗撸起袖子,不等了,明天一早杀鸡。 夜里,公鸡缓缓呼吸,身上伤口逐渐愈合,血块被震碎,瑟瑟抖落在地。 大清早,方斗早早起床,将昨晚剩下的两块鱼肉剁碎,混入米粥当中,做了一锅鱼粥。 草草吃完早饭,方斗转向正殿。 公鸡神态安逸,淡定得令人吃惊,仿佛不知道死期将近。 “够镇定的!” 方斗撸起袖子,待会儿嘎巴一拧,鸡脖子整断。 “嗯!” 方斗突然发现不对劲,公鸡模样仿佛变了,身上大小伤口,消失了大半,斑斑血块也消失了,露出金光灿灿的羽毛。 这么一看,倒有些雄鸡的模样,威风凛凛、不可一世。 公鸡双翅往后蜷曲,像是出拳时夹着双臂,左爪抬起,右爪支撑在地上。 这幅模样,俨然是金鸡独立。 方斗愣住了,米斗竟不经召唤,浮现在面前。 一道金光从金鸡身上飞出,没入米斗当中。 米斗摇晃三下,吐出一颗灵光灿灿的米粒,没入方斗眉心。 这颗米粒,是‘法术种子’! 这只斗鸡,竟向方斗传授了一门法术,‘金鸡桩’。 “你不是普通的斗鸡?” 方斗睁开双眼,内心震撼无比,下意识问出口。 公鸡听了,缓缓点头,然后示意方斗,演练金鸡桩。 方斗闭上双眼,法术种子中藏有的信息,流水般没入脑海。 顷刻间,金鸡桩的精髓、诀窍,全部被他掌握。 天边东方,朝阳初生,驱散夜间沉积的雾气。 方斗双臂夹在两肋,右脚抬起,左脚站在地上,深吸口气。 等他张开双眼,视线中陡然浮现一缕缕白气。 这些白气如同精灵,又像是水中浮萍般,毫无规律四处游荡。 方斗深吸口气,按照金鸡桩的吐纳方式,奇异一幕发生了。 散布空中的白气,自动汇聚到方斗身边,其中靠得最近的两股白气,灵活钻入方斗体内。 一个激灵,冰凉感觉从脚底升到天灵。 方斗感到心生愉悦,这是金鸡桩入门的第一步,吸纳天地元气入体。 “多谢鸡大师,传授我修炼的法门!” 方斗知恩图报,朝公鸡恭敬跪拜下去。 公鸡露出自得神情,这才像话。 “鸡大师,我不是和尚,只是发型有些凑巧!” 不是和尚?公鸡愣了愣,随即摇摇头,这有什么要紧。 至少,老命保住了。 随即,它开始催促方斗,继续修炼。 第七章 强身壮气势 方斗朝着东升朝阳,单腿站立,双目半睁半闭。 只见他双臂紧贴肋部,头颅微仰,迎着朝阳吞吐气息。 肉眼难见的视线内,无数杂乱的白气,朝着方斗身周汇聚而来,其中分出两股,缓缓钻入方斗鼻孔。 “舒坦!” 两股白气入体,瞬间爆散成无数细丝,融入四肢百骸,提升方斗的身体素质。 白气,也就是天地元气,平时散布空中,凡人肉眼难寻,除非是掌握了修炼法门,才能发现并捕捉到。 雄鸡传授的‘金鸡桩’,俨然是食气炼体的法门。 方斗感受到,天地元气滋养身躯,令人飘飘欲仙,一时间得意,动作有些走形了。 “咕!” 雄鸡拍打翅膀,飞到方斗头顶,狠狠往下啄。 “唉哟!” 方斗吃痛,连连举手告饶,“鸡大师,我错了!” 抬手摸头,已经肿了土豆大的硬块,这只鸡下手挺黑! 公鸡落地,在方斗面前,重新摆出个‘金鸡独立’的姿态。 不得不说,这门桩法由公鸡使出,威风凛凛,就像是冲锋陷阵的大将军。 阳光打在身上,给公鸡披了身‘大金袍子’,更显不可一世。 方斗摇了摇头,这般天然而成的神韵,自己无论如何也学不会。 人就是人,身体构造和鸡天然不同,不管再怎么模仿,也不可能完全一摸一样。 “罢了,学了七八成神韵,就已经足够受用!” 方斗平心静气,纠正姿势,继续炼化天地元气。 刚开始,他也走了不少弯路,嫌吸收白气的速度太慢,想要主动出击,吸收更多的白气。 一时贪心,桩法打乱,四周白气反而快速散去,让他无从捕捉。 方斗终于明白,想要吞吐足够的天地元气,必须站好金鸡桩。 “呼呼!” 站了三四个时辰,方斗接连炼化了七八股天地元气,感觉肌肉都酸了,骨骼血液更是沉甸甸的,知道今天到了极限。 “鸡大师,吃午饭了,你想是些啥?” 公鸡左右摆动翅膀,示意不用给自己准备。 正说到这里,公鸡双眼变得锐利,转向一处瑟瑟摇晃的草丛。 “咕!” 公鸡双翅震动,速度太快化作虚影,眨眼间飞到半空,跨越将近十来米的距离,扑在摇晃的草丛中。 方斗看得目瞪口呆,他前世见到的肉鸡、蛋鸡,都是养殖场的品种,连矮小的栏杆都跳不上去。 而斗鸡,和同伴厮杀拼命,早已有了返祖的趋势,展翅飞高四五米是家常便饭。 “会飞的!” 公鸡落在草丛,右爪蜷曲、左爪踩在地上,竟是使了个‘金鸡独立’的姿势,稳如泰山落在地上。 “妙啊!” 方斗看得鼓掌叫好,先前他修炼金鸡桩,是静态动作,此刻公鸡一飞落地,在运动中使出金鸡桩,令他大开眼界。 还能这么搞? 公鸡一爪飞快伸出,草丛中窜出黑影,俨然是条长长的蜈蚣,背壳红得发亮,长达半米、粗若茶杯。 这头蜈蚣肥硕身长,一窜出草丛,还没来得及逃走,就被公鸡的爪子按住,如同被铁水浇铸,丝毫动弹不得。 “咕!” 公鸡猛地低头一啄,正中蜈蚣脑壳,响起破碎声。 蜈蚣的头颅包裹甲壳,简直是天生的盔甲,但是在公鸡的啄击下,轻易破碎,墨绿色的血水四处飞溅。 公鸡见到鲜血,胃口大开,爪子用力撕扯,将蜈蚣撕碎成七八段,一口一段吞吃下去。 “咕咕!” 方斗看得全身汗毛竖起,这下胃口没了。 中午吃木炭煨笋、城里三瘸子的卤猪舌,还有半锅鱼汤。 鲜笋是山旁竹林挖出来,层层外壳包裹下,淡绿色的笋肉嫩得掐出水,放在炭火中煨熟了,撒上磨碎的粗盐就能吃。 三瘸子的卤猪肉当真一绝,猪脸肉、猪耳朵、猪拱嘴和猪舌头各有风味。 可惜,昨天方斗去得晚了,只剩下两根根猪舌头。 恰好,方斗喜欢卤猪舌的口感,让三瘸子切了,淋好麻油用荷叶裹了,拎回来开饭。 煨笋热气腾腾、卤猪舌却是凉的,再配上散发鲜香的鱼汤。 只可惜,方斗先前看了场‘好戏’,胃口不是太好。 五根胳膊粗的鲜笋,只吃了三根半,卤猪舌倒是吃完了,鲜鱼汤仍剩下小半锅。 至于蒸好的三斤米饭,倒是吃个精光。 方斗摸摸肚皮,突然想到,怎么今天胃口不好,却比往常胃口最好的时候,吃得东西更多一倍了。 他板着指头计算起来,貌似自从修炼金鸡桩起,自己的饭量就水涨船高了。 考虑到金鸡桩这门桩法,吸收天地元气淬炼身躯,虽然时间太短,暂时没有见到显眼变化,但饭量变大,已经可以说明问题了。 上午炼站桩,下午就该例行‘抓米’。 方斗心中默念,米斗浮现在面前,里面照旧是半斗米。 他伸出双手,一把捞起白米,觉得无比轻松。 金鸡桩初见成效,以往抓捞白米,都要用尽全身力气,今天却想抓了把棉絮,轻飘飘并不吃力。 方斗双手飞快往来,顷刻间抓了五六斤米,米斗只剩下底部一层,这时候他才微微感到吃力。 他内心欢喜起来,看来今天可以挑战,抓捞第二次半斗米。 米斗底部的一层白米,被方斗抓完,随即抖动起来,白米如同潮水涌入,满满升到半斗的位置停住。 方斗深吸口气,双手插入虚空,耳边掀起哗啦啦米粒摩擦的声音,然后他手掌抓紧,缓缓往外拖拉。 等到手掌缩到米斗口部,方斗感到手腕一沉,知道考验来了。 双臂开始用力,肌肉贲张起来,方斗往后退了几步,双掌伸到面前摊开,两团白米躺在上面。 成了! 方斗继续上前,从方斗中抓出一把把白米。 一斗等于十升,十升米大约十五斤中。 先前方斗每天,只能抓出半斗米,也就是七斤半。 如今修炼金鸡桩,体质得到提升,每天能抓两个半斗米,也就是整整一斗,折合约十五斤。 方斗掐指一算,抵消因此提升的饭量,每天积攒的白米大幅度增加,菜刀和铁锅有希望了。 但是,等他见到公鸡后,喜悦烟消云散。 差点把鸡大师忘了,这可是饭桶啊,米山都不够它吃的。 第八章 恶丐越狱 这天夜里,方斗睡得很香,而且做梦了。 梦里,他攒够了钱,买来锋利的菜刀和铁锅,做了一顿丰盛的炒菜,什么炒青菜、炒腊肉、炒鸡蛋,统统来一份。 睡着睡着,口水都流下来! 正殿当中,公鸡脚上捆着红绳,黑暗中幽幽望着石像。 老贼,你搞什么把戏? 无论如何,既然本尊遇到了,就要插一手。 这个傻乎乎的和尚,我管定了。 …… 城中大牢,最深处是死牢,栅栏都是包铁皮、镶铜钉的实木,别说大活人了,就是发狂的公牛都撞不开。 死牢里,一个衣衫褴褛的中年,头发蓬乱,全身满是污垢。 恶丐郭三,这段时间城内百姓茶余饭后谈论,就是这个恶贯满盈的乞丐头子。 此人学得一手好拳脚,靠着能打能拼的亡命本事,将全城的乞丐收为手下。 平时,郭三带着一群臭乞丐,在街上商铺堵门要钱,人人避之不及,店铺老板只能花钱免灾。 私底下,郭三偷偷从外地外拐儿童,长相俊美的童男童女,卖给妓院当相公、妓女,手脚灵活的,培养成扒手偷窃。 期间,他们也拐卖妇女,卖到偏僻的穷乡僻壤,给一家娶不起媳妇的光棍当媳妇儿,稍有不从便打死埋了。 更有一桩惨绝人寰、人神共愤的恶事,名为采生折割。 拐卖过来的儿童,没有出众的姿色,反应迟钝、手脚又不太灵活,便弄成残废,派到街面上乞讨。 郭三的手下,手段残忍至极,或用烧红的铁勺挖出双眼,造就盲童;或者斩断双手、双腿,让受害者爬着上街乞讨。 更有甚者,用各种秘药浸泡,让被拐孩童的手脚畸形、皮肤上生长出令人作呕的肿块,送到猎奇的马戏团里卖艺。 据说,这桩案子爆发后,不光震惊全县,连州府的大老爷也知道。 仅仅是来衙门举报的苦主,就有三百多个。 根据落网的帮凶交代,还有苦主找到孩子,想要带着离开,被郭三带着手下捉住,百般折磨后弄死,一家人扔到乱葬岗埋了。 各种天理不容的邪恶之事,即便是县衙当中的老刑名见了,都气愤得双手发抖。 原本,以郭三的恶行,判处凌迟处死也绰绰有余。 但不知为何,县令上报刑部,最后只判个斩立决。 明天,就是郭三斩首之日。 秋风萧萧,县衙大牢不远处,就是集市上最空旷的地方,早已被搭建了高台,上面放着斩首的木桩。 只等明日午时一到,鬼头大刀落下,郭三就要人头落地。 一个狱卒提着食盒,走到郭三的死牢外放下。 “郭三,吃断头饭了!” 食盒里面,有烧鸡、肘子和鱼,连带一碟青菜,三荤一素,正是‘断头饭’的典型搭配。 郭三缩在稻草堆的身躯,突然动了,一窜来到栅栏前,伸手掀开食盒。 “畜生!” 狱卒见他动作迅猛,长相凶恶,心生厌恶,接连后退几步,“慢慢吃,明天好上路!” 郭三撩开乱发,露出一张凶恶的脸庞,他冷笑着自言自语,“是啊,上路!” 他一伸手,打翻三道荤菜,只提起青菜倒入口中,咀嚼几口咽了下去,再抓起冒尖的白米饭,扒拉几下全吞了。 “今晚就上路!” 郭三吃了个半饱,看也不看打翻的烧鸡大肉,靠在木头旁,一双眸子像是饿狼,望着幽深的大牢通道。 通道尽头的墙壁上,供奉一尊‘狱神’,坐落在神龛当中,面前供奉着果子、白肉和米饭。 以往,狱神都在神龛中,享受香火缭绕。 但今天不同,狱神的雕像,不知为何有了裂纹,下午被人请出去修补,神龛空下来,用红布蒙山了。 送完饭的狱卒,走到神龛下,其他狱卒都围在方桌前,喝酒猜拳。 “小三子,送完饭了?” 几个年长的狱卒拿他打趣,给郭三送饭可不是什么好差事,这帮老油条不肯做,推给年轻气盛的小三子。 小三子摇摇头,“别提了,就是个畜生!” “畜生也好,恶人也罢,总逃不过明天法场上断头一刀。” “来,喝口酒暖暖身子!” 小三子端起酒碗,里面碧绿色酒液,沉淀蚂蚁般的残渣,摇了摇头一饮而尽。 “几位老哥,怎么我总觉得,今晚凉的吓人。” 小三子环视四周,“眼下刚入秋,也不至于冷得像是数九寒冬!” 几个老油条对视几眼,嘿嘿笑道,指着身后神龛,“今天狱神爷不在,无人镇压牢里的怨气,你感到脊背发凉很正常。” “别担心,等明天修好神像,牢里就没这么冷。” 小三子想想也对,便和同伴们开始喝酒划拳。 死牢深处,郭三陡然睁开双眼,他终于养足了精神,也等到合适的机会。 “来了!” 郭三站起身,解开腰间的皮带,迎风一抖,竟是块黑狗皮。 他进入死牢,周身被狱卒搜刮干净,却唯独留下这张黑狗皮。 为了留下这张黑狗皮,郭三不惜供出几处藏金银的地方,方才填饱了狱卒贪婪的胃口。 但这一切,都是值得。 这张黑狗皮,是郭三翻盘的底盘。 他从不吃荤,是因为修炼一门法术,要求严苛,要求终生茹素,一旦破解吃荤,法术就被破了。 今日等到机会,狱神被请出死牢,终于可以施展法术了。 郭三抖开黑狗皮,咬破指尖,摆出几个手势,以鲜血写下一个符文。 “畜面之法,起!” 下一刻,黑狗皮蠕动起来,仿佛张开大嘴,将郭三吞进去。 郭三的身躯,在黑狗皮包裹下缓缓蠕动,一寸寸消瘦下去,直至最终,变化成一条实实在在的黑狗。 这头黑狗,双目的残忍目光,和郭三如出一辙。 “嗷呜!” 黑狗四爪撒开,毫不费力钻出囚牢,化作一道黑影,冲入幽深的通道中。 喝酒的狱卒们,突然放下酒碗,“怎么听到狗叫声?” “不能吧!” 小三子回身,突然瞳孔放大,一声惨叫开口。 “啊!” “呜哇呜!” 黑狗飞扑上来,一口咬住小三子喉咙,接着冲势猛地撕扯,顿时将小三子喉咙撕开。 小三子捂住喉咙,却止不住血如泉涌,往后踉跄几步倒在地上。 “好个恶犬!” 年长的几个狱卒,见到黑狗时,知道情况不妙。 狱神的设立,本就是为了镇压监牢中鬼蜮伎俩,须知犯法坐牢的犯人,多有仗着法术作恶,若无狱神镇压,极有可能越狱逃走。 “快拔刀!” 一个狱卒走到墙壁前,取出挂在墙上的腰刀,没等他拔出刀,黑狗便飞扑上来,一口咬断他的手掌。 “这不是普通的疯狗!” 一般的野狗,最多将人咬得血肉模糊,哪有这么恐怖的咬合力,连皮肉带骨头都咬断了。 黑狗一口叼住腰刀的手柄,用力甩头,雪亮刀光出鞘。 “快敲鼓鸣锣,有妖人做法越狱!” 发话的狱卒刚开口,眼前刀光一闪,就被斩断头颅。 黑狗凶恶之极,叼着锋利的钢刀,上下跳跃穿梭,狱卒人数虽多,却无半点抵挡之力。 片刻过后,狱卒被杀戮一空。 黑狗落地,抖动几下,郭三披着黑狗皮缓缓起身,手上还提着带血的腰刀。 “好刀!” 郭三抚摸钢刀,狱卒配置的腰刀,是官府督造,钢口极好,落在高人手中,杀人不用第二刀。 地上狱卒,尸体横七竖八,躺在大片血泊中。 身后的死牢内,响起歇斯底里的叫喊声,“放我出去!” 郭三眼神,闪烁疯狂和恶毒,他看向墙壁上挂着的钥匙。 …… 夜半县城,陡然响起惶恐的叫声,如煮如沸。 “犯人越狱了!” 第九章 畜面之法 这一夜,大牢当中,所有犯人冲出监牢。 其中不乏杀人抢劫的重犯,他们憋屈久了,冲到街上就破门入宅,奸淫掳掠。 更可怕的是,有些犯人有拳脚功夫,捡起狱卒的腰刀,遇到惊恐逃走的百姓,一刀砍翻了。 第一个火头升起,城里的情况迅速恶化下去。 始作俑者郭三,腰间缠着黑狗皮,双目闪烁着火光。 “趁乱,我先回破庙,取出埋在墙根的财物,去隔壁县投靠义兄!” 郭三做人贩子买卖,将本地的良家子女卖到外地,又从外地拐卖孩童贩卖到本地,可不是单干就能完成的。 隔壁县,还有他一个结义兄弟,也是做贩卖人口的买卖,生意比他做得更大,本事也比郭三更强。 这次郭三团伙被打掉,可谓是元气大伤,本县也待不下去了,只能到隔壁县避避风头。 “听说,我住的破庙,被一个外来的和尚占了!” “正好,杀了那和尚,夺了他的口粮和衣裳,吃饱喝足再赶路!” 郭三心中决定,便握着腰刀,往出城的方向走去。 就在这时,空中呜呜呜,一个声音大叫,“恩人慢走!” 这声音,俨然是刚才从死牢中,被郭三放走的一个重犯。 听他这语气,竟是要感谢郭三。 谁料到,郭三听了全身汗毛竖起,当即一个打滚,黑狗皮飞起,合身化作一条黑犬。 黑犬站在原地,不敢转身回头,口中不断咆哮着,意思很明显,“别惹我!” 一个大汉快步前来,见到郭三化身黑犬,呵呵笑道。 “听闻郭三精通畜面之术,能变化黑犬,这是百闻不如一见!” 黑犬咆哮几声,显然认出大汉。 大汉名为‘下马盗’,掌握一门秘术‘丧魂喝’,藏在草木幽深处,专门埋伏往来落单的行人客商。 一旦有人出现,大汉便窜出草丛,大喝‘客人请慢走’! 他这句话,带有迷惑人心的法术,任何人听了,都会变得痴痴呆呆,任由他摆布,交出身上所有钱财。 若大汉光是劫财,倒也罢了,他生性残忍,劫财之后,还要杀人扫除痕迹,被捕时,巢穴中起出一百多具尸体。 死牢当中,下马盗的凶名,不在郭三之下。 “下马盗,你我素不相识,别逼我动手!” 郭三化身黑犬,给出威胁的信号。 下马盗端详半晌,然后笑着拱手,“小弟前来,感谢郭三救我逃出生天。” “不知郭三爷,接下来有何打算?” 郭三冷冷看着他,一句话也不说。 大汉讪讪笑着,举手抱拳,“既然如此,就不多打扰了!” 离开时,这下马盗心中略微遗憾,若能骗出郭三的去向,一旦自己被县衙的捕头追上,就能放出消息祸水东引,可惜郭三不上当。 奸恶之徒,心思比毒蛇更歹毒万分! 郭三也不是傻子,一眼看穿他的心思,始终不为所动。 等到下马盗离开,郭三撤去黑狗皮,化作人皮离开。 在他身后,县城中已经升起七八个火头,越狱犯人到处杀人抢劫,糟蹋良家妇女。 其中一个侏儒,身下骑着头大老鼠,奔跑起来快如狂风,也是个懂得法术的。 但是,侏儒不在作恶,而是骑着老鼠拼命逃窜。 因为县衙已经反应过来,调集人手四处抓捕逃犯。 捕头身怀武艺,举着锋利长刀扫荡,身后一排排弓手,弯弓射箭,逃犯像割稻子般倒下。 只是这时,郭三已经逃出县城了。 …… “呼呼!” 一夜奔波,接连跑了十几里,郭三气喘吁吁,总算到了破庙。 这段时间坐牢,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着。 隔三差五,还要被狱卒拉出去用刑,那些被残害的孩童父母,不惜卖田卖房,也要买通狱卒,在郭三问斩前用刑折磨他。 郭三虽然逃出来,但身上到处都是割伤、烫伤和钝击伤,看上去凄惨不已。 但,他平时练就一手好拳脚,又善使长刀,刚才越狱时,不费吹灰之力就杀光当值的狱卒。 夜色下,破庙安静不已。 郭三走到门口,见到正殿当中,拴着只呆呆的公鸡。 “好个和尚,会过日子,在老子的家里养鸡!” 郭三狞笑着,心里盘算,乘和尚还在昏睡,一刀斩断光头,剥了他身上的衣服逃走。 公鸡呆呆的望着郭三,半点声音也没发出。 “又不是看家狗!” 郭三摇了摇头,径直冲向北面偏殿,这里是他的老巢,知道哪里能住人? 偏殿中,方斗身上盖着红布,正侧躺着酣睡。 郭三举起长刀,猛地往下斩落,雪亮刀光化作倾泻的瀑流。 厚重的木床,当场被斩成两半。 方斗却没事,长刀刚挥动,他就感应到寒光,身躯弹跳而起,让开郭三的刀锋。 落地后,方斗一脚立地,另一只闪电般踢出。 这一脚,似有千钧之重。 “啊!” 郭三胸口遭受重击,仿佛被大铁锤当中,脚步踉跄往后退去。 “这和尚,好大的力气!” 郭三站稳脚跟,知道方斗并非弱鸡,不会任由他宰割,神情慎重起来。 “你是谁?” 方斗话音刚落,便飞起一爪,捏住郭三的手腕。 郭三还没回话,就被方斗抓住手腕,心想和尚也太不讲究了,不知道江湖规矩,对话不动手,动手不对话么! 他反应极快,当即翻转手腕,刀锋牛舌般卷曲,就要将方斗的手腕割断。 这手刀法极为精妙,刀锋的杀伤力呈扇形,纵然方斗想要抽离手掌,也免不了断掌的厄运。 方斗也不避让,五指同时捏紧,挤爆皮肉,更是勾入指节骨缝当中。 郭三气力为之一松,深入骨髓的剧痛下来,让他痛呼不已。 方斗眼前,浮现公鸡捕捉蜈蚣的姿态,那一爪稳准狠的精髓,至今还深深刻在脑海中。 “咯嚓!” 方斗五根手指齐齐用力,竟将郭三的手腕活生生拧断,整只右手软软耷拉落下。 郭三双目浮现凶光,左手闪电般伸出,将腰刀抢住,毫不留恋朝着断掌的手腕斩落。 银光一闪,右掌断裂。 郭三逃出方斗的掌控,倒退几步,举起手势施法。 黑狗皮一闪,郭三化作黑犬,只剩下三只腿,其中一只光秃秃,正对照被斩断的右掌。 方斗看得目瞪口呆,“狗妖?” 一旁公鸡翻个白眼,明明是下三滥的畜面之法! 第十章 快意杀人 郭三化身黑犬,体积变小,动作更加灵活,当即一跃而起,朝方斗扑去,不停撕咬扭打。 方斗始终保持一足顿地,脚趾扣住地面,保持金鸡桩‘一柱擎天’的特点,纵然对方攻击如狂风骤雨,始终岿然不动。 郭三化身疯狗,攻击了大半天,气力渐渐衰弱。 这段时间,方斗每日修炼金鸡桩,一身体魄远胜常人,又模仿金鸡捕食毒虫的招式,不知不觉间,已然练成好本领。 “这和尚武艺高深,只怕要动用底牌杀招!” 郭三双目闪过一丝狰狞,突然从半空落在地上,倒退几步盯着方斗。 “想逃?” 方斗快步上前,就要郭三的脊背踩断。 黑犬陡然咆哮起来,身躯充气般膨胀起来,顷刻间化作牛犊大,牙齿也变成匕首般尖利,四爪一抓,地上铺的石板纸糊般裂开。 “哇呜!” 黑犬变身后,稍微一动,化作黑影掠过方斗身边。 方斗躲闪得及时,却听到身后墙壁,传来一声轰响。 这座破庙的墙壁,用了上好的条石,加以糯米蛋清粘合,坚硬程度不在混凝土之下。 但是,被牛犊大的黑犬一冲,竟凹下去大块。 如此猛烈的冲击,少说也有一百码的速度,若是落在自己身上,全身骨头不知能有几根完好! 正庆幸着,黑犬再度冲上来。 一头黑狗,飞扑过来的气势,宛如猛虎下山,迎面刮来钢刀似的狂风,让方斗脸皮生疼。 方斗眼前发黑,心跳砰砰加剧,眼看着壮如牛犊的黑狗,就要将他叼在血盆大口当中。 这时候,方斗多日站桩的磨炼,终于现出奇效。 黑犬双爪在前,如同十根锋利匕首,一旦插入人体就能轻松撕碎,再加上遍布獠牙的大嘴,一口能吞掉方斗上半身。 它猛冲过来,像是全速前进的火车头,连空气都凝固了。 方斗双臂一振,双脚仿佛安了弹簧,瞬间跳到半空,但是他不进反退,合身朝黑犬正面冲击过去。 冲锋之举充满惨烈意味,竟是要同归于尽的意思。 黑犬裂开大嘴,露出残忍而血腥的微笑。 呼,方斗冲到黑犬面前,二者的鼻尖仅有一颗黄豆的距离,陡然往后一仰,左脚瞬间插落地面。 与此同时,右腿高高扬起,正中黑犬胸膛。 咚,这一脚像是踢在混凝土上,震得方斗骨节酸麻。 但是,方斗借助着一脚的反弹,竟是趁机跳出偏殿,落到正殿的方向。 郭三被踢中一脚,身躯纹丝不动,落地后转身,嗖一声闯入正殿当中。 “呼呼!” 方斗剧烈喘息着,对方化身狂犬,力量远远凌驾自身,如果给他半个月时间,或许还有一战之力。 月光下,一个黑影闯入方斗面前,正是公鸡。 “咕咕!” 郭三化身的黑犬,此刻已陷入狂暴装填,满脑子都是将方斗撕成碎片,任何事物都不放在眼里。 他忽略了,正殿当中的供桌下,还拴着一只公鸡。 “扁毛畜生,碍事!” 郭三正要冲上去撕碎方斗,不意公鸡挡在面前,一爪子爬上去。 公鸡:扁毛畜生!我? 下一刻,公鸡双翅腾空,往下一扑,落在郭三肩头。 一爪左眼、一啄右眼,留下两个血窟窿。 “啊哦,呜呜呜呜!” 双眼被废,黑犬吃不住痛,撤去变化,还原成披着黑狗皮的郭三。 “我的眼睛!” 郭三捂着双眼,原本两颗眼球,已经被公鸡踩在足下,当成灯泡挨个踩爆。 公鸡抬头,示意方斗上前补刀。 方斗深吸口气,捡起地上的腰刀,朝着郭三的脖子比划几下。 天可怜,前几日,他杀鸡都不敢,今天却要杀人。 方斗深吸口气,颤抖双手渐渐稳定下来,没有退路了啊! 自从穿越到这个世界,便已回不去了,这个世界,远比荒野求生的难度更高。 不可能一辈子都是新手村,总要开启杀怪升级的第一刀。 方斗的眼神,逐渐坚定起来,双手握刀斩落。 刀口锋利,再加上方斗一双胳膊的力气惊人,钢刀掠过郭三的脖子,竟是如割薄纸,没有半点阻碍。 人头落地,不远处一声鸡叫,已然天明。 郭三一番折腾,却将午时三刻的斩首,提前挪到了清晨,何苦来一趟啊! “痛快!” 方斗大战一场,热血沸腾,周身毛孔张开,冒出热气腾腾。 他上前抬脚,将郭三的脑袋踢得反过来,仔细看了看。 脑海灵光一闪,认出此人是谁了? 先前几次去县城,见过布告上的恶丐模样,眼前此人可不就是即将问斩的‘恶丐郭三’。 这么一想,此人夜袭方斗,就理所当然了。 破庙本是郭三的老巢,他逃脱之后,来找方斗寻仇,也情有可原。 “恨我占了你的巢穴?” 方斗摇了摇头,刚到这里,他无处容身,只好在破庙落脚。 日子久了,打听到破庙和郭三的关系,才知道为何其他百姓对此地避之不及。 但方斗没得选,住的习惯了,也就在破庙长久栖身下去。 谁能想到,关在死牢中的郭三,竟能越狱逃走,而且找自己来寻仇。 “官兵都是饭桶吗?” 方斗捡起地上的腰刀,目光落在地上,突然愣住了,“官刀!” 这把锋利的钢刀,样式是官造的,想来是郭三越狱时,杀了狱卒得来。 一把钢刀,价格比方斗心心念念的菜刀、铁锅更贵数倍。 方斗越发觉得烫手,将钢刀插在郭三首级旁边地面上。 “不对!” 方斗一个激灵,郭三越狱后,最正常的反应,应该是逃之夭夭,寻找安全地方藏身。 破庙距离县城并不远,又曾是他的老巢,免不了被官兵捕快搜索。 这恶丐脱身后,第一时间来破庙,难道真就为了一时意气,不忿方斗占据此地? 一个大奸大恶的歹徒,真有这么幼稚? 方斗越想越不对劲,转身钻入偏殿当中。 当他的目光,落到被撞出大凹坑的墙壁时,终于知道答案了。 清晨的阳光微弱,但透过木窗洒落墙壁的凹坑,几缕阳光映射在裂纹上,竟露出金光灿灿的色彩。 “莫非是?” 方斗快步上前,伸手一拂,墙皮早被撞得酥烂,哗啦啦掉落。 这面墙是空心里,里面有夹层,此刻终于大白天下。 里面藏着七八锭黄金,还有一串滚圆的珍珠,俨然是郭三私藏的保命钱。 第十一章 畜生道 答案揭晓了! 郭三冒着危险,深夜闯入破庙,是为了取走钱财。 闯荡江湖,最重要的是一个钱字,有钱走遍天下、没钱寸步难行。 只可惜,郭三没料到,占了破庙的方斗,竟有如此狠辣的手段,白送性命不说,连多年拐卖杀人的积蓄,都落在方斗手中。 “罪过,罪过!” 方斗念了几句,伸手打嘴,“我不是和尚!” 七八锭黄金,还有一串珍珠,这可是一笔巨款。 别看郭三拐卖儿童、训练扒手,赚的都是辛苦钱,怕是他多年积累,有八成都在这里。 黄金和珍珠体积不大、价值却高,都是亡命天涯易于携带的物品。 郭三狡兔三窟,先前假意招供的几处地方,大都是沉重的铜钱、绢布,舍弃也就舍弃了。 如今这些最珍贵的积累,都落入方斗手中。 方斗也不客气,将金子和珍珠收了,藏在米缸底部放好。 “嗯!” 夹层当中,还有一本册子,能和黄金、珍珠同放,显然在郭三心中非常重要。 封面上,写着‘畜面之法’四个字,翻开看看,俨然是刚才郭三化身黑犬的法术。 前半部分,是这门法术的修炼方法,包括手势、秘药和符咒,后半部分,则是郭三手书的修炼心得。 可以看到,这郭三是个爱记笔记的好学生,日久天长记录修炼心得,不断纠正错误、提升法术的境界。 方斗从头翻到尾,突然一道金光从册子飞出,米斗再度浮现,将金光吞没进去。 “又来了!” 和先前场景一样,片刻过后,米斗吐出一颗法术种子,没入方斗眉心。 第二门法术,名为‘畜生道(残)’。 原先的畜生道,是下三滥的法术,别说正常的修行者了,就算是百姓凡人,都为之不耻。 修炼畜面之术的,比方说郭三,一开始修炼畜面之法,就是化身黑狗,骗小孩子离开家门口,走到偏僻的地方绑走,从此被拐卖的孩童骨肉分离,与父母天各一方、老死不能相见。 也有些淫邪之徒,或化身白鹅、或化身驴马,混入深墙大院中,趁夜糟蹋人家闺女。 畜面之法,就是被这些恶人败坏,被列入下三滥的法术中。 但是,米斗吐出的法术种子,并非‘畜面之法’,而是‘畜生道(残)’。 方斗的注意力,率先落在括弧中的‘残’字上,瞬间明白,原来畜面之法,是来自这门‘畜生道’的法术。 只是,小册子上内容也不全,只能还原出残缺不全的畜生道法术。 方斗闭上双眼,细细品味这门‘畜生道’的法术。 郭三的畜面之法,需要选取一头有灵性的黑犬,喂养十几种秘药,再以七种酷刑折磨致死,让黑犬怨气萦绕不散,然后剥下黑狗皮。 这张黑狗皮,又要起坛祭炼,浸泡秘药、焚香跪拜,方才大成,成就一件秘宝。 使用时,郭三以自身血液,在黑狗皮上画符,激发内部灵性,就能化身黑犬,穿墙过户无人注意。 正是有了这门法术,郭三才能从一个乞丐,成长为本地的群丐首领,虽然顶着乞丐的名头,却是颇有实力的江湖帮派头领。 若不是郭三的手下不长眼,拐走一个官宦家的小孩,至少还能逍遥二十年。 但是,郭三只知道修炼,却不知道所以然。 ‘畜生道’的法术修炼,以元气、灵性和法术三位一体,缺一不可。 元气为驱动法术的能量、灵性是媒介、法术是运转的机理。 黑狗皮是灵性的载体,也是施法的媒介。 郭三平时,要吃素养身,定期服用秘药,并炼体强身,便是为了吸收天地元气,储存能源。 等到施法的时候,郭三画符念咒,施展法术,以元气为能量,驱动黑狗皮这件灵性的秘宝,就能施展‘畜面之法’。 方斗稍微一看,便明白这门法术的原理。 从原理上,‘畜面之法’和‘畜生道’,两门法术想通,但立意却有云壤之别。 ‘畜面之法’之所以是下三滥,根本原因在于让人化身为野兽,须知人为万物之灵长,怎能自甘下贱,为追求强大力量,以兽性取代人性? ‘畜生道’则不同,是让人从心境上,感悟各种自然鸟兽的心境,体悟万物皆苦、挣扎轮回的至理。 前者片面追求力量,后者是通过力量达成目标,高下之分一目了然。 方斗从郭三尸身上,捡起黑狗皮,感受到上面浓浓的怨气。 这头黑犬被选中,本身资质很好,算是颇具灵性,却被百般折磨致死,至今怨气不肯消散。 就冲这一点,‘畜面之法’也上不了台面,被列入下三滥不冤枉。 方斗轻轻抚摸黑狗皮,瞬间沉入‘畜生道’的法术中,感受内部灵性。 眼前画面开始浮现,一头黑犬被灌入各种秘药,遭受数不清的折磨,最终奄奄一息被剥皮。 这些遭遇蕴藏怨气当中,瞬间如洪水涌入方斗脑海中。 “不好!” 方斗险些灵台失手,开始运转记忆中,关于‘畜生道’的法术。 “持身不正、心术不正、恶语恶行,即为畜生!” “坠入畜生,永受轮回之苦,不若一意求解脱!” “畜生道,解脱!” 方斗的心神灵智,瞬间拔高到超然层次,摆脱黑犬残留的怨气影响。 这便是畜生道的法术威力,一念演变,容纳万千畜生。 修炼这门法术,方斗就是六道之一、畜生道。 此刻,他望着黑狗皮上,那团浓如墨汁的怨气,心中带了一丝怜悯。 “你的仇,我已帮你报了,去吧!” 黑狗皮瞬间四分五裂,怨气在阳光下蒸腾消失,一丝灵性飞射而出,欢快落入方斗掌心。 畜生道之‘役灵’! 刚掌握这门法术,方斗便解开黑犬怨气,获得一丝灵性认可。 掌握了这丝黑犬灵性,方斗可以用法力驱动,化身一头黑犬作战,持续的时间,取决于他平时的元气积累。 眼下,能支持多久呢? …… 凶猛的黑犬,一口咬断碗口粗的树木,然后化作一缕黑烟。 灵性归回掌心,方斗口中刚巧数到,“二十!” 仅仅能支撑二十秒,看来修炼之途仍重道远啊! 方斗转过身,见到公鸡眼中露出浓浓的鄙夷,竖拳紧握,“鸡大师,我明白你对我寄托的厚望,明天一定加倍努力修炼!” 公鸡:我只是单纯觉得你弱,没别的意思! 第十二章 进城打听 方斗信誓旦旦的保证,第二天就落空了。 他取了个背篓,装好郭三的脑袋和腰刀,想去城里打听打听。 “鸡大师,我去去就回!” 方斗走前,解开公鸡腿上的红绳,放心让它自由活动。 经过那晚并肩奋斗,方斗和公鸡长生战友情,自然不会将它当成‘食物’。 公鸡咕咕叫了几声:快去快回,回来修炼。 方斗临走前,迟疑片刻,取出一块金锭,迟疑了片刻。 金子可是好东西啊,可惜太晃眼,他一个破庙栖身的‘和尚’(外人眼里),贸然拿出这么大块金子,惹来的麻烦不小。 犹豫再三,方斗指甲一划,切下豆粒大的边角。 用钱的地方太多了,这次郭三来袭,一场好大,毁了不少东西。 墙壁被撞坏,要请石匠回来修,材料钱、人工钱加起来,起码要数万钱。 还要采买针头线脑等琐碎,掐指一算,钱不够了。 方斗掀开米缸,估摸着装了一百斤米,用稻草袋装好。 以往,方斗从破庙出发,前往县城赶集,最多负重五十斤米。 但是,自从修炼金鸡桩,方斗体力大进,背上百斤大米走十几里地,全无问题。 “嗯?” 方斗这次赶路,发现沿途情况不对。 路边的农田,多出几行歪七扭八的脚印,将秧苗踩得稀烂。 再往远处看,几行黑烟冲天而起,不像是炊烟,反而像是有人故意纵火。 也不见了奔跑打闹的顽童,路面上冷清清,没有一个行人路过。 方斗微微皱眉,郭三越狱,竟造成如此巨大的影响? 等到了县城,方斗才知道发生什么。 原本空荡大门两旁,此刻站了七八个官兵把手,腰间挎着刀,墙角斜靠着长枪。 “什么人?” 官兵见方斗想要进城,杀气腾腾拦住他。 方斗客气道,“几位兵爷,我是城外十里外的破庙而来,特地来县城采买。” 几个官兵的目光,落到方斗头上,见到标志性的短发,一副了然模样。 “原来是个和尚,进去吧!” 他们见方斗打扮,一看就是穷和尚,也没心思揩油,招手放行。 方斗却不着急走,浅笑问道,“几位兵爷以前没见过,莫非城里发生什么大事?” 说着,他从袖口掏出几枚铜钱,都是足分量的好钱。 一个官兵接过铜钱,语气和蔼许多,解释起来。 原来,还是郭三越狱造的孽,此人凶狠如狼、狡猾如狐,杀光狱卒后,还放出许多杀人越货的江洋大盗。 重犯们冲出牢房,在城中到处杀人放火,可谓是丧尽天良。 虽然后来县衙捕快出动,杀了一批犯人,但更多狡猾之辈窜出城,隐藏在乡野之间。 县令一封书令,请来两百官兵镇守县城,手下捕快、弓手下乡捉拿逃犯。 “今早县衙,县衙已经贴出告示。” “一应逃犯,全都悬赏。” “此案首犯,待斩死囚郭三,悬赏一万五千钱!” 方斗听了,觉得身后背篓更沉重几分,这简直是金头啊,值钱,不是一般值钱! …… 拜别守门的官兵,方斗走入县城当中。 “滋!” 方斗发现,城里一副遭受摧残的模样,许多熟悉的房屋坍塌、烧焦。 街道旁,随处可见还没熄灭的灰烬,一缕缕黑烟连续升起。 “呜呜!” “爹啊,娘啊!” 废墟的房屋前,一张张白布覆盖下,都是被逃犯杀害的良善百姓。 幸存者带伤挂彩,扑在尸首上痛哭,痛呼声此起彼伏。 方斗正看得心中郁闷,恨不得将郭三的尸首,细细剁成肉馅喂狗。 “这位大师,让一让!” 方斗回过神,见到一行身穿白衣、腰扎黄麻的丧班,正站在自己面前。 原来这是一家送葬的,被自己挡去去路。 “得罪莫怪!” 方斗鞠了一躬,侧身让到路旁。 等到丧班过去,方斗才起身赶赴目的地。 县衙门口,驻扎了两列精干的官兵,他们可比门口更加戒备,手持长兵,目光炯炯有神巡视往来行人。 “县衙重地,来人止步!” 方斗卸下身后背篓,将米袋挪开,取出沾血的腰刀和头颅。 “哗!” 官兵们见状悚然大惊,将方斗当成了上门挑衅的逃犯,一时间几十根长矛探出,指向方斗全身上下。 方斗若是应对不好,一眨眼就会炸成马蜂窝。 “慢着,我是城外破庙的,捡到逃犯郭三的头颅,还有这把刀,特地过来上交给衙门!” 官兵带队的首领,疑惑望着方斗,他们是从外地过来,不知道方斗的大名。 “各位若是不信,去县衙里面一问便知!” 县衙里面的官吏,熟知本地情况。 “你且等着!” 官兵首领转身回去,片刻过后,带着县衙中的陈师爷走出来。 陈师爷是县令的心腹,走出县衙门,一对眼珠率先落在郭三的首级上。 虽然没了两颗眼珠,首级的眼窝处剩下血肉模糊的窟窿,但脸型的大体轮廓却看得出来。 更何况,郭三的画像,还是陈师爷督促画师画出,自然熟悉无比,一眼认出来。 “好,死囚郭三,已然伏法了!” 方斗递上腰刀,“这颗脑袋旁边,还有这把腰刀,还请验看!” 陈师爷眼光一扫,摇头,“不用看了,刀长五尺,这是官府的腰刀,是郭三越狱盗走。” “这位大师,可是城外十里地破庙来的?” 方斗点头,“不错!” 陈师爷朝他点点头,“随我进来!” 他这么发话了,守卫县衙的官兵自然不敢阻拦,目送方斗走进县衙。 陈师爷带着方斗,走入县衙院子,拐了个弯,进入一间窗明几净的瓦屋内坐下。 “大师,在哪家兰若修行?” 兰若为寺,这是在问方斗的来历了。 方斗尴尬摸摸头发,“我不是和尚!” 出乎意料,陈师爷点点头,“大师说不是,那便不是了。” 他如此通情达理,方斗反而不适应起来。 “听大师说,郭三的头颅和失窃腰刀,都是你捡来的?” 方斗认真点头,“是在破庙前的草丛中捡到!” 陈师爷捋了捋山羊胡,一副了然于心模样。 “想必是这郭三,想去破庙暗害大师,结果天道有眼,降下神罚取了性命。” 这番脑补有些牵强,什么神罚能让人脑袋落地? 但是,官场讲究瞒上不瞒下,只要能完成上官的任务,一应细节无关痛痒。 第十三章 黄白 陈师爷聊了半天,始终没提到悬赏的内容。 方斗忍不住开口问道,“陈师爷,我进城时,见到门口的悬赏。” 他说得委婉,这是在提醒,别忘了,郭三的脑袋可值钱呢! “若非大师提醒,险些忘了!” 陈师爷回转身,从身后架子上,取来一个木盒子,里面摆了两枚银锭。 “大师,那张悬赏已过期了。” “就在刚才,大老爷下令,将郭三的悬赏提到两万钱!” 说着,他将木盒子推到方斗面前。 “大师请看,这里是两枚十两官银。” 一两银子一千钱,两个十两就是两万钱。 更何况官银纯度高,折算下来不止两万钱。 方斗曾听说,古代官府黑暗,赏钱发放途中,都要层层克扣。 但是,眼前两枚官银,明显就是足斤足两。 “大师,可还有问题?” 方斗一个激灵,连忙收起银子,“没有!” 怎么会有,有了这二十两银子,足够将撞坏的石墙修好,还能买些急需的东西。 “陈师爷,东西送到,我这就不打扰了!” 方斗起身告辞。 陈师爷将方斗,一路送出衙门,“大师慢走!” 他回转身时,见到官兵的小队长,脸上欲言又止。 “陈师爷,这和尚不是凡人!” 这句话,小队长憋在心里许久,终于忍不住说出来。 陈师爷神色淡然,“当然不是凡人,不然怎能杀了恃勇为祸的郭三。” 小队长一惊,这才知道陈师爷也看出来。 “我刚才见过,郭三的首级断口平整,下手之人不光臂力过人,更是杀人不眨眼的老手。” 小队长啧啧称奇,“这样的人物,若是放在军中,起码是百人敌的猛将苗子!” “无论如何,他能杀了黑三,也是我县内之福!” 陈师爷拱拱手,转身进入县衙,要将这个好消息告诉县令。 这次越狱事件,郭三是罪魁祸首,更是待斩的死囚,影响太大。 如今方斗送回首级,麻烦顿时少了大半,县衙上下松了口气。 这也是为什么,陈师爷对悬赏分文不动,全部交给方斗的原因。 实在是这份恩情,不光是保住了官吏的饭碗,更是救命的恩情。 …… 方斗怀揣官银,欢喜过后发现,花不出去。 官银不能在市面上流通,还要到官方的铺子里,兑换成碎银铜钱,方能使用。 来都来了,不怕多走这一步。 官方的铺子里,官银按照市价兑换。 两枚十两的元宝,最终换了一堆碎银子,而且成色还不好。 方斗摇摇头,虽说在黑市里,官银能换到更多碎银,但风险太大,不值得去做。 收起碎银子,方斗去了趟米行,将百斤大米都换成铜钱。 郭三越狱,人心惶惶,相应的米价又上涨了。 生药铺子没开门,说是掌柜被杀了,儿子媳妇正在发丧,这几日都不开门营业。 方斗有些惋惜,他还想配些秘药,进一步锻炼壮大犬灵。 “卖草鞋,卖草鞋!” 方斗听到路旁,一个手脚粗大的农家汉子,蹲在路边叫卖草鞋。 “草鞋怎么卖?” 摊子上的草鞋,用蒲草编制,手工精制,如同工艺品般。 农家汉子解释,“这是俺娘亲手编的,俺娘的手艺,在十里八乡没人比得上!” “真不错,多少钱一双!” 方斗数了数,这些草鞋中,有类似凉鞋、拖鞋,也有带着鞋帮、后跟的行路鞋。 “两双五文!” 农家汉子指着‘凉鞋’,然后是更复杂的行路鞋,“这个贵些,要四文钱!” 方斗点了点头,比划了大小,取了七八双草鞋,“我买了!” 农家汉子接过铜钱,连连点头,“谢谢,谢谢!” 方斗将草鞋一卷,放入背篓收好,继续往前行走。 牙行,类似现代的人力市场,负责各家的聘请需求。 “请问,县内有什么手艺好的石匠?” 牙行掌柜也不用翻书,直截了当,“当然是彭石匠了,他带了一帮徒弟,干活又快又好!” 方斗大致比划墙壁修补的内容,问道,“大概需要多少?” “嗯,彭石匠要价较高,至少三万钱!” 方斗皱起眉头,他身上的银钱,加起来也没这么多。 但是转念一想,这价钱并不贵。 放在现代社会,装修个房间至少七八万,更何况在古代,石匠是垄断性质的技术工种,人工费昂贵很正常。 “请帮我预约彭石匠!” 牙行掌柜微微有些讶异,他听说过方斗的大名,也听说破庙穷困,身上没什么油水。 “牙行收钱三百文,我们争取帮你谈到三万钱以下!” 方斗交了钱,便转身离开,要筹钱了。 他掏出怀中的金粒,还是要动用储备金。 这次,就不能去官方的铺子了。 ‘金银铺’,名字一目了然,是熔炼金银的地方。 方斗咬咬牙,抬腿走进去,透过大堂见到后院,摆着炉子风箱呼呼加热,热浪隔得远就能感受到。 铺子里,已然有了一位客人,正将银钱收到怀里。 “哎呦!” 客人转身,险些和方斗撞个满怀,竟也是个光头和尚。 和尚见到方斗,吃了一惊,竖掌说了声罪过,匆匆离去。 “又是位大师,可是来化金子的!” 掌柜见到方斗,“原来是城外破庙的大师。” 方斗箭在弦上,只得取出金粒子,“掌柜的,替我换成碎银!” “稍等!” 掌柜取出小称,仔细称量起来。 方斗见他问也不问,反而好奇起来。 “掌柜的,你就不问问金子来历!” “不问,嘿嘿,问不得!” 掌柜抬头,指着秤杆上的刻度,“看好了,一两六钱,合计碎银二十五两六钱。” 方斗心中计算,这里的兑换单位,一两黄金换十六两白银,这个数字正对。 掌柜的取出一包碎银,在方斗面前挨个称量。 “大师,可认得刚才出门的那位?” “不认得!” 掌柜叹了口气,“人家可是三十里外,福元寺的经堂大师兄,也是来化金子的。” “人家的金子怎么来?刮佛像的金漆,去大户家做法事时,偷偷从金器上刮粉末,骗女施主的首饰。” “为了避免暴露,还要来三十里外的县城销账!” 金行掌柜说到这里,问道,“大师,你这金子,比他的麻烦吗?” 方斗连连摇头,“干净,绝对干净!” 金行掌柜将碎银包好,放在方斗手上,“那不就得了,你我都满意,这笔交易成了!” 第十四章 吃素和道袍 方斗在牙行交了定金,约定好半个月后,彭石匠带着徒弟去破庙干活。 天色已晚,索性在一家客栈落脚。 掌柜和伙计,偷偷在后院交谈。 “这和尚好阔气,竟然住店!” 他们印象中的和尚,都是拿着铜钵到处化缘,晚上休息,或者寻找寺庙挂单,或者在信佛的家中借住。 哪有自掏腰包住客栈的? 伙计闷声闷气,“掌柜的,那和尚说,他不是和尚,还让俺送了鸡鸭鱼肉上去。” “他一头短发,怎么不是和尚?” “可他吃肉!” “那也是个六根不净的和尚!” 伙计有些委屈,“我瞧着,他明明就不是和尚。” “啪嗒!” 掌柜见他顶嘴,气不打一处来,抡起巴掌打在伙计后颈,“还不快去烧水,这和尚比大户公子还讲究,晚上要烧热水洗澡。” …… 客房内,方斗面对丰盛的鸡鸭鱼肉,吐得一塌糊涂。 不是饭菜难以入口,而是方斗不能吃荤了。 修行‘畜生道’的弊端,这一刻凸显出来。 小二送来的荤菜,都是客栈的大师傅整治,色香味俱全。 方斗闻着香气,正要举筷,突然呆愣住了。 烧烤酱红的肥鸡、闷得酥烂的鸭子、油汪汪的五花肉、清蒸的鲜嫩河鱼,不约而同闪烁光芒。 “畜生道!” 这门法术自动运转,竟是不受控制,将菜肴上的光芒一扫而空。 接下来,方斗眼前闪现这些鸡鸭鱼肉,从出生到宰杀的经历,内心的怜悯油然而生。 一时间,闻着诱人肉香,方斗心中产生抵触,大口呕吐起来。 难怪郭三在笔记中,重点强调,修炼法术不能吃荤,沾荤必定破法。 畜面之法脱胎自畜生道,早有埋伏了伏笔,修炼者不能吃荤,只能吃素。 “这帮阴险的秃子!” 天人六道,这是释门的说法,畜生道这门法术,定然也是那帮光头的手笔。 方斗发现自己上当了,修炼这门畜生道法术,连吃肉的乐趣都没了。 这一夜,他尝试在三,别说夹肉入口,就是稍微闻得久了,也忍不住呕吐。 心理上的折磨,更加熬人。 方斗将自身化作畜生道,容纳一切生灵的生死轮回,立意很高,是要万物平等、不分高下。 他见到煮熟的鸡鸭,就能想象到鸡鸭死前的痛苦,看着鱼肉、猪肉,就能想到生前逍遥自在的场面,心中越发不忍。 “罢了!” 方斗一声叫,“小二,撤掉饭菜!” 伙计前来收拾碗筷,见到米饭只吃了半碗,荤菜一样没动,“大师,你没吃。” 方斗心都在滴血,勉强解释,“我最近吃素!” 伙计心想,还是掌柜说得对,这是个六根不净的和尚,关键时刻幡然悔悟,没有破戒吃肉。 …… 一夜无眠! 方斗惊奇发现,昨晚虽然没吃肉,但畜生道的法术,不知不觉精进不少。 这番变化,竟是亲身感受鸡鸭鱼肉的生死而来。 “这门法术太邪门了!” 方斗退房后,走在大街上,感到肚子饿得如同刀绞。 找了个早餐摊子,接连吃了七八笼素馅包子、阳春面五碗,还有二十个馒头垫底,就着热气腾腾的豆腐脑,呼啦啦吞下去。 摊子老板:…… 其他客人:…… 方斗摸了摸肚子,八分饱就好了。 但随即怨念起来,今后不能吃肉了,怎么好? 嗯,听说有些寺庙擅长素斋,能用豆制品做出肉的滋味,有空过去请教请教。 对了,昨日金银铺中遇到的庞大和尚,所在的寺庙,叫什么福元寺。 方斗背着背篓,就要出城回破庙,途中经过一家成衣铺子。 成衣铺子,不是裁缝店,不接受量体裁衣的服装定制,确切来说,大量回收、出售二手衣物。 方斗停下脚步,觉得自己身上有钱了,应该换些衣物。 “客人请进!” 待得掌柜见到方斗的短发,连忙说道,“大师,小店没有袈裟僧袍!” 方斗也懒得解释了,目光扫过墙上挂着的衣物,统统不满意。 突然,他的目光,落到角落一件衣物上。 '“这个是?” 掌柜的连忙取下衣物,“这是一个野道士典押的道袍,料子不错,是春蚕丝织成,也没穿过,勉强算九成新。” 方斗心想,这道袍料子不错,可以当成居家的睡衣、浴袍穿。 “多少钱?” 一番讨价还价,方斗以八十二文钱,买下这件道袍。 方斗得了新道袍,越发觉得身上衣物累赘,当场脱下来换上。 前晚和郭三厮杀,身上衣服也被划伤多处,四下漏风,但好歹是穿越而来的贴身衣物,舍不得丢。 “掌柜,帮我找个针线好的,将这件衣服补好,下次我来取!” 掌柜手下衣服,望着拉链、纽扣,以及化纤的面料,心里嘀咕,光这材料质地,这件衣物起码上万钱。 方斗裹着道袍,迎着秋季的凉风,竟不觉得凉,“蚕丝道袍,保暖功能真不错!” 一直走了十几里地,方斗回程途中,竟热的出汗了。 破庙前,公鸡怒气冲冠,似乎等候多时。 方斗停下脚步,知道自己理亏,明明说去一天就回,但接连待了两天,让鸡大师久等了。 “鸡大师,我……” 公鸡性子极烈,也不听解释,飞身一扑。 方斗平时观摩公鸡动作,本以为以摸透它的习性,但这一扑平平无奇,偏偏就避让不开。 公鸡一爪按在方斗胸口,锐利的爪子隔着道袍,已经按在皮肉伤。 “完了,我刚买的衣物!” 方斗突然睁眼,发现公鸡落地,盯着他的道袍啧啧称奇。 咕咕(这道袍哪来的?) “城里买的!” 咕咕(宝贝)。 方斗喜滋滋,摸了摸道袍,手感不错,这也算宝贝。 他猛然低头,看向刚才鸡爪抓住的衣襟,惊奇发现,竟半点痕迹也没留下。 道袍覆盖下的胸前皮肉,更是连个红印都没留下。 公鸡的爪子威力,方斗亲眼目睹,什么蝎子蜈蚣,不管多么坚硬的甲壳,一爪洞穿,毫无难度。 恐怕就是精钢铁皮,也经不住鸡爪一击。 这道袍看似柔软,竟能挡住公鸡的爪子。 果真如鸡大师所说,这道袍是件宝贝,而且是好宝贝。 第十五章 一扑一爪一啄 方斗回到破庙,只来得及喘口气,喝了壶烧开的水。 没等他兴冲冲研究刚到手的道袍,公鸡扇着翅膀,对着连抓带啄,驱赶到破庙前空地上。 修炼! 方斗苦着脸,继续站‘金鸡独立’的桩功。 空中的天地元气,化作一缕缕蚕丝般白气,朝着方斗身周环绕而来。 方斗的呼吸渐渐有了节奏,两股白气钻入鼻孔,分散到四肢百骸。 今天也有进度,比上次修炼,又多吸收了两股白气。 方斗撤去桩功,修炼还没停止,接下来是扑击之术。 金鸡桩是母式,由此演变出的一扑、一爪、一啄,别看只有这三板斧,却是威力无穷。 公鸡冲到草丛中,片刻过后,驱赶了一条碗口粗的菜花蛇。 这条野蛇凶猛万分,完全不怵公鸡,蛇头像是机关枪,嘟嘟嘟疯狂冲击,企图将公鸡从半空咬住。 公鸡一个飞扑,让开密集如雨点的蛇头攻击。 紧接着,公鸡飞身扑下,滑翔着缭绕半周,终于重重扑落。 利爪如勾,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刺破蛇鳞蛇皮,穿透血肉筋膜,锁住脊椎大骨,用力一拧。 嘎巴脆响,菜花蛇疯狂扭动身躯,但遭受攻击的是七寸,要害心脏所在,已然回天乏术。 公鸡好整以暇,亮出金黄色的鸡嘴,朝着蛇头砸落,自然流畅得像是石杵砸入米臼中。 三板斧,一连串行云流水的组合拳下来,大获全胜。 蛇头破个大洞,鲜血脑浆潺潺流出,已然不能活了。 “漂亮!” 不管见到多少次,方斗都觉得惊叹万分。 公鸡慢条斯理,撕开蛇肚子,将蛇胆吞掉,然后大大方方,将十几斤的死蛇推到方斗面前。 方斗肃然起敬,双手往外推,“多谢,最近吃素!” 公鸡怒了,学谁不好,学那些死秃子! 他越想越气,飞身起扑,一下啄在方斗头上。 方斗疼得刻骨铭心,“鸡大师,你也太小心眼了!” 又是一下,像是钢钉凿在脑壳上。 “鸡大师,我要还手了!” 咚! “鸡大师,别总打头,换个地方呗!” 咚! “我忍你很久了,再打我就翻脸,大家一拍两散!” 咚! …… 方斗垂头丧气,两腿岔坐地面,满头大包,这个发型一看就很有‘佛缘’! 他气喘吁吁,指着脑袋,“鸡大师,没地方下嘴了!” 公鸡高傲之极,斜眼看他:少啰嗦。 要不是打不过你,我特么…… 片刻过后,方斗乖乖站得笔直,呈金鸡独立姿态。 风吹过,道袍飘动。 这一幕,正是滑稽之极。 方斗顶着‘佛祖头’,身穿道袍,完美融合。 晚上,方斗胃口大受影响,蒸了十来斤米饭,还有一勺没吃完。 他情绪低落,倒也不全是被鸡大师完虐,而是突然想起来,菜刀和铁锅没买,只有等下次进城再说。 ‘畜生道’的影响,一直让他耿耿于怀。 总不吃肉,怎么有充足营养修炼? 方斗摇头晃脑,要不,自废法术? 突然,他目光落到公鸡身上,身躯猛地一震。 怎么把这位大爷忘了,畜生道若能纳入它的力量,不能吃肉还算是事儿吗? 鸡大师,那可是全身都是灵性的……公鸡! “鸡大师,求你了!” 方斗竖起一根食指,“就拔一根!” 公鸡转头,看了眼漂亮的尾羽,怒得眼睛通红:想在老爷尾巴拔毛,你特么找死! 片刻过后,方斗刚消肿的脑袋,重新布满鼓包。 “求你了!” 他不死心,保住公鸡双脚,“一根而已,又不疼!” 公鸡一爪子,打在方斗脸上。 “你打死我也不松手!” 俗话说,大树就怕软藤缠! 折腾了一夜,公鸡缴械投降,从鸡腿上啄下一根绒毛。 轻飘飘绒毛,一口气都能吹走,但却是方斗的希望所在。 “终于可以修炼了!” 方斗施展畜生道法术,心神和鸡毛融而为一,刹那间感受到内部雄厚的灵性。 一根不起眼的绒毛,内中的灵性,竟比黑狗皮的灵性浓厚百倍。 要知道,那可是郭三宰了几百条黑狗,百里挑一的黑犬,经过各种复杂的手段方才练成。 “果然不是普通的公鸡!” 畜生道的法术施展,方斗开始沉浸入内,感悟鸡大师的经历。 “这……” 几个呼吸后,方斗骇然睁开双眼。 他看向公鸡的神色,变得敬畏无比,“你到底是何方神圣?” 从灵性中,方斗没有感应到任何喜怒哀乐、经历过往,这种情况只有一种,公鸡超脱六道,不入轮回。 这怎么可能? 方斗苦思冥想,怎么也想不通,索性转而继续修炼。 得了鸡毛中一丝灵性,方斗修炼金鸡桩和三板斧,变得轻松起来。 畜生道的法术加持下,方斗仿佛化身鸡大师,无数细节流淌心间,先前从未发现的错误被纠正。 一日,方斗脑海中,头顶虚空传出一声鸡鸣 雄鸡一唱天下白,脑海混沌尽去,变得无比清灵。 ‘金鸡桩’终于入门。 但凡是法术,都分为入门、小成、大成、小圆满和大圆满五个境界,层层推进,威力逐步增高。 迈入入门境界,方斗每日吸收的天地元气,增加到十六股。 至于一扑一爪一啄三招,越发娴熟起来。 体质上升,可供转化的法力提升,维持犬灵战斗的时间,也提升到四十九个呼吸。 时间长了,方斗开始摸索出,犬灵更多的作用。 黑犬除了战斗外,更具备超级嗅觉,像是天然雷达,可以延伸到周围一百五十米的距离。 甚至能根据气息,辨认出毒虫的种类,已经大致的潜伏方位。 可想而知,如果有秘药提升犬灵的力量,不管是战斗力,还是嗅觉探查的范围,都会得到大幅度提升。 根据记载,秘药所用的药材不复杂,生药铺都能买到。 “也不知道,开张了没有!” 方斗想到生药铺的老板,一个和气的老头,平时喜欢抽旱烟,却死在郭三越狱之夜,长叹一声。 下次去城里,就要采买秘药,回来修炼犬灵了。 …… 彭石匠和徒弟们,在一日傍晚,来到破庙外拜访,手持牙行出具的证明。 方斗这才想起,修缮北面偏殿墙壁的事情。 第十六章 修破庙 彭石匠是个粗壮的老汉,尽管两鬓斑白,但身材壮硕,一双胳膊满是鼓胀的筋肉。 他带来的徒弟,不管是老成的中年,还是血旺的青年,高大或矮小,都长着身腱子肉,这是石匠的普遍特征。 建造寺庙殿堂,要用到条石堆砌,一般砖瓦匠难以胜任。 石匠们从居住凌晨出门,赶了几十里路,方才在傍晚之际,来到破庙前。 “你是大师?” 彭石匠见到方斗,心中暗骂牙行不靠谱,看这破破烂烂的寺庙,再加上方斗年轻的面容,像是拿得出几万钱的模样么! 让他眼前一亮的是,方斗体型强壮,和他的徒弟有一拼,看上去是干苦力活的好手。 “不错,彭师傅,请!” 方斗带着彭石匠,走到北面偏殿,实地考察被撞凹的墙面。 彭石匠见到墙面,把手伸进裂缝,层层剥掉墙皮,点了点头。 “小师傅,这座石墙用料扎实,建造的工匠也是高手。” “你看墙面虽然被撞出大坑,实则条石没有碎裂,无需重新补料,将条石推回远处,用蛋清、糯米和鸡血填缝。” 公鸡突然咕咕叫了几声。 方斗连忙说道,“不用鸡血!” 彭石匠看了眼正殿中的公鸡,“也可以。” 他取出算盘,计算了片刻,报出个数字,“八千钱!” 这真是意外之喜,方斗当即说道,“这可比牙行报价,便宜了不少!” 彭石匠解释,“如果要更换条石,起码贵一倍。” 条石要从山里开拆,还要大量人工开凿成型,成本颇高。 彭石匠又看了眼倒塌的南面偏殿,“小师傅,南面的偏殿是否需要重建?” 一提起这个,方斗就有些头疼,“怕是要花费不菲吧?” “粗略修建好,也不用太多!” 彭石匠拉着方斗,走到南面偏殿门前,指着里面的砖瓦碎石,连同倒在地上的柱子横梁。 “木料都是现成的,我看了看,没有腐朽,可以继续用。” “石料砖瓦,需要补充三成,剩下的都能用!” 彭石匠计算了片刻,报个数字,“大师,五万钱,南北两偏殿,都给你弄好!” 方斗一听心动了,但盘算身上的钱财,发现连碎银再加上铜钱,面前能凑到这个数字。 但帐不是这么算的,修缮南北两殿,不是一锤子买卖,门窗家具还要请木匠打造,各种零零碎碎加起来,起码还要一两万钱。 “彭师傅,收不收金子?” 方斗愁得快吃不下饭了。 彭石匠心想,这小和尚挺阔,连金子都有,“收,怎么不收?” “那就好!” 方斗客气说道,“天色不早了,先吃晚饭!” 他只准备了自己的晚饭,这下需要再蒸些米饭,招待彭石匠和一帮徒弟们。 “不麻烦大师,我们带了粮食和锅釜!” 彭石匠颇为自得,指着身后七八个徒弟,“我这些徒弟,都是大肚汉,你庙里的粮食不够他们吃的!” …… 篝火前,彭石匠和一帮徒弟,陷入呆滞状态。 方斗身前,摆放着十斤米饭,看上如堆积如山,再加上酱菜、盐豆,堆起来能挡住他的俩。 一帮石匠们,本以为自己能吃,现在看来,远远比不上这个小和尚。 “愣着干什么,吃饭!” 彭石匠吹胡子瞪眼,嫌弃徒弟给自己丢人了。 干力气活的,认知很是朴素,吃的越多力气越大。 彭石匠先前还夸海口,说自己徒弟是大肚汉,眼下见到方斗的饭量,相形见绌。 徒弟们不敢顶撞师父,闷头吃饭,羡慕看着方斗。 方斗吃得,都是洁白的大米饭,口感营养都是上佳,而彭石匠和徒弟们,吃的是杂粮米饭。 石匠算是高收入群体,但也吃不起精米饭,需要掺入杂粮,真正的糙米仅占据三成不到。 “要全是白米饭,俺也能吃这么多!” 徒弟们嘀咕着,低头扒拉杂粮米饭。 令人吃惊的是,方斗全都吃完了,一粒米也没剩下。 饭后,石匠们取出饮水,咕咚咕咚喝了个饱。 这也是常态,饭不够,水来凑! 方斗洗了七八个水灵的大白梨,作为饭后果品。 入秋的大白梨,个头大、汁水多、滋味甜,吃在嘴里就是一包糖水,简直是无上享受。 寻常壮汉,空肚子吃四五个就撑饱了,但方斗吃了十斤米饭连同配菜之后,还能一口一个。 “彭师傅,还有各位师傅,梨在正殿墙角,自己洗了吃!” 大白梨是从城里买的,起因是方斗见供桌空荡荡,想买些回来供奉石像。 没想到,大白梨又甜又便宜,一文钱三个,索性买了十斤。 彭石匠头皮发麻,连连推辞,“不用了。” 哪还吃得下? 一个年青的徒弟,嘴唇还长着绒毛,凑过来低声提醒,“师父,你不是说主家给的吃食,不能推辞吗?” “就你话多!” 彭石匠是个老派人,最讲规矩,“去给我,洗……半个!” 其他徒弟也纷纷开口,“我也要半个”、“我和三哥分半个”。 片刻过后,破庙门前,一帮石匠们,几个人分大白梨,这个时候,也顾不得什么忌讳了。 “小和尚,必定是从大寺庙出来,太讲究了!” 除了饭后吃水果,方斗睡前烧了锅开水,洗了个澡。 这时候,平民百姓哪有这么讲究,柴火多贵,烧开水是喝的,谁舍得用来洗澡。 也只有大户人家,才有这个习惯。 彭石匠抱着众多猜测,一夜都没睡好。 一大早起来,方斗来打招呼,“彭师傅,早上好,吃早饭了!” “什么,早饭?” 彭石匠看日头,“这也太早了!” 他们平时只吃两顿,确切来说,是早中饭、晚饭。 早饭和午饭并做一顿,当然不会吃得太早。 “不早啊!” 方斗预备一大锅热气腾腾的米粥,配上蔡伯家的知名酱菜。 “多谢小师傅,吃完赶紧干活儿!” 彭石匠心中感慨,多少年没吃过白米粥了,吃到嘴里格外香甜。 一帮石匠们,先是修缮北面偏殿,取出各种工具,矫正外凸的墙面。 彭石匠看着墙面,越看越是奇怪,若说破庙临近山边,偶尔有野兽来袭,将外墙撞破不稀奇。 怪就怪在,这石墙足有半米厚,都是实打实的石料,哪有野兽能一下子撞出这么大的凹坑。 再有,凹坑的形状,竟从从内往外,难不成是野兽闯入偏殿? 彭石匠想到这里,看向方斗的目光,变得敬畏起来,联想到方斗的饭量。 这小和尚不简单! 第十七章 朗婆婆 石匠的专业程度,远超方斗的预料。 人员分工明确,彭石匠作为技术总监,带领徒弟组成的团队,各自负担一部分任务。 各种专业的工具,运作起来事半功倍。 很快,破庙的修缮就走上轨道,高效运转起来。 方斗也不打扰,走到旁边空地站桩修炼。 彭石匠他们见怪不怪,世道不太平,出家人也要习武防身。 别的不说,这帮石匠个个强壮,铁锤能砸石头,砸人头也不不难,所以才能四处接活,不怕强盗拦路抢劫。 自从‘金鸡桩’入门,每日修炼都有进步,吞吐的天地元气增多,体质增强很快。 至于犬灵,眼下人多眼杂,不方面施展出来。 破庙这边忙得热火朝天,变成个小工地,县城当中却来了不速之客。 城门前,郭三的悬赏已经撤掉,过往行人都在谈论,昨天又有那几个逃犯落网。 守城门的官兵,仍旧在盘查过往行人,只是松懈了许多。 一位身穿花布衣裳的老太太,右臂挎着竹篮,上面盖着花布,走到城门前,“兵爷,我要进城!” 老太太慈眉善目,笑起来脸上每条皱纹,都散发令人亲近的祥和,让人见了就想起家中的老母亲、老祖母。 官兵们平时凶横,见到老太太,声音都放柔和了。 “篮子里面是什么?” 老太太掀开花布,捡出一粒鸡蛋,“都是自家产的土鸡蛋,兵爷拿几个回去炒着吃,可香呢!” “算了,你自己卖了,给家里买些油盐!” 官兵们难得没有揩油,挥手让老太太进城。 老太太连声答谢,挎着一篮子鸡蛋,进入县城当中。 如果这些官兵仔细看,就会发现篮子里大半鸡蛋,都是空的,只有外面一层壳,轻飘飘风能吹走。 但是,少部分实心的鸡蛋,里面的东西,只怕能让人吓得魂飞魄散。 若将鸡蛋举起,对着强烈阳光照射,就能看到里面的,不是蛋清蛋黄,而是蜷曲的胚胎,有手有脚、四肢健全,俨然是人类婴儿的模样。 无人知道,老太太名为‘朗婆婆’,是民间有名的妖人。 朗婆婆入了城,望着两边破败街道,“郭三儿折腾得厉害!” 等看到街口牌坊上,挂着斩杀的逃犯头颅,当中就是郭三的脑袋,两颗眼珠早已被挖掉,空洞洞盯着下方。 “好兄弟,大哥来接你了!” 哪怕是其他江湖妖人,都不知道朗婆婆是男人,只不过男生女相,一直装扮成慈祥的老太太,到处拐卖妇女儿童。 他真名郎七,和郭三是结义兄弟,二人都以贩卖人口为生。 区别在于,郭三纠集一帮乞丐,聚众作恶,郎七法术厉害,平时独来独往,谁也扳不倒他。 这次郭三被判斩首,郎七正在外地,等回来时,却听说郭三越狱失败,被人斩杀的消息。 “好兄弟,我一定为你报仇!” 郎七心想,本县的人口拐卖交易,郭三死后出现空白,自己要重新找个帮手,扶持他代替郭三。 郭三作恶,仅仅能在本县兴风作浪,而‘朗婆婆’的恶名,可是纵横江南七县,多少人恨他咬牙切齿,却连他真实面目都不知道。 说到底,郎七才是郭三背后的黑手。 “嘿嘿!” 郎七轻笑着,佝偻身躯,像是个脚步缓慢的老妇人,行走街道上并不起眼。 …… '“老太太,鸡蛋卖完了?” 郎七出城时,城门官兵热情询问。 ‘朗婆婆’失望摇头,“没人买鸡蛋!” 官兵好心劝慰她,“城里刚遭了灾,百姓们舍不得买,你往这边走,那边镇上应该有生意!” 郎七点点头,“多谢兵爷!” 他走之后,县城爆发一场骚乱。 挂在牌坊上的郭三首级,在光天化日下被窃走,众目睽睽,竟无人看出是谁做的。 城中有十三个幼童消失,多出十三个悲痛欲绝的家庭。 郎七挎的竹篮中,十三个鸡蛋填满了,里面照旧是蜷曲的人类婴儿模样的坯胎。 “破庙,小和尚,有趣!” 郎七冷笑着,挎着竹篮行走乡间小道上。 他从百姓口中,得知方斗进献首级的消息,却并不着急去破庙报仇。 郎七生性谨慎,猜出郭三是返回破庙,才被方斗所杀。 这处破庙,恐怕已被方斗经营成巢穴,冒然闯入有危险。 他打听到方斗经常来城中采买,下定主意在半路埋伏。 第一件事情,先找个本地的帮手。 郎七回想起来,城门贴的逃犯布告,还有几个在逃。 其中有个名为‘下马盗’的,还算有些本事! “就是你了!” …… “小师傅,这座寺庙的木石,都是最顶级的材料。” “你看南殿倒塌的横梁柱子,历经雨打风吹而不朽,这都是皇家宫殿才用到的顶级木材。” “那些石材,更是极品啊!” 随着工期推进,彭石匠话多起来,拉着方斗研究寺庙。 他对庙中的石像更好奇,和尚庙里,怎么供奉个读书人? 相比之下,方斗一个‘和尚’,身穿道袍反而不奇怪了。 “这尊石像的材质,恕我直言,看不出来!” 方斗也是后来,对这座寺庙的历史一无所知。 寺庙的修缮,在一帮石匠的布置下,花费了四十多天时间,总算完成了。 “彭师傅,辛苦了!” 方斗切了二两黄金,再配上碎银、铜钱,凑足了五万钱。 彭石匠接过钱,心中喜悦,五万钱不是小数字,若全是铜钱,背起来也困难,他们石匠不是孑然一身,还有各种笨重的工具。 如此搭配最好,黄金碎银便于携带,再加上铜钱零花。 “小师傅,南北偏殿都修好了,但南殿门窗还要打造,暂时不能住人,我徒弟暂且用茅草封了,免得风雨进来!” 方斗点点头,还要等下次进城,再请来木匠,顺便打造些木床桌椅板凳之类。 石匠们走后,方斗望着焕然一新的寺庙,油然而生满足感。 原本荒草丛生的南殿,此刻被重建起来,整座寺庙都变得模样,已经不成称之为‘破庙’了。 花费也不菲,一锭金子快用完,碎银也花费大半,剩下的铜钱最多。 “钱呐!” 方斗一想到,后续还要各种花费,简直是头大。 第十八章 恶人联手 “鸡大师,我这次出门,唉哟……” 这天,方斗早起,正要向公鸡辞行,冷不丁被啄了一下,很疼。 很明显,鸡大师不想看家,执意要跟他进城。 “想去明说,干嘛动粗!” 方斗背上大米,这次又要换钱,采购更多物资。 最近柴火不够用了,正要前去买些,不然烧水吃饭都成问题。 平常捡枯树枝,无法满足连吃带喝加洗澡的需求。 “要不,再买把柴刀!” 嗯,加上菜刀、铁锅,已经是三件铁器了。 官府若是管理的严,怕是要登记造册的。 无论哪个朝代,都是严格管控铁器。 “鸡大师,您受累!” 公鸡骄傲抬头,一飞落在方斗肩膀,得意望着前路。 十几里路,已然变得轻巧不已,往常要下半天才到,这不日头还没到半空,就已经进城了。 方斗照旧到米行把米换钱,得知米价又涨了。 “怎么会,这段日子,不是秋粮入库么?” 米行掌柜愁眉不展,“运河闹水妖,漕粮运不过来,再过几天,粮价翻几个几番都有可能!” 他好心劝方斗,“小师傅,家里粮食别再卖了,我看这几年年景不对头,闹不好起灾荒。到那个时候,粮食是救命的东西,可比金子更贵!” 方斗走出米行,心里有些沉重。 他出来卖粮,除了换些铜钱,多半是想借此,窥探出世道行情。 粮价若是一个劲儿疯长,老百姓日子不好过,怕是要天下大乱。 他穿越而来,胜在江南富庶之地,衣食不缺这是运气,但如果世道乱了,就必须面对更加险恶的环境。 “修炼自保,必须加快步伐了!” 方斗去了趟牙行,打听木匠的消息,不凑巧,暂时没有木匠接活。 “大师请回,有消息我一定找您!” 牙行掌柜再三说道。 方斗去成衣铺,取了缝补好的摇粒绒外套,卷成一团塞入竹篓。 生药铺门开了,老板的丧事已经断七,他的儿子儿媳开了店铺做生意。 “这位小师傅,买些什么?” 方斗报出秘药所需的材料,都是常用的药材,也不用担心泄露。 法术是一个完整体系,没有手势口诀,单单是秘药,炼制也不得法,没什么用。 “大黄、铁粉、虎骨……” 方斗估量了下,报了七份的药量。 新掌柜听了,露出喜色,其中几样药材,比方说虎骨,都是贵价药材,这笔有的赚头。 开生药铺,平时多半是薄利多销,能越到一个大主顾,就能高兴许多天。 “小师傅稍等!” 片刻过后,几个打包好的药材包,用麻绳扎得结结实实。 “一共四万五千钱!” 新掌柜加了句,“碎银也可,四十五两!” 方斗语气微弱,“收金子吗?” 新掌柜连忙点头,“收收收。” 粮价上升,金银也变得紧俏起来,哪家店铺不受啊! “小师傅,你若有金子,尽管取来,咱们不像官铺,要收火耗钱!” 硫磺石灰不要买了,自从有了鸡大师,寺庙旁毒虫横扫一空,连个蚂蚁都见不着。 但是,这笔节省的钱,和秘药花费相比,微弱得像是九牛一毛。 “缺钱!” 方斗都不敢想象,后续犬灵的祭炼,需要多少金山银山填进去。 难怪江湖上的术士,一个不务正业,到处捞钱,修行就是‘穷病’啊! 好消息是,买铁锅、菜刀和柴刀,不需要官府批准。 相比秘药,三样铁器加起来,也才几千钱,远没有最初的肉痛。 买完铁器后,方斗估算着,手上还有些铜钱盈余,带在身上也累赘。 他干脆找了家香烛店铺,买了些蜡烛香火,以及果品糕点,用来供奉庙里的石像。 说起来,方斗栖身的寺庙,从法理来说,主人不是郭三,而是这座石像。 当世释门、道家,建造的寺庙道观,名义上都是供奉神佛,出家人只是仆人。 如此模样,就好比房东不出面,租客自动成了主人。 但是,日常供奉,关系到心诚,不可怠慢。 …… 农田伸出,坐落一间破草屋,周围数百米内,没有第二家存在。 这就是乡野间的常态,不像后世的中心村,家家户户挨着,鸡犬之声相闻。 这个年头,全靠脚力,有时候要走上七八里地才能到自家农田。 因此,村落的聚集,分散在大片农田中,邻居间起码间隔数千米。 草屋升起一股炊烟,却静悄悄,连鸡叫声都没有。 下马盗站在窗口,透过破旧的窗纸,望着外面的场景。 这家农户的主人,一个中年农夫,呆呆站在墙角边上,在家脚下,是倒在血泊的看家犬,还有一堆鸡毛。 他的老婆,一个粗手大脚的农妇,表情木然,端着煮熟的肥鸡,旁边热气腾腾的米饭,是把家里的种子粮煮熟了。 “该吃饭了!” 下马盗也饿了,他鸠占鹊巢,占了这家农户的房屋,就是为了躲藏捕快的追杀。 县衙中的捕快,很是有几个硬手,追得他四处逃窜。 下马盗大吃大喝,脚下很快落满一堆鸡骨头。 “自杀吧!” 下马盗一声下令,农夫走到举起锄头、妇人拿起菜刀,朝自己额头、脖子猛地下手。 血腥气弥漫整个屋子。 “下马盗,好狠辣的心肠!” 下马盗汗毛竖起,他明明没发现有人靠近,这声音的主人从何而来。 转过身,他见到一个面容慈祥的老太太,把她当成农夫的老母亲。 “老太太,你是这家的老婆婆!” 下马盗狞笑着,突然大喝一声,“慢走!” 这是他的独门法术‘丧魂喝’,凡夫俗子被一喝,胆魄丧尽,化作木偶般任其摆布。 这家农户就是中了招,被他以喝水为借口,骗进屋内,一声丧魂喝迷了心志。 农夫和农妇,杀了自家下蛋的母鸡、煮了来年的种子粮,让下马盗饱餐一顿,随后更是听话自杀,简直令人匪夷所思。 老太太正是‘郎七’,他藏在暗处,见到整个过程,对下马盗的毒辣很是欣赏。 ‘丧魂喝’迎面而来,他突然笑了。 “下马盗,这点玩意儿,对爷们没用!” 下马盗法术落空,脚步踉跄后退,神情震惊,“你,你是何方神圣?” 老太太的弯腰瞬间挺直,以男子嗓音开口,“老子郎七!” “原来是郎七爷!” 第十九章 毒辣手段 下马盗心中骇然,怎么遇到这人了。 ‘朗婆婆’的名头,在江南七县无人不知,已经代替传说中‘虎姑婆’,成为大人吓唬小孩的道具。 传说这位老妪,练就一身神出鬼没的法术,官府早已将其列入悬赏,奈何连她的本来面目都不知道。 谁能料到,朗婆婆是男子,特地伪装成老妇人。 下马盗平日打家劫舍,也是杀人不眨眼的凶徒,见到郎七这般狡诈阴险之辈,心中也胆颤起来。 按照江湖上的规矩,郎七自报身份,肯定不打算留他活路了。 “郎七爷,您老来本县发财,我也不敢多做打扰,就此别过!” 下马盗拱手,转身就要离开。 刚踏出几步,郎七开口,“且慢!” 下马盗刚抬起的左脚悬在半空,迟迟落不下来,他表情比哭更难看。 “朗七爷,兄弟可没得罪你。” 郎七摇摇头,“你走不了了!” 下马盗全身汗毛竖起,“咱们无怨无仇,你要杀我?” 郎七一指窗外,从田垄上走来两队人,带头是县衙的一名捕快,身后跟着弓手、青壮,身旁是七八个士兵。 “糟了,这是县令请来的官兵,咱们快走!” 下马盗慌了,官兵有长枪、弓箭,杀伤力巨大,捕快带了挠钩、渔网,正是对付江洋大盗的手段。 “还不快出去应对!” 郎七站在原地不动,只是催促下马盗出门。 下马盗咬咬牙,此人真是阴险,故意让自己送死,吸引这群人注意,大概是想趁机逃之夭夭。 外面官兵和青壮,加起来有三十多人,又有各种器械,稍不留意就会阴沟翻船。 但是,他可不敢违逆郎七的命令。 下马盗修炼‘丧魂喝’,灵觉超越常人,站在郎七面前,像是遇到一头吃人的恶虎,不敢有丝毫动作。 “郎七爷,多保重,兄弟去了!” 刘捕快是本县蔡捕头器重的心腹,自从带了一队官兵下乡,已然抓了好几个逃犯。 官兵们训练有素,长枪如林、弓箭如雨,又有挠钩、渔网围困,逃犯们插翅难飞。 “各位兵爷,前面是一家农户,咱们过去借口水喝!” 刘捕快对这些当兵的客客气气,还要指望他们冲锋陷阵。 突然,一道人影撞破木门,嗖冲杀过来。 “是谁?” 官兵们列开阵势,早已严阵以待。 “苦也!” 下马盗双腿狂奔,见到长枪排成一列,若是贸然冲上去,身上少说也有七八个窟窿。 还有渔网张开、挠钩贴地,等他主动上门。 “这个阵势,怎么逃得掉?” 下马盗嘴里发苦,但身后有郎七,面前是捕快和官兵,只能硬着头皮闯了。 “且慢走!” 下马盗发出‘丧魂喝’,一名官兵中招,痴痴笑着,将手中长枪扔在地上。 密不透风的枪林,瞬间多出个缺口,两旁士兵想要补上,已经来不及了。 “吼!” 下马盗一纵身,矫捷猿猴般越过缺口,掌心浮现灰铁光芒,重重打在一名官兵后背。 “噗!” 被击中的官兵,心脏爆裂,当场身亡。 下马盗地上一个打滚,从死尸身上拔出长刀,此刀长七尺,是征战沙场的军刀。 “好刀!” 下马盗刀锋横着一扫,挥洒出扇形银光,命中两名官兵,一人胸膛裂开,一人整条胳膊飞走。 “好贼子!” 刘捕快惊怒交加,从怀中掏出一枚烟花,点燃后送上天。 “不好,他在叫蔡捕头过来!” 整个县城内,下马盗唯一忌惮的,就是县衙中的蔡捕头。 蔡捕头一身家学的刑辟术,精湛无比,死牢中的囚犯,最凶恶的都是他亲手逮捕。 下马盗东逃西窜,就是怕碰到蔡捕头。 “速战速决,不能久留了!” 下马盗咬咬牙,长刀脱手,洞穿一名官兵胸口,正要拔腿离开。 下一刻,他脚下踉跄,竟被两根挠钩拉住裤脚。 待他站稳脚步,头顶一黑,三两张渔网齐刷刷落下。 “逃不掉了!” 下马盗真后悔,当初鬼迷心窍逃狱,虽说这几日逍遥痛快,但只要被捉回去,逃不得斩首的那一刀。 三张渔网落下,叠加着盖在下马盗身上,渐渐勒紧。 “嗯!” 下马盗透过网眼,见到郎七走出房屋,缓缓朝他走来。 “县衙办事,老太太让远些!” 刘捕头见到郎七,也被他老太太的表面迷惑住,客气说着。 郎七笑眯眯上前,“军爷辛苦了!” 刷一声,他动作快如鬼魅,跨出几步间,身躯从佝偻的老妇人,变成雄壮凶悍的剽悍大汉。 “妖人,妖人!” 官兵们紧张起来,刷刷飞出五根利箭。 下马盗发誓,这辈子没见过如此迅速的身法,郎七简直先是山里的猴子、水中的游鱼,快得肉眼难以捕捉。 这名大盗的本事,远远出乎众人预料。 郎七手掌或弹或拍,五根利箭全部打飞,对他未造成任何威胁。 嗖一声,便来到众人面前。 郎七一拳打出,中招的官兵骨骼粉碎,口中吐出内脏碎片,当场气绝身亡。 三两个根长枪朝他胸口戳来,与此同时,又有四根挠钩分别朝他左右双腿袭来。 “小心!”下马盗忍不住开口。 郎七回头,朝他邪恶一笑。 下一刻,郎七翻个跟头,身高一米八的大汉,竟蜷缩成儿童模样,接连躲开长枪、挠钩。 紧接着,他两拳伸出,打死两个手持挠钩的青壮。 “杀!” 官兵们咬牙,长枪在前、弓箭手在手,强行压上来。 下马盗看得眼皮直跳,这郎七简直是人间凶兽,无怪乎能纵横江南七县。 刘捕快手持腰刀,冲上前去,对着郎七连砍三刀。 刷刷刷三刀一气呵成,显然有用刀高手指点。 郎七抬手打飞钢刀,一拳击中刘捕快面门,五官都凹陷下去,血水从七窍狂喷出来。 “啊!” “饶命!” “不要,不要!” 片刻过后,一切趋于平静。 下马盗眼前一亮,眼见郎七走过遍地尸体,来到面前,将渔网松开。 “以后跟我发财,如何?” 下马盗起身,顾不得地上脏,当即跪地磕头,“郎七爷,从今往后,我这条命是你的了。” 郎七含笑点头,站在遍地尸首中,脸上的笑容令人不寒而栗。 “很好,入我手下,得纳个投名状,替我去杀个人!” 下马盗松了口气,这是江湖规矩,“杀谁!” “一个小和尚!” 第二十章 埋伏 下马盗咬咬牙,杀个人而已,就算是和尚又如何? 恶人不敬鬼神,别说和尚了,就算佛祖站在面前,都敢拔刀相对。 “好,我干!” 郎七笑着点头,“可造之材,事后我送你一桩大富贵。” 言下之意,他要提拔下马盗,代替郭三的位置,将这里的人口贩卖生意负责起来。 下马盗的‘丧魂喝’,用来拐卖孩童,简直是天作之合呀! “那和尚在哪儿?” 下马盗脸上杀气腾腾,遍地都是尸体,随处可见长刀、枪矛,连弓箭都有,随意挑了几件带着身上。 “我来看看!” 郎七从怀中,掏出一根纤细的信香,手指在香头一搓,瞬间发红点燃。 淡淡白烟升起,如同被一只无形大手抓摄,凝聚成细若游丝状。 烟气如细线,长长延伸出去,续而不绝,仿佛被牵着线头,缓缓朝不远处飞去。 下马盗辨认那个方向,正是县城所在。 “七爷,您老这是?” “此乃引香寻踪之法,最是灵验!” 郎七淡淡笑着,“那小和尚,此刻在县城当中,等他回归时,咱们埋伏道旁,一击必杀!” 这门引香寻踪的法术,需要气息沾染的媒介。 郎七盗走郭三的人头,就是为了施展这门法术。 方斗一路带着人头去县城,早已沾染了本体气息,此番终于落入郎七的掌控中。 下马盗心中惊叹,难怪人家能做成大盗,这份缜密的心思,自己甚至比不上十分之一。 对付一个小和尚,都要提前探查,还要埋伏偷袭。 跟着这个慎勇大佬,将来一定能吃香喝辣的! …… 方斗在县城忙完事情,带着采买的物资,一路回归寺庙。 “鸡大师,咱们住的庙已经修不好,再叫破庙也不适当了。” “干脆取个名字吧!” 公鸡站在方斗肩头,高傲抬头望着虚空,一副你拿主意的模样。 “取个什么名字好呢?” 方斗不经意,目光落在公鸡身上,“有了!” “古人有闻鸡起舞的典故,咱最近跟着鸡大师,一大清早就起床修炼。” “不如就叫鸡鸣寺!” 公鸡双眼发亮,这个名字好啊,好就好在‘鸡鸣’二字。 更妙在于,供奉那老贼的寺庙,竟然以它取名,传出去多么吐气扬眉。 咕(这名字好,不要改了!) 说罢,方斗搓着双手,舔脸笑着,“鸡大师,最近我修炼金鸡桩,发现缺了些火候,您老帮帮忙呗!” 公鸡只传授桩功,肯定还藏了其他东西。 郭三的畜面之法,需要结合秘药、手势、仪式,方才能发挥最大威力。 金鸡桩,只有一个动作,肯定还有其他秘密。 公鸡听了,沉思起来:让我考虑考虑。 方斗也不着急,手头还有七份秘药,可以先修炼畜生道的犬灵。 想到这里,脚下的路变得轻快许多,归心似箭! 走了几里地,路过一片荒草丛,道旁是干涸的河床。 方斗正要快步穿过,肩上的公鸡跳起来,发出紧张的鸣叫声。 “鸡大师,有情况?” 公鸡点点头。 方斗手腕翻转,犬灵嗖一声飞出,地上打个滚,化作一头黑犬。 这头黑犬,又比郭三所化的不同。 郭三施展畜面之法,眼神混沌疯狂,完全是凭着一股怨气驱动。 但方斗以畜生道操纵的犬灵,双目灵动,栩栩如生,俨然是生前模样。 “搜!” 黑犬得了命令,施展超级嗅觉,当即闻出生人气息。 两股气息,一浓一淡,淡淡气息的主人已远去,浓烈的那股,就藏在河床旁边。 “强盗吗?” 方斗心中起疑,大喝一声,“咬出来!” 黑犬大吼一声,窜入河床中,片刻后响起疯狂撕咬声。 “误会误会,郭三爷,你怎么朝自己人下口?” 一道人影狼狈不已,从河床冲到道旁,抬头见到方斗,惊呼,“你不是郭三爷!” 此人狼狈不已,俨然是埋伏道旁的下马盗。 下马盗按照郎七命令,埋伏必经之路偷袭,没等来方斗,却等到了一头大黑犬的攻击。 他认出来,这头黑犬是郭三的法术所化,忙不迭求饶。 犬灵下了死口,咬得下马盗全身血肉模糊,左手的四根指头更是不翼而飞。 方斗仔细辨认,“你是死囚下马盗?” 下马盗见到方斗短短头发,知道来了正主儿,“小和尚!” 按照郎七掐准的时间,路过此处的和尚,就是投名状的目标。 “和尚慢走!” 方斗正要反驳,自己不是和尚,突然脑袋一蒙。 那感觉,就像是脑子被挖出来,头颅变得空荡荡,凉飕飕的清风从头顶天灵往里倒灌。 脑子更是被泡在烈酒当中,被麻醉得什么感觉都没了,一切意识烟消云散,徒留大片空白。 “咕咕咕!” 一片混沌当中,方斗听到一声鸡鸣。 就像是拂晓时分,天地尚未分明,一声鸡叫惊天下。 “呼呼!” 方斗突然清醒过来,眼前黑影冲来,锋利的刀剑距离鼻尖,仅有三张纸不到的距离。 “死!” 方斗单腿扎在地上,不倒翁般往后仰去,瞬间和刀剑拉开距离。 下马盗一刀落空,手腕往下猛托,就要用刀锋劈开方斗胸膛。 嗖,方斗另一只腿,闪电般飞出,正中下马盗小腹。 “哼!” 下马盗腹内倒刀绞般剧痛,知道肠子被踢断了。 没等他来得及反应,方斗身躯陡然绷直,手掌化作鸟啄,朝他额头一点。 周身力气,就聚集在指尖一点,穿透力极强。 金鸡靠这一啄,吃毒虫如豆腐。 前提是,能打中敌人。 下马盗忍着剧痛,张口大叫,“慢来!” 方斗脑袋又是一嗡,失去意识前,连忙站好金鸡桩,脑海中拼命回忆鸡鸣声。 “喔!” 一声鸡鸣过后,方斗再度恢复清晰。 下马盗捂着小腹,拼命往后退去,“七爷,救我!” 方斗飞身跃起,朝着他扑落,后发先至冲到他背后。 左手成爪,一把锁住下马盗的肩膀,让他脚步戛然而止,全身动弹不得。 右手成鸟啄,朝着后脑勺重重凿落。 下马盗全身一颤,随即软倒下去,后脑如同开了水龙头,哗啦啦脑浆血水狂涌出来。 方斗掏出布,擦擦手上的血水,心神却放在操纵犬灵上。 黑犬在四周巡弋,提防第二个人。 刚才嗅觉范围中,发现两股气息,埋伏在旁的是下马盗,但另一股的主人躲在范围之外,让他无从发觉。 第二十一章 人面兽心 “啊呀,杀人啦!” 方斗猛地抬头,见到几步之外,一个老太太满脸苍白,手上竹篮倒在地上,滚出四面八方的鸡蛋。 老太太捂着胸口,不停叫唤,“杀人,杀人啦!” “快来人呐!” “小和尚谋财害命,杀人了!” 方斗皱了皱眉,上前解释,“老太太,别害怕我杀的是坏人。” 老太太不停后退,生怕被方斗靠近,“我不信!” 方斗叹了口气,捡起地上竹篮,就要上前递给老太太。 老太太连连摆手,“别过来,把篮子放在地上,我过去捡!” 方斗点头,将竹篮放在地上。 老太太缓缓靠近,见方斗离得远了,方才放心上前。 当她苍老的手掌,握紧竹篮把手的瞬间,异变陡然发生了。 “起!” 老太太掀起花布,从竹篮当中,飞出一道浓烟,朝着方斗双目冲去。 “犬灵,咬死他!” 方斗挥手击散迷烟,下令隐藏不远处的黑犬,化作一道乌光,朝老太太咬去。 “小和尚,你是如何发现破绽的?” 老太太正是郎七伪装,见到黑犬上前撕咬,知道伪装失败了,方斗对他早已防备。 方斗摆摆手,后退几步,让开缓缓散去的迷烟。 刚才他就察觉,老太太的气息,正是先前那股较淡的一股,就算伪装的再好,也早已暴露了。 黑犬凶猛无比,亮出锋利的爪牙,朝郎七猛冲过去。 郎七身上,如同抹油般滑溜,稍微侧身,黑犬便的利爪便滑开了,窜出去好远。 等到黑犬站定身形,却听到方斗命令,“原地待命!” “郭三的法术,竟然被你得了,他死得不冤!” 郎七拍拍双手,身躯恢复原状,撤去伪装,“我叫郎七,是郭三的义兄,听说是你杀了郭三!” “不错!”方斗承认。 “郭三那蠢货,办事肆无忌惮,得罪的人太多,栽在官府手中也不冤枉,但冤有头债有主,你杀了郭三,我身为他的义兄,不能不替他讨还公道。” 郎七嘿嘿说道,“你学了畜面之法,那门法术的秘册,连同郭三的积累,想必已被你尽得。” 他朝方斗伸手,“交出来,让你死得痛快些!” 方斗疑惑问道,“你的本事,超过郭三许多,为何垂涎他粗浅的畜面之法?” 郎七耐心解释,“郭三的畜面之法,用法不在争强斗狠,而是在赚取大把银钱上。” 他们这些人贩子,和各地杂戏班子有交易,专门供应各种奇形怪状的畸形儿,那都是一颗颗摇钱树。 传闻有‘人头狗’的做法,将狗皮裹在儿童身上,割掉手脚舌头,日久天长,皮肉生长粘连,活生生将孩童,变成人头狗身的怪物。 这件公案,当年轰动一时,也是丐帮所为,被官府尽数剿灭,首犯凌迟处死,但受害者也没能存活。 郎七听了此事,想的却是如法炮制,拐来孩童制造‘人头狗’,可以卖出天价。 他曾暗自试过几次,断送几条无辜的性命,但一无所获。 穷极思变,郎七想到郭三的畜面之法,或许能解决难题,自然对这门法术垂涎不已。 “怎么样,交出法术吧?” 郎七不愁方斗不答应,刚见面起,他就看出方斗经验尚浅,绝非他这个老江湖的对手。 方斗断然回绝,“绝无可能!” “你和郭三是一丘之貉,畜面之法到你手上,只怕会继续害人,而且为祸更甚。” 说罢,方斗朝郎七说道,“你既然和郭三是同伴,跟我走一趟县衙吧,还有许多案子,要你交代出来!” 郎七冷笑,让我去县衙?天真! 你这是存心找死呀! 郎七不再多说,阴沉着脸,迈步上前动手。 他行走的步法很怪,脚底贴着地面摩擦,像是溜冰般,滋溜一下滑到方斗面前。 一拳朝着面门冲刺过来,劲风像是炮弹,令方斗嗅到一股血腥气。 他知道,这是对方拳风太强,挤压得鼻腔毛细血管破裂,因此闻到血腥气。 拳头表面,更是如同裹上一层铁灰色,就像是生铁铸成,一旦命中人体,稍有不慎是筋断骨折、内脏破碎的下场。 “来得好!” 方斗一声大喝,震得拳风稍微散乱,随即恢复凝聚。 金鸡桩瞬间发动,转变成飞扑姿态。 方斗迎着狂猛拳风,高高跃起,居高临下朝郎七滑翔落下。 他这么一跳,郎七周身上下,都在攻击范围内,化被动为主动。 郎七自然不肯坐以待毙,就地一滚,令人无踪捕捉踪迹。 方斗扑落,一脚踩在地上,郎七险之又险,闪开脚上蕴含的劲力,地面震动两下,猜出两指深的脚印。 “中!” 郎七回身出拳,一拳打在方斗脚腕上,露出狰狞笑容。 脚踝是腿上最脆弱的部分,承受大部分体重,一旦被踢断,整个人都废了。 “呀?” 郎七得意表情凝固了,拳头击中的地方,如同铺了层牛皮的钢板,压根没有造成任何伤害,相反手腕震得剧痛。 锐利的风声接踵而至,郎七慌忙缩手,感到针刺般剧痛。 方斗一爪缩回,见到指尖上的血液,知道刮伤了郎七手臂。 郎七望着胳膊深可见骨的伤口,狠狠一甩,血滴重重落在尘埃。 “小和尚,你是哪家名寺的高徒?说出来吧!” 郎七认定,这和尚有高人传授,怕是来自他得罪不起的势力? 行走江湖,得罪官府在所难免,但若是得罪某些大势力,那就是粉身碎骨、万劫不复的下场。 “释门,这小和尚是释门中人!” 郎七心中如此认定,不由得生出几分忌惮。 方斗矢口否认,“猜错了,我无门无派!” “既然如此,那你就去死!” 郎七狞笑起来,真有背景的,绝不可能如此撇清,恐怕这小和尚真是自学成才的野生天才。 “你这和尚好皮囊,足够我练成一尊肉身豆兵!” 豆兵难炼,郎七掌握这门法术后,花费金山银山,害了数百条性命,也才炼成一个残次品,威力和正品相差甚远。 他总结失败教训,认定是材料限制,今日见了方斗,认定此人是炼制豆兵的绝佳材料。 “既然如此,请上路!” 郎七取出一枚鸡蛋,对着气室敲碎,光芒闪烁。 一尊身穿盔甲的将士,手持宽阔大剑,出现在郎七面前。 “主公,小将前来领命!” 郎七朝方斗一指,“杀了他!” 蛋壳中走出的将士,正是半成品的豆兵,也是郎七压箱底的东西。 第二十二章 豆兵 “法术!” 方斗神情慎重起来,一招手,将黑犬找来。 黑犬龇牙咧嘴,围绕豆兵狂吠起来,盯着他寻找破绽。 豆兵双手握着阔剑,横眉冷目喝道,“妖孽受死!” 大喝声中,他迈出步伐,战裙上的甲叶,碰撞得叮当作响。 刷刷,一剑斩出,黑犬被定在原地,动弹不得。 “回来!” 方斗手掌召唤,黑犬化作灵光,回到畜生道中。 豆兵双眉竖起,“贼子大胆!” 他走路四平八稳,但速度却飞快无比,手持阔剑朝方斗,随着前进剑尖却稳得没有半点颤抖。 “厉害!” 方斗由衷赞叹,快步冲上前,朝着豆兵脸上一抓。 手掌筋肉纠结,劲力汇聚在指尖上,足以洞穿骨骼。 “中了!” 方斗抓到什么,用力往外一撕。 豆兵脸上五官,像是被橡皮擦掉,看上去恐怖非常。 奇异一幕发生了,豆兵体表光芒,朝脸上汇聚过去,顷刻间重新生长出眼耳口鼻等五官。 “原来如此!” 方斗这番试探,终于试出豆兵的能力。 原来,豆兵体表的光芒,可以修复伤势。 刚才修复五官,灵光削弱一层,可见并非无穷无尽。 方斗若是继续打下去,可以将豆兵报废掉,但前提是,郎七不会插手。 “犬灵,去!” 方斗手一甩,黑犬再度飞出,护住他身旁,防备郎七出手偷袭。 豆兵始终记住郎七命令,举着阔剑朝方斗拼斗起来。 方斗的策略,是七分躲闪,剩下三分寻机进攻。 豆兵可以自行愈合,灵光耗尽前,任何伤势都能痊愈,但方斗却不同,受伤会流血,伤及要害会没命,必须小心再小心。 “喝!” 豆兵将阔剑抡成大圆,朝方斗头顶罩落。 方斗一脚抬起,于万千残影中,踢中剑身,震得整条腿都麻了。 趁着剑影停止,方斗抬起一手,捏着鸟啄,重重凿在豆兵头颅。 豆兵头骨裂开,没等脑浆喷出,灵光自动削弱,将伤势愈合。 郎七在旁边,看得眼皮子直跳,这小和尚的招式,杀性太强,若是落在他身上,不知死多少次了。 他脚步微微挪动,企图绕到一边,趁机偷袭方斗。 “呜汪汪!” 黑犬冲到面前,足以咬断树木的利齿,朝郎七的脚踝咬去。 “好个穷凶极恶的畜生!” 郎七知道方斗掌握畜面之法,但料想黑犬的力量,终究不会超过郭三,因此没有多加防备。 但是,黑犬的力量,大大出乎他的预料。 郎七号称铁拳,一双拳头用秘药浸泡,能抵挡刀锋劈砍,也不理会黑犬的利齿,直接出拳。 他满以为,一拳能崩断黑犬的满口牙,但随之而来,不是脆断声,拳头上传来针刺般剧痛。 “翻了!” 郎七胳膊震动,将黑犬甩开,缩回拳头细看,见到几个红点凹下去,已然洞穿皮肉,能看到森白骨头。 若不是他反应快,黑犬只需咬紧牙关、头颅一甩,就能从郎七手上,撕咬下一大块血肉。 “好畜生!” 郎七不得不全神应对黑犬,无暇偷袭方斗。 方斗这边,和豆兵交战的久了,渐渐觉察不对。 豆兵看似威风凛凛,如天兵天将下凡,实则诡气森森,和郭三的畜面之法一样,都是邪门歪道的法术。 “杀!” 豆兵不知疼痛、不怕受伤,被方斗用爪扭断一根肋骨,仍旧双臂用力,一剑朝方斗胸腹斩落。 方斗见状撤退,飞身一扑,侧着阔剑的锋刃闪过。 “呼呼!” 方斗见到,豆兵愈合伤势,灵光又弱了几分,但剩下的数量仍旧可观。 “鸡大师!” 方斗目光一扫,突然见到公鸡落在旁边,一爪立地,另一只爪子漫不经心拨弄土皮,寻找潜藏的虫子吃。 公鸡似有感应,猛地抬头,和方斗的目光对上。 咕! 鸡大师的回话不难懂,是让方斗自己应对,绝不会插手。 方斗咬咬牙,继续和豆兵周旋起来。 战斗并非一无所获,方斗将‘一扑一爪一啄’三板斧,融炼得越发纯熟,对金鸡桩的体会也更深入。 可想而知,此战过后,金鸡桩的境界,将朝着小成跨进一大步。 突然,方斗心生感应,下意识开口,“雄鸡一唱天下白!” 先前,他被下马盗施法暗算,几次陷入迷惘,都是靠着鸡鸣声拉出困境。 再联想到,传说当中,鸡鸣一响,阴鬼妖邪纷纷退让。 “鸡大师的叫声,是破邪的正道之音!” 方斗瞬间感悟到,站出无比标准的金鸡桩,如同金鸡骄傲昂头,胸中一股浩然正气渐渐酝酿,气势层层拔高。 豆兵可不会等他蓄势发招,趁机举着阔剑,朝方斗头顶劈落。 “国!” 方斗一声大喝,在他视线未及之处,皮肤上金光闪烁。 吼声狂卷,冲刷在豆兵身上。 豆兵的身躯,像是狂风中的烛火,剧烈摇晃几下,最终熄灭。 啪嗒,一颗鸡蛋大的豆子,掉在地上。 “嗷呜!” 黑犬被郎七一拳,重重打在肚子,身躯飞出十来米,撞在大树上。 大树齐中折断倒下,黑犬落入密密麻麻的枝叶当中,压得断折声连绵不绝。 郎七刚要回身,就见到方斗灭了豆兵,获胜后的气势已然攀升到巅峰。 “苦也!” 郎七来不及反应,就见到方斗猛地一纵身,从半空扑落。 这招他见过多次,无从躲避,只能正面对抗。 锐利劲风,从头顶落下,郎七抽身后退,抬起双拳抵挡。 “哗啦!” 这次的手爪,锐利得不同以往,拳头被划得稀烂,十根手指全都落在地上。 郎七提着光秃秃手掌,连忙抽身后退。 “哪里走!” 硬物飞来,抵在郎七后背,将脊椎打得粉碎。 这头凶恶的大盗,眨眼间变成一条死蛇,趴在地上微微抽搐。 “饶命!” 郎七像是被拔掉毒杀的蛇,再也摆不出凶恶的姿态。 方斗嘿嘿冷笑,上前几步,突然听到犬吠声,有生人靠近。 “在下县衙捕头,蔡知味,追拿残杀捕快、官兵的凶手而来。” “前方的朋友,行个方便!” 方斗停下脚步,低声朝郎七说道,“你很幸运。” 郎七说不出话来,以他犯下的案子,凌迟十次都死有余辜,落到官府手里,必然会生不如死。 第二十三章 鸡鸣寺 脚步声、马蹄声、铁甲撞击声,哗啦啦接踵而至。 方斗转身,深吸口气,来了起码上百人。 十几个捕快,加上一百官兵,形成缓缓前进的阵势。 长枪如林、鸦雀无声,尚未来到,就透出一股肃杀的气势。 刚才发话的,正是县衙中快班首领,蔡捕头。 他身旁的小将,头戴红缨尖顶盔,骑在高头大马上,用高傲态度俯视前方。 “围起来!” 一声令下,官兵们分散两翼,包抄着将方斗围起来。 长枪斜举着,刷刷如林,逼近方斗全身要害,只要稍有异动,就会将他戳成筛子。 “孙将军,且慢!” 蔡捕头冲上前,朝方斗问道,“小师傅,是哪家寺庙的?” 方斗刚起的名字,眼下派上用场,“鸡鸣寺!” 蔡捕头皱眉,没听过本县有这座寺庙,绞尽脑汁想起来。 “往前再有六七里,便是鸡鸣寺所在!” 蔡捕头恍然大悟,“明白了。” 什么鸡鸣寺,就是先前郭三盘踞的破庙嘛! 他脑海灵光一闪,想起陈师爷提及,有个和尚拿着郭三首级,取走了二十两官银悬赏。 “原来是鸡鸣寺的小师傅,久仰久仰!” 蔡捕头目光朝下,落在地上蠕动的郎七,“这是?” “一个叫郎七的凶徒,为郭三寻仇,来找我的晦气。” 蔡捕头将郎七反过来,猛地一惊,伸手抹去郎七脸上血污。 “原来是你!” 这张老婆婆般的脸庞,极具辨识度,让蔡捕头联想到,凶名赫赫的‘郎婆婆’。 问题又来了,如果地上这人,是纵横七县的朗婆婆,又怎么会被一个小和尚打瘫在地上? “蔡头儿,旁边有具尸体,是逃犯‘下马盗’,身上带着长刀、弓箭,都是从刚才战死的官兵身上夺走!” 蔡捕头手下的捕快,在四周搜罗一番,发现了下马盗的尸体。 “小师傅,都是你杀得?” 如果真是这样,这小师傅恐怕,不是一般出家人,恐怕和释门大宗有关系! 方斗点了点头,解释起来。 “我刚从县城归来,路边遇到这两个强盗,企图谋财害命。” “不忿反抗,杀一人伤一人,这该算正当防卫吧?” 蔡捕头含笑点头,“下马盗是逃犯死囚,罪大恶极,杀之无罪。” 随即,他又看向地上的郎七,问道,“报上名来!” 郎七眼珠子转动,哀哀叫了起来,“官爷救命,我是附近的良家,这凶和尚拦路打劫,还打伤了我!” “您老为我主持公道啊!” 蔡捕头皱了皱眉,他是老刑名了,阅人无数,一听就知道,郎七在说谎。 他从怀中,掏出一块乌木雕琢的令牌,上面盘踞形如麒麟的独角猛兽,名为‘獬豸’。 “再说一遍!” 郎七盯着乌木令牌,心里发虚,还是嘴硬道,“我是无辜百姓。” 令牌上的獬豸,双目发出红光,像是点燃的红灯泡,闪烁不停。 “哈哈!” 蔡捕头指着郎七,“你可知道,这是什么?” 郎七摇头,“不知道。” “此为神兽獬豸,掌管世间公正,一切谎言阴谋,在它面前无所隐藏。” “獬豸令牌,是我法家一派的秘宝,擅长测谎。” “你若说的是真话,令牌一切如常!” 说到这里,蔡捕头看着郎七冷笑,“如果你说谎,就像刚才一般,獬豸的双眼放出红光。” 郎七仍然嘴硬,“我没说谎,我是无辜的,官爷你捉不到强贼,竟想要屈打成招,让我顶罪!” “嘴硬!” 蔡捕头举着獬豸令牌,再度摇晃两下,问道,“你姓郎,和传说中的朗婆婆,有什么关系?” 他问出这个问题,怀疑郎七是朗婆婆的亲戚。 毕竟,朗婆婆这个名头,带来思维盲区,多半人不会想到,真人竟是个男的。 郎七听了心中咯噔,连忙摇头,“没听说过!” 令牌上獬豸的双眼,再度冒出红光。 蔡捕头冷笑不已,继续问道,“她是你什么人?” 郎七回过神来,不说话就没事了,紧闭嘴巴摇头。 獬豸的双眼,继续冒出红光。 “她是你的老母?” “姑母,姨母,还是祖母?” 郎七干脆挺着脖子,闭目不动了。 蔡捕头见他死硬,冷笑道,“别以为不开口,就能蒙混过关,让你见识下,我刑辟术的厉害!” 他双手举起獬豸令牌,郑重拜了一拜,“请神兽辨别奸邪!” 令牌上的獬豸,发出一道光,直刺郎七内心。 蔡捕头双目发亮,终于看到答案了,仰天大笑起来。 “我明白了,你就是朗婆婆。” 郎七一颗心下沉,完了,身份彻底暴露。 “没想到啊,凶名赫赫的朗婆婆,竟是一个男子假扮的。” “也难怪,你这幅面容,伪装起来,真像是老妇人!” 蔡捕头大笑不已,这真是意外之喜,纵横七县的朗婆婆,在本县落网,这可是大功一件。 前段时间,郭三越狱带来恶劣影响,如今能擒获‘朗婆婆’,运作的好了,可以抵消这件事的影响,甚至能收到嘉奖。 朗婆婆做事,远比郭三更肆无忌惮,连官宦子女也不放过,甚至还有不少武林大豪的亲戚。 他得罪的人太多,各方悬赏零零碎碎加起来,起码有五千两。 捉拿郎七的政治意义,对本县来说,可谓是及时雨。 “太好了!” 蔡捕头正高兴,突然听到身旁的孙将军,语气冰寒开口。 “这和尚鬼鬼祟祟,和逃犯、大盗在一起,想必也是同党!” “来人,将他拿下,拷问来历。” “若敢反抗,格杀勿论!” 话音刚落,官兵们齐整整大喝一声,“遵命!” 下一刻,长枪往前伸了几寸,几乎戳倒方斗身上。 蔡捕头心道不好,这丘八的职业病犯了,怕是要坏事。 这些官兵平时剿匪,为了多立功,杀良冒功那是家常便饭。 这次下马盗、郎七伏诛,可算是惊天功劳,官兵前来援助,少不得分润一部分功劳。 孙将军还是按照剿匪一般,企图将方斗打成同党,捕获的贼人多了一个,功劳更大了。 哪有这么干事的?蔡捕头腹诽不已。 趴在地上的郎七,唯恐天下不乱,哈哈大笑,“对喽,对喽,这和尚就是我的同党,乃是穿堂过户、采花引蝶的花和尚!” “快捉了他,你们的功劳大大的!” 第二十四章 冲突 官兵们闻言,精神更加振奋,已经有人取出镣铐,要上前锁住方斗。 方斗淡淡笑着,被当成弱鸡了,有些苦恼呢! “贼秃笑什么,还不快跪下!” 两个粗鲁的官兵,喝骂着举起镣铐,伸腿朝方斗膝盖猛踢,强迫他跪下。 “小生不是和尚!” 方斗话音刚落,捏指成啄,嗖嗖点了几下。 “哎呦”“哎呦”,两个官兵像是被开水烫了,捂着手接连跳脚。 沉重的镣铐脱手,哐啷掉在地上。 “犯人反抗,格杀勿论!” 十几根长枪齐刷刷刺过来,疆场上惨烈的气势,顿时弥漫四周。 方斗全身汗毛竖起,这是危险的气息。 “其!” 方斗施展飞扑之术,脚底擦着如林的枪尖,总算逃过这波攻击。 等他双足落地,四面八方都是乌压压的人群,一根根长枪朝身躯刺来。 军阵威力巨大,远超方斗的想象,这不是街头斗殴,而是训练有素的职业军人,人数越多,军阵威力越强。 “长枪在前,弓箭手压阵!” 孙将军遥遥指挥,坐在高头大马上,足以俯瞰全局。 蔡捕头快步上前,“孙将军,情况还没查明,何必动刀动枪,快叫您的手下停手!” 孙将军冷酷拒绝,“等诛杀此贼,咱们再谈!” 摆明了不给面子。 “这帮蛮横的丘八!” 蔡捕头心中焦急,他修习刑辟术,最核心的就是‘公正’,怎么允许杀良冒功这样的事情,发生在自己面前。 突然,人群骚动起来,一道黑影击穿军阵,倒飞出来。 孙将军提起大枪,这是他家传兵器,比普通士兵不同,粗若鸡蛋,半米长的枪头都是精钢打造,吹毛立断。 “呜!” 大枪刺穿空气,发出呼呼风声,将黑影上半身炸得粉碎。 尸身掉在地上,蔡捕头看了眼,是下马盗! “快叫他们住手!” 蔡捕头一回头,惊奇发现,方斗坐在马背上,手爪扣住孙将军咽喉,在他耳边细语。 孙将军的大枪,被他抢在另一手上,随手插在地上。 “休想!” 孙将军脸色铁青,他一时不察,被方斗制住,堪称奇耻大辱。 方斗朗声开口,“都住手,看这边,别眨眼!” 官兵们见到孙将军被劫持,吓得手在抖,糟糕了。 “众人听命,不许听他威胁,杀了他!” 孙将军露出残忍微笑,“老子宁死不受威胁!” “嘿,没想到,你还是个混不吝!” 方斗手背青筋直冒,“以你为,我不干杀你。” 他只需用力,就能将孙将军喉管扯断,令其痛苦挣扎而死。 “且慢,都不要冲动!” 蔡捕头冲上来,“小师傅,我是本县的捕头,蔡知味。” “你听过我吧?” 方斗点点头,蔡捕头名声不坏,破案缉凶都是一流,保护本县周围安宁,立下汗马功劳。 “你若信任我,请放开孙将军,咱们坐下来,心平气和谈一谈。” 蔡捕头心知,方斗不可能轻易放开孙将军,毕竟他身处重围,周围都是孙将军的手下,一旦松手,失了护身符,那就是万箭穿心的下场。 没想到,方斗还真听劝,一侧身滑落马背。 “好!” 蔡捕头目瞪口呆,你还真放手了,不是,我说说而已,没指望你照办啊! 孙将军得了自由,伸手揉揉脖子,狞笑着就要下令。 这时候,方斗对蔡捕头说,“我给蔡捕头面子,再说了,我能劫持他一次,再来十次八次有何难?” 这句话满是豪气,听得蔡捕头、孙将军微微一愣。 片刻过后。 官兵和捕快们,围绕在四周,当中空出一大块地方。 蔡捕头、孙将军和方斗,呈三角坐下,身下的器具,俨然是军中常用的皮凳。 皮凳以硬木为支架,折叠便携,又包裹了牛皮,坐上去很是舒服。 孙将军脸色铁青,刚才的经历不算美好,身为一军之主,竟被小和尚挟持了,流传出去可是大大丢脸。 “孙将军,下面由我来问话,可有意见?” 孙将军摇摇头,方斗武力太强,令他新生忌惮,不敢贸然行动。 蔡捕头开口前,倒是对方斗佩服不已。 虽然只有一百官兵,但都是操练有素的精锐,围攻方斗一人,还被他脱身而出,劫持了军主,孙将军。 虽然没有‘万军中取上将首级’般夸张,却也不是常人能做到。 “小师傅,请问,你和郎七、下马盗是同伙吗?” “不是!” 獬豸令牌没有反应。 孙将军冷哼,“蔡捕头,别搞小动作!” 言下之意,是蔡捕头做手脚了。 蔡捕头没有分辨,继续问道,“小师傅,是你杀了下马盗吗?” “是!” 獬豸同样没有反应。 “郎七也是你打伤的?” “是!” 孙将军忍不住了,“蔡捕头,你们两个在唱双簧吗?” 蔡捕头摊开双手,“小师傅句句属实,难道也有问题?” “再问一个!” 孙将军转向方斗,“你随便说些什么,不许说实话!” 蔡捕头问:小师傅,是你杀了郭三吗? 方斗答:不是。 獬豸令牌上,两颗眼珠闪烁红光,这句是谎话。 一切真相大白。 孙将军猛地起身,身下皮凳翻倒在地,周围官兵紧张起来,齐刷刷上前一步。 蔡捕头冷汗流淌,再看方斗,竟是神态自若,心中佩服。 方斗心想,“早知道要翻脸,咱就不坐下了,这姿势不好发力!” “走!” 孙将军没有发作,一声令下,带着官兵们离去了。 蔡捕头轻叹口气,今天的冲突,总算有惊无险。 转念一想,如果不是方斗两拳头,能杀穿上百官兵,一招制住孙将军,恐怕这群不讲理的丘八,未必会如此通情达理。 “小师傅,你今天冲动了!” 方斗摊开双手,“年轻气盛,情有可原!” “下马盗的尸体,还有郎七,我就带走了。” “小师傅有空,去县衙一趟,领取悬赏。” 下马盗的尸身,被孙将军一枪打爆,只剩下残缺的尸骸,用白布裹了带走。 至于郎七吗? 捕快们手脚麻利,将郎七的手筋脚筋割断,再用铁钩穿了琵琶骨。 撕心裂肺的惨叫声中,粗大的铁链穿过琵琶骨,将郎七串起来。 这般炮制,任凭郎七有通天的本事,也没法作乱了。 “小师傅,就此别过!” 蔡捕头带着手下,满意而归,朝县城方向走去。 第二十五章 合药 官兵、捕快,陆续走了个精光。 方斗见四下无人,长舒口气,伸手抹了把汗。 刚才太惊险了,以他如今的力量,绝无可能正面迎战一百官兵。 更别提,蔡捕头和他手下的十几个捕快,都是武艺精熟的好手,若是加入进来,真有阴沟翻船的可能。 幸运的是,蔡捕头名不虚传,行事公正无私,帮方斗洗清嫌疑。 眼下太平年节,官兵又是受邀前来,不好太过分,只能就此作罢。 一阵秋风吹来,方斗反而觉得燥热,厮杀完热血沸腾,久久不能平息。 他下意识,摸了摸身上道袍。 刚才好几次,都有长枪刺在身上,却被道袍挡住,结果毫发无伤,连道袍也没有损伤。 正因如此,方斗才能从官兵的枪阵一跃而起,趁乱劫持了孙将军。 “好宝贝,若不是你,我早已含冤丧命了!” 方斗心有余悸,这世上的危险层出不穷,刚击败郭三,又来了下马盗、郎七。 大盗凶残,连官兵也不讲理,这什么世道! “掌握自身的命运,需要多大的力量?” 方斗愣了片刻,随即被一声鸡叫惊醒。 鸡大师终于出现了,它脚下踩着一块花步,仔细看来,是郎七用来盖着竹篮的那块。 刚才捕快们搜查现场,收拾得非常干净,连竹篮里的鸡蛋,都一颗不少拿走,怎么可能漏掉这块花布? 唯一的原因,就是鸡大师早已将花布拿走,藏了起来。 “鸡大师,这块花布有什么奇怪?” 公鸡骄傲的很,也不解释,将花布推到方斗脚下。 方斗捡起花布,见到上面已经被血液浸染,浮现文字和图像。 米斗在此出现,从花布上吸入几道光芒,片刻过后,花布化作一团灰烬,随风吹散。 新鲜出炉的法术种子,共有几颗,分别是‘引香寻踪’‘撒豆成兵’‘缩骨功’‘铁拳’‘食气法(残)’。 前几样,都是郎七修炼的法术。 “难怪比郭三厉害,竟懂这么多法术!” 最后,方斗的目光,落在是食气法上,后面的‘残’字,明晃晃很是引人注目。 至今为止,方斗身上,仅有畜生道一门法术,是残缺级别。 这门食气法,一看就深奥无比,等级不在畜生道之下。 随即,方斗又发愁了,这么多法术,挨个修炼也来不及啊! 这次生死交战,心头又有感悟,急切需要消化提升。 “别想这么多,先回鸡鸣寺!” 方斗一把抱起公鸡,快步返回栖身的寺庙。 一夜酣睡,到了第二天清晨,起床练功。 这次修炼金鸡桩,感悟越发精深,具体到皮肉、筋骨的运转,也越发娴熟起来。 大战一场,先和郎七交战,然后是官兵,一扑一抓一啄三板斧,当真是潜力无穷。 方斗脑海中,突然浮现‘缩骨功’‘铁拳’两门。 缩骨功,是锻炼筋骨,压缩骨节缝隙,郎七雄壮大汉,能缩小到孩童身躯。 铁拳,则是锻炼手掌上的皮膜,运气鼓胀,堪比钢铁硬度。 这两门的法术,方斗无暇修炼,但可以作为他山之石,提升金鸡桩的威力。 方斗缓缓闭上双眼,三颗法术种子飞出,分别是‘金鸡桩’‘缩骨功’ ‘铁拳’。 三颗种子落入米斗,摇晃几下,一炷香过后,只剩一颗飞出。 法术种子,仍旧名为‘金鸡桩’,但吸收了‘缩骨功’‘铁拳’的精髓,多出两道秘方。 其中一门秘药,名为‘透骨浆’,锻炼骨骼骨髓。 另一门‘红药’,则是熬炼皮膜之用。 方斗重新站桩,呼吸的节奏发生略微变化,感受到气息汇聚在体表上,细细磨砺皮膜,产生潜移默化的作用。 与此同时,体内产生一股暖流,开始冲刷筋骨。 他睁开双眼,视线中的白气,比先前浓烈三倍。 天地元气的数量,以肉眼可见速度增加。 方斗吐纳元气,两股两股吞入体内,耳边听到细微的脆响,仿佛有什么隔阂正在缓缓碎裂。 进入体内的元气,不断融入血肉骨骼,垂涎躯体的强度。 “变强,变得更强!” 不想被冤枉,不想对恶人低头,想掌握自身命运,想逍遥自在活着,一切都需要力量。 力量永远不够! 啪嗒一声,那层隔阂消失了。 方斗缓缓呼吸,空中的元气,分出四股出来,被他吸入体内。 金鸡桩,迈过入门,直接进入小成境界。 与此同时,方斗每日吸收的天地元气,也一举增加到三十二股。 “接下来是,合药!” 方斗拆开药包,将里面的药材捡出,按照份量,均匀分成七堆。 升火煮水,一顶瓦罐挂在木架上,咕咚咕咚冒着热气。 “铁粉一撮,以飞雪轻扬之势,细细撒在水中。” “接下来是大黄!” 按部就班添加药材,然后调节火候,控制药汤的融合。 方斗取出一根木棍,插入药汤中,正好在刻度上。 条件艰苦,没有烧杯量瓶,没有温度计,只能土方法解决。 木棍上有刻度,控制药汤的份量。 “成了!” 一份秘药成了,方斗熄灭篝火,召唤出犬灵。 犬灵投入瓦罐当中,露出享受的神情,这秘药对他来说,就是大补之物。 方斗掐着手势,对着瓦罐念着咒语。 瓦罐中的秘药沸腾起来,化作千丝万缕,钻入犬灵体内。 六个时辰后,秘药一扫而空。 犬灵从瓦罐跳出,在地上翻滚几下,变成黑犬的形状。 黑犬个头更高、爪子更锋利,全身皮毛油光水亮,显然获益不小。 “嗷呜!” 没想到,犬灵的灵智也得到提升,亲昵低头蹭方斗小腿。 “还有六份,一并用完!” 方斗继续合药,用来锻炼犬灵。 一日日下来,直至剩下的秘药都消耗完毕。 犬灵体积大了一圈,堪比猛虎,双目也更加灵动,爪子锋利得如同钢刀,张口能咬碎岩石。 “去!” 黑犬得到命令,冲入寺庙旁的石堆中,碎石四处飞溅。 石堆中,岩石边缘锋利,比刀子更可怕,但是黑犬冲入其中,将边缘都磨平了,自身毫发无伤。 它身躯坚硬如钢铁,一头将岩石撞得粉碎,遍地都是石粉。 这般威势,已经不是普通火车头能比拟,而是全速前进的高铁,一辆钢铁汽车都能撞散架。 第二十六章 斗百毒 犬灵这边练完了,方斗这才想起,鸡大师答应的事情还没办。 先前他怀疑金鸡桩,肯定有配套的功法。 随着修炼进行,方斗越发肯定这个想法,公鸡一定有所隐瞒。 “鸡大师,我认为,自己已经做好准备,请考验我吧!” 公鸡露出鄙夷的眼神,两只爪子迈开六亲不认的步伐,一溜烟从方斗面前走开了。 走开了…… 方斗呆在原地! 太不给面子了,我好歹是鸡鸣寺的当家,怎能当我不存在。 可是,方斗拿公鸡没办法,只能好言相求。 滋滋滋! 寺庙前的草丛,剧烈摇晃起来,原本一人高的草丛,从头到脚齐刷刷摇曳,这是有大家伙在动弹! 先前,方斗也见过,公鸡驱赶毒虫到空地捕捉,但哪回的动静,都没有这次剧烈。 这次毒虫,该有多大? 方斗正想着,一阵腥风扑面而来,渗出湿滑的凉气,让人感觉像是冰冷的粘液在身上流淌。 眼前一黑,庞然大物窜出草丛,遮住视线中半边天空。 “这是什么?” 方斗下意识后退,让视线能容纳更多周围环境。 一头斑斓的巨蟒,足足有水桶粗,露出来的长度,就有十七八米,隐藏在草丛中的后半条,只怕也不短。 “鸡大师,你搞什么?” 巨蟒窜出后,立刻冲方斗冲来,张开血盆大口。 二者见的体积对比,就像是一个大活人,张口吃颗樱桃,就算不吐核也不卡嗓子。 方斗飞扑起身,看准时机,一脚踩在巨蟒头顶,脚趾下意识抓紧。 蛇鳞又湿滑又坚硬,也不吃力。 方斗脚下一滑,翻身跳落巨蟒,半空翻滚稳住身形。 破空声随之来到,原来是巨蟒甩动蛇尾,朝方斗拦腰抽来。 方斗再度起身,蛇尾从脚底擦过。 “咕咕!” 鸡大师在一旁空地出现,看出看戏的架势。 方斗哭笑不得,“鸡大师,你要用餐,和我说一声,这菜也太难收拾!” 巨蟒抬头昂起,亮出粉红的口腔,已经上下两排獠牙。 下一刻,灰蒙蒙的雾气,从蛇嘴喷出,劲道堪比高压水枪。 “不是说,巨蟒没毒吗?” 方斗感觉常识被颠覆了。 这头‘巨蟒’,体表色彩斑斓,实则是毒蛇。 “国!” 方斗一声巨吼,水雾射到面前,被震得粉碎。 “不好!” 雾气溃散,竟是不分方向,朝四周铺展开来,变得肉眼难辨。 方斗极速后退,生怕被沾染到,但一不留神,觉得天旋地转。 “中毒了!” 方斗脚步虚浮,视线开始模糊,巨蟒也从一条变成两三条,不断重合分开。 “鸡大师,别玩了,快出人命了!” 方斗哪能不明白,这头巨蟒,已经是成了精怪的毒蛇。 刚才方斗试过,一身鳞片刀枪不入,分泌的粘液又湿滑不已,加上力大无穷、行走如风。 换成孙将军率领的一百官兵,即便是配上弓箭、长枪,也戳不破蛇鳞的防御。 巨蟒再喷射毒液,雾气弥漫四周,恐怕无人难逃中毒,最终落得个全军覆没的下场。 公鸡漫不经心,在地上刨土,半点反应都没有。 方斗咬咬牙,翻掌召出犬灵,一头猛虎大的黑犬落在地上。 黑犬愤怒咆哮着,冲上去和巨蟒争斗起来。 “嗷呜!” 黑犬被一尾巴扫飞,在地上翻滚几下,张嘴吐出几片巴掌大的蛇鳞。 巨蟒怒了,粗壮身躯往前猛蹿,贴着地面游动,快得像是一道闪电,一口将黑犬咬住。 蛇头的上下颚闭合,将黑犬活生生咬爆。 一道黑光,从牙齿缝隙冲出,在地上翻滚两下,重新化成黑犬。 黑犬再度冲上去,凶猛撕咬起来,全然不顾手上。 一口口咬下去,先是蛇鳞,接着就是一片片蛇皮,到最后,已经是带血的粉红皮肉。 巨蟒恼怒不已,在地上翻来滚去,但黑犬又蹿又跳,每次落下,都能从它身上撕扯些什么。 一开始,巨蟒翻滚的动静,就像是雷声滚滚,在地上划拉出一道道深深的沟壑,但是随着黑犬撕咬,巨蟒的动静渐渐弱了。 方斗踉跄上前,顺着黑犬咬出的伤口,一爪洞穿巨蟒头颅。 巨蟒终于不动了,庞大尸身躺在地上,将近四十米长度。 “我不行了,鸡大师,去找医生,啊不,大夫!” 鸡大师一飞落下,重重啄在方斗头顶,给了个清脆的爆栗。 “我是病号,还打?” 方斗委屈不已,正要后仰倒在地上,却被公鸡杀气腾腾逼住。 站桩! 公鸡态度坚决,不许躺下,继续站桩。 方斗强撑着,站好金鸡独立的桩法,脚掌一沾地,顿时来了精神。 “这是……” 巨蟒的毒性极为霸道,或许是成了精怪,不仅融入血液,更开始侵染骨骼,将骨头烧成焦黑。 但是,方斗站出金鸡桩,一切都变了。 原本肆虐的蛇毒,猛地戛然而止,仿佛遇到天敌。 平时吐纳天地元气的积累,此刻集体爆发出来,开始抵抗外来的入侵者,蛇毒。 方斗终于明白了,金鸡桩缺失的部分,诀窍就在这里。 平时见公鸡捕食毒虫,还以为是它打牙祭,没想到内中还藏着这一层的奥秘。 所料不差,金鸡桩的确有‘内功’,名为‘斗百毒’,和毒虫争斗,以百毒淬炼自身。 方斗体内,化作一片战场,双方开始争斗起来。 与此同时,天地元气被吞入体内,增加方斗的胜算。 蛇毒虽烈,终究是无源之水,渐渐落入下风,方斗体内,皮膜筋肉骨骼的力量,在交战中渐渐拧成一股。 这股力量,凌驾众多力量之上。 “法力,这是法力!” 方斗眼前一阵恍惚,‘金鸡桩’的法术种子,落入米斗中,等到飞出时,已经变成了‘金鸡诀’。 补全了内功的环节,金鸡桩终于圆满了,成了金鸡诀。 最后一丝毒素消散,那一股法力,已经增强到筷子粗。 “成了!” 方斗睁开双眼,内心满是欢喜。 金鸡诀入门,生出一丝法力, 法力可不一般,平时可以淬炼身躯,增强体魄,只需运转功法,吐纳天地元气补充。 等到交战时,更能增幅战力,展露法术的妙用。 第二十七章 邀请 获得完整的金鸡诀,方斗兴奋不已,连夜要求公鸡找来更多毒虫,试验这门功法的威力。 不凑巧,第二天,县城来人了。 来客是一名小捕快,当初跟着蔡捕头身后,和方斗照过面。 “小师傅,县令大老爷有请。” 方斗盯着小捕快,琢磨这次邀请,究竟是好是坏。 “蔡头儿说了,郎七的事情,还有些手尾,需要麻烦小师傅!” 方斗点了点头,“走吧!” 他匆匆收拾一番,跟着小捕快前往县城。 “这和尚的脚力好强!” 小捕快平日里,跟着蔡捕头到处缉凶,上山下河是常态,自以为耐力和韧性远超常人,等闲走个十几里不在话下。 但是,今日遇到方斗,才知道人外有人。 方斗背着百十来斤大米,在如此负重情况下,仍旧健步如飞。 小捕快这才想起,这位小和尚,可是接连杀了郭三、下马盗,生擒郎七的狠人,不能以常态看待。 “郎七招了吗?” 路上,方斗询问小捕快。 小捕快回答,“这家伙是硬骨头,什么也不说,但他犯下血案累累,官府人证物证齐全,结案已无问题。” “只是……” 小捕快说到这里,眉头紧皱,“小师傅还记得,郎七带来的竹篮吗?” 方斗略微回忆,“竹篮里装着鸡蛋!” “没错,大老爷和蔡头儿请您过去,就是为了这些鸡蛋。” 接下来,小捕快不肯多说。 县城们门口,官兵们把守城门,盘问过往来人。 “是你?” 守城的官兵,见到方斗,神色大变,下意识抓起身边的刀枪。 小捕快急忙解释,“这是县令大老爷请来的客人。” 方斗认出来,守城的这些官兵,正是当日孙将军的手下。 官兵们闻言,潮水般朝两边让开,看向方斗的眼神,带着些许敬畏。 这小和尚,乃是百人敌的猛士,先前交战他们吃过亏。 方斗被小捕快带着,一路畅通无阻进入县衙。 陈师爷在门口等着,远远朝方斗拱手,“小师傅,又见面了。” 毕竟是熟人,方斗还礼,“陈师爷!” “请进,大老爷等候多时了。” 方斗是客人,当然不去公堂,而是县令的书房。 书房里,县令坐在书桌后,蔡捕头按着腰间侍立身后。 “大老爷,鸡鸣寺的小师傅来了!” 方斗刚进门,蔡捕头当即向县令介绍起来。 县令年约三旬,面白短须,一副养尊处优的士大夫形象,双目眯着,不怒自威。 “小师傅,上来说话!” 方斗闻言上前,朝县令拱手,“大老爷!” “本官招你前来,是为了一桩怪事。” 县令朝蔡捕头微微颔首,后者从身后提出一个竹篮,仔细看来,竟是郎七用来掩护身份的道具。 “当日,咱们将郎七押回大佬,这竹篮是赃物,也被收入库房。” “就在前几日,有人发现不对,这些鸡蛋里面有东西!” 方斗笑了,鸡蛋里面当然有东西,不是蛋清就是蛋黄,难道个个都是双黄蛋不成! “小师傅,请看!” 蔡捕头掌心托着一颗鸡蛋,小心翼翼,生怕掉在地上磕伤。 方斗见状,也仔细接过鸡蛋。 “请对着日头看!” 眼下太阳还没落山,阳光明亮,方斗举起鸡蛋,对着阳光一晃,惊得险些脱手。 鸡蛋里面,不是浑浊的蛋液,也不是成形的小鸡胚胎,而是人类婴儿形状的蜷缩胚胎。 “这是?” 方斗吃惊看向蔡捕头,“……活人?” 书桌后的县令冷冷开口,“郎七这恶贼,用妖法害人,蔡捕头以刑辟术拷问过,鸡蛋里面所藏,都是他从各地拐骗的孩童。” 蔡捕头点头赞同,解释道,“郎七拐来孩童,为了掩人耳目,将孩子们封入鸡蛋内部。” 指着竹篮,“一篮子鸡蛋,里面藏着几十个孩童。” 方斗心头一跳,他知道郎七的手断,这分明是‘撒豆成兵’的法术。 这门法术,分成‘炼兵’‘藏兵’两部分。 光是炼成豆兵还不成,更要施法将其缩小成豆子大小,平时方便携带,斗法时一把豆子撒出,变化出百十来个豆兵。 郎七这门法术的造诣粗浅,只炼出一个半成品的豆兵,至于藏兵的本事也马马马虎虎,还要借助蛋壳。 方斗方才记起,自己收缴了一颗豆兵,足足有鸡蛋大。 想来郎七触类旁通,以法术祭炼蛋壳,再将孩童封在里面,平时领着一篮子鸡蛋,再加上他的伪装,任谁也认不出来。 “大老爷,蔡捕头,这件事情,解铃还须系铃人,应该从郎七着手,让他乖乖解了法术,放出这些孩童!” 蔡捕头苦笑道,“这恶贼自知必死,入死牢以来,什么也不肯交代,我们试过多次,实在是没办法!” 说到这里,蔡捕头朝方斗拱拱手。 “小师傅,你能降服郎七此贼,必定有办法,解救这些无辜孩童。” “我也不瞒你,孩童们在蛋壳里,类似沉眠状态,但长久下来不吃不喝,时间久了怕是会出人命。” “你们释门有个说法,救人性命、功德无量!” “还请小师傅施加妙手!” 方斗脸色为难,“破解妖法,消耗太大。” 蔡捕头一脸了然,“小师傅放心,这件事情,把在我身上。” 县令开口了,“小师傅,如果你能解决此事,本官特批鸡鸣寺,为正经的寺庙。” 说完,他端起手旁的茶碗。 蔡捕头见了,客气邀请方斗,“小师傅,跟我过来!” 离开县令书房,二人走到院子里,交谈起来。 “小师傅,咱也不瞒你,郎七这件事情若是解决了,钱财最不成问题!” “你也知道,郎七四处拐卖孩童,不少大户豪商,甚至是官宦之家都糟了毒手。” “这些人家各有悬赏,如今已陆陆续续送到县衙,正要送到贵寺!” “还有官府的赏赐,也在当中!” 方斗听得喜笑颜开,随即关切问道,“大概值价几何?” 蔡捕头略微估算,“五千两……白银!” 这么多? 方斗心想,太好了,修炼的秘药有着落了。 他本想着,这次能多敲竹杠,凑齐修炼‘撒豆成兵’的资源。 毕竟,想要解决此事,只需抢先修炼‘藏兵’一部分,几百两引子也就足够了。 但现在有了意外之喜,五千两巨款,足够他修炼‘藏兵’之余,顺便将‘透骨浆’‘红药’两种秘药也凑齐。 更有甚者,方斗还想着,如果还有剩余,顺便将那颗半成品的豆兵也炼成。 “太美好了!” 第二十八章 无条件供应 “蔡捕头,还有件事情!” 蔡捕头很是客气,毕竟需要方斗解决难题。 这段时间,郎七被捕的消息,传递到四面八方,许多家属闻风而来,聚集到县衙。 有些人想要亲眼见到郎七伏法,也有些家属,则是想要追问出孩子的下落。 也有些富贵之家,带着悬赏来此,感激生擒郎七的恩人。 本县的县衙,捞到政治意义上的好处,也不在乎些许钱财,全都留着不动,等方斗过来转交。 这笔巨款之风声,堪比一个小型富商的全部身家。 蔡捕头信心十足,能满足方斗一切所需。 “破解法术,我需要修炼一门克制之法,需要些药材辅助修炼。” 蔡捕头恍然大悟,“我还以为是什么,小师傅放心,你要千年灵芝、万年人参或许困难,但只要在《药典》上的,咱们都能找来!” 这次来的家属中,不少人家里做药材生意,汇通天南地北的珍稀药材。 方斗笑得眼睛都睁不开了,“那就麻烦蔡捕头了。” “我需要这些药材!” 修炼‘藏兵’法首当其冲,方斗报出十份的量,连同‘透骨浆’‘红药’两种,也都各自报了二十份量。 方斗心中惴惴,“这些量……” 蔡捕头抢先开口,“小师傅,会不会太少了,不要节约,咱们首要任务是救出那些孩子。” 方斗愣了愣,“呃,要不翻倍?” “翻倍怎么够,三倍,不,四倍!” 方斗有些不好意思,“钱够吗?” “够,绝对够!” 片刻过后,方斗知道蔡捕头的底气从何而来。 …… “小师傅,你替我报仇了,是咱家的大恩人。” 一个中年药材商人,脸色憔悴,对着方斗万千感激。 他老来得子,是家中三代单传,一根传承家业的独苗儿,却被郎七拐走,官府追索,结果只找到尸体。 从那以后,商人发下悬赏,能杀郎七的人,会得到他一半家产。 没等他说完,旁边冲来一人,同样是药材商人。 “小师傅,我儿子就拜托你了,一定要救他!” 这名胖胖的药材商人,儿子就在拐卖的当中,很大概率在鸡蛋中沉睡。 当得知方斗关系到爱子生死,药材商人百般发誓,要什么有什么? “小师傅,我家库里,珍品药材堆积如山。” “只要能救我儿子,请尽管开口!” 剩下的药材商人,也都赌咒发誓,只求方斗能破解法术。 蔡捕头在旁边看着,目光落到方斗身上,只盼他能成功,破解郎七的法术。 否则,这些孩童将在蛋壳中,活生生闷死。 方斗见状笑了,不趁机狠咬一口,怎么能行? “实不相瞒,我还需要很多药材,人参、灵芝、熊胆、虎骨、淮山、龙鳞……” 药材商们一一记下,转身就发动人脉,采买各种药材。 “小师傅,事关自己孩子,今晚就能陆续到货!” 果真如蔡捕头所言,天刚黑,一辆辆马车从四面八方,开入县城当中。 大包小包的药材,被搬入县衙后院,归方斗一人使用。 县令早已命令,无条件供应,特地划开一片区域,让方斗自由活动,研究破解法术的办法。 “小师傅,水缸、瓦罐、药炉、木炭、铁铲都已准备好!” 这片小院子里,堆满各种药包、药箱,空气中到处都是药香。 方斗深呼吸口气,“可以开始了!” 县令书房内,书桌上当着一张单子,上面写着方斗需要的各种药材。 蔡捕头叉手,站在县令面前,神态恭敬。 “查过这些药材吗?” 县令对方斗的态度,显然是又用又防。 蔡捕头点点头,“根据郎七的反应,这其中大部分药材,都是他修炼妖法所需。” “那就没错了!” 县令点点头,“看来这小和尚,真在做事。” 蔡捕头也赞同点头,按照他们的想法,破解妖术的药材,应当和修炼法术的相同,这才符合逻辑。 “这段时间,不用盯着了,且看到最后,效果如何!” …… 院子里,方斗搓着双手,太幸福了。 从来没想到,能有一天,躺在各种药材中入睡。 他多次进出生药铺,知道药材的珍贵。 这年头生产力不发达,药材的成本,包括了采集、炮制和加工,不是说本来是草根树皮,就一定分文不值。 上次他发了笔小财,挥霍一把,也才买了七份‘犬灵’的秘药。 现如今,摆在他面前的秘药,有一百个‘七份’还不止。 方斗支起炉灶,开始熬煮各种秘药,‘犬灵’‘透骨浆’‘红药’,包括重中之重的‘撒豆成兵’。 根据蔡捕头估计,蛋壳中的孩童,类似于冬眠状态,还能支撑很长一段时间。 这也是郎七的如意算盘,能带着拐卖孩童横跨州县,拐卖到万里之遥的远方。 …… 小院子里,铁锅里药汤滚滚,犬灵在里面浮沉,仿佛泡澡般惬意。 方斗站着金鸡桩,双手涂上一层鲜红如血的药膏,与此同时,一股药液从毛孔深入体内,开始锻炼筋骨。 在他身后,几口大锅依次摆开,各种珍贵药材在汤中翻滚,散发浓厚的药香气味。 一颗鸡蛋大的豆子,正在其中一口锅内,载浮载沉,吸收药液。 过了片刻,锅内药汤被吸收一空,豆子当即跳出,落入第二口铁锅当中,继续吸收药汤。 方斗撇了眼,连连摇头。 几门法术当中,‘撒豆成兵’是吃钱的大头。 这颗缴获的豆兵,还是最低等‘草兵’,便已消耗了八成的药材,而且仍旧如无底洞,源源不绝吞吸药汤。 相比之下,其他法术的消耗,都在正常水平。 方斗感受到,双手覆盖的皮膜,被‘红药’淬炼,变得更加坚韧,而且并不僵硬,仍旧柔软无比。 至于‘透骨浆’的药效,在潜移默化中淬炼骨骼、净化骨髓,让方斗的体质变得更加强大。 如果郎七能见到这一幕,当真是死不瞑目。 他费尽心机,到处拐卖孩童,犯下滔天罪过,也才积攒了微不足道的钱财,都花费在修炼上。 但相比眼前方斗的奢侈,他平时的修炼堪称寒酸。 果然,修炼都是靠资源堆积起来。 第二十九章 千秋社 方斗沉浸在‘氪金’的美好感觉中,每日都能感到力量在提升,巴不得这样的日子持续下去。 但是,某天清晨,方斗听到院子外,有人偷偷等待的动静。 原来是那些家属,担心孩子安危,又不敢打断方斗的修炼,心惊胆战等候在院子旁。 “难为天下父母心啊!” 方斗得知后,叹了口气,开始放弃其他,专心修炼‘撒豆成兵’。 这天晚上,厚积薄发的‘豆兵’,在足足熬干了八十九锅秘药后,终于跳到半空,化作雄壮的持剑将士。 “参见主公!” 这个豆兵相比从前,力量更强,速度更快,体表流转的光芒,您凝结成金甲,这是已经成品的特征。 方斗默念,“记下来是,‘藏兵’!” 他掐个手诀,心中默念,“手!” 顷刻间,豆兵化作一道光,落在方斗掌心。 不大不小,正巧一颗黄豆的体积,这颗豆兵成了。 相比炼制豆兵,藏兵法容易多了。 …… 院子门口,诸多家属们等候已久,却不敢大声,生怕打扰方斗修炼,耽搁了救孩童的进度。 “吱嘎!” 大门打开,方斗走出来,见人数众多,微微一惊。 “小师傅,难道能救人了?” 方斗点点头,“蔡捕头呢?” 早有人见到动静,去将蔡捕头请来了。 “蔡捕头,可以开始了!” 蔡捕头将竹篮提来,里面变了模样,每颗鸡蛋动用棉花、绸缎铺好,哪怕磕碰一点,家属们都紧张好半天。 方斗捡起一颗鸡蛋,在旁边等候的众多家属,心猛地提起来。 “这是空的!” 竹篮里面,藏了些空蛋壳,是用来藏后续拐卖的孩童。 家属们听了,纷纷失落不已。 方斗又挑了一颗,当即施展手法,将‘藏兵’倒过来用。 可以清晰感受到,蛋壳内部藏着一团生命力,虽然略显微弱,但是相比鸡蛋的体积,堪称旺盛无比。 “放!” 方斗指尖用力,蛋壳当即碎开,一个胖娃娃穿着大红肚兜,落在他双手上,缩成一团酣睡。 “喜娃!” 一大家子哗啦啦上前,保住胖娃娃,欢喜得涕泪交加。 胖娃娃被吵醒了,脸一皱哭了,“我饿!” 两个老人是爷爷奶奶,急忙叫下人取来食盒,“来喝参汤,大补的。” 说着心疼抹眼泪,孩子饿了这么多天,都廋了。 “且慢!” 旁边一家的主人开口,“孩子饿得久了,只能喝些米粥、羊奶滋养,人参是大补之物,小心虚不受补,弄出人命来!” “爷爷不好,乖!” 胖娃娃哭闹着,被喂了香甜的米粥,眼一闭继续睡着了。 其他家属骚动起来,争抢着上前,要求方斗先救他们的孩子。 蔡捕头连忙说道,“不要乱,小师傅施法,需要平心静气!” 听到这句话,家属们唯恐孩童有失,逐渐平静下来。 方斗这段时间,被各种秘药腌透了,巴不得有机会活动手脚。 一颗颗鸡蛋被捏碎,里面各种男孩女娃救出来。 家属们欢喜交加,领会各家的孩子,也有不少人失落,没见到自己的孩子。 对此,蔡捕头表示无能为力,丢失太久的孩子,只怕已经造了毒手,根本无法找寻下落。 一时间,这处院落当中,浮现各家的悲喜交加,既有团聚的欢喜,也有亲人生离的悲戚。 方斗叹了口气,他的能力,只能做到这里。 蔡捕头轻声说道,“小师傅,有一件事情,我觉得应当和你说说!” “什么事情?” 这件事情,还要追溯到,蔡捕头拿着方斗开出的清单,进入死牢拷问郎七。 郎七早已破罐子破摔,他知道以自己的罪行,凌迟处死也不过分,进入死牢之后,半句话也不说,任凭蔡捕头用尽刑罚,也没能拷问出半个字。 但是,自从他见到那张清单上的药材,突然神情大变。 “只要你让那个小和尚来见我,想知道什么我都招供!” 蔡捕头听了大喜,郎七作恶多年,拐卖的人口不计其数,许多人家至今苦苦寻找家人,如果他能招供,将能解救不少家庭。 “小师傅,不知为何,他硬是要见你。” “请放心,这恶贼已废掉四肢,连压死蚂蚁的力气都没!” 方斗想了想,点头答应,“我去!” 死牢当中,阴森恐怖,自从上次郭三越狱,戒备更加森严。 死牢门口,两扇大铁门紧闭着,进出都要经过盘查。 蔡捕头带着方斗,一路走到死牢深处,原本是关押郭三的那件牢房,现在用来关着郎七。 郎七脊椎被点断,四肢的手筋脚筋割断,连琵琶骨都穿透,眼下如同废人躺在地上,听到脚步声,艰难抬头看向外面。 “小和尚,你来了!” 郎七看了眼蔡捕头,“你出去,我要和小和尚说话!” 蔡捕头怒了,“你!” “除非你不想听我招供!” 蔡捕头按捺怒气,“好好好,且让你得意一时!” 他转身刚走出几步,就听到郎七说道,“小和尚,墙角边有个铜管,是他们偷听犯人的机关,你用石子堵住了,我不想被人偷听!” 蔡捕头一个踉跄,恨得咬牙切齿,刁贼! 这下子,他的算盘落空了,原本还想听听郎七想说什么。 等到只剩下两个人,郎七望着方斗,神情露出诡异的微笑。 “你在修炼我的法术?” 不等方斗否认,郎七肯定说道,“上次蔡捕头拿了张药材清单,前来找我辨认,我一看就认出来,是修炼法术的秘药。” “小和尚,你够狠的,拿我邀功请赏之余,又偷学我的法术,这般敲骨吸髓的压榨手段,比我这人贩子狠多了!” 方斗也不动怒,谦虚道,“过奖过奖,一鱼两吃而已,这是节省。” 郎七见激怒不了他,摇头道,“你却不知道,修炼了我的法术,死期不远了!” “嗯!” “别以为我是危言耸听,听说过千秋社吗?” “什么社?荡秋千的?” 郎七见方斗模样,“你竟然不知道千秋社,哈哈,让你死得明白些,我是千秋社的人。” “这几样法术,都是千秋社传授,让我为他们办事,其中藏着暗门,一旦修炼,就要受到千秋社控制!” “小和尚,你完了!” 第三十章 吃饭 半晌后,蔡捕头估计时间差不多了,打开铁门走入死牢深处。 他见到怪异一幕。 方斗捏着下巴,露出沉思神情,双目望着虚空。 至于郎七,则是趴在烂草堆里,全身伤口流脓,却在张口狂笑,念叨着,“你离死不远了,哈哈,哈哈哈!” “给我老实点!” 蔡捕头一伸手,郎七身上炸开七八点火光,当即闭嘴,但随之低声嘿嘿阴笑着,令人不寒而栗。 “他这是怎么了?” 方斗抬步就走,“出去说!” 蔡捕头看了眼郎七,这恶贼鼓足力气,朝着方斗背影,大喝道,“小和尚,我在下面等你!” “疯了!” 蔡捕头摇摇头,快步跟上方斗步伐。 走出死牢,外面是明媚的大晴天,阳光照在身上,可驱散一切黑暗阴冷,和死牢内部完全是两个世界。 “听说过千秋社吗?” 蔡捕头差点跌了跟头,“什么千,什么秋?” “千秋社!” 方斗再度强调,解释道,“郎七招供,他是千秋社的人。” 蔡捕头神情肃穆,“这下麻烦了!” 方斗回忆起来,郎七故意将他叫来,就是为了透露千秋社的存在,发出死亡威胁,想要借机折磨方斗。 可是,方斗的表现,竟是从未听过千秋社的大名。 郎七震惊之余,开始胡言乱语起来,一会说方斗‘命不久矣’,一会儿说方斗将‘生不如死’。 方斗更关注的,是郎七口中所说,那几样法术留有暗门的事情。 如果真如他所说,自己岂不是中招了? “小师傅,这下麻烦了!” 蔡捕头开始解释,千秋社的由来。 民间术士,掌握了远超凡人的力量,开始暗中结社,谋求权力地位,同时隐藏在人群当中,以各行各业做伪装。 千秋社,在江南地区,野心最大、势力最深厚,也是令官府寝食难安的庞然大物。 “难怪了,千秋社的术士们,修炼邪法妖术,经常需要活人精血,于是收服郎七拐卖人口,提供童男童女!” 蔡捕头说到这里,咬牙唾骂,“杀千刀的郎七,死一万次都不够!” 但是,他的愤怒中带着几分恐惧,显然千秋社远比方斗想象的更加恐怖。 “小师傅,你杀了郎七,千秋社必定会报复,这下麻烦了!” 蔡捕头想了想,“我先禀明大老爷,你暂且住在县城,千万不要回鸡鸣寺。” 鸡鸣寺地处偏远,四处人迹罕至,千秋社若是寻仇,方斗孤掌难鸣,怕是会遭遇不测。 方斗点点头,“只能这样了!” 回到县衙后,方斗洗了个热水澡,全身放松,一觉睡到第二天中午。 醒来后,方斗走出县衙,临近找个饭馆吃饭。 “不要荤菜,你们这里有什么特色菜?” 跑堂伙计连忙说道,“客官算是来对了,咱们请来的大师傅,曾今在福元寺学过素斋,你若是手头宽裕,可以尝尝。” “爷不差钱!” 啪嗒,一锭银子拍在桌上。 “好咧!” 片刻过后,丰盛的素斋摆上桌。 罗汉羹,用金针菇、笋干、粉丝、豆皮、菜心等材料,炖成香浓美味的羹汤,吃起来滑嫩无比。 慈悲锅,用豆腐做成鸡鸭鱼肉,一锅煮了香气四溢,比肉更鲜美。 七鲜素面,一碗清汤面,偏偏鲜美得令人恨不得把舌头吞掉。 更有其他素斋,当真让方斗胃口大开。 伙计来回七八趟,才将素斋送完,正要说几句,目光落在桌上,突然呆愣住了。 一桌子素斋,片刻间空了,只剩下空荡荡的杯盘。 “伙计,再来一桌,不,三桌!” 伙计心想,你这是猪肚子么! “劳驾了!” 方斗掏出一粒碎银,“规矩我懂,这是小费!” 看在银子的面子,伙计又跑了一趟,给后厨下单。 “什么?” 大厨重重一摔饭勺,“你拿我寻开心呐,就算是福元寺的大师们开饭,也吃不了这么多?” 伙计哪敢顶罪,只得赔笑,“大师傅,您受累,那位小师傅从县衙出来,还是蔡捕头请进去的,来头不小,咱们尽力伺候!” 大厨瞪着他,“你小子这么卖力,肯定收了好处。” “一点跑腿钱!”伙计谄媚笑着。 “刚才你也说了,他吃得精光,老子的手艺没白费,就算再累又何妨?” “去告诉他,等着!” 一盘盘素斋端上桌,方斗慢条斯理,一口口吃掉。 伙计原本麻利的动作,也随着次数增多,渐渐累了,脚步变得沉重缓慢。 “客官,这是最后一桌了!” 伙计松了口气,抹抹额头的汗珠,冷不丁被方斗叫住。 “伙计,光吃菜,没饭怎么行,给我来一锅米饭!” 伙计惊呆了,这饭量还是人吗,“客官,你真要一锅,咱们后厨的锅子可不小。” “先来一锅,不够再加!” 你个吃货,伙计心里埋怨,拖着灌铅般双腿,往后退走去。 “咱的手艺,连福元寺的大师们,吃了都赞不绝口!” 后厨大师傅已经把手,正在和帮厨们吹牛皮。 “又怎么了?” 大厨见伙计来了,吃惊问道。 伙计有气无力回答,“他还没吃饱,叫再上一锅米饭!” 后厨鸦雀无声,吃菜配饭没错,但你都吃了几桌素斋了,就算一头饕餮都撑爆了,怎么还要米饭。 “去给他蒸米饭!” 大厨露出一切都在掌握的微笑,“你们不要大惊小怪,福元寺的大师们,有习武的,有练法术的,平时消耗大,吃的也多。” “信不信,有个大师,一顿饭能吃半头牛,前堂那个,小儿科!” 他正在吹牛皮,伙计又来了,这回他扶着墙走,已经累得走不动。 “算了,我走不动了,大师傅,你干脆整个五六锅,一起抬出去!” 大厨吹不动了,心好累! 有帮厨提出异议,“会不会出人命?” “在他撑死前,我都要累死了!”伙计有气无力。 结果就是,后厨的存米被吃光了,导致饭馆不得不提前关门。 掌柜一盘点,乐开了花,今天大赚特赚啊! 方斗走出饭馆,走在街道上,摸摸肚皮,安慰自己,不能吃太饱,太饱犯困,七八分就已经足够了。 第三十一章 福宝 “什么,就剩这么点了?” 方斗死死盯着蔡捕头,目瞪口呆。 蔡捕头举着账簿,无奈摊开双手,“抱歉,只剩下三十八两了!” 他们谈论的数字,正是方斗的赏金。 “不是说五千多两么?” 方斗掰着指头,怎么算也也和三十八两相差太远,除非……有人中饱私囊。 “小师傅,你这些日子,消费的药材如山如海,那可都是真金白银买的!” 蔡捕头无奈解释,就算那些药材商人以成本价出售,许多药材仍旧昂贵的超乎想象。 比方说,虎骨、犀角、熊胆、龙鳞、凤血等等,非达官贵人用不起,价格和等重的黄金挂钩。 修炼法术的秘药,虽然有许多辅材,但主要的材料,都是这个层次的名贵药材。 方斗以为五千两是个天文数字,大手大脚花销,等到结账的时候,却发现傻眼了。 他就好比某个宅男,咬咬牙拿钱氪金,终于充了一大笔金币,皮肤买了、装备买了、妹子也勾搭了,等爽完之后,发现金币没了。 何止是空虚,简直是肾虚! “呃!” 蔡捕头露出同情的眼神,从怀中掏出一把银子,“就剩这么多了!” 其他金银,都已换算成各种药材,用剩下的都囤在院子中。 “总比没有强!” 方斗接过银子,却不料蔡捕头又发话了,这次他语气带着歉意。 “抱歉了,小师傅!” “刚才县令发话,事情已然完结,请你回贵寺修行,县衙重地,不方便留外人。” 言下之意,竟是不顾方斗得罪千秋社,不愿意提供庇护。 方斗脸色一沉,过河拆桥、卸磨杀驴……呸呸! 蔡捕头心中叹气,县令是高门大户出来,行事一板一眼,绝不通融,按照他的想法,方斗这么有能力,趁机结交没坏处! 可惜了,县令偏不肯留他。 “既然如此,在下告辞了!” 方斗突然笑了,“叨扰这些日子,小生也过意不去,蔡捕头,就此别过了!” 他回到院子里,将剩下的药材打包,背在身后沉甸甸。 剩下的药材,还够他修行一段时间,更何况,这都是真金白银买来的,五千两啊,想起来都心痛。 走到县衙门口,方斗见到先前的小捕快,牵着一个哭闹的孩童,硬往外拽。 “我不要去,不要去!” “福宝要回家,福宝有家,有爹娘!” “呜呜呜!” 小捕快青嫩的脸上满是尴尬,低声劝说,“乖,慈幼院的姆妈是好人,会好好待你!” 孩童约莫六七岁,生的白白嫩嫩,衣服材质也不俗,显然不是出身寒微,应该同为大户出身。 方斗停下脚步,蔡捕头正送他出门,见状走上来,“怎么了?” 方斗指着孩童,“怎么回事?” 他清楚记得,这孩童是他亲手从蛋壳取出,也是郎七拐卖的孩童之一。 听说这段时间,所有被拐的孩童,都被家人借走,怎么还漏了一个? “这孩子叫福宝,他的情况,哎,一言难尽!” 蔡捕头给方斗解释起来。 原来这孩子已经懂事,苏醒后说出自己来历,他名叫福宝,来自隔壁县的姜家庄,是庄主夫妇的老来子。 “既然如此,就派人送回姜家庄,如果派不出人手,送信叫姜家庄来接人。” 本县距离姜家庄,足有上百里距离,起码要走上几天几夜。 姜家庄有数百人口,庄主是大地主,财力丰厚,又是老来得子,肯定巴不得当面见到儿子。 蔡捕头叹了口气,“果真如此,那就好办多了!” 他第一时间派人,通知临县的姜家庄,结果很快得到回复,庄主夫妇的独生子一直在庄子里,从未走失过。 “那一定是记错了,孩童年纪小,或许是附近走失。” 蔡捕头叹气摇头,“我也想到,结果在隔壁县打听,并未有类似福宝的孩童走丢。” “这就麻烦了?” 方斗也知道,孩子的记忆有真有假,又被郎七拐得远离家乡,想要靠福宝的回忆,怕是找不到来历。 “没办法,县衙也不能养孩子,只好送到慈幼院中!” “什么,慈幼院?” 听名字,慈幼院和福利院、养老院功能类似,但这是封建社会,有这么好的事情,能建立类似现代的公益慈善机构吗? 答案是不能! 本县的慈幼院,甚至还有饿死人的先例,无家可归的孤儿,就算去当乞丐,也不肯进慈幼院。 好好的孩子送进去,怕是活不到成年。 方斗叹了口气,“可惜了!” 蔡捕头说道,“没办法,再说了,咱们也在帮他找家人,一旦找到福宝的家人,他就不用待在慈幼院!” 小捕快还在奋力拖拉福宝,以他的臂力和武艺,连公牛都能拉动,却怕伤了孩子的嫩手,始终不敢用力。 “算了!” 方斗叹了口气,“蔡捕头,这孩子让我带走吧!” 蔡捕头一喜,这也是办法,说实在话,他是本县在编的公务员,更清楚慈幼院是什么地方。 照实说,孩子跟着方斗,比去慈幼院强一百倍。 “福宝,这位小师傅想带你回家,你去不去!” 福宝转身,见到方斗的短发,重重点头,“我去!” 小捕快有些丧气,他废了半天力气,确比不上方斗一个露面,忍不住问道,“为什么呀?” “娘亲也拜和尚,家里烧香,我相信和尚是好人!” 蔡捕头哈哈笑了,心想,孩子的母亲信佛,这是个线索。 …… 方斗回头,望了眼县城的门口,然后回头,牵着福宝,“走吧!” 福宝抱着一根糖人,边舔边说,“这麦芽糖不够甜,一定掺了东西!” “小子,你嘴叼得很!” “现在我终于相信,你来自大富人家。” 福宝嘎吱一口,压断糖人的胳膊,“我没说谎,我本来就是姜家庄的大少爷,咱家的水田有一千亩!” 方斗揉揉他的脑袋,“别吹了,走吧!” “跟我回家,米饭管饱,但不能吃肉!” 福宝皱着脸,提出质疑,“为什么,肉可好吃了,红烧的、粉蒸的、炙烤的,还有……” 方斗流出口水,板着脸喝道,“没看到我是和尚,不能吃荤!” 回去的路程,走的格外轻松,方斗和福宝拌嘴,时间过得很快,只是小孩子腿脚不灵,转走了半里地,就伸出胖胖胳膊求抱抱。 于是,方斗一路抱着福宝回到鸡鸣寺,等到了地方,发现孩子已经趴在肩头上睡着了。 第三十二章 食气法 清晨,鸡鸣声响起,这是公鸡报晓。 方斗睁眼,胸口搁着条小胖腿,原来是福宝睡相不好,呈现七横八竖的姿态。 “小胖子,起床!” “桃红、柳翠,今天不吃早餐,让后厨别做了!” 方斗嘿嘿笑了,还想着地主家的丫鬟是吧,小胖子,看我不好好操练你。 福宝双目紧闭,两只胖手攥成拳头,缩在胸前收紧。 突然,一只大手,捏住他棉花糖柔软的耳垂,捏住后三百六十度旋转。 “嗷!” 福宝像是踩到尾巴的小奶狗,猛地从床上蹦起来,张开惺忪双眼,“你是谁?” 孩子睡傻了,还没反应过来,自己已经到鸡鸣寺了。 “清点,这床本就不好,再蹦就坏了!” 片刻过后,一锅热气腾腾的热粥,旁边放着雪白的馒头、菜包、烧麦、炒面等等。 福宝举着筷子,愣了愣,“和尚,庙里有几个人?” “就你和我!” “可是,吃的完吗?” 福宝有些苦恼,但他再看时,堆满身前的早餐,已经少了一半。 方斗喝完一碗滚烫热粥,抹抹嘴巴,“怎么不吃?” “我吃!” 福宝心惊胆战,这和尚太能吃了,该不会哪天,他饿到两眼发绿,一口把自己吃掉吧! 越想越怕,福宝不敢多吃了,喝了小半碗米粥。 “你就吃这么点?” 方斗还不信。 福宝声音低得像蚊子,“我吃很少!”心想还不是怕你吃不够,把魔爪伸向我这么个可爱的小男孩。 方斗风卷残云,干掉剩下的早餐,心里还意犹未尽,可惜了,油条是猪油炸的,也没法买回来吃。 吃完早餐,开始晨练! 福宝百无聊赖,以往这个时候,他都在家里的宅院中,在美丽温柔的丫鬟小姐姐陪伴下,玩一些有趣的游戏。 鸡鸣寺前,除了空地,就是草丛,要么就是黄土碎石。 虫子倒有一大把,但是福宝也不爱玩昆虫。 “和尚在干什么?” 福宝偷偷看去,方斗取出铁锅柴火,从口袋中掏出药材,片刻过后,便煮出热气腾腾的药汤。 然后,方斗则是单腿站立,昂头朝着朝阳呼吸。 看样子,就像是……旁边的公鸡。 福宝想着想着,直接笑了,太可笑了,和尚竟然模仿公鸡的动作。 犬灵投入药汤中,翻滚几下,鲸吞般吸入汤汁。 “消耗的速度更快了!” 最后一份秘药消耗完,犬灵吸饱了药汤,和往常反应截然不同。 黑光一闪,黑犬落在地上,体型已膨胀到公牛大,吓得福宝腿一软坐在地上,闭目张嘴大哭起来。 “妖怪!” “啊呜呜!” 方斗翻个白眼,带小孩子真麻烦。 黑犬全身气息如潮汐,涨幅不定,显然处在突破边缘。 “嗷呜!” 仰头一声怒吼,黑犬人立而起,朝着天空咆哮几声,瞬间缩小成正常的野狗大。 “这是?” 黑犬亲热走来,跑到方斗旁边亲热,又是伸舌头,又是蹭裤脚。 “少来这套!” 先前犬灵化作的黑犬,虽然外表看来没差别,但仔细一看,就发现是黑烟组成,乃是法术形成的生物。 但现在不同了,黑犬完全变成血肉之躯,体表带着温热,还多了一项本领,变化大小。 黑犬后退几步,耸腰如弓,仰头一吼,瞬间变化成公牛般的巨兽,全身弥漫凶残气息。 “好,甚好!” 方斗拍拍双手,犬灵的修炼,可以终告一段落。 至于‘撒豆成兵’,已经在县衙中,将豆兵修炼完全,只是藏兵手法还需要的熟练一般。 按照这门法术区分,‘草豆’‘肉豆’‘金豆’,层次依次提升。 草豆以各种草木药材炼制,优点在于便宜好用,豆兵受伤能自行痊愈,实力在三种豆兵中最低。 金豆层次最高,用各种珍稀五金炼制,保守估计,每颗完整的豆兵,都能换成一座金山银山。 至于肉豆吗,以人体炼制,属于暗黑法术。 郎七拐卖人口,获利颇丰,也才练成半成品的草豆,肉豆和金豆压根不敢想。 方斗估算过,那五千两如果还在,勉强能再炼第二个草豆级别的豆兵,肉豆和金豆更是遥遥不及。 “制约法术威力的,不是努力,而是财力!” 方斗越来越醒悟到,这般来自痛的领悟,乃是人间大道。 想了一圈,还是继续练‘金鸡诀’。 闲暇时,他也从米斗内,练习抓米。 但是,这个进度也到了瓶颈,每天只能抓两次,两个半斗加起来,堪堪一斗米。 好在方斗如今不靠卖米求生,身上还有些金子、银子,日常生活所需足够了。 这天夜里,方斗哄福宝睡了,自己却精神得很,干脆在正殿坐下,点了盏灯熬夜。 公鸡趴在供桌下,早已呼呼大睡。 方斗闲来无事,突发奇想,调出一颗法术种子。 ‘食气法(残缺)’! 这门法术,连郎七都没入门,虽然残缺,却是几门法术中,级别最高的存在。 方斗先前扫视几眼,一直对这门法术望而生畏,但眼下长夜漫漫,找些事情消磨时间也好。 “大道初生,先天一气。存绵不绝,续续还真。” “气者,无形无质、不生不灭。” “食谷者智,食肉者猛,食气者长生。” “少食为下乘,多食为中乘,不食为上乘!” “气有五正八邪,六通七涩!” “……” 食气法之所以残缺,是因为,只有一到三层的内容。 或许是今晚时机对了,方斗竟然捕捉到一丝灵机,开始摆出修炼的起手式。 “先天一气,呼阖抱圆!” 食气法,吞食的是天地元气。 但是,吃饭有讲究,食气也有讲究,这门法术,就是食气的诀窍。 吃谷物、吃素菜、吃肉类、吃水果,各有各的吃法,均衡搭配才能让身体健壮。 食气法,就是一门‘食不厌精脍不厌细’的法门,有‘分餐’、‘细品’、‘反刍’、‘消化’等步骤。 “先是分餐!” 方斗睁开眼,空中弥漫的一缕缕白气,正是天地元气的模样。 天地元气,是弥漫天地间所有灵气的统称,不光是正面能量,连同负面能量也包含在内。 食气法,最大的价值在于,详细列出天地元气的种类。 在方斗眼中,一缕白气,原来是完整的世界,充满各种灵气。 第三十三章 离家 按照食气法的理论,修炼法术的原理,是吞吐天地元气提升。 功法也分高低,低级的功法,不分好坏,一口气都吞了,但上乘功法,却能针对性进行修炼。 比方说魔道功法,只针对煞气、阴气等负面能量吸收。 单独针对某种灵气吐纳修炼,好处在于修炼速度快,相比一般功法事半功倍。 当他修炼金鸡诀时,吞入天地灵气,将正、负能量都吸入体内,偏向于金鸡诀的灵气被融入体内,至于那些负面灵气则是被排除体外。 食气法能区分正负,挑出对自身有利的灵气吸收炼化。 “有趣!” 方斗仔细吐纳起来,这是一门纯练气的法术,和金鸡桩侧向炼体不同,只需盘腿而坐,平心静气便能入定修炼。 “哈呼!” 大口呼吸,渐渐契合某种独特的节奏,天地元气聚拢过来,被方斗吸入口中,也不当即吞入腹中。 他运转食气法的法门,白气在口中粉碎,筛选出有利的灵气,剩下的化作黑烟从鼻孔喷出。 “咕咚!” 一口精粹的灵气,被含成气丸吞入腹中。 气丸入体既化,迅速冲入体内,蛰伏已久的法力,仿佛见到猎物,猛地流转起来,将分散的灵气融汇消化。 方斗发现了,金鸡诀是炼体法,吸入的灵气融入躯体,提升体质,而食气法吞入的灵气,大半用来转化法力。 “呼呼!” 方斗一直修炼到半夜,口鼻胸腹变得酸痛,知道到了极限,方才停下来。 食气法第一层,勉强跨过门槛,但还没到大成境界。 秘药呢? 食气法的秘药,是道家丹药,要求更高。 方斗掐指一算,遥遥无期啊,只能靠自身努力修炼啦! 只可惜,食气法只有前三层,想要获得完整版的,只怕要落在那个‘千秋社’上。 方斗突然一寒,察觉到情况严重了。 千秋社舍得赏赐这些法术,肯定藏有更厉害的,若是存心报复,方斗恐怕挡不住。 “麻烦了!” 天色越深,他反而更睡不着。 方斗走到门口,望着头顶星空,长产叹了口气。 “哇哇哇!” 北面偏殿中,传来福宝哭醒的叫喊声。 方斗快步走入殿中,见到福宝坐起身,揉着眼睛大哭。 “和尚,我做梦见到娘了!” 孩子哭着,眼泪金豆子般哗哗掉落,越哭越是伤心。 方斗安抚了半天,平时管用的手段,不管用了,“乖乖,明天带你去县城,买糖葫芦、糖人,还有鸡腿和猪头肉!” “不要糖葫芦,不要糖人,不要鸡腿,也不要猪头肉!” 福宝停下来,睫毛挂着水珠,可怜兮兮,“我要爹娘!” 方斗一拍手,“好,我带你去找爹娘!” 反正今晚睡不着了,干脆连夜出发,去隔壁县找福宝的爹娘。 方斗收拾一番,背着竹篓,抱着福宝,将北面偏殿的门锁好。 出发前,他给石像上了三炷香。 烟火袅袅,升到石像面前,却不改那副愁苦的表情。 “不管你是什么神,保佑此行顺利?” 方斗腾出一只手,就要抱起公鸡,“鸡大师,我们走,嗯……” 公鸡扑扇翅膀,逃过方斗的胳膊,显然不想和他一起去。 “咕咕!” 公鸡指向寺庙,表示自己不想出去,要留在这里看家。 “也好!” 鸡大师的战斗力,方斗绝对信任,什么老虎饿狼来了是送菜,普通的小蟊贼么,但愿能活着离开! 方斗盘算了下,带着福宝步行去隔壁县,起码要一百多里,几天就能到了。 此去能否成功,他心底也没底。 但福宝坚持说,自己是姜家庄的小少爷,和蔡捕头的说法不同。 方斗也知道,蔡捕头没理由说谎,这当中肯定有什么误会。 正好他静极思动,去姜家庄一趟,当面问个清楚。 出发前,方斗一拍额头,差点忘了。 他从怀中,取出纸包,里面装了九根线香,仔细取出一根。 方斗伸出指头,搓燃香头,红点明暗不定,烟气凝成一条线,朝着远方飘去,虽然夜风凛冽,但还是缓缓扎入虚空。 最终,烟气直挺挺,转向一个方向。 “呵呵!” 那个方向,大致上是隔壁县姜家庄的位置。 看来,这里面有猫腻,不是蔡捕头说谎,就是姜家庄说谎。 方斗下意识看向怀中的孩子,福宝探头探脑,好奇看着将明的天色。 “和尚,咱们现在就出发!” “嗯!” 方斗点点头,“还有,我不是和尚,叫我大哥哥!” “好的,大哥哥!” 福宝又质疑,“你不是和尚,怎么住在庙里?” “多嘴!”方斗嗯嗯他粉嫩的鼻头,“你也住在庙里,难道也是和尚?” “有道理啊!”福宝琢磨了好长一段时间。 …… 雨水淅沥沥下着,天上地下都是雨水,令人避无可避。 “呸呸呸,什么野毛神,一点不灵。” 方斗抱着福宝,缩在一颗大树下面,头顶枝叶趟落的雨水,形成一层层水幕。 幸好,这颗大树还有个树洞,可供两人藏身。 虽然略显潮湿,但总比淋成落汤鸡强。 福宝抬头,“大哥哥,你怎么没带伞?” 方斗挠挠头,忘了,深秋也不是雨季,谁能想到,路上碰到这么一场瓢泼大雨。 这场雨有得下,一时半会结束不了。 大树虽然枝繁叶茂,但被雨水冲刷,树桩开始渗透出雨水,脚下树洞开始升起水面。 这样可不行,大树下面也不能多待了。 方斗手腕抖动,将犬灵放出,令其打探四周,有无落脚的地方。 黑犬不怕雨淋,反而难得碰到淋浴的机会,在瓢泼大雨中,兴奋得抖动身躯,污水四溅。 “别顾着玩,快去!” 黑犬甩开蹄子,眨眼消失在雨幕中。 片刻过后,黑犬奔跑回到大树下,朝方斗摇尾巴。 东南方向有一座矮山,有个山洞朝这个方向,可供遮风挡雨。 “福宝,有地方落脚了!” 方斗抱着福宝,从竹篓取出竹竿,支起架子,上面蒙块布,遮住福宝的头顶。 下一刻,他双腿猛蹬,冲入雨幕当中,撞得漫天雨滴粉碎,化作白茫茫雾气。 脚下踩出的水花,朵朵大如脸盆,溅射的力道之强,足以洞穿荷叶。 第三十四章 避雨奇遇 雨幕中,天上地下都是水汽,白茫茫一片遮住视线,分不清东南西北四个方向。 方斗脚步快,却快不过绵密的雨幕,几个呼吸后身上湿透了。 但是,顺着犬灵指明的方向,方斗隐约看见,一座小山若隐若现。 “呼呼!” 方斗一头扎入山洞,耳边雨声如同被刀斩断,变得安静许多。 让人惊奇的是,山洞里已经有人了。 一个货郎模样的青年,脸色白皙、下巴尖尖,挑担和货架放在岩壁角落,正对着一堆枯藤吹火绒。 “啊!” 货郎见到方斗,也有些吃惊,等见到方斗短发,松了口气,见到被他抱在怀里的福宝。 “小师傅,往里面走走,外面风雨大,小心孩子着凉!” 山洞并不深,靠内的岩壁布满枯藤苔藓,也就两间房间大小。 外面风雨交加,不时有雨丝被吹入洞口,落在方斗头上、身上。 方斗低头,见福宝头发被打湿,贴在额头,叹了口气。 片刻后,火堆被点燃,洞内湿气被驱赶,变得温暖许多。 货郎招呼方斗,“小师傅,过来烤衣服,湿气入体,容易得风寒!” 方斗心知,以自己的体质,多半不会感冒着凉,但对方一片好意,也不方便推辞。 “多谢了,阁下如何称呼!” “在下一个小小货郎,贱名乔东!” 方斗脱下外套,架在火堆上烘烤,身上只剩下道袍,这件道袍材质奇特,竟是丝毫不沾水珠,清爽无比。 乔东见方斗穿身道袍,啧啧称奇,和尚穿道袍,这搭配真是新奇。 福宝躲在一旁,后背靠着岩壁,眼睛骨碌碌转。 不知多了多久,外面雨还在下,天色逐渐昏暗,已经到了傍晚。 看来,今晚要在山洞过夜了。 方斗摘下竹篓,从里面取出干粮,递给福宝吃。 福宝啃了几口,拿在手上发呆。 干粮是精磨小麦烘烤的大饼,麦香十足,但为了便于存储,经过晾晒脱水,所以口感粗硬、很是磨牙。 乔东接过干粮,放在火上烘烤几下,片刻散发焦香气息,面饼也变得香脆起来。 福宝一声欢呼,接过面饼吃起来。 “小弟弟,我给你变个戏法!” 乔东转身翻翻货架,取出一个木板凳,举在面前念念有词。 “竹马之术,走!” 板凳发出一声马嘶,四根笔直的蹬腿撒开,在地上奔跑起来。 虽然都是四条腿,但板凳和小马不同,乃是死物,竟能围绕着火堆笃笃乱跑,仿佛是有血有肉的活物。 方斗微微一惊,这门法术有点意思。 福宝也看得惊呆,将干粮放在身旁,两只小胖手拼命拍掌叫好,“好,好看!” 然后,他皱眉,“怎么只有马,没有人骑?” “有有,有人骑马!” 乔东从货架中,掏出几根长长的草叶,是用来编织蚂蚱、飞雀等小玩意儿的。 他一双巧手,灵活得先是蝴蝶上下翻飞,草叶穿梭交织,片刻过后,成了四肢齐全的小人。 “呼!” 乔东朝草人吹口气,信手往地上一抛,草人在半空翻个跟头,稳当当落在板凳上。 “驾驾驾!” 福宝兴奋大叫,看着草人骑着板凳,像是冲锋陷阵的骑士。 小孩子最爱看这个,盯得目不转睛。 “多谢乔小哥!” 方斗朝乔东拱拱手,“你这手法术,真是厉害!” 乔东连忙摆手,“一点小戏法,当不得法术的称呼!” 接下来,二人气氛融洽交流起来。 乔东是走街串巷的货郎,也经常下乡行走,为了吸引生意,掌握一手炫目的戏法,用来吸引小孩子围观。 这手竹马草人的本事,归根结底还是幻术之流,和吞刀喷火、神仙绳等戏法没区别。 “原来如此!” 方斗若有所思,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 别看乔东一个货郎,为了谋生,也掌握几门戏法,虽然没有杀伤力,但总是谋生之术。 “啊呀呀,秋雨使人愁,愁上加愁!” 一个书生跌跌撞撞,撞破雨幕冲入山洞,见到方斗和乔东二人,连忙整了整衣冠,拱起双袖行礼。 “小生冒犯了,借贵宝地避雨!” 方斗微微一笑,“萍水相逢,先生请便!” 书生收起雨伞,连忙卸下背后书框,发现里面书册被打湿了,急忙恳求,“可否借火一用,小生聊以烘书!” 方斗的外套已经干了,取来侧身让开,“请!” 打湿的书册,被一页页翻开,抹平表面的水珠,还要小心不能将墨迹浸染,否则晾干后粘连,书就废了。 书生的动作很是仔细,擦拭的差不多了,就放在烤火的地方烘烤,小心翼翼,不让火舌撩到纸面。 一本本书册烘干,书生露出微笑,总算抢救及时。 他一回头,见到福宝盯着他,书生一来,乔东便收了戏法。 毕竟读书人,最忌讳‘怪力乱神’,还造了个‘奇巧淫技’的词儿,专门用来斥责戏法机关之类。 书生感到奇怪,“小娃娃,你望着小生做什么?” “书有什么好看的?” 书生来了兴趣,开始科普,“书是好东西啊!” “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书中自有千钟粟。” “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 福宝眼神迷糊,看向方斗,“大哥哥,他在说什么!” 方斗耐心解释,“这位书生大哥,说读书最高贵。” “只要你读书了,金钱美女唾手可得!” 书生含笑点头,心中腹诽,“粗俗!” 福宝撇了撇嘴,“这几样东西,我家都有,不用读书啊!” “还有,这位大哥哥书多,也没见到他有钱有美女!” 书生内心泪流满面,小孩子说话太直,容易伤人啊! “他老子的,这雨下得,老天爷撒尿么?” “哈哈,老天爷若是撒尿,那话儿怎么不见?” 几个粗鲁的声音响起,七八人脚步声,踩得水花四溅,带着浓重湿气闯入山洞。 这些人都是彪形大汉,身上穿着蓑衣、头上带着斗笠,雨水沿着边缘哗啦啦往下流,仿佛小瀑布般。 “大哥,有人了!” “有人又如何?” 大汉们脱下蓑衣、斗笠,个个面容不善,腰间和背后佩戴各样兵器,显然不是善男信女。 他们也不客气,径直走到火堆旁赶人,“滚开,咱们大哥要烤火!” 乔东烤的差不多了,闻言起身离开,旁边书生嘴里嘟囔,什么“君子动手不动口”,但还是让开了。 第三十五章 诡异宴席 “刀口舔血的亡命之徒!” 乔东低声朝方斗低语,一边偷偷看向大汉们。 自从这些人闯入山洞,俨然一副鸠占鹊巢的样子,不光霸占了乔东点燃的火堆,更是将早来的几人赶到靠山洞口的地方。 洞口的地方,不时有雨丝飘进来,地面也有污水往上涌,凉气嗖嗖朝内倒灌,很是不舒服。 大汉们围着火堆,取出干粮吃喝起来,一时间满是酒肉香气。 他们的干粮就豪华多了,酱牛肉插在铁叉上,放在火堆上稍微烘烤便肉香四溢,同时取出贴身的锡酒壶温了。 吃酒喝肉,这是江湖人的路子! 福宝跟着乔东,许久没吃肉了,闻到酱牛肉的香味,忍不住咽了口吐沫,但孩子懂事,什么也没说。 方斗摸了摸福宝脑袋,心想这场雨过去,说什么也让孩子吃顿肉! 围着火堆的大汉,其中一人看向这里,注意到福宝羡慕的眼神,呵呵站起身,举着一块酱牛肉。 “小孩子,想不想吃肉,想吃就叫爹爹!” 话音刚落,周围大汉们哄笑起来,污言秽语层出不穷。 “周老三,你狗日的,真敢想!” “这么个胖小子当儿子,你有这个福气吗?” 福宝认真摇头,“你不是我爹爹,而且我不想吃肉了!” “乖孩子!” 方斗摸摸福宝,眼神变得冷厉起来,“口中积德,别为难小孩子!” 如果有熟悉他的人,肯定知道方斗正在压制怒火,这个时候,千万不能继续撩拨,否则会出事。 “周老三,你被人威胁啦!” “还是个和尚!” 一帮兄弟起哄,周老三面子挂不住,猛地拔出刀。 “臭和尚,你他么说什么?” 雪亮刀锋上,闪烁着火光,显然经常打磨保养,这是真正用来杀人的利器。 周老三举刀的架势,右腿在前、左腿朝后,进退都有余地,显然是用刀厮杀的老手。 方斗起身,眼前一闪,书生挡在面前。 “子曰,冤家宜解不宜结!” “咱们相逢便是有缘,千万不要冲动,不妨坐下来,放干戈为玉帛。” 书生正唠唠叨叨,突然面前寒光一闪,吓得往后倒退几步,等定下心神,才见到头上一缕黑发被斩落。 周老三一刀吓退书生,气势汹汹超前,心想怎么说也要砍破方斗的秃头,让臭和尚屁滚尿流。 方斗捏捏手腕,“放马过来!” 乔东看得紧张不已,刚才他想劝,已经来不及了。 福宝偷偷跟他说,“货郎,我跟你说个秘密,大哥哥很厉害,这坏人要倒霉了。” 周老三听到这句话,心里来气,手上大刀横扫,一改初衷,要将方斗的双腿砍掉。 二十斤的刀片,化作雪亮寒光,刷刷轻若羽毛。 “周老三这一刀,硬是扎手!” 大汉们露出看戏的表情,他们知道同伴的本领,一刀能将公牛剖成两半,对付一个和尚不在话下。 呼,一阵狂风卷起,人影倒飞,高高越过众人头顶,落在山洞最靠内的岩壁上,翻滚几下,裹着枯藤落地。 “周老三栽了!” 大汉们齐刷刷起身,神色不善盯着方斗,有个别性子急的,早已持刀在手。 “都住手!” 为首的大哥,是个面色金黄的汉子,面带威严,一声大喝制止众人。 “周老三这个不成器的东西,连吃饭的家伙都抓不住!” “你们几个,还不快去把他扶起来!” 三四个大汉冲到枯藤丛,将周老三搀扶起来,一见之下心中骇然。 刚才见周老三倒飞,还不觉什么,但亲眼见到他模样,才发现枯藤在身上缠绕了十几圈,足见下手之人的力道之猛。 “小师傅,在哪家寺庙修行?” 大哥也不动手,径直问道。 他手下的大汉们,包括货郎乔东、书生都竖起耳朵。 “隔壁县,鸡鸣寺!” 大汉们面面相觑,没听说过啊! 大哥望了眼周老三,这手下平时也是硬汉,在方斗面前一招落败,此刻虽然起身,却仍旧说不出话,显然被打得闭气。 “刚才我这位兄弟不懂事,小师傅,就此和解吧!” 方斗点了点头,“若不是他嘴臭,我也没必要动手,大家相安无事不好么!” 大哥点点头,突然听到手下惊呼,“大哥,石壁后面有东西!” 原来,刚才周老三倒飞,撞在岩壁上,将枯藤扫落一大片,露出斑斑点点的灯火。 岩壁后面,竟是别有天地。 两个大汉拿着大刀,对着枯藤接连劈砍几下,温暖的黄色灯光喷涌而出,照得每个人脸上微黄。 轻微的丝竹声传来,伴随着女子娇俏的笑声。 “大哥,咱们过去瞧瞧!” 这帮汉子听得心里痒痒,阴雨天气,能寻找这处软玉温香的地方,都恨不得冲进去。 “小心些,别着了道!” 江湖险恶,这山洞后面的情急,又来得蹊跷,让人不得不心生质疑。 头两个大汉走进去,传出狂喜的声音,“大哥,没事了,这里简直是极乐仙境!” 其他大汉们早已按捺不住,鱼贯入内,包括还不能开口的周老三。 “有些古怪!” 乔东望着陡然出现的洞口,依稀能见到熏香缭绕,窈窕身影来回穿梭,里面灯火通明,和外面阴雨连绵形成对比。 书生深吸口气,“莫非是仙子设宴,招待我等?” 方斗看不透局势,搂着福宝原地不动。 “你们几个,也进来吃酒,主人家有请!” 一个大汉极不情愿,从洞口伸出头,招呼三人入内。 “主人有请,不得推辞呀!” 书生迫不及待,乐呵呵上前。 乔东看向方斗,“去不去!” “去,为何不去?” 方斗含笑点头,这般装神弄鬼,正好见识见识。 山洞另一头的世界,俨然是别样天地。 先前那帮大汉们,躺在铺着毛皮的座椅上,身前摆着各样吃食,烤得焦黄的全牛、大盆酥烂的羊肉、烹得鲜美的鱼汤、切成大块的带骨肥肉,更有各色配餐的水果。 一缸缸酒水,放在座位旁,里面放着木勺,随饮随取! 身材窈窕的妙龄女子,穿梭在大汉中间,任凭揩油调戏也不动怒,反而露出娇媚的笑容,一副任人采撷的模样。 主座上,躺着一名绝美的女子,身上裹着雪白的皮草,慵懒支起上半身,招呼各人,“随便享用!” 此女的容颜,吸引了所有人目光,以致于大汉们的注意力,全然不在酒肉和其他女子身上,盯着她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 第三十六章 冲突 方斗抱着福宝,身边跟着货郎、书生,走入山洞中,迎面而来是**的气息。 “来来来,贵客请坐!” 大厅中,还有不少铺着珍贵毛皮的座椅,侍女们娇媚多情,将三人连拉带请,在靠近的三个座椅落座。 福宝兴奋不已,伸出胖呼呼小手,目标是一盘烧鸡,就要拽下泛着油光的肥嫩鸡腿。 “啪!” 方斗眼疾手快,拍中福宝的胖手。 “疼!” 福宝眼泪汪汪,对着小手直吹气。 货郎乔东也没动,低声说道,“这里古怪得很,咱们不要乱吃乱喝。” 他常年行走各地,险恶的事情见了不少,知道绝不能胡乱吃喝,到了陌生地方,最好用自己的干粮、饮水。 一旁的书生长相秀气,又显得文质彬彬,几个侍女缠着他,这个端起酒杯劝酒,那个夹着肉块往嘴里送。 “谢谢小姐,小生不胜酒力!” “非礼勿动,那里不要伸手!” “啊呀!” 侍女们都是老司机,将书生玩弄得满脸通红。 方斗看了几眼,目光落在主座上,那个女子的容颜,的确超凡脱尘,令人过目难忘。 但是,这件事情怎么想怎么古怪? 荒山野岭,出现这么个纸醉金迷的销金窟,就差明晃晃挂个牌子——‘兰若寺’! 裹着皮草的女子,注意到方斗的目光,柔媚轻笑,“客人不必拘礼,这里的酒肉可随意取用!” 方斗看向两旁,那帮大汉们吃酒喝肉,不亦乐乎,又在侍女们服侍下揉捏肩膀、轻搓胸口,逍遥得魂不守舍。 “我家大哥哥是和尚,不能吃肉!” 一个响亮的童音响起,正是方斗怀中的福宝。 女子目光一闪,开始认真看着方斗,“原来是释门的小师傅,咱们真是蓬荜生辉啊!” “我生来信佛,在这里敬小师傅一杯!” 说着,她亮出纤纤玉指,轻拈酒杯,凑到鲜红的唇边。 “恕我不能奉陪,小生也不喝酒!” 方斗这话出口,女子的酒杯停在半空。 这时候,一名大汉走上前,脸上带着玩味笑容,“美人儿,小和尚不解风情,还是咱懂得疼人,这杯酒和你碰了。” 他快步上前,冲到主座上,看得双眼发直,喘着粗气伸手,企图握住女子光滑如玉的胳膊。 书生见了,推开纠缠的侍女,站起来大声呵斥,“以客犯主,你们不是君子之举!” 其余大汉们哈哈笑着,“咱们本来就不是君子!” 主座上,女子慵懒伸腰,就势一滚,让开大汉的手掌。 “夫家不在,小女子招待不周,还请客人回到座位等待!” 大汉满眼都是柔嫩的肉光,满脑子都是禽兽之行,那还顾得上女子说什么,抛开手上的酒碗,就要扑上去。 “放肆,给我滚下来!” 这个时候,只有大哥开口,才能喝住大汉。 大汉不敢动了,耷拉着脑袋原路返回。 柔弱无骨的女子起身,遥遥对着大汉行礼,“多谢客人。” 大汉说话都变得文绉绉,“我兄弟不懂事,还请夫人见谅!” 坐在他身边的大汉们,见状都猜出大哥的心思,怕是对着女子有了意思。 他们这帮拿刀的兄弟,往日里受大户雇佣,也能看家护院,也能护送珍贵货物。 如果雇主的实力强,他们乖乖收钱办事,万一见到机会,便会翻脸动手,洗劫雇主的钱财货物,往往为了封口,杀得鸡犬不留。 说白了,这就是一帮贼寇。 大汉们对视几眼,露出得意神情,只待大哥一声令下,就要出手杀光碍事的人,比如说和尚、货郎和书生,还有那个小孩。 只是没料到,大哥今天想玩些情调,不想直接动手。 女子听了露出哀戚神色,伸手擦拭眼角,“这位英雄,实不相瞒,家夫为养家糊口,终日在外奔波。” “小女子独守空房,平日里好不寂寞!” “今日能招待几位贵客,真是心里欢喜的很!” 一个大汉忍不住跳出来,“夫人,你那相公不疼你,配不上你怎么个美人儿,听我一句劝,咱们大哥英武不凡,是世上少有的英雄豪杰,不如你就跟了大哥吧!” 女子听了也不动怒,微微一笑,“这倒是个好法子!” 大哥听了心中欢喜,此地虽然地处山洞,却装饰得富丽堂皇,座椅上的兽皮都是珍稀货色,一张值上百银子,侍女们个个穿金戴银,显然是大富大贵之家。 若能斩杀了女子口中‘夫君’,再占据此地的财富,可以逍遥很长一段时间了。 “……只是,家夫性格暴躁,不听人劝!” 大哥哈哈大笑,“这个好办!” 其他大汉们纷纷说道,“劝人这种事儿,咱们专业得很!” “咱们劝过的人,现在都很安静,半句怨言没有!” “你相公交给我们啦!” 女子笑了,起身站在台阶上,皮草包裹下,露出两条令人挪不开目光的大腿。 “如此,多谢各位英雄了!” 山洞当中,突然传来一个声音。 “长夜漫漫,小生讲个故事,给大家解解闷如何?” 这是方斗开口了。 大汉们很不耐烦,“小和尚住嘴,咱们不想听你劝人弃恶从善的释门故事!” 释门的出家人,经常说些佛经小故事,劝人向善,这些大汉听过许多,却是过耳不入心,杀人劫财的本业照做不误。 “小女子倒有些兴趣!”女子开口了。 方斗哈哈笑道,“这个故事香艳刺激,一点也不枯燥!” “小女子洗耳恭听!” 方斗深吸口气,“这个故事发生在郭北县,一个名为宁采臣的书生,从外地过来收债,误闯当地的兰若寺……” 一旁的书生,起初不在意,当听到故事的主人公是书生,顿时来了精神,支起耳朵听着。 货郎乔东,也渐渐听得入神。 大汉们起初还在起哄,但听着听着,陆续安静下来。 方斗讲的是电影版,情节更为曲折,开头便是一帮刀客误入兰若寺,被树妖姥姥带着女鬼,吸干了精气而亡。 他回忆电影片段,描述得栩栩如生,在众人面前,缓缓拉开一幅乱世画卷。 第三十七章 倩女幽魂 故事刚开始,一伙刀客闯入荒野外的兰若寺,遇到美女环绕。 书生和货郎捏了把汗,以为这是在讽刺旁边的大汉,但见到方斗神色如常,也渐渐安静下来。 方斗口才极好,将美女的妖艳多情,主动纠缠刀客求欢,描述得生动活泼。 他低估了故事的威力,这年头没什么娱乐,就算是茶馆里的说书人,口述评书侧重炫技,对情节把握稍弱。 电影版的倩女幽魂,论情节曲折、写情动人,都是流传多年的经典,对这帮子古人简直是大杀器。 讲故事最重要是什么,代入感。 主人公是书生,开头又是一帮刀客,很快便抓住书生和大汉的注意,快速带入到情节当中。 尤其是女鬼们化作妖艳女子,在浴池内和刀客们交欢,香艳**的气息简直浓郁之极。 那帮子大汉,听得目瞪口呆,哈喇子都流下来了。 福宝呢,被方斗捂住耳朵,什么都听不到,满脸幽怨。 方斗注意到他们的神色,心中一笑,站稳扶好,待会儿小心刹车太快,把你们摔下来。 “浴池中,一团血光升起,异变突生……” 原本香艳的气氛,转瞬间变得诡气森森,血光之灾陡然发生。 方斗干净利落,交代出女鬼现身,或放出千丈青丝,或伸出尖锐指甲,将刀客们当场屠杀,浴池顷刻间被血填满。 “小和尚,你他么成心的!” 大汉们刚沉浸在意淫中,没想到香艳剧情转眼变成恐怖片,吓得小兄弟们垂头丧气。 大哥沉着脸,“接着讲!” 他已经猜出,方斗话里有话,在暗指什么! 女子目光闪烁一道亮光,小和尚有意思,这是在救人吗? 这帮愚夫早被色欲迷花了眼,岂是你能劝的过来? 方斗继续讲故事,等到树妖姥姥出场,阴阳怪气、男女双声的设定,轻描淡写吸干一人,让听众汗毛都竖起来。 “妖魔,绝对是千年妖魔!” 再接着,燕赤霞、夏侯剑客出场,一场大战过后,夏侯剑客被聂小倩诱惑,被吸光精血而亡。 大哥叹息不已,“一代剑客,为色所迷,竟落得如此凄惨下场!” 笃笃笃,书生面露不满,用筷子敲桌子,“宁采臣怎么还没出场?” 方斗连忙说道,“有有有,下面就出来!” 宁采臣是落地书生,为人迂腐为不失善良,在恶人遍地的郭北县,被捉弄的手足无措。 这段剧情,属于喜剧风格,被方斗说得生动有趣。 书生听得嘴角含笑,“百无一用是书生,这宁采臣确是我辈中人!” 大汉们则是代入郭北县的恶人身份,大笑着说道,“这书生太笨了,讲道理有用的,还要刀枪做什么!” 接下来,宁采臣被人所骗,进入兰若寺,遇到燕赤霞、聂小倩等人人物,发生许多啼笑皆非的故事。 后来,他误将燕赤霞当成杀人犯,回到郭北县报官,结果遇到一个贪官,升堂收钱、问案也收钱,没钱先打五十大板,唯有退堂是免费的,硬是将宁采臣逼回兰若寺。 大哥听到这里,大声喝骂,“这等贪官,世上多不胜数,人都说强盗可恶。可没有贪官,哪来强盗?” 书生更是连连叹息,“当官贪财,不能为民请命、公正断案,才使得恶人逍遥在外,一介书生只能栖身妖魔巢穴,悲乎哀哉!” 后面,剧情快速进展,燕赤霞大战树妖姥姥,即将胜利时,更厉害的黑山老妖出手,抢走了聂小倩。 这时候,连大汉们也被剧情吸引,不断催促方斗往下讲。 “快说,快说,书生怎么样了,可曾救回那个女鬼!” “小和尚,你若是敢让他们都死在黑山老妖手下,老子剁了你!” 方斗微笑,“别急!” 燕赤霞带着宁采臣,遁入黑山妖界,和黑山老妖一场大战,最终救出聂小倩。 期间,各种恐怖片段,连刀头舔血的大汉们,都听得牙关打战,膝盖发抖。 “最终,聂小倩魂魄重入轮回投胎,宁采臣离开兰若寺,踏上归程!” 方斗讲完整部倩女幽魂,山洞内鸦雀无声,所有人都沉浸故事当中。 书生更是哭得泣不成声,显然把自己当成聂小倩了,双手在桌上乱抓,“小倩不要走,不要走!” 他抬头,泪眼婆娑盯着方斗,“为何杀我小倩?” “这是故事!”方斗无奈摊开双手。 大哥和一帮大汉们,听完后长长呼吸,这故事太过阴森诡异,清洁曲折更是令人喘不过气。 听完后,感觉像是在故事中活了一世,至今还大汗淋漓,不能缓过来。 “这和尚好生厉害!” 主座上的女子,突然开口问道,“小师傅,宁采臣还能见到聂小倩吗?” 方斗迟疑片刻,说道,“能,轮回当中,此二人终有再见的一天!” 女子擦拭眼角,“多谢小师傅的故事!” 她起身招呼个人,“让我们共饮一杯,谢谢小师傅!” 在她招呼下,大汉们重新开始喝酒吃肉,气氛再度热闹起来。 方斗心下叹息,你们以为只是个故事,听完就算,却错过最后逃命的机会。 “小师傅,你怎么不吃呀?” 侍女们上前劝酒,却都被方斗一一挡开,“抱歉,不饮酒不吃肉!” 书生扑上前,拉着方斗说话,“小师傅你告诉我,世上果真有宁采臣和聂小倩么?” “真有!” 书生双眼一亮,却听到方斗说,“这世上的痴男怨女,哪个不是宁采臣和聂小倩,书生,你读书多,知道的道理多,怎么就痴迷了?” “啊!” 书生双目失神,跌坐在兽皮垫子上,似乎在细细品悟。 一旁的货郎,取出干粮饮水食用,慢条斯理拒绝侍女们的劝说,也不动桌上的酒肉。 那帮大汉没顾忌,大口喝酒、大口吃肉,不时拉来侍女,抱在怀里肆意玩弄,侍女也不害怕,咯咯笑着百般迎合。 大哥则是盯着主座的女子,一口口喝酒吃肉,眼神片刻不能挪开,连他自己都没注意,今日吃的酒肉,已经超过平时的饭量,而且超过太多,已有七八倍,乃至十倍之多。 喝的太多,吃得太多,身躯像是吹气般膨胀,双腿已经站不稳,无力躺在兽皮座椅上,但还是不停吃着。 女子盯着众人,眼神带着几分怜悯。 “夫人,我回来了,你在哪儿!” 一声大喝,仿佛雷霆炸响,在场众人均觉得耳膜剧痛,原来是女子的夫君回来了。 第三十八章 虎相公 咚咚咚,女子夫君的脚步声,像是带着千钧重担,每次落下,都震得山洞一阵摇晃。 方斗甚至看到,不远处的酒缸内,涟漪一圈圈扩散,始终不得平静。 大汉们被惊动了,这才想起刚才的谋划,纷纷推开酒盏侍女,手忙脚乱将刀抓在手上。 等他们起身时,却发现头晕目眩,平时举重若轻的长刀,竟沉重无比。 当啷,还有人手软之下,长刀脱手掉在地上。 大哥实力最强,沉声喝道,“一帮不争气的东西!” 眼下这幅样子,一个个醉得站不稳,怎么能杀人办事? “夫人呐!” 一个高大身影闯入山洞,众人见到他的模样,纷纷吸了口凉气。 这人实在太高了,超过两米有余,且不是瘦高,而是雄壮威武的高大,全身肌肉鼓胀。 他披着一张虎皮,左手拿着猎叉,右手提着鼓囊的口袋。 “相公,你回来了!” 女子的语气,变得更加娇媚,听得大汉们心痒痒。 他口中的夫君,闯入山洞内,那些侍女们齐刷刷跪了一地,“恭迎主人回府!” ‘夫君’乐呵呵,扫视山洞各处,“夫人,你真是贤内助啊,早早给咱准备了爱吃的酒菜!” “嗯!” 他目光扫过大汉们,“雄壮,肉有嚼头!” 然后是方斗、福宝和书生、货郎,“白净,口感细嫩!” 这两米高的壮汉,哈哈大笑,“夫人呐,我给你带礼物回来了!” 他抛出右手的口袋,巨力投掷下,口袋在空中散开,里面哗啦啦流淌出金光银光,竟是各种金银器皿,还有结结实实的元宝。 “大哥,动手吧!” 大汉们被金银晃花了眼,竟没察觉这头壮汉的异常,怂恿大哥动手。 大哥心动了,想到美人财宝,把心一横,“动手!” 重点嘱托,“先杀这壮汉,然后再灭口!” 所谓灭口,就是要杀了在场的方斗等人。 果然是老贼,行事果断老辣,滴水不漏。 座椅上的女子,伸手一指大汉们,“相公,这些客人好不热情,商量着给我换个相公,你说如何是好?” 壮汉双眼瞪得如铜铃,“还有这事,老子要细嚼慢咽,生吞了他!” “杀!” 大汉们早已按捺不住,拔刀冲杀上前,侍女们尖叫声往四周乱跑。 “孩儿们,还不动手!” 壮汉一声喝,慌乱的侍女们停下脚步,脸上露出阴森的神情,下一刻,纷纷化作阴风,衣裳全都地掉落地面。 这些阴风泾渭分明,并不融合一处,反而浮现眼耳口鼻和四肢,仿佛幽灵般在空中飘浮来去。 “什么鬼东西!” 方斗听到货郎乔东,瑟瑟发动说道,“这是虎役伥鬼,完了,这家是妖精窝,咱们遇上虎妖了。” 为虎作伥这个承羽,方斗总算听过,见状饶有兴致盯着。 伥鬼们形如阴风,来回穿梭,片刻便缠住几个大汉。 大汉们本就腿脚发软,好不容易凝聚力气,被伥鬼缠在身上,阴寒气息透着皮肤渗入体内,当场脸色发白,倒在地上僵住了。 摆满酒菜的桌子被掀翻,杯碟破碎,大鱼大肉的菜肴现出原形,竟是泥土石块幻化而成,而酒缸中的美酒,也是腥臭扑鼻的污水。 大汉们见状,恶心得呕吐起来,有些反应剧烈的,连黄胆水都吐出来。 “兄弟们,不要怕,剁了他们!” 大哥大声吆喝着,带着手下们,举刀杀向两米高的壮汉。 ‘夫君’呵呵大笑,提起沉重的猎叉,呼啦啦一扫,大汉们像是保龄球瓶,东倒西歪横飞出去。 “啊!” 一人撞在岩壁上,力道太猛,当场四分五裂,内脏掉了一地。 更有被猎叉正面扫中的,整个身躯被打爆,化作漫天血雾。 ‘夫君’深吸口气,血雾被收成一束,被他吸入口中,咂咂嘴,然后咧嘴笑了,“开胃小菜!” “跑啊!” 大哥刚才当头冲杀,见到猎叉带着无俦巨力,知道绝难抵挡,便是个懒驴打滚,险之又险逃过一劫。 先前有多凶残,此刻便有多恐惧! 大哥见到手下大汉们死伤惨重,肝胆俱裂,知道遇上难以战胜的妖魔了。 他平日如何凶恶残忍,也只能对普通人,遇到妖魔时,也如同被他劫杀的商户,软弱得无法抵抗。 ‘夫君’张开右手,如同蒲扇半大,抓住来不及逃走的一名大汉,倒提着放在嘴边。 也不见他如何变化,嘴巴一张,化作血盆大口,一口咬掉头颅,咀嚼几次咽下,把断口凑到嘴边,血如泉涌被尽数吸干。 嘎巴几口,一个大活人就被吃掉。 “妖怪,妖怪,跑啊!” 刚才方斗的故事虽然恐怖,但众人都知道是假的,眼前可是实实在在的真妖魔,当场生吃活人,凶残无比。 方斗扫了一眼,见到货郎乔东,缩在货架旁瑟瑟发抖,知道他是胆小怕事的小人物,倒也没轻视他。 “货郎兄弟,帮我照顾下福宝! 方斗将福宝交给乔东,这货郎虽然害怕,但还是接住福宝,将他牢牢护在身边。 “妖孽休要猖狂!” 这个声音,竟是书生在叫喊。 下一刻,山洞内响起鸟雀扑扇翅膀的声音。 方斗回头,见到漫天黑鸟,朝着‘夫君’冲刺过去,拍打翅膀连抓带啄。 ‘夫君’一抬手,当场打爆百十来只黑鸟,结果落下的不是血液内脏,而是粘稠的墨汁。 嗖嗖嗖,鸟群最密集地方,俨然是书生的笔尖。 不知何时,书生已经取出笔墨,在空气中作画,墨汁化作一只只黑鸟,成群结队朝‘夫君’冲去。 “这书生有本事啊!” 方斗啧啧称奇,却听到货郎解释,“礼、乐、射、御、书、数,君子六艺,这是其中的显灵书法。” 别看这货郎胆小,却是见多识广。 “显灵书法,落笔生万物,极为厉害!” 他这边解释着,书生动作又有变化。 漫天黑鸟虽然杀伤有限,但‘夫君’出手打爆,都化作墨汁落下,糊住他的视线,已经起到打乱节奏的作用。 于是,书生大笔一挥,空中挥洒的墨汁,勾勒出凌空飞跃的猛虎,张开血盆大口,姿态栩栩如生,让人仿佛听到咆哮声。 “哈哈,在老子面前玩这个!” ‘夫君’扔掉钢叉,掀开身上虎皮,就地一滚,阴风滚滚,刹那间化作两米高、五六米长的大老虎。 这头老虎的眼神,带着人类的智慧,显然已经成了妖精,先前更能变化成人类模样,道行不浅。 老虎口吐人言,“食物越有劲,吃起来越有趣!” 它扭头朝着女子,“夫人稍等,我马上吃完饭,回来陪你!” 第三十九章 杀妖 山洞内,眨眼间过了两头猛虎。 一头斑斓毛皮、黄黑条纹,散发出妖魔的气息,另一头水墨勾勒、凶猛也不落下风。 旁观者清,方斗无论怎么看,都觉得书生笔下的猛虎,差了些意思,远没有虎妖来的雄壮凶恶。 想想也正常,显灵书法勾勒的猛虎,精气神来自书生的构想,远非野生长成的猛虎,气质天然就差了一大截。 饶是如此,两头猛虎一经出现,便将彼此当做对手,扑抱在一处,互相扭打撕咬起来。 一时间,山洞内虎啸阵阵、腥风狂卷,沉重身躯扫来撞去,酒缸塌陷、木桌倒翻,泥土碎石落得遍地都是。 甚至,有几个倒霉的大汉,被猛虎波及,铁棒般的尾巴一扫,骨骼内脏当场粉碎,哼也没哼一声,当场丧命。 “啊呀!” 书生脸色涨红,手上毛笔似有千钧重,悬挂半空凝固不动。 与此同时,水墨猛虎咆哮着,双爪握住虎妖的肩胛,用力往两边一撕。 “嗷呜!” 虎妖吃痛不过,张口一声痛呼,飞来七八股伥鬼化成的阴风,朝水墨猛虎扑落。 水墨猛虎被缠住,一不留神被虎妖逃走,挥舞双爪将伥鬼打散。 虎妖逃脱之后,张口吞吸,残留的几个活人,包括大汉们的尸身,统统被卷成一股,落入血盆大口中。 它吃饱后,总算有了力气,再度往水墨猛虎冲去。 这回,水墨猛虎落入下风。 虎妖飞扑撕咬的力道,比先前更猛烈,打得水墨猛虎节节后退,身上被撕咬大块皮肉,落在地上化作一滩滩墨菊般墨汁。 “嗷呜呜!” 虎妖一张口,咬在水墨猛虎咽喉,终于将之咬得爆开,当场散落大片雨点般的墨汁。 书生倒退几步,毛笔传来啪嗒一声响,陡然浮现的裂纹贯穿笔杆,几乎将其分成两半。 “先吃了你这书生!” 虎妖也知道,刚才操纵水墨猛虎的,就是眼前这书生,咆哮着飞扑上来,要将他吞入肚中。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书生避无可避,已经绝望地闭上双眼时,从侧面窜来一道黑光,正中高速运动的虎妖小腹。 巨力之下,虎妖被撞出去,像是木箱子般翻滚几下,直至撞到岩壁方才停下。 书生惊魂未定,见到黑光停下,俨然是一头公牛大的黑犬。 “去!” 方斗下令,黑犬嗷呜一声,朝虎妖飞掠过去。 虎妖倒退几下,龇牙弓腰,发出威胁的咆哮,黑犬也不甘示弱,同样回敬愤怒的低吼声。 山洞内,早已是遍地狼藉,变成双方争斗的战场。 虎妖和黑犬蹬地跳起,在空中交叉掠过,落地时脚步踉跄,显然对方的力量处于意料。 这时候,虎妖一声吼,开始召唤分散四周的伥鬼。 方斗见识过伥鬼的厉害,类似于灵体的虚无状态,但自带阴寒,而且能起到束缚的作用。 若是让伥鬼插手,黑犬收到干扰,无法全力对抗虎妖,真有可能落败。 于是,他从怀中,掏出一颗豆子。 “兵来!” 豆子落地,烟雾蒸腾,豆兵出现时,披着金光灿灿的盔甲,朝着方斗恭敬行礼,“拜见主公!” “去,诛杀伥鬼!” 方斗一声令下,豆兵举剑上前,眯眼望着空中伥鬼。 “着!” 剑光闪过,一只伥鬼中招,阴风当场消散,落得个无影无踪。 接下来,豆兵就像是拿着电蚊拍,看准机会出手,一剑一个伥鬼,片刻过后,山洞内干干净净,再无半个伥鬼。 “主公,末将回来复命!” “归位!” 豆兵化作一道光,回归方斗掌心。 方斗心中感慨,如果不是掌握食气法,他都不敢如此奢侈,竟然同时操纵犬灵和豆兵。 这两样召唤物,消耗法力倍增,若非有食气法提升力量,最多只能召唤一样。 豆兵消灭了伥鬼,虎妖再无援手。 这头斑斓巨虎,咆哮着怒吼,“你们统统该死!” 随着大吼声,这头巨虎的皮毛中,迸出米粒大的血珠,体型眨眼间涨大一圈,低头猛拱,将黑犬撞飞。 黑犬在地上翻滚几下,摇摇晃晃起身,再度朝虎妖飞扑上去。 虎妖等他冲到面前,抬手一爪,将黑犬打飞。 “这是爆种了!” 方斗看得新奇,虎妖实力暴涨,肯定用了什么秘法,黑犬若无援手,肯定不是对手。 他摇摇头,弹指打出豆兵,“灭了他!” “遵命!” 豆兵在空中翻滚,落地时巨剑,朝虎妖斩去。 虎妖丝毫不惧,猛侧身让开剑锋,张口咬住豆兵的手腕,眼中厉光闪烁,将豆兵的右手咬断。 豆兵踉跄后退,金甲表面的光芒,流水般往断手汇聚过去,几个呼吸过后,重新长出握着长剑的手掌。 虎妖的眼神中,露出迷惑不解。 货郎乔东和书生,见状震惊,“这是撒豆成兵!” 倒不是说这门法术稀奇,而是此乃道家法术,却在一个和尚手中使出,怎么看怎么不协调! 趁着虎妖鏖战豆兵,黑犬从侧旁猛攻,利用爪牙之力,在虎妖身上留下横七竖八的伤痕,血流将毛皮都打湿了。 “唰!” 阔剑斩落,刺穿虎妖的小腹,将其钉死在地上,豆兵双手握住剑柄,用力锁住虎妖身躯,令其无法逃脱。 黑犬奋力撕咬虎妖,将它后腿咬得血肉模糊,露出森森白骨,连带着上面的肉筋,极为骇人。 虎妖倒在地上,眼睛盯着主座上,那个绝美的女人,正在缓缓起身,朝他一步步走来。 “请站住!” 方斗开口道,豆兵和黑犬开始戒备,这女子深藏不漏,既然是虎妖的夫人,实力应当不在它之下。 女子咯咯咯笑了,“叫我站住,你有这个本事么?” 豆兵二话不说,一剑朝她当头斩落,黑犬趁机从侧旁窜出,朝她光洁的脚踝下口猛咬。 “雕虫小技!” 女子轻轻伸出手指,接连点了两下,豆兵和黑犬当场崩灭,还原成犬灵和豆子,飞回方斗手中。 方斗没想到,女子强到这个地步,心里又产生疑问,她是虎妖的‘夫人’?差距也太大了。 “夫人,杀了他们!” 虎妖重伤,伏在地上爬不起来,仍在怨毒大吼。 “聒噪!” 夫人反手一掌,拍在虎妖头上,硕大头颅当场粉碎。 谋杀亲夫!? 第四十章 收尾 虎妖不是寻常猛虎,乃是开了灵智、懂得修炼的精怪,一身躯体坚硬,并非普通的血肉之躯。 黑犬连大树都能咬断,却费了大半天功夫,才能在它身上撕咬一块皮肉,由此可见躯体坚韧。 尤其是骨骼,更是被锻炼得精钢一般,豆兵的阔剑斩上去,根本是纹丝不动。 可是,女子看似柔弱无力的手掌,却能随手拍碎虎头。 整颗虎头,像是一袋面粉,软软陷下去,显然头骨和脑髓都已震得稀烂,偏偏外皮毫发无伤。 这份恐怖杀伤力,方斗望尘莫及。 但是,她不是虎妖的‘夫人’吗,怎么谋杀亲夫? 此举发生太过突然,旁人都以为女子下场,是为了救下虎妖,怎能想到她第一件事情,就是杀了‘夫君’。 “妖怪,果然都是狼心狗肺,畜生心肠!” 书生喝骂不已,提着毛笔戒备。 女子盯着方斗,“小和尚,你刚才讲的故事倒也有趣,这人间污秽不堪,怎能容得下宁采臣、聂小倩这般痴男怨女?” “哎,许久没这么感动过,倒有些不忍下手了!” 言下之意,已将方斗等人当做俎上鱼肉。 方斗二话不说,开始凝神戒备,豆兵和犬灵均已无用,只剩下自身的力量了。 他站出金鸡桩,全身筋肉法力,绷紧力量,缓缓蓄势以待发力。 “可是,你却又杀了我精心挑选的‘夫君’,这又太伤人了!”女子巧笑嫣然,“抱歉,我不是人,用错词了!” “无论如何,你伤了我,就要拿命来还!” 下一刻,女子纵身往前,快得不可思议。 方斗听她刚开口,便意识不好,脚下高高跃起,左手成爪,右手成啄,全力以赴。 但是,女子速度太快,后发先至,方斗力量尚未铺展开来,就被她一掌拍在胸口。 那一瞬间,方斗眼前浮现幻觉,见到一头雪白的貂儿呲牙,缓缓伸出纤细的爪子,朝他抓过来。 绵软柔嫩的小手,却带有千钧力道,方斗刚才亲眼所见,一颗硕大虎头被打得粉碎。 如果被打中了,胸骨碎裂毫无悬念,说不定内脏都会糜烂一空。 危急关头,方斗猛地吸气,大吼一声,“国!” 伴随着后生,方斗周身毛孔,窜出一道道细针般金光,遍布全身上下,仿佛批了层虚幻的金袍子。 女子手腕停住,盯着方斗身后,旁人肉眼难及的虚空所在,一头金鸡冷峻立着,双眼盯着前方。 “怎么是你?” 女子淡定的神情一扫而空,踉跄后退几步,生怕被金光刺中。 这时候,方斗的吼声已经扑来,停在耳中,仿佛是一头趾高气昂的公鸡,对着朝阳大声鸣叫,万物迎来光明。 “此地不宜久留,走!” 她裹了裹身上皮草,转身化作一阵香风,消失在山洞当中。 “小和尚,记住我!” 一直飞到几十里外,女子方才停下,现出身形。 “太可怕了,竟是那头瘟鸡,这小和尚怎么和他拉上关系!” “人间凶险,连飞升的神仙都来凑热闹,看来我越发要小心了!” …… 山洞当中,遍地狼藉,只剩下四个活人站着。 书生欢快大叫,“真是有趣的经历,我要记下来,写成志怪小说,将来必能流传天下。” 这书生也是心大,刚从鬼门关走了一圈,立马恢复了精神。 货郎乔东却想的更多,指着地上的虎尸,以及散落各地的金银器皿,“这些东西,该如何收拾?” 至于大汉等人,刚才被猛虎挨个杀了吞吃,此刻连尸骸都没剩下,倒也不需要收拾。 妖怪离开后,此地幻象一一撤去,原来那些酒肉都是泥土、砂石所化。 娇媚动人的侍女,更是可怖的伥鬼,不少大汉就是丧命其手。 方斗叹息一声,“这些金银,想必是虎妖抢劫得来,咱们打听一下,送还原主即可!” 书生听了,摇头晃脑,“小和尚说得对,君子爱财取之有道也!” 货郎听了连点头,“我腿脚快,去四处打听打听。” 半晌过后,货郎带着一伙人走入山洞,见到遍地狼藉景象,啧啧称奇,等见到小山般虎尸,又吓得大呼小叫起来。 “这是虎大王,怎么死了?” 这些人是附近的猎户,知道虎妖的凶名,此刻见到两米高的庞大身躯,更是感到绝望,死了都有如此气势,活着岂不是更加恐怖? 货郎讲述自己打听所得,“原来昨天,虎妖吃了山下一家大户,将所有金银都掳走了,那家已经绝户,没有苦主活着!” 他刚下山时,找到当地居民,一提到老虎,百姓们吓得四散奔逃,没人敢接近他。 好不容易,找到这帮猎户,才有人敢上山。 原来,当地猛虎为患,官府征发所有猎户,形成巡山队,捕猎猛虎。 历经数次围剿,猎户们死伤惨重,给虎妖起个‘虎大王’的名字,也知道这头猛虎厉害,明明可以杀了所有人,却故意每次只吃几人,完全是留着他们戏弄。 货郎请他们山上,这帮猎户都战战兢兢,悲壮得喝了临行酒,还和家小交代了后事。 上山后,总算见到‘虎大王’本尊,惊喜来得太突然,这头凶神恶煞的猛虎,已经死了。 “几位打虎英雄,多谢你们为民除害,杀了这头猛虎!” 猎户们还不知道,这不是普通猛虎,而是成了精怪的虎妖。 “还请跟我们一起去见县令大老爷,为你们挂红批彩,游街炫功!” 书生连连摆手,“不去不去!” 货郎看了眼方斗,知道他的意思,“咱们的意思,这件功劳,就送给几位了。” 猎户们大喜,虎妖接连伤人,让当地百姓苦不堪言,谁能除掉它,必定能扬名四方,获得丰厚的赏钱。 这时候,一名醒目的猎户,扫了眼地上的金银、虎尸,恍然大悟。 “几位英雄淡泊名利,但为了咱们除掉猛虎,咱也不能没表示!” “兄弟们,这些金银都是无主之物,就赠给英雄们。” “还有,咱们回去领命,只需剥了虎皮,剩下的虎骨都是好东西,咱们用草药浸泡了,做些药酒给英雄们。” 猎户们听了,纷纷交好,有交易才有利益,这样他们贪功,才能贪得心安理得。 第四十一章 分道扬镳 收尾的事情,又多等了几日。 别看猎户对付不了虎妖,但穿山过林都是老手,家中积攒了不少珍贵的药材,都是要拿出去卖钱的。 这次为了答谢方斗等人,不惜取出所有药材,炮制虎骨药酒。 货郎不敢要,书生不稀罕,最后只能给方斗了。 虎妖体积虽大,但骨骼是精华之处,最终只泡了三坛虎骨药酒,也没多大,放在竹篓里面即可。 至于金银器皿,被猎户锤扁压实,变成金块银块。 这个实在推不掉,货郎取了一块银子,书生虽然嘴上啰嗦,还是取了些金银,说是游学所需的盘缠。 剩下的八成金银,都被让给方斗,这点众人全无异议,毕竟方斗实力最强,灭杀虎妖,吓退更强的女妖,都是他的功劳。 “各位,送君千里终须一别!” 一个山岔路口,货郎乔东、书生,还有方斗,朝着对方各自抱拳行礼,转身踏上自己的行程。 福宝打了个哈欠,昏沉沉睡着了。 方斗可以感受到,三坛虎骨酒中,充溢庞大的精气,若能喝下,远比‘透骨浆’的药力更旺盛,只可惜,能看不能吃。 畜生道的缺点太大,方斗半点荤腥不能沾,包括虎骨药酒在内。 “这可是好东西啊!” 听猎户们说,虎骨药酒价比黄金,市面上的药酒,一根虎骨浸泡十几坛,稀释得没滋没味,哪像这三坛用料实在。 “必须找到法子,解决这个问题!” 方斗心里想着,眼前地平线,浮现一片庄园。 他决定了,上前敲门借宿,不能总是餐风露宿,大人吃得消,下孩子也受不了。 这片庄园的老爷,也是个传奇人物,方斗在街边茶摊上,曾听过他的故事。 一个种田的农夫,原本家贫如洗,家里一妻两子,整天都吃不饱。 恰逢荒年,农地绝收,四里八乡都没粮食吃。 农夫绝望之下,走到地里等死,却见到田鼠行走的足迹,尾随其后找到田鼠的窝。 他叫来两个儿子,烧开水倒灌洞口,将一窝田鼠都烫死,然后挖开田鼠窝,找到许多稻谷、麦豆。 靠着田鼠囤积的粮食,农夫一家度过荒年,并低价卖了许多土地。 荒年过后,农夫家成为地主,靠着多年拼搏,终于成了一方土豪,建造了这片庄园。 这般传奇故事,多年来一直被人津津乐道,尽管故事的主人公,已经成了垂垂老矣的老汉,仍然有人传颂。 方斗听了,只是叹息,人人都爱听故事,故事的主人公冒险发财,却没人注意,那些没好运气的农夫,怕是早已全家饿死。 “笃笃笃!” 方斗敲响庄子大门,从墙头一人探出身,“谁?” “小生路过此地,天色已晚,想借宿一晚!” 那人见到方斗的短发,笑道,“原来是个和尚,请进来吧!” 沉重木门在面前打开,方斗透过门缝,见后面有沙袋、石块堆在两旁,显然是用来堵住门后。 “你能做主?” 方斗有些吃惊,说话这人怎么看,都像是看家护院的家丁! “哈哈,当然能做主,我爹就是庄园的主人。” 方斗恍然大悟,“原来是赵员外的二公子。” 赵员外就是故事中主人公,他的两个儿子一大一小,大的已经三旬有余,小的二十出头,真是年轻气盛的时候。 二公子带着几个庄客,乐呵呵迎上来,“和尚来得正好,家母信佛,你给他念念经,食宿我全包了!” 方斗搂着福宝,“可以啊!” 心里盘算着,自己只记得半篇《金刚般若波罗蜜经》,看电视学的;还有一首‘菩提本无树’,看穿越小说学的。 其他什么都没了! 实在不行,念英语就说是梵语版本。 二公子带着方斗,一路穿过庄园,来到最大的宅院,得意指着青砖灰瓦,“小和尚,咱家宅院还可以吧!” 方斗含笑点头,“又大又气派!” “小和尚真识货!”二公子快活搂着方斗肩膀,“家母早年受过惊吓,你说话注意些,不要惊扰家母。” “放心!聊天,小生是专业的!” 他们二人进入宅院,拐到后院时,见到一名面容阴沉的中年,脚步匆匆,脸上显得心事重重。 “大哥!” 二公子迎上前,中年人竟是他的大哥,赵员外的大公子。 “嗯,你脚步轻些,母亲刚睡下!” 二公子听了,摸摸后脑勺,“啊,我还请了和尚给他念经。” 大公子看着方斗,摇摇头,“今天就免了,带客人先住下。” 是夜,方斗暂且在客房住下,原想着明天启程,但二公子说了,让他明天给老妇人念经说禅。 得,又要耽误一天。 第二天,二公子带着方斗,前去拜见老夫人。 老夫人居住的房间,窗户都被厚厚黑布蒙着,光线透不进去,里面香雾缭绕,两点烛光明灭不定。 一个头发花白、身材佝偻的老妇人,跪在蒲团之上,朝着面前的灵龛跪拜叩首,神情动作虔诚无比。 “嗯!” 方斗注意到,老夫人身上衣服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双手。 “娘,我带了一个和尚来给你念经!” 方斗微笑着,硬着头皮上前,“女施主,啊不,施主!” 老夫人转身,眼眸浑浊,见到方斗后双手合十,行了一礼。 “老夫人想要听经?” 老夫人摆摆手,“今天我不想听经,只想问大师些问题?” “请问?” “世上罪孽,什么最重,永远无法饶恕?” 方斗想了想,按照释门说法,应该是,“没有!” 老夫人双眼一亮,追问道,“可我听说,造反十恶不赦、弑亲罪不可恕,还有许多罪行,一死了之也无法弥补!” “这是官家的律法,咱们释门,讲究放下屠刀、离地成佛!” 方斗叹了口气,“如果说,真有什么罪孽不可饶恕,那就是知过而不改。” “施主可知,九幽地狱下,地府有一对门联。” “有心为善,虽善不赏;无心为恶,虽恶不罚!” “善心全在一心,幡然悔悟,便是赎罪之时!” 老夫人眼角,流淌一滴泪水,喃喃自语,“他们不知道,他们是无辜的,是啊,罪孽都在老身头上。” 二公子见状,劝慰道,“娘亲,怎么哭了?” “没事!”老夫人擦拭眼角,“带大师下去休息!” 第四十二章 当年往事 方斗本打算,再留一晚就启程赶路。 当晚,二公子却找上门来,提着一坛酒。 “我不喝酒!”方斗解释。 二公子心情不太好,“这是给我喝的!” 这是有心事要倾诉啊! 方斗自问倾听没问题,但你光喝酒不吃菜行吗? “小师傅,坐下聊!” 方斗转身,看着床铺上的福宝,趴在被褥上呼呼大睡。 “小声点,孩子睡着了!” 二公子坐下后,也不说话,倒了几碗酒喝完,终于开口了。 “小和尚,你大概也好奇,为何家母变成那个样子?” 二公子回忆起来,“想当年,咱家很穷,家父在外种田,家母在家照顾我们兄弟二人!” “那时候,家母真是温柔能干,割草喂猪、拉线纺织样样精通!” “可是,自从那件事情过后,一切都变了!” 方斗本以为,二公子提及的事情,便是关于赵员外的传说,没想到,接下来他讲出的往事,竟是外面从未流传的版本。 “想当年,家父用开水,烫死一窝田鼠,靠着它们囤积的粮食,躲过那个荒年。” “周围邻居一家家饿死,只有我家撑到荒年过后。” “后来日子渐渐好过,咱家买了大片无主田地,家父舍不得花钱雇人,自己下地起早贪黑,往往半夜才能归家。” “当时我才五岁,大哥跌伤了腿,呆在家里养伤。” “家父忙碌的很,脾气渐渐变差,经常摔东西、打骂家母。” “有天晚上,我见到家父张口,咬在家母的手腕上,双目露出仇恨的目光,心里害怕,却不敢说,假装继续睡下去。” “到得后来,父亲越来越暴躁,开始打骂大哥和我,母亲拼命抵挡,却只能挨更多的毒打!” 方斗听到这里,皱眉道,“这也太……” 赵员外名声在外,一副乐善好施的模样,经常出钱出粮救济贫穷的乡亲,没想到竟是这样的人。 家暴男的外在人设再好,也是人渣一枚。 “且听我满满细讲!” 二公子接着说道。 “一天晚上,父亲回来吃完,极力压制愤怒的表情,像是狂怒的风暴即将来临。” “我和大哥都害怕极了,知道今晚又要遭一顿毒打。” “父亲最终开口,他说,娴娘,我在外劳苦,让你在家照顾孩子,你怎么把孩子打成这个样子!” “当时,母亲和我们兄弟,都惊呆了,我们身上的淤血伤痕,都是他痛打出来,怎么今天一副没事人的样子,反而痛斥母亲打人?” “母亲结结巴巴反驳,孩子是你打的,然后她掀起衣服,胳膊上都是牙印伤疤。” “父亲惊呆了,连连否认,自己从没打过母亲和我们!” 二公子说道这里,停下来看向方斗,“小和尚,你猜到真相了吗?” 方斗沉思,“两个可能,第一是令尊有健忘症,经常忘了自己做过什么。” “不是!”二公子摇摇头。 “那就是第二个可能。” 方斗深吸口气,这个答案有些恐怖,“有什么……东西,平时伪装成令尊回家,痛打你们的并非真正令尊!” “小和尚果然聪明!” 二公子叹了口气,“那头妖怪,害的我们全家好苦!” “原来是那个殴打我们的‘父亲’,竟是个妖怪伪装而成!” “当晚我们发现不对,商量着第二天,趁着那妖怪不知道暴露,在家设下埋伏。” “到了晚上,那妖怪得意洋洋,闯入家中。” “大哥平时被打得久了,心生怨恨,拿着刀一下子捅入胸口。” “那妖怪临死前,表情真是好笑,震惊不已,仿佛不明白,为何我们识破他的本来面目。” “后来,父亲及时冲入屋内,和我们一起杀死妖怪。” “妖怪现出本体,竟是一头硕大的田鼠。” 二公子说到这里,全身松弛下来,多年藏在心里的郁闷,瞬间发泄出来。 “这头大田鼠,就是那窝被烫死的田鼠余孽,为了给家人报仇,故意变化成父亲的模样,虐打我们和母亲。” “这畜生纵然可恶狡猾,却也逃不过我们眼光。” 二公子叹了口气,“只是那段时间,母亲为了保护我们,被打的狠了,惊魂未定,到现在都有后遗症!” 方斗劝道,“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二公子正举着酒坛,突然有人闯进来,一把揪住他后领子。 “混账东西,家里的事情到处乱说,还嫌不丑吗?” 阴沉的大公子,脸上带着恼怒,抓住二公子不断呵斥,抬手作势要打他。 二公子年轻气盛,昂着脖子,“有种你动手,看我还不还手!” “都住手!” 一个头发花白的老者,身穿金钱员外袍,头戴绸缎冠,沉着脸走来,“外人面前兄弟不和,像什么样子!” 赵员外对方斗一拱手,“让小师傅见笑了!” 方斗看着赵员外,抱着玩味的微笑,“久仰赵员外大名。” 赵员外摆摆手,“当年为了活命,杀戮过甚,这些年我吃斋念佛,一直想洗清罪过。” “佛祖会原谅你的!”方斗含笑点头。 赵员外一招手,早有家丁端来一盘钱、一袋米。 “犬子无知,让小师傅逗留多日,抱歉了!” 方斗收起钱和米,“是时候告辞了,赵员外,临行前,我能否见见老夫人!” 赵员外婉拒,“内子昨夜病重,见不得外客!” “理解理解!” 二公子用力挣脱大哥,走上前,“小和尚,我送你出去!” “胡闹,这种事情,让下人去做。”赵员外呵斥不已。 大公子上前,一摆手,“小师傅,稍后会有家丁带你出去。” 方斗却道,“不着急,临行前,小生还有句话,要送给赵员外。” 赵员外微微一愣,问道,“洗耳恭听。” “大威天龙,贫僧一眼看出,你不是人!” 什么? 两位公子反应过来,“出家人怎么可以骂人?” “哈哈!”赵员外不以为意,摆摆手,“从小师傅走吧!” 方斗却认真说道,“真正的赵员外,怕是已经死了很久了,阁下好算计,一场仇报了几十年,鸠占鹊巢,折磨这家人!” 赵员外神色变冷,盯着方斗不说话。 大公子气冲冲上前,“再胡言乱语,咱们打死你信不!” 方斗见大公子表情惊恐,恍然大悟,连连摇头,“没想到啊,大公子也知道真相。” 二公子一脸懵逼,“什么真相?” 大公子声音都在颤抖,“大师,释门最讲大慈大悲,求你不要掺和这件事情了,走吧!” 第四十三章 残酷真相 “够了!” 赵员外突然开口,“其他都退下!” 壮丁们面面相觑,不明白老爷为何下令。 大公子也附和,“听老爷的话,都滚出去!” 片刻过后,这里只剩下方斗、赵员外和两个儿子。 二公子再迟钝,也发现情况不对,他转向方斗,“小师傅,你知道什么了,快告诉我!” 方斗朝他点点头,“二公子,将老夫人请出来,这桩陈年旧事,也该大白天下了。” 大公子急了,看向赵员外,“这!” 赵员外脸色阴沉,却没有出言阻止。 片刻过后,二公子扶着老夫人来到现场。 老夫人见到赵员外,露出惊恐目光,接连往后退去。 二公子尴尬解释,“家母这是后遗症,见到父亲时,总会想起变化成家父模样,虐打我们的妖怪!” 方斗摇摇头,“请卷起老夫人的衣袖!” 二公子将信将疑,当他手碰到衣袖,老夫人剧烈反抗,“不要,不要!” 衣袖卷起,露出伤痕累累的胳膊,正是当年妖怪虐打的痕迹。 二公子暗骂,“那畜生,死了也不可惜!” “二公子,你再看清楚!” 老夫人的胳膊上,有几个牙印还很新鲜,一看就是不久前咬伤的。 二公子眉头皱起来,这牙印的形状他终生难忘,分明就是童年记忆中,那个妖怪留下的。 “那妖怪还活着,怎么可能,我们明明……” 二公子觉得气氛不对,环视四周,见到老夫人、大公子脸上,都带着绝望悲伤的表情,唯独赵员外,脸上浮现诡异的笑容。 “小和尚,这么多年的窗户纸,被你一朝捅破。” “罢了,事到如今也不必瞒了!” 赵员外微笑着,缓缓开口,“你远道而来,肯定听过赵员外发家的故事,想必没听过另外一个版本。” “请讲!”方斗已经猜出,对方想说什么。 “那年是灾荒之年,人都没吃的,更何况是野兽。” “有一头大田鼠,出于天性习惯,早早储备了海量粮食,足够全家几十口吃一年。” 赵员外说着,目光浮现温柔神色。 “当时,田鼠的妻子,刚给他生下一窝粉红的崽子,肉嘟嘟很是可爱。” “大田鼠为了孩子,生怕粮食不够,终日在外收集。” “一天,他好不容易捧了半把稻米,正要回家放好,却见有人在巢穴门口出现。” “等他赶到时,见到的却是满地的尸体,家人都被开水烫死了,辛苦储备的粮食,被挖出来,尽数占为己有。” “那一天,大田鼠的心死了,他仿佛明白许多东西,痛苦、绝望和恶毒,全都涌上心头。” “仇人的模样彻骨铭心,大田鼠永世难忘,他偷偷跟着仇人,来到仇人的家中,见他家庭美满,吃着抢走的粮食,其乐融融!” “大田鼠的内心,被仇恨填满,一夜之间开窍,懂得了变化幻术的本事,于是他观察多日,趁着仇人外出,变化成他的模样,潜入家中,天天虐打他的妻儿。” “但是,这样不能缓解仇恨,于是大田鼠想了个更恶毒的法子。” “住口,住口!” 大公子含泪大叫,全身都在颤抖。 老夫人挣开二公子搀扶,踉跄往前几步,跪在地上,“求你别说了,孩子不知道,他们是无辜的。” 赵员外嘴边含笑,目光悠然,仿佛置身事外的说书人。 “别着急,听我慢慢讲来!” “他故意露出破绽,让这家人起疑,商量着动手杀他。” “然后,他又施以计策,让仇人代替自己,被自己的妻儿所杀,更是将尸体变成田鼠的模样!” “自己则是代替仇人,继续活下去,折磨这家妻儿!” 赵员外说到这里,问方斗,“小和尚,你说这头田鼠,聪不聪明?” “聪明,只是亲手造就这等人伦惨事,实在是……” 方斗说到这里,连连摇头。 “他们弑杀亲人,是人伦惨剧,难道我一家老小遭受横祸,死的干干净净就不是惨剧么?” 赵员外再不隐瞒,他就是故事中的大田鼠,“哦,差点忘了,我们都不是人,可不是人,难道就没资格活下去吗?” “我也有妻儿老小,我们也想活下去,为何你们不能宽容些?” 他越说越是气恼,“大慈大悲?你们口头上大慈大悲,饭桌上却大鱼大肉,却要以天下生灵的血肉,供养你们填不满的欲壑!” “哈哈,佛祖若有灵,岂会拿正眼瞧你们一下?” 老夫人抱着大公子,只是不停痛哭。 二公子突遭雷击,许久才摇摇头,“这么说,家里只有我一人不知道。” 赵员外点点头,“你当时太小,他们为了保护你,一直瞒着不说,可惜啊,若非这小和尚碍事,还能再瞒下去!” “咱们这一家,彼此都有血海深仇,却装作父严母慈子孝的模样,惺惺作态,真是令人作呕!” “也就是说,我们这家子,不是谋害亲夫,就是嗜杀亲父,十恶不赦的恶人。” 老夫人握着他,手腕不停颤抖,“乖孩子,你不知道,你身上没有罪孽,小师傅和我说过的呀。” “罪孽都在我们身上!”她拼命捶打胸口,神色悲痛欲绝。 赵员外听到这里,点了点头,“你们这家子,也只有你这孩子一无所知,这些年都是他们护着你。” “不然的话,早就看破老夫身份,怎么一直没点破?” 他舒展懒腰,“装了这么多年,我也厌倦了,今日就是结束之时!” “我杀了你!” 出于意料,动手的人不是冲动的二公子,而是一向阴沉隐忍的大公子,他全身都在颤抖,拔出一把尖刀,朝赵员外胸口刺去。 赵员外也不躲避,径直问道,“乖孩子,你又要弑父吗?” 大公子闻言,动作僵持住,望着眼前这张脸,刀子迟迟刺不下去。 这头妖怪趁机出手,手掌皮肤裂开,化作一只毛茸茸的爪子,朝大公子胸口一爪。 一道人影飞扑上前,挡在大公子面前,是老夫人。 老夫人身躯一震,软软倒在大公子怀中,“孩子,你没罪!” 说罢,老夫人气绝身亡。 大公子闭眼,两行泪水流淌落下,逐渐衰弱的呼吸,瞬间停止。 一个血窟窿,洞穿两人胸口要害。 老夫人舍命相救,却还是挡不住妖怪的爪子,和大儿子一同被杀。 终究是解脱了! 第四十四章 众生皆苦 ‘赵员外’收回爪子,看着爪尖的血迹,轻叹摇头。 “傻女人,这么多年你吃斋念佛,只求心安,却怎么也不明白,心魔一起,永难熄灭!” “折磨你这些年,也该送你解脱了!” 他看向二公子,“乖孩子,知道真相之时,便是你送命之日,还不快来,去陪你的母亲大哥。” 二公子又是愤怒又是惊恐,脸上涕泪交加,一不留神,被方斗按在肩头,“斩杀妖孽这种事情,小生是专业!” 说罢,方斗走上前,望着他毛茸茸的脸庞和爪子,“原来是头鼠妖!” ‘赵员外’眼珠子一转,“小和尚,你别插手,我平时吃斋念佛,每年还有大把香油钱供奉佛祖,大家自己人,这件事情你别插手!” 方斗突然开口,“谁和你是自己人,我说过自己是和尚吗?” 他掀开外套,露出里面的道袍,“我是道士你信不?” 这头鼠妖恼怒之极,“管你是和尚,还是道士,想拦着我报仇,老子绝不放过你!” 下一刻,‘赵员外’的外皮被撑破,露出一头壮硕的大田鼠,比水牛更大,二公子见了,吓得踉跄后退。 “二公子,让远些!” 方斗手腕一抖,放出豆兵。 金光灿灿的豆兵,如同天兵天将下凡,一出场就震惊四方。 鼠妖见状,转身就逃,眨眼缩成巴掌大,在地上乱窜几下,钻入草丛当中。 “呵呵!口气大,胆子却小!” 方斗总算知道,什么叫做胆小如鼠,即便是成了精怪,鼠妖也没有正面交手的勇气。 二公子急忙上前,改口道,“大师,不能放过这妖怪!” 方斗收起豆兵,放出黑犬,“辛苦你,管一回闲事,给我拿只耗子!” 黑犬摇头摆尾,哈着舌头,在地上狂嗅几下,一头钻入草丛当中。 “跟我来!” 二公子叫了几个壮丁,带着长矛棍棒,只是没有刀枪,深夜点着火把,气势汹汹追上去。 方斗借着犬灵的联系,一路冲出庄园,顺着田地拐来拐去,沿途所见,皆是凌乱的老鼠脚印。 黑犬是灵体所化,没有重量,因此没有足迹。 二公子越走越是吃惊,“大师,这个方向我知道!” “嗯!” “是当年家父,烫死那窝田鼠,挖了许多粮食的地方!” 果不其然,一行人走到那片田地,见到两团黑影来回翻滚,发出野兽撕咬的咆哮声。 “二公子快看!” 只见原本平整的地面,到处都是坑坑洼洼,有些是爪子刨出来,看所用的力量,足以将壮年公牛挖出心脏。 两团交战的黑影,正是犬灵和鼠妖,来回翻滚带来的狂风,落在脸上如同刀割,壮丁们睁不开眼,内心越发惶恐不安。 “嗷呜!” 黑犬发出一声咆哮,厮杀声戛然而止。 方斗上前,见到这头黑犬身下趴着一头巨鼠,已然闭目死了,身上到处都是伤口,是刚才打斗留下。 只是,巨鼠头颅的方向,仍朝着那处巢穴的方向,显然是想死在洞穴当中。 “你这妖孽,也有这般下场!” 二公子冲上前,咬牙切齿提起长矛,用力捅了上百下,捅得血肉横飞,尸体变得惨不忍睹。 壮丁们收拾柴火,将鼠妖的身躯焚烧,当场黑烟滚滚、腥臭扑鼻,据说事后燃烧了五天五夜方才熄灭。 二公子回到庄园,看到母亲和大哥的尸身,伏上去痛哭一场,从今往后,只剩他孤身一人啦。 等哭完后,他还想留着方斗,为家人做一场法事。 方斗连忙推辞,“耽搁太久了,实在不能再留了!” 二公子虽然遗憾,却也知道方斗这般高人,是无法强留的。 他备下丰厚的礼物,还贴心送了一头大青骡子。 这头大牲口,负重极强,而且吃苦耐劳,平时能放行李,让福宝骑在上面。 “如此,我便谢过二公子了!” 方斗牵着大青骡,离开庄园,重新踏上旅程。 过了赵员外的庄园,再有三四天路程,就到了姜家庄园。 福宝经历刚才的事情,变得懂事许多,经常低头琢磨什么。 “福宝,和我讲讲你家的事情!” 福宝来了精神,“大哥哥,我家的庄园,可比刚才那家大多了,听说咱家发家三辈了,不像赵员外家是暴发户!” “你还知道暴发户?”方斗有些惊奇。 “那可不!”福宝得意皱皱小鼻子。 …… “从脚下这片地开始,往前都是我家的田地!” 福宝骑在大青骡上,短胳膊指着前面的田地,意气奋发。 田地里,由近到远,不少农夫低头劳作,一片安静祥和。 “你去和他们打个招呼,或许有人认得你!” 福宝一脸黯然,“我平时都被关在家里,也很少见外人,偶尔出去一趟,还被人贩子拐走了!” “不要紧!” 方斗摸摸他脑袋,安慰福宝,“不要紧!回家就好。” 两天后,方斗转身问福宝,“还没到?” 福宝无辜道,“当然了,我家地很多的!” “都走了两天!” “很快就到了!”福宝反过来安慰方斗。 方斗也知道,小孩子的记性靠不住,再说福宝外出一趟,还是被人贩子拐走,哪会仔细认路。 “福宝,该不会你迷路了?” 方斗忍不出再三问道。 福宝开始不耐烦了,“你不信,去找个人问问!” …… “多谢!” 方斗送走指路的农夫,原来福宝说的方向是对的。 福宝叉腰仰头,趾高气昂,“我就说嘛!” “少臭屁了,赶路!” 方斗牵着大青骡,继续赶路。 说起来,这头大青骡能吃苦、肯负重,多了这头大牲口,赶路方便了许多。 半天后,天色昏暗之极,一座大庄园终于出现了。 果真如福宝所言,姜家庄当真是气派非凡反,俨然是一座堡垒,相比之下,赵员外的庄子,屋低墙矮,打上‘暴发户’、‘小地主’标签。 方斗和大青骡走到庄门口,还没来得及敲门,高大墙头出现两名家丁,“干什么的?” “借宿一晚!” “这里不接待外人!” 家丁当场拒绝,转身走下墙头,再不理会方斗。 方斗捏捏下巴,“进不去啊!” 福宝翻个白眼,“实话实说不就得了,还找什么借口!” 方斗虚心接受,将两个壮丁喊出来。 “实不相瞒,我找到贵庄走失在外的公子,现在送还回来。” 家丁听了大喝,“胡说什么,咱家公子一直在家,何曾走失过,你这和尚快滚!” 第四十四章 众生皆苦 ‘赵员外’收回爪子,看着爪尖的血迹,轻叹摇头。 “傻女人,这么多年你吃斋念佛,只求心安,却怎么也不明白,心魔一起,永难熄灭!” “折磨你这些年,也该送你解脱了!” 他看向二公子,“乖孩子,知道真相之时,便是你送命之日,还不快来,去陪你的母亲大哥。” 二公子又是愤怒又是惊恐,脸上涕泪交加,一不留神,被方斗按在肩头,“斩杀妖孽这种事情,小生是专业!” 说罢,方斗走上前,望着他毛茸茸的脸庞和爪子,“原来是头鼠妖!” ‘赵员外’眼珠子一转,“小和尚,你别插手,我平时吃斋念佛,每年还有大把香油钱供奉佛祖,大家自己人,这件事情你别插手!” 方斗突然开口,“谁和你是自己人,我说过自己是和尚吗?” 他掀开外套,露出里面的道袍,“我是道士你信不?” 这头鼠妖恼怒之极,“管你是和尚,还是道士,想拦着我报仇,老子绝不放过你!” 下一刻,‘赵员外’的外皮被撑破,露出一头壮硕的大田鼠,比水牛更大,二公子见了,吓得踉跄后退。 “二公子,让远些!” 方斗手腕一抖,放出豆兵。 金光灿灿的豆兵,如同天兵天将下凡,一出场就震惊四方。 鼠妖见状,转身就逃,眨眼缩成巴掌大,在地上乱窜几下,钻入草丛当中。 “呵呵!口气大,胆子却小!” 方斗总算知道,什么叫做胆小如鼠,即便是成了精怪,鼠妖也没有正面交手的勇气。 二公子急忙上前,改口道,“大师,不能放过这妖怪!” 方斗收起豆兵,放出黑犬,“辛苦你,管一回闲事,给我拿只耗子!” 黑犬摇头摆尾,哈着舌头,在地上狂嗅几下,一头钻入草丛当中。 “跟我来!” 二公子叫了几个壮丁,带着长矛棍棒,只是没有刀枪,深夜点着火把,气势汹汹追上去。 方斗借着犬灵的联系,一路冲出庄园,顺着田地拐来拐去,沿途所见,皆是凌乱的老鼠脚印。 黑犬是灵体所化,没有重量,因此没有足迹。 二公子越走越是吃惊,“大师,这个方向我知道!” “嗯!” “是当年家父,烫死那窝田鼠,挖了许多粮食的地方!” 果不其然,一行人走到那片田地,见到两团黑影来回翻滚,发出野兽撕咬的咆哮声。 “二公子快看!” 只见原本平整的地面,到处都是坑坑洼洼,有些是爪子刨出来,看所用的力量,足以将壮年公牛挖出心脏。 两团交战的黑影,正是犬灵和鼠妖,来回翻滚带来的狂风,落在脸上如同刀割,壮丁们睁不开眼,内心越发惶恐不安。 “嗷呜!” 黑犬发出一声咆哮,厮杀声戛然而止。 方斗上前,见到这头黑犬身下趴着一头巨鼠,已然闭目死了,身上到处都是伤口,是刚才打斗留下。 只是,巨鼠头颅的方向,仍朝着那处巢穴的方向,显然是想死在洞穴当中。 “你这妖孽,也有这般下场!” 二公子冲上前,咬牙切齿提起长矛,用力捅了上百下,捅得血肉横飞,尸体变得惨不忍睹。 壮丁们收拾柴火,将鼠妖的身躯焚烧,当场黑烟滚滚、腥臭扑鼻,据说事后燃烧了五天五夜方才熄灭。 二公子回到庄园,看到母亲和大哥的尸身,伏上去痛哭一场,从今往后,只剩他孤身一人啦。 等哭完后,他还想留着方斗,为家人做一场法事。 方斗连忙推辞,“耽搁太久了,实在不能再留了!” 二公子虽然遗憾,却也知道方斗这般高人,是无法强留的。 他备下丰厚的礼物,还贴心送了一头大青骡子。 这头大牲口,负重极强,而且吃苦耐劳,平时能放行李,让福宝骑在上面。 “如此,我便谢过二公子了!” 方斗牵着大青骡,离开庄园,重新踏上旅程。 过了赵员外的庄园,再有三四天路程,就到了姜家庄园。 福宝经历刚才的事情,变得懂事许多,经常低头琢磨什么。 “福宝,和我讲讲你家的事情!” 福宝来了精神,“大哥哥,我家的庄园,可比刚才那家大多了,听说咱家发家三辈了,不像赵员外家是暴发户!” “你还知道暴发户?”方斗有些惊奇。 “那可不!”福宝得意皱皱小鼻子。 …… “从脚下这片地开始,往前都是我家的田地!” 福宝骑在大青骡上,短胳膊指着前面的田地,意气奋发。 田地里,由近到远,不少农夫低头劳作,一片安静祥和。 “你去和他们打个招呼,或许有人认得你!” 福宝一脸黯然,“我平时都被关在家里,也很少见外人,偶尔出去一趟,还被人贩子拐走了!” “不要紧!” 方斗摸摸他脑袋,安慰福宝,“不要紧!回家就好。” 两天后,方斗转身问福宝,“还没到?” 福宝无辜道,“当然了,我家地很多的!” “都走了两天!” “很快就到了!”福宝反过来安慰方斗。 方斗也知道,小孩子的记性靠不住,再说福宝外出一趟,还是被人贩子拐走,哪会仔细认路。 “福宝,该不会你迷路了?” 方斗忍不出再三问道。 福宝开始不耐烦了,“你不信,去找个人问问!” …… “多谢!” 方斗送走指路的农夫,原来福宝说的方向是对的。 福宝叉腰仰头,趾高气昂,“我就说嘛!” “少臭屁了,赶路!” 方斗牵着大青骡,继续赶路。 说起来,这头大青骡能吃苦、肯负重,多了这头大牲口,赶路方便了许多。 半天后,天色昏暗之极,一座大庄园终于出现了。 果真如福宝所言,姜家庄当真是气派非凡反,俨然是一座堡垒,相比之下,赵员外的庄子,屋低墙矮,打上‘暴发户’、‘小地主’标签。 方斗和大青骡走到庄门口,还没来得及敲门,高大墙头出现两名家丁,“干什么的?” “借宿一晚!” “这里不接待外人!” 家丁当场拒绝,转身走下墙头,再不理会方斗。 方斗捏捏下巴,“进不去啊!” 福宝翻个白眼,“实话实说不就得了,还找什么借口!” 方斗虚心接受,将两个壮丁喊出来。 “实不相瞒,我找到贵庄走失在外的公子,现在送还回来。” 家丁听了大喝,“胡说什么,咱家公子一直在家,何曾走失过,你这和尚快滚!” 第四十五章 蹊跷 方斗一听,下意识看向福宝。 福宝委屈不已,大声解释,“他说的不对,我明明是这家庄园的小少爷,而且我没有兄弟。” “一定是他不认得我!” 方斗想的更复杂,先前蔡捕头送信,得到的回复,和眼前家丁所说一模一样。 很显然,姜家庄内已经得知福宝的存在,却否认他是自家走失的孩子。 福宝不停辩解,快要哭出声,“让我进去,我要见爹娘,他们一定认得我。” 方斗轻叹口气,摸摸他后脑勺,“走吧!” 一把摁住不断哭闹的福宝,方斗牵着大青骡转身就走,没有丝毫纠缠的意思。 对方明摆着拒之门外,走正门行不通了。 方斗打算,找个地方安置福宝,等夜色深了,潜入庄内,看看里面的那个‘福宝’究竟是怎么回事? 到底是福宝记忆偏差,还是庄子里面有猫腻,只等晚上方斗潜入庄园,便能见分晓。 他们刚走出几步,背后庄园大门打开,一个身材窈窕的丫鬟,急匆匆跑出来,“小师傅,慢些走,咱家夫人请你进去给他讲经!” 丫鬟背后,刚才的两个家丁跟着,“小云姐,这和尚还想带个孩子,骗说是咱家的小少爷,可不能相信他!” 丫鬟小云瞪了他们一眼,“把嘴闭上,今天的事情,不许乱说!” 她走到方斗面前,目光落在福宝身上。 方斗觉察她的目光,知道肯定有内情,这丫鬟分明认识福宝。 “小云姐!”福宝如见到亲人,委屈开口。 小云迅速移开目光,朝方斗行礼,“小师傅,请跟我来!” 丫鬟带着方斗和福宝,进入庄园当中,里面各种设施齐全,有水井农田、店铺房屋,俨然是一座小城池。 就算哪天外面天下大乱,饥荒、兵灾连绵,庄园关上大门,也能自给自足,支撑很长一段时间。 “大财主啊!” 方斗摸摸下巴,如果能做成这一单,肯定能把鸡鸣寺整个修缮一遍。 庄园当中,最高大、最壮丽的宅院,就是庄主姜老爷的宅子。 这处宅院中,设有两个并排的观望台,可以居高临下,俯视庄园各处,外人闯入,想要潜行靠近宅院,那是痴心妄想。 “难度很大呀!” 方斗还想黑夜潜入,如此看来,这计划完全不可行,幸好提前知道了。 丫鬟绕过宅院正门,走到后方的侧门,带着方斗等人进入。 侧门内,一个老汉给他们开门,还帮忙牵着大青骡。 方斗腾出手抱着福宝,在丫鬟小云的带领下,终于进入后院的某件房间内,见到了姜家庄的女主人。 “娘亲!” 福宝见到夫人,拼命挣扎几下,想要方斗放下他,朝夫人奔跑过去求抱抱。 夫人笑着看福宝,“孩子,我可不是你的娘亲,咱家也有个孩子,和你一样叫福宝,但你不是他!” “啊呜呜,娘亲不要我了!” 福宝大声哭泣起来,哭得非常伤心,眼泪金豆子般一颗颗落下。 方斗一把抱住福宝,把他脑袋转向身后,抚着后背劝道,“别哭,别哭!” 夫人含笑问道,“小师傅,带着孩子一路游方,想必很是辛苦?” “若能最终找到家乡,那也不算辛苦!” 方斗的话暗藏机锋,指的是为福宝找到父母。 “哎,家乡,何处才是家乡啊?” 夫人轻叹不已,“小师傅,你可曾想过,有可能永远找不到。” 这女人厉害,和我玩话里有话。 方斗在打嘴炮上,一向不怂,“我心安处是家乡!” 夫人一愣,随即泛起忧愁,“小师傅,这句话说的大有禅机!” 二人你一言我一语,节奏飞快,旁人根本来不及反应。 福宝仍在低声抽泣,“我才是福宝。” 这时候,丫鬟小云抱着一个胖孩子,年级和福宝差不多,身穿绸缎衣裳,正抓着根鸡腿,啃得满嘴流油。 “夫人,我把小少爷请来了!” 胖孩子啃着鸡腿,不情不愿被丫鬟放在夫人膝前,甩着腮帮子,“娘亲,找我来做什么?” 这时候,福宝转过头,看着胖孩子,瘪嘴又大哭起来,“他才不是福宝!” 夫人抱着胖孩子,轻抚他额头的碎发,“这孩子,吃没吃相!” 她的脸上,泛着母爱光芒,朝方斗说道,“这是犬子福宝!” 方斗看着福宝,“贵公子是个有福相的。” 猪头猪脑、肥头大耳,远没我这个福宝有灵气。 夫人抚摸胖孩子半天,这孩子不耐烦了,挣扎几下,从夫人怀中挣脱,跳到地上快步走开了。 “小云,快跟上去,别让小少爷磕着碰着!” 丫鬟离开后,房间内,只剩下夫人、方斗和福宝三人。 “小师傅,耽误你许久,真是抱歉!” 夫人取出一根金簪,“这是对我佛的供奉,还请手下!” 她看向福宝,“给孩子买些好吃的!” 方斗也不推辞,收下金簪,“多谢夫人的慷慨!” 他抱起福宝,“打扰多时,这就告辞了!” 方斗离开后院,牵着大青骡往外走,在看门老汉的带领下,一路离开庄园。 身后大门缓缓关闭,方斗初步得到心中答案。 福宝呜呜哭着,伤心不已,“和尚,我没有爹娘,也没有家了!” 方斗轻抚他后背,“稍安勿躁!” …… 夜深了,丫鬟小云被一个家丁带着,走入庭院假山的洞口,朝着逐渐昏暗的地底走去。 她胆战心惊,问道,“老爷为何要在这里见我?” 家丁面无表情,“跟我走!” “你要带我去哪儿?” 家丁没有回答,只顾着在狭窄黑暗的地道内行走,四周没有半点光线,只有他手中提着的灯笼照明。 小云望着湿冷的墙壁,不停渗出冰凉的水滴,再加上身处黑暗,吓得全身发抖。 “到了!” 地道尽头,是一处池塘,老爷的背影站在岸边。 “老爷,小云带到!” 姜老爷摆摆手,“你下去,小云过来!” 小云战战兢兢上前,“老……老爷,你找我有什么事?” 姜老爷指着池塘,“你看!” 小云顺着姜老爷指尖,看到池塘当中,一枚硕大的丑恶头颅,正叼着半截身子,不断往里面吞咽。 “老秦!” 从花白头发、苍老面容中,小云认出身躯的主人,俨然是白天给她开侧门的老汉。 第四十七章 邀请回庄 方斗这边,米斗摇晃几下,喷出全新的法术种子。 ‘三恶道之畜生道’,相传释门有六道众生的说法,分为三善道和三恶道,以恶入善,是修行的本意。 畜生道是三恶道之一,凡是世间生灵,囊括胎生、卵生、湿生和化生,凡是心生痴顽、陷入迷障,便会沦为畜生。 畜生道,便是世间无数‘畜生’苦苦沦陷之所。 先前,方斗从郭三手中的‘畜面之法’,还原出的残缺篇章,竟是走了邪路。 都说众生平等,却不等同不能吃肉,戒荤腥的法子,只是修炼下乘法术的禁忌。 补全版本的‘畜生道’,没有禁绝吃肉,一切如常。 方斗闭上双眼,细细感悟,无数信息流淌心间。 这一刻,他对畜生道这门法术的感悟,已经跃上全新境界,无形中带着悲悯的视角。 众生平等、无有高下、有情皆苦! 石僧静静看着,方斗已然陷入顿悟,身边散发祥和气息,令人心生敬意。 “竟有如此悟性!” 石僧后脑浮现一拳金光,俨然是释门成就之一,牟尼环。 释门的牟尼环,是某种境界的特征,等同于道家金丹。 那些佛祖画像中,脑后一圈圈金光,就是牟尼环的外在形象。 “嗯!” 方斗正在顿悟,突然身后浮现一道金光,雄赳赳的公鸡虚影浮现,仰头发出一声鸡鸣声。 鸡鸣声,将牟尼环的虚影打得粉碎。 方斗瞬间从顿悟中醒来,这片刻的失神,让他察觉不妙,赶忙巡查自身情况。 情况出奇的好,畜生道的修为暴涨,除了‘役灵’外,多出‘度化’‘附身’两项本领。 度化,能沟通方圆十里的生灵魂魄,若能说服对方,可令魂灵心甘情愿解脱,冲入轮回。 附身,则是能附身‘畜生’身上,等同于夺舍。 “多谢石僧助我!” 方斗双手合十,虽然他不是和尚,但得了对方恩惠,也要按照礼节表示感谢。 石僧此刻看向方斗,变得慎重起来,“同门之间,何必言谢?” 方斗迟疑再三,感觉不能瞒着,“石僧,实不相瞒,我只是修炼释门法术,不是出家人。” 石僧淡然笑道,“只要心怀菩提,出家在家,有何区别!” 方斗笑了,“石僧境界高远,比我看得开!” “缘分已尽,同门请去吧!” 石僧看向方斗身后,“你等的机缘,快到了!” 方斗对着石像一拜,“告辞了!” 方斗牵着大青骡,驮福宝继续往前赶路,没走出十里地,就听到马蹄声急促,伴随着辔头上的铃铛。 “小师傅且慢!” 福宝眼尖,“是庄子上的人,一定是爹爹闻信,派人来找我了!” 家丁骑着快马,片刻间绕到方斗前头,下马抱拳。 “小师傅,庄主得知你来过,连夜派我来找你。” “还请带着这位小公子,和我一同回庄子!” 方斗含笑不已,“如此便好!” 他和福宝都不知道,眼前这家丁,就是带着小云入密室的那位,绝对是姜老爷的心腹。 姜家庄又在眼前,方斗颇有种故地重游的感觉,此刻两扇大门敞开,姜老爷带着家丁,夫人站在旁边,等候多时了。 姜老爷年约三旬多,长着乌黑短须,神态儒雅,远远上前迎接,“小师傅,上次我有事在外,内子招待不周,还请你见谅!” 方斗目光扫过夫人,见她脸色苍白,丫鬟小云也不在身边,知道有事发生。 “姜老爷如此盛情,我倒有些受宠若惊!” 方斗指向福宝,“这孩子,说自己是姜老爷走失的公子,前次上门只为寻亲,既然夫人见过了,那也无需惊动老爷!” 姜老爷笑着摇头,“小师傅,此事有诸多隐情,还请我进庄子,细细为你说明!” 方斗有些迟疑,“这不太方便吧!” 夫人声音颤抖开口,“老爷,人家一个出家人,你……” “嗯!” 姜老爷眼神掠过,夫人闭口不言,不敢再开口了。 “小师傅,请!” 方斗按住躁动的福宝,早有家丁绕道身后,牵住大青骡,送到草棚喂食草料。 一桌丰盛的酒席上,只有姜老爷和夫人在,足以容纳十几人的圆桌上,坐着冷冷清清四人,三大一小。 但是,菜肴之丰富,超出方斗想象。 “匆匆整治,招待不周,还请小师傅见谅!” 方斗微笑点头,“已经很丰盛了!” 酒席上,有方斗魂牵梦萦的炒菜,这类要用大铁锅和多油的菜肴,可谓是奢侈品,唯有大户人家才吃得起。 至于牛羊肉、猪肘等荤菜,更是需要大量柴禾和时间,进行闷炖煎煮。 保温的黄酒、冰镇的果酒,都是寻常人享受不到。 “差点忘了,小师傅是出家人,不能吃酒肉!” 姜老爷口头如此说,实则在试探方斗。 方斗刚补全‘畜生道’,正跃跃欲试,连忙说道,“不碍事,我能吃荤,酒也将就喝些!” 喝酒吃肉,就算是和尚也不正经,好对付多了。 姜老爷松了口气,他知道释门的许多法术,必须吃素戒荤,方能修炼大成,一旦破戒,多年修为化为泡影。 方斗举起筷子,夹了个油汪汪的鸡腿,送到福宝碗中,“吃鸡腿!” 从刚才起,福宝就用‘幽怨’的小眼神,看着姜老爷夫妇,可惜对方始终不理会。 他摇摇头,“没胃口,吃不下!” 姜老爷和夫人,一直招呼方斗用餐,自己却不动筷子。 方斗胃口大开,筷子嗖嗖飞掠,吃得大呼过瘾,全然没有以前那种厌恶感,一切都恢复正常。 一桌宴席,众人都心怀鬼胎,无人下箸,唯独方斗大大方方,吃得满嘴流油,举起酒杯呲溜一口,痛快! 黄酒和果酒都是低度酒,各有风味,用来佐餐最佳,消油解腻。 方斗吃了片刻,发现气氛不对,不好意思停下来,“姜老爷、夫人,你们也吃啊!” 再看桌上,碗碟空了大半,才知道整桌菜肴都被自己吃空了。 “抱歉!” 姜老爷哈哈大笑,“小师傅好胃口,来人呐,再来一桌!” 饭桶好啊,饭桶就好对付多了。 第四十八章 初试度化 一顿饭吃完,姜老爷出声,“天色不早了,送小师傅去休息!” 方斗环视四周,好奇问道,“上次我遇到个丫鬟姐姐,名为小云的,怎么没见着?” 夫人脸色更白了,但姜老爷却笑道,“小云家里有事,已经告假回家去了!” “如此便好了!” 方斗指着身旁福宝,“这孩子被拐卖,解救出来后,一直吵着要回家,据他回忆,和姜家庄有关。” “姜老爷可否帮忙?” 姜老爷呵呵笑道,“完全没有问题,还请小师傅多住几日,我派人出去探查一番。” “到底要住几日?”方斗关切问道。 “迟则七八日,快吗,五六日即可!” 方斗带着福宝,入住客房休息,福宝白天一阵闹腾,晚上昏沉沉睡去,被放在床铺上盖好被褥。 夜深人静之时,方斗施展‘畜生道’的度化之法,开始扫视四方的游历的魂灵。 关于丫鬟小云,方斗总觉得,此人已经不在人世,而且必定和这件事情有关。 方斗刚施展度化,眼前的庄园,笼罩在愁云当中,空中结满化不开的怨气,鬼哭狼嚎声此起彼伏。 缺胳膊少腿、眼窝黑洞洞、肠穿肚烂,各种奇形怪状的魂灵,显然生前死的极惨,满腔怨气无处宣泄,游荡各处哭喊嚎叫。 这不是人间,简直是鬼窟。 “果然有问题!” 方斗开始召唤四周魂灵,无奈他修为尚浅,那些魂灵怨气太大,只顾着重复‘报仇’,竟是无人理会他。 “咦!” 四处飘散的魂灵当中,方斗突然见到一人,正是当初给他开门,还带他离开庄园的老汉。 老汉托着半截身子,在地上爬行,背后拖出长长血痕。 “老人家,老人家!” 方斗发现老汉刚死不久,神情迷茫,处于好沟通的状态,手指在他头顶轻点一下。 金光没入魂灵当中,老汉镇定下来,双目恢复清明,“我在哪里?不是早已死了么?” 见到方斗后,他瞬间明白了,叫喊道,“小师傅,我死的冤枉。” 老汉开始讲述,送走方斗后,他被姜老爷捉住,投入假山下面的密室水塘,喂养了水底凶兽。 “老爷他修炼妖术,养了一头凶残的巨鳄,每天都要吃人,连小云都被吃掉了!” 老汉是看大门的,所知不多,说了几句后,接下来就是反反复复,重复这些话。 方斗听完,伸手按在老汉头上,打算将他度化。 掌心金光闪烁几下,老汉魂灵还在,竟是不肯进入轮回。 “老人家,你有何心事未了?” 老汉双手合十,“小师傅,姜家庄看似平和,实则是人间地狱,您大发慈悲,能否解救这一庄人的性命!” 原来如此! 方斗总算明白,度化魂灵,需要完成未了心愿。 “你放心,我一定完成!” 老汉离开后,方斗继续沟通魂灵,总算在无数冤魂当中,找到了丫鬟小云。 果然,小云也糟了毒手。 “小师傅,您能见到我,肯定是得道高人。” 小云魂灵浮现,当即朝方斗跪拜,开始讲述前因后果。 “老爷他私下里供奉妖神,将不听话的佃户和下人,喂养水底下的凶兽,更是偷偷买来小孩,用以血祭!” 方斗心中一跳,“福宝他?” “姜老爷坏事做尽,生不出孩子,每年都从外地,买来一个孩童,取名福宝,对外宣称是自己的孩子,姜家庄的小少爷。” “但是,每到六月初六,他就带着福宝,消失一段时间,说是要去祭祀家神,等回来时,只剩他一人,福宝小少爷已经没了。” 方斗听到这里,总算明白了,原来福宝不是只有一个。 “也就是说,姜家庄没有小少爷,只有一年一个的福宝!” 小云点点头,“您带来的小少爷,正是今年的福宝,如果不是他被人贩子拐走,恐怕早已糟了不测。” “当时为了此事,姜老爷大发雷霆,处死了好几个下人,赶忙从外地买了个孩子,说是小少爷仍在,没有走失!” 方斗叹了口气,福宝不是姜家庄的孩子,或者说,姜家庄从来没有小少爷,只有用来祭祀的童男。 某些民间的血祭,残留了古代的陋习,需要以童男童女做极品。 须知江南之地,古代属于蛮荒之地,巫术遗风盛行,许多地方,都有以活人祭祀山神水神的习俗。 先前县衙送信过来,想必落到夫人手上,然后方斗找上门,夫人又偷偷截住,送方斗二人离开,多半是良心发现,想要保住福宝的性命。 只是,没能瞒过姜老爷,连累小云、老汉都被害了。 “你家老爷,祭祀的哪尊邪神?” 方斗这么问,不是没理由,如今三家兴起,为了争夺民心,大肆打击古代的邪神祭祀,清扫巫术遗风。 祭祀以‘猪牛羊’三牲,而且倡导煮熟了祭祀,别说活人血祭了,就算是鲜活的鸡鸭牛羊也渐渐少了。 唯有军中征战,还保留着杀牛祭旗的风俗。 小云摇摇头,“我不知道。” 她并非心腹,也只能知道这么多了。 方斗挥退小云的魂灵后,开始默默想起来,思索对策。 …… 一处阴暗的地下,姜老爷跪在破败的祭坛上,虔诚祷告。 “龙神大老爷,九月初九将至,这次不会有失,祭品一定定时送到。” 祭坛上,鼓起阵阵阴风,朝姜老爷头顶落下。 “啊啊!” 姜老爷的脸上,浮现血色裂纹,皮肉都裂开,鲜血一滴滴往下淌,脸上浮现痛不欲生的表情。 “饶命,饶命,上次走丢了祭品,只是意外。” 阴风中,某个充满魔性的声音响起。 “蠢货,足足晚了三个月,这次祭品必须加倍,否则,用你自己血肉来填!” 姜老爷连连磕头,“大老爷,祭品够,祭品够,两个,这次有两个送来!” 他想起方斗,说道,“有个和尚掺和此事,大老爷,我该如何应对?” 祭坛上空沉默许久,“将他带来,一并解决了!” “遵命!” 姜老爷连滚带爬,朝祭坛恭敬跪拜几下,退出这片地下的洞穴。 等他回到地面,整理衣裳,再度恢复成威严的姜老爷,行走在庄园的田地间,所过之处农户纷纷停下手上活计,朝他弯腰行礼。 第四十九章 祭祖 “祭祖!” 方斗吃惊望着对方。 一大清早,姜老爷将他请过来,说是今年的祭祖仪式,邀请方斗和福宝参加。 姜老爷神情诚恳,“小师傅恰逢其会,可以一同过去。” 方斗露出意动,随即问道,“怕是不妥吧,我一个外人。” “不碍事,不碍事!” 姜老爷连连摆手,乐呵呵说道,“小师傅是高僧,到场之后,可以多念几句经文,为家祖祈福。” “这个没问题!” 方斗脸不红心不跳,都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了。 他接着轻描淡写说道,“听说,贵庄的祭祖仪式,一向是每年六月六,怎么今年改成九月九啦?” 姜老爷心中咯噔,这小和尚怎么知道,随即圆谎,“今年情况特殊。” “哦!”方斗没有追问。 九月初九转眼就到了,这天本该是插茱萸、喝雄黄酒的日子,但姜家庄没这个氛围。 家家户户,闭门不出,气氛有些紧张。 方斗走过寂静的庄园,奇怪问道,“难道这也是贵庄祭祖的风俗?” “当然!” 姜老爷解释道,“他们没那个福分,参与祭祖仪式,在家里诚心跪拜祷告,免得外出冲撞了祖灵。” “原来如此!” 方斗嘿嘿笑了,被姜老爷带着,越走越是偏僻,到最后农田消失,只剩下大片荒地。 “请!” 姜老爷拉着胖孩子,站在一处地洞入口,招呼方斗二人。 方斗眯眼,看了看洞口,整个庄园以此地怨气最为浓重,看来,这里就是祭祀邪神的地方。 “小师傅,怎么不动身?” 姜老爷生怕方斗看出蹊跷,连声催促他入洞。 方斗回了头,“夫人不一起来吗?” “女人家,怎能参与祭祀这等大事?”姜老爷看看日头,“天色不早了,小师傅,跟我走吧!” 胖孩子嘟囔,“爹,我不想进去!” “住口!”平时溺爱纵容的姜老爷,前所未有严厉,“快走!” 胖孩子张嘴想哭,被他一巴掌打在脸上,捂着胖脸不敢吱声。 方斗听到福宝低声跟他说,“我比他乖多了!” “放心,今天之后,你才是福宝,是这姜家庄唯一的少爷!” 地底下,竟藏了一处天然溶洞,里面宽阔无边,虽然略显湿冷,但周围土层夹杂着萤石,散发幽幽光芒,视线并不昏暗。 “请往这里走!” 片刻过后,众人站在一片残破的祭坛前。 姜老爷指着祭坛,“此处,便是我姜家祭祖的地方。” 方斗盯着祭坛,虽然边角残破,但大体轮廓看得出来,这俨然是一处道家做法的法坛。 奇怪了,这姜家祖上有人当过道士? 还是…… 姜老爷站在祭坛上,神情陡然变了,一把拉过胖孩子,“去吧!” 胖孩子不明不白,为何平时和蔼的爹爹,变得如此可怕,终于忍不住哇哇大哭,“啊,我不!” 圆滚滚的身子,落到祭坛半空,再也落不下来。 这时候,一阵阴风浮现,卷住胖孩子的身躯。 下一刻,方斗看得眼皮子狂抖,胖孩子像是漏气般,瞬间消瘦成一张纸,而且是人皮纸。 几个呼吸后,人皮纸也消散不见。 这哪里是祭祖,分明是用童男血祭,胖孩子几个呼吸就能囫囵吞了,这邪神的力量不小啊! 姜老爷拍拍双手,眼神中没有半点悲戚,进一步验证了小云的说辞。 姜家庄没有小少爷,一直都是买来孩童,充当每年邪神的血祭童男,这是何等丧心病狂的举动。 俗话说,没有买卖就没有杀害,人贩子可恶,这些人贩子的买家,更是杀千刀也不解恨。 许多受害者家庭,虽然见不到孩子,仍在幻想着,孩子被收养在大户之家,好吃好喝不用受苦。 但没人想到,许多人买来孩子,为了这般阴暗血腥的目的。 “小师傅,别犹豫了,你再不放手,龙神老爷连你都不会放过!” 姜老爷身处主场,觉得已胜券在握,指着方斗下令。 “呵呵,正要见见这什么龙神?” 方斗将福宝护在身后,掌中飞出一颗草豆,化作金甲将士,冲到残破祭坛上,举剑就砍。 “住手!” 空中一团阴风落下,拖住阔剑,让其落不下来。 “龙奴何在?” 地洞深处,传来狂暴嘶吼声,一头四米高的巨鳄,带着满身水汽冲出来,俨然是藏在地下密室的凶兽。 这处祭坛和密室的池塘相通,巨鳄身长十几米,跨了几步就到了。 巨鳄冲过来,舌头一伸,裹住几个家丁,拉到嘴里咀嚼咽下,意犹未尽,然后朝方斗冲杀过来。 豆兵疾冲而下,举剑朝巨鳄头顶刺落,撞出一个凹坑,火花四溅中,剑尖顶在鳞甲上,无论如何也刺不进去。 这头巨鳄身上,长满拳头大的疙瘩,仔细看来,竟是铁甲般的角质层,连豆兵的阔剑全力一击,都未能损伤分毫。 巨鳄身形臃肿,蕴藏无穷巨力,稍微扭腰,尾巴便高高翘起,朝豆兵当头砸落。 他尾巴细长,末端如同大铁锤,裹着厚厚鳞片,擦着旁边石壁掠过,滋溜出一缕火花。 豆兵翻身跃起,被巨鳄尾巴擦中,半边身子稀烂,落到地上翻滚几下,金光如水蔓延,随即恢复如常。 方斗脸色变了,刚才这一下,耗去豆兵两成威能,再来几下,豆兵就不能用了。 这头巨鳄,平时养在深潭,三天两头吃人,已经快要开启灵智,身躯更是膨胀得吓人。 豆兵后退几步,身后黑光闪烁,黑犬前来相助。 黑犬贴着地面急窜,往巨鳄肚子底下钻去,缩小成正常大,灵活躲闪巨鳄的攻击。 巨鳄张嘴一咬,牙齿擦过黑犬尾巴,粗壮右爪抬起往下拍,黑犬在高速穿梭下,急速拐个弯,让它扑个空。 “啊呜!” 黑犬钻到巨鳄肚子下方,张口一咬,巨鳄庞大身躯往上弓起,显然是吃痛不过。 方斗看得啧啧称奇,黑犬灵智越来越高,竟然懂得扬长避短,知道正面对战打不过,就朝着巨鳄鳞片覆盖不到的肚子攻击。 巨鳄就是再灵活,也不能缩成个球,保护肚子不被伤害。 相比之下,豆兵的战术僵硬许多,一个照面就吃了大亏。 考虑到这是最低级的草豆,能力有限,若能炼制出更厉害的肉豆、金豆,豆兵的实力也更强。 第五十章 所谓‘龙神’ 祭坛之上,阴风呵呵发笑,“你这又是役灵,又是撒豆成兵,究竟是释门,还是道家?” “伟人说过,不管黑猫白猫,能抓到老鼠就是好猫!” “管我释门道家,能灭你这妖邪,就是好路子!” 方斗盯着祭坛,讽刺道,“你不是龙神么,怎么不敢现身?” “难道说,你只是一团见不得光的阴灵!” 阴风微微晃动几下,从空中滚落,化作一名身披道袍的道人,面目模糊不清,但头上却戴着巫冠。 “如你所愿,让你见见本神!” 道人自称‘龙神’,双足立在祭坛上,伸手对方斗一指。 阴风滚滚,飞到方斗面前,一点火星迸出,瞬间点燃成笆斗大火球。 方斗能闻到头发烧焦的气味,视线当中,一团火球急剧放大。 当次危急关头,方斗急速运转法力,朝脚下运转过去,已然切换成‘金鸡独立’的桩法。 “嗖!” 他高高跃起半空,飞扑往火球上空擦过,尽管没被烧到,但外套被高温炙烤,竟无风自燃。 方斗落地后,将燃烧的外套落下,抛在地上仍不熄灭,直至烧成灰烬。 火球落空,撞在后方岩壁上,炸断四五根石笋,膨胀出的气浪滚滚,将整个地下洞穴的温度提升了三四度。 道人含笑望着方斗,“知道厉害了!” 方斗深吸口气,“再来!” 道人脸色变了,又是一指点出,第二颗火球升起。 这回,方斗从容许多,刚才交锋,已经看出火球的真相。 火球温度高,触之即燃,但速度并不快,若能看准轨迹,可以从容侧身让开。 方斗站在原地不动,眼皮子不眨,任凭火球飞到身前,隔空的热力烘烤下,头上散发焦臭气味。 这般距离下,火球再进几分,就能烧烂方斗皮肉。 时机到了! 方斗踏地用力,高高跃起半空,使用三板斧中‘一扑’,在空中灵活滑翔,又是擦着火球让开。 这回,他身上只披着那件道袍,却没有烧伤,反而觉得凉爽不已。 方斗越发肯定,这件道袍是宝贝! “哈哈!” 方斗落地后,指着祭坛上道士,“黔驴技穷!” “你说什么?”道人怒了。 “阁下,怕是离不开这祭坛吧?” 方斗一句发问,让道人脸色变了,虽然他掩饰得快,但嘴角一丝抽搐,已暴露心中不自然。 “哈哈,我先去解决那头凶兽!” 方斗不理会祭坛,转身和豆兵、黑犬汇合,围攻巨鳄。 巨鳄见到方斗过来,也不以为意,一直粗壮的爪子,黑压压往下方拍落,砸在地上时,地面摇晃几下。 地洞震荡着,头顶几根竹笋断裂落地,摔得四分五裂。 方斗没有被怕成肉酱,反而一跃而起,右脚踩在硕大的爪子上,左腿高高抬起,猛地往下凿落。 咚,闷响如敲鼓,方斗一腿的力道,被鳞片挡住,没有造成半点伤害。 巨鳄反应过来,另一只爪子抬起,要做个拍手的动作,将方斗挤压拍死。 方斗脚下用力,再度跃到半空,双手各自形成一爪、一啄。 他下手的位置,乃是巨鳄四肢的膝盖内弯,那里鳞片薄弱,也是防御力弱的弱点。 与此同时,方斗运转‘铁拳’的力道,手掌浮现铁灰色皮膜,瞬间变得坚如钢铁,指甲更是匕首般锋利。 一爪落下,血肉四溅,方斗撕开书本大的皮肉,上面长满带血的鳞片,随手丢到地上。 捏成鸟啄的手掌,沿着伤口往下猛凿,一时间血肉飞溅,有几颗甚至溅射到方斗脸上。 方斗还想动手,后背吃了沉重一击,喉头涌起血腥味。 原来是巨鳄甩动铁锤般的尾巴,一下子打在方斗后心,结果被道袍挡住大半力道,但还是令他遭受重伤。 “大意了!” 方斗后退几步,深呼吸几下,将血咽下去,发现内伤不重,还能继续战斗。 “豆兵,黑犬,上!” 巨鳄被他干废一条腿,此刻平衡失调,不复先前凶猛。 豆兵快速上前,举剑对着伤腿猛攻,黑犬仗着身形灵活,绕着巨鳄不停旋转,伺机进攻腹下柔软的部位。 祭坛上,道人见情况不好,双手掐着手势,遥遥对巨鳄一指。 “龙神敕令,法力倍增!” 巨鳄如同吃了兴奋剂,顿时大吼一声,将豆兵、黑犬震飞,从四肢关节处,生出锋利如荆棘的骨刺。 原本巨鳄鳞片极厚,防御力强,如今再生出骨刺,就好比多了几套爪牙,杀伤力更强了。 本就沉重的四肢,变成锋利的狼牙棒,一扫一大片。 “吼!” 巨鳄挥动巨爪,黑犬身躯往下压,按照以往交锋,肯定能让开巨爪的横扫,但这次不同,巨鳄的关节处,生长出五尺长的骨刺。 骨刺勾住黑犬,重重往下一掼,摔得半天爬不起来。 方斗见状,将犬灵收回掌心,法力流转,消耗了小半,总算让黑犬原地复活,再度朝巨鳄冲上去。 豆兵举着阔剑,且战且退,但巨鳄狂冲上前,四肢抠住地面用力,往后退了退,然后猛地往前一冲。 这一冲,千吨重的躯体,在短短瞬间,提升到接近音速。 豆兵避无可避,被巨鳄撞上,瞬间破灭,还原成草豆模样。 祭坛之上,道人哈哈大笑,指向方斗,“龙奴,灭了他!” 黑犬汪汪几声,急得直跳脚,它正面冲刺的力量,甚至比不上豆兵,巨鳄抛下它不管,直接去攻击方斗。 这时候,巨鳄往前爬行,带动扑鼻腥风,狂潮般向方斗席卷过去。 方斗情急之下,突然想起,畜生道中,还有一门‘附身’的本领。 此刻危险至极,方斗顾得不许多,当即迷上双眼,心神朝对面巨鳄射去。 片刻过后,方斗睁开双眼,发现视线高大许多,下方众人变得渺小如蚂蚁,反应过来,附身成功了。 他已经掌控了巨鳄的身躯。 这头凶兽虽然厉害,但灵智稍弱,被方斗轻松压制,已然退出意识海洋,缩到某个不知名的角落。 “嘿嘿,有用,果然有用!” 如果是个普通人,即便能阴差阳错,附身野兽身上,也会被身躯的本能同化,渐渐迷失,最终完全退化成野兽。 唯独方斗修炼畜生道,可以及时抽身,完全不受影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