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章 这里没有皎皙的月,却远远透着光。过了桥再行数时,那处幽暗依然忽隐忽现。脚下粘腻的红土偶尔刺出清脆的声音,那是骨骼,不知道是人的,还是畜生。 枯树前暂歇,几只乌鸦亦落了脚。它们叫的欢愉,也许是在笑,笑我戴着的手铐脚镣太过沉重破旧,丑陋不堪,却又叮当作响。我本以为这里是个通幽之地,并不会有寻常之物,眼下,却是不解。 我问:“为什么会有乌鸦于此地?” 小黑道:“我们老大最喜欢乌鸦,所以,这里便有了乌鸦。” 小白笑道:“我们老大想让谁来,谁就会来,谁就得来。” 我是个急性子,更何况,我对路的尽头充满了兴趣,这便站起,道:“接着走吧。” 地府阴风阵阵。 小黑小白推开那扇古旧沧桑的大门,里面透出的光亮虽然深沉,却一霎那晃得眼睛肿胀。哀嚎随着腐臭的气味一同散出,门前的我只觉寻得一缕归处,却又彷佛掉进无尽的深渊。眼前纵使百般异象,我还是大步踏了进去。 我叫林珂衣,如今到了地府,那些曾经惹老娘不开心的人,又被我杀了一次。死人还会不会死?直到我来到这,这个问题终于有了答案。会!此刻他们已魂飞魄散,连投胎都没得投。 阎王开始挠起头来,她亲自把我推下了油锅。令他惊讶的是,我又从油锅里站了起来。然后他再推,我再站......来来回回,直到一旁的判官都打起了哈欠。 阎王终于爆发了,他一声怒吼,顿时就震碎了几间牢笼。一时间,地府深处众亡魂的幽隐的哀怨声戛然而止。他气的哆嗦,嘴里骂道:“你这恶鬼,我定要让你永世不得超生!” 骂归骂,我知道他拿我没辙,因为一整天,他们已试遍了所有办法。钟馗甚至都没去阳间,他和牛头马面研究了各种各样的奇怪严刑,对我都没有用。 这种事,前所未有。 夜晚,不,这里没有夜晚,这里只有无限的阴暗。我一脚踢开了躺在地上的老头,他的脸被马面的铁鞭抽开了花,暴漏出的发白的颧骨上还沾了几根席草。 乌鸦的爪子紧钩牢笼格窗上的铁棍,戏谑地看着我。我实在是不愿搭理它们。顾往昔,我几乎已修成了“不喜于物,不悲于世”的无上境界。 除了杀人! 也许我真的是他们口中的变态。但那又怎样?这个天下从来都不需要谁,生死如同风月般,只是如梦幻影罢了。我总归是想的开的。 今日,阎王一大早就出了殿门。判官跟我说,阎王约好了十大阎罗和九大鬼帝,正在共同商议,怎么处置我。 堂堂地府,对我来讲就像海弦坊的生活一样,只不过那里是美酒欢歌,这里略显简陋罢了。希望他们赶快想出办法,这样无聊的牢笼生活,老娘真是一刻也呆不下去了。 三声锣响,阎王回来了,终于可以为我的生活增加点乐趣。我高兴的对他打了声招呼:“小阎王,研究出什么新办法没有?你可不知,这一整天,我等的好苦。” 阎王笑而不语地走开,他在判官的耳边说了些什么,判官也笑了。 就在这时白无常正好走进来,手里托着一个中年大叔,那大叔脖子一道黑色的粗印,看样子不是上吊自杀就是被别人活活勒死。他起初紧眯着眼,直到从我身边路过,他便开始大喊大叫,但我始终听不清他在说什么。 片刻后,黑白无常向我走来。他们打开我的牢锁将我带了出来,向着那巨大的木门走去。看他们狡猾的样子,我猜,十大阎罗和九大鬼帝这次一定是想到了惩治我的办法。 我问:“小黑小白,你们要把我带到哪去?” 他们笑着:“你一会儿就知道了。” 那位大叔还在叫着,牛头手里的扇子已经把他扇的头破血流。 我和小黑小白回过头,那人看着我,一下子跪在了地上。他的瞳孔血红,“咚咚咚”磕了三个响头,然后大吼道:“帮我杀了他...求求你,不要走啊!帮我杀了...” 我大喊:“帮你杀谁?” 马面的鞭子狠狠地将他抽倒在地,他的嘴里流出很多血,但还是死死地望着我,嘴里嘀咕着。 我问道:“小黑小白,这个人刚刚说要我杀谁?” 黑白无常笑道:“他们让你杀一个高手。” 我接着问道:“你总得告诉我那个高手叫什么名字。” 二鬼互相看了一眼对方,咯咯地笑出声来,笑的我发毛。 紧接着,一碗散发着如同风寒汤药般的刺鼻气味的黄色浓汁端到了我的面前。 整个地府突然疯狂扭曲、变形,我的双眼渐渐朦胧模糊,连声音也听不清晰了。 迷幻之际,我看到一本巨大的破旧褶皱的灰皮古书,它缓缓张开,里面却没有一处文字。 只有光。刺穿了瞳孔,顺着眼部神经将全身灼烧滚烫的光。 作者寄 也许是性格和性情的原因,我几乎每晚都要做梦。而我所做的每一个梦,在醒来的很长一段时间里,都会清晰的记得,完完整整。庆幸的是,关掉了网络和闹铃,一个梦可以持续地做很久,久到在梦境里,这个故事就已经从头写到了尾。我当然会重复着回味这个故事,愈渐发觉其已脱离了梦境,随我一同走到了现实之中。直到我为它起了书名的那一刻,它彷佛变成一个已勾勒好线条的山水画。现在,我要为它涂上颜色了。 陪我一起写下去,很快你就会发现,这本书并不是一部纯武侠小说,更偏向是一部虐世情缘小说,只不过借助了一个武林、一个快意潇洒的女侠和她手里的剑罢了。 继续看吧,有些角色和情节,已经在痴痴地等着你呢! 第一章 华山之巅 晴云秋月,华山之巅。 云门是上山必经之路,此刻在烈日之下,却是灼热的安静。自云门而上数时辰,路虽陡峭,却是树荫森森,凉快的很。偶有赤鹰掠过,皆会停在前方的煊赫红木之上,那红木弘长粗巨,横躺在左右俩直耸石柱间,似乎已稳了几百年。赤鹰脚下,由左至右璨然流出几个大字——华山派,应是用快剑摹划而成,浇上金漆,在红日之下,金光直映门前两侧的巨松。 若是往日,这几只赤鹰总是要在午时杵立在这红木之上歇上片刻。可今日,却是匆匆地飞下山去,一刻也没有驻足。 华山派聚集江湖众人,此刻正在练剑场叫嚣。 “虚颜大师,我等众人来此为何,想必不用多说,今日你定要给个说法。” 练剑场正对着的玄阳殿大门紧闭,殿内的华山派弟子却皆是摩肩接踵,都在等着虚颜发布进攻的号令。 但虚颜似乎并不想交战。他褶皱的皮肤和身体一样纹丝不动,可眼神却是慌张不已。 他的旁边,跪着一个蓝衣男子,深低着头。 “虚颜!你大徒弟王石奸杀一个手无寸铁的妙龄女子,这件事整个江湖已是人尽皆知,你别想抵赖。” 虚颜身边的蓝衣男子突然抬起头,大吼道:“你...你胡说!” 虚颜怒气直上眉心,斥声道:“你给我闭嘴!还嫌不够丢人吗?” 殿外兵器相碰之声四起,喧闹叫骂声更烈。虚颜缓缓站起,向殿外走去。 弟子们纷纷让步,不知虚颜这是要战还是不战。 玄阳殿门被推开,只见一白胡子老者身着翠玉长袍,脚踩紫金黑靴,轻柔踱步,踏出门外。 虚颜喝声道:“今日,众多江湖好友来我华山派求个公道。但这公道又何尝不为我所求?劣徒王石虽生性顽皮,但能坐得华山派大弟子之名,也是因为心慈众生,还望各位明查之后,再做定论。倘若那女子确实受王石误杀,大伙再登华山,看我虚颜清理门户。” 虚颜说罢,只见一红毛虬髯胖子喊道:“我呸!我听说那日有黑衣人助他逃脱长安城,我想那个黑衣人就是你吧。” 虚颜面色蜡黄,自知一人难辨百口,“那黑衣人是不是我,各位也可以自行调查。眼近午时,各位若再这么闹下去,就别怪我虚颜得罪了。” 玄阳殿内聚集的众多华山弟子早就迫不及待了,此话说完,一下子轰跑出玄阳殿。 虚颜表情坚毅,紧眯着眼,气势劲压群雄,此时竟使得江湖众人心生怯意。 虚颜面容略显讥讽,他本就是一等一的高手,在江湖中又有着不少光辉事迹,此时门徒被爆出这么大的丑闻,来看笑话的居多,真正行侠仗义的是少之又少。 见众人有退意,那虬髯胖子向前一步,怒斥道:“你们怕什么!我们走江湖靠得就是两个字‘正义’!” 人群中不知是谁接上话茬;“你昨天不还说靠的是‘仁慈’吗?” 虬髯胖子一听,尴尬道:“那那...那他娘的是昨天说的,你今天还放什么屁。” 虚颜爽朗一笑,说道:“不知阁下是...” 虬髯胖子挺直腰杆,大喝道:“我乃何天武!” 虚颜笑着说道:“原来是红毛狮子何英雄,你远在洛阳,也要管我华山的事?” 何天武道:“就是天庭的事,老子该管还是管。” 虚颜讽笑:“何英雄身材健硕,看样子饭量定是惊人啊!” 何天武一怔,问道:“你什么意思?” 人群中再次传来声音:“他说你吃饱了撑的。” 众人哗然一片。 何天武恼羞成怒,怒骂道:“虚颜老儿,你可敢与我一战?” 虚颜双手背后,淡然道:“那我就领教领教何英雄高招。” 说罢,何天武手持一对圆月弯刀,脚下虎虎生风,向虚颜逼近。 虚颜面色从容,依旧站在原地,未有一丝攻势。待那对圆月弯刀袭来,虚颜瞬间拔出一旁弟子手里的剑,顺势一挡。 何天武后退一步,从侧面攻进,他虽说体格硕大,但手里的弯刀却是灵巧迅捷,一刹那,奔向虚颜的脖颈。 谁知,何天武竟刺了个空,此刻虚颜早已不再原地,圆月弯刀奔向的只是虚颜的身形幻影罢了。 练剑场众人惊叹道:“这虚颜大师的轻功竟如此了得!” “是啊,此刻也只是防躲,等下若是他出手,何天武定无法抵挡。” “......” 何天武面部狰狞,大喝一声跳到空中。只见其头朝下,两把刀一把攻左,一把拦右,坠落之讯速。 此刻虚颜屈膝一跃,竟抬剑迎了上去。 众人屏息,皆认为这一回合之后,练剑场上必要见血了。 两道残影相撞,刹那间,“铛铛铛”几记兵器声过后,二人从空中落下,都站的稳稳当当。可当何天武一回头,面对众人,却是引起巨大的喧哗。 何天武低头看了眼地上,紧忙一摸下巴,这才知道,自己的连鬓胡子,全被剃了下来,连胡茬都不剩。 人群中再次传来嘲讽:“这下‘红毛狮子’变成‘无毛野猫’了。” 何天武红了眼,起了必死的杀心。 他再次比起双刀,就在这时,一片阴云飘过,正落在何天武头上。只听见“啪啪”两声,何天武的两把圆月弯刀竟在空中碎成两半。 何天武慌了。 众人也纷纷惊骇... “这内功,竟高深至此?!” “想必如今这天下,还没有人内功深厚到隔空震碎兵器。” “走走走,咱们还是下山吧!我看王石多半是被冤枉的。” 其实就连虚颜也有所震惊,因为这两把碎了的弯刀,跟他没有一点关系。 偌大的试炼场上,响起清脆的巨大的声音,但那声音竟是个女人的。“说是用内力震碎兵器的那个人在哪?你可笑死老娘了。” 虚颜丝毫不知,自己的玄阳殿竟来了个女人。而令他震惊的是,这女人的内功如此之高,语气之见没有些许呐喊,平淡至极,却能够响彻华山之巅。 何天武此刻不管三七二十一,张口便骂道:“哪个吃了豹子胆的小娘们敢戏弄爷爷。” 那女人不再用内力发声,反倒大喊起来:“姑奶奶我在这。” 众人闻声,这才知声音从玄阳殿房顶传来。 虚颜定睛一瞧,此人正躺在房脊上,翘着二郎腿,正眯着眼晒太阳呢。 虚颜冷冷地说道:“阁下是谁?为何躲在我玄阳殿房顶?” 那女子坐起,将手里的长剑抗在肩上,面向练剑场众人。 一白面瘦子奸笑着和身旁的人小声说道:“想不到啊想不到,这华山之上竟藏着这么个绝色佳人。今天就算看不上清理门户,能看个美人儿也算没白走这一趟。” 那人话音刚落,便瞬间疯狂地叫喊着。他的两颗门牙此刻已经和石子一起咽下了肚。 那女子对着虚颜道:“借你的房顶晒晒太阳,顺便,管管闲事。” 虚颜仰天长笑,片刻后道:“后生可畏!如今这江湖变了风景,连个女娃都想掺和掺和。” 这话乍一听像是夸赞,实则毒得很。可那女人不怒不燥,悠然地道:“女人怎么了?谁说女人不能闯江湖?” 虚颜问道:“你师从何处?” 那女人道:“无师。” 虚颜接着问:“你知道多少江湖事?” 那女人接着回答道:“丝毫不知。” 虚颜大笑,道:“江湖可没你想的那么好玩!” 她缓缓站起,面向练剑场众人,毅然道:“只可惜,我的存在就是为了江湖。你们所有人记住,我叫燕楚,从今天起,江湖上便有了我这号人物。” 虚颜不再闲谈,他绷紧脸,手上的剑微微作响,厉声道:“你来这到底有什么目的?!” 燕楚目漏凶光,冷冷地道:“替天行道!” 第二章 一战成名 燕楚从房脊跃下,步伐轻盈,落地之稳,无风无声。 虚颜眉头一皱,已知此人非同小可。但燕楚谈吐淡然,眉宇间没有一丝怒气,来路不明尚且不说,是敌是友也无法分辨。虚颜暂收锋芒,再次试探,问道:“请问姑娘是替谁的天,行谁的道?” 燕楚抱剑护胸,说道:“天下的天,正道的道。你徒弟若是该死,我定不会让他活着。” 虚颜捋着胡子,硬笑道:“原来这位姑娘和他们是一伙的。” 燕楚忙摇头道:“不不不,不论是今日还是以后,我只会和自己的剑一伙。” 虚颜怒哼一声,道:“剑是好剑,就是不知你配不配的上。”说罢,虚颜剑锋已向燕楚刺来。 燕楚一步也未躲,就站在原地。就在虚颜冲到自己身前半丈时,燕楚没有丝毫动容,右臂轻抬,手里的剑鞘便准准的顶住虚颜的剑锋。燕楚挡住这一剑,却仍未退半步,稳如磐石,练剑场众人一下子就喧嚣起来。 虚颜眉头紧皱,他一个侧身,手腕一转,对着燕楚的脖颈劈了下去。此招之快,众人皆惊呼。虚颜得意的笑容还未浮现,便又阴沉起来,原来燕楚身法比自己的剑更快,只劈了个幻影。 燕楚的剑仍未出鞘!此刻她站在玄阳殿外的阶梯上,口中说道:“慢!太慢!” 虚颜表情狰狞,一个箭步冲去,挥剑一扫,却还是扫了个空。 燕楚站在他的身后,冷笑道:“还是慢!再快点!” 虚颜大吼一声,“接招!”他双腿盘扭,反身一刺,却是惊骇到双目爆出。此刻,燕楚又回到了刚刚所站的台阶。 燕楚无奈地笑道:“好了,老娘不陪你玩了。”说罢,长剑瞬间拔出,奔向虚颜。 燕楚的剑潇洒轻快,矫健柔美;她的人身轻如燕,攻势如风;他的脚巧如灵蛇,快如猛虎。她出剑剑风刺耳,防挡清脆如歌。短短几个回合,虚颜便落了下风。 虚颜自知剑法不敌,便不再近博。他迅速后退数米,一掌拍向身旁的重达千斤的短剑雕像,瞬间向燕楚砸去。虚颜的内功深厚已是人尽皆知,此击一出,众人便要看看燕楚如何抵挡。 只见燕楚抬起单臂,竟迎了过去。她掌心真气涌出,那悬空撞来短剑雕像却在刹那间被她接住。千斤重的石头在她手中仿佛轻如棉衣。 燕楚缓缓将短剑雕像放下,脱手的那一刻,“轰!”地一声,震得众人双耳发麻。她笑道:“姑奶奶做个好事,替你放回原位!” 那短剑雕像刚被放下,又受了燕楚一掌,火速冲向虚颜,来势更凶数倍。 虚颜不甘示弱,他跃到空中,正对着短剑雕像击出一掌,但那雕像彷佛丝毫未速减半分。这一击未果,虚颜迎胸受一撞击,当空便吐出一口血,无奈只能躲闪。 短剑雕像飞了半百米远,凌空坠下,摔成碎石。 此刻虚颜捂住胸口,嘴角仍有鲜血流出,他表情痛苦,硬撑着站在玄阳殿前。 这时练剑场静的可怕,众人皆被眼前这位横空出世的女子震惊,脑海中还在回忆刚刚的交战,怕是整个武林都难寻这样的场面。 华山众弟子一哄而上,却被虚颜拦了下来。他运了一口真气,这才能向前走上几步。他双手背后,紧闭着眼,对华山派众弟子肃言道:“她想怎么样,让她做就是了。” 片刻后,虚颜睁开眼,继续道:“只希望女侠网开一面,不要让开创百年的华山派,断绝在老夫手里。” 燕楚扛起她的长剑,淡然地说道:“我燕楚是个讲理的人。查明后,若那女子果然是你的徒弟所害,我定饶不了他。而你,包庇纵容,枉为侠士,也别想逃!” 说完,她便双脚踏下练剑场的石阶,缓缓离开玄阳殿。 突然,那何天武大吼一声:“小丫头,你弄碎了老子的双刀,就这么想走了?” 燕楚站下,却未回头,她爱抚着肩上的长剑,无奈地说道:“我说大哥,我要不打碎你那破刀,恐怕现在你已经成虚颜的剑下亡魂了。” 何天武不服气,邪笑道:“我看未必,刚刚本来就胜负难分,却让你这个丫头片子抢尽了风头。” 大伙再次喧哗,也有人略有笑意,看来可以再看一场好戏了。 燕楚扛着剑,背对着众人。她沉默片刻后,手腕一震,那剑以电光火石之速冲向何天武,直奔左腿而去。 “哇呀!”一声,何天武大叫倒地。那剑并未出鞘,可见燕楚并不想要他性命。此刻,何天武的左腿已经断了,他躺在地上,哀嚎个不停。 燕楚反身出手,手指一催,那剑彷佛被针线拽住一般,瞬间又回到燕楚手中。她气着说道:“姑奶奶我救你一命,你却恩将仇报。我看还是等你的腿好了,再找虚颜分出个胜负吧。” 燕楚回过头,众人一下子散开,给燕楚让了个五米宽的路。她突然停下,回头看向众人,笑着道:“再说一次,我叫燕楚。你们只需查明后,将真相告诉我,其他的事我来办。”她顿了顿,又道:“哦,对了。麻烦你们为我这把剑起个名字。”她尴尬地笑道:“起名字这种事我实在不擅长。” 两侧众人皆不敢语,此人亦正亦邪,生怕哪句话说错了再惹来祸端。 燕楚见众人沉默,摇摇头转身离去。 此刻,突然听人群中一声呐喊,“等一等。” 燕楚回过头,竟是个小和尚。“小和尚,你有什么事?” 那小和尚身穿灰袍,细眉大眼,倒是清秀的很。“姑娘这剑剑长五尺,紫金剑鞘,剑柄嵌一颗黄宝石,剑声刚硬清脆,威风凛凛,气势汹汹。但用此剑者又是女子,也就是姑娘您。所以...” 燕楚道:“你可有高明?” 那和尚想了想:“就叫怀天琉紫剑。” 燕楚眨了眨眼,“这名字似乎有点长。” 小和尚笑着信言道:“别人的剑长都是三尺,你的剑却长五尺,所以名字略长也是应该的。” 燕楚口中小声念道:“怀天琉紫剑...怀天琉紫剑...好,就它了。多谢!你叫什么名字?” 小和尚回道:“在下释无。” 第三章 和尚释无 燕楚下了山,练剑场众人却迟迟未散,他们实在不愿和这个女人同行,若是闲谈之间被她听到什么对自己不利的事情,那可就麻烦大了。 燕楚大摇大摆地走着,下山之路,树草阴茵,她嘴里哼上了曲,刚起个头,就被急促地声音打断。 “燕女侠,等等我!” 燕楚回过头,却是那释无小和尚,“小和尚,你还有什么事?” 释无背着大大的箱笼,却快速地奔了过来,他眨了眨眼,问道:“请问女侠,这是要去哪?” 燕楚继续走,边走边说道:“江湖。” 释无笑道:“江湖那么大,你总得先寻个去处。” 燕楚停下脚,回道:“你说的也对。小和尚,你可知道离华山最近的地方是哪?” 释无抬起头,紧眯着眼,此时太阳将落,他向西一指,道:“长安。” 燕楚遂大步流星走去,可释无又跟了上来。“小和尚,你又有什么事?” 释无背后的箱笼听起来沉的很,他左手拿本书,右手将墨笔在舌头上沾了沾,边走边写边说道:“燕女侠,我打算和你一同去长安!” 燕楚冷冷地说道:“刚刚我可是说过了,我只和自己的剑一伙。哦不,它现在有了名字,怀天琉紫剑,我要谢谢你,这个名字还不错。” 释无笑道:“那是因为你还没有意识到我释无对你有多么重要。” 燕楚放声大笑,道:“哦?那你倒是说说看,你对我有何重要?” 释无道:“你今日在这华山大伤虚颜,我看这‘替天行道’的缘由只能算一半。” 燕楚看他片刻,开口问道:“有意思,那你觉得我还有什么目的?” 释无笑道:“你要出名,你要让江湖中人都知晓你的名字。而这次讨伐华山,正是个绝佳的机会。” 燕楚站在原地,沉默片刻后,她突然笑着说道:“你说的没错,闯江湖总得先有点名气。” 释无紧紧地跟着,问道:“你为什么要闯江湖?” 燕楚道:“我说过了,我的存在就是为了江湖。小和尚,你在写什么呢?” 释无低着头继续写着,回道:“我的书——《江湖》,已经写两年了。” 燕楚疑问道:“什么乱七八糟的?”她一把抢过,从首页翻起,念道:“作者寄语:江湖,有时候就是这么简单!——释无。” 说到这,释无红着脸笑了笑,说道:“我的梦想是把江湖中的人和事汇集到书中,流传给后人。”言语至此,释无满是激动。 燕楚继续念道:“五月二十四日,鹰眼道人在为大家施展霹雳掌时,意外打碎了抱着西瓜的路边大婶怀中的鸡蛋...” 燕楚翻过这页,接着念:“三颗!” 她翻了翻白眼,道:“你这什么破书?” 释无有点不开心了,气道:“接着念啊,刚看个开头就说我这是破书?” 燕楚摇了摇头,无奈道:“好好,我再看看。‘那大婶气的直哭,吵着喊着要鹰眼道人赔钱。鹰眼道人不肯,但愿意教她霹雳掌,以作赔礼。’” 燕楚钦佩道:“这鹰眼道人倒是个明理之人,不因为会武功而欺负弱小,是个汉子!”她接着念道:“然而,在传授霹雳掌时,又不小心打碎了她手中的西瓜!” 释无笑出了声。 燕楚紧皱眉头,接着读:“众目睽睽之下,鹰眼道人只能赔钱。最后,他痛苦的大声喊道:‘早知道就...” (翻页) “...不他娘的学霹雳掌了!” 燕楚把书撇给了释无,无奈道:“小和尚,你为什么不写点快意恩仇、英雄本色的桥段?” 释无一脸阴郁,道:“你说的这种英雄本色的桥段,我从来没亲眼见过。”他突然笑容浮现:“不过今天,燕女侠倒是让我见识到了女儿本色,所以我想跟你同行,一路上也可以将你的威名事迹写下来。” 燕楚问道:“你只写自己亲眼所见的吗?” 释无摇摇头,道:“我所听闻到的都记载在另一本书上。”说罢,他紧忙脱下背着的箱笼,掏出一本封皮一模一样的书。 燕楚接过,一瞧,“《江湖是个圈》,作者寄语:圈里的人想出去,圈外的人想进来——释无。” 释无悠悠地说道:“今日遇到燕女侠您,我打算新建一部个人传,名字我都想好了。” 燕楚笑着道:“什么名字?” 释无道:“就叫《江湖之侠女》。” 燕楚突然停住,沉默着看向前方。 此处距离山下已不远,燕楚向下望去,自己的那间木屋的门还开着,正被风吹的摔动。狗尾巴草挤满整个大院,尽是萧条。 可她眼神中毫无留恋,片刻后,开口道:“好,就依你。” 释无大喜,道:“不过先说好,我可是有职业素养的,客观事实是重中之重,你不要想着让我美化你。” 燕楚淡然道:“随便你怎么写,别把老娘的名字写错了就行。” 此刻释无已经拿笔记起,嘴里念念有词:“燕楚遥望故居,心中出山之念已决,也答应作者与其同行之意,毅然决然道:‘随便释无怎么写,别把老娘的名字写错了就行。’” 燕楚凑去过看,正见他写着批注,“此处的‘老娘’是指她自己,而不是作者的亲娘。” 燕楚翻了个白眼,大步向山下走去。 释无大喊道:“燕女侠,咱们接下来去哪?” 燕楚内力催发,声音响彻整个山腰,“长安!” 第四章 青城之斗 正阳节,长安灯火辉煌。 永安河渠中有人划船驶过,那是收摊离去的小贩。街道两侧的吆喝声渐浅。 穿着赤紫麻衣的老妇携着两个调皮的孩子正骂骂咧咧地走回家去。烟花和喧闹的百姓,如同竹筷和杯里的义阳茶,尽是入世的尘土气息。 官府的巡查一排站满六七人从酒楼下经过,他们单手扶刀,神态疲惫垂头丧气,足以见得,夜,渐深了。 唯有酒楼前的两盏彩灯常红。 就着窗外稀疏的爆竹声,在墨绿色的黄酒杯中倒满酒,然后一饮而下,似乎这才是江湖该有的气息。 释无看向眼前这名女子,她的双睛冷锋坚毅,长睫却黑曲极媚。鼻子细长高耸,倒是和她束发的黑木发簪一样严肃的厉害。细眉似蹙如愁,神情却满是悠然快哉,这等面容,若是让算卦的何太老一见,定是要看的仔细。他放下笔,道:“女人也爱喝酒?” 燕楚看着窗外,脸上仍有一丝喜悦:“小和尚,我第一次看到这么美丽的烟花。” 释无笑道:“我以为燕女侠只对打打杀杀感兴趣呢。” 燕楚扭过头,冷冷道:“我又不是魔头,怎么会喜欢打打杀杀。” 释无已经埋头记下了,边思索边写道:“燕女侠坦言,自己并不喜欢打打杀杀...如果不是武林太不安静,她定会隐居山林过着平淡的生活。” 燕楚皱起眉头,道:“小和尚,我没说过的话,你可不要乱写。” 释无抬起头,尴尬地笑了笑,点头道:“我这是渲染你的高尚人格和高雅思想。” 燕楚摇着头苦笑:“无所谓了,你爱怎么写就怎么写吧,我走我的江湖,你写你的破书。” 释无提笔问道:“请问燕女侠,你为什么要踏入武林的是是非非呢?” 最后一个烟花在空中炸开,映亮了永安河渠的河水。 燕楚抬起酒杯,看向窗外,肃言道:“从我睁开眼那一刻起,我的世界就只有江湖。” 释无不为所动,他实在不知道这句话该怎么写到书里。便问道:“你是说,你就是为武林而生?” 燕楚点点头,幽幽地道:“我的那间破屋子里,只有两样东西。一把剑,和一块玉佩。” 释无笑出了声,道:“燕女侠,我是相信你的,可是我怎么也不相信,你只靠着一把剑和一块首饰活了这么多年。” 燕楚淡然地说道:“我睁开眼,便已不是孩童。我也很想知道自己是谁,可我似乎这辈子也不会知道了。” 释无不再嬉皮笑脸,倒是正经地思考片刻,道:“也就是说,你,竟然失忆了!” 燕楚阴沉着脸,道:“只能这么解释,我忘记了所有人,可我没有忘记所学会的东西。比如,我拿起剑就知道怎么用,我知道酒喝到嗓子里会很辣,光头的男人就是和尚,还知道自己眼下的黑痣叫做泪痣,可我却不记得是谁教会了我这些。” 释无写道:“燕女侠携起宝剑,原来就是为了探索自己的身世。” 燕楚没有阻拦,她已不在乎他写了什么。她刚说过无所谓,那就是无所谓。她接着说道:“我想,既然有人为我留下了怀天琉紫剑,为的就是让我走上江湖的路。这就是命,我不抗拒。” 释无两眼尽是仰慕,道:“人们踏入武林的原因有很多,你的这种原因,我却是头一次听说。” 燕楚突然问道:“我说的是江湖,可你总是提武林。武林和江湖有什么不一样?” 释无确言道:“江湖,永远是江湖。而武林,有时候不是武林。” 燕楚一头雾水,道:“你们和尚说话都这么高深?” 释无笑道:“你能看到的就是武林,你看不到的,就是江湖。等你真正地从武林走过一遭,你自然会懂的。” 燕楚笑着摇摇头,讽刺道:“你年纪也不大,却似乎已经看破了许多。” 正说着,却听楼下有吵闹声,释无紧忙拿起笔纸跑了下去。 燕楚一见却是怔住了,还未来得及问,释无便回头道:“你喜欢的武林,它又来了。” / 楼下熙熙攘攘,有不少穿着紫色衣服和蓝色衣服的人,似乎已经结束了打斗。释无还在为错过一场战斗而哭丧着脸。 紫衣里一个带头的说道:“师叔,我劝你还是束手就擒吧。” 蓝衣之中,一位中年男子身负重伤,已经说不出话来,他一旁的随从,倒是上前怒道:“胡十泪!你这个大逆不道的畜生,吴尚长老平日里待你不薄,你却下这等毒手。” 胡十泪邪笑道:“他对我好,那是因为惧怕我师傅。如今他老人家驾鹤西去,你已不用再假惺惺的装模做样了。” 燕楚小声道:“这些是什么人?”释无回道:“青城派。紫衣服的是‘九段宗’,蓝衣服的是‘经门宗’。青城派拂尘道长上个月去世之后,两宗便开始内斗。” 燕楚又问:“为何内斗?”释无摇摇头,道:“具体不清楚,我看多半是为了掌门之位。这位受重伤的是拂尘道长的师弟吴尚。紫衣里说话的这人是拂尘道长的大徒弟胡十泪,此人风评不错,以品德兼备、文贤武优著名,谁能想到他师傅死后,竟是这副嘴脸。” 那蓝衣中的年轻人继续道:“要论武功,我经门不比你们九段差,你若不是担心我宗与你们对立,又何必处心积虑?”又一蓝衣人嚷道:“师兄,甭跟他废话。他何止是担心,我看他是怕的要命,否则也不会给长老下毒。” 吴尚长老面色黑紫,眼球爆红,看样子正如他所说。 胡十泪笑道:“经门一宗本就被青城派遗弃,我师傅心软,受不得妖言蛊惑,才留吴尚一宗到今天。今日,就让我来替师傅做个了断。”说罢,胡十泪一步跃起,一掌奔向吴尚印堂处。 此刻吴尚毒已攻心,丝毫不能躲避。其左右随从上前迎掌,皆抵不过他,连连退败。 释无小声道:“胡十泪武功不差,是拂尘道长生前最得意的弟子。我看过了今日,这场内斗也就该了结了。”他说罢,扭头看向燕楚,却发现身边已没有人了。 再回过头,燕楚已坐在在紫蓝两宗之间的木椅上。 胡十泪很是不爽,道:“你是谁?难道要管我青城派的家事?” 燕楚悠然说道:“你青城派的家事我可管不着。” 胡十泪奸笑道:“那你想干嘛?哦哦,我知道了,你是想跟小爷我回去做夫人对吧!” 燕楚依然淡定,但释无已经知道,胡十泪已经惹上了大麻烦。 燕楚道:“你为什么想杀他我才不感兴趣,你是青城派还是红城派也与我无关。只是我有一个坏毛病罢了。” 胡十泪挤眉问道:“什么坏毛病?” 燕楚托着下巴,不慌不忙道:“姑奶奶我平生最看不起毒药,更瞧不得别人下毒,你说这毛病是不是坏的透顶。” 胡十泪一听便涨红了脸,怕是外人一提,也自当羞愧了。 燕楚回过头说道:“你们先去带他解毒,这里交给我。”蓝衣众人一听,抬起吴尚就溜了出去。 胡十泪一见,心里着了火,口中骂道:“小娘们,你找死,我这就成全你。”他手持白虎鞭,一招横风扫叶,刹那间向燕楚击去,燕楚倒是不慌不忙,脚尖轻点地,瞬间跳起躲过。 胡十泪见其跃起,脚步一错,迅速一招金蜂点蕊,向上抛去,直奔燕楚眉心。 燕楚凌空一踏,身体前倾,瞬间刺向胡十泪。胡十泪见状,慌乱之中收鞭,却已来不及。 燕楚的剑已抵在了他的喉咙。 释无不屑地说道:“燕女侠刚刚若是拔剑,此刻你已身首异处了。”胡十泪目光幽厉,却是一言也未敢发。 燕楚收起剑,冷冷地道:“闭上眼在这站一个时辰,若是敢动一步,你知道不会有好结果的。” 胡十泪已知武功相差甚远,只能乖乖地听话,要怪就怪自己倒霉。 她遂抬头说道:“小和尚,咱们走吧。” 释无取好箱笼,二人大步走出酒馆。 片刻后,胡十泪缓缓睁开眼,却见这酒馆,除了自己的人,就只剩偎缩在角落的掌柜。这才放松下来,嘴里大骂道:“这小娘们,别让我再碰到她。” 话音刚落,只听“嗖嗖”两声。声音只是一瞬间,不知从何出传来,但此刻的胡十泪已然倒在地上,五支筷子深深地插在大腿里,鲜血片刻就浸满了地板。 / 长安街头灯火已些许暗淡,夜深了。 释无问道:“你不杀了他?” 燕楚疑惑道:“我为什么要杀了他,刺他五支筷子是因为他事先对我口出狂言。” 释无又道:“这种欺师灭祖的人,不该杀吗?” 燕楚道:“他最好死在青城派自己人的手里,也算死得其所。” 过了些许后,燕楚疑惑道:“出家人以慈悲为怀,但我总感觉你不像个少林弟子。” 释无无奈笑道:“我可从没说过自己是少林弟子!” 第五章 怀寄柔 燕楚惊呼,道:“你不是少林弟子?!可你为什么要剃个光头?” 释无停下,他站在城河的桥上,孩子们放在河上的纸鹤飘了许久,就要完全被河水沉浸。释无看着黑色河水中变形了的渐渐消失的纸鹤,目光渐渐迷离…… 回忆,总是给人一种朦朦胧胧的错觉,这种错觉先是让人很幸福,然后再让人很悲伤。它如同种在心底的糖衣炮弹,在人睁眼的时候老实的像个金丝锦缎中的眠猫,却在无数个夜里化身成为破茧而出的紫色花娥,冲破心脏的厚实表皮,咬破并不粗大的血管,顺着肮脏的血液,整夜煽动着五脏六腑。 由一盏高高的孔明灯来结尾,今年的正阳节就这样过去了。 释无抬头,孔明灯渐渐远去,灯光俞暗,那个人的脸庞却越来越清晰...... 烈日而林幽,鸟飞而蝉噪。 手持柴刀的黝黑男人走在后面,左右肩扛着大捆的柴。 前面,儿子在欢快的奔跑。他手里握着满是绿叶的树枝,欢愉地问道:“爹,我们晚上吃什么?” 男人的目光中满是宠爱,道:“今天...” 儿子被奇怪的吼声吓了一跳,他回过头,哇呀一声瘫坐再地上,代替蝉鸣的是无助的哭声。强壮的父亲趴在地上,血,从脖颈处向外喷涌。 父亲旁边,一只半丈高猛虎的凶铃般的双眼正瞄向男孩儿。愚弄、蹂躏是野兽的本性,它缓慢地轻声走向男孩儿,似乎很享受这种令弱小的猎物渐渐被摧残成灰烬的感觉。 男孩儿停不下来哭声,只能闭上眼。 突然,一双温暖的手抚摸着儿子的额头。他睁开眼,看到一个和尚。 他第一次见到和尚。也是第一见到这么‘美艳’的和尚。他目如星眸,正微笑着看向自己。 和尚柔声说道:“以后你就和我一起生活,好吗?” 男孩儿哭声渐渐平息,泪眼婆娑,轻轻地点了点头。和尚拉起他的手,离开这片葱郁幽静的树林... 燕楚用剑戳了戳释无,问道:“小和尚,你发什么呆啊?我在问你话呢。” 释无淡然一笑,道:“用你的话来说,我的存在就是为了做个和尚。” 燕楚若有所思,扛起剑,走下了桥。 释无追上前去,道:“燕女侠,你要明白,和尚和少林并没有必然的联系。谁规定只有进入少林派才可以做和尚?” 燕楚顿了顿,笑着道:“你说的也对,头发是自己的,你想剃光就是神仙也拦不住。只不过是少林派名望太高,势力太大,以至于人们见到光头,都自然地认为是少林弟子。” 长安钟楼钟声响起,入夜。黑暗之中,略微能看见脚下的路,却不知何出飞来的暗器,正以风雷之速刺向并肩而走的二人。 燕楚耳廓微动,紧接着一脚踹倒释无,肩上长剑一抵,正将飞来的暗器又打了回去。那两只暗器,一只钉在远处的树上,一只打在了凶手的身体里。 燕楚灵动一跃,一把捏住凶手的左肩,厉声道:“你是谁?为何偷袭我们。” 释无走上前,近距离一打量,诧异道:“是个女人,看这身穿着,竟如此熟悉...” 那凶手面容毫不畏惧,傲慢地说道:“峨眉派怀寄柔,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释无这才恍然,拍了拍脑门,道:“对对对,正是峨嵋派的衣服。” 燕楚大骂道:“重点是衣服吗?我若是不踹倒你,此刻你的脑袋上的洞就足以透过光!” 释无一听,肃言道:“我说这位峨眉女侠,我和你无冤无仇,为何下这等杀手?” 怀寄柔冷冷道:“我何止要杀你,就算是扒了你的臭皮也不解我心头之恨。” 燕楚一听恍然大悟,突然放开了手,邪笑道:“和尚啊和尚,你都已经出了家,却还欠下这等风流债。眼下我可帮不了你,毕竟欠了债,总是要还的。” 燕楚怀抱长剑,竟站在一旁看起了好戏。 释无一听,眼睛瞪得老大,慌张地说道:“我说燕女侠,你可得相信我,我真的不认识她。” 燕楚摊了摊手,依旧不为所动。 怀寄柔虽是女人,却也是个刚强的女人。她瞬间拔下插在左臂的峨眉刺,眉头都没皱一下,转身便又刺向释无。 释无一屁股坐在地上,躲了一击。可眼看怀寄柔又向下刺来,慌张之中顺势一滚,身后背着的箱笼瞬间被划成两半。释无不自觉地哀怨道:“我的书!”。说完倒是把箱笼朝着怀寄柔一扔,自己跑到树后去了。 怀寄柔快步跟上。可那双人环抱的大树倒成了释无的救命稻草,二人就这样围着树,绕了起来。 释无喘着大气,祈求着道:“女侠女侠,你真的认错了人。这天黑的很,你可瞧仔细了,我只是一个和尚。” 怀寄柔痛恨到了极点,言语间尽是戾气:“杀的就是你们这帮假仁假义的臭和尚。我做梦都盼着你们少林派早日消亡殆尽,以慰我师傅亡魂。” 燕楚听到这,握起长剑瞬间也跟了过去。 就在临危之际,燕楚一剑挡住怀寄柔手中的峨眉刺,然后迅速抓住她的手腕,向下一压,那峨眉刺“呯”一声掉在地上。 燕楚道:“姑娘,你确是认错了人。” 怀寄柔怒气难平,斥声道:“你还是要帮助这群阴险小人?也罢,你干脆把我杀了吧!” 燕楚忙道:“他若真是少林派弟子,何必在这树后躲来躲去。” 释无这才明白,原来怀寄柔是把自己错认成是少林弟子。急忙道:“这位峨眉女侠,我可不是少林弟子,你着实认错了。” 怀寄柔一愣,语气轻柔了些许:“可你的头发...” 释无气不打一处来,重复着刚刚和燕楚说的话,怨道:“谁说只有进入少林派才可以做和尚?!小生自幼就爱当和尚,你们管得着嘛!” 燕楚顺势,笑着说道:“姑娘,他这个人和头发有仇,天生就不喜欢头发。” 怀寄柔这才知道自己犯了大错,连连道歉:“对不起,我...我...”谁知此刻的怀寄柔却像个娇弱女子一般抽泣了起来。树下她的身影仿若垂长的柳枝,泪如柳叶,风一过,皆飘了下来。 释无一看便软了心,不再憎怨,细声道:“你别哭啊,我这不是没受伤么。” 燕楚问道:“姑娘,你和少林派到底有什么恩怨?竟至于以命相抵。” 这一问,怀寄柔悲意更浓,哭得更厉害了。“少林派杀了我掌门师傅!” 释无惊呼:“什么!峨眉派掌门段方秋被杀了?” 第六章 两派纷争 怀寄柔擦了擦眼,看向倚靠在树旁的燕楚。她身着黑丝长袍,脸上没有任何表情,长剑依然抱在胸前,同样静静地看着自己。 燕楚虽然是女人,可身上的那股劲儿,更招女人喜欢。 释无惊骇并未平息,此刻问道:“段方秋死在了哪?” 怀寄柔回道:“师傅于上个月的一个深夜死在我派慈航殿之中,胸口正中少林派的韦陀掌。” 释无捏着下巴,眉头紧皱,道:“段方秋是武林一等一的高手,却在自家死于非命,想来这凶手定不是平凡之辈。”他接着说道:“一招韦陀掌就能将段方秋杀死,这等功力只有少林的惠岸大师能够做到。可惠岸大师早就闭关修禅,不问武林,怎会做杀人的勾当?” 他继续自言自语道:“段方秋定不是这么容易杀死的。这里面一定有蹊跷!莫不是什么无色无味无相的新奇毒药?还是段方秋心甘情愿,死不还手?” 怀寄柔毅然道:“不知道,不过定是这帮臭和尚所为。他们不仅杀了我师傅,还盗走了本门秘籍玄紫九阳功。” 释无瞪大了眼,失声道:“玄紫九阳功?那可是峨眉上乘内功,乃是峨眉始祖郭襄遗留下来的绝学,竟被偷了去!” 谈到这,怀寄柔又是懊悔又是愤恨。 这时燕楚却突然说道:“你的左臂刚刚被暗器所伤,为何滴血未流。” 怀寄柔柔声道:“多谢女侠关心,这点小伤无大碍的。” 燕楚冷冷道:“关心谈不上,我只是很好奇。” 释无看向燕楚,称赞道:“这就是玄紫九阳功的奇妙之处,此内功不仅可以增加外功招式的威力,还能使人的伤口快速痊愈,若不是伤到致命之处,连金疮药都不必服用。” 燕楚有所动容,道:“果然不凡,想必这江湖中想夺之人应是数不胜数。” 释无问道:“所以你这次来长安就是为了杀少林和尚?可你似乎来错了地方,你应该去嵩山。” 怀寄柔摇摇头,说道:“我只是路过长安,此次出山,是为了前往崆峒山栖霞派。先师素与栖霞派交好,如今峨眉有难,便是要求栖霞派相助。” 释无点头回道:“若是能得栖霞派赤焰子相助,少林定会给个说法。” 燕楚问道:“赤焰子是谁?” 释无道:“栖霞派掌门啊,他手里的金水剑,奇险辛辣,可不是闹着玩的。尤其是那一招...”。想到这,他紧忙在自己被划碎的箱笼中翻了起来。过了好久,他拿出一本书,就着昏暗的视线仔细地瞧了许久,张口道:“尤其是那一招玉龙跃,招式之奇之快之准,武林之中见受过此招的人无一生还。” 燕楚突然起了很大兴趣,说道:“真有这么神?” 释无合上书,笑着道:“多少有点夸张的成分,但无风不起浪,你只要知道赤焰子绝不是泛泛之辈。” 怀寄柔收起双刺,整理衣衫,面容重现刚毅,作揖道:“今日多有得罪,它日若用有得上的地方,二位尽管开口便是,怀寄柔定义不容辞。” 释无倒是学的蛮像样子,也作揖回道:“在下释无,这位是燕楚燕女侠。” 怀寄柔对燕楚作了个揖,燕楚却警示道:“姑娘,我劝你去往崆峒山的这一路最好老实点,报仇不急于一时,不要人还没到,却死在了半路。” 怀寄柔道:“若是真见了少林弟子,我不杀他们,他们也会杀我。这一段时间,我派已杀了不少少林臭和尚,少林派也害死了众多我峨眉的弟子。两派的恩怨已固如泥潭。” 释无无奈地摇摇头,叹世事难预料,语重道:“此次去栖霞派路途遥远,怀姑娘一路小心。” 怀寄柔抱拳道:“二位多保重!后会有期。”便转身离去。释无蹲下,捡着散落一地的书,自语道:“没想到表面看似风平浪静的武林,竟一下子发生了这么多事。老一辈的人逐个离世,武林又要改朝换代喽!” 他抬起头,傻呵呵地笑道:“燕女侠,也许下一代的武林,还有你一席之地呢!” 燕楚没有搭茬,反倒大步流星走开,悠扬道:“小和尚。你要快点捡,因为我们还有别的事去做。” 释无看着燕楚远去的背影,大声问道:“还有什么事?” 燕楚回过头,回道:“我对赤焰子的玉龙跃很感兴趣,咱们也去崆峒山。 释无眼瞪得老大,脖颈青筋爆出,失声道:“难道你要去杀了他?” 燕楚无奈地笑道:“我杀他做什么,只是想去打一架!” 第七章 不速之客 鼓楼钟声又响起,已是子时。 阴云将整个长安笼罩在黑暗之中,却仍无法遮掩这个都城的浪怀情曼,就连房屋与河渠,都透着一股子江湖恩怨和儿女情长。 释无瘫坐在地上,依靠着门府前的石狮子,紧抱住自己碎了的箱笼,大口地打了个哈欠。 燕楚从房顶跃下,摇着头说道:“跟丢了。” 此刻释无心里只想着睡觉,一听如此,脸上竟泛起些美意。 燕楚却是精神满满,叉着腰说道:“要不是你磨磨蹭蹭收拾这些破书,咱们又怎会...”她又叹道:“若是寻不到怀姑娘,我自行前往崆峒山就是了。” 释无面色慵懒,一听自行前往,怕是担心燕楚又要连夜赶路,遂眼珠一转,紧忙说道:“你当然要和她一起去,这叫借个由头。你若自行前往挑战,赢了,便是为自己找了个仇家;输了,又会被人当成笑柄。你刚入江湖,最好给自己落个好风评!” 燕楚想来释无说的也不无道理,便道:“长安城这么大,眼下再找怀姑娘已是难上加难。” 释无顺势道:“好办!你只需在崆峒山下等她就是了。” 说完,释无暗自咬牙,只恨自己这张破嘴。 燕楚略喜,道:“你说得对小和尚,只要咱们比她先到崆峒山就定能遇见她。” 她扛起长剑,毅然道:“走,咱们这就出发。” 释无一听慌了神,心想:“我的姑奶奶,你非要连夜赶路嘛!”便紧忙起身,张口说道:“万万不可!” 燕楚回首问道:“有何不可?” 释无道:“怀姑娘性格鲁莽,咱们先到崆峒山倒是不难,可她若是碰到几个和尚...” 说到这,释无摸了摸自己的光头,改口道:“...定要手刃那几个少林弟子,万一遇到个不测,难不成咱们要在崆峒山等一辈子吗?” 释无打了个哈欠,接着道:“所以,咱们今晚就先住下,明日起早在长安郊外等她便是。” 燕楚思若片刻,点了点头,扛剑大步走去。 / 长安清晨并不安静,叫卖声愈浓。日刚出,街上已是一片喧哗。 可今日,比街上更吵闹的反倒是人们用来睡觉的地方——客栈。 “客官,客官!现在这个时辰,小店还没有营业,要不您晚些再来?” 刀疤脸嗓门粗犷,挥舞着手上的大刀,骂骂咧咧道:“他奶奶的,老子是来找人的,又不是砸你的店,休要拦我!” 刀疤脸力大得很,几个年轻小二竟拦不住他一人。再者也不敢拦,扭扭捏捏地生怕壮汉手里的黑刀,会不长眼地伤着自己。 “这位客官,您想找谁吩咐我们便是,且在这大堂歇息片刻,喝个早茶岂不美哉?” 刀疤脸嗓门更大一分,嚷道:“美他奶奶个腿,老子有手有脚,用不着你们。” 说罢,二楼客房之中传来一声劲吼,这声道受内力催然,透过客栈,传到了街上,引得街上的路人和小贩的喧哗声不再,顿时一片宁静,众人纷纷向客栈看齐。 “给老娘闭嘴!” 这一句话,竟是震得刀疤脸一怔。 只听客房门打开,一女子睡眼惺忪,缓缓走出。 刀疤脸一见,一把推开身边小二,从楼梯处退回到大堂之中,“嗵”的一声坐下,喝声道:“你是谁?” 燕楚倚在楼梯旁,冷冷地看向刀疤脸,却是笑着说道:“我只是一个被王八蛋吵醒的客官。” 刀疤脸仰头一笑,道:“我找的就是你。” 燕楚一步步走下楼梯,说道:“你都不知道我是谁,还说要找我?好吧,说说看,你找我有什么事?” 释无刚推开门,就看见这场面,激动地毫无困意,紧忙进屋掏出纸笔。 刀疤脸回道:“大家都是武林中人,我找你,无非就是比试比试。” 燕楚一听,淡淡地笑道:“被王八蛋吵醒,还要陪他打上一架,这种倒霉差事,竟会落到我的头上。” 刀疤脸站起,抬起他的黑刀,邪笑道:“你没有别的选择。” 燕楚道:“可我总得问问,你为什么要跟我比试。” 刀疤脸马步扎起,喝声道:“废话少说,你只说打还是不打?” 燕楚扭头向客房走去,上了楼梯,她突然回过头,幽幽地说道:“我若是不打,你能怎样?” 刀疤脸邪笑道:“那就由不得你了!”说罢,他抬腿将脚边的凳子踢去,紧接着飞快地撇出手中的黑刀。 那黑刀来势汹汹,燕楚又背对着刀疤脸。 释无看在一旁,却是皱紧眉头,心想道:“这黑刀紧随凳子之后,燕女侠若是用长剑劈断凳子,也要用剑鞘来挡这一刀。可眼下她手里没拿长剑,此招燕女侠用轻功躲过便可。但以她的性格,手里越是没剑,越要硬接你这一招,这可就麻烦了。” 释无焦急万分,刚要张口说话,却见燕楚弓腰一躲,凳子从眼前飞过,她却抬手一抓,身随腰动,借力用力,用凳子将黑刀挡住。 但那黑刀力道极猛,凳子“噼”的一声碎成两半,依然未减攻势,向燕楚冲来。燕楚收腰往地上一躺,脚迅速踢向黑刀的刀把,那刀便改了方向,一猛子扎进二楼房梁上。 刀疤脸一见,这几招倒是有了几分太极之意,便问道:“小丫头,你和武当派有什么关系?” 燕楚起身,不燥不喘,疑惑地说道:“武当派?” 那刀疤脸脸一绷,肃言道:“你别告诉我你不知道什么是武当派!” 燕楚略有怒气,骂道:“老娘不知道有问题吗?什么捂洞派裤裆派的,还打不打?” 那刀疤脸横肉一颤,道:“打,当然要打。” 释无抱着怀天琉紫剑,老远向燕楚一扔,口中喊道:“燕女侠,此人名叫张鲁,练的是一等一的硬功,内劲刚强,力道威猛,不可硬拼!” 燕楚淡淡一笑,说道:“知道了,小和尚。” 燕楚不再恋战,接剑的瞬间,直接出鞘。 剑鞘还未落在地上,燕楚已经不再原地。 刀疤脸还未看仔细,眼前之人便瞬间消失不再,只留下一道道残光暗影。等他反应过来,只觉后背凉风嗖嗖。 第八章 比试 张鲁出招的动作还未变,燕楚的剑已经顶在了他的脖颈后,瞬间一阵凉意从张鲁的脑后传到手心。 此刻胜负已分,燕楚收剑。 谁料那张鲁竟又转身挥拳,只是距离太近,燕楚已来不及后退,而剑刚入鞘,亦来不及拔,无奈只能后仰倒地。 释无焦态刚起,却见燕楚倒地瞬间,掌心真气涌动,内力轻轻一催,整个人如流水般再次转到张鲁身后。此刻又拔剑抵住张鲁脖颈。短短一瞬间,她倒下、移位又站起,而此时的气息却没有一点慌乱。 二楼的释无满是喜悦,大声嘲笑道:“张大前辈,你可不要乱动,这位女侠手里的剑可是锋利的很,流点血对您来说倒是无所谓,若是削掉了脑袋,那可就不合适了。” 张鲁僵在原地,语气却还是强硬的很。“你是女子,身材轻佻,要论轻功身法,我自当是比不过。” 燕楚一听,倒是笑的爽快,“你的意思,跟姑奶奶我比身法是欺负你了?那好,你说说咱们比什么。” 张鲁耸了耸脸上的横肉,道:“咱们比比力道。” 话音刚落,释无“蹬蹬蹬”跑到楼下,气呼呼地说道:“我说张鲁,你好歹是“十大无恶不做”之一,江湖中也是有名的人物,怎么好意思和一个女人比力道?” 张鲁却是毫不惭愧,邪笑道:“你刚刚也说了,我是“十大无恶不做”之一。” 释无吃了堵:“你...” 张鲁继续道:“大家都是武林中人,分什么男女。有种就比试比试,不敢就...” 燕楚打了个响指,插话道:“废话少说,你想怎么比?” 张鲁未语,只是哧了哧鼻,环视四周,顺手捡起桌上的一把竹筷。这一把似有四五十支,张鲁立在双手之间,沉气片刻,手腕缓缓用力,那一把竹筷竟被辗成了碎渣。他呼一口长气,双手扑了扑,掌心没有破一寸伤口。 释无张大了嘴,眼睛瞪如盘子里的两团狮子头。他咽了口口水,回过神,嘴里嘟囔道:“呵~攒一身的劲有什么用,你咋不去挑粪呢?!” 燕楚轻笑,摊了摊手,道:“小二,拿一盘生鸡蛋。” 张鲁一听,仰头大笑许久,道:“哈哈哈~我说女侠,你难不成要给大伙表演捏鸡蛋吧。” 燕楚面容淡然,只待小二将生鸡蛋端上,才张口说道:“你可看仔细。”说罢,她单手端起盘子,向空中一抛,然后瞬间拔剑,对着上空“仓啷啷”几下,便噌地收至剑鞘,再迅速端起盘子,逐个接住了。全程只用了一之手,而另一只手始终背在身后,动也未动。 释无凑上前一看,捡起一个捧在手心,称赞道:“厉害厉害!这些鸡蛋外壳皆被削掉,而鸡蛋膜却丝毫未破,蛋液没有流出一滴。” 张鲁的眉毛挤成了倒八字。 释无接着得意道:“怎么?不服气啊。力道未必全是蛮力,燕女侠在短短时间内能用剑将数个生鸡蛋去皮而不破,这等对力道的控制已经达到了极致。出剑之快力道又准,想必阁下是做不到的吧。” 张鲁沉思片刻,突然笑了两声,而这笑不再有刚刚的狂放和傲慢,而是心服口服,释然了的笑。“想不到女侠武功竟如此之高,我张鲁佩服。” 张鲁作揖,腾空两步到房梁,一把薅出插进木头里的黑刀,大喝一声;“就此别过!”。紧接着,便溜出了客栈。 一场闹剧结束,客栈掌柜轰散围观的百姓,看着大堂破碎的桌椅,连连叹气。 燕楚眯了眯眼,打了个哈欠,走上楼梯。 释无紧随其后,满脸的喜悦,这一战,足够他再过一把书瘾。 燕楚问道:“此人名叫张鲁?” 释无满是疑惑,回道:“不错,可武林已经很久没出现过了这人的消息,怎么今天突然就杀了出来,还要和燕女侠比试。” 燕楚也纳闷,道:“我昨夜刚到长安,他今日便找上门来,看似有什么目的,但似乎又没有。” 释无思量短暂,咧着嘴笑道:“定是燕女侠华山一战闯出了名头,连消失数年的张鲁也忍不住要跟你比划比划。”他不仅叹然“这武林中,消息还真是如同风声之快。” 燕楚放下扛在肩上的长剑,慵懒地说道:“我现在并不关心张鲁到底为什么找我比试,只盼着,待会儿的回笼觉能睡的香沉,可万万不要再有人来打扰姑奶奶我了。” 燕楚黑发飘扬,她转身进屋,没有回头而是用脚合上了屋门。释无站在原地,此刻突然觉得这位横空出世的女侠,竟是这般率真讨喜。 第九章 草帽男子 梦,是人脱离现实的工具,是使人失去理性变成感性动物的魔鬼。它的存在,似乎不是那么的“意外”,可又冲破了时间和空间的壁垒,在一个似真似幻的世界放肆生长。对于那些深深扎进市井烟火的人们来说,梦境只是为生活的增添了一丝短暂的乐趣。对于命运多舛的人来说,梦境就如同一把重达千斤的铁锤,反复墩击着本就不平衡的生命。而对于超然隔世的人来说,梦,似乎已变成有形的真实物种,也许在未来的某一瞬间,成百上千个梦会组成新的生命体,然后在完全意识的本身之下,灿烂绽开,至于这个新的生命体会带来什么,那就另说了。 释无对梦境有着无限的崇敬。若是做了,无论好坏,他都要在睁开眼的第一时间盘膝端坐,口中紧喊三句:南无阿弥陀佛。以此祭拜消失了的幻空。 今日这个梦对燕楚来讲,却是个折磨人的东西。这个回笼觉总归是睡的不太平。 眼前的千山万水尽是灰色,唯有那一条条直立的行尸走肉身上荡漾着血光,在她能看到的任何地方肆意怒吼、哀嚎。她还是想逃离的,这样的场景,怎么也让人欣赏不起来。可双脚却被上百颗钢钉死死地钉在长满苔藓的青石之上,任由那些恶鬼向自己逼近。燕楚慌乱,在这里,她的武功怎么都消失了。然后有人拍了拍她的肩膀,她回过头,竟是个光秃秃的和尚。 “咚咚~” 释无拍着房门,却又不敢太大声。 门被打开的瞬间,燕楚扛着剑,且已出鞘二寸,她正绷着脸盯着释无。 释无心头一颤,支吾道:“嘿嘿,燕女侠,你要知道我是打心底里不愿意扰了您的美梦,可是眼下再不走,怕是得跟怀姑娘错开了。” 燕楚顿了片刻,开口道:“好吧,不过你最好找一块大些的木头。” 释无疑惑道:“木头?你要木头做什么?” 燕楚将剑拍到桌子上,道:“姑奶奶做梦做一半儿,总得找点东西砍它两下解解气。” 释无一听,转身一溜烟跑出客栈,找木头去了。 / 【长安郊外】 出了长安西城门,顺官道走一个时辰,有一家驿站,这是前往渭州的必经之路。 释无边走边写着书,一路幽静,二人无话。 到驿站已近晌午。那驿站门前挂金红条字,零星溅上几处泥点,显得了岁月。不仅如此,进了驿站内,也尽是沧桑。释无睁大了眼紧瞧,叹道:“这桌子上的刀痕,大大小小不下二十处!我的天,看来此处还是个是非之地啊!”他说着,脸上竟泛起喜悦。 燕楚坐下,招手挥来掌柜,问道:“掌柜,向你打听个人。” 那掌柜面色平淡至极,似乎对打听这种事,早就乏味了。 释无忙道:“是一位姑娘,身高和我近似,长相灵光秀气,额...这个这个,声音柔美,哭起来楚楚动人...” 那掌柜思考片刻,摇摇头。 燕楚邪笑道:“小和尚,你这是找人呢还是说媒呢?小心动了凡心,犯了色戒。” 释无道:“昨晚夜深,看不细,也只能这么描述了。” 燕楚无奈,对掌柜道:“掌柜,可有见峨眉弟子?” 那掌柜面色动容,大声道:“你早说峨嵋弟子不就完事了么!我怎么知道哪位姑娘哭起来楚楚动人?再说你看看我这驿站哪有人哭?!” 释无大喜,道:“这么说她已来了?” 掌柜又拉下了脸,道:“没见过峨眉姑娘...” 释无气的脸通红,道:“那你激动个什么劲儿?” 掌柜依旧是语气平淡道:“峨眉弟子是没见过,不过少林弟子倒是有一个。” 释无一听,眼睛又泛了光,忙问:“在哪在哪?是在楼上吗?” 那掌柜瞥了释无一眼,道:“少林弟子,不就是你喽~”大步走开了。 释无的脸憋到发紫,对着掌柜的背影小声的大放厥词后,才渐渐消了气。 清茶刚入口,便听楼上打斗声四起。 再看楼下的掌柜,依旧面不改色的扒着算盘,看来对打架这种事,同样早就乏味了。 释无攥着书笔,紧忙跟上燕楚,匆匆跑上二楼。 二楼的空间要比一楼大一些,却已没了样子。一瘦弱的草帽男子左臂流淌着血,背对着燕楚二人,僵站在原地。 他面前三人皆是打扮怪异,眼下也是气喘吁吁。最中间的那人瘦皮包骨,手持铁骨鞭,呲牙咧嘴道:“你这人真是病得不轻,我们聊我们的,你不愿意听可以滚,何必大大出手。” 那草帽男子仍不发一言。 最左边的壮汉轻蔑道:“祝涛大哥,何必跟这家伙讲道理,要打架咱们也不怕,他已中了我的青林掌,过不了多久下盘便会麻木,到那时,咱们再宰了这个管闲事的。” 那草帽男子踉跄一步,强忍着痛,斥声道:“信口雌黄,妄加诋毁,我先宰了你们!” 三人再次甩鞭弄斧,面容却是笃定,多半是心中已有了胜算。“既然你找死,我们三兄弟就成全你。” 说罢,那三人骤然分开,祝涛跳起攻上,铁骨鞭直奔眉心。那壮汉抬掌击右,眼下已近草帽男子不足半尺。左侧的小个子掂着双斧,怒向其双腿横劈过去。 这一招,已是死局。 释无紧眯双眼,这下,定是要见血了。 燕楚眉间突皱,八成也是想管管闲事,又或者看不惯以多欺少,总之是还没等自己想好,她的怀天琉紫剑便率先冲了出去。 剑速惊雷,“呯铛”一声,那小个子手中的双斧一下子就飞了出去。 虽是如此,但想若拦挡那铁骨鞭和壮汉却已来不及,除非有三头六臂才好。 无奈之下,只能待那草帽男子自行闪躲。可正如那壮汉所说,他中了青林掌,纵使身轻如燕,眼下双腿也不再灵光。更何况躲得了竖鞭,便不能躲这一掌,若是躲这一掌,那么脑袋怕是要被抽开了花。 释无一下子躲到燕楚身后,这等血肉模糊的场面,他是不忍心见的。 再看这草帽男子,虽双腿麻木,但腰劲仍是迅捷,他瞬间弓腰,那铁骨鞭抽了个空,只将他的草帽打裂,长发散出。空气中满是草帽的碎渣子。 正如燕楚想的那样,若是躲了鞭子,这一记青林掌,他定是躲不掉的。还未收腰,这一掌便直击左臂,草帽男子整个人横飞出数米,顿时一口鲜血奔涌而出。 那被打飞双斧的小子个恼羞成怒,对着燕楚骂道:“他奶奶的,又来了个管闲事的。” 燕楚还未等回话,只见释无指着地上的草帽男子大叫道:“怀...怀姑娘?” 第十章 出手 燕楚定睛一瞧,果然是怀寄柔。只是方才头戴草帽衣着男装,又背对着二人,这才误以为是个男人。 怀寄柔躺在地上,嘴角依旧流着血,眼睛紧闭着,身下遍是碎裂的桌椅,可她还是那么娇美,身上的血迹并没有掩盖她天资质丽,反倒更似粉红色的半山芙蓉,安静的让人疼惜。 燕楚手掌对着怀天琉紫剑,内力从手指涌出,用力一催,剑便瞬间驶回手中。她抱住剑,单手叉腰面向那三人。 此刻释无紧忙跑到怀寄柔身边,将她扶起,“怀姑娘?怀姑娘?” 怀寄柔又一口鲜血涌出,双目已然发青。 释无虽急却也只能骂街:“你们三个老王八蛋,竟对一个女人下此毒手。” 那三人同样丝毫不知,这草帽男子竟是个娇弱女人,可打也打了,伤也伤了,只好硬着脸面,祝涛喝道:“她身着男装,谁又分得出?再说本就是她先出手伤人,我们何必管她是男是女!” 释无怒喊:“你...你们三个打一个,算什么英雄好汉?” 那小个子向前一步,无赖道:“那你可冤枉我们了,我们本来就不是英雄好汉。” 释无无言以对:“你...” 燕楚目光凌厉,将怀中的剑狠狠地敲在地板上,敲出一个拳头大的坑。她一手握剑,一手伸出,冷冷道:“解药!” 那三人相视一眼,小个子倒是很不愿意跟她比一比,因为刚刚那一剑,震得他现在手还在发麻。只是那带头的祝涛和壮汉并没有将她放在眼里。 那壮汉喝道:“小娘们,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我们兄弟三人倒是不介意再伤一个女人。” 燕楚未语,唯有长剑缓缓出鞘,伴着剑与剑鞘间摩擦出来的刺耳的声音。 燕楚气势逼人,兄弟三人竟心有胆怯,祝涛支吾道:“看你是个女人,我暂且饶你一命。兄弟们,咱们走!” “解药!” 三兄弟只觉屋子里空气冷到了极点。 那壮汉狠了狠心,嗤笑一声,道:“大哥,既然这着小娘们非要找死,咱们就成全他。”说罢,壮汉率先出手,另外二人紧随其后。 徒手怎有长鞭快?那祝涛的铁骨鞭早一步横扫而去。燕楚握剑之手未动,另一只却徒手将其凌空截住,用力一扽。祝涛倒也机灵,立马转换脚步,卯足了劲把铁骨鞭往回拽。 比力气,燕楚自当是比不过男人,她干脆不再恋战,倒是痛痛快快的放开。那祝涛前一秒还使出吃奶的劲儿,却也怎么也想不到,燕楚竟松了手。 摔了个大屁墩不要紧,糟糕的是他朝后踉了几步,竟坐到了刚刚被打飞的斧子之上,瞬间“哇呀”一声,再看地板,已染了红,任他怎么捂,也止不住血。此刻眼泪和鲜血一同飙出,那表情更是喜庆,像极了小孩之间玩游戏,却有一方先耍赖。 兄弟二人正要过来安抚,祝涛却疼红了眼,面容狰狞着,指着燕楚的鼻子大喊:“别管我,赶紧上去揍她!” 二兄弟一听,如同打了鸡血。那小个子虽来不及捡双斧,力气还是有的,拎起两个桌子就扔了过去。与此同时,正赶上壮汉抬掌而来。 燕楚纵身一跃,那身影之快,令壮汉顿时傻了眼。她转身一踢,正中壮汉脑门。这一脚就给壮汉踢转了向,斜着身子就顺着楼梯口栽了下去。紧接着长剑快出,在空中一劈,那两副桌子刹那间被劈开。再看那小个子,正慌乱地掂起沾满血迹的斧子,只是另一支斧子已飞出窗外,他虽说有些不习惯,眼下也只能咬牙硬拼。 这青花板斧少说也得百斤,一左一右,就接近三百,如此看来,若谈力气,那小个子总归是有些能耐。 燕楚刚刚对着壮汉临头一脚,眼下那板斧便呼风而来,再运内力已来不及,只好抬剑一挡,却也被这巨力击退几步。 那小个子一见此,脸上立马浮现狞笑,得意道:“再接爷爷一斧!” 释无一见慌了神,心里想到:“糟了糟了,燕女侠性格执拗,刚刚那一击未挡成,这一击她必定还要试一试。只是这板斧劲力浑厚,纵使她剑法再高剑速再快,硬挡也挡不住啊!” 正值燃眉之际,燕楚抬脚用力向地上一踩,释无身后的剑鞘一下子被震起数尺。燕楚手中的怀天琉紫剑和它的剑鞘竟如磁石相吸一般,瞬间归为一体。 释无一下子就明白了,这怀天琉紫剑归了剑鞘,虽说没了剑锋,但却增了重量,再用内力催使,定能迎下这一击。 “铛!”两兵器相碰,发出一声闷响,迸出一道内力,直接震碎了楼下的几坛黄酒。 就这样僵持数秒,小个子呲着牙,呐着嗓子,此时的脸色和驿站的红色门布已没什么差别。 劲力抵住,再拼内力,燕楚自然是占上风。又过数秒,那小个子已然不敌,全身一松劲儿,整个人和斧子一同飞了数米,趴在地上,四肢疯狂抖擞,连战都站不起来了。 燕楚喘息渐平,可看面容,仍是怒意未散。她将长剑扛在肩上,慢慢走到楼梯下的壮汉身旁,对着后背“嗵嗵”又是两脚,活活给那壮汉从一楼踹回了二楼。 燕楚仰视着这个摔得鼻青脸肿的壮汉,仿若一个犯了错的恶人在佛像面前由衷的忏悔。 “解药!” 那壮汉“噗通”就跪到了地上,哭丧着脸,哀怨道:“女侠,这青林掌的解药我可没有,否则刚刚定会交付予你。” 释无一听,顿时就急了,对着三人便开始大放厥词。 燕楚问道:“谁有解药?” 那壮汉支吾道:“青林掌是栖霞派的武功,若寻此毒解药唯有去崆峒山。” 释无不再骂,问道:“你是栖霞派弟子?” 壮汉一副猴笑的嘴脸,紧忙回道:“不不不,这一招青林掌,是我花钱...偷学来的,我想着,走江湖总得学个一招半式,以来防身。” 释无大吼:“防身?看看你们干的好事,好好的一朵茉莉硬是让你毒成了喇叭花!”他阴沉着脸,转身对燕楚道:“燕女侠,看来这栖霞派,我们定是要走一遭了。” 屁股开花的祝涛呲牙咧嘴的凑上前来,忙问道:“敢问女侠可名为燕楚?” 燕楚竟是一怔,问道:“你怎么知道?” 祝涛一听中了肯,忙溜须拍马:“那日燕女侠在华山派大伤虚颜臭道士,在这长安城已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啊!我等兄弟早就听得燕女侠大名,只日日夜夜盼着能见上一面,亲眼目睹燕女风采。今日一见,果然不同凡响,纵使让我兄弟几人再挨一顿打,那也是心甘情愿......” 那壮汉也不甘示弱:“燕女侠剑法精妙,身法绝伦,内功更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我等凡人恐怕是再练个三百年,也不及您的十分之一......” 燕楚烦的紧皱眉头,抱起一旁的怀寄柔,转头对释无说道:“小和尚,这帮人油嘴滑舌,实在是令人讨厌,辛苦你每人狠狠地赏赐一脚。”说罢,便走下了楼去。 释无正愁满心怒火没地方泻,这下正来了机会。 祝涛一听,脸色刷白,唯恐自己的屁股受到二次伤害,忙吹嘘道:“这位少林高僧,想必也不是等闲之辈。我等此生最敬仰的门派就是少林,还望高僧能够脚下留情。” 释无本是高高兴兴,一听这话,却是气不打一处来,对着祝涛的屁股狠狠地踢了一脚,口中嘟囔道:“少林少林,又是少林!” 第十一章 上山 八方风雨急骤,山色空蒙。过了晌午,渭州的雨林木风才息。可到了下午,却又起了一阵阵太阳雨。 渭州城西二十几里路,道路就不那么顺畅了。路陡崎岖,两侧槐树整齐茂盛,路前正对**寺,就着雨中湿雾,幽秘之境中,燕楚等人像极了上山寻道的道人。 释无跳下马车,正对着**寺寺门,双手合十,开始祈祷,倒是诚意十足。 燕楚却是不忌讳这些,她从马车上跃起,凌空踏虚几步,跳上**寺的大门,她四处望了望,却是眉心微皱,双脚又是一踩,借着轻功站上了寺内的凌云塔。 这塔高三十余米,燕楚此刻站在塔上,视角便是宽广了。她双手抱剑于胸,东南望河土阴柔秀美,西北望山川雄壮宏伟,心中竟有几分脱俗之感。 释无本已祷念完睁开眼,却见燕楚脚踏凌云塔塔尖,忙又闭上双眼默喊数遍:南无阿弥陀佛。 燕楚举剑跃下,拍了拍释无:“小和尚,墨迹什么呢?” 释无继续嘟囔着:“善哉善哉,燕女侠并非有意为之,望佛祖赎罪,佛祖赎罪。”他转头看向燕楚,回道:“若是他日,这凌云塔塔尖能长出树来,那就是佛祖原谅了你。若不能...” 燕楚倒是毫不在意,道:“那你就让你的佛祖,把我吃了吧。”她又肆笑道:“哦对了,佛祖可不能吃了我,要不然可就犯了戒了!” 释无摇摇头,不再搭茬。 燕楚举剑一指,接着道:“按那农田老伯所讲,顺这条路直奔西北,便可直达栖霞派。只是我刚所望,这路怕是不能再上马车了。” 释无丧气着脸,看向马车上的怀寄柔,怜惜道:“那怀姑娘怎么办?怀姑娘总归是站不起来啊。” 燕楚悠然道:“站不起来,就接着躺呗。” 释无提高了音量:“你是说咱们俩前往栖霞派,把她扔在马车上?” 燕楚无奈地摇摇头,道:“你不是最信任你的佛祖么,瞧瞧,这**寺的大门都看见你了,此刻就等着你进去呢。” 释无拍了拍脑袋瓜,恍然道:“对啊,咱们先把怀姑娘安置到寺里,等取得解药再为她服上便可,恰也少了几里奔波。”他又放低了声:“只是...咱们俩冒然闯入,这解药能不能要到手,也是另说。” 燕楚转身而行,扬言道:“有剑,怕什么!” 释无笑着,小跑跟了上去。 由此至栖霞派仅剩几里,这崆峒山的雨,竟又厚了起来... 【栖霞派】 紫霄宫宫前的半丈游龙圆鼎之中,深深地插着三根竹竿粗细的半米高香,雨虽又大又急,可这三根香却是持久不灭,倒是难受了圆鼎前的小男孩儿,他单脚撑地,头上顶着个巨大的方枕。 见他颤颤巍巍快要倒下,莹春手执长尺,狠狠地对着小男孩的屁股抽了三下,斥道:“站好!别晃!我跟你说了多少次,不可去后山,不可去后山!你为何总是不听话?” 那男孩名叫元锦,长了张姑娘脸,玲珑秀气,肤如凝脂,此刻哭丧着脸,回道:“三师姐,我知道错了。只是...只是昨晚梦见师傅,师傅要我去后山找他,给他讲笑话听呢,这才...” 莹春抬手又是一尺,喝道:“你又说鬼话糊弄我,师傅何时爱听笑话?今天我定要让你长长记性!” 元锦见此计行不通,眼睛一转,又使出了苦肉计,泪更是快,哭着道:“师傅闭关数月不出,你们不想他,我可是想得很。还是师傅对我好,从来不舍得打我...” 莹春一听,立马着了道,面容微微一颤,刚抬起要打的手,又放下了,语气也温柔了起来:“只是后山太过危险,你还小,没法办保护自己,总不能派几个师兄日夜守着你吧!若是你有个三长两短,他日师傅回来了,我该如何交代?好了好了,这次我就饶了你,不过你得保证再也不去后山。” 元锦一听,立马拿掉头上的方枕,抱起莹春的胳膊,道:“我保证,我保证。谢谢三师姐高抬贵手~” 山门处门守大喊:“三师姐,有人拜访。” 没等莹春回话,元锦就一溜烟跑去山门“会客”了。 莹春扔掉手中的长尺,整理下青衫,便也跟了上去。她踏出山门,只见燕楚一身黑袍于左,怀抱长剑,目光凌厉,面容有一股子坚毅之美,剑上的黄宝石和眼角的泪痣更透着一分神秘。释无于右,背着厚重的箱笼,大眼看着自己,虽是和尚,长得却是俊俏,再一看,竟和元锦有几分相似。 元锦倒是不怕生,率先问道:“你头发呢?” 释无实在是不愿意聊这个话题,可谁又会和一个孩子较劲?他自当挤出笑脸,道:“剃了。” 元锦来了兴趣:“为什么剃了?” 释无尬笑道:“不喜欢,就剃了。” 元锦开心地手舞足蹈:“好玩好玩!你给我头发也剃了吧!” 莹春斥道:“去去去,你剃什么头发?回屋背书!” 元锦只好耸拉个脸,丧气地挪腿回了屋。 莹春作揖问道:“在下莹春,请问二位拜山是为了什么事?” 释无行礼道:“参见莹春姑娘,我们这次拜山,是来...” 燕楚突然打断,肃言道:“来找人。” 莹春问道:“你们要找谁?” 燕楚冷冷道:“青林掌,可是你派武功?” 莹春一听到这,脸色瞬间就变了。 燕楚接着道:“我的朋友被你派武功青林掌打伤,眼下已危在旦夕。我们俩这次来,是要讨个说法。” 莹春一时间哑口无言,支吾道:“这...青林掌确实是我派武功,只是...”莹春实在不知该如何去说。 此刻一旁的门守凑上前来,附在莹春耳边道:“三师姐,青林掌是师傅传给大师兄的绝学,本派除了他们二人,无人会这副武功。况且大师兄已经...” 那门守继续道:“师傅又闭关数月,怎会此刻下山伤一个姑娘?我看这两个人所说是真是假,有待分辨。搞不好是五毒教的细作,前来探我栖霞派近况。” 莹春点点头,对二人说道:“请问二位,那被伤的朋友在哪?可否让我一见?” 释无急道:“人在**寺,已无法再行走上山。所以我们俩来就是寻解药救人的。” 莹春冷下了脸:“那就请二位带那位被伤的朋友前来,否则,恕我无法接纳。”那门守也说起风凉话,道:“现在这世道骗子可多了去了,谁知道哪句话是真,哪句话是假?” 释无上前一步,指着门守就开始大放厥词,此刻心中的佛祖早就抛开脑后了。 燕楚冷冷道:“这解药,你给,还是不给?” 莹春一脚踏回山门,大步流星走回紫霄宫。那门守更是硬气,关上山门,轻蔑地对着燕楚回了一句:“不给。你能怎么样?!” 栖霞派山门紧闭,雨停。崆峒山虹销雨霁,一缕夕光穿过云层,照到紫霄宫金门前,映向八方,令栖霞之景更静美一分。 只是一声浑厚的内劲,打破了此刻的朦胧,由山头响起、环绕,最后消弭在山腰之间。 “不给,就杀你!” 第十二章 五毒来犯 这内力,震得树林中响起一片鸟飞虫鸣之声。 莹春愣在原地,数秒后才回过了神,她紧忙转头,只见那门守也瞪大了眼看向自己,眼神慌乱同样说不出话来。莹春大声开口道:“来者不善,快去叫四师弟。” 那门守一听,一溜烟跑走了。莹春皱紧了眉,纵深一跃,跳出山门,却只见释无一人。 释无叉着腰,对着莹春摊了摊手,无奈地看向她,眼里满是窃喜。 无奈,因为释无知道,这位好斗的燕女侠,又要惹事了。 对莹春来说却是昏了头,拜访的二人,眼下就只剩这个小和尚,刚刚那个女人... 释无向她身后一指,莹春紧忙回过头看,却见燕楚正抱剑站在紫霄宫宫顶,黑袍随风飘动。 莹春展臂跃到紫霄宫门前,抬起头喝道:“你想怎么样?” 燕楚看了看手中的剑,面色从容,悠然道:“我刚说了,不给,就杀你!” 莹春作为栖霞派三师姐,身肩护派之责,此刻有人放肆,自然是首当其冲,丝毫没有畏惧之意。她话不多说,一跃到宫顶,抬掌向燕楚拍去。 一阵阴云飘过,雨,又起了。 燕楚却迟迟不拔剑,二人就这样在紫霄宫宫顶,交手数回合,未见优劣。莹春开口道:“为何不出剑?阁下未必也太瞧不起人了。” “你不用兵器,我便也不用。”燕楚虽说的自然,但心里对莹春却并没有小觑。这栖霞派招式奇妙至极,不同于寻常。招式和身法融合的惟妙惟肖,若是再这么拼几回合,燕楚怕是也抵不过了。 可她说了不用剑,那就不用剑。 但莹春却不这么想。短暂后她不再比招,倒是率先与燕楚拉开了距离,二人掀起宫前的游龙圆鼎,远远的比上了内力。 此刻这圆鼎自身飞快旋转,可里面的香灰却没有扬出半捧。比内力,连虚颜都不是燕楚的对手,何况是莹春。莹春面容尽是难意之色,心里明知自己不是对手,可却死活不愿意放手。 燕楚无心恋战,加上刚刚受了轻蔑之气,一时间果真出了伤人之心。她再填一层功力,那圆鼎瞬间就有了变化,亦不再平稳,香灰飘扬空中洒落满地。莹春终是抵挡不住了,一松劲儿,那圆鼎就以火速向她袭来。 莹春内力耗了大半,连口气还没来得及缓,身法自然是不太灵光,只能抬起双臂,紧护住头。 “叮!”“镑!” 却见一把银剑不知从何处飞进,穿过空气中灰蒙的香灰,直击那圆鼎中心。那圆鼎立刻改变了方向,一头奔向紫霄宫门前的大梁柱砸去。 燕楚环视四周,并未发现出剑之人所在何处。 释无刚翻墙进院落了地,那银剑就飞插自己的脚下,此刻就在自己脚旁一寸,顿时就仰坐在地上,出了一头冷汗。他细细打量,那剑长三尺,剑身光泽纤细,剑柄雕着龙凤,栩栩如生,在夕阳光映下,更是显得不同寻常。确实是一把好剑,只是这用剑之人却迟迟未露面。 燕楚在等,等那个人出来。 “师姐,你的武功,又退步了。”这声音清澈透亮,在崆峒山顶回荡数次才息。 释无一见此人竟是一高手,又是愁又是喜,忙拿出纸笔,坐在地上就写了起来。 莹春手叉着腰,撅嘴怨道:“师傅让我每天管着全派的衣食起居,我哪还有时间练功。你可倒好,什么都不用干,还在这说风凉话!” 却见那人脚点树枝,从茂叶中踏出,凌空几步便跃到紫霄宫宫前。释无见此,忙挥笔写道:“原来这人藏身于百林,又或许只是在百林中练功。他身轻如燕,翩然飞入宫前,眼下再看,是个身材高挑的青年,束发半散,面容俊俏。身着白衣,腰缠金线,倒是和他的剑有几分相似了。只是不知此人姓甚名谁?” 那青年声音和样貌一样清如湖水,此刻远远对着释无脚旁的银剑隔空一抓,那剑便立刻飞回其手中。他单手执剑,道:“你是谁?” 燕楚怀抱长剑,悠然道:“燕楚。” 那男子又问道:“谁是指使你闯我栖霞派?” 燕楚长吁一口气,幽幽地说道:“没人指使,我来这本是有两件事,但现在看来,已是合并成一件事了。” 那男子似笑非笑,道:“哦?什么事?” 燕楚目光中闪过一丝凌厉,冷冷道:“杀人的事!”说罢,她竟率先出手,此次竟不拖延,怀天琉紫剑瞬间出鞘,刹那间就移至那男子身前,二人这便交战开来。 燕楚的剑虽长身法却敏捷凌厉,那人执短剑更是灵动奇幻,二人不比内力,只拼外攻,就已交战了几十个回合。 燕楚面容略显疲劳,眼下与这人比外攻招式,并不占上风,若再这么比下去,结果不容乐观。可燕楚性格使然,她越是拼不过,却偏要拼。比外功不相上下,反倒非要比外功。 而那青年似乎也急了心,怕是从没有跟一个女人较量数多回合不胜,竟开始走险招。燕楚也迎了上去。这二人一人劈左,一人刺右,双方如虹光穿云,一瞬间碰完了招式。只是二人仍未分出胜负!却皆受了伤。燕楚左臂被刺,鲜血涌出,那青年右腿划开,伤口已暴露出衣衫。 紫霄宫沉默了数时,却被一血肉模糊的弟子的叫喊声打破。释无擦亮眼睛一瞧,这不正是刚刚的门守么? 那门守衣衫褴褛,身上遍布着伤口,踉跄着跑到莹春面前,却一下子倒在了地上。 莹春眼神慌乱,忙问:“发生了什么事?!” 那门守奄奄一息,挺着最后一丝力气,道:“五...五毒教突然从后殿杀进...众师兄弟正在练功...皆...中了埋伏,三师姐,四...师兄,你们快去!”那门守说尽走后一句话,便咽气掉下了。 莹春立马慌张地跑向后殿。而这青年,却是转身怒叱燕楚,起了必死的杀心,二人又陷入交战中。 释无一见,哪还有心思写书,急急忙忙跑到二人身前,却又不敢走近,老远的喊道:“弄错了打错了!我们真的不是五毒教的人!” 燕楚和那青年丝毫没有停手之意,释无接着嚷道:“少侠,我们只是来求青林掌解药,没有其他目的。你还是快看看你的同门吧。” 那青年一听,似乎确实如他所说。燕楚的武功没有一点五毒教所用的招式风格,更何况少林派从不与五毒为伍。就算他们是五毒教请来的帮手,自己此刻也应该先去后殿协助同门脱围。想到这,那青年怒哼一声,跃起朝后殿赶去。 燕楚释无相视一眼,这两派相争的时点竟让他们二人撞上个正着,若是此刻离去,怕真是坐实了五毒教细作的身份。 二人心照不宣,也向后殿赶去。 第十三章 中毒 跃过紫霄殿,硕大的试炼场赫然而现。东南西北四个方向各有一根双人环抱的半百米高石柱,这四根石柱皆雕龙画虎于上,下面则是刻上百花百草,栩栩如生。试炼场中央地面上印着金漆大字——“奇”,尽管已有数年,却丝毫未有磨损,光鲜如初,彷佛昨日刚刚灌注的一般。 燕楚从紫霄宫宫顶踏到石柱之上,隐约听得打斗声,向北望去,才见有人穿梭于后殿之后的树林间,而这后殿周围,已遍布不少栖霞派弟子的尸体,还有一些装扮奇特的人,看样子应是五毒教的人了。 燕楚跃下,同释无二人紧忙向那片树林赶去。 / 莹春面色发黑,此刻正倚靠在一棵树旁,她眼里流出两行泪水,颤巍地看向四师弟——揽雪,此时他僵站在地上,一把剑正插进他的胸膛,雪白的长衫似乎被夕阳撒上了颜色,只有空气中鲜血的味道,才会让人一下子清醒过来。 插在他身上的那把剑,却是他自己的剑,落雪剑。 手握落雪剑的那个人身着紫袍,脸上虽抹了两道黑色涂料,却依然可以清晰见得脸上的几道剑痕,正在奸笑着享受这次偷袭的成果。“揽雪啊揽雪,你可太让我失望了。想不到数年过去,你的武功竟毫无进展。我苦苦钻研数年,才想出对付你的办法,可还没用上,你就已经成了我手下败将。你说你如今拿什么跟我斗?” 疼痛钻心,揽雪早已说不出话。 莹春猛吐一口血,毒性更深一分,却硬要运功,非得回他两句,“风大昭,你休得意。若不是我四师弟事先受了伤,定要将你碎尸万端。你五毒教自称名门正派,却做出这种偷袭的勾当,无耻!” 风大昭倒是毫不在乎,面容猥琐至极,仰天大笑道:“哦?受了伤?看来连老天都在帮我,你们就认命吧。莹春姑娘,你若答应随我回去,终生服侍我,我倒是可以考虑放揽雪一马,否则的话...” 莹春一听此话,又是一口浓血喷涌而出。 此时揽雪大吼一声,毫不在乎胸口的剧痛,抬掌向风大昭拍过去,可如今这形势,这一掌也只是徒劳罢了。 风大昭猛地的一拔剑,揽雪瞬间口吐鲜血,倒在地上。他缓缓抬起头,却微笑着对着莹春说道:“师姐别怕,师傅一定会来救我们的。” 风大昭笑的更狂妄:“你们的师傅?哈哈哈!如今赤焰子是死是活尚不能定论,若是线报没错,他已经足足一年没有回过栖霞派了吧。倘若没有十足的把握,我又怎么会冒然前来,你们不会以为我风大昭是个傻子吧。” 栖霞派众弟子听到这,心中的那块伫立不倒的靠山,仿若一下子被海浪吞浸,冰封于深海之低,斗志瞬间消亡了大半。 风大昭抬剑,已不再多语,以此了结这场斗争,他斥声道:“揽雪,你毁我容貌,我与你之仇不共戴天,今日便做个了结,去死吧!” 风大昭目光狰狞,对着揽雪的心脏,用尽全力刺下去。 恍惚之间,风大昭却连人带剑一同飞了出去。 莹春缓缓睁开血红的双眼,却看见风大昭已飞出十几米远,整个人的左臂正剧烈的颤抖着,而落雪剑正和一把黑金长剑一起深深地插进树干里。 风大昭大惊失色,还以为是赤焰子归来,可环视四周发现,并非如此。此刻左臂的酥麻令他瞬间就冒了火,再向前望去,却是一个小和尚颠颠地跑过来。他破口大骂:“原来是你这个少林小杂种,竟敢暗算爷爷我!” 释无一听,张口便骂道:“你才是少林小杂种,你全家都是少林小杂种!” 风大昭突然一愣,心想到:“难道少林派来了?这可麻烦了,难不成是走漏了什么风声?可他少林与栖霞派似乎没这么好的交情,又远在嵩山...” 风大昭越想脑子越乱,他退了两步想逃,可又停下了脚,毕竟这次一举拿下栖霞派乃绝佳的机会,若是放弃,怕是遥遥无期了。他咬了咬牙,决定铤而走险,说道:“这是我五毒教和栖霞派的多年恩怨,与少林无关,希望大师莫要趟这混水!” 释无又气又急,连话都不会说了,一个人原地打转生闷气:“少林少林,又是少林!...” 那风大昭奸的很,如此一听就明白了,原来这小秃子不是少林派的人,确实确实,少林寺怎么会有如此瘦弱的弟子。他脸色再变,又是一副凶神恶煞的样子,大喝道:“他娘的,谁扔的剑?” “在这!”燕楚就坐着风大昭头顶的树枝上,此刻正闭目养身呢。 声音如此之近,却事把风大昭吓得一急,迅速跳开十几米远。他一瞧,竟是个女人,顿时浮现一脸的淫荡之色。“呦,又来个小妞!” 燕楚毫不理睬,依旧歇着眼。 风大昭自讨没趣,道:“我们两派恩怨已深,外人最好不要插手!” 燕楚仍是闭着眼,缓缓道:“你们有什么恩怨我管不着,可为独今日不行。” 风大昭一愣,又道:“为何今日不行?” 燕楚道:“我们打架打得好好的,你非要临门插一脚。那便如此,我的架打不成,你的仇也别想报!” 风大昭肃言道:“你是谁?报上名来!” 燕楚缓缓站起,轻蔑地笑道:“我若是不说呢?” 风大昭一怔。 释无却是略显得意,道:“还是告诉你的好,若不然可就死不瞑目喽。这位是燕楚燕女侠,你可记仔细了。” 风大昭紧绷着脸,怒哼一声道:“我管你是燕女侠还是燕男侠,敢扰我的好事,我让你吃不了,兜着走!”说罢,风大昭从腰间掏出俩九尖环刃,抬腿向燕楚席去。 燕楚脚点树枝,先是向下一个侧空翻,在空中又顺势将落雪剑抽出,落地便以风雷之速刺向风大昭。 这风大昭毕竟是五毒教掌教之一,武功不仅不弱,还处处透着西域的旁门左道,使了数多花招皆是意想不到之术,燕楚小心提防之余,还要处处随机应变才好。 只是燕楚再一搏斗,左臂的伤口重新撕裂,血液再次涌出,没过多久,左臂便开始发麻,略显木讷了。 几回合下来,风大昭便以知晓,燕楚左臂有伤,并不灵活。这人狡猾得很,接下来数招便纷纷向左臂攻去。 前几个招式都勉强躲过,此刻,风大昭左手攻右,燕楚便抬捡一挡,风大昭借势抬起左腿侧踢,燕楚一见,只好侧身去躲。却见风大昭嘴荡邪笑,踢到一半的左腿竟迅速收回,只是虚晃罢了。可此时燕楚左臂已近风大昭眼前,风大昭瞬间提环去刺。 这一招若是中了,燕楚的左臂定要被活生生割断,可如今,她正侧身,根本没法再躲了。 一旁的揽雪似乎早就熟知风大昭的套路,正此临危之际,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瞬间跃起抱住燕楚。风大昭九尖环刃来势汹汹,这一下,揽雪的后背顿时就被开了个二尺长的大口子。他一口鲜血涌到燕楚左臂衣衫上,接着倒在地上,缓缓闭上了眼。 燕楚一怔,目光颤抖不已,却还是要继续接风大昭的攻势。 眼下,燕楚正对悬空落下的风大昭,挥剑一扫,那风大昭竟转身抱起燕楚的腰,使出这等下流行径。燕楚虽怒火涌上,却只能背对着风大昭攻其臂膀,才能让这流氓无赖松开手。只是燕楚背对着风大昭,正要将头转回时,他却从怀里掏出什么东西。 一旁的栖霞派弟子忙喊道:“燕女侠小心!” 可是为时已晚,风大昭从怀里掏出红色粉末,对着燕楚用力一吹,那粉末顺着鼻腔瞬间就被吸进肺里,片刻后,便浸入全身血液之中。武功招招只是在一瞬之间,更何况燕楚已不似平时般迅捷,这一招着实没躲过。 片刻后,燕楚渐渐感到四肢发麻,眼前景象朦胧扭曲,内力更是丝毫也运不上了。 释无一见慌了神,这下糟了,连燕女侠也中了他的毒手。 第十四章 魔铃心狂 斜阳衔着崆峒山巅坠下,只留一缕光照在紫霄宫宫顶的彩瓦上,如同一个玩弄世事的堕仙,收集好了栖霞派的尸体亡魂,满意地离去了。 “哐铛!”,落雪剑掉在地上。 燕楚双眼迷离,她在原地踉跄几步,但似乎已渐渐失了心智,任释无如何大声的呐喊,也叫不回她的神识。 释无快步跑上前,企图摇醒燕楚,但却被栖霞派弟子叫住:“少侠万万不可接近,小心也中了这毒。” 释无一听是又慌又急,可自己除了阅书提笔,毫无其他能耐,可如何救这一大帮子人。 风大昭环视,满意地欣赏着自己的“成果”,片刻后,他掏出一个淡绿铃铛,奸笑道:“好了,该做个了结了。就用我的摄魂术送你们去死,也是你们最好的归宿。” 他手腕轻晃,那巴掌大的铃铛竟发出刺耳的声音,响彻树林间。那声音好似发了狂的野猫在树林中游走寻觅,若是寻得中毒之人,便在他们的头颅内狠狠地抓上几抓。 风大昭之手忽快忽慢,铃铛的一缕缕邪音似急似缓,栖霞派众人表情尽是痛苦折磨,尤其是中了毒的人。释无虽是难受,但貌似还能承受得住,想必这诡异的铃铛声,应是已毒药催之更显效果。 燕楚已失了神智,此刻眼仁渐渐血红,脸上青筋暴起,她惨吼一声,那声音彷佛不再是人类的声音,而像一只被打扰发怒的沉睡炎龙,吼叫声发出的一瞬间立刻就掩盖了铃声,直从山顶向八方散去。 风大昭一下子愣住了,他定睛一瞧,却是心惊肉跳之极。眼前这位黑衣女子,皮肤炙热的亮红,全身上下每一个关节都散放着白烟,将衣衫烫出数个大洞。这一幕倒是令他自己差点被摄了魂。 燕楚面色赤红,依旧声嘶力竭地呐喊着,她似乎发了疯,眼珠如凶灵般注视着风大昭。 风大昭这一对视,瞬间出了一头冷汗,颤抖着双腿向后退了数步。 燕楚如同行尸走肉,她一掌拍断插着怀天琉紫剑的树干。此刻她一手携着落雪剑,一手拖着怀天琉紫剑,好似一只饥饿的野兽,一步,一步地逼向风大昭。风大昭一见,立马慌了神,紧忙又晃起了手中的铃铛。 他这一晃,燕楚发疯的更厉害,怒吼着乱挥起双剑。几名五毒教弟子跑的迟钝,瞬间就被燕楚的剑气劈的血肉模糊。 风大昭吓破了胆,手腕不自觉地颤抖,已不知道现在是该摇还是不该摇了。 可燕楚已然是坠了魔道,此刻不分是敌是友,只要剑气能碰到的地方,皆没有一人能幸免。释无见此画面也乱了神,疯了似地往后殿跑,可刚跑了几步,又停住了,心想到:不行,我不能扔下燕女侠不管。然后又向树林跑去,可刚跑了两步,一听得燕楚野兽般的怒吼,再次停住了,道:“不可不可,燕女侠已发了疯,此刻我回去,岂不是找死?” 眼下来来回回数趟,纠结了数趟,就这样跑来跑去。 此刻燕楚正步步向风大昭逼近,准确的说是向他手中的铃铛逼近。三十六计走为上策,风大昭立马收起他的铃铛,转身便向后跑去,只是他双脚抖得厉害,没跑几步就摔倒了,他拼了命的站起,怀中的铃铛晃得厉害,他抬手对着怀中的的铃铛就给了几拳,边跑竟边跟铃铛大嚷道:“别出声!别出声!”可那铃铛怎停息的下来!他跑的越慌,铃铛声越响。 他慌乱中回头,燕楚正近自己不足数米。燕楚抬捡一挥,剑气瞬间劈断了风大昭得双腿。风大昭瘫在地上,动弹不得,苦苦哀求着:“不要!...不要!” 可燕楚哪还听得人话,抬剑砍去,直接把风大昭从头到下砍成了两半,血肉顿时溅射满天。 铃铛声不再,燕楚便直直地站在原地,一动也不动。 夕阳落尽,树林中尽是余晖。燕楚缓缓转过头,血红的双眼在人群中似乎寻找着什么,突然,她看向不远处的莹春。此刻莹春已奄奄一息,正迷离着双眼,同样看向燕楚。 燕楚又抬起剑,一步步向莹春走来! 释无还是决定跑回来,一进树林,并未见风大昭,却见燕楚正举剑向莹春逼去。 这可如何是好! 释无一想,死马且当活马医,别的能耐没有,喊还不会吗?“燕女侠!不要啊!燕楚!燕楚!...” 可若是叫喊有用,这树林中又怎会惨死这么多人?此刻燕楚已走到莹春面前,她虚弱地抬起落雪剑,就要刺下去。 释无只见昏暗的树林中闪过一淡红的身形幻影,那速度如同萤火,一晃便是数百米。 正值危难之际,那红色幻影正闪到燕楚身后,一掌,就将她拍晕了。 “哐铛!”两声。怀天琉紫剑和落雪剑就齐掉在了地上。 第十五章 交战之后 栖霞派后殿由高墙围着,共有四合十六殿,每一殿共有二层。细细观察,这整个后殿尽覆碧瓦朱檐,雕刻着精细花纹,楼壁色彩浓郁,竟有了皇城建筑的精美。 后殿中央躺着一个十字白石道,分别通向四个合区,尽管夜深了,仍有不少栖霞弟子成群讨论武学,吟诗作画,倒是还有一帮子人吵吵嚷嚷,在花园中喧闹个不停,这种调皮之事,非得有元锦不行。 此刻元锦闪到一棵百年松树之下,对着路对面的同龄弟子喊道:“来啊来啊,来抓我啊!” 话音刚落,莹春从后面一把搂住元锦的腰,稍一用力就给拎了起来,她歪了歪头看向元锦,似笑非笑道:“又在胡闹!” 元锦前一秒还快乐的欢天喜地,这时一看到莹春,瞬间就丧气个脸:“三师姐...” 莹春厉声斥道:“都什么时辰了还不睡觉!整日顽皮,真不知道你哪来这么多精力!我这下去给师傅送茶,待我回来,你若是还未上床,看我不罚你写书!” 元锦灰头土脸,慢慢哒哒地回房去了。 / 燕楚缓缓睁开眼,身上各个关节的疼痛之感又起,只不过这种感觉很微弱,不影响活动。 她环视四周,自己所在的房间放置不少红木桌椅和精巧木具,各式花瓶不下十余个。大大小小的花草遍是,看来是一个女人的房间。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身体,四肢上的几处红色勒痕快要褪去,看样子是几日之前便已拆了纱布。此刻自己正坐在一张白绸方床上,枕边放了个粉色香囊,上面绣着一个大字——“怀”。 环境倒是好得很,又是一处静谧之处,可唯独有一点很违和。 那就是窗边站着一个男人。那人身着淡红长衫,披肩长发已是全白,完全不像栖霞派的穿着打扮。 他正背对着自己,看向窗外皎洁的月。 莹春敲了敲门,悦声道:“燕女侠,你醒啦!” 燕楚点点头。 莹春手端着托盘,略显尴尬道:“燕女侠稍等,我再去准备一杯。” 燕楚道:“不必了,多谢。” 莹春走到白发男人身后,恭敬道:“师傅,夜深了,喝口茶润润嗓子,早些休息吧。” 那男人声音已有三十大多,开口道:“放在这吧。”此间仍未转身。莹春应诺一声,便下去了。 燕楚这时已知,此人就是栖霞派掌门赤焰子。她开口道:“我如何受了这么重的伤?” 赤焰子背着手,并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反倒幽幽地道:“你师傅是谁?” 燕楚被问得一愣,道:“我没有师傅。” 赤焰子却冷冷道:“你若骗我,我就杀了你。” 燕楚一听却丝毫不怯,道:“我燕楚从不怕人威胁。” 赤焰子转过身。看样貌的确不到四十,可就连胡茬都已发了白。这人身上处处透着怪异,这身打扮若是走在长安街头,怕不是要被人当成疯子。 赤焰子未语,踱步而出。 燕楚缓缓站起,走到窗边,今晚的月亮很大,就像落在崆峒山一样。微风起,燕楚将手伸出窗外,只觉这山上的风,竟也如此棉柔。 “燕女侠当心着凉!”这声音柔的像水。 燕楚回过头,却见怀寄柔撸着袖子,打着一盆热水,攥着块白毛巾,踏进了屋。“燕女侠稍等,我去备些吃的,你睡了整整七天,一定是饿极了吧。” 燕楚道:“不必了怀姑娘,我还不饿。” 怀寄柔忙上前关好窗,脸上掩不住的笑容。燕楚问道:“怀姑娘,你身上的毒...” 怀寄柔道:“我身上的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你瞧!”她提裙在原地转了一转,接着道:“况且我那伤并非是中毒,这青林掌是赤焰子前辈自创绝学,此掌是用内力击伤人体的三处经脉,使血液流动受阻,经脉逆乱不可行动。如今赤焰子前辈已用内功为我修复好,燕女侠不必担心。” 燕楚点点头,道:“那就好。” 怀寄柔略显娇羞,细声道:“我还要谢谢燕女侠为我舍命求药呢。” 燕楚一怔,说起这事,她却是愧疚不已。伤痛刚愈,燕楚面色依旧发白,此时咳了两声,倒是惊了怀寄柔,忙上前搀扶道:“燕女侠快躺下,大伤虽无碍了,可要恢复如初还是要爱惜身体,多休息才是。” 燕楚边走边道:“这五毒教的武功竟如此阴险毒辣、诡异难测。” 怀寄柔回道:“五毒与栖霞派的恩怨已有多年,这之间大大小小交战不断,中原武林人士是很少知晓的。况且五毒教自身也很少踏进中原,七年前的那场讨伐之后,五毒教便几乎不参与中原武林争端。我也是来了这才知晓,原来这几年五毒与栖霞一直纷争不断。” 燕楚若有所思,脑子里突然闪过数个如真如幻的场面,却是头脑沉得发疼。“我身上的伤是怎么回事?” 交战那天,怀寄柔远在浮轮寺,这些事她自然是不知晓的,她摇了摇头,这时却听得门外传来一声,“你中毒了!” 二人看去,发现竟是元锦那孩子,此刻正探出个小脑袋瓜,瞪着双大眼睛。怀寄柔似乎早就熟悉了他,忙喊道:“噫?小元锦,你怎么还不睡觉呀?” 元锦快步跑进来,丝毫不认生,一下子跳上了床,把手指放在嘴边,“嘘~!”他道:“我刚刚是装睡骗三师姐的,你们千万要帮我保密呀!” 怀寄柔宠爱道:“你这小淘气,我看又是想讨打了!” 燕楚却一点也不想扯皮,她肃言道:“你是说,我也中毒了?” 元锦道:“是啊,燕姐姐,你什么都不记得了吗?” 燕楚摇摇头,“我只记得有人大喊要我小心,然后风大昭抬手吹了什么东西,其余的就全不记得了。” 怀寄柔纳闷道:“我还以为燕女侠打斗受了重伤,才一直昏睡不醒呢!可...” 元锦忙接话道:“别的师兄师姐服了解药,第二天便痊愈了。” 元锦虽然小,却聪明的很,一下子就说出了问题的关键。他嘟了嘟嘴,又道:“别的师兄师姐中了毒都倒下了,可燕姐姐却没有。” 燕楚一听越发觉得不对劲,问道:“元锦,你还知道多少?告诉我。” 元锦把玩起了自己的手指头,道:“我只偷听到这些,其余的就不知道了。” 燕楚脑海中飞快旋转,却怎么也想不起来那天发生的事,只是越想头越疼,怀寄柔忙道:“燕女侠,若是记不清,明日问问赤焰子前辈就是了。” 燕楚点点头,突然问道:“释无那小和尚还好吗?” 怀寄柔扑哧一声笑出声来,又绷紧脸不去笑,道:“浮轮寺的住持因收留了我,偏要释无还他个人请,我想此时,正在那寺里听住持熬夜唠叨呢。” 燕楚长呼一口气,道:“没事就好。”她沉默片刻,眼神中竟有些黯淡,道:“若不是我硬要闯派,揽雪也不会受这么重的伤,栖霞派也不会险些遭遇不测。” 话说到这,怀寄柔也深沉道:“燕女侠为何自责?你也是为了我才...要怪也是怪我鲁莽,非要在那驿站惹上麻烦,险些害了燕女侠和栖霞派。”说着说着竟哭了起来:“若不是我,定不会有那么多栖霞派弟子遭五毒教所害。” 元锦不再自娱自乐,竟开口道:“还有三人。” 怀寄柔擦了擦眼,问道:“小元锦,你在说什么呢?” 元锦眨了眨双眼,道:“除了五毒教杀害的师兄师姐,还有三人,是被...” “元锦!”门外莹春的声音响起。元锦一下子捂住了嘴,却已被莹春发现了。莹春气呼呼的进门,想必若不是有外人在这,莹春定是要狠狠地给他几鞭让他长长记性,眼下只是怒吼道:“滚回房间睡觉!” 元锦撅着嘴,一溜烟跑开了。 莹春看着二人,多少有些尴尬,却还是开口道:“元锦这孩子最喜欢胡言乱语,他若是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还请二位原谅。” 怀寄柔作揖行礼,笑道:“元锦这孩子可爱得很,还希望莹春师姐轻些责罚。” 莹春回礼后,便离开了。 夜渐深,怀寄柔走后,燕楚一个人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她缓缓起身,打开窗,月光正映在角落的落雪剑上,燕楚拿起落雪剑,月光下,这剑竟透出一股悲凉之意。 她想,总该去看一看揽雪。 第十六章 栖霞派禁忌 夜莺鸣啼,烛光映在揽雪的侧脸上,看起来更俊俏一分。 燕楚推门而进,揽雪似乎毫不知晓,依旧静静地躺着,就像京城画家所画的的柔弱皇子一般。烛火随门飘动,屏风上揽雪的面容轮廓也轻微晃动,燕楚放轻了脚步。 揽雪的结实白皙的身体上贴满了绿色药泥,已浸透了纱布。她把落雪剑轻轻地放到揽雪枕边,自语道:“你的剑,放在这里了。” 燕楚转身,却又停下来,伫立了片刻,柔声道:“是我太过骄傲鲁莽,才害了栖霞派,害了你。你应该怪我,怨我。快些好起来吧,你的剑还在等着你。”她转头看向揽雪,他依旧沉睡着,尽管面色苍白如灰,却仍是清新俊逸。 烛光也将燕楚的脸映到绣着紫顶白鹤的山水屏风上,她又道:“你为我受的伤,我会永远记得。” 燕楚掏出一块刻着桃花图案的珊瑚玉佩,轻轻放在落雪剑旁。她孤独了这么多年,唯有那块玉佩和怀天琉紫剑一直陪着她。她低声说道:“好好保管它,只要它在,我燕楚可以为你做任何事,以报你舍命之情。” 燕楚推门离去,屏风上揽雪面容的影子,又是一阵晃动。 / 栖霞派弟子倒是勤快的很,天刚朦胧,便有六七人已挥剑习武,只是这兵刃相撞的“铛铛”声,实在是扰的那些浅眠的人无法再入梦。 燕楚出了门,想着去后殿的树林间再转一转,看看能否再想起来什么,恰遇上怀寄柔。 “燕女侠,你怎么...” 燕楚却找了个借口,“我对剑音一向敏感。睡不着便想着出来走走。” 怀寄柔点了点头,“是啊,最近发生了太多事,已是分不清梦境还是尘世了。” 二人刚聊没几句,却听见细细的哭声。顺声而去,却在后殿的一个角落,看见了元锦和莹春。 怀寄柔无奈地摇摇头,柔声道:“想必是这小元锦又闯下了什么祸,才惹得莹春师姐就算是起早也要惩罚他。” 燕楚本想着再去他处转一转,寻个静谧的地方,可怀寄柔却迟迟不愿意离开,偷笑道:“别走啊燕女侠,咱们且听听这调皮蛋又捅了什么篓子。” 怀寄柔既然开口,燕楚也只好陪她听一听了。 “你这孩子怎么这么不听话!平时捣蛋也就算了,你竟敢...”说到这,又狠狠的甩了他几鞭,受了这几下,元锦哭的更厉害了。“你竟敢跑来这房间玩耍!若是打碎了什么东西,你看师傅抽不抽了你的皮?!” “三师姐我再也不敢了,我只是一时玩的糊涂了,忘记了这是大师兄的房间。” 莹春不知怎么了,听到这火气更浓一分,又是一顿鞭子。“看你还敢不敢了!...” 燕楚一瞧,竟连想着看热闹的怀寄柔也不再偷笑,反倒紧绷个脸,牵起自己的衣袖道:“燕女侠,这里吵得很,咱们还是走吧。” 燕楚思量片刻,还是问道:“这栖霞派的大师兄是谁?为何不许别人进他的房间?” 怀寄柔支吾了一会儿,看来是很不愿意提起的。 燕楚道:“你不想说,那就当我没问过吧。” 怀寄柔长叹一口气,道:“唉,告诉燕女侠又有何妨,只是旧事谈起,怕惹得燕女侠感同身受罢了。”她接着道:“这栖霞派大师兄名叫谢南,我小的时候曾见过他一面。那时他也是个少年,跟着赤焰子前辈来峨眉拜访师傅,这我才知晓了他。当时他虽小,却是个武学奇才。” 燕楚道:“武学奇才?” 怀寄柔接着道:“是啊。那时这二位师傅来了兴致,非要让谢南把自己所学的武功给尊师展示展示。谢南却一点也不怯生,当时就提剑比了峨眉武功‘金顶九式’中的前五式,尊师和众峨嵋弟子皆是当时就怔住了,可赤焰子前辈却一点也不惊讶。” 燕楚插话道:“难道你峨眉的这招‘金顶九式’已被栖霞派偷学了去?” 怀寄柔道:“大家都这么认为,可事实并不是这样。原是他随赤焰子前辈拜山之时,一走一过看到了身旁练剑的峨眉弟子,就学会了,仅此而已。” 燕楚一听,面容却是惊诧,道:“若真是这般,这人果真是武学奇才。” 怀寄柔面露悲意,听语气竟有些惋惜,“他是赤焰子前辈最得意爱惜的弟子,本也是未来栖霞派的接班人。却因做了错事,被废了武功。” 燕楚惊呼:“竟会这样?!是谁干的?” 怀寄柔无奈地点了点头,道:“是他师傅,赤焰子。”她接着道:“你已知道,栖霞与五毒纷争不断,仇深似海。可谢南他偏偏...偏偏爱上了不该爱的人!” 燕楚一听便明白了,回道:“五毒的人?” 怀寄柔点了点头,道:“那姑娘叫关欣城,我虽没见过,却有所耳闻,是个十足的美女,一举一动一颦一笑,不知迷倒多少男子。数年前,赤焰子要谢南潜往五毒教探听消息。再等他回来之时,便带着关欣城,二人似乎已将生死置之度外,跪求赤焰子前辈放二人浪迹天涯。” 怀寄柔说到这顿了顿,接着道:“可赤焰子却打伤了关欣城,还废了谢南的武功,将他逐出师门。眼下看来,赤焰子前辈心里定是还牵挂着谢南,否者又怎会留着他的房间,不许任何人进入呢。” 燕楚怅然道:“也许对他二人来说,即使为了彼此一无所有,也心甘情愿。” 沉默了片刻,燕楚又问道:“可如今在这栖霞派里,见了三师姐莹春,四师兄揽雪,为何未听闻二师兄?” 怀寄柔忙作揖:“嘘!”,环视四下无人,这才接上了话茬:“听说这个二师兄徐开羽,在谢南被逐不久后,就神不知鬼不觉地消失了!” 燕楚甚是疑惑:“消失了?!” 怀寄柔轻声道:“对!就仿若一缕白烟,眨眼间就不见了。这人老实的很,平日里不爱说话,只是看看书,练练剑。派里传闻,说他早就死了。也不知赤焰子前辈这几年是否寻找过,总之到如今也没个下落。” 燕楚道:“想不到栖霞派,竟还有这些匪夷所思的事。” 怀寄柔回道:“家家有本难念的经,表面光鲜如是,背后的辛酸谁又知道呢!”说到这,她却哽咽起来,怕是回想到自己的师傅,想到了峨眉派现在的处境。 燕楚顺势问道:“峨嵋派的事,可有跟赤焰子提起?” 怀寄柔道:“已跟赤焰子前辈告知了。他说近日便亲自去一趟少林,还要我回去告诉峨眉众姐妹,莫要再复仇心切,徒伤性命了。燕女侠,等伤痊愈后,你有何打算?” 燕楚想了想,道:“我得回长安,解决一件事。” 怀寄柔问道:“什么事,我可以帮上忙吗?” 燕楚回道:“你是否知道华山派大弟子王石?” 第十七章 无名古书 怀寄柔沉思片刻,道:“王石...我似乎听峨眉姐妹提起过。这个人武功不差,却是好色成性。” 燕楚有些凝重,道:“前几日长安一女子惨死,武林众人皆上华山派讨伐王石,为此我还打伤了虚颜,既已趟了这浑水,我就得负责到底。” 怀寄柔先是惊诧道:“你打伤了虚颜?!”说罢,她又略显无奈:“那倒也没什么,虚颜早就不如当年了。” 燕楚不语,只等怀寄柔接着说。“这几年华山派一蹶不振,掌门虚颜更是功力大跌,不似当年那般威风,日月轮转,江湖总是会变一变风气的。燕女侠,你打算什么时候出发?” 日出,凉雾渐渐散去,燕楚毫不迟疑。“今日,便出发。” 怀寄柔忙道:“可你的伤...” 燕楚摆摆手,“已无大碍。” 二人正说着,转角便遇到莹春。 “我说敲房门无人应,原来二位正在此散步,想必是弟子练剑,过于吵了。我待会儿就去责备他们。” 怀寄柔微笑道:“莹春师姐言重了。” 莹春看向燕楚,肃言道:“燕女侠,掌门师傅请您到紫霄宫一见。” 燕楚问道:“有什么事吗?” 莹春摇摇头,道:“我也不知,不过此时,师傅已在紫霄宫等候了。” / 紫霄宫宫前三缕香烟正飘入云宵,那游龙圆鼎依旧沉静在宫前,彷佛从未被打扰过。只是那被砸断的大梁柱子还在,才让人确信了数日前的争斗,不是梦境。 燕楚踏门而进,迎面正对着几个数丈高的人身雕像,日光透过宫顶,正洒在这些雕像头顶,一个个仿若已得道成仙一般,想必这几位都是栖霞派曾经的掌门。 “这里!” 那声音在硕大的紫霄宫内游荡数回,燕楚闻声而去,在一个略显阴暗的小屋内看到了赤焰子。 他还是那身打扮,似疯似颠。燕楚倚着门框,道:“你找我有什么事?” 赤焰子转身,道:“过来坐下!” 燕楚凝眉略笑,不知这人搞什么名堂。燕楚坐下,悠然道:“说吧。” 赤焰子将一本书放在矮桌上,那是一本无题的陈旧老书,轻轻一碰便吱吱作响。 燕楚疑惑道:“这本书连名子都没有,我实在是没什么兴趣。” 赤焰子面无表情,道:“打开看看。” 燕楚无奈地摇摇头,却是灵光一闪,道:“想让我看看也可以,除非,你让我见识一下你的玉龙跃。” 赤焰子突然眼神颤抖,却强压着内心的波动。片刻后,他起身离去。 唯有两个字在紫霄宫大殿内徘徊数时不散,“可以。” 燕楚看向那本封皮无字的书,翻开页,写道:“天寰地宇,人与之间,便是自然。东升吐纳,星起而卧,轮回万历,慧人顺之,发人之本身亦如星辰浩瀚,六腑五脏,千经百络,无不可修也。然应静而行,却欲速达,或伤,或病,或毒,致错乱。吾越百山,此类数不胜数,探修养归正之法,以书。——***” 燕楚草草看了一遍,丝毫没懂这人说了些什么,最让她不解的是,作者的名字,竟被撕了去。 她翻过这页,接着看,慢慢发觉,这哪是书,这根本就是一本秘籍啊! 燕楚心随字动,身体也不自觉地跟着练起来,却是深深地沉迷于其中,只觉是短短片刻,实则已到了午时。 至燕楚翻完最后一页,站起,感觉头脑清晰了些许,身体从未有过的放松舒适。她自语道:“这书应该是对调修身体有着极大的帮助。”她气沉丹田,运功,不仅内力已尽数回复,而且真气运行比最初还要轻快。 燕楚合上书,却见背面小字写道:“每日清晨、傍晚修习,持之以恒。”她自语道:“果真是奇书,此时我已神清气爽,恢复如初,不必每日修习了。” 说罢,她便离去。 / 燕楚执意要走,莹春便也不再客套挽留了。只是到了山门,燕楚却又停住了,她环视四周,似乎还有什么事未了。 元锦瞪着铜铃般的双眼,全无清晨受罚时的悲伤,笑着道:“燕姐姐在找谁?四师兄吗?他可还没起床呢。” 燕楚一听,脸微红,尴尬的说不出话来。 莹春见燕楚有些难为情,怒斥元锦两声,把他骂了回去。 片刻后,燕楚释然道:“只是你师傅答应我的事,还没做到。” 莹春咯咯一笑,道:“燕女侠,你且回头看。” 燕楚回首望,只间远远的百林之间,百鸟齐飞而去。一声剑鸣,绿叶中一红色幻影闪过,瞬间出现在山门右侧的山腰巨石上,那幻影没有停顿,穿过百花丛中,一跃,停在了紫霄宫宫顶,正背对着燕楚等人,如同雕塑一般,伫立在宫顶之上。 一切都是电闪雷鸣之间。 怀寄柔开口道:“赤焰子前辈的身法,要说是武林首当第一,应该不为过吧。” 燕楚正要说些什么,刚张口,却听山门右侧山腰的百吨巨石突然碎裂,成万千石块哗啦啦滚下山去,引得山下百物齐叫,声音令人惊悚不已。 她强压内心惊诧之意,抬剑作揖,坚毅道:“告辞!” / 浮轮寺内,尽是木鱼之声,殿内数个僧人盘膝而坐,嘴里嘟囔着经法密语,让人一听就头疼的厉害。 住持身穿红色袈裟,眼睛紧闭却是眼角微动。此刻他对着众人,坐在高台上,却闭上了嘴,不再默语。 他静静站起,轻步走到释无面前,附身细听,却从释无嘴边听来阵阵呼噜声。 住持火上心头,抬起敲木鱼的犍稚,对着释无的脑袋就是“咚咚咚”三下,这声音竟比其他人敲木鱼的声音还要响。释无从睡梦中惊醒,正要破口大放厥词,才发觉正在诵经,便也不敢放肆了。 那住持一抬头,脸上立即浮现笑容,行了个单手礼。 “小和尚!” 释无一回头,却见怀姑娘和燕楚正在门口嘻嘻地笑着。 他激动的热泪盈眶,把手里的木鱼一扔,放声呐喊:“怀姑娘,燕女侠,你们总算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