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尘埃落定 北岳王朝,武合三十年岁末。 畏罪潜逃的北岳大将唐宁,与江湖志士潜伏京城,意图营救被困皇城的武林各派的英雄豪杰。 不料消息走漏,朝廷提早设伏,数百武林义士,与是几万京城守军,在京城外厮杀。 城楼上,京城守军的统帅,乃北岳太子闻人勋。他冷漠地看着下方不断倒下的人群,放声大笑,笑声猖狂,混在呼啸的寒风中,让人不寒而栗。 笑罢,他拍拍身旁一声戎装的女子,不无得意地说:“苑儿,看到了吧。这都是背叛你、伤害你的下场。本宫说了会为你讨回公道,就一定能做到。” 被唤做苑儿的女子一身戎装,立于男子身旁,面如寒霜,冷眸凝视着下方,不知在想什么。 对闻人勋的猖狂,女子恍若未闻,她紧了紧手中的剑,视线直直盯着下方混战的一男一女。 “殿下,已经够了。” “唐苑,难道你不想报仇了吗?” “报仇,对,我要报仇。”唐苑像是被他的话刺激到了,猛地从慌乱中回神。 城下,战场上的尸体越堆越厚,风雪也越来越嚣张。 终于,武林各派的义士无力进攻,只得逐渐聚拢,做好撤退的打算。 “长安兄,是我们连累了你,你和夫人快走。”一位头陀击退了身边的士兵,靠近唐宁,扬声说道。 “诸位,今日之祸,本就是我唐家对不住整个武林。你们先走,我们断后。”唐宁让其他人先撤,他们夫妻在后面为他们抵挡。 看穿了唐宁撤离的动机,城楼上的太子殿下狞笑,喝道:“拿弓箭!” 不过须臾,身后的将士抬来了弓和箭。 箭在弦上,闻人勋阴鸷的脸上勾起一抹不屑的冷笑,侧头,看一眼身侧唐苑说:“苑儿,从今往后,再也无人阻止我们在一起了,哈哈哈。” 狂笑声、利箭穿云的声音惊醒了沉浸在恍惚中的唐苑,将她的注意力从下方的战场上收回来。 然而,她也只能眼睁睁看着那支箭矢越来越远。 “躲!!!开!!!” 哪怕是唐苑的速度快到了极致,也无法阻拦闻人勋全力射出的箭。 她伸出去的手还没有落下,那跟箭便已经穿透了唐宁的心脏。 唐苑所有的声音都恰在喉咙,她的世界都寂静了。 还不等她回神,她再一次眼睁睁看着唐宁身侧的夫人长剑抵喉,朝她望来。 对上妇人的视线,唐苑拼命地摇头,泪如雨下。 可惜,妇人求死的心是那么的强烈。 这一刻,唐苑后悔了! 她再也无法冷静,纵身飞向了妇人。 “娘~亲~不~要!!!” 纵使她轻功举世无双,纵使她的暗器出神入化,却也来不及阻挡那把剑。 “爹爹!娘亲!”堪堪接住妇人倒下的身形,唐苑再也无法忽视一个事实,眼前倒下的男女,是曾经疼爱她的亲生父母。 “阿苑,对,不,起!”妇人的手艰难地抬起,终于摸到女儿的脸,她笑了。 笑容慈爱,一如唐苑藏在心底深处的记忆中一样。笑着的容颜定格在这一个,捂着唐苑脸颊的手落下了,似是放下了对这世间所有的眷恋,不带一丝犹豫。 “娘亲,阿苑错了。娘亲,娘亲你不要走。啊!!!” 悲伤无处发泄,全身的内力爆发。 方圆十里没有一片完整的雪花,亦没有一个站着的人。 尘埃落定,一世恩情难再。 青丝散尽,两鬓霜华重负。 城楼上,太子闻人勋看着唐苑,双拳紧握。 “苑儿,该回宫了。” 沉浸在悔恨悲痛中的唐苑,对闻人勋的话恍若未闻,仔细地整理着父母的遗容。 等不到她的回应,太子闻人勋紧了紧拳头,飞身而下,落在唐苑身侧,伸手要去扶她。 然,长剑抵在他的咽喉,让他不得再进一寸。 “苑儿,你这是做甚?”闻人勋隐忍着怒气,质问唐苑。 “让他们走。” 闻人勋不开口,唐苑的剑就不退。 唐苑的神色漠然,闻人勋怔怔地看着她。似乎不认识这样的唐苑,再没有往日的情意,只有冷漠,一如她手中的剑。 闻人勋不甘心地往前进了一寸,利剑瞬间划破了他的肌肤。鲜血顺着剑尖溢出,随着凛冽的寒风冻结在剑尖处。 “罢了,只要苑儿跟本宫回去,放他们走又何妨。” 第二章 弑君 北岳皇宫,岳帝病入膏肓,皇宫的守卫,也尽归太子掌控。 禁卫军首领毕信是闻人勋的人,他对唐苑很熟悉,也深知闻人勋很对她很是信任,自是不敢阻拦。只是怔怔地看着那一头白发,心中叹息。 岳帝身边,无一人侍奉。形如枯槁的老人,脸上没有半丝九五之尊的痕迹,只余下颓废和不甘。 “算计了一辈子,最终落得如此下场,后悔吗?”唐苑说着,给岳帝施针,让他有了一线生机。 岳帝睁眼,看到满头白发的唐苑,瞳孔紧缩,喘息连连。颤巍巍地抬起手,指着龙榻边,容颜酷似唐宁的唐苑说道:“你,你是,你是唐苑。” 不是疑问,而是笃定。 “难得陛下老眼昏花了,还认得这张脸。”落下一针,顿了顿又说:“我爹爹死了,娘亲也随着爹爹走了。” 岳帝闻言,哈哈大笑。许是笑的太猛,导致咳嗽连连。 “我杀的。” 在唐苑心里,爹娘虽然不是她亲手杀的,却也无异。 岳帝被她面无表情的三个字镇住,再也笑不出来了。 双目浑圆,直直盯着唐苑。她的脸上没有一丝哀伤的情绪,眼中同样只有无尽的黑暗。 “朕只不过想招安武林,可是他呢,不仅用辞官来威胁朕,又派人往武林送信,为他们出谋划策。呵呵,他又哪里知道,武林门派众多,岂是各家都像苍山派那样的铜墙铁壁。咳咳。” 许是一口气说了太多话,岳帝开始不住地咳嗽。 唐苑抬手又给他施了两针,才让他又能开口说话。 “你的父亲,身为朝廷将帅,却把江湖门派,看得比朝廷重要。秦朝的话,竟然比圣旨都管用。哼,不管是星月宫还是津州军,都是我北岳的臣民。而他们,却是一而再,再而三的忤逆皇命。” “所以,我外公也是你让人杀的吧?” “哈哈哈,秦朝自诩医毒无双,却怎么也想不到,有朝一日死在自己的毒药下。哈哈哈。” “陛下当真以为,我爹爹不知道您和太子的那些算计吗?” 若是不知,怎么以死明志,来组织她继续沉沦呢! “那又如何,他还是死了。” 岳帝此时的感觉,称得上回光返照了,异常精神,让他误以为自己的病好了。 “人活着,总会死的。对了,陛下可识的此物?”唐苑将手中一枚染了血的白色玉佩拎在手中,问岳帝。 岳帝瞳孔紧缩,手止不住地颤抖着,想要伸手去抓。 但是,他没有抓到。眼睁睁看着那玉佩在唐苑的手中化成粉末,粉末洒了满床都是。 “除了康王,《阴阳神功》这等宝物,你们闻人再无人与之相配了,你就带着它去阴曹地府向康王殿下赎罪吧。” “你,混账。” 岳帝震怒。可惜,只剩回光返照的他,没有一丝让人敬畏的地方。 唐苑在岳帝的寝殿逗留了足足半日,等她出来时,已是寅时。 黎明本是最黑暗的时刻,殿外确实火光冲天,将风雪的模样照的格外清晰。 毕信身旁多了一名老太监,他没有理会唐苑,急急冲进殿内。 唐苑识得那老太监,名唤英禄,是岳帝的近侍。她不急,等着那老太监的通告。 “快来人呐,陛下遇刺身亡了。”老太监佝偻着身子,泣不成声,扯着袖口抹着眼泪。 唐苑好笑地看着他,再看看一脸淡然的禁卫军首领,忽而问他:“毕大人不进去确认一下?万一这老东西老眼昏花看错了,岂不是你统领大人的脑袋也要不保。” “禄公公是殿下信任身边人,他的话,自然是可信的。” “既如此,那就请带路吧。” 闻言,毕信和英禄满脸的不可置信,怀疑地看着唐苑。 他们商讨过无数方案,也预想过无数可能可能。要么他们与唐苑两败俱伤,要么他们被唐苑尽数斩杀。怎么也没料到是这个结果。 一时间,两人面面相觑,不知所措。 “怎么,弑君这么大的罪名,难道闻人勋没有教你们应当如何处置吗?” 对上唐苑讽刺的眼神,毕信身形一僵,这才回神,不禁心里有些发寒。 原来,她都知道。 唐苑不仅仅是太子侧妃,更是对太子殿下死心塌地的人,太子殿下对其也是言听计从。 曾经的他们既像君臣,又像夫妻。如今,也只剩下利用和被利用的关系了么。 哎!是该说事实难料呢,还是说君心难测呢。 “得罪了。”毕信虽然心有感伤,却也不敢违抗太子给他的命令。大手一挥,后面有人送了锁链上前。 唐苑笑,讽刺道:“想的还挺周到的。” “还请恕罪,下官也是迫不得已。” 叮叮当当的锁链在风雪中发出清脆的响声,铁索冰凉的触感对比唐苑的肌肤,并无区别。 第三章 时光倒流 天牢深处。龙袍加身的闻人勋负手而立,看着牢房里唐苑的背影,沉默不语。 她背对着他,及腰的白发用一截白绸束在身后,全身无二色。看 不清她的面容和神情,却能感受到她身上散发出来的冷漠。 冷漠的背影没有哀伤,只有一如既往的高傲,完全没有身陷囹圄的颓败和不安。 良久,寂静的牢房中传来一声沉重的叹息。 “苑儿!”闻人勋欲言又止! 唐苑恍若未闻,沉重的锁链困住了她的手脚,没有发出一丝的响动。 “唐苑,你知道,朕是最疼你。只要你听话,告诉我玉佩的下落,你想要的,朕都可以给你。”闻人勋低垂着眉眼,声音很轻,近乎呢喃。 唐苑始终没有一丝的回应,更像是没有听到他的话一般。 年轻的皇帝见她如此决然,再次轻叹,转身欲走。 “陛下。” 闻人勋回身,笑容里只有柔情:“苑儿,你愿意跟朕回去的对不对,朕就知道,苑儿永远都会站在朕的身边的。来人,开门。”语气显得很是激动,挥手喊人,双手扶上牢房的墙壁。 “是,陛下。”外面候着的牢头闻声迅速上前,将门锁打开,而后退下。 “我想去将军府看看。”唐苑脚下未动,侧身转头,面对着年轻的皇帝说道。 闻人勋自知拗不过她,应了。 晚霞更是给这座黄金堆砌的皇城上了彩,辉煌更甚。 宫城一角,皇帝看着缓缓行驶在街道上的那顶花轿,神色莫名。 直到看不见那花轿的影子消失在视线里,年轻的皇帝才回神,他问身后佝偻着身子的老太监:“英禄,你说她会回来吗?” “老奴不知。” “会的,朕相信她。” “也许吧,毕竟陛下是娘娘的命,也是这个世上唯一的依靠。”老太监抬头望了一眼花轿离去的方向附和。 唐苑回宫了,年轻的皇帝欣喜不已,命人将寝宫装饰成新婚的洞房。 “师兄,我们再比一次。” “苑儿先进来,今日是我们的洞房花烛的好人日子,喝了这杯合卺酒,为兄再跟你比。” “好。” 唐苑生的很美,东洲第一美人实至名归。她一笑,原本英气的身姿,此时宛如弱柳扶风,更加了十二分的妩媚。 饶是见惯了她的美,年轻的皇帝眼中也有了痴迷。 紧紧扣住她的腰,耳鬓厮磨,情话不断:“朕就知道,朕的苑儿是这天下最美的女子。” 长剑穿过她的小腹,刺穿他的腹部,汩汩而出的鲜血染红了她的白衣。分不清哪一滴是他的,哪一滴是她的。 痛感让皇帝瞬间清醒,全力一掌,将身前的唐苑击飞到数丈之外。 而他自己,无力支撑,单膝跪地,嘴角溢出的鲜血也成了黑夜一样的颜色。 闭上眼睛的最后一刻,唐苑笑了。 笑的极为满足,她终于可以去找爹爹和娘亲、外公还有师父他们谢罪去了。 ------分割线--------- 生死轮回,时光倒流,倒回武合十六年春。 此时的北岳京城,繁花盛开,各家府邸喜气洋洋。 而城北将军府,却被浓浓的哀伤覆盖。 应征看病的大夫,从内院排到了府门口、大街上,看不到尽头。 向里,医者队伍一直延伸到内院,在满庭芬芳的院落前终止。 排在队首的大夫翘首往里盼着,眼中有兴奋,也有期待,唯独没有自信。 期待他能踏进这道院门,期待他能妙手回春,期待一步登天。 与院外的拥挤不同,院内没有多余的人,连丫鬟婆子也见不着一个。 闺房里,秦婧站在床边,双手紧紧绞着手帕,通红地双眼一瞬不瞬地,盯着床里的小人儿。 唐宁亦是满目赤红,面容沉痛地站在妻子身后,双手紧握成拳,一言不发。 透过轻纱,看的见帷幔背后的光景。 锦被铺的整整齐齐,如果不是小小的脑袋露在锦被外面,如果不是玉臂露在纱帘外面,很难看出床上躺着人。 从脑袋和手臂的尺寸来看,锦被下是个小孩子,雌雄莫辨。 年迈的大夫将把脉的手从床边收回,朝立在一旁的年轻夫妻拱了拱手,欲言又止。 最终只是叹口气,背起药箱,佝偻着身子出门去了。 老者的沉默打碎了将军府最后的希望,唐宁面如死灰,秦婧双膝发颤,痛苦掩面。 “让他们不比再进来了,都,散了吧。” “是,将军。”副将袁吉应声而去,面露痛色。 帷幔被无章法地扯开,秦婧摸着露在外面的小脸,冰凉的触感让她不住地发抖。 颤抖着将躺着的小人儿抱在怀里,一边流泪一边说着,近乎哀求。 “阿苑,娘亲答应你。从今往后,不管你做什么,娘亲都依你。只要你醒来,你睁眼看看娘亲好不好,阿苑。” 唐宁看着缩成一团的一大一小,湿了眼眶。别过脸,不忍再看。 心底无声地呼唤着女儿,亦是允诺她余生无无虑。 “阿苑,阿苑。” 唐苑听的到爹娘的呼唤,可是他们的身影消失地太快,她追不上了。 爹爹,娘亲,阿苑知道错了,等等阿苑好不好。 一滴泪从小人的眼角溢出,从鬓间滑落。 秦婧的双目早已湿透,贴着女儿的脸,分不清哪一滴泪是她的,哪一滴是女儿的。 “爹爹,娘亲,不要丢下阿苑一个人。”细若蚊吟的呓语传到了抱着她的秦婧耳中,犹如天籁。 “阿苑,醒醒,爹爹在,娘亲也在。阿苑,阿苑你醒醒啊,阿苑。” 是娘亲的声音,娘亲来接她了吗? 真好,终于可以再见到爹爹和娘亲了。 终于,她不再是一个人了。 呼唤的声音越来越急切,越来越清晰,越来越真实,分不清是梦还是现实。 唐苑睁开了眼,入目的是娘亲满是泪痕的笑脸,还有爹爹喜极而泣的容颜。 “爹爹?娘亲?” “娘亲在,爹爹也在。我的儿,太好了。阿苑,你没事了,太好了,太好了。”秦婧将女儿紧紧地抱在怀里,又哭又笑。 唐宁抬手摸了一把脸上的湿润,拍着妻子的肩膀,重复地安慰着:“没事了,没事了。” 第四章 她重生了 唐苑被娘亲的手臂勒的有点狠,她的呼吸不畅,反应迟钝,分不清这是现实还是在梦境。 父母的容颜,比离开她的时候年轻了许多。房间的布置,她的记忆也是很模糊的。 努力搜索跟这间屋子有关的记忆,东拼西凑地找到一点零星的、少的可怜的碎片。 这是她的闺房,五岁之前,她在将军府的闺房。 所以,她死后将军府也被烧了么! 是哪位好心人特意烧了给她陪葬呢,还是老鼠打翻了祠堂的那盏长明灯,烧尽了整座府邸! 窒息的感觉袭来,唐苑终于从神游中回神。 “疼。” 然而,声音一出,唐苑惊住了,这是稚子的童音。 缩减年岁,是地狱惩罚的一种吗? “对不起,娘亲太激动了,弄疼我儿了。跟娘亲说,伤着哪里了?”秦婧松开怀中的女儿,上下打量,看她有没有受伤,揉揉胳膊又揉揉腿的。 唐苑此时,还沉浸在她自己的世界里,大脑反应迟钝。伸出一双手,乍一看,吓的连忙缩了回去。 秦婧看到女儿的动作,心中一痛,重新将她搂在怀里。温暖的双掌掬起唐苑的一双小手,柔声询问:“是伤着手了吗?娘亲给阿苑揉一揉。揉一揉啊揉一揉。” 唐苑愣愣地看着被娘亲捧在手心里的一双手,又伸出两条腿,尺寸都不大。脚上的银铃,随着她伸出腿的动作,发出了悦耳的声音。 好半晌,她才确认。娘亲是热的,这个小身子,好像也是她的,只不过是她小时候的样子。 所以,她是怎么了? “娘亲?” “娘亲在呢。饿了是不是?你爹爹刚才就去厨房了,咱娘俩现在去,正好。”秦婧下床,来不及整理自己衣裙上的褶皱,抱着女儿向着厨房奔去。 趴在娘亲肩头,虽然这种的怀抱已经陌生了,但是温暖的感觉却依然是熟悉的。 她悄悄掐了下自己的手背,胖乎乎的手背被她掐出了红痕。 疼痛的感觉,让唐苑终于相信,眼前的一切都不是梦。 所以,她重生了吗? 是的吧! 从头再来,她没有奢望过,如果槽糕的人生还要再来一遍,她一点也不想重生。 北岳的早春,天气已然回暖。晌午的阳光照在身上,暖融融的。 唐苑将头深深的埋进娘亲的脖子里,无声地说着“对不起”。 这一世,她一定会好好听话,听爹爹和娘亲的话,好好听外公和师父的话。 秦婧似乎感觉到了女儿的情绪波动,放慢了脚步,轻轻拍着她的后背,柔声安抚着。 “阿苑不怕,娘亲再也不会丢下阿苑一个人了。娘亲保证,从今往后,只要阿苑喜欢,不管做什么,娘亲都不会阻拦。好不好?” “不好。”唐苑斩钉截铁地反驳。稚嫩的声音带着鼻音,更有一分微不可查的颤抖。 秦婧一愣,而后笑了,问她:“那阿苑想如何?”不过,还没等唐苑作答,秦婧自顾说着:“不管阿苑想如何,爹爹和娘亲都依你。” “不好。”同样的两个字,这一次没有前一次生硬了。语气软软糯糯的的,颇有些撒娇的意味。 惹得秦婧发笑,她有种错觉,女儿一下子长大了。看着她乖巧的小模样,不似从前那般灵动。秦婧心痛不已,抱着她的手臂收紧,红了眼眶。 “阿苑对不起,爹爹和娘亲的做法偏激,伤害了我儿。娘亲向你保证,绝对是最后一次。阿苑不怕了好不好?” 唐苑的眼眶通红,再也忍不住,放声大哭,哭声惊天动地。 前世的愧、前世的屈、前世的痴,全都融在这一声哭泣中,随着声音和泪水消弭。 饭后,唐苑见女儿无事。便一如往常那样,抱着唐苑去书房。一边教她读书习字,一边教她兵法常识,一如前世。 尽管这些内容已经刻到骨子里,但唐苑不想打断,认真的听着、学着。时不时说出她自己的见解,惹得唐宁开怀大笑。 “不愧是我唐家的女儿,自小便有大将之风。” “我不要做大将军,我要做大将军的女儿,好吃懒做,衣食无忧。” “哈哈哈,阿苑可不就是大将军的女儿么。” 唐苑看着爽朗的爹爹,前世的悲凉涌上心头。她圈住爹爹的脖子,糯糯地说:“爹爹,对不起。阿苑不懂事,让您和娘亲操心了。” 唐宁一愣,感觉女儿一下子就长大了。既欣慰又心疼,大掌摸着她的小脑袋,拍拍她后背。 “是爹爹和娘亲没有照顾好阿苑,让人有机可乘。从今往后,只要阿苑开心,不管做什么,爹爹和娘亲都支持你。” 唐苑哽咽地说不出话来,哭地一抽一抽的。她在心里默默地发誓,这一世,换她来守护他们,凡是想要伤害至亲之人的,她唐苑遇神杀神遇佛杀佛。 大约是落水后受凉又受惊,唐苑的身体还是有些虚弱的。哭着哭着,就睡着了。 将睡着的女儿放到床榻上,安顿好,秦婧才和丈夫悄声交谈起来。 “夫君,今日收到爹爹的来信。说是想念阿苑的紧,不如你向陛下告假。” “夫人宽心,我知夫人心忧何事。为夫今日已奏明陛下,前往津洲驻守。所以,太子习武一事,大抵就换旁人去做了。” “如此,倒是更为妥帖。只会津洲多荒沙,阿苑跟着我们又要受苦了。” 唐宁神秘一笑,握紧妻子的手,笑着说:“师兄昨日来信,言十日后来京。等阿苑醒了,如若她想去星月宫,便可托付师兄一路照看南下。若是她不愿,我们就带着她。津州虽艰苦,却也安宁。” “师兄这个时候来京城作甚?我怎么感觉,爹爹是早有预谋呢。” “还不许老人家想她外孙女了,夫人真是霸道。哈哈哈,天色不早啦,夫人,咱们安寝吧。” 夜很静,连只夜莺的声音都没有。 屋子里去响起了孩童梦魇时的痛哭声:“爹爹,娘亲。对不起,对不起。” 唐苑的呜咽声惊醒了唐宁夫妇,两人转过屏风,看到女儿蜷缩着身子,冷汗涔涔,不停地哭喊。 “阿苑,醒醒,醒醒。”秦婧将女儿抱起,心疼不已,擦掉她的眼泪,红着眼眶大吼。 唐苑被娘亲的声音惊醒,扑进她怀里放声大哭。似乎只有这样,才能驱逐她内心的恐惧。 “没事了,没事了啊。阿苑不怕,爹爹和娘亲一直都在。” 第五章 太子妃人选(求收藏) 天明,唐宁神清气爽地去上朝,同僚议论纷纷,向来是将军府的女儿如今已无恙。 唐家乃将门,历代忠良,仙逝的老将军更是替岳帝挡箭而亡。唐宁既是当今圣上的儿时伴读,又是同门学艺的师兄弟。 哪怕当年的太子登基十几年,也不忘称唐宁一声师兄。这份荣耀,自然会招来无数红眼。 就比如眼前这位国公陈雍,他阴阳怪气地说:“大将军这心啊,真大。看来令爱是阎王都不敢收啊,呵呵呵。” 京城谁人不知,唐家女顽劣不堪,不知天高地厚,公主皇子都敢打。 陈国公的话,正好加重了唐家女嚣张的劲头。 唐宁是一位儒将,在战场上,他是杀伐果断的将军。 但是站在这朝堂上,不管是为了唐门的风骨,还是妻女的平安,他也成了长袖善舞的政客。 微微一礼,回到:“劳国公惦记,小女却也顽皮。若是阎王因此不收,那是我唐门之幸,回头定叫小女更顽皮些才好。呵呵呵。” 丞相杜思衡看到两位同僚又叫板起来了,无奈摇头,上前圆场。 “来来来,陛下差人送了上好的茯苓茶,据说是今春最新采摘的,昨日刚送进宫,二位来品品。” 一旁的小太监将闻言,将两杯茶端到二人面前。 唐宁性子也算随和的,他端过茶,坐到杜思衡右边的椅子上。轻抿一口杯中茶,叹道:“果真是好差,甘香醇厚,久有余香。再加上丞相大人的手法,当真是今春一绝。哈哈哈。” “国公您觉得如何啊?” 国公陈雍冷哼一声,端起茶轻啜几口,没有说话。 勤政殿等候早朝的官员有很多,他们对眼前的情景似乎早已司空见惯,充耳不闻地忙碌自己的事情去了。 不多时,早朝开始。 群臣拜毕,太监高呼:“有事出班,无事退朝。” “陛下,臣有事启奏......” 对于唐宁要去边境一事,除了岳帝言辞拒绝,其余的朝臣,无一不是赞成的。 虽说北岳是东洲第一大国,但是边境小国亦有日益壮大的趋势。 近年来,津洲的百姓更是受北荒游牧民族的骚扰,叫苦不迭。 若此时,北岳的大将军驻守津洲,不仅能震慑周边小国,更能让北岳的百姓安心。 于国于民,都是最好的选择。可是岳帝拒绝了,而且态度十分坚决。 “此事不必再议,散朝。” 岳帝气冲冲地离开了,留下一众官员面面面相觑。 散朝后,出宫的路上。丞相杜思衡大人大约是好奇,他问唐宁:“将军这般突然自请出京,可是因为太子习武一事?” 唐宁苦笑,拱了拱手,叹息道:“丞相大人慧眼。” 杜思衡点点头,笑道:“将军也不必苦恼,皇家的争斗,历来都有。如今的局势,也实难中立。但观陛下的态度,或许陛下有其他打算,也未尝可知。” 唐宁一拍脑门,连连拱手,笑道:“多谢大人提点。”杜思衡摆摆手,不甚在意。 京城的风雨从来就没停过,大将军离开了京城,才是对京城、对天下最好的守护。 唐宁回头,没走几步,迎头撞上了传召的太监。 “将军留步,陛下有请。” 深吸口气,唐宁跟着传召的小太监重新步入皇宫。 一路行来,均是熟悉的景色,可是头一回觉得这条宫道如此漫长。 尽管早春宫苑里繁花似锦,却没有多少芳香。 身为将门后人,他的志向,从来都只有是沙场。他可以为家国流血,哪怕是付出性命,也在所不惜。 如今,却要被困在这座皇城里,在一方朝堂上搅弄风云。 女儿醒了,他确实欣慰。可一想到如今这京城乌烟瘴气的局势,忽觉周遭的空气,都是让人压抑的。 不知道唐宁跟岳帝说了什么,岳帝终于妥协了,不再提太子习武一事。 但是皇帝似乎极力将唐家和皇家绑在一起,唐宁做不成帝师,他便许了唐家一个太子妃的未来。 碍于岳帝的颜面,唐宁没有直接拒绝,只说回家征求女儿的意见。 诚然,尚不等唐家拒绝,岳帝自己,已经引来了各方的抗议,令他应接不暇。 老国公陈雍,上呈岳帝一本厚厚的奏章,全是数落唐苑劣迹的,举证说明其不能为太子。 吏部尚书凑表,唐宁手握十万津州军,送女进宫,已是大忌,更何况是太子妃。 总之,前朝老国公一党,有千万种理由,说服岳帝收回成命。 诚然,比起前朝激烈地反对,后宫的压力来的更直接、更猛烈。 以陈皇后为首的后宫妃嫔,无时无刻不在提醒岳帝。太子是未来的储君,太子妃是未来的国母,人选决不能草率。 一时间,前朝后宫,花样百出,闹得岳帝没有半刻消停。 少年太子不知何故,对娶唐家女为太子妃一事分外执拗。他出面劝阻陈皇后,惹恼了皇后,将其禁足东宫,闭门思过。 唐宁忧心忡忡地回到家,将岳帝要立唐苑为太子妃一事跟妻子和女儿说了一番。 秦婧反对的态度很明确。但是,她没有强硬地阻拦,只是询问女儿的意愿。 唐宁也看着女儿,夫妻俩很清楚,只要女儿愿意,他们也不会阻拦。 “爹爹,娘亲,阿苑讨厌闻人家除了康王以外的所有人。” “阿苑,你。”秦婧想问,但是不知道怎么说。 唐苑看出了他们的疑惑,笑着说:“娘亲,我只是想要进宫去看一眼,差点丢了性命,还怎么敢进宫。与太子妃的头衔相较,阿苑更喜欢无拘无束的江湖。爹爹,娘亲,你们希望女儿为家族挣得太子妃的荣耀吗?” “傻丫头,娘亲不让你进宫,不让你参加皇后娘娘的百花宴,就是不想让你跟皇家有所牵连,又怎么会忍心把你送进皇宫呢。夫君你说话啊!” 秦婧怜惜地抱着女儿,像她表明自己的态度。说完,还不忘催促丈夫表态。 “你娘说得对,唐家忠心报国,不求荣华。再说了,你个小没良心的,爹爹饿娘亲是那种卖女求荣的东西吗?” “咯咯咯,我就知道,爹爹和娘亲对阿苑最好了。”唐苑笑着扑进爹爹怀里,乐不可支。 “阿苑,康王又是怎么回事?” “哦,侍卫都不让我进去,是他带我饶了很远,才进宫里去的。” 看到娘亲欲言又止的样子,唐苑巧妙地转移话题。 “娘亲,话说你们是怎么知道我落水的呀?阿苑记得,太子和陈娇儿都跑了,没有人其他人在呀。我当时就像,就算我的尸体浮上湖面,腐烂了也不会有人知道。” “呸呸呸,别胡说。”秦婧和唐宁对视一眼,再看看女儿。 沉默半晌,秦婧这才开口,给女儿讲述那日的情形。 第六章 宫宴(求收藏) 今年的元宵宫宴别出心裁,前朝和后宫分开举办。前朝由太师和唐宁出题,意在考察众皇子以及各家少年郎的功课。 而后宫,则由皇后主办百花宴,各家千金确如百花争艳,好不热闹。其意,也是皇后为各位皇子们选妃,最主要还是甄选太子妃的人选。 因为知道此次宫宴的用意,秦婧才没有让唐苑随她一起,在被皇后问道时,她也以女儿顽劣作为托词搪塞过去了。 秦婧是江湖儿女,且将军府只她一个女人,生在京城的贵妇,对秦婧的认知很复杂。看不起她江湖出生,却又羡慕她江湖女儿的洒脱,更嫉妒她有一个完美的夫君。 不管旁人心里如何,面上却是不敢表现的。毕竟,星月宫曾经的少宫主,待遇并不比宫里的公主差多少。哪怕她现在不在星月宫,也还有将军府为她撑腰,饶是母仪天下的皇后娘娘,也不敢无缘无故为难秦婧。 故而,她不带女儿入宫,皇后心知她的心思,却也不好追责。 秦婧百无聊赖地看着各家的女儿争先恐后,有些却也有才情,有的就真的不敢恭维了。突然,有个小丫头一边哭,一边朝她跑来。 大抵是母女连心,那时的秦婧忽觉心口绞痛,堪堪捂住胸口,听着那小丫头吧话说完。 “唐夫人,不好了,唐苑掉水里了。” 秦婧心口的疼痛剧增,她抓着那小丫头问:“你没有看错?在哪里?” “就在,就在安康宫那边的,湖里。我亲眼看见她爬上假山,脚下一滑,就掉下去了。我。” 小丫头的话还没有说完,秦婧连跟皇后告辞都来不及,运气轻功,直奔安康宫那边去了。 因为是皇宫,秦婧运用轻功被巡逻的侍卫看到,当成了刺客,一路追了过去。后宫的动静,惊动了岳帝那边。不消一刻,整个皇宫都在抓刺客。 唐宁跟着侍卫统领追过去,哪里有什么刺客,只有他家夫人和没了气息的女儿。见此情景,挺拔的唐宁差点栽倒。踉跄着挪到妻子身旁,悲从心生。 “御医,快传御医。”唐宁几斤咆哮。 这时候,也不知是谁提前喊了御医,此时已到近前。 岳帝赶过来的时候,正好皇后也带着一众女眷过来了。 世人皆知,大将军府只有唐苑一个孩子,如今这形势,谁也不敢多说一句。 御医看过之后,只说了句:“将军和夫人年轻,子嗣迟早还会有的,还望将军和夫人保重。” 此时,岳帝才出声问皇后:“皇后,这到底怎么回事?好端端的怎么会落水。还有你们这些侍卫,朕养你们都是摆设吗?” “陛下,这里是安康宫。” 岳帝似是才从震怒中回神。安康宫,皇宫唯一一座不准任何人靠近的宫苑,有侍卫才不正常吧。 接着,皇后又把方才国公府小姐说的事转述给了岳帝。众人才知,是唐苑自己顽皮,落水不说,秦婧更是有欺君之嫌。但是这种时候,谁也不敢提欺君这一茬,因为谁也不想触了星月宫和将军府的霉头。 “爱卿保重,御医说的在理。至于小阿苑,朕便追封她为安康郡主,以公主之礼葬之。爱卿以为如何?” “臣谢陛下隆恩,小女顽劣,如此厚爱,恐受之不安。况且小女尚有生机,恳请陛下准臣回府。”唐宁双膝跪谢,态度决然。 岳帝看了他半晌,重重地叹了口气,说:“罢了,去吧。” 唐宁沉浸在悲伤中,没有想过女儿是如何落水的,但是秦婧心里一直有个疑问在盘旋。阿苑虽然顽劣,却也不会不知分寸地在皇宫里闲逛,更不会去爬设么假山。 秦婧抱着气息全无的唐苑,走到之前哭喊的那个小姑娘跟前,直直盯着她问:“阿苑到底是怎么落水的?”她双目赤红,吓得一众女眷连连后退。那小姑娘更是哇哇大哭起来,将身子藏在皇后的身后。 “夫人,咱们先回家。”秦婧对唐宁的劝阻恍若未闻,直直地逼视着那小姑娘。 小姑娘叫陈娇儿,是陈国公府的大小姐,比之唐苑,也仅年长三岁而已。此时被秦婧凌冽的眼神注视着,吓得花容失色,浑身发颤。 “唐夫人,这是作甚?” “说,为什么要撒谎?阿苑到底是如何落水的?”见秦婧步步紧逼,女儿被吓哭了,陈国公府的少夫人,也就是陈娇儿的母亲。她拦在秦婧面前,语气不善地质问:“我知夫人心伤,只是,夫人这般为难我家丫头,又是为何?” “夫人,莫要耽搁了阿苑的医治。”唐宁此刻,只想着早点回家为女儿医治,不想在这里浪费时间。真相如何,日后再查也不迟。他扶助妻子,哀求似的说着。 秦婧终于被说动了。她缓缓起身,向着皇后告罪,快步离开了皇宫。 回到将军府,唐宁夫妇连续多日的内力供养,也只让她的身子恢复了一点点极其微弱的脉搏而已。他们想带唐苑去星月宫医治,却被告知宫主远游,只能从民间寻医。 最后,确实来了位名医,诊断的结果让夫妻俩肝肠寸断。活生生的女儿,如今却成了活死人,教人如何不难过。 “幸好,幸好阿苑你醒了。”秦婧说完,红着眼眶,将女儿抱在怀里。心里说不出的后怕。 “爹爹,娘亲,让你们担心了,对不起。” “傻丫头,以后再说这样的话,娘亲可要生气了。” 唐苑看着娘亲佯怒的模样,心中一阵温暖,窝在她心头,说:“确实是我自己落水的,但是不是爬上假山落水,而是被太子殿下踹下去的。陈娇儿看见了,估计是看到了经过,但是她不敢说实话,所以才那般说的。” 听到女儿的话,唐宁双拳紧握,秦婧更是浑身发颤:“为什么?太子为什么要这样。” “爹爹,娘亲。你们不要生气,也不要想着为我出气,就当不知道这件事。好吗?” “阿苑,他是不是威胁你了?” 唐苑想了想,理了理死路,把那天的事情如实说给爹爹和娘亲。 第七章 落水经过 宫宴那日,入宫的马车很多,唐苑偷偷藏在将军府的马车里,小小的一团,竟也没有被人发现。 等宫门口没有人时候,她才从马车里出来,悄悄溜到宫门口。 但是守门的侍卫不让她进去,她在门口徘徊,看到了同样在宫外徘徊的少年。 少年没有看她,与她擦肩而过。 “大哥哥你知道怎么进去吗?”唐苑拉着少年的衣袖,问他。另一只小手指了指身侧高高的宫墙。 那少年依然没有说话,淡笑着指了指另一边,示意她跟上。 于是,少年领着唐苑,绕过重重宫墙,往一处宫苑行去。 期初还能听到人声,越是往前便越是安静。唐苑也是出奇的安静,也没有害怕的意思。 “大哥哥,还要走多久呀?阿苑走不动了。” 走了小半个时辰,唐苑的额头渗出了汗水,抬起袖子往额头上抹去。 闻言,走在前面的少年转身,托起唐苑的手,在她手心里写字,告诉她还有多久。 “啊,还要走半个时辰啊,早知道我就不来了。”唐苑停下脚步,看着身后,似乎在考虑要不要折回去算了。 忽觉手心一凉,少年再次在她手心写道“我背你”。 唐苑一激动,也忘了男女有别这个事了,满心欢喜的说着感谢的话,毫不吝啬地夸赞:“大哥哥你真好。” 少年背着她走了半个时辰,终于,经由安康宫的后院进了宫。 少年将她放在地上,给她指了指御花园的方向。恰在此时,听到了人声,少年匆忙跑开了。 唐苑本欲喊住他,问他叫什么名字,是谁家的公子,却见那人已经消失无踪了。 阳光下,湖边的一枚玉佩折射出刺眼的光。 唐苑上前捡起那玉佩,只来得及看清上面的一个字,玉佩就被人拿走了。 唐苑想,这玉佩定然是领他进宫那哑巴少年的,也不管来人是谁,急切想要讨回来:“还给我。” “小丫头好生无礼,本宫的东西,如何还给你。”听他的口气,唐苑便知眼前的无赖少年,便是当朝太子闻人勋。 “堂堂太子殿下,居然也是个无赖。”只是唐苑可不管他是不是太子,只想着那玉佩是小哑巴哥哥的,她不能让闻人勋抢了去。 “无赖了又怎样,东西在本宫手里。本宫说是谁的,它就是谁的。有本事,你来抢啊。” 两人你追我赶间,闻人勋抬脚,本是想要绊住唐苑。大抵是忘记了他们在湖边小道上,这伸出的一脚,已经收不回来了。 唐苑小小的身子,被直直地踹下了湖中。 见状,闻人勋傻愣愣地站在原地,忘记了呼救。 他没有想要害她,他只是想逗逗这个小丫头,谁知道她这么不经逗。 “太子殿下,快跑啊。她是唐苑,大将军唐宁的女儿。” 闻人勋此时已无心计较陈娇儿为何会在此,早已被她的话惊得六神无主。 唐苑,将军府唯一的女儿,若是死在他手里,他这个太子估计也就做到头了。 “娇儿妹妹,你可要帮本宫作证,真的是她自己掉下去的。” “我知道的,太子殿下放心。我看见了,她就是自己贪玩,爬上假山,失足落水的,殿下快走。” 或许是闻人勋和陈娇儿都以为唐苑必死无疑,才敢这样明目张胆地扭曲事实。 殊不知,他们的对话,一字不落地落到水中扑腾的唐苑耳中。 “爹爹,娘亲,太子殿下踹我下湖,确实是无意的。但是,后来他跟陈娇儿的话,我却是记仇的。这一辈子,我都不会忘。” 秦婧看着女儿恬静的笑脸,听着她这番话,心里缠绵悱恻。 原本,她不想让她入宫,不想让她接触那些乱七八糟的人,就是避免她过早接触这些肮脏的事。 可是,他们没有保护好她,让她这么小就受了不该受的委屈。 唐苑是真的不想再寻仇了。仇恨她不会忘,但是上苍眷顾她,给了她一次重活的机会。 她不想活在仇恨中,更不愿将爹爹和娘亲牵扯到她的悔恨中。 重来一世,她只报恩,珍惜跟爹爹和娘亲在一起的珍贵时光,才不要浪费在无关紧要的人身上。 尽管这一世与前一世的轨迹不尽相同,但是大致的方向,似乎没有太多的出入。 岳帝想要逼迫爹爹战队,明着支持太子。为了将唐家和皇家捆绑,竟不惜给她一个太子妃的名头,比起前世一个太子侧妃的头衔,当真是大方的很呢。 而闻人勋呢,同样是这样拿走了康王的玉佩。也不知是存了什么心思,竟也同意了赐婚。 她倒是挺想知道,这一世,康王那枚藏有《阴阳神功》的玉佩,会不会重新回到她的手上。 唐宁看着女儿脸上诡异的笑,不禁诧异:“阿苑,可是想到什么好玩的了?” 唐苑尴尬,她现在是个小孩子,怎么能想这么多呢? “啊,没什么。就是突然想起太子逃跑的时候,像只小王八。咯咯咯。” 秦婧点点她额头,宠溺地说:“你啊,切不可胡言,仔细叫人听了去。” 虽然是责备的话语,但是神色间尽是温柔,没有一丝责备的意思。 显然,她也是赞同女儿的,老王八家的,自然就是小王八。 “娘亲放心,就算他是真的王八,我也不会说出去的。”稚嫩的声音一本正经的保证着,惹得唐宁和秦婧啼笑皆非。 看着眼前的光景,唐苑心里暖暖的。 不管今世如何变迁,她只想守护她的至亲和师友平安喜乐。但凡有一丝伤害到她在乎的人,新仇旧恨,一定会加倍奉还的。 关于落水,她跟爹爹和娘亲说的简单,还有一事,她连提都没有提。 因为她也不确定...... 那日,唐苑在水里扑腾的时候,看着闻人勋和陈娇儿跑了时,她是绝望的。 想要放弃挣扎的时候,背她进宫的少年下水了,将她捞了上来。 迷迷糊糊间,她听到他说话了:“哎,只这一枚回魂丹了,能不能活就看你的造化了。” 唐苑不确定听到的是不是少年说的,也不确定那一幕是前世留在她记忆里的,还是这一世真的发生过得了。 唐苑是真的不确定了,因为落水的经过跟前世也是不同的。 前世的宫宴,她确实也落水,不过落水的地方是在有人的荷花池,并不是这无人的安康宫。 而且,因为在场的人很多,她也很快就被救上来,也没有昏迷过,连受凉都没有过。 第八章 香山寺还愿 唐苑拒绝进宫,唐宁便有了拒绝赐婚的理由。 岳帝被前朝后宫闹得焦头烂额,也正需要一个台阶,唐宁便适时地给他搭了把梯子。 事情发展到现在,在外人眼里,唐苑没了太子妃的未来,完全是被陈国公和皇后等人逼的。 因此,最先提出赐婚的岳帝心有愧疚,赏赐了一些金银玉器作为补偿,也准了唐宁离京的请求。 得知大将军要离京前往津州驻守,京城的百姓是复杂的。 在北岳百姓心中,将军府是信仰一般的存在。 津州幅员辽阔,胡匪连年骚扰边境,中原又是鞭长莫及。多亏了津州军常年驻守荒漠,才能让北岳境内的百姓安居乐业。 老百姓感念将军府世世代代的守护,又期盼着他们的将军常驻京城。 因为他们都明白,只要统帅不离京,则意味着天下无战事。 诚然,天下大势,分分合合最是寻常不过。 太平繁华千年过,已是难得。 今已是二月底了,眼看就要三月天了,又到了北岳百姓上山祈福的日子了。 北城山上的杜鹃开得正好,香山寺的古槐上的福签,添了一层又一层,遮住了槐花的香味。有的早已陈旧,随风化作尘埃四散,有些则是崭新的,墨迹都没有干透。 正殿女娲像前,秦婧虔诚叩拜:“信女秦婧特来还愿,感谢女娲娘娘保佑小女......” 听着娘亲的话,跪在一旁的唐苑也学着娘亲的模样,虔诚地叩拜。心里默念:“不管是不是您的庇佑,总归是感激的。如果真的是您,请再灵验一次,保佑爹爹和娘亲此生无虞。来世愿做尼姑,日日焚香供养。” 出了大殿,母女两遇上了香山寺方丈承恩大师,两人寒暄了一番。 秦婧想让承恩大师为唐苑卜上一卦,但是唐苑死活不肯。 承恩大师笑呵呵地劝慰秦婧:“夫人宽心,令爱涅槃重生,有惊无险,此生必将不凡。” 听到他的话,秦婧倒是没有多大反应,只当是大师夸大其词的说法,笑着摆手:“大师过誉了。我们也不求她出息,只愿她能平安,足矣。” 承恩大师淡笑,不以为然。他看着唐苑,笑容深了几分,问她:“小施主可有心愿?” 唐苑被他刚才死而复生的话惊到,一时慌了神,不敢看他的眼睛。 那双眼睛里有光,能穿透灵魂,让她前世的孽障无所遁形。 唐苑有些赌气地说:“什么涅槃重生,我还没死呢你这和尚就咒我。娘亲,我们不要听他胡说八道了,咱们回家。” “阿苑,不可放肆。”秦婧神色严厉,阻止女儿的胡闹,旋即向承恩大师赔罪:“小女顽劣,不知深浅,还请大师见谅。” 承恩大师依旧笑呵呵的,看不出有一丝被冒犯的怒意,反而笑的更加开怀,他说:“夫人不必在意,确实是老衲言语冒犯。小施主性情直爽,老衲很是喜欢。” 唐苑看着承恩大师,大抵是笑的太过了,脸上的皱纹从花白的胡须和眉毛处被挤了出来,她有些分不清这和尚说的是真是假了。 轻哼一声,转过脸,看向别处。 “老衲这里有一卦,送给将军和夫人。”承恩大师递给秦婧一个香囊,笑着说。 秦婧感激,刚要打开,却被承恩大师阻拦了:“夫人莫急。老衲知将军和夫人即将离京,此卦等将军出京后方可拆启。” 秦婧心有不解,但是一想承恩大师的卦象千金难求,非有缘人不卜,她便也安心收下了。 唐苑在心里吐槽:“故弄玄虚!” 承恩大师似乎接收到了唐苑的怨念,笑问她:“老和尚有心将衣钵传与小施主,小施主可否愿意?” “不愿。”唐苑回答的干脆,接着又说:“和尚你看清楚了,我是女子,要出家也去妙音寺。” “哈哈哈。”承恩大师被唐苑的话逗笑了。笑罢,他的声音再次传入唐苑耳中:“十年为期,若要唐家平安,期满之前,务必回京。” “什么意思?”唐苑听到他的话,又急又气。这老和尚话中的威胁之意,又是什么意思? 唐苑早就做好了一辈子都不会再回京城的打算,却被老和尚一句话给否定了。 “阿苑,不得无礼。”秦婧看到女儿眼中的冒犯,急忙阻止。 “娘亲,你听见了吧,这老和尚威胁我。”唐苑委屈地看着秦婧,泫然欲泣的模样煞是可怜。 秦婧又一阵心疼,不忍责备女儿。蹲下身子,与她平时,柔声教诲:“阿苑即使不愿,也莫要无礼。承恩大师乃四圣之一,不仅武功卓绝,更是有先知之名。能得大师一卦,已是幸运。阿苑可知,承大师衣钵者,当世武林,尚无一人。” 唐苑听了娘亲的话,再看看老和尚眼中那狡黠的笑,才明白过来,刚才威胁她的话,是用了传音功,只说给她一人听的。 思及此,唐苑就将承恩大师记恨上了。心里腹诽:“就算五圣之一,也是个臭和尚。她唐苑,有天底下最好的师父。才不要承一个臭和尚的衣钵,坚决不要。” “娘亲,女儿知错了。”说完,有恭恭敬敬地向“臭和尚”拱手施礼道歉:“唐苑有眼无珠,多有冒犯,还望大师大人不记小人过。” 承恩大师听着她的讽刺,哭笑不得,自知这个徒弟是收不成了。叹口气,笑着说:“罢了。我与小施主的师徒缘分,日后再续。” 唐苑很抵触,心里再次腹诽到:“还真当自己是先知了。” 尽管唐苑心里百般不愿,面上却也不再失礼。 告别了承恩大师,秦婧想带女儿到香山寺后山去转转,那里的槐花开得正好。 唐苑总能想起承恩大师的那双眼睛,仿佛印进了她的灵魂深处,让她心中的那点秘密无所遁形。 唐苑没有逛山的兴致,只想离开这里。 “娘亲,我想回家。” 见她兴致缺缺,秦婧也不做勉强,带着她打道回府。 直到回到将军府,唐宁见女儿情绪低落,问她因何纳闷,却说被人欺负了。 “谁?告诉爹爹,是谁欺负了我家阿苑,爹爹给你报仇去。” 第九章 民心所向 唐苑不假思索地答道:“一个臭和尚。” “臭和尚?”唐宁狐疑地看着闺女,心想:母女两确实是去香山寺来着。但是以自家夫人的身手,怎么还能被人欺负了呢? 转而看向妻子,却见她在一旁抿嘴憋笑。 “夫人,真的被欺负了?” 秦婧笑着嗔了丈夫一眼:“我有那么无用吗?” 唐宁也觉得不像,尴尬地摸摸鼻子,在母女俩身上来回巡视。 秦婧也不卖关子,将承恩大师想要收唐苑为徒,唐苑不愿的经过说了一遍。 “不愧是我唐家的女儿,连承恩大师的徒弟都不为所动,有志气。哈哈哈。” 唐苑压根就没听见她爹说什么,无视了他的一头热,心里一直在想承恩大师的话。 唐苑虽然不愿意做承恩大师的徒弟,对那老和尚的威名,还是清楚的。 承恩大师师承天启阁,与星月宫宫主秦朝、苍山派掌门南宫述、帝师盖容齐名,被世人称为四圣,至今无人超越。 不管是在江湖,还是朝堂,亦或是民间,都有极高的声望。 前一世,除了外公,她也只见过帝师盖容一面。当然,她与盖容的那一面也是最后一面。 而承恩大师,在她回京前就圆寂了,当时香山寺的方丈也另有其人。 至于苍山派的那位圣人,她只听过,从未见过。 不成想到了这一世,不但见到了承恩大师,还得了卦,也被卜了卦。 尤其那个十五年之期,唐苑只要想起,就会烦躁不已。 这京城,唐苑是恨不得立刻就离开,走的远远的,一辈子都不要再回来才好。 可是,事已至此,又关乎唐家的安危,逃避总不是个办法。 更何况十年后,谁知道那和尚还有没有命在,说不定今后没几年就圆寂了。 死都死了,他还能管得到身后事不成。 想到这里,唐苑顿觉神清气爽。端起茶碗一饮而尽,那模样,别提有多豪迈了。 唐宁被女儿的模样逗乐了,抓着她的小胳膊,将她从椅子上抱了起来。 “哈哈哈,阿苑不闷了不闷了。承恩大师一生磊落,他也是好意。阿苑要记得他的情,知道吗。走,爹爹带你出门去,看看乡亲们,听说他们送了很多好东西呢。” 唐宁说着,抱着女儿向府门口走去。秦婧看着丈夫大步流星地急切模样,无奈摇头。 将军府门口,排了很长的队伍,都是京城当地的朴实百姓,手里多多少少都拎着一些东西。 “老婆子腌了一坛子咸菜,还有一些晾好的饼子,不容易坏,带在路上给夫人和小姐解馋。阿牛,快,给将军放到车上去。” 说话的是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妪,步伐有力,身子骨看着还挺硬朗,指挥着身旁拎坛子的孙子把东西放到将军府的马车上。 “这是老孙家的肉干,这个月饭庄订的少,还有不少存货。将军带在路上吃,吃不完了,分给津州的将士们吃,半年内都是不会坏的。” 说话的老孙头是给京城各大饭庄酒馆提供肉干的人家,京城最好吃的肉干,就是有他家祖传的秘方配料所制。 “这是一篮子鸭蛋鹅蛋,母亲腌制过的,十天半个月都不会坏,路上给夫人和小姐换换口味。” “......” 说实在的,唐苑被这一幕震感到了。 尽管装着鸡蛋的篮子破旧不堪,盖着饼子的围布不知道洗了多少次,已经看不出原来的颜色,可是她却觉得弥足珍贵。 前一世,她唐苑魁伟将门后人,所做所为,皆是让百姓诟病之事。从来没有经历过任何民心所向的事,也没感受过哪怕一丝的爱戴。 这边府里的管家一边收东西一边登记,另一边,府里的常随和副将帮津州军的家属书写家书。 眼看已近黄昏,人却不见少。 从前,她始终不解,岳帝明明知道爹爹的忠心,却还要费尽心机的夺了他的兵权,甚至几次三番要除去。 这一幕,唐苑终于恍然大悟,也明白了岳帝想要灭他们唐家的帝王术。 这一世,不管是岳帝还是闻人勋,都休想动唐家一分一毫。 第十章 长亭送别 第二日,天微微亮,唐宁携妻女启程离京。 十里长街,万人空巷,更有岳帝亲率文武百官相送,好不隆重。 长亭外,大将军携妻拜别岳帝:“小女落水受凉。不便外出,还望陛下见谅。” 岳帝笑着摆手,叹息道:“你我虽行君臣之礼,却也有袍泽之谊。这等小事,何须多言。难道我还能怪小丫头不成。” “臣一家铭记陛下厚爱,但君臣之礼不可废。”唐宁执拗地表态。虽然他曾是岳帝的伴读,却也不能有半分的逾越。这不仅是祖先传下来的家训,也是他为官多年来的感触。 “父皇,儿臣想跟苑儿妹妹道个别。”少年太子躬身请命。岳帝神情略显失落,挥挥手准了他的请求。 大将军轻车简行,只一辆马车供妻女避风,随行人员也只一员副将,再无他人。 太子来到马车前,驻足半晌,解下身上的一枚玉佩,伸手送进车厢。“宫宴那日,害苑儿妹妹落水,是本宫的不是。今日一别,不知何时能再见。这个,就留给苑儿妹妹做个念想吧。” 伸进马车的手,手指白皙修长,指甲修剪规整。玄色金边的袖口将这只手衬托的更加贵气,足以说明这双手的主人,身份尊贵,且是为养尊处优的公子哥儿。 但是唐苑的注意力,却并不在那双好看的手上,而是死死盯着他手上的玉佩。看着让自己死而复生的罪魁祸首,唐苑只觉得马车里狭小的空间让她呼吸困难。 小手紧攥成拳,细小的指甲将她手心娇嫩的肌肤划出了印子,鲜红一片。心中渐趋沉淀的前世的记忆再次涌上心头。 心痛?愧疚?兴喜? 各种复杂的情绪冲击着她的心脏,比她刚醒来那一刻还要震撼。紧闭双眼,不敢去看它,极力压制着濒临奔溃的情绪。 良久,唐苑重新睁开眼,捂着胸口,不停地咳嗽。 “苑儿妹妹,你没事吧?”站在马车旁边的少年太子想要掀开车帘,看看她如何了,但是他的心思被马车里少女洞穿了。 “太子殿下请自重。” “是本宫鲁莽了,苑儿妹妹你如何了?” “无事。玉佩,还请太子殿下收回,不该是臣女的东西,臣女受不起。咳咳。” 马车里的咳嗽声不断,像是要将心肺咳出来一般,令人闻着揪心。 “本宫送给苑儿妹妹的见面礼,没什么受不受的,拿着便是。”少年太子说着,将手再伸进去了一点。 但是他等了半晌,手心里的玉佩也没有被车内的人取走。 此时,少年托举的胳膊微微发颤,但是没有要收回手的意思,很是固执。 少年大约是觉得,既要送礼,就要有诚意。他又补充说道:“这玉佩,本是母后的嫁妆。那日不慎遗落,这才和苑儿妹妹起了争执。既见妹妹喜欢,本宫特意问了母后,得了允诺,方才想要赠与你。” 终于,车内的少女,隔着帕子接过那枚玉佩。用心的擦拭,像是要擦掉上面的污秽一般。 一边擦,一边喃喃自语:“可惜,被弄脏了。” 而车外的少年,托举的手终于收回来了。同时,因为少女接受了他的赠礼而心花怒放:“苑儿妹妹,本宫就知道,你一定是喜欢的。到了津洲,本宫会定期传书与你。” “殿下,您知道这玉佩上为何有个‘康’字吗?”少女清冽的声音,打断了马车外少年太子的滔滔不绝。 少年的气息一顿,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既而笑着说:“母后进宫那年,外祖母希望她能在宫中能安康度日,特意找人造了这枚玉佩。” 马车里传来少女童真的笑声,听起来是天真的喜悦,却又有另一种说不出来的诡异。 少年太子紧了紧拳头,心中闪过莫名的情绪。想说什么,却听到马车里的女孩再次出声。 “安康,一世安康,真是个好寓意。”声音清脆,宛若初春的黄鹂,婉约动人。少年松了口气,笑着说:“苑儿妹妹,一定要回信啊。”声音很响,辞别岳帝,走近马车的唐宁夫妇听得清晰。 “太子殿下。” “将军,夫人。”少年恭敬回礼,态度即使谦逊有礼。礼罢,他笑着说:“夫人,津洲之地多风沙,若是苑儿妹妹生活不惯,可差人送信,本宫定会即刻派人接苑儿妹妹回京。” 唐宁不动声色地看了少年太子一眼,秦婧则浅笑应道:“小女顽劣,委实不敢劳烦太子殿下记挂。就此别过,殿下保重。” “夫人客气了,本官与苑儿妹妹也算相熟,旁人都说她顽劣,但是本宫很是欣赏她的洒脱。” “咳咳,咳咳咳。”马车里稚嫩的咳嗽一声接着一声,比之前更加严重了。 “阿苑。”秦婧神色焦急,朝少年太子一礼,越过他上了马车。 马车的帘子掀起一角,少年偏头,只窥见了女孩掩唇的一幕,视线很快就被放下的车帘挡住。 唐宁的面色也略有焦虑,随即向少年太子告辞:“殿下保重,告辞。” “将军保重。” 唐宁上马,行在前头。马车缓缓移动,紧随其后,在这长亭古道上留下两道似有若无的辙痕。 少年太子看着渐行渐远的马车,大声喊:“苑儿保重。”城门口,听着太子殿下的道别声,送行的官员皆是一脸的若有所思。 岳帝捋着胡须,脸上笑意明显,他笑道:“太子重义,甚好,甚好。呵呵呵。”只是他的话声音不轻也不重,但是他身后的官员都听得清清楚楚,各个附和赞美。 “陛下,太子殿下,该回宫了。”岳帝身边的老太监上前一礼,提醒他们。 第十一章 我,自由了 车辕发出的声音很是响亮。秦婧看着女儿,见她脸上有些她看不懂的忧伤。 “阿苑,你?”是不是舍不得? “娘亲,我讨厌太子。” 秦婧一怔,她其实很害怕,万一女儿喜欢太子,那她该怎么办。方才也不过是想试探一下她的想法,谁知她的话还没有说完,小家伙像是猜到了她的心思一般。无奈苦笑,摸着她的头,柔声说道:“阿苑,娘亲也不喜太子。但是男女情事,你现在还不懂。等你长大了,如果你喜欢他,我们也不会反对的。” 唐苑听到娘亲的话,心里像是在滴血一般。眼中也泛起了泪花,扑进母亲怀里,无声地哭泣。 秦婧被她身上的悲伤的气息感染,虽然莫名,却也心疼地将她抱坐在腿上,拍着她的后背,无声地安慰着。 “娘亲,我是真的讨厌他,一辈子都不想再看见他的那种。” “好好好,娘亲知道了。阿苑乖,不哭了啊。娘亲不喜欢,阿苑也不喜欢,我们都不喜欢,更好。哈哈哈。”秦婧终于松了口气,开心不已,捧着女儿的小脸,狠狠地亲了一口,哈哈大笑,颇有侠女豪爽不羁的性情。 一旁马上的唐宁听到了马车里母女的欢笑声,硬朗的脸上也浮现出笑意。 繁华的京城逐渐朝身后远退,平日里街上的热闹和喧嚣也早已甩的远远的。官道两侧的绿荫渐行渐密,晨风拂过,带起一阵阵清新的气息,令人心旷神怡。风吹起马车的窗帘,晨光探进马车里面,给温暖的车厢增加了十二分的明媚。 “爹爹,我想骑马。”唐苑顺着阳光进来的地方,探出小脑袋,仰头看着骑在马上的唐宁,俏皮地说。 “好。爹爹带阿苑骑马去。” 得了准许,唐苑显得很激动。直接将双手伸向爹爹,半个身子悬空在窗沿上。唐宁怕女儿从马车上摔下去,伸手将她拎起,放到自己身前。 “驾!” 马儿很有灵性,像能感知主人的内心一般,随着一声愉悦的嘶鸣,撒腿狂欢。 秦婧掀开窗帘,看着父女两远去的背影,心中一片柔软,她也想去外面驰骋。 “袁副将,要不我们也骑马吧。这马车,看来是多余了。” 袁副将,名袁吉,是唐宁账下的副将之一。他笑着说:“夫人,只剩下拉车的马了。再者,马车可不能丢。不然小姐连个睡觉的地方都没了。等到了凉山县,末将去买一匹备着。” 凉山县,京城去往津洲经过的第一个县城,隶属京城管辖,也算繁华,好马绝对是有的。 坐在马背上驰骋的唐苑,忽觉全身的每一根汗毛都鲜活了,体内涌动的血也热了。 这条官道,她曾来回疾驰过无数次,不是追杀别人,就是被人追杀,从没有一瞬的静心,也没有感受过林荫道旁的风光。 这一世,她从京城那座牢笼里解脱了,再也不是旁人手中的剑。 早春清晨的阳光很暖,微风很浅,带着浓郁的清香,扑面而来,洗涤她深重罪孽的魂魄,黏合她破碎不堪的心灵。 “啊!!!我,唐苑,自由了!” 稚嫩的声音像早春的百灵鸟,惊扰了早出觅食的雅雀,吸引了树荫下遮阳的虫蛙,一声接着一声,甚是热闹。 感受到女儿的心情,唐宁也放声大笑,父女的笑声穿过林荫,回荡在官道上。 “好玩吗?”唐宁勒马,笑问女儿。 “好是好,但是爹爹,咱们可不能把娘亲丢在后头。”唐苑扭头看着父亲,笑着应道。 小女儿清爽的声音,让唐宁觉得身心舒爽。捏捏她转过来的脸蛋,欣慰地道:“我儿长大了,知道心疼娘亲了。哈哈哈。”说着,勒马掉头,往回奔去。 袁吉听到了马蹄声,笑着说:“夫人,将军和小姐回来了。”话音刚落,便听到欢快的童声高喊:“娘亲,我们回来啦。” 唐宁高高兴兴地抱着女儿钻进了车厢,却见妻子侧身卧在车内小憩。娇颜明媚,让这位儒将不禁心猿意马。他往里坐了坐,将女儿放在腿上,另一只手将妻子捞进怀里,在她腰间揉捏。 秦婧瞪他,别过脸,担心女儿看见她烧红的面颊。但是她想错了,女儿还是看见了。对上女儿捂嘴偷笑的大眼睛,她更加难为情了。 唐苑刚才也看到了那一幕,娘亲真的很美。“娘亲,阿苑好困哦。” “好,来,娘亲抱抱睡觉。”秦婧说着,伸手将女儿从夫君的腿上抱过来。 “娘亲,阿苑都五岁了,可以自己睡了。”说着,唐苑直接在车厢的一侧躺好,闭上假寐。 秦婧瞪了唐宁一眼,从侧壁抽出一床小被子,盖好,拍着她,哄她睡觉。 唐宁则只摸摸鼻子,拦在妻子腰间的手,始终没有放开。见女儿睡熟,他一把捞起妻子,吓得秦婧双手捂嘴,似嗔似恼地瞪着在她身上胡作非为的丈夫:“将军。” 唐宁使坏一般贴着妻子的耳朵,柔声轻语:“夫人,我们再生个儿子吧,这样一来,将来有多了一个人保护女儿。好不好?” 秦婧看一眼唐宁,眼中的痛色一闪而过,快的来不及抓住。 她是有过一个儿子的,可是,她没有福气,尚未来得及见面,他就走了。 也因此,她伤了根本,再也无法为唐家添丁。 这是她心里难以磨灭的痛。但是她不想让夫君知道。 努力地压下心中翻涌的情绪,云淡风轻地说:“这几年都没有动静,怕是我没有那个福气。” “夫人,为夫也只是随口一说,不要勉强自己。凡是都讲究缘法,更何况儿女。就算没有儿子,我们也能保护好女儿。就算我们百年以后,我也相信,我们的女儿,一定有自保的能力。”唐宁刚收到妻子身上的不自然,心生懊恼,他也不是非要再有个孩子,只是随口一提,却不想让夫人伤心了。 “夫人,我们也去骑马吧。”不等秦婧同意,他就抱着她出了马车,飞身上马,疾驰而去。 袁吉不明所以,回头,恰好看到小姐躺在车里的小脑袋,方知他家小姐这是睡着了。 关好车门,拉住缰绳,放慢了车行的速度。 第十二章 缘起 唐苑其实不是真的想睡觉,她原本想给爹爹和娘亲一个不尴尬的空间,让娘亲不要那么尴尬。 但是听到了爹娘的谈话,让她又想起了一些事,一些往事。 前世,她也是五岁离京,正如闻人勋临别之际说的那样,离京后,他们一直有书信往来。 有一天,他给她写信。信中言说娘亲怀了将军府的小少爷,说了所有人的欢喜,说岳帝和皇后送了将军府许多稀世珍宝。 总之,诸多言语,写尽京城的千般热闹,百般喜庆。而这些热闹喜庆的源头,都是她那还未出生的弟弟。 内容相仿的信件,她一个月内收到了不下十份。却没有一份是将军府给她的,更没有收到爹爹和娘亲的哪怕一件礼物。 似乎那时候的将军府,没有一个人想得起她的存在。 大约过了三个月,闻人勋在信中问唐苑,是否喜欢娘亲肚子里的弟弟。 当时色唐苑虽然已经六岁了,但是被秦婧保护的很好,心思单纯。 带着倔强和委屈远离京城,熟悉的人中,似乎也只有闻人勋惦记着她,令她对闻人勋有了依赖。更是把她当成了曾经背他走过宫墙的少年,心里的想法也从不隐瞒。毫不犹豫地回信说“不喜欢”,甚至还带了一些“很讨厌”的字眼。 诚然,她不喜欢或者很讨厌闻人勋信中提及的、还未出生的弟弟,却也没有想过要对弟弟如何。 心里的不舒服,令她对爹娘的怨怼更甚。也因此,与将军府的距离越来越远,关系也越来越陌生。 直到十五岁回到京城,唐苑都没听说将军府有少爷出生。私下里问过闻人勋,那人洋洋自得,邀功一般跟她说:“苑儿不喜欢的,本宫都会替你一一除去。” 而唐苑呢,自负的她从未想过别的情感,一心只想着闻人勋对她的好。虽然不喜闻人勋的狠辣,却也感动于他对她的付出。 就这样,被闻人勋一贯的海誓山盟和甜言蜜语蛊惑,唐苑变得是非不分,亲疏不辨,在冷血无情的杀手之路上越走越远。 想着这些,唐苑心生悔恨,如刀绞般难受,眼泪再也止不住,汹涌而出。无声地哽咽着,无尽的悲伤将她的灵魂桎梏,令她窒息。 不由挣扎着爬起身,让呼吸顺畅一点。 随着她起身的动作,“咣当”一声闷响,粉色绢帕包裹的东西,连带着帕子从她胸襟滑落,丝滑的绢帕散开,露出了里面白玉的一角。 唐苑起身,捡起落在车厢里的东西,仔细地擦拭着。很用力,手指都搓红了。 视线落到玉佩上的那一个“康”字,窒息的感觉再次袭上心头,比方才更甚。 恍惚间,她像是看到了古槐下静立的惨绿少年,分不清是梦境还是现实。 京城的春天来得早,正月里已经是繁华遍地了。春猎在即,岳帝许各位臣工带亲眷出行。 那是唐苑第一次出远门,不想闷在帐子里,甩开了围场的侍卫和将军府的护卫,一个人跑到林子里摘花。 绿柳成荫,百花争艳,比京城各处的风光都要好。寻着花香,唐苑跑进了一处花海。 野生的雏菊和落英,都是半人高的,唐苑小小的身子很快就没在花海中。 唐苑时而追赶翩翩起舞的蝴蝶,时有躲避嗡嗡作响的采蜜者,玩的不亦乐乎。 “啊!” 忽然,她被地上的花茎绊倒。身上沾了青草,手上和脸上沾了些许泥泞。 唐苑扒开花茎爬起来,想要用手拍掉身上的污渍,却越拍越脏。不知所措呢,听到了“噗嗤”一声笑。 闻声望去,却见不远处三人合抱的古槐上,一白衣少年正在爬树,形状像只蛤蟆。大约是被唐苑甩到时的喊声惊扰,被她的无措逗笑了。 接触到唐苑的眼神,少年收起笑脸,转头继续专注地往上爬。 “喂。”稚嫩的童音惊到了树上的少年,使他脚下一滑,重心不稳,直直地从树上摔了下来,激起一地花浪。 唐苑吓一跳,跑近去看,心想会不会摔坏了。 还好,只是额头被一旁的花枝划出了伤痕,有一点点血丝而已。 “你没事吧?”唐苑掏出自己的帕子,想要给她擦伤口,但是被少年躲开了。 少年不说话,愣愣地坐在原地,呆呆地看着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小丫头。 心想:看衣着应该是哪个官家府上的小姐。既是来参加围猎的,难道他们家大人没告诉她这里是禁地吗? 唐苑看着少年呆滞的眼神,自语道:“不是被吓傻了吧。”说着还伸出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少年面不改色,保持沉默,拍拍屁股走到树底下坐着去了。 唐苑也跟着她,一边走一边摘了许多花枝,编制了一个花环,递给少年。 “小傻子,这个给你,好不好看?”见少年茫然,唐苑自语:“算了,我给你带上吧,看你这样,应该不懂什么是好看。” 就这样,唐苑把眼前比他高一个头的少年,当成了什么都不懂的傻子,将手中的花环戴在他头上,仔细地端详着。 少年本想躲开,怎奈小丫头的速度太快,没躲及时。 唐苑原本是欣赏他头上的花的,但是看着看着,发现人好像比花还好看,于是也不吝啬她的赞赏,说:“真好看。” 少年被小丫头看的耳根发热,不敢直视她的眼睛。等他感觉那股视线消失,却见小丫头重新钻进花海中去了。 小丫头笑容灿烂,稚气未脱的脸上有明显的的奶膘。小小的身子轻盈如蝶,粉色群居随风舞动,宛若降落山间的精灵。嘴里时不时冒出“哇”、“好漂亮”、“好好闻”这类赞美和惊叹,又极一只没见过世面的金丝雀。 少年想,这或许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妖精,化作人间的孩童,专门勾人魂魄的。 他特别想抽出腰间的软剑,毫不留情地大喝:“妖孽,纳命来。” 诚然,他只是一个傻子,傻子就算见到美好的妖怪,也是欢喜的。 而且,是一眼万年的欢喜。 只要她想要,性命也无妨。 “喂,你要去哪里?你的脸还伤着呢。” 少年想要离开的动作被察觉,有一种“糟糕,被妖怪发现了”的窘迫。 实际上,他的面上没有任何表情,眼神中更没有被妖怪发现的惊慌,只有一个傻子该有的茫然,呆呆地站在原地。 “你蹲下一点,我够不到。”唐苑跑到他跟前,指着少年的额头,脆生生地说着。 少年不知她要做何,身体倒是很诚实地蹲了下来。 第十三章 缘灭 唐苑掏出手绢,仔细地擦了擦他额头上的血丝,掏出一小瓶药,沾到手帕上,往他伤口处抹去。 一边抹一边说:“这是我外公特地给我配的,对外伤可管用了。” 少年看着唐苑。大概是她刚才活动地太厉害,小脸通红。隔着手帕,他感到被她指腹涂抹过的地方微微发烫。 又或者,是她身上沾了花粉,呼在他鼻翼间的气息,都是香甜的。 “好了。上完药了,两三个时辰后,你的额头就完好如初了。” 少年闻言,抬手擦掉了她小脸上的泥巴,算作酬谢。 她的脸真的很脏,清晨的露珠都在花茎处。不能想象,唐苑摔倒时时整个脸都贴到地上的。 “你笑起来真好看,咯咯咯。” 唐苑的话惊到了少年,他猛地收回手。拉过她的手,开始写字:“回去了,再见。”写罢,他指了指围场那边,没有说话,脚下生风溜走了。 唐苑感受着他写的内容,又看了看他手指的方向,在心里惋惜道:“如花似玉地的大哥哥,居然是个哑巴。” “我唐苑的东西可不是白送哦,你得拿东西来换。”说着,唐苑伸手去拽少年腰间的玉佩。 于是,少年便知道了眼前的小丫头叫唐苑。 北岳姓唐的,能来参见围猎的,便只有将军府的人了。 那玉佩,是他身上唯一一件值钱的物件了,跟他衣衫一样地纯洁不染尘埃。 但是唐苑却觉得,这玉佩配不上他,就要给他摘了去。 谁成想,少年居然躲开了,而且很用力地打开了唐苑伸过去的手,不让她碰。 “再见。”少年说完就跑开了。 留下唐苑愣愣地看着他离开的方向,脚下生风,一溜烟就没影儿了。 原来,不是个哑巴啊! 唐苑追了一路,没能追上,反倒是被袁吉先寻到她,带回了营帐。 接下来的几天,甚至是整个围猎期间,她都没有再见到那少年。 围猎后没过多久,唐苑便在元宵宫宴上落水,闻人勋抢走了那玉佩。 没多久,她被爹爹和娘亲强行送往星月宫。离京之前,闻人勋说了跟今世同样的话。 说那玉佩是陈皇后从娘家带着来的,说他从皇后哪里讨了来,送给她当做信物。 唐苑信以为真了。 两年后,闻人勋拜师三长老,成了她的师叔。 尽管世俗不容,可是他们二人依旧是星月宫的人人称赞的金童玉女。 当然,只有外公和师父却是极力阻止她和闻人勋来往。 那是的唐苑赌气似的冲进摘星楼闯关,每次都是闻人勋偷偷给她送喜欢的食物。 就算被长老们罚了,他还是坚持送饭。 也因此,她对闻人勋至死不渝。 等她从摘星楼第九层出来,闻人勋也受到了岳帝的诏书,要回京城去了。 临别之际,她把那枚珍藏着的玉佩,同样当成信物还给他。 就这样,玉佩又回到了闻人勋手里,她便再也没有见他佩过,也没有见过那玉佩的踪迹。 直到多年以后,她在另外一人身上看到了那枚白玉。 当时,她要替闻人勋除去一位三皇子派的京官。刺杀中伏,突围时被对方的暗器所伤。 虽然摆脱了追杀,却因功力耗尽,无法及时解了暗器上的剧毒,陷入昏迷。 醒来时,身在一处密室,身后有人为她运功疗伤。 “别动。” “多谢。” 她感觉身上的毒解了大半,命算是保住了,能的想回头去看救她的人,却只看到了一片衣角,和那枚熟悉的玉佩,便再次陷入昏迷。 昏迷之际,她感觉落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听到了一声叹息。 用尽最后一丝力气,睁开一条缝。隐约觉得那张脸很熟悉,可是唐苑来不及想,也想不起来。 等唐苑再醒来,身上的伤被做了妥善的包扎。而她,也躺在客栈的床上。 她挣扎着下床,只看到了桌上留的药。 房间里整齐的不像有人住过,她下楼去问店家,却说是一位带着面具的公子。 唐苑没有找到恩人,却想起昏迷之间看到的那枚熟悉的玉佩,心里疑云越聚越重,缠绵悱恻。 出了客栈,走在热闹的大街上,唐苑身体是自由的,灵魂却被无尽的孤独禁锢在这座城里,无法逃脱。 爹爹已经被定罪,同娘亲离开了京城,将军府被炒,她无家可归。 她不想回去东宫复明,不想去做她的太子侧妃,也不想去星月宫在京城的据点,只在街上漫无目的的游荡。 忽然,熟悉的声音拉回了她的神志。 闻人勋因为找不到她,在大街上大发雷霆。 那一瞬间,唐苑的心是累的。 可是她没有停下来的理由了,或者是太子关切的语气让她生出了不忍。同时,又有各种各样的事,推着她一步一步走向深渊。 这一次的中毒,她闭关半年才得以恢复。 半年后,闻人勋给她的第一个任务,便是杀康王。 她不同意,康王只是一个心智不全的痴呆儿,让她如何下得了手。 可是闻人勋告诉他,康王一直在潜伏。他不仅不痴呆,还身怀绝技,修成了苍山派的绝学。只半年,康王已经折损了闻人勋大半的势力。 唐苑没了再拒绝的理由。更让她恼火的,是康王给她送了的挑战书,是以武林中生死战的形势向她讨教。 她无路可退。 时值岁末,已是春时。那年的春来的比往年晚了很多,此时没有争艳的百花,只有苍茫的白雪飘零。 她到的时候,康王已经在等他了。 一袭白衣,不染一丝尘埃,宛若降落凡间的天使,干净地让她不忍心拔剑。 “唐苑,还记得这里吗?” 唐苑吃惊,围场禁地,他怎么会知道。冷声质问:“你怎么会知道这里?” 康王不答反问:“这些年,开心吗?” 唐苑心里有种莫名地情绪在此刻滋长,是陌生的。她极力压制住了,不让那种陌生的情绪蔓延。 “与你何干?不过,康王殿下,还真是藏得深呢。你要是死了,我会很开心。” 康王的心被她嘴角勾起的猖狂的笑刺痛了,也碎了,枯萎了。 狂风起,卷起千堆雪,将他雪白的身影没入其中。 唐苑下意识地以为这是杀招,出手极快,长剑穿过风雪,刺向那堆雪后身影。 长剑齐根没入,兵器入肉的声音回响在耳边,哪怕是风雪呼啸,也显得格外清晰。 雪落,她看清了他的脸,与闻人勋有七分相似的脸。 他在笑,笑的很好看。 鲜血染红了他雪白的衣衫,不再纯洁。 天使染上了她的罪孽,泣血不止。 原来,他压根就没有打算出剑。 唐苑呆呆地看着他,嘴唇发颤,下意识地问他:“你,为何不出剑。” 第十四章 全新的局面(求收藏) 康王没有第一时间回答她,而是捧着她的脸,冰凉的手指划过她的面颊。笑着说话,嘴角逐渐由鲜血溢出。 “傻瓜,以后学聪明一点,不要什么人都相信,眼睛看到的未必是真的,要学会用心去审视。咳咳。” 唐苑就像失了魂的木偶,不知所措。 心里的某个想法滋生,惊恐万分。本能地不想让这个人死,抬手给他止血。 可是,已经太晚了。 她全力的一剑,早就要了他的命,如果不是有深厚的内力支撑,怕是早就倒下了。 手被抓住,唐苑只能呆呆地站着,看着他,眼中不自觉有温热的东西留下。 任由他捧着自己的脸,任由冰凉的唇落在自己的唇上。 只一瞬,冰凉的唇瓣离开。 感觉到他的身形晃动,唐苑半搂半抱的扶助他。 看着他笑,听着他在耳边轻语:“唐苑,你又欠我一条命。所以,要开心。” 唐苑冷硬的心,在那一个瞬间,碎了,再也拼凑不起来了。 她哭了,眼泪浸湿了他的脖颈。 “为什么这么傻?你死了对我只有好处。” 冰冷的手指颤巍巍地抬起,拂去了她溢出眼眶的热泪。抹去因为他带到唐苑唇角的鲜血,笑着说:“笨蛋,以后,别再让人,给骗了。” 唐苑眼睁睁看着他震碎了心脉,断了最后的一丝生机,笑着倒下了。 唐苑不知所措,彻底陷入了封魔。只呆呆地坐他的尸体旁,陪了他一天一夜,直到太子带着人找到了她。 从那天起,唐苑的心彻底死了,血也冷透了,旁人的是非,她都懒得计较了。 外面的喧闹声打断了她的回忆,思绪回转,唐苑摩挲着玉佩上的“康”字,呢喃出声:“前世欠你的命,不知你,何时来取?” 沉默良久,又想起这一世的元宵宫宴那一日,他背她走过宫墙。心想:“罢了,今后再也不要遇见了。”说罢,收好玉佩。擦掉脸上的眼泪,推开车厢的门,露出了小脑袋问袁吉:“袁叔叔,我们到哪里了?” “小姐醒了?刚进凉山县城,将军和夫人在客栈里等咱们呢。” 刚过辰时,阳光很足、很暖。 凉山县是出京城的第一站,来往的客商和附属国以及番地的使节,进京前都会在此地停留,做足了准备再进京。 此时的大街上,来往的客商络绎不绝,一派繁华。 来往的百姓脸上有笑容,像此时的阳光,茶坊酒肆客座满堂。有来往江湖剑客煮酒论武,有文人骚客诗话人生......当然,亦不乏附庸风雅之辈。 总之,无一处不彰显着盛世的表象。 唐苑跟着袁吉进入凉亭酒肆,是凉山县最大的客栈,远近闻名的美酒凉山春便是他们家的独门秘方。 好就好客之人,一定会去他们家,讨一壶上好的凉山春,与友人闲话共饮,好不快活。 “你们听说了吗?苍山派和星月宫,今年依然没有弟子入世,如此大好的机缘,你们说这两派到底是怎么想的?” 一桌三剑客,一人豪爽地闷掉一碗酒,一边满酒一边说着,言语中能听得一些惋惜之意。 “照我说啊,这两派才是真聪明。” “如何说?”语气中满是诧异和期待。 “你们看,自古以来,党争这条路,都是白骨铺成的。但凡牵涉其中,不管结果如何,都会有损伤。况且当今的局势,不比五年前,中立难为。然避世不出,既不违江湖道义,又能远庙堂之祸。何乐而不为呢?” “兄台高见,愚弟狭隘了。” “仁兄何须自谦,当今太子文治武功都在众皇子之上,未必真的会有夺嫡之火。如此一来,确实是大好时机。” 一直没有说话的第三人也点头,表示赞同,同时举起手中的酒碗笑道:“二位兄台,管他局势如何,只要是为苍生谋福,就是我等的时机。来,干!” “说得好,干!” 听着他们的豪言壮语,唐苑不由朝几人望去一眼。 三人都是武林中人。最先说话那人年纪最小,从佩剑看,应当是京城不远处徐家庄的弟子,而那第三人,当是陈州武馆的弟子。 至于第二位答话那人,面容清秀,言谈不俗,举止优雅,不像小门小派的弟子。 只是,她看不出他的出身。 袁吉似乎看出了他家小姐的疑惑,出声解惑:“小姐,最先说话的事徐家庄的弟子,答他话那人是天启阁弟子,旁边那位是陈州武馆的弟子。” “哦。他们这是?”要去干嘛? “小姐有所不知。陛下有心开设武学院,招收众武林弟子,为朝廷选拔将才。他们,还有旁边那些,都是从各地脱颖而出的武学天才,进京参加入院选拔的。” 武学院?前世她并未听说岳帝开设什么武学院。控制整个武林,为朝廷所用倒是真的。 看来这一世的轨迹,终究是一个全新的局面。 唐苑想着这些,继续往楼上走。袁吉以为小姐对这些不感兴趣,便没有多话。 刚到二楼,唐苑便听到了爹爹爽朗的笑声,还有另一道熟悉的说话声。 寻声望去,果然看到了爹爹和娘亲,还有熟悉的身影,面容儒雅,双眼有神,让唐苑呆愣在原地,不敢往前。 “阿苑,快过来,见过你南宫师伯。” 袁吉察觉到她小身子在颤抖,不明所以,只轻声提醒:“小姐,将军在唤你。” 唐苑深吸一后气,抑制住身体的颤抖。歪仰着头,以一个稚子应有的天真抱怨:“我听见了。”随即挪动脚步。 “来,叫南宫师伯。”唐宁向女儿招手,语气豪迈,笑容儒雅大方。 南宫序侧头,看着缓缓移步的小丫头,笑容越发地慈爱。 大约是见到陌生人有些拘谨,低着头,小碎步让人捉急。不过几步的距离,硬是让她走成了几十步。 唐苑直直走向南宫序,对着他双膝跪地,双手高举,深深拜倒,行一大礼。 强忍着没有哭出声,心里不停地说着“对不起”,恭恭敬敬地说:“唐苑拜见南宫师伯。” “快起来,你这丫头,怎地这般见外。”南宫序将唐苑从地上拉起来,摸摸她的小脑瓜。继而看着唐宁和秦婧,不满地质问:“你们就是这样教导孩子的?” 唐宁夫妻俩面面相觑,他们没想到啊,平日里哪怕是见了岳帝,都不见他这般恭敬。 第十五章 师徒重逢即南下 唐苑此时双手握着身侧的裙摆,低着头,不敢看南宫序的眼睛,她怕她忍不住。 上一世,南宫序虽然不是她亲手杀的,却是她纵容别人杀害的。 被人生生挖了双眼,砍了四肢,扔进兽圈,活生生野兽分食。 等她被告知的时候,已经太晚了,连白骨都没有剩下。 南宫序与唐苑,虽无师徒之名,却有师徒之实。 唐苑的所有本事,都是他手把手教的。 得知她入了太子府,有人漠不关心,有人谄媚奉承,只有南宫师伯跟外公一样,极力阻止。 他不止一次地分析闻人勋的狠辣无情,心胸狭隘,一次又一次苦口婆心地劝阻。 而她,愚蠢透顶,一次又一次地替闻人勋辩解,与他对峙。两人的关系矛盾越来越大,关系越来越僵。 外公去世后,她将他赶出星月宫。仅剩一丝的师徒情谊也被她亲手斩断了。 被他赶出星月宫,闻人勋便背着她去追杀。等同于她亲手将他送到了刽子手的手上,致使他死于非命。 “师弟师妹,不如我带阿苑去星月宫修行,你们觉得如何?正好师父他老人家也念叨的紧。”南宫序似乎很喜欢唐苑,抱着她不肯撒手。 夫妻二人笑看着唐苑,似是征求她的意愿。 唐苑接触到爹爹和娘亲的眼神,抱紧了南宫序的脖子,清脆的声音掷地有声:“阿苑想去。” “哈哈哈,好。”南宫序如愿了,开心异常。 唐宁夫妇对视一眼,虽有不舍,但是对于女儿来说,星月宫确实比津州要好。 “南宫师伯,你会教我习武吗?” “当然,只要阿苑想学。别说星月宫的剑阵,就是苍山暮远,只要阿苑想要,师伯都能给你抢过来。哈哈哈。” 苍山暮远,苍山派的绝学,有资格修习且修成的人,屈指可数。但是唐苑知道,南宫序此话并非妄言。因为前世,他确实教过她。 “爹爹,娘亲。南宫师伯可以做我师父吗?”唐苑从南宫序身上爬下来,摇晃着自家爹爹的手臂,看着对面的南宫序说。闪动着星星眼,是懵懂的小姑娘特有的崇拜。 “呵呵呵,这个啊,就要看你师伯愿不愿意了。阿苑可知,当今武林,还没有一个青年才俊入得了你师伯的眼呢!” 唐苑闻言,心中惊诧。心思也是千回百转,师父的事情,似乎跟前世不一样。 前世,她入星月宫时,南宫序名下已经有四名弟子,而且都是从师多年的师兄。今世,不仅师父至今门下无人,且他们师徒提前相见。 原来,新局势已经打开了,所有的事情都不一样的。 如此,她的重生,必定也不会重复前世的路。 甚好!甚好! “南宫师伯?”唐苑小心翼翼地看着南宫序,眼中是天真孩童的期盼和憧憬。 南宫序心一软,捏捏她的小脸,柔声说:“还叫师伯呢,难道不是唤‘师父’!?” 他是真的打心眼里喜欢眼前的小丫头。给他一种熟悉的感觉,似乎她就应该是自己的徒儿一样。 “师父在上,请受徒儿一拜!”唐苑第二次恭恭敬敬的双膝跪地,行了拜师大礼。拜完抬头,双手将茶杯高高举过头顶,说:“请师父喝茶。”声音微颤。 前世,南宫序对她倾囊相授,可是她自始至终都没有喊过他一声“师父”,也没有给他奉过一杯茶,更没有行过一次师徒之礼。反倒是后来成了宫主,受了他的礼。 这一世,她一定乖乖听他的话,好好侍奉左右。 南宫序受了她这一拜,继而起身将她扶起,摸摸她脑袋说:“非亲师长者,阿苑无需向任何人屈膝。可记住了?” 这是南宫序给她的第一课。他南宫序的弟子,除了至亲长辈,当世还没有让她屈膝的人。 这不仅是他的傲骨,也是他们星月宫的风骨。 “师父,阿苑记住了。” 唐宁感叹的同时也欣慰,诚心感激师兄真心待女,深深一礼道:“阿苑就拜托师兄了。” “是啊,阿苑就拜托师兄费心了。”唐苑说着,墩身抱了抱女儿,开始唠叨:“去了星月宫,要好好听师父和外公的话,要好好练功。娘亲不求你闯过摘星楼,但一定要能自保,知道吗?” “娘亲,阿苑知道了。等阿苑可以出岛了,就去津州看你和爹爹。” “好,好。”秦婧说着,红了眼眶。 “几位客官,您要的酒菜来喽!”店小二端着酒菜摆到桌上,摆了一桌,色香味俱全,闻着让人食指大动。“几位请慢用,需要什么招呼小的一声便是。” 几人边吃边聊,时间过的极快,小半个时辰过去了,酒菜都吃光了。 相聚的时光也要结束了,新的旅程开始了。 星月宫在南,津州往北,几人便在凉山关卡分道扬镳。 唐苑站在南宫序身侧,向马车挥手道别:“爹爹,娘亲,你们保重,阿苑会想你们的。” 秦婧不敢多看,强忍着泪水挥手作别,马车驾起,绝尘而去。 唐苑莫名有些难过,她还没有跟爹爹和娘亲相聚多久,就又要分开了。南宫序感觉小丫头的情绪不佳,笑着打趣:“舍不得?” “不舍肯定是有的,不过我还是更想跟着师父。”唐苑说着,拉住了南宫序的衣袖,生怕师父将她丢了。 同爹爹和娘亲分别,唐苑跟着南宫序一路南下,往星月宫的方向行去。 南宫序并不着急赶路,这一路上,他能教授唐苑的东西很多。为了赶路不吃亏,他最先教她轻功。 等她轻功有长进,赶路不会吃力的时候,再从识草辨药开始,一点也不马虎。 每经过一处城镇,他似乎都有熟悉的医馆,也都会坐诊半日,让唐苑跟在身边观察,领悟。 虽然南宫序教给唐苑的那些东西,都是她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了,但是唐苑很享受这种被师父教导的日子。学习起来也是格外认真专注,没有半分不耐。 星月宫最是晦涩难懂的《药石典籍》,唐苑从一开始结巴跟读,到倒背如流,也仅用了几日功夫。 南宫序对她的天赋从欣喜到震。唐苑学的越快,他心情就越好,教的越起劲,对她的怜爱也更甚,很不得将他知道的全部倒给她。 “阿苑,你娘亲和爹爹都教过你什么?” 南宫序想知道他这个了不得的徒儿还有多少让他吃惊的天分。 第十六章 卧龙山庄之祸 唐苑听到师父的问话,歪着脑袋想了想,说:“爹爹教阿苑识字,也讲过兵法,但是阿苑不懂,娘亲的话,只教阿苑织过布。” “你爹爹可是希望阿苑做个将门虎女呢,志向不小哦。” “带兵打仗多累啊,阿苑喜欢逍遥天下,好不快活。” “哈哈哈,阿苑说的好,逍遥天下,好不快活。” 如今的唐苑,已经学会飞了,轻功一日比一日精进,赶路这件事,当真是毫不费力。 南宫序刻意把控前行的速度,一大一小,一高一矮,一黑一白两道身影在林子里一边飞,一边闲聊,确有逍遥姿态。 这一日,师徒停在淮阳郡城门口。看到涌向城中的流民乞丐,各怀心思。 “师父,一路上的流民越来越多了。为何都向淮阳涌来?” 南宫序拉着她的手向着城门口走去,边走边说:“凡遇上天灾,这种情况总是难免的。今年淮南周边的乡镇干旱,农家没有收成,只能往附近的城里奔来。” 进了城,城中的景象确实与城外看到的大相径庭。 城内并不萧条,繁华尤甚。比之京城,也差不了多少。 此时,日落黄昏,大街上的热闹却没有半分黯然。 “师父,进城的乞丐都去哪里了?” 南宫序笑,带着她再走几步,指着门口不远处的一个摊位说:“看到了吗?” 顺着他的手指,唐苑看到了长长的队伍,是涌进淮阳城的流民。摊子边挂着牌子,大字写着“淮阳招佣处”。 唐苑恍然,凡进城的乞丐大多是无家可归之人。想要谋生,不管是卖身为奴还是应征入伍,都算一条出路。所以登记处应该是:“官府的人?” 南宫序欣赏地看了看小丫头,拍拍她脑袋说:“阿苑真聪明。官府会根据他们自身的条件分配,让他们得以生存。” “可是师父,万一遇上更大的天灾,更多人无家可归了,官府安置不过来怎么办?” “这个啊,师父也不知道。大约到了那种时候,才能知晓吧。”南宫序说着,皱起了眉。 虽说这天下已经有许多年不曾有过大灾大难,但是近些年的小灾小难也是频繁发生,哪一天会有大灾,确实不好说。 淮阳是大城,师徒二人在城里坐诊三天。 三天后,恶人启程赶往辞海码头。 然而,途径卧龙谷,遇了一桩事,耽搁了行程。 卧龙谷山清水秀,景色怡人,晨露甘甜,山涧幽谷时有雾气萦漫,宛若仙境。 望见一片金黄花田,唐苑按奈不住喜悦,抬脚就飞向花田中,硕大的葵花饼比她的脸要大许多。 听着她清脆的笑声,南宫序的心情也如这初起的朝阳一样明媚。 “农家种植不易,莫要糟蹋了。” “师父,阿苑晓得。”唐苑听话地只在田间飞舞,被她脚尖踩过的每一株葵花,都安然无恙。 “救命啊!救命啊!” 声音尚远,求救的声音不甚明显,怎奈唐苑聪慧,还是听到了。 “师父,有人求救。”唐苑指着求救的方向,朝师父大喊。 南宫序也听到了,纵身一跃,横穿葵花田,带着唐苑朝对面求救的地方飞去。 大约是救人心切,唐苑顾不得压制速度,尽全力施展轻功,竟是也能跟上南宫序的速度。 南宫序诧异,心里感慨:“这丫头的天赋,了不得啊。”心里得意,嘴角不由上扬,加快了速度。 不过亮息功夫,一直目的地。 远远看去,一妇人拉着一少年狂奔,身后一黑衣蒙面杀手紧追不舍。 眼看杀手的长刀就要砍刀妇人的身上。 “呛!” 洪亮的声音响彻林间,是南宫序的暗器与杀手砍向妇人长刀相撞的声音。紧接着,“哐当”一声,长刀应声而断,碎了一地。 黑衣杀手的手臂也被暗器的力道震伤,颤抖不住地。 妇人惊魂未定,一把将少年搂进怀里,连连后退,惊恐地看着身后的杀手。 黑衣杀手用另一只完好的手臂扶助受伤的这只,眼中似有火烧,却也不敢再动,死死地盯着暗器飞来的方。 只见一中年男子飞身而至,面容俊朗,青丝紧束,玄色锦衣上星月图文交错,将他的身份彰显无疑。 男子身边的小女孩看着不过五六岁,却能在无人牵引的情况下轻功落下。 “阁下何人,为何连妇孺都不放过?”南宫序呵斥那黑衣杀手,将呼救的妇人和少年。 唐苑则静静站在师父身边,没有一丝惊恐,审视着那名黑衣杀手心思百转。 刚才那一招,分明就是卧龙山庄的潜龙吟。但是黑衣杀手却说:“拿人钱财,替人消灾的江湖买卖而已。就算星月宫,也没资格过问。” “买卖?什么时候卧龙山庄也改行做买卖了。” 此话一出,唐苑笑了。 不仅她看得出,这潜龙吟也躲不过师父的慧眼。 “大侠,他根本就不是卧龙山庄之人,他是朝廷养在卧龙山庄的细作。”妇人终于回魂,泣不成声。接着说:“卧龙山庄昨夜就被朝廷的人抄了,卧龙山庄的人,都死了,我爹和大哥大嫂他们,都死了。呜呜呜。” 黑衣杀手狞笑一声,说:“卧龙山庄勾结西蜀郡王府,图谋不轨,死不足惜。” 说罢,咬破藏在嘴里的毒药,当场毙命。 南宫序看着倒下的黑衣杀手,沉默不语。 唐苑的心里却想了很多:“朝廷养的死士,究竟为谁所用?西蜀郡王当真图谋不轨?” 妇人的脸上,痛苦和痛快交错,她伸手捂住怀中少年的眼睛,似是不想让他看到眼前一幕。 “夫人可是龙家人?” 妇人闻言抬起袖子摸了眼泪,答道:“龙玲多谢大侠救命之恩。卧龙山庄庄主是我爹,为免朝廷猜忌,给山庄和龙家带去灾祸。龙玲自十二年前嫁去朔西,从未看望过爹爹。母亲过世已有十载,本想着今年清明能在她坟前上一炷香。谁知,祸事终究还是来了。” “昨天夜里,朝廷的人马攻入山庄,生擒了爹爹和龙家众人。大嫂见情形不对,将我打晕,同灏儿一起塞进密室,从山庄那头封住密室入口,我们姑侄才幸免遇难。一觉醒来,山庄里连一只活着的牲口都没有留下。” 第十七章章 留宿西蜀 妇人泣不成声,眼里除了悲伤,满是仇恨。一旁被称为灏儿的少年,也是满面泪痕。 “龙老庄主一生磊落,少庄主更是义薄云天。没想到,竟会落得如此下场,当真是世事难料啊!”南宫序感慨,情绪略带一分伤感。 一声长叹过后,他又问:“不知庄主的后事?” 可有安置? “龙玲谢大侠挂念。一夜大火,我爹,我哥哥和嫂嫂,以及卧龙山庄的几千名弟子家仆,尸骨无存。我和灏儿只为他们立了衣冠冢。”妇人眼中的痛苦仍在蔓延,怜爱的摸着身边少年的头。 “人死不能复生,还望夫人和小公子节哀。不知眼下,夫人是要回朔西还是另有去处?”南宫序有心护她们一程,出声询问。 妇人面色颓废,茫然自语:“如今,我功力低微,灏儿更是年幼,也不知能不能活着回到朔西。” “姑姑,都是灏儿连累了你。”少年抱紧妇人的腰身,自责地说。 “卧龙谷离朔西顶多两日,若是夫人不弃,可同我们师徒同道而行。” 闻言,龙玲面露喜色。连连道谢:“多谢大侠。无论是卧龙山庄,还是郡王府,感念星月宫近日救命之恩。” “夫人不必在意,顺路而已。”说完,他便拉起唐苑的手,朝着朔西方向启程。 唐苑的视线还在身后的妇人和少年身上,她并不知道卧龙山庄和西蜀郡王府还有姻亲关系。 听那龙玲的意思,她在郡王府应该是有很重的身份,只是具体的她就不知道喽。 南宫序像是看透了小丫头的八卦心思,笑着说:“夫人乃西蜀郡王府世子妃,膝下育有一子,既是嫡子又是长子。” 听他说道这里,唐苑就懂了。也就是说,师父救的这位夫人,很大可能就是未来西蜀郡王的亲娘。 师父都如此强调了,或许卧龙山庄和西蜀的事,没准就是真的了。只是朝廷的手段,实难恭维。 虽然星月宫有意避世,却并非完全自闭。 星月宫的弟子常年行走江湖,行医济世,对于天下大势,该了解的,自然不会盲目。 两日后傍晚,南宫序唐苑他们抵达朔西城城门口。 南宫序本欲即可启程去码头,但是龙玲非要让他们在郡王府留宿一晚。 “南宫先生,天色也不早了,总不能让阿苑跟着您露宿风间吧。” 此言一出,南宫序也犹豫了。他确实近乡情怯,恨不得即刻把小丫头带去给师父看。可是她说的也不错,南下这一路,确实让阿苑跟着吃了不少苦。 “师父,我没关系的。” 南宫序摸摸她的头,向龙玲施礼道:“如此,我师徒二人便叨扰了。” 龙玲总算笑了,这一路上,她心情郁结,都是这个小丫头陪她聊天,逗她开心。两天下来,她竟有些不舍了。她也时常感慨,要是也能有个这么懂事的女儿就好了。 一行人刚进城,朝着郡王府行去。 而此时的西蜀郡王府,管家禀报:“少爷,少夫人回来了。” “玲儿回来了?不是说过了清明再去接。”郡王世子钟离珩说着,快步往外走,心里隐隐有些担忧。 玲儿提前返回朔西,是不是岳父那里出了意外,或者是途中遇了危险。 钟离珩越想越焦急,刚到门口,从护卫手中接过马缰,欲打马去接自家夫人,却听到一声呼唤,远远传来。 “夫君。”声音中满是委屈,面色泫然欲泣,好不可怜。 “玲儿。”钟离珩翻身下马,丢了马缰,向着他家夫人的方向行去。 钟离珩与龙玲年少相识,鹣鲽情深,十年如一日的恩爱。 如今看到能依靠的人,龙玲一路以来筑起的坚强瞬间崩塌,泣不成声。 这时,从府里冲出来一个锦衣少年,口中大喊:“是娘亲要回来了吗?爹爹等等我,我也要去接娘亲。” 然而,等他跑出府门外,就看到他娘亲趴在他爹怀里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南宫序很尴尬,他没有预想过这种情景。低头,看到小丫头正眼巴巴地瞅着他,眼中笑意浮现。他无奈,人家夫妻要秀,他总不能强行打断吧。 唐苑见师父尴尬,又看看龙灏,见他面色微红,有淡淡的笑意流露。 “呀,表哥,好久不见,渊儿好想你。”门口的少年视线落在龙灏身上,欣喜万分,一个箭步冲到龙灏跟前,拉着他的手臂,边跳边说:“太好了,以后有人陪我玩了,嘿嘿嘿。” 少年冲过来时,唐苑往远的挪了挪。 心里想着少年的身份,管龙灏叫表哥,应该就是眼前这座郡王府的小世子钟离渊没错了。 瞅着这么个憨憨劲儿,哪里有个小世子样。 钟离渊似是感应到了唐苑内心的吐槽,转头看过来,与唐苑的视线对了个正着。 此前唐苑藏在南宫序身后,钟离渊没有看清她的模样,此时看见了,惊叹出声:“哇,好漂亮的小女娃娃,你是谁啊?” 钟离渊的声音洪亮,惊醒了一旁安抚爱妻的郡王世子和哀伤哭泣的世子妃。 龙玲这才想起,她居然把恩人晾在一边,实在罪过。拉着夫君转身,走到南宫序跟前。 “夫君,此行要不是南宫先生相救,我和灏儿估计都回不来了。”龙玲红着眼眶,哽咽着说:“这个漂亮的小丫头,是南宫先生的徒弟。” “钟离珩多谢先生救命之恩。他日但凡星月宫有所命,珩当肝脑涂地,在所不辞。” “世子严重了,碰巧路过,救命之恩言之过甚。”南宫序谦逊回礼,不甚在意的说道。 钟离珩也不是就捏之人,恩情他记在心里,说的多与少并不重要。他抓过儿子的肩旁,让他正面对着恩人见礼:“渊儿,见过南宫先生。” “钟离渊谢先生救我娘亲和表兄性命,这份恩情,我钟离渊一辈子都不会忘。” “小世子不要放在心上,当时的情况,任谁都会出手相助的。”南宫序淡笑说道。 “先生,小姐,快里面请。” 于是,西蜀郡王西蜀郡王虽已年迈,却也康健,更是知恩图报之人。 第十八章 赠礼 老郡王大手一挥,命郡王府以贵宾之礼相待。 以至于整个朔西城,都知道郡王府来了贵客。 南宫序本就见多识广,对天下大势也有独到的见解。席间,西蜀郡王拉着他说动说西,他也能应对自如,二人相谈甚欢。 宴席后,龙玲让人给唐苑量了尺寸,看样子要连夜为她赶制衣裳。 唐苑再三推辞,却是实在推不过,只好作罢。 龙玲此时可谓挖空心思,就想送唐苑一件合心意的礼物,可是怎么都不能称心。 她倒不是因为出身将军府,或是师承星月宫而可以逢迎,她是真心喜欢小丫头。 龙玲一直希望有个女儿,可惜,早年上了身,至今再无儿女。 找了许久,搬出了许多珍玩,都觉得不合心意,有些气馁。 最后,龙玲从手上退下一枚手镯,塞到唐苑手里。 “将军府的吃穿用度,定然都是顶级的。看来看去,也没有一件能配得上你。就送你这个吧。” 她见唐苑不接,补充解释道:“我是真的很喜欢你,想认你做义女,郡王府也不能辱没你的身份。可是你是将军府的女儿,如果我真那么做了,反倒害了将军府。所以,我才想送你礼物的。这个镯子你拿着,以后在西蜀境内,都会有人保你平安。” 唐苑猜想,这手镯怕是郡王府少夫人身份的象征,她是万万不能收的。 “阿苑感念夫人厚爱,阿苑记在心上了。至于礼物,不如,阿苑自己挑一个合心意的,如何?”她笑着说,将龙玲塞到她手里镯子放在桌上。 “那自然好。” 得了应允,唐苑抬起小短腿,爬上软塌,向桌上的一堆物件看去。 只一眼,她就被一物吸引住了。 那应该是一缕红色的剑穗,镶有一颗硕大的珍珠。穗子使用的是罕见的熔丝,使用煅熔的方式染色而成,顶端的珍珠也是罕见的鲛珠。 她想,熔丝制法早已失传,鲛珠更是难得。这一缕剑穗,怕是当世独一无二的存在。 红白相衬,与那玉佩,最是相配。 “就这个了。” “那怎么行。虽说熔丝不多见,却也不算稀罕,何况这鲛珠,也不是特别稀有。而且,这么小,拿回去也只能配个玩具。不行不行,来,你再挑挑。”龙玲看着她手里的剑穗,总觉得太寒碜了。 唐苑被龙玲的热情搞得有些不习惯,两世为人,还是第一次遇到着热情好客之人。 唐苑心里一暖的,她说:“夫人,娘亲曾说过,礼轻情意重。这东西虽然不是最珍贵的,却是我最心仪的,在我这里,它便是最珍贵的。夫人,阿苑说的在不在理?” “你这小丫头,真是让人爱不释手。我家那臭小子,要是有你十分之一的乖巧,我就烧高香喽。”夫人说这话的声音格外洪亮。 唐苑知道她故意说给外面偷听的钟离渊听得,捂嘴嗤嗤地偷笑,像只小耗子。 门外的钟离渊,爹爹和祖父他们大人的话,他听不懂,也不喜欢。本来想寻着那漂亮的小娃娃的,谁知道被她娘亲关在屋子里呆了这么久。 他就算把耳朵贴门上,也听不清她们前面说什么,只听到娘亲嫌弃她的后一句。 “表哥,你听到她们说什么了吗?我怎么觉得娘亲在说我呀。” 龙灏笑着说:“确实,在说你。”说着,抬手敲门:“姑姑,我们可以进来吗?” 屋子里,龙玲和唐苑对视一眼,唐苑端正身子坐好。 龙玲看着小丫头小大人模样,好笑不已。笑着应声:“进来吧。” “娘亲,你是不是又骂我了?我刚才都听到你说我了。” “我骂你作甚。你们来找我做什么?” “我和表哥想带阿苑姑娘出去玩。”钟离渊说着,伸手扯了扯龙灏的衣袖,示意他配合一下。 龙灏面色微红,掩唇轻咳,说道:“就是渊儿说的这样。” 恰在此时,唐苑不合时宜地打了个哈欠,她真的不是有意的。 “赶了多日路程,阿苑定然是累坏了。灏儿你也是,今夜早点休息,明天有的是时间。去吧。”龙玲见唐苑有了困意,一锤定音,将两个少年赶走了。 是夜,唐苑和南宫序宿在了郡王府。多日奔波,确实疲惫,一夜好梦。 翌日清晨,钟离渊想着玩的事。好不容易熬到天亮,再熬到太阳初升才去找唐苑。却见唐苑和南宫序住的院子院门大开,屋内也是空无一人。 “娘亲,爹爹,阿苑不见了!”钟离渊风风火火地跑到她娘亲的院子,一副要急哭的样子。 龙玲似乎早有所感,到没有多大的意外。不多时,管家从门房处接过一份信,说是昨天入府的小丫头凌晨交给他的,让他天亮交给夫人。 龙玲打开信封,看到的是一副药方,和寥寥几字:“讨得一偏方,可让夫人得偿所愿。夫人珍重。” 龙玲既感慨又兴喜。她看着眼前的儿子,心里一暖,猜到了这药方是给她调理身子的。龙玲想,大概是唐苑向南宫先生讨来的。心情大好,心想:“如果真的得偿所愿,他们钟离家又欠了星月宫一份人情。怕是换不清了呢。” “娘亲,您别光笑啊,是不是阿苑姑娘的信。那小妮子是不是偷偷跑了?哼。”钟离渊气的直跺脚。 “是啊,阿苑回家去了。你,没戏了。”龙玲心情好,不禁逗弄起儿子来。 “娘亲!”钟离渊除了跺脚哀怨,好像没有别的发泄方式了。 朔西城一家卖豆腐脑的摊贩上,南宫序递给唐苑一柄小勺,笑着说:“阿苑尝尝,这个可是西蜀特有的。其他地方,就算有做的,也不及其十分一二的地道。” 唐苑挽了一小勺,放进嘴里。入口即化,清香的味道存留在口腔里,经久不散,回味无穷。 “哈哈,慢点吃,没人跟你呛。”南宫序见他吃的着急,笑着说。同时又向老板多要了一碗:“老伯,再来一碗。” “好嘞,您请稍等。” 第十九章 近乡情切 唐苑南下这一路,有时风餐露宿,偶尔也去酒楼吃顿好的,最常去的,还是街边的小摊,或者借宿农家。 哪怕是风餐露宿,师父也不会让她忍受饥肠辘辘。师父烤肉的手艺一流,不管是山上跑的,水里游的,经过他的手,都能让她回味无穷。 酒楼的菜色比京城稍微差点,但是也差不了多少,偶尔吃一会,也能念很久。 小摊上的小吃,却是各地都不同。形形色色,让她没到一个地方,都想去尝尝鲜。比如淮阳城一家辣子面,老板实诚,一大碗面让她至今想起都能咽口水。 农家的粗茶淡饭没有多少美味,却能果腹,吃的恬静。田间农伯给过她一张干饼,一碗稀饭,似乎比御膳房熬了一宿的乌鸡汤还要知足。 原来这天下的食物,居然是那般的美味。 为何前一世,她看不到这些? 为何前一世,她对这些美味那般不屑? 前一世,也是真的白活了。 一口气吃掉了两碗豆腐脑,方觉口中油腻。南宫序似知道她此时的油腻,递给她一碗豆浆。 豆浆下肚,瞬间讲入腹的油腻带走溶解。 “师父,太好吃了!” 南宫序笑,没有说话。熬豆腐脑的老年夫妻笑容慈祥,笑着说:“难得小姐喜欢,也不枉我老头子熬了半宿。” 摊子上吃豆腐脑的人渐渐多了起来,各处的摊贩也都活动开了,叫卖声不断。 南宫序将一些碎银子递给老伯,摊贩老伯推拒:“先生,这太多了,老身这点汤值不了这么多。” “无妨的,难得我这徒儿吃的欢喜。”说罢,将银子塞进老伯手中。牵着唐苑走开了。 “这,这。”老人家拿了人家过份的钱,有些不安。 倒是一旁的剑客笑着宽慰:“老伯你就收着吧,人家星月宫,不差你这点银子。” 不管老伯如何心思,南宫序和唐苑已经不见踪影了。 唐苑仔细打量这座城,朔西只是一个郡王的属地,繁华比之京城,有过之而无不及。 钱庄、酒楼各有几家,各家的生意看起来都不错。布庄和胭脂铺子,不至于凋零,却是没有京城那般人满为患。 染坊里大多是妇人,也有少数壮汉搅拌着染缸,大约是开始劳作了。 站在染坊门口,能听到对面墙里传来稀稀拉拉的读书声,大约是座学堂。 穿过这条街,到了另一条街,繁华更甚。 一条宽约十丈的河,两岸弱柳扶风,河中画舫艇舟满步。 河岸两侧的廊上挂满各色灯笼,每只灯笼上都被写了字。 仔细看去,每只灯笼上的笔迹各不相同,大约是不同的人挂上去的吧。 “盼君提名早归乡,同妾携手拜高堂。”“魂入娇娥梦,一夜白首离,佳人何在?”诸如此类的诗句,比比皆是。 原来,这些灯笼,是到此的痴儿许下的心愿,倒是有趣。 此时的画舫上没有很多人,只有河中的摆渡人早早的上了船。开船的开始高歌,等客的开始吆喝。 南宫序似乎对这些早已习惯,没有任何迟疑,牵着唐苑往前走,唐苑像是对每一处都好奇。 南宫序笑道:“到了夜里,河上更加热闹。阿苑想不想再留一晚?” “不要了,我想外公了。”唐苑虽然好奇,却也没有特别想留下来的意思。 而且,她是真的想念那个老头子了。 “既如此,我们加快脚步,争取在入夜前入岛,走吧。” 按理说,过了朔西,南行的话走水路更快。但是南宫序却买了匹骏马,一路疾驰南下。也确实赶在入夜前赶到了辞海镇码头。 近乡情怯的师徒两人,没有多月的心思欣赏辞海镇的热闹了,直接入海。 辞海朝北,是商船和官船的航道,而辞海以南,除了星月宫弟子出入芙蓉岛,再没有其他人敢入。 南面终年浓雾弥漫,极易迷失方向。而且常有海兽出没,曾经有无数商队企图开辟南面的航道,均以以失败告终。 若不是星月宫弟子出手相救,怕是也无人能活着走出南面海域。 而星月宫所在的芙蓉岛,恰好在这片浓雾的背后。 因为没有邀请,无人能进得了芙蓉岛,就算有人引路,他们也记不住走过的路线。这也是世人称星月宫避世的原因之一。 船行入雾中,唐苑闭上了双眼,心里想着这条对她而言,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路径,心中哀伤渐起。 前世,外公去世以后,她也将星月宫的剑阵撤了,打开了芙蓉岛和外界的通道,让闻人勋的人自由出入芙蓉岛。 岛上的弟子被驱逐,岛上的财富被齐齐搬到京城,所谓的她的“家”,不过是绕个道进了东宫, 她不是不知道这些事,但是她选择了麻痹自己,无数次的自我暗示“爱他,就全力支持他,哪怕是她的命,也在所不惜”。 是啊,无数次的刺杀和被追杀,哪一个不是行走在生死边缘的。 前一世,她的命,竟是那样的廉价! 在南宫序看不到的地方,一行清泪从小丫头的眼角滑落,又被她利落地擦掉了。 吸了吸鼻子,唐苑又恢复了应有的迷茫:“师父,我们的船怎么不动呀?” 南宫序呵呵笑着应她:“阿苑如何觉得船没有行?” “雾没有退啊,我们自然没有进。”唐苑言之凿凿地解释她的论断。 “哈哈哈,那阿苑将头伸到船下,感受一下水是否在流动?” 唐苑闻言将手伸到船身以外,往下,感觉到了水流的从她之间划过,细微的水压抵在她的掌心。顿时惊呼出声:“呀,水有流哦。师父,好神奇呀。” “呵呵呵,阿苑需知。天下若无大事,星月宫往年也有弟子入朝为官,但是后来,星月宫越来越多的弟子厌恶了朝堂的纷争,几乎全部的星月宫弟子都不愿意跟朝廷有所牵扯。” “直到三百年前的那位宫主继位,应大家的请求,在芙蓉岛和辞海镇之间设了阵法。一来呢,可以婉拒朝廷的邀请。二来,也是最主要的目的。不管外界如何纷乱,战火都不会波及到芙蓉岛上。” 第二十章 夜归 “也是从那时起,芙蓉岛上的居民安居乐业,星月宫也避世修行。当然,避世的目的在于避灾避祸,并非对天下苍生的安危不管不顾。” “所以,才有星月宫的医者行走江湖,甚至成为医官,也是因为这个原因吗?”唐苑补充性的问她师父。 “阿苑真聪明。”南宫序笑着捏了一下她的笑脸,笑着夸赞。继而又教诲徒弟:“习武,主要是为了强身健体。如果武功有所成就,便是天赐机缘。不管到了何种境界,都要谨记一点,苍生的性命安危至上。” “哪怕是闻人家固守千年的江山社稷,也可以分崩离析。唯有这天下苍生的性命不可枉顾,不可不念,不可不守。” “可是师父,国都没了,家也分了,要如何守护呢?”唐苑却又不解,出声询问。 南宫序欣慰地笑着,慈爱地摸摸她的头,坐在她身边,将她放在腿上,耐心地解释:“这个啊,阿苑长大后自己去分辨、感悟。” 唐苑知道,师父的心中,对北岳集权的手段,是痛恨的。而她,对闻人家的做派,也是不满的。 所以,这一世,他们师徒想要守护的信念,是相同的。 “师父的教诲,阿苑谨记。” “哈哈哈,没关系。等你长大了,就明白了。快上岛了,阿苑有没有想好,先去哪里?” “这么晚了,外公肯定睡下了,我去师父的院子,睡一觉再说。”唐苑咬着手指,把心里的想法说给他师父听。 南宫序笑着应下,他说:“好。明天早上来个突袭,哈哈哈。” 唐苑看着他的模样,有些好笑。怎么感觉师父比她还像小孩子。 看着前方若隐若现的、或强或弱的红光,唐苑知道,那是芙蓉岛上的指路灯,还有岛上人家的烟火,或是渔民晚归时点的灯。 唐苑双手合十,心中默念:“外公,对不起!外公,我回来了!” 果真如唐苑所说的那样,南宫序带着她消无声息地进了他的院子,没有人知道师徒两出现在岛上,也没人发现他们已经回家了。 “XX”,公鸡的打鸣声接连响起。唐苑睁眼,刚过黎明。她悄悄从床上爬下来,拢紧衣裙,夺窗而出。 此时的南宫序,大约是这段日子奔波,确实疲惫,竟也没有被小丫头的动静吵醒。 岛上寂静无人声,星月宫内向来无人看守,让在黑夜中穿行的小小身子更加肆无忌惮。 不多时,唐苑就到了宫主的住处。 这是一处稍显宽敞大气的院落,门楣处的四个大字苍劲有力,透着着书写之人的侠骨和傲气。 “星月不移”,便是历代星月宫宫主的住处,一座不大的宫殿。不仅是身份的代表,更是责任的象征。 唐苑翻墙而入,在院子里的 院子里重了许多珍贵的药材,有一些竟然是十几年分的,心里感叹:“真是奢侈啊。” 蹑手蹑脚地推开卧房门,蹲在外公床前。趁其不备,拧着他的耳朵将他弄醒。 秦朝一睁眼,睡梦中劈出去的一掌硬生生停在小丫头额前。 “哪里来的鬼丫头?” 虽说唐苑综合了父母长相的全部优点,但是她一点也不像秦婧,倒是像唐宁更多一点。无怪乎秦朝认不出来她这个外孙女。 “你才是鬼老头!起来,天都亮了,爹爹说睡懒觉要被打屁屁。”唐苑赌气似的说着,手中揪着的耳朵却是不松手。 小姑娘软萌软萌的,声音像早春的灵鹊,顿时让秦朝的新萌化了。脸上堆起了笑容,商量似地说:“好好好,鬼老头要起来了,小娃娃你先松手好吧?” 唐苑松开他的耳朵,趴下床,去外面等他,边走边说:“我去给你望风,你快点啊。” 秦朝无奈摇头,心想:“我在自己的院子里起床更衣,需要望风?望什么风?” 秦朝却也上了年纪,好在身体还康健,胡须尚未被岁月浸染,依旧丰神俊朗。墨袍贴身,却有几分仙风道骨的韵味。绣袍上星月交织纹案繁多,彰显着他宫主的身份和责任。 “啊~臭丫头,快住手。” 就这一嗓子,把他老人家的几分仙风道骨的韵味全喊没了,只剩下一个张牙舞爪了。 同时,他的这一嗓子,惊醒了整个星月宫的人。 唐苑似是被吓坏了,拿着手中十八年的星月草,蜷缩在院墙一角瑟瑟发抖。双眼迷蒙,泪光汪汪地看着怒不可遏的秦朝。模样像极了被主人家丢弃的小狗,煞是可怜。 此时的秦朝,长剑已出鞘。握剑的手微微发颤,用了极大的韧性抑制着自己,不要一剑将这个祸害他儿性命的小丫头劈死,他要将她碎尸万段。 “师父,快快住手。”南宫序一进门,就看到他师父提着剑朝唐苑走去。 大惊失色,一边喊,一边冲过去,拦在秦朝面前,将唐苑护在身后。 秦朝是真的发怒了,那柱星月草,是他儿的命。如今,却被这小丫头毁了,他的儿子再也醒不过来了。 越是想,越是愤怒。双目赤红,已经在暴怒的边缘了。他死死盯着挡在自己身前的爱徒,更是气愤,厉声呵斥:“让开。” “哇,娘亲骗人。臭老头不喜欢我,他要杀我。呜呜呜。” 稚嫩的声音将暴怒的秦朝拉回了点神志,同时他将怒火也到了爆发的边缘,提剑劈了下去。 南宫序看到了唐苑手中的星月草,也知道那株草药对师父和小师弟有多重要,他不能求得师父的原谅,只想着师父将怒火全发泄到他身上,不要伤及小丫头。 “啊!”秦朝虽然没有用多少内劲,只凭剑的力道砍下去的。 但是星月宫宫主的宝剑,岂是那么好受的。 闭着眼的南宫序等了许久,他明明已经感受到师父的剑气迎面而来,为何身上没有一丝疼痛? 忽的,脚下一重。他低头,便看到下丫头重重地栽倒在地,砸到他脚上。 “阿苑,阿苑,阿苑!”南宫序大惊失色,抬手点了她的几处穴道,止了血。同时用功,用内力护住她的心脉。 在南宫序运功的时候,秦朝傻眼了。 他闭着眼看了下去,想要收回剑,去发现那小丫头直直地看着他,泪眼朦胧,却笑的天真。 第二十一章 命悬一线 剑风划过,看着她笑,看着她嘴唇蠕动了两下。 虽然小丫头没有说话,但是秦朝就是听懂了她的意思。 她在说:“对不起。” 唐苑本来没想这么快就再死一次的,但是她也没想到,老头子这一世的脾气会这么大。 她原本想等他出来,告诉他救活舅舅的方法。哪知还没等她开口,就被一掌挥开。她用了巧劲谢了他给的力道,没伤着。 怎料师父的出现让他的怒气更甚,竟然真的出手。她发过誓,这一世,只要她或者,就不会让师父受哪怕一丝的伤害。 她唐苑,前世欠了他们的,死一万次都无法偿还。 “师父,对,不,起。”唐苑惋惜,不能再续师徒缘分了。 “阿苑不要说话,乖,不要浪费力气,师父一定不会让你死的。”南宫序双目通红,一边运功,一边宽慰她。顾不得其他,对身旁发呆的秦朝恳求似地说道:“师父,求您帮帮我。阿苑是师妹的命,她不能死。如果您要怪罪,徒儿一力承担。现在,求您帮我救救阿苑,师父!” 秦朝脑子轰的一下炸了,心力交瘁。来不及追问一句,只是本能地去帮小丫头疗伤。 此时,星月宫七位长老,齐齐站在星月不移院门口,看着他们的宫主和他的弟子,帮一个奄奄一息的小丫头疗伤。 他们心中有千百个疑问,却是谁也没有说出一个字。 半个时辰后,运功的师徒两额头有晶莹,在晨光的映衬下,熠熠生辉。 师徒二人齐齐收工,南宫序接住唐苑摇摇欲坠的小身子。面露感激之色,说:“徒儿替阿苑谢师父出手相救。” “宫主,少主,你们这是?”到底发生了什么? 长老中唯一的妇人上前,替唐苑把脉,随后塞给南宫序两个药瓶。皱眉不悦地问他:“这孩子是什么人?还有你们怎么回事?如何对一个稚子下如此重手?” “多谢六师叔赠药。阿苑,她是师妹的女儿啊。” “婧儿的丫头。”六长老闻言,面露欣喜。但是随即又怒不可遏,一把将人从南宫序手上夺了过去。忿忿地说:“婧儿的丫头,何至于你们对她下死手。你们不要,我要。” “六师叔,不是你想的那样。师父他,不是故意的。”南宫序苦笑,今儿要是不说清楚,师父可能会被当成六亲不认的恶人。 他又不能说师父是要杀他,被阿苑挡了。只得说:“师父不知阿苑身份,见她拔了星月草,情急之下这才误伤。” 一听星月草,所有人都哑然了,就连愤懑的六长老,也无话可说了。 “罢了,是钰儿的命,强求不得。”秦朝也从愤怒和悲伤中回神。说罢,他走到六长老面前,伸手接过唐苑,嘱咐他们说:“我带她去瑶光池疗伤,你们都回去吧。” “师父。”南宫序心里说不出的复杂,欲言又止。 秦朝看了一眼被唐苑揉搓的不成样子的星月草一眼,不再看任何人,抱着唐苑,除了星月不移。 南宫序叹深吸一口气,将那株星月草好生包起来,向几位长老一礼,沉默着离开了院子。 留下一众长老,或面面相觑,或叹气惋惜。 瑶光药池,秦朝突然出现,采集晨露过来洗药的女弟子被突然出现的宫主吓了一跳,看到宫主怀里昏迷的小姑娘,满心疑惑。 等这几名女弟子匆匆洗好药,秦朝用阵法锁着了瑶光池的入口,不让人打扰。 不过几个时辰,老头子的胡子白了几根,两鬓也填了几丝银发。他慈爱地摸着小丫头的脸蛋,喃喃自语:“长得一点都不像婧儿,倒是像钰儿多一些,或许,这都是天意。天意如此,也罢!也罢!” 话落,秦朝抱着唐苑飞身进入瑶光池,催动体内真气,源源不断的内力从秦朝身上溢出,流经池水,在进入唐苑体内。 随着时间的推移,整个瑶光池本是温水,平日也只有少许热气氤氲,此刻蒸腾出的雾气将祖孙两隐没其中。 日上三竿,瑶光池逐渐沸腾了,以秦朝和唐苑为中心,池水已成滚烫,汩汩冒泡。 唐苑沉浸其中,眼皮沉重,她感觉到源源不断的力量涌入她的体内,前世巅峰时期的力量逐渐回归,复苏。 她的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呢?她想睁眼看一看,确实无论如何也挣扎不开的。 秦朝感觉到小丫头的心思游离,出声提醒:“紧守心神。” 唐苑这才反应过来,涌入她体内的是臭老头的内力。大惊之下,本能的就要阻拦他的行为。 “臭,老头,,快,快住,住手。” “传功一旦开启,不得终止。否则,不仅内力散尽,还有生命危险。既然你醒了,就给老子好好吸收,不要浪费。” 唐苑没想到他用了封脉传功,做的这么绝。明明发过誓的,这一世,换她来守护他们的,为何又要这样! 不可以,一旦封脉,老头子的身体撑不了几日,她不要! 已经进入她体内的内力足以支撑她进行逆转。如此,她便将所有内力全部怀给她。反正她这身子还小,可以从头再来。 说时迟,那时快。唐苑很快就掌握了主动,将流动的内力重新送到秦朝体内。 秦朝大惊,既震惊于这小丫头会逆转功法,也是惊心她的行为,一旦出了差错,两个人都会没命的。 “你个臭丫头不知轻重,快住手,不要命了!” “臭老头都不要我了,还想杀我,我留这命作甚,等你给你杀吗?想都不要想。” 秦朝无语,小丫头一副小大人模样,圆润的小脸蛋因为赌气涨得通红。他无奈,随着她的逆转受了内劲。“这池子里还有剩余,别浪费了。”声音柔和,满眼慈爱。 唐苑重新闭上眼睛,瑶光池里不光有刚才逸散的内力,还有药劲,对她的伤大有好处,她自然不会浪费。 秦朝看着她,谁能想到这么个软糯的小包子居然已经掌握了封脉逆转的功法,还能应用自如。他实在是想不明白,她是如何知道的。满心的疑问,只能等她睁眼再问了。 太阳炙烤着肌肤,加上池水的温度,本该是难以忍受的热度。他们坐在池中,却没有一丝炎热的感觉。 秦朝一直没有动,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她的变化,感受她的气息变化。 第二十二章 要守护的人 星月不移的内殿,秦朝给唐苑把脉,虽然虚弱,却已无性命之忧。这才松了口气,叹息一声。将她的小手放进被子里,准备离开。却听到了小丫头的呓语:“外公,对不起。”眼角有湿润溢出。 秦朝不明所以,总觉得着小丫头心事太重,不像个小孩。想着以后得好好教教她,如何做个小孩。 而此时的唐苑,再一次陷入了前世的梦魇中。 同这一世一样,她入星月宫时,星月不移同样种了近二十年的星月草。那是的外公跟她说,她的舅舅,星月宫少主秦钰,身中剧毒,昏迷不醒,需要用二十年分的几种药材制作解药。 过了几年,解药制成了。舅舅被救醒了,可是精神出现了问题,时而暴躁,时而软弱;神志有时清醒有时迷茫,心智有时健全有时如幼童。外公对此也是束手无策,唐苑也帮着秦朝研究解药。 终于,新的解药有了眉目,他和外公兴高采烈地要去给舅舅服药,却传来了舅舅的死讯。 他是被人抬回来的,浑身没有一处完好的地方。同他一起出去的弟子说,舅舅是被闻人勋的人杀害的。可是那个时候,闻人勋到星月宫不过三年,跟舅舅没有仇怨,没有理由伤人。 也确实,那时候的闻人勋为人谦卑,对谁都是恭敬有加,谁也不相信。她也不相信,但是师父和外公似乎是信的。 星月宫没有证据,就算是外公,也无法处置闻人勋。正好岳帝的诏书到了星月宫,闻人勋被诏回京城去了,此事便不了了之。 换做今生,唐苑也相信,前一世的舅舅,一定是被闻人勋害的。 舅舅过世没多久,外公就病了。起初,有她帮忙调理,加上本身的内力深厚,没有大碍。 诚然,她回京后,外公的身子一日不如一日,直到去世也都没有告诉她。她日夜兼程,也只来得及见他最后一面。 “外公,不要走。不要丢下阿苑,不要走。” 秦朝愣愣地听着,小丫头的呓语从细若蚊吟到大声哭喊,他实在看不懂。看不懂,但是也不妨碍他老人家疼爱孙女。 “阿苑,醒醒。外公在呢,不会丢下你的。醒醒。” 唐苑被摇醒,睁着泪眼汪汪的大眼睛看着眼前的灰白老头,心里难过极了。 “外公,对不起。” “哎,罢了。你这小丫头,也算老天爷可怜我这个孤寡老人,送你来给我老头子作伴。此事,以后就不要再提了。好好养伤。”秦朝虽然难过,却没有表现,反倒是一副乐天派的模样宽慰着外孙女。 唐苑却在心里想:“我一定会还你一个健健康康的儿子的,你等着。等治好了舅舅,我再跟你算这一剑的账,哼哼。”思及此,她感觉腹部的伤好痛。 秦朝见她仍然是赌气似的嘟着嘴,哼哼唧唧地抗议着,虽然不知道她在抗议什么,但是秦朝却觉得小丫头格外的可爱。捏捏她的脸,问:“有没有饿?” 唐苑点头。 “想吃什么?” 唐苑歪着小脑袋想了想,说了一大堆食物。 “哈哈哈,原来是只馋猫,等着。”秦朝笑呵呵的出去弄吃的了。 听到开门声,南宫序回头,看到秦朝的模样,哽咽地唤了一声:“师父。”噗通一声,双膝跪地:“徒儿不孝,请师父责罚。” 秦朝无奈,弯腰扶助徒弟的双肩,笑着说:“气也气过了,打也打过了,起来吧。此事,不许再提,尤其是对那丫头。” 南宫序双眼发红,他感觉师父一下老老了十几岁。知道他为阿苑着想,便不纠结。哽咽着应下:“是。” “好了,你来的正好。里面那只馋猫要吃东西,我去看看,你进去陪陪她吧。”秦朝笑着说道,继而大步流星地出了星月不移。 两人在外面的对话,唐苑听到了。她也当做没听见,不让她们看出来。歪头,苍白的小脸上笑容洋溢:“师父,你来了。外公没有再打你吧?”声音清脆,语气确实有气无力。 南宫序似是心情复杂,勉强挤出一抹笑:“没有,师父从来没有打过我。”手指搭上她的手腕,给她把把脉,少顷,将她的小胳膊塞回被子里,柔声说:“小命算是保住了,日后切不可鲁莽行事。记住了吗?” “虽然对不起外公,但是师父没有受伤,阿苑很高兴。师父,你说过要守护,阿苑想了想。苍生黎明要护,可是我在乎的人更要守护。不管是你还是外公,都是我这辈子要守护的人。” “所以,阿苑不是鲁莽,如果再有下一次,我还是会这样做的。你和外公我要护,舅舅,阿苑也会把他救醒,然后我们一家人开开心心地、长长久久地生活在一起。” 稚嫩的童音不响亮,确实掷地有声,回荡在略显宽敞的屋子里。似有震慑人心的力量,撼动着床前屋外的大人,让他们久久不能言语。 唐苑知道外公在门外,她就是说给他们听的。让他们知道自己的决心,不让他们因为自己自责内疚。 沉默良久,南宫序方才欣慰地说:“我的徒儿当真了不起。” “嘻嘻,师父。外公给我传了一些内力,教我一下内功心法吧,让我好的快一点,我着急起来。” 见她挣扎要起身,南宫序按住她的肩膀,瞪她一眼:“别动,伤口好不容易才合上,裂开就不好了。你躺着,我给你念。” 于是,唐苑就听着师父将他毕生的内功心法如数家珍的背给她听。 一字一句,都是那么的熟悉,前世她死活记不住的心法剑诀,挨过的戒尺,吵过的架,逃过的课,皆是历历在目,一日一日在她的脑海中回放。 是夜,唐苑从梦中惊醒。室内空无一人,也不知外公去哪里了。 她觉得身上有了点力气,挣扎着坐起身,盘膝而坐,尝试着催动内力,温养伤处。待适应了身体的脆弱程度,渐入佳境,这具小小身体的内力也在逐渐增强。 院子里喝酒的秦朝,突觉一股洪厚的内力从屋里传来,大惊失色。 第二十三章 执法堂 秦朝以为是歹人偷袭,一个箭步闪进屋,准备出手。却惊觉这股强劲的内力是床上的小丫头身上发出的。一时啼笑皆非,原本睡着的人,何时起身运功,他竟然不知道。 真的老喽,连个小丫头都赶不上了。 秦朝如此想,脸上却满是欣慰。小丫头越是强大,他越是放心。儿子注定要失去,只要阿苑无虞,也算是老天爷对他这个孤寡老人的厚爱。 退出屋,给屋子设了阵法。排除一切干扰,让小丫头静心疗伤。 夜静无声,偶有几声虫鸣响起,让这夜显得更加寂寥。苍穹繁星闪烁,星河移动,似乎比往常更加热闹。 那一颗星辰,不知何时出现,哪怕是皎月也挡不住她的光芒,异样耀眼。如此盛景,也不知是好还是坏。 酒喝没了,哪怕是拎起酒壶也倒不出一滴来。秦朝无趣,抬手支在石桌上,闭目养神。 斗转星移,月落无声,嘈杂的蝉鸣惊醒了沉睡的的秦朝。在一瞬间的愣怔过后,他快步移动屋门口。撤了阵法,那股洪厚的内力已经收敛了。 小丫头也整整齐齐地躺在床上,呼呼大睡。似乎昨天夜里,小丫头没有起身练功,他只是出现了幻觉一般。 当然,秦朝很清楚这小丫头,藏得深着呢。想来是她师父将毕生所学,毫无保留的地传给了她。 小丫头喜欢藏着,他老头子也不戳破。只是抬手去给她把脉,暗自感慨:“啧啧,这怕不是个鬼才。才一夜功夫,内伤全好不说,内力精进程度,可谓神速。” 秦朝见外孙女的伤好了,心里紧绷的弦也松了,提着的一口气终于呼出来了。见她睡熟,便没有打扰。 床上的唐苑此刻,忙活了一宿,终于睡着了。 这一觉,谁的很安稳。是她重生一来,谁的最安稳的一觉了。 秦朝本来还准备了许多食物,准备等唐苑醒了带她去吃。谁知那丫头一觉睡到日头偏斜。 一连几日,都是如此。 这一如,秦朝看着凉了的饭菜,叹息连连。 看着他们家严肃刻板的宫主越来越像个普通人家的爷爷,星月宫路过饭堂的弟子都是好奇不已,私下里纷纷议论开了。 看着宫主离开,一人说出了大家的心声:“前几日不是有师姐说,宫主抱着个没见过的小姑娘去瑶光池疗伤嘛,那姑娘据说已经是奄奄一息了,也不知后来如何了。这两日又是亲自下厨,亲自掌勺的,你们说,那小姑娘到底是谁呀?” “我知道我知道,我听我师父提过一嘴,婧师姐的女儿来了星月宫。所以,小姑娘肯定是婧师姐的女儿。”答话的少年名叫上官俊,是执法堂三长老最疼爱的小徒弟。天赋卓绝,偏偏好吃懒做,整天跟星月宫的纨绔鬼混,不务正业,专门打听别人的八卦闲事。 他这话,若是平时,大家都不会怀疑。可是此刻,他们都不大相信。另一人道:“上官师兄,我看不像。婧师姐的女儿到了星月宫,那还不是咱们的小宫主,怎么会伤成那般。你们说是吧?” 其他几人觉得这人分析的有道理,点头附和:“就是,以宫主和长老们对婧师姐的宠爱,婧师姐的女儿不可能受伤的。” 上官俊白了这帮师兄弟们一眼,唰的一合折扇,敲到刚才说话的那个小师弟头上,恨铁不成钢地说:“我说你们的脑子背剑诀被锈逗了吧,谁跟你说小丫头实在星月宫被伤的,难道不是在外面被人伤的。” 几人齐齐傻眼了,他们确实没有想过。 “不能吧,婧师姐和宁师兄,都是跟南宫师兄实力不相上下,有她们护着,还能被人伤了去?” 有一弟子仍然觉得不太可能,其他人若有所思。但是上官俊对身边人却是一脸鄙夷,从鼻孔里冒出一个词:“井底之蛙。”说罢,哗的一声挥开折扇,向执法堂行去,脚步匆匆。留下一众弟子面面相觑。 执法堂,三长老正在给弟子授课。便看到自己的小徒弟在外面鬼鬼祟祟。“啪”的一声,戒尺拍打着桌面,听着都疼。 听到着动静,上官俊心肝颤了颤,心知被师父发现了,先逃为上。 “滚进来!”一声咆哮,彻底断了上官俊要逃的后路。无奈,他硬着头皮转身。理了理身上本就整齐的衣衫,又一枚惨绿少年,俊俏非凡。在一众听讲的小师弟小师妹的注视下,规规矩矩地朝着堂前跪下。 “师父,徒儿有事要说。” 三长老看着平日没个正形的人,今儿忽然人模狗样起来,必然没什么好事。不等他说完,直接开口:“什么事都不许。滚回去练功,再生事端,就去摘星楼待着去。” “师父。你都没听什么事就不许,万一是很重要的事呢。” “狗屁,老子不知道你什么德行。除了想出岛,还能有什么重要事。”三长老内心如此想,面上却是板着脸说:“那你倒是说说,有什么重要的事。如若说的都是废话,小心板子伺候。” 上官俊听着戒尺啪啪啪的声音,刚刚平复的心肝再次颤了起来。故作镇定,义正言辞的说:“婧师姐的女儿,便是我们星月宫未来的少宫主。这是整个星月宫都知道的事实,如今,未来的宫主被人所伤。徒儿想出岛,追查凶手,将伤我们小宫主的歹人带回星月宫处置。” 三长老从他出口的第一句话开始,眼皮就开始跳。这臭小子什么都不知道,嘴巴也不把门。只是这臭小子的语速太快,他来不及阻止就被他一骨碌都倒出来了。 “住口。” “让他说。”一道有力的声音从外面传来。话落,人已至门口。 “宫主。”三长老和一众弟子齐齐起身,躬身行礼。 “宫主,这个逆徒胡言乱语,您千万别当真。”三长老额头冒汗,极力为自己的爱徒遮掩。 秦朝笑着拍拍三长老的肩膀,说:“我觉得他说的没错。”回头看着跪在地上的上官俊,说道:“那你再说说,伤害同门,该如何处置?” 第二十四章 杖刑 “宫主。”三长老胆战心惊,但是对上秦朝眼里的眼神,他就闭嘴了。 “禀宫主,星月宫宫规地三百三十三条,恶意伤害同门,轻则杖责三十,重则杖百。”上官俊心思百转,但是嘴上老老实实地背宫规。 “伤性命者,是轻是重?” “伤害同门性命,当重罚。” “说的好。三长老,执邢吧。”说着,他撩起袍角,直直跪在堂前。 “宫主!”一众弟子大惊失色,齐齐大呼,哗啦啦跪了一地。 其他长老们也都问询赶来,齐齐劝说。但是秦朝态度坚决,不容置喙。无奈,三长老也只能迫于宫主的威严,硬着头皮喊来执法者。 上官俊傻眼了,他与其他弟子一样,都傻眼了。刚才的事情发展的太快,来不及理清原委。 三长老毕竟是执法堂的长老,他不好说什么。但是大长老毕竟年长,看事情格外通透。他很快就明白了宫主的意思,也明白了他的苦心。 或许只有受了罚,宫主日后面对小丫头,能少一些内疚。如此,他便伸手,阻拦了还在苦口婆心劝阻的其他长老。 七长老与大长老对视一眼,他虽然年轻,却也是性情中人,很快便明白了宫主的意思,也同意了大长老的行为。 “师兄,师姐。我星月宫的行事素来光明磊落,赏罚分明。今师兄出手伤及阿苑性命,理应受罚。换做我们当中的任何一人,都是一样。” 七长老的声音不大,却是重重的,一锤一锤地击在所有人的心上。 星月宫素来赏罚分明,就算是宫主,也不可避免。 三长老深吸一口气,宣布:“星月宫弟子秦朝,伤及同门子弟唐苑。依宫规,当责杖百,即可执行。” “啪,啪......”戒杖一下一下打在秦朝的身上,很快,他的后背渗出了血迹。星月宫的子弟越聚越多,又感性的弟子们开始偷偷抹眼泪。 十杖过后,几位长老齐齐跪了下来,似乎每一杖都打在他们心里一样揪心。所有的弟子也齐齐跪了一地,甚至是执法堂的门外,都有弟子跪在外面。 一时间,整个执法堂寂静无声,只听得见啪啪啪杖责声。 六长老双眼通红,如果是往常的宫主,一百仗压根无关痛痒。可是现在,失了大半内力,还有内伤,别上是一百,就是五十杖,都能要了他半条命。 “住手。”南宫序飞身而来,看到黑压压的人头,无处下脚。好在有懂事的弟子给他让开了道。他的声音打断了执法者的动作,扶助师父,关切地询问:“师父,您如何了?” 秦朝瞪了南宫序一眼,再看看三长老,虚弱地说:“继续。” “师父,要错也是弟子的错。要罚也该是弟子受罚,弟子不需要师父戴过。”南宫序也赌气似的跪在一侧。 “南宫序顶撞宫主,杖责五,即刻行刑。”秦朝威严的宣布,继而又扬高了声音,厉声说:“行刑!” “是。” “三长老,弟子带徒入岛,酿成大祸,罪该万死。依宫规,私带外人入岛,杖责三十;总徒行凶,杖责五十;不听师训,欺师灭祖,杖责五十。共计一百三十杖,弟子甘愿受罚。” “混账!闭嘴!阿苑是老子的外孙女,不是外人。况且,行凶从何说起?赶紧滚,别耽误执法。” 两名执法者面面相觑,齐齐看着三长老,等着他发话。但是三长老,他老人家一个头两个大。 想起这个事的罪魁祸首,狠狠的剜了他那个蠢徒弟几眼。 “行刑。”三长老忿忿地瞪一眼秦朝,再瞪一眼南宫序,说:“南宫序顶撞宫主,不听师训,杖责五十五,一起执行。” 又是让众弟子心惊肉跳的杖责声,三十杖过,秦朝的身形已不稳。任谁都看得出来他在强撑,执法者闭口默念:“三十二,三十三。”他的第三十四下,还未抬起,又被一声“住手”给叫停了。所有人都看到,这位执法者额头的汗如泉涌,听到来声大大地松了口气。 小小的身子站在执法堂的墙头,声音脆生生的,没有丁点危险。但是刚才那一声,分明是带了内力的。 聚在执法堂的弟子齐齐转头,超墙头上的小丫头望去。还没来得及看清她的容貌,之间一道白影从他们眼前略过,速度极快,来不及捕捉。 唐苑很生气,不管是臭老头,还是臭师父,她都很生气。 她气呼呼的跑到秦朝面前,握住他的手腕。原来这老头子的内伤还没好,竟是这么着急找死,气死了,真的气死了。 唐苑不管在场这么多人,毫不犹豫地揪起秦朝的胡子,生气地说:“臭老头,你是不是恨死我了。我都说了舅舅的命我会陪给你,你非要我现在就被杖毙是吧。行啊,来吧。唐苑私闯星月宫,损坏财物,害人性命,自请重罚。”说着,小小的身子端端正正地跪了下来。 “阿苑快住口,不得无礼。”南宫序急忙阻止唐苑胡说八道。 “哼,你们是我的谁啊,凭什么要本小姐多礼。”唐苑很生气,一个没把她当成外孙,一个没把她当徒弟,她很生气,就要把生气写在脸上。 紧张的气氛被小丫头打断,几位长老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有些尴尬,挥手赶走了围观的弟子。 “都不去练功,围在这看什么,都散了,该干嘛干嘛去。”二长老笑呵呵地对着跪了一地的弟子们说着,把他们赶走了。 出了执法堂的弟子们,都是统一的震惊。 “我滴个乖乖,她真的是婧师姐的女儿吧。宫主的胡子都敢揪,不愧是未来的宫主。霸气。” “可不是,你们看清了吗?那身法,七长老的无影步大抵也不过如此吧。而且,她才五岁吧。啧啧,了不得。” “还有那一声,我没听错的话,是带了洪厚的内力的吧。” “听说她受伤了,看着不太像啊。” “说不定是真伤了,宫主为了救她,将内力传给她也不足为怪。” “这么说也有道理,今日的宫主确实不太一样。” “总之一句话,咱们未来的这位小宫主啊,了不得就是了。” 走远了一段,星月宫的弟子三三两两聚在一起,论起着今日之事。 第二十五章章 内功又精进了 走远了一段,星月宫的弟子三三两两聚在一起,论起着今日之事。 最后,不知谁说了一句“星月宫往后的日子,有热闹喽”,惹得大家再一次哄堂大笑。 笑话过后,大家便也都知道了,星月宫来了位小宫主,也是位霸道的小公主。 弟子们离开了,执法堂的一众长老还没有离开。都憋着笑,看着小丫头凶巴巴地,一副小大人模样教训着那俩师徒。 三长老总算松了口气,心里暗笑“当真是一物降一物啊。”掩唇轻咳,上前扶起秦朝,笑着说:“师兄啊,你自己不好好珍惜身子就罢了,可是阿苑这伤还没好呢,你非要惹她动气。快起来,地上凉。” 于是,三长老和南宫序将秦朝扶到一旁的座位上做好,六长老上前查看,过了一会儿,笑着说:“虽然伤还没好,倒也没有大碍。不过要是再来几杖,可就不好说了。” 唐苑气归气,但是心里却是焦急的很,外公的身体本就受伤,眼巴巴、气呼呼地看着秦朝。 听了六长老的话,才松了口气。这才恭恭敬敬地给各位长辈见礼。 礼数周全,姿态端正,与她的年纪和个头毫不违和。 星月宫的长老们喜不自胜,一旁的给秦朝疗伤的南宫序,眼皮直抽,内心偷笑。 他同情地看着这些合不拢嘴的师叔,心里好奇小丫头能讨来什么宝贝。 果不其然,寒暄过后。唐苑睁着迷蒙的大眼睛,伸出双手,双掌朝上。 半晌,众人不解她的意思。不禁笑问:“阿苑,这是?” 却听小丫头收回手,清脆的声音中略带失落地说:“师叔祖,难道你们都没有给阿苑准备见面礼吗?娘亲说星月宫素来好客,还说师叔祖们会送阿苑很多奇珍异宝,都是世间罕见。看来,娘亲只是想骗我来星月宫而已,什么都没有。” “哈哈哈,你娘亲说的没错。走走走,我带阿苑去挑礼物。”三长老豪迈,抱起唐苑想着他的私人宝库去了。 唐苑眼巴巴地看着其他人,三长老似是读懂了她的心思,笑着说:“无妨,阿苑一天去一处,让他们回去准备准备。哈哈哈,你们快去给咱们小阿苑准备礼物去。” 留下的几人,苦笑摇头。心想,这小丫头看着就不好糊弄啊! 秦朝专心疗伤,没有理会几人,但是小丫头的话他却是请的清清楚楚。心思百转,想着近日算是真的惹了那丫头,连他这个老头子的伤都不过问了。 真是个麻烦精! 于是,接下来的几日,星月宫各个长老的院子里可热闹了。 有围观小师妹的,有参观奇珍异宝的,各个院子乱作一团,离鸡飞狗跳也差不了多少了。 光阴如梭,唐苑来星月宫也有一月。她的外商早已痊愈,六长老给她的药,连一丝痕迹都没有留下。 只是,明华剑留下的内伤,虽不重,却也不是她这个身子能承受的,至今尚未痊愈。 舅舅的解药,除了有上年以上的星月草,还需其他几味难得的药材。 其中一味焰硒石,世间仅有几枚,都藏于苍山的天泉底部。 前世,她练功走火入魔,南宫序带她去天泉疗伤,无意中发现这种醒了的石头,顺手带了一块回去研究,终于研制出彻底清除舅舅身上余毒的解药。 然而今生,外公还不知道焰硒石的存在,就算他等到二十年分的星月草,也只会跟前世一样的结果。 所以,她如今,得想个办法去一趟苍山派。只是,今世她是没有理由找师父帮忙的,还得另寻它法才好。 确定了目标,唐苑便更加迫切地想要自己的伤快点痊愈。瑶光池一连几日都被她搞的不能近人,洗药的弟子都以为宫主在疗伤,没敢靠近。 这一日,南宫序见她中午的膳食到晚上还没有动,不禁有些担心,一直陪她到了深夜,才收工。 刚一收工,唐苑的小身子直直地倒下,直接睡着了。 南宫序哭笑不得,抱她去了床上,擦了擦满脸的汗,盖好被子。想着第二日一定要好好劝一劝,习武不可一蹴而就,内功更是不能急躁。 谁知第二日,南宫序大清早刚走进琼华殿,就看到小丫头在练剑。 琼花翻飞,剑气逼人,小小的身影在满院的落英中若隐若现。无论是剑法,还是武步,都发挥到了极致。一时看呆了,等他回神,才发现他家徒弟手上的,那里是什么长剑,只一跟不知从哪里捡来的桃枝。 唐苑看到了师父的身影,收起桃枝,小跑着奔过去,笑容灿烂地打招呼:“师父,早啊,你给阿苑带饭了吗?好饿呀。” 听到声音,南宫序回神,儒雅的脸上异常柔和。他将手中的食盒给她看,意思不言而喻。一边走,一边盯着她手中桃枝上完好的一朵桃花,笑着说:“阿苑这两日的内功又精进不少。”眼中尽是欣慰和赞赏。 “嘿嘿,师父慧眼。阿苑这两天可用功了,两天没吃饭了,饿死了快。” 看着师父将美味的早餐一一摆上桌,唐苑两眼冒光,她问:“师父,一起吃吗?” 南宫序看穿了她的心思,笑着摸摸她的头,说:“我吃过了,都是你的。” 待唐苑吃完,南宫序这才严肃地教导她,将她心急练功的弊端一一列举,让她务必要牢记。 最后,南宫序想了想,说道:“你的武学天赋,毋庸置疑,但是急于求成的性子不可取。我和师父商量过了,你现在记住的功法心法,足够你学习四五年。所以,想让你去摘星楼。一来磨炼你的心性。二来嘛,想让你去学习摘星楼的阵法。” 唐苑虽有些许意外,但是想了想,去摘星楼似乎是个很不错的选择。 于是,还不等南宫序多说,她欣然答应了,而且是一副生怕师父会反悔一般。 “师父,我一会儿要去趟藏书楼,找一些需要的东西,然后再去闭关。” 南宫序没想到她答应的这么爽快,一时有些把握不准小丫头的是真的答应了,还是在赌气。 “当然,阿苑要是不想去,也可以不去。师父每天多花些时间陪你练功,也是可以的。而且,师叔他们也说了可以指导你。” 第二十六章 摘星楼闭关 唐苑似是看穿了师父的心思,笑着解释:“师父,阿苑是真心想去的。我之所以这么急切地练功,就是感觉脑子里有很多东西。总是想着,要是能尽快把存在脑袋里的剑诀和内功心法,都变成切切实实的招式和内力。” 说着,她感觉有点口渴,爬上桌,给她师父倒了杯茶递过去,又给她自己到了杯水。一饮而尽,继续说道:“去闯摘星楼,既能实践功法,又能学习摘星楼的阵法,自是最好不过了。” 南宫序听她如此说,眸光中有了笑意,心生欣慰,宠溺地说:“你这丫头,年纪不大,主意倒是不少。” 唐苑笑眯着眼,没有说话。心里却是暗暗自语:“因为实力不济死在她手下的人,数不胜数。 尽管没有切身感受,却也能体会力不从心的无奈。上苍给了她重活一世的机会,她不想浪费,前世欠下的债,今生一定不能因为力不存心而错失偿还的机会。” 如唐苑所言,她当天上午,确实去了藏书楼,在七长老的纵容下,在众多师兄师姐的围观下,洗劫了一番。 接着,她又去了药楼,同样在六长老的纵容下,在一众弟子的心惊肉跳下,同样洗劫了一番。 最后,据说是宫主带她去了藏宝阁,至于有没有同样豪迈,旁人就不得而知了。但是从宫主接下来几日都满脸肉疼的模样看,定然是被洗劫得的更惨。 那天过后,星月宫的弟子,才知道他们这位未来的宫主,要去闯摘星楼了。难怪拿走了六长老的回魂丹,也不见六长老有任何心疼。 “可是,小宫主才五岁吧,难道要在一层待上五年?” 说话的这人是大长老的孙子,名叫司空锦。 大长老醉心剑术,但是他的孙子却没有继承祖父的天赋,反倒是对阵法颇感兴趣。十岁便已上了摘星楼二层,成为近五百年来在阵法方面天赋第二的弟子。 其他人闻言,不可置否。他们不像司空锦,对阵法没有那么高的天赋,基本都是十五六岁才突破至第二层的。 到现在为止,他们这几人当中,也就司空锦不久前突破抵达第七层。 “不好说啊,我观那日小宫主的身法,绝对是继承了南宫师兄的绝学。谁又能说她不会继承南宫师兄的天赋呢!” “说的也是。” 唐苑要入摘星楼,是二长老和四长老亲自为她开通剑阵,送她入楼。 “阿苑,不要逞强,能到哪里到哪里。别听你外公的,在外面也是一样。”六长老苦口婆心,怜爱地摸着小丫头的脑袋。心里不舍,还这么小,刚离开爹爹和娘亲。认亲不成,反倒重伤不愈。这才刚好,又要被关起来了。 “师姐说的对。小阿苑,你不用这么乖巧。你师父就是个呆瓜,还有你外公,哎,算了。反正啊,小阿苑你要是觉得闷了就出来,反正我在藏书阁也无事,可以时时陪你练功。”七长老也不舍。小丫头这么听话,长得还这么可爱,他都还没跟她混熟呢。 其他人比较沉稳,皆是欲言又止。此时,见楼门已开,大长老轻咳一声,温声说道:“好了,门已开。阿苑去见识一下也无不可,切记,不可勉强。” “师叔说的在理,切不可勉强。”南宫序摸着她的脑袋,儒雅的脸上满是不舍。 这一刻,看着长辈们脸上的关切和不舍,唐苑的血液沸腾了。暖流包裹着心脏,暖融融的,鼻头有点酸。 他们每个人,都是她的亲人,给过她两世温暖的人啊! 思及此,迫切想要进入那道门,让自己变得有资格、有能力守护他们。 恭恭敬敬一拜,决然地转身。小小的身影在剑光铺成的阵法中一步一步,坚定不移。 大长老总是通透的,他看到唐苑在经过剑阵时没有一丝犹豫,心知那小丫头必然是下了决心的,一时半会儿是不会出来了。 依她的天赋,等她出来时,估计星月宫又好轰动了。 真期待啊! 大长老捋着胡须,扬起的嘴角压都压不住。 待唐苑进入摘星楼,二长老和四长老重新关闭剑阵,从高台走下。二长老惊讶地与他家师兄脸上的笑容,笑着问道:“师兄,你笑什么?” 还不等其他人回头,大长老的嘴角再次回归原位,淡淡地说了两个字:“无事。”随即转头,飞身而去。 摘星楼是启发星月宫弟子天赋,挑选核心弟子的场所,共九层。每一层都分为武学、医学和阵法三个区域。内壁上所刻绘的内容的强弱程度,也是随着楼层向上递增的。 通畅情况下,从第一层到第二层,可以有三个入口,对应三个区域。但是对于精通阵法的人而言,先进入哪个都是一样。因为不同领域之间是用阵法隔开的。 只是这摘星楼每年也只开放一次,一次也仅一天。大家急于证明自己的天赋,都不会浪费时间。故而入门的弟子,都是中规中矩的选择自己最擅长的领域。 不过也不尽然,除了天赋考验,摘星楼也是星月宫优秀弟子闭关修行的主要场所。 唐苑从门口的台阶缓缓走下,听着身后的门重重的合上,心里的情绪莫名。 熟悉的感觉,既恍惚又兴奋。她一边走,一边摸着墙壁上的功法,就算闭上眼,她都能清楚地知道上面的一笔一划。闭着眼摸了一圈,回到原地。 “嗡嗡嗡”,熟悉的剑鸣声让她的心绪纷乱不已,许久都难以平息。 似乎感应到剑的狂躁,唐苑身上可以隐藏和压制的内力此刻喷薄而出,抬手间,看似没用任何力气,然大殿中央的那把被重重阵法包围的宝剑,挣脱了阵法,飞向了唐苑的手中。 唐苑抚摸剑身良久,传出一声叹息。而后,她说:“无邪无邪,却跟了一世魔,委屈你了。此生,你便留在这里,我许你一世安宁。少些杀戮,少些罪孽吧!” 唐苑话落的时间,将无邪剑重新放回原来的阵法中,并且在无邪的反抗中加固了法阵的威力。 随着唐苑在阵法上加注的功力越大,无邪剑的嗡鸣声更甚。它也在反抗,似是不想被主人留下,极力地想要回到她的身边。 一人一剑在殿内僵持着。而外面,在唐苑刚拔出无邪剑的书剑,一道内力以摘心楼为核心,扩散到很远。 第二十七章 阴阳轮回 还没有完全离开的南宫序和一众长老大惊,折了回来。 他们倒不是担心别的,主要是担心唐苑承受不住无邪剑的威能,被其所伤。 “师兄,要不我进去看看。”二长老急啊,小丫头可别再受伤了啊。 “先等等。”大长老也皱眉,他感应到除了无邪以外的内力,而且那股力量比无邪不差多少。心有疑惑,难道那丫头的内力已经控不到这等地步了? 其他长老也着急。而此时的唐苑,她因为不听话的剑,把自己搞得满头大汗。 一边加封一边安抚:“无邪啊,你要听话啊,我带着你只会闯祸。这一世,我是来赎罪的,不想你跟着我再沾血腥。听话点,回去待着。” 渐渐地,无邪的躁动渐趋平稳,反抗也听了,像个听话的小孩,安安静静地立在阵法中。 唐苑擦擦额头的汗,笑的欣慰,不管它是听懂了还是怎样,总归是不再闹了。 而外面的长老,提着的一口气也终于松了,紧张的心也放松了。等了大约半个时辰,不见再有异常,这才离开。 安顿好了无邪剑,唐苑脚步不停,直接上了第二层。 原本,她可以直接上去九层的。然而,既然重新活一次,就要踏踏实实地走。更何况,每一层的奖励还是挺不错的。 手指摸过每一层的每一处墙壁,翻阅了每一本藏书和典籍,拿了奖励再上第三层。 如此,日落西山,唐苑便已经站在第七层的楼外楼看日落了。 摘星楼在芙蓉岛最东,在另一座与芙蓉岛相隔几里的孤岛上。摘心楼七层,已经是可以俯瞰整个芙蓉岛的高度了。 此时,大约是到了开饭的时间,隐约能听到星月宫弟子在饭堂里的热闹。 星月宫外,家家户户的炊烟缠缠绵绵,颇有些世外桃源的感觉。沿岸有孩童的嬉闹,有慈母唤儿的温馨,也有渔舟唱晚的悠然。 唐苑的情绪也被感染了,她突然想起南下途中,她跟师父借宿农家的那个黄昏。 他们借宿的那户人家,是一四口之家。夫妻恩爱,父慈子孝,婆媳和睦,日日劳作不辞辛苦,粗茶淡饭不畏贫寒。 那户人家的粥其实没有味道,但是,不管是不是被那一家人的情绪感染,她当时就是很知足。 吃到东西很知足,重生一次也很知足! 辞海那么宽,哪怕是在楼顶,也是看不到尽头的。她盯着那落日钻进云海,才转身,继续往上走。 到了第八层,无一例外地跟前世一样,没有惊喜也没有意外地进了第九层。 第九层的格局,跟印象中略有不同。前世,第九层的殿中央,时没有这根石柱的。而且这根石柱上面的花纹,也是她陌生的。 难得有了一丝意外,唐苑来了兴致。仔细的抚摸着石柱上的纹路,是失传已久的古文,她倒是前世在皇宫的藏书阁里见过。 这石柱上镌刻的,应该是一功法,但是也只是心法要领,没有任何招式或者其他辅助说明。很明显,这心法是残缺的,即使修炼了也只会增加内力而已。 随着她手拂过,唐苑惊讶地发现,那些文字都消失了。 什么功法这么神秘? 此时唐苑忽然有种她得到了什么不得了的宝藏一般,同时也庆幸她将消失的内容都记在了脑海中。暗自啧舌,继续看着上面的内容。 这回,她没有在用手去摸,该消失的还是消失了。 直到石柱的顶端,她才看到了心法的名字——《轮回大法》。 看到名字的瞬间,唐苑心脏紧缩,失了重心,轻功没把控好,直直地摔了下来。一动不动地躺在地上,足足有一盏茶的呆滞。 一刻钟后,她才坐起身子。一只手按住幼小的心脏,另一只手揉揉发麻的屁股。而后,两只眼睛用力地揉揉眼睛,确保石柱是存在的,过了一遍脑子,确定她方才看到的是真的。 轮回大法啊,她唐苑前世罪孽深重,不料还能得上苍这般厚爱,当真是连她自己都感到了不公。 关于轮回,武林中一流传着这样两句话:“天道阴阳生,生死轮回数。若得此道成,不死不灭身。” 相传在几千年前,或许更早,凡人也是盛行修道修仙的。其中就有一对伉俪情深的夫妻,历经了几世的生死轮回,最终修得大道,飞升成仙。 而聚他们夫妻的毕生成就所创造出的两步功法——《阴阳神功》和《轮回大法》,被留在了人间。 刚开始,无数修行者为了能得道成仙,为此争得头破血流,无一人成功知道这两本功法的去出。久而久之,人们也就放弃了。 再后来,修行之人越来越少,到今日几乎再也无人谈及。自然而然的,对于这两本功法,也仅仅只是个传说了。 外人可能不知,但是唐苑确实知道的。当年成仙的那一对夫妻,妻子便是星月宫的创派始祖。 几千年下来,每一人星月宫的宫主,都会听前宫主讲一遍他们祖先的传说。 世人都以为阴阳和轮回是两部功法,实则他们是一体的。《阴阳神功》重在功法招式,而《轮回大法》则是支撑阴阳功的内功心法。两者既是相辅相成,又是相生相克的。 如今《轮回大法》在星月宫,《阴阳神功》会在哪里呢? 回忆前世,除了在北岳皇宫看到过相似的文字,没有任何线索。 难道会在北岳皇宫?当年与星月宫先祖结成伉俪的确实是闻人家的祖先。 只是,前世她却从未听闻闻人家的人提前关于他们的只言片语。或许闻人勋也不知道,又或许他知道,只是不想让她知道而已。 罢了,不管在不在闻人家,她不会畏惧,也不会纵容。 想到此,唐苑心里有了些许安慰。她有心开始修炼轮回,刚入定,却听见大殿传来咯吱咯吱的声音,是墙壁破裂的声音。 环顾四周,摘星楼的墙壁以及上面的雕刻完好无损。出现裂缝的,只有中央那根诡异的石柱。 响声剧烈,让人有种想逃跑的冲动。 第二十八章 康王出宫 忽的,唐苑似有所感。 石柱什么的,不过是假象,是用阵法造成的海市蜃楼而已。被她无意间抹掉了一部分支撑阵法的力量,随着时间的推移,力量越来越弱,才让这“柱子”消失了。 感叹设计石柱之人阵法造诣逆天的同时,唐苑翻了个白眼,也不知道她的白眼是翻给谁的。 看着阵法消失,楼顶居然破了个洞。“不是吧,别是给摘星楼拆了啊。”说着,飞身从破洞里钻了进去。 “居然。”别有洞天。能把凉亭建在摘星楼的顶层,她是真佩服。如今的摘星楼,比之前世,给她的惊喜和意外,当真是让她大开眼界。光是这精致的亭子不说,隔空多出来一条锁链,又是为何? 哪怕是站在芙蓉岛最高处,晴空的情况下也只能望见摘星楼五六层的位置,以上基本都是耸入云霄的。就算是前世的唐苑的眼力,要想看清全貌,除非上了楼顶。而她,也确实到过楼顶,那是真的楼顶,除了青瓦浓雾,别无其他。 但是现在,除了浓雾,这亭子,石桌石凳,还有不知道伸向何出的索桥,都是几时冒出来的? 难道也跟那石柱的阵法有关? 思来想去,唐苑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倒是对那条索桥的尽头,充满好奇。 忽然,夜空中有什么划过,使得她福至心灵。转头望去,却见几颗流星从眼前滑落,留下长长的尾巴。 皎月当空,摘星楼顶层的云雾渐渐散了,向南她看到了辞海更远的海面,上有层层浪潮涌动,像一只蓄势待发的猛虎;向西,他看到了芙蓉岛的全貌,像一轮接近满盈的弯月;向北,辞海镇稀稀拉拉的烟火,若隐若现;向东,索桥一直延伸,看不清终点,但是她能分辨得出,那,是苍山的方向。 唐苑飞身上了最顶端,似乎只要她一抬手,就能触碰到满天的星月。 深夜的海风,带着些许湿润,还有一丝丝温凉的细腻,拂过她的面颊,让她惬意地闭上了双眼。 此时此刻,最先从脑海中闪过的,是她从那阵法中读到的轮回大法。 如此,唐苑也没有抗拒,盘膝入定,修炼了起来。 与此同时,北岳皇宫,岳帝站在安康宫一处,看着跪在地上的少年对着湖边烧纸祭祀,艰难地开口:“康儿可是想念母妃了?” “你是谁呀?”少年睁着迷茫的大眼睛问他,这个人是谁呀?怎么会在母妃的院子里?他会不会去告密。不行,不能让他说出去。 故而,不等岳帝说什么,少年手指放在嘴边,“嘘!”同时左看看右看看,生怕被人发现他在这里,发现他做的事情。见没人,他才小声跟岳帝说:“你别告诉旁人好不好?被皇后娘娘知道了,我又要被关起来了,我不喜欢被关起来。” “好。父皇答应你,不告诉任何人。”岳帝说着,蹲在他身边,接着说:“康儿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知道啊。嬷嬷说今天是娘亲的忌日,我就学着人家给娘亲买了些好玩的,还有很多好看的衣裳,你看,都是娘亲喜欢的颜色,娘亲一定会喜欢的。”少年从篮子里掏出一件蓝色的衣裙,给岳帝看。脸上溢满笑容,一派天真,不染一丝凡尘。 岳帝看着那衣衫,确实是殊贵妃身前最喜欢的颜色。恍惚间,岳帝像是看见南宫姝穿着这件蓝色的广袖长裙,在湖面上翩翩起舞,一如昔年那般动人。 “殊儿。”一声呢喃,打散了眼前的幻影,只留下夜的寂寥,和眼前纸糊的焦味,以及懵懂无知的少年。“父皇同你一起吧,我也想你母妃。” “父皇?那你是我的爹爹吗?我怎么从来没见过你呀?”少年无心的诧异,听在岳帝的耳中,犹如一个巴掌,狠狠扇在他的脸上。 自诩对殊贵妃深情不移,却连他们的孩子都不愿守护,这样的深情,还真是讽刺。 “是,我是你的爹爹。从前是爹爹不对,往后,爹爹一定好好守护康儿。好不好?” “不好。我爹爹是岳帝,他有很多女人,尤其是皇后。特别凶,不给我饭吃,还打我。我害怕,我不想呆在宫里了,我想出宫。”少年说着,像是想起了什么可怖的事情,抱着头埋进双膝之间,蜷缩着,浑身不住地颤抖。 “康儿不怕,不怕。爹爹会保护你的。”岳帝看着他这般模样,心里生了一些帝王家难得的亲情。 或许是对心爱之人的赔罪,又或许是真的被那一丝丝难得的亲情打动,他抱住少年的身子,像个平常人家的老父亲,在深夜里给儿子一丝温暖。 南宫康,是岳帝和殊贵妃的儿子。殊贵妃难产而死,他迁怒到了孩子的身上。太医说孩子心智不全,他更加厌恶,十年来对他不闻不问。 如今,看惯了前朝后宫的尔虞我诈,似乎他也需要一方净土,让自己活得稍微轻松一点。正好,不是君臣的父子之情,正是他此刻所需要的。 “康儿你放心,父皇明日就让你搬出宫,不在受任何人的迫害。”岳帝将安抚住的少年拉起,朝着岳帝的寝殿走去。 闻人康跟着岳帝走着,神志恢复了清明,时不时抬头看他一眼,眼中也不再有惊惧,逐渐有了笑容。 早朝,岳帝颁发第一道旨意,便是册封二皇子闻人康为康王,着令工部,即日起修建康王府。 听到岳帝的旨意,殿前的大臣们似是想起那位天生痴傻的二皇子。 康王虽为皇子,且是北岳以来第一个未成年封王赐府的皇子。但是谁都知道,即便事岳帝如何疼爱康王,也仅仅只是疼爱,他这一辈子,都与那皇位沾不上边。 如此一来,不管是碍于皇家颜面,还是其他考量,没有任何人提出异议。 大抵是因为岳帝的特别交代,不过三日,康王府便已建成。 说是修建,也不过是将闲置已久的、以前的某位王爷的府邸修缮,重新改立门庭,成了崭新的康王府罢了。 原本侍奉殊贵妃的老人,也只剩下一个年迈的老嬷嬷。岳帝允了她一起住进康王府,继续服侍康王。 第二十九章 无用的神功 当然了,既然封了王,礼制该有的,一样也不能少。 虽说康王府的主子只是一个没有前途的痴儿,但是随行的下人侍卫,都是岳帝亲自挑选的。 这些被挑选出来的人,目的只有一个,守护康王府一世安宁。 懵懂的康王殿下不懂这些,只记得爹爹说过,他日后有好吃的好玩的,也没有人再干欺负他。 得偿所愿,搬出了皇宫那座金丝牢笼,也脱离了被后宫女人折磨的噩梦。 宫门口,闻人康天真的脸上满是欢乐,跟岳帝挥手作别:“爹爹再见!我会常来看您的。” “好。父皇有时间,也会去看康儿,康儿要照顾好自己,好不好?” 闻人康笑的很开心,伸出手指说:“爹爹一定要来看康儿,拉钩。”岳帝笑容慈爱,很配合地跟他拉钩,许诺。 其他皇子见状,心里都不是滋味。他们也想得到父皇的喜爱,哪怕是一点点的关怀,也能让他们兴奋许久。 可是父皇从来没有过,如今,都被这个傻子给占了。 闻人勋比康王少长,个头也比他高许多。他将藏在袖中的一个玩偶递给闻人康,笑着说:“以后不能常和二弟一起玩耍了,这个玩偶便送给你吧,是你喜欢的。” 闻人康看到那个小人玩偶,浑身一颤。对上闻人勋的眼眸,闻人康有些不确定地出声:“太子殿下,这个真的可以给我吗?” “当然可以啊,我们是兄弟。” 得到许可,闻人康一把夺过闻人勋受伤的玩偶,生怕他会反悔一般,惹得众人哄堂大笑。 岳帝对太子的表现极为赞赏,摸着两个儿子的头,老怀欣慰,叹道:“说的不错,你们是兄弟。” 皇后见岳帝对一个傻子这般用心,心有怨言。但是见此时太子得了表扬,她的怨气倒是少了许多。 不管心里如何阴狠,面上的端庄总是有的。也难得的说了一些好听的话,使得岳帝对她也生了些怜惜。 行出宫门,马车缓缓移动,身后的皇权离他越来越远,人世间的肮脏险恶,也将离他越来越远。 太阳钻出了海面,带着一点红晕,逐渐移动。微弱的光晕照到唐苑的眼睛上,在她的眼睑处映出睫毛的影子,整齐的不像话。 睫毛微颤,上眼皮突然收回,露出了藏在下面黑白分明的眼眸。一片澄澈,倒映出辞海远处那轮朝阳的模样,火热异常。经过一夜,发梢沾了细微的晨露,也被她的火热蒸腾掉了。 唐苑迫不及待地想要试试,经过一夜的修习,她的内功增进了多少。力道拧成一股气,朝着东边那条索桥上推去,将索桥周围萦绕的雾气打散,一直到很远。 隐约间,她像是看到了尽头,又好像什么也没有窥见。 葱郁的青山,汩汩的清泉。一个带着面具的少年在泉中盘膝运功,却被一股似有若无的内力影响,倏地睁眼。面具下的幽深的黑眸迸发出危险的光,死死盯着内力涌来的方向。 久不见再有动静,稍作沉吟,微微蹙眉,心有疑惑:“难道是我的错觉?” 罢了,运功要紧。少年的眼睛重新闭上,遮住了眼底的光。 而唐苑试了一次之后,就放弃了,喃喃自语:“被世人追捧的无上神功,好像没什么用啊。” 三天时间,她感觉还挺有成就感的呢,结果一试,啥作用都没有。不免有些沮丧。 失落的心情也只是一瞬,下一瞬,她便开始思考如何偷偷潜去苍山派的事情。 目光落在那条锁链上,好奇心促使她踏上了那条看不到尽头的索桥。 脚步刚一踏入,凌冽的剑气迎面而至。越是远离摘星楼,雾气越重,很容易迷失在阵法中。 掉海里不打紧,但是被阵法中的强劲的剑气所伤,得不偿失。 唐苑掏出从怀里掏出一方斯帕,遮住双眼,凭着直觉,一边闪躲一边前行,举步维艰。 除了剑气不断袭击,凛冽的海风也比平常海面要凶狠一点。衣裙翻飞,宛若被雨打湿翅膀的蝴蝶,艰难地、缓慢地爬行。 从日上三竿走到日落西山,只身处在这一根锁链上。前望不见尽头,身后的摘星楼也隐匿云雾中。 直到月上中天,唐苑感觉阵法中的剑气越来越弱,她的脚步越来越快,没过多久,便看到了索桥的终点。 果然,是苍山。只是锁链的另一端钉在苍山的何出,她还不得而知。 近日的月分外明朗,唐苑站在铁索上,遥望苍山的群山。 越走越近,还是看不到苍山的全貌,只看得到与辞海接壤的断崖。崖高百丈,陡峭异常,没有哪怕一丝的青翠之色。 略过断崖,已经是苍山的高处了。偶有一两声兽吼,在静谧的深夜里格外的惊悚。 唐苑干脆坐在锁链上,两只小手扶在身侧,双跳小短腿晃来晃去,好不悠闲。 俯瞰一周,虽然不是全貌,但是也能看得出来苍山派的大致的风格。亭台楼阁遍地都是,房屋瓦舍不见奢华,确实极其规整,木屋草舍也是随处可见。倒也新奇。 前世,她对苍山派无感。江湖纷争常有,但是苍山派却是一直避世不出,不管是朝廷还是江湖,都与他们相距甚远。 她本身,除了师父帮她疗伤,带她去了苍山派的天泉以外,再无任何交集。而且,就算是她进入苍山地界,也是昏迷状态,没有任何印象。 此时再看,不知为何,她对这同样古老的苍山派,多了一份好奇。 “咳......咳。”沙哑的咳嗽声从下方传来,带着一丝血腥味。 唐苑皱了皱鼻子,顺着那股血腥气嗅了嗅。一时重心偏移,直直栽了下去。 也不对啊,她是被人拽下来的。这股力道,啧啧,不是一般的强大。 如此近的距离,唐苑已经闻出了血腥中夹杂的毒性。心想,这人中毒都这样了,还要逞强,真是愚不可及。 “不想死就住手。” 南宫芷原本是接住天泉的效果来压制毒性的,谁知哪里飘来的女人的手帕,蒙在了他的面具上。 一抬头,便看到了头顶晃着双腿,悠闲赏月的人。 第三十章 解毒 顾不得身上的毒,用内力将上方放肆的小贼扯了下来。 南宫芷当然知道他此时用内力是很危险的,但是对于这个目中无人的小贼,他也是不能放过的。 近了,才看清是个黄毛丫头。对于她的话,南宫芷只当是她在威胁自己,更不会理会,力道更大,直接将小丫头扯到身前。 “噗!”南宫芷一口鲜血喷出,单手钳制着唐苑后衣领,一手点在身上几处穴道上。 唐苑没有费多大的力气就从他手中逃开了,逃开的第一时间,赶紧清洗身上沾到的毒血。 “你!”南宫芷见她那般迫不及待的清理,肺都气炸了,哪里冒出来的小贼,果然是目中无人的很。 “看什么看。你自己中了什么毒你不知道吗?本姑娘难道要等着它浸到肌肤,变成跟你一样吗?真是的,什么人啊,要死了还要拉上个垫背的,太坏了。” 南宫芷看清了小丫头的眼睛,映着皎月,明亮的不像话。小脸上堆满了肉,让她想起一个小包子,也是满脸的婴儿肥。 “要死了么?有这么个小丫头陪葬,应该也不错吧。”南宫芷心里如此想着,兀自苦笑了起来。瞧她那利落的身手,哪里像给自己陪葬的样子。 许是唐苑嫌弃的表情太过明显,刺激了南宫芷。他赌气一般冲着唐苑嗤笑:“臭丫头,你有什么资格给本少主陪葬。” 唐苑被噎住,半晌不知如何回应,这才打量起对面的人来。 看骨骼,应该是个比他年长几岁的少年,面具遮住了他的上半部分容颜,只露出鼻子和嘴巴,嘴角的血尚未凝固,看起来有几分诡异。 尽管看不到他的面容,但是唐苑却感觉到了他身上浓浓的无力感。要死了,多数人应该是恐惧和哀伤的,只有心愿未了的人,才会感到遗憾,才会有无能为力的挫败吧。 这一瞬,唐苑便知道。 眼前的少年,他不想死,他还有要做的事未了。 唐苑上前,没有征得对方的同意,几枚银针出手,私自封住了他的几处要穴。 南宫芷双目充血,仿佛下一秒就要将眼前胡作非为的臭丫头掐死,要不是看她有几分眼熟,绝对早就出手了。 就在他想要冲破被封住的穴道,自省压制体内的毒素时,却听那丫头说:“不要动,当然,如果你不想活了,请自便。” 声音清脆,却又那么笃定,那么有力量,撼动着南宫芷的心,让他没有再动。 “罢了,随你折腾吧。” 唐苑不管他心里如何想,小小的手指附上他的手腕,细细的感受着。 南宫芷本来想闭眼,眼不见为净。但是也不知这小丫头有什么魔力,吸引着他的视线,硬是挪不开。 月光下,她小小的身子浸在水中,面部的表情显露无疑。看着她眉头紧蹙,煞有其事的模样。南宫芷想笑。 而他,也确实笑了,笑的花枝乱颤。更是伸手去捏他脸上的软肉,但是只一下就被打开了:“别动。” 唐苑此时心里翻起了惊涛骇浪。期初,只闻到了很强的毒性,却怎么也没想到会是“美人迟暮”这样的剧毒。 “你到底是什么人?”值得被人用美人迟暮来对付。 面具下的眼尾一挑,收回了手臂,不做答。 “你知道你中的什么毒吗?” “你不是很厉害,连这都不知道。还在这装模作样半天,不是好笑。” 唐苑对他的嘲讽满不在乎,挪到他的另一边,拉过另一只手臂继续把脉。 南宫芷想抽回手,但是被轻轻的拍了一巴掌,他的手臂就像不受控制了一般,收不回来了。 唐苑用了内力试探他体内的脉络,确认自己的诊断。但是南宫芷感受到了外力的入侵,下意识的聚气抵挡。 察觉到他的意图,唐苑无奈,出声阻止:“我跟你无冤无仇,想要杀你,易如反掌,更不用等到这一刻。”要杀你早出手了,何必这么麻烦。 唐苑不知,正是因为南宫芷明白她的言外之意,才更加懊恼。 他南宫芷,苍山派少主一向都是无往而不利的,如今却要被一个不知来路的臭丫头压制,何其憋屈。 天之骄子的傲气让他更加不甘心,不管唐苑说什么,他都不配合。唐苑懒得跟他废话,直接来了一针,让他老实了。 南宫芷恨的咬牙切齿,但是他力不存心,来不及反抗就昏死过去了。唐苑推了推,终于没动静了,才把人推到池边的石床上,安安静静地诊脉。 不管什么样的方法,得出的结果都是一样。确实是失传已久的“美人迟暮”,而且是从娘胎就带来的,如今,毒性已经靠近心脏,压制不住了。 也幸好他修炼了苍山暮远,抑制毒性的快速扩散,换做常人,怕是活不到满月就一命呜呼了。 “遇到本姑娘,是你小子命不该绝。” 明明她自己就是一个小包子,却一副长辈的口吻说着别人。声音和话语反差太大,如果有人听到,一定会觉得滑稽。 夜悄然而过,清晨的鸟鸣格外悦耳,花香和青草的气息混合在一起,让南宫芷的心神愉悦起来了。 天堂也有鸟鸣,有花草啊! 睁眼,入目的是蓝天白云,还有余光里的苍山青翠。 缓了缓,温热的晨风拂过,胸膛处凉飕飕的。微微颔首,才发现自己坦胸露乳地躺在大青石上。 “臭丫头,别让本少主逮着你。”南宫芷嘴里磨牙,恨恨地说着。 利落地翻身将衣衫系好,一边系,一边用余光搜过四周,排除暗中的偷窥着。 见无人在四周,略显紧张地抹上自己的面具:“还好,还在。”手伸到后脑,系着面具的带子也没有解开的痕迹。松可一口气的同时,有多了些其他的情绪。 看了看四周,南宫芷这才看见他躺的青石旁,写了一行字。 “本姑娘缺把称手的武器,南宫少主那柄铁瞧着还不错,救命之恩当抵,有缘再见,后会无期。” 看到这个,南宫芷气的磨牙,臭丫头,眼光倒是狠辣。 本少主的昆仑扇,就这么被顺走了,好气啊! 第三十一章 本少主要闭关 南宫芷从昨天晚上挤压的郁气,在此刻达到了顶峰。全身的内力全部灌注双手,“砰”的一声,天泉水渐起三丈高,对面不远处的千年古松,“咔嚓”一声,应声而断。 南宫芷被吓一跳,他定定地看着自己的双手,盘膝运功,感受内功。 以前因为美人迟暮不敢运功经脉,他都小心翼翼地一一尝试,畅通无阻。 喜悦来的太过意外,让他忘记了思考。聚体毒素的小腿,如今已无任何异样,内功在体内畅通无阻的运行,他能感受到到自己的内力,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增强。 等心情终于平复了,南宫芷才恍然,小丫头从昨天晚上开始,说的都是真的。 可是,宗主和外公都说过,‘美人迟暮’当世无人可解,这又是怎么回事? 那小丫头到底是何方妖孽? 南宫芷兴奋不已,这种毫无顾忌的使用力量,实在是太爽了。兴奋之余,他也不计较昆仑扇的得失了。反而是豪气地自语:“区区一柄扇子,就抵本少主的命,实在寒酸了些。” 罢了,后会有期! 南宫芷此时正在兴头上呢,迫不及待想要去找人切磋。 宗主的草庐前,两老头在争执着什么,里头的宗主笑看着他们二人争得面红耳赤。 “无常馆不收皇室子弟,这是古训!”说话的老者很强势。 “屁,那闻人烨还是当今天子呢,难道不是皇室子弟?那时候你怎么不讲古训。”另一老头反驳。 闻人烨,即当今圣上,还是皇子是在无常馆学习。 闻言,先前那老者无话可说了,弱弱地说:“那时候,谁知道他会被力为储君呢。” “好了,你们别争了。”宗主笑眯眯的说着,刚要继续说什么,就被远道而来的叫喊声打断了。 “外公,看招。” 说话间,南宫芷已经进了院子,长剑直直朝争执的老者之一袭来。气势逼人,内力明显比往常顺畅,浓烈。 老者名唤南宫阅,是有天下第一学堂之称的苍山无常馆馆主,也是南宫芷的外公。 南宫芷打的正欢呢,洋洋自得的不行。却被宗主唤住了:“芷儿住手。” 老宗主对南宫芷是亦师亦祖的长辈,他的话,南宫芷还是听的。见他停手,宗主和南宫阅两人对视一眼,兄弟俩眼中的激动不言而喻。一人抓起南宫芷的一只手腕,开始查看。 南宫芷很得意,他命好,遇到了个小仙女。 以后,终于不用听这两老头叨叨了。 爽快! 两人颤抖着收回手,南宫阅红了眼眶。他笑看着南宫芷,老怀欣慰。让他去天泉也只是让他暂时压制,没想到就这么解了。 “怎么回事?” “什么怎么回事?”南宫芷故作无知。 宗主睨了他一眼,拍了一下他后脑勺,严肃地问他:“少装蒜。你的毒,怎么解的?” “哦,这个呀,说来话长。来来来,咱们坐下说。三长老您也坐,听我给你们细细道来。”南宫芷卖着关子,率先走进草屋,端起宗主用晨间荷露泡好的春茶,喝了一大口,这才开口说道:“老天爷觉得本少主命不该绝,于是就派了个小仙女,于昨天夜里,替本少主解了毒,就是这样。” 南宫阅不关心这些,这要孙儿的毒解了,谁解的、怎么解的,他都不在乎。“罢了,只要毒解了就好,解了就好。” 宗主见南宫芷不说实话,也知只要他不说,打死也问不出什么,便不在关系,只笑着说:“既然毒解了,日后就少折腾些。” “宫主外祖父您放心,本少主大难不死,必有后福。这条命,结实着呢。”南宫芷说的意气风发,说完还不忘往嘴里塞些糕点。余光瞥见南宫阅抹眼泪,他忍不住笑着打趣:“您大孙子不用死了,您老人家难道不应该开心吗?咋还哭上了?” “少主说的是,师弟应该高兴。少主身体康健,实乃我苍山之福,就该高兴。走走走,咱兄弟俩去喝一背,庆祝庆祝。”三长老哥俩好,拽着南宫阅去庆祝了。 带两人走远,宗主看着南宫芷,似笑非笑,眼中的意味不言而喻。 南宫芷被盯得发毛,摸摸鼻子,嬉皮笑脸,企图蒙混过关。 “小仙女?” “什么小仙女?宗主您说什么呢?宗主,本少主要闭关修炼,您留步,不必送了。” “回来。” 南宫芷后悔了,谁还不能有个小秘密啥的。怎么这苍山派连个小秘密都不让人兜着了,太欺负人了。 他很想硬着头皮跑掉的,但是脚下就像被什么东西黏住了一样,条件反射一般地不动了。 回头,对上宗主漫不经心的神情,南宫芷知道,他躲不过了。 “外祖父啊,芷儿都十岁了,有点自己的秘密,不为过吧。您干嘛非要打破砂锅问到底呢?是不是。再者,您这么严厉,芷儿害怕。” “噗,咳,咳。”宗主一口茶喷了一地,瞪着他说:“你还知道害怕?” 南宫芷疯狂点头,怕的呀,怕得很。 宗主放下茶碗,叹口气,摆手让他坐下:“芷儿啊,不是外祖父要打破砂锅问到底。而是这‘美人迟暮’确实难解。秦老头的医术当世无双,他和承恩大师研究多年,也未能解得了你的毒。你觉得,这世上当真还有比秦老头和承恩大师加起来还厉害的医者吗?” 南宫芷也沉默了。他不是没想过这些,但是不知为何,他心里就是笃定,那小丫头一定不是他的仇人。 “宗主外祖父您放心,虽不知小仙女是各方高人,但是芷儿可以确定,她是不会害我。他日有缘再会,芷儿定会询问清楚。” 宗主见他如此笃定,倒也不好多说什么,只得嘱咐他:“罢了,此事以后再说。如今你的内功却有增进,距离突破暮远第六重也不远了,切不可急躁。还有,没有找到《轮回大法》之前,你那《阴阳神功》,不可再炼了。” “芷儿谨记宗主外祖父教诲。”这一刻,南宫芷恭恭敬敬地聆听教诲,宗主满意的点点头。 然而下一刻,他犹如换了内里,嬉皮笑脸的说:“启禀宗主,本少主从今日起要在天泉闭关。”话落,不等宗主答应,一溜烟跑没影了。 第三十二章 小妹妹 看着跑没影的南宫芷,宗主苦笑摇头,喃喃自语:“臭小子,哪里是长大了,分明还是皮猴一只。” 且说唐苑,她替南宫芷解了毒,才发现她们泡着的池子竟然就是她想寻的天泉。得了焰硒石喜不自胜,迫不及待地回到了摘星楼。 诚然,索桥上的剑阵是一直都存在的,来回一样的费劲。等她回到摘心楼时,天已经亮了。 摘星楼九层就有现成的药房,制药工具一应俱全,还有南宫序帮她保存的那株十八年的星月草。闭关之前,她早就偷偷去取了舅舅秦钰的血。可以说,就目前的条件,为秦钰配置解药,已是万事具备。 稍加思索,唐苑又将药材分成两份,以防万一。大抵是修炼了轮回大法的缘故,此时唐苑的内功比之前世制药时期,只强不弱。 制药开始,从日出到日落,再从日出到日落。足足二十四个时辰,唐苑没有合过一眼。一瞬不瞬地盯着药炉,生怕火力旺了一分或者欠了一分。 看着碗中黑乎乎的一坨,唐苑的手有些发颤。她将从秦钰处取来的血融入到药碗中,看着它被一丝一丝的被融化,逐渐鲜红,激动不已。 唐苑知道,她成功了! 这一瞬,所有的疲惫袭上心头。 在昏睡前,她还记得将制成的药装起来,藏好。 一睡,便是不知今夕是何年! 等她睁开眼,入眼的是一张陌生的面具,以及被还没有被面具遮住的,勾着唇嘴巴。 “小仙女,你可算醒了。本少主可是等了你一日了哟!”南宫芷轻摇着扇,笑得很是张扬,也很欠扁。 这人谁啊? 刚睡醒的唐苑脑子里还是空白的,一下子想不起来眼前之人。 但是听着他的声音和那傲娇的语气,唐苑嘴角抽了抽。拍开他要捏到她脸上的手,吐出两个字:“聒噪。” 南宫芷也不计较她的态度,格外殷勤。又是倒水,又是投喂。 “睡了一天,饿了吧。来喝杯水,看本少主给你带了什么好吃的!” 南宫芷虽然是聒噪了点,但是还是挺细心的。将水杯递给她,然后将一个油包拆开。瞬间,烤鸭的味道逸散开来,飘的到处都是,勾起了唐苑的馋虫。 “哇,好香啊!大哥哥,我可以吃吗?”唐苑睁着迷蒙的大眼睛,咕噜一下滚下床,蹲在南宫芷身侧,脆生生地问他。像极了一个懵懂无知的稚子顽童。 南宫芷一愣,这真的是给她解毒的小仙女吗?怎么突然,就变正常了。 像是为了验证一下眼前的小丫头是不是他的小仙女,南宫芷伸手去捏她肉乎乎的小脸蛋。 唐苑没有躲,依旧用清澈的大眼睛盯着他,催促地问:“大哥哥,好饿呀,我可以吃吗?” “吃吧,都是你的。” 看着唐苑蹭的一下跑去一旁,快速的舀了水,仓促了洗了把脸,额前的头发还沾着水珠。 胡乱擦了擦手,便不管不顾。蹭一下蹲到桌前,撕下一条烤鸭腿开始啃。 好香啊! 真的有那么好吃吗? 南宫芷狐疑地看着小丫头狼吞虎咽。他尝过了,就是普通的烤鸭啊。怎么这肉到了小仙女口中,变得这般可口了?看得他都馋了。 南宫芷热不住咽了咽口水。唐苑见状,将鸭腿往他跟前一递,说:“大哥哥你也吃呀。哦,对了。大哥哥说都是我的,那我就不客气了。” 南宫芷:“......”这丫头故意的吧? 绝对是故意的。 唐苑就是故意的。 她实在是看不惯这位苍山派的少主,像只孔雀一样,傲娇的不像话。 此时,南宫芷也总算想明白了。 他家小仙女不仅医术好、功夫好,就连演技也是顶流的。 甚好!甚好! 南宫芷有种找到同类的愉悦,这种愉悦让他对唐苑产生了兴趣。 “小妹妹,吃了哥哥的烤鸭,我们就是自己人了。哥哥叫南宫芷,敢问妹妹名何?年方几何?” 唐苑双眼迷茫,看着他。看的南宫芷发毛,听她说:“娘亲说了,女儿家不能随便告诉陌生男子姓名和年龄,以防被拐卖。娘亲还说了,陌生男子要送我吃的、玩的,都是图谋不轨。东西可以吃,玩的不能收,而且啊,娘亲特别嘱咐,一定要离这类人远远地。” 南宫芷憋笑,继续追问:“那小妹妹你倒是再说说,你娘亲还说了哪些?” 唐苑一边啃鸭腿,一边歪头思考,说:“娘亲说的不可为之事多了去了。但是我又不傻,自然是不能告诉你的。万一被你拐卖了,我娘亲就找不到我了。” “你娘亲说得对,你要记在心里。”南宫抬手擦掉她嘴角的油渍,笑着说道。 唐苑用看白痴一样的眼神看着他,心里吐槽:“既然娘亲说的对,那你还不走?” 南宫芷像是看穿了她的小心思,笑着说:“娘亲都说了,那是陌生男子。而我呢,既已告知名讳,又送了你礼物,而且你也收了,自然算不得陌生男子。所以那些不可为之事,都是不作数的哦。” 唐苑无语,这种赖皮,世间罕见。 “师父,有坏人。哇,哇,哇。”唐苑忽然而至的哭声,如惊雷乍响,在摘心楼九层回荡,惊得南宫芷一哆嗦。 再如何成熟,也不过是个年仅十岁的孩子。南宫芷还真怕小仙女将星月宫的人喊了来,连忙认输告饶:“好了好了,哥哥认输,认输还不行吗?你别哭啊。快别哭了,下回哥哥还给你带更好吃的。” 唐苑:“你说的是真的吗?” 南宫芷无语,这变脸的速度,当真是一流,他自愧不如。赶紧表态:“决不食言。” 唐苑:“一言为定。” 南宫芷:“一言为定。” 唐苑:“那你可以走了。” 南宫芷:“那小妹妹你能告诉哥哥你的名字吗?” 唐苑:“小妹妹。” 南宫芷:“......” 看着唐苑头也不抬,专心致志地啃鸭腿,他放弃了。反正能上这摘星楼的小丫头,星月宫也没几个。回去一打听,便也能知晓。 可是,他还是想听她亲口告诉他啊。 南宫芷走了,唐苑的鸭腿也啃完了,她也总算清醒了。趁着黑夜,她拿着舅舅的解药准备回岛一趟。 她在第九层,只要没有拉响任何一层的烟花,星月宫便无人知晓她到了第几层。 从顶楼飞身而下,几个纵跃,便落在了星月不移的大门口。 而此时,星月不移地下室,秦朝看着冰棺里容颜俊朗的少年,双眼泛着红血丝,一言不发地站着。 忽然,他感觉到地下室的门被人从外面打开,他闪到隐蔽处。 第三十三章 还您一个健康的儿子 想要看看是什么人不知死活地闯进地下室,想要做什么! 哪知,他竟看到了一个小小的身影。 “阿苑?” 唐苑没想好怎么跟外公解释,想偷偷给舅舅为了解药,悄悄溜走,让舅舅自行清醒的。哪知这大半夜的,老头子居然还没睡。 唐苑本能地想退出去,但是被老头子呵止:“回来。” “外公,您大半夜梦游呢?” 秦朝则皱眉看着她,似乎她今儿不给她一个合理的解释,就没完的架势。 唐苑被他盯得发憷,深吸一口气,揭下头上的斗篷,与老头子对视,认真地说:“我是来给舅舅解毒的。”而后伸出手,摊开,小小的掌心静立着一个小瓷瓶。她说:“这是我这几日研究出来的解药。” “钰儿的心头血,是你去的。”秦朝垂眸说着,唐苑看不见他的眼神,语气也听不出喜怒,可是唐苑感受到密闭的房间里散出的无形的压力。 “是。” 良久,秦朝抬眸问她:“你有几分把握?” “百分之百。”唐苑斩钉截铁地承诺。 虽然没有很重的诺言,但是秦朝知道,如果钰儿死了,这小丫头大抵会以命相抵。他叹口气,勉强挤出一抹笑,温声说:“罢了,好与不好都是他的造化,你去试吧。” 唐苑终于松了口气,恭恭敬敬地一礼,说道:“是。”而后迈步朝着冰棺走去。喂了解药,用内力将药力流经全身。 秦朝一直在一旁看着,心惊肉跳。直到他看到儿子脸上逐渐有了血色,才有了动作。看到唐苑满头大汗,也知道用内力催动药力是很费内力的事,便说:“我来。” 秦朝不像唐苑那样,而是直接将秦钰从冰棺中移了出来,让血液恢复温度,加速药力的溶解。但是他的内力却不敢催动太快,以防伤及秦钰的经脉。 唐苑看了,心里佩服:不愧是天下第一的医者,只一眼就能明白其中的就里。 两个时辰后,药力开始起作用了。秦钰的身体逐渐开始冒汗,先是细密的喊住,再后来是一些乌黑的污秽之物,都是多年来残留在体内的毒素。 秦朝见此,湿润了眼眶。看向唐苑,满心满眼的感激和怜爱。 “我都说了会还您一个健康的儿子,是您不信的。”唐苑看着老头子情绪激动,故意打趣。 “是我老头子见识浅薄,低估了阿苑的天赋,老头子该罚,呵呵呵。” “确实该罚,加上那一剑,我可都给您急着呢。”唐苑哼哼。 “哈哈哈,好,要怎么罚,阿苑说了算。”秦朝见儿子好转,心情大好,容光焕发。有心想问孙女关于解药的事,但是想到她既然偷偷摸摸地进来,定然也是不想让他知晓,便作罢了。 唐苑再给秦钰诊脉,确定他开始恢复,这才松了口气。临走前,揪着老头子的胡子,将药瓶丢进他怀里,半威胁似的说着:“瓶子里的药,按照大小个,隔两个时辰排一次毒。怎么做,外公知道的,我不多说。我还在闭关,千万别让我师父知道我偷偷跑出来过啊,不然,给您再记一笔。”说完,一溜烟不见人影了。 唐苑威胁完老头子,盖上斗篷,出了星月不移,打算趁着大伙儿都在饭堂的功夫偷偷回到摘星楼。 然而,她脚步刚离开芙蓉岛,轻功还没飞起来,就听到熟悉的声音在身后幽幽响起。 “阿苑什么时候有了做贼的潜质?” 唐苑差点没栽进海里,既然被发现了,还是乖一点比较好。反正她只有“五岁”,撒个娇卖个萌,有什么事过不去的呢对吧! “师父~阿苑饿。” 南宫序眼角抽了抽,瞪了她一眼,毫无危险可言,他说:“饿了?方才在饭堂,为何不见阿苑啊?” “师父,我错了。”唐苑知道,师父嘴上不说,心里肯定是担心她的。干脆认个错,让他老人家安心。“师父,我是给外公送药的。你也知道,外公的内伤还没好,这段时间,我在摘星楼潜心研究,做了一点对内伤有帮助的药丸,所以。” 看着她乖巧又端正地跪在眼前认错,南宫序哪还有心思再责怪她,赶紧将她扶起,柔声说:“是为师错怪阿苑了。还饿吗?” 唐苑乖巧点头,南宫序从袖子里掏出一个油包,里面是熟悉的味道。 “呐,拿回去慢慢吃吧。每天都有师兄去给你送饭,想吃什么可以跟他们讲。” “师父啊,您怎么知道我出来楼了呀?” “带着满身的药味,从师父头顶飞过去,还想让我不要察觉,阿苑是对师父的医术没信心呢,还是太高估自己的本事了呢?既如此,这本《草本古籍》拿回去抄录十遍,背不完不许出来,在九层乖乖呆着吧你。” 南宫序自然不会告诉她,九层有他刻意留下的阵法,只有有人进入摘星楼九层,不管从哪个区域进入,必然会触发。 所以,从唐苑第一脚踏入摘星楼,南宫序就知道了,只是他没有声张而已。 “师父。”原来你都知道呀! 唐苑看着南宫序远去的背影,心里一股暖流冲上鼻尖,有点冲。她吸了吸鼻子,把手中的油纸包放到鼻子边闻了闻。 好香啊!还是师父好。 这只荷叶熏鸡可比那个二货少主的烤鸭好吃多了。唐苑得了吃的,心满意足地上了摘星楼。 如今,她已经可以直接飞上顶层了,自然不会再去爬楼梯。 回到摘星楼九层,唐苑只吃掉了一只鸡腿。师父的手艺是顶好的,下次再吃,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 所以,这只鸡,唐苑准备吃好几天。 将鸡放在桌上,她便开始翻阅师父给她的那本古籍。上面的图和文字,都是她前世就记熟的东西。如今再翻开,却也有新的发现。 于是,唐苑真的开始抄录,一笔一划的书写,描绘,将这些药草的形状和药性作用,再一次深深地刻进脑海里。 唐苑抄书的态度极为认真,不见半丝潦草,与她的年纪实在不否。 第三十四章 偷鸡贼 天泉边练功的南宫芷,满头大汗,也不知是累的还是热的。收起长剑,掏出一方绢帕擦了擦额头脸上的汗。随即跳进天泉池中,使劲地搓洗着擦过汗的帕子。 “小仙女的帕子,可不能弄脏了啊。”洗好后,鼻子凑近去闻,深吸一后气使劲闻了又闻,确定没有异味之后,松了口气一般喃喃自语:“还好,还好没有臭味。” 南宫芷已经三天没有去看小仙女了,原因无他,只因这几天送给他的饭菜都不好吃。 正在南宫芷绞尽脑汁想要弄点吃的时,听到了外面的说话声。 “少主,吃饭了?” 随着声音落下,一白衣少年拎着食盒走近他。 少年面容清俊,笑容阳光,他将饭菜摆到一旁的亭子里,顺手拎出一壶酒,朝着南宫芷摇了摇。 “怎么样,够意思吧。我可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从三长老哪里骗来的。” “还是小师叔够意思。”南宫芷被酒香蛊惑了,唰地一下泉水中飞身而出,与少年对面而坐。 少年名唤第五茗,是宗主的关门弟子,今年十二岁,是同南宫芷一起长大的伙伴。 虽然第五茗只比南宫芷长两岁,但是很显然,他比南宫芷成熟稳重的多。从小到大,南宫芷总闯了祸,被长老们发现,也是由他同他一起受罚。 十年的陪伴,两人的感情早已胜过寻常手足。 “小师叔,有个事你得帮我。”南宫芷正色说道。 第五茗被他认真的深情搞得心惊胆战,以为他又要搞什么不得了的大事,连忙劝阻:“身体不好就好好休养,别瞎折腾,听话,啊。” 南宫芷白他一眼,继而又好笑说到:“小师叔,就是让你去帮我买点吃的,瞧你那小胆。” “买,买吃的?”第五茗狐疑地看着他,不确定的问。 “嗯哼,买点好吃的。” 第五茗无语,买吃的干嘛搞那么严肃。“说吧,要我买什么?不会又是烤鸭吧!” “那家烤鸭不好吃,这次换个口味。” 看着南宫芷眼底的狡黠,第五茗心里开始打退堂鼓,总觉得他口中要换的“口味”不是寻常口味。 但是本能地,第五茗还是顺着南宫芷的手势将耳朵凑了过去,听他嘀咕一通。 不等南宫芷说完,第五茗就拍案而起,颤声说:“不行,会被师父打死的。” “小师叔,你还是我小师叔吗?这点事都不帮我。”南宫芷委屈不已,噘着嘴卖萌,见他不为所动,再加一剂猛药,说:“我好不容易把身上这毒解了,小师叔就不能为我庆祝一下吗?” 第五茗先是不为所动,但是听到他说毒解了,他猛地回头,弯腰,抬起南宫芷的小腿。小腿上压制毒素的那条经脉确实不似往常,更像个正常人的经脉,干干净净。 他颤抖着双手将南宫芷的小腿放在地上,半晌没有出声。 南宫芷穿好鞋袜,一抬头,发现他家小师叔双眼通红。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好不可怜。 “你个大老爷们咋还哭上了?跟个小媳妇似的。” 第五茗气结,抬手,出剑。 这下好了,他要把这么多年让给这臭小子的招数,全部讨回来。 于是,两个少年在天泉边开始了一场恶斗。 第五茗确定他是真的活过来了,也不会死了,这才住手。 齐齐躺在大青石上,大口大口吹着粗气。 能打架,就是爽。 “小师叔,没骗你吧。我刚才说的,你记得给我弄啊。就当是犒劳我嘛,别那么小气。” “哼,毒解了好。以后的板子自己挨,少拉我垫背。再见!”第五茗起身,哼哼唧唧地说着,看都不看南宫芷一眼,理了理仪容,离开了。 “小师叔,你得帮我啊,一条也成。”南宫芷不死心地朝远去的背影大喊。 第五茗捂着耳朵,背着手挥了挥,加快了脚步。心里却在想:臭小子想得美。 师父养的那几十条锦鲤,最小的,也有近十年了。他要是敢捞一条,绝对会被师父剁碎了喂锦鲤。 几天后,苍山派宗主的草庐前,第五茗恭敬地跪着,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聆听师父的教诲。 “那臭小子呢?你要是再干袒护,为师连你一块儿罚。”宗主快气死了。他养了十几年的锦鲤,居然被那臭小子捞去吃了。 “师父。真是我捞的,要打要罚,给徒儿个痛快。” “滚下去,闭门思过。要是南宫芷不回来,你也别想出来了。” “是,师父。”第五茗没想到师父今日这么好说话。生怕下一瞬师父反悔,溜得贼快。 宗主看着他溜走的背影,无奈叹气。可怜那池子里的鱼喽,今后怕是没个安生日子了。 而此时的罪魁祸首,正在摘星楼里投喂他家小仙女呢,完全没有可惜的意思,反而是一副生怕小仙女不喜欢的样子。 “怎么样,好吃吧!” 唐苑闷头吃鱼,不说话也不理他。原因无他,只因此时的南宫芷在唐苑眼里,就是一直偷鸡贼。吃偷鸡贼的东西,完全不用嘴软。 “这块肉最好吃,没有刺,就着辞海镇的这个饭,最好吃。”南宫芷说着,给她夹了一大块鱼肉。 等唐苑吃的差不多了,南宫芷又开始聒噪了:“小仙女别生气了好吗?你那个鸡已经放了许多天了,我还怕我吃了坏肚子呢。” 唐苑气结,她都没怪他偷吃,他居然嫌弃她的鸡,简直过分。 “哎呦,好啦好啦,哥哥错了,给妹妹赔罪。除了鸡,小仙女想要什么都行。” “我就要鸡。” 听她这样说,南宫芷懊恼。早知道她这么爱吃鸡,他也不至于都吃了啊。 事情是这样的。昨天夜里,第五茗趁着宗主外出,帮南宫芷捞了一条年纪最小的锦鲤。偷偷拿去山下的菜馆,让店家帮忙给做了,一颗鱼籽都没有浪费。 第五茗赶在宗主返回草庐前把做好的鱼肉连夜送给南宫芷,一路上可谓是战战兢兢。 到了天泉,南宫芷还算够意思,留了一小份给他解馋。 第五茗走后,南宫芷把鱼重新撞到食盒里,沿着索桥钻进摘星楼。 谁知道他家小仙女睡得呼呼地,怎么喊都喊不醒,他只好在一旁等。 熏鸡的味道很香,勾的他实在没忍住,吃了一口。 又没忍住吃了第二口...... 第三十五章 良人梦落 总之,就是没忍住。等唐苑睁眼的时候,她的荷叶熏鸡只剩荷叶了。 想到他家小仙女起初的暴怒,南宫芷苦恼地抓抓头发,鸡他是真的没辙了。 “小妹妹,这鱼好吃吗?” 唐苑想了想,给了他一个诚恳地答案:“虽然比不上我得鸡,但是比你那只鸭好吃。” “那这样,我赔小仙女十条鱼。吃鸡这事,能不能算了?” 唐苑想了想,这鱼其实真的很不错。就是手艺差了点,要是让她来配料,岂不美味。 于是,唐苑看了南宫芷一眼,瘪瘪嘴,极不情愿地说:“如果是十条活鱼的话,勉强抵消吧。” “活鱼啊,成。小仙女说要活的,咱就给你捞活的。”南宫芷脸上的贱笑压都压不住,他凑近了唐苑,给她到了杯茶,说:“那小仙女,现在不生气了吧。可不可以告诉哥哥你的名字?” “小妹妹。”不等他再说,唐苑出声堵住了他的话头。 “小仙女,你这也太不近人情了吧,咱两都这么熟了。” 唐苑听出了他话里的失落,但是她依然执拗地不肯说,反倒带着几分揶揄地说:“大哥哥,咱俩不熟吧,面都没见过。” “怎么没见过。”南宫芷话刚出口就顿住了,原来,小仙女在意的是这个。“也是,小仙女说的对。这么算起来,还真是不熟,不熟得很。” 唐苑垂眸喝茶,听着他略带赌气的话语,内心好笑。真是个沉不住气的小孩子啊! “哎,我这昆仑扇啊,可是用苍山特有的陨铁,由铸剑宗师花了三年时间铸造而成。扇面薄如蝉翼,中空可藏银针,扇柄内嵌匕首,做武器最好不过了。本来呢,是要送给我的小仙女当做救命之恩的。如今看来,我那不知道在哪的小仙女是无缘一见喽。” 唐苑转头,就看到他不知何时拿走了她袖中的扇子。对上他眼中的狡黠,唐苑才知道,自己被耍了。 想要不动声色地去向,可是南宫芷早就看穿了她的心思,早早地避开了。 唐苑心惊,这小孩才几天功夫,功力进展居然如此之快。她也不怕伤到他,手上的力道也大了。 “哟,小妹妹还是个泼辣的。泼辣点好,以后嫁了人不受欺负。哈哈哈。” 唐苑无奈,她居然处于下风。 打斗间,唐苑掌风扫过南宫芷后脑勺,他躲闪不及,被掌风扫中。 “咣当”一声,银质面具应声而落,两人齐齐怔住。 良人梦落...... 一场梦醒...... 一场梦起! 看到南宫芷容貌的一瞬间,唐苑瞳孔紧缩,那是一种连她自己都不清楚的恐惧。 南宫芷其实在来之前,就知道他家小仙女是唐苑。如今被她看到了样貌,一时有些不知道该如何解释了,干脆就装傻。 “我这面具吧,它有个名字,叫良人梦。只有我未来的妻子才能摘的,现在被你摘了,小妹妹你说,怎么办呢?” 而听到他的话,唐苑回头看他,定定地看着,说不出一句话。 良久,难以抑制心中的哽咽,她问他:“你?” 有没有去过京城? 你是不是康王殿下? 我们是不是认识? 唐苑又很多话想问,却又不敢问。 “我,怎么了?小妹妹想问什么?” 唐苑深吸一口气,摇摇头,笑着说:“大哥哥长得真好看。”笑容纯真,让人难以捉摸。 看了她的眼睛许久,没发现其他的情绪,南宫芷内心叹口气,揉揉她的小脑袋,问他:“小妹妹,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唐苑的心脏再次紧缩,眼底有一抹哀伤一闪而过,快的来不及捕捉。但是很庆幸的,一直盯着她眼睛的南宫芷还是捕捉到了。 不解她的哀伤从何而来,为何会有一众凄凉的感觉? 南宫芷蹲下身,掂了掂面具,再一次腔调:“这个被你弄掉了,所以,你就是我未来的媳妇了,要记在心里,知道了吗?” 唐苑忽然就红了眼眶,她想起前世他死前,也是这般的语气跟她说,要她快乐。 唐苑忍住没有哭,绕过他蹲下的身子,绕道他身后,爬到他的后背,哽咽着说:“大哥哥,我走不动了。” 南宫芷闻言笑了,笑的明艳。他拉过放在他将头的小手,在她手心里写了几个字,而后背起她在大殿里转圈走。 “我背你。” 一大一小,小的在大的背上,谁也没有说话。 南宫芷开心是因为唐苑还记得他,虽然当时的他始终不是那个皇宫里的那个他。但是她能记得曾经背过她的大哥哥,他就很开心。 唐苑很难过,总算明白了他为何身上会有“美人迟暮”那样的毒。想来当年的贵妃娘娘,也是死于非命的吧。 越是想到皇宫里的那些肮脏事,唐苑就是越心疼背着他的这个人。 不想再去探究他的经历,她只知道,此刻背着她的这个人,是他此生要守护的人之一。 “大哥哥,我叫唐苑,唐宁的唐。” 南宫芷听到她软软的声音,心中一暖,近似呢喃地唤了一声:“阿苑。” “嗯。” 唐苑声音闷闷的,南宫芷背着她,变着花样的在大殿里转圈。一会儿功夫,便惹得小丫头咯咯咯笑个不停。 许是被她欢快的笑声感染了,不禁将心里的想法说了出来:“哥哥带你去苍山玩好不好?”南宫芷觉得,小小年纪被关在这摘星楼里太孤独了,想带她去苍山撒野。 “好呀,我还没去过呢。” 南宫芷笑着打趣:“你才多大,初来星月宫,怕是第一次出远门吧,没去过不是很正常。” 唐苑没有反驳,他说的是实话。哪怕是前世,她去过的地方也很少。 有时为了杀人,倒是不辞路远,只是没有什么心思欣赏远处的风景。 “我跟你说,我们苍山可好玩了。不仅风景好,风水也不差。就我给你那条锦鲤,可是我们宗主养了十年的,跟哥哥我一样的年岁了都。和要是放在别处,哪能活的了这么久。还有我们三长老最爱酒,酒量不好,都不敢去他家院子。阿苑知道为何?” “不会被熏醉了吧?” 第三十六章 该来的总会来的 “哈哈哈,阿苑真聪明,正是如此。尽管如此,但是他家门前的樱花开得特别好看,许多师姐想去赏花又不敢去,托师兄们折枝。于是啊,三长老就在院子里拴了头猛虎,是个母的。哈哈哈......” 少年欢快的笑声穿过层层云雾,飘向很远。 此后的日子,一条索桥,连通两处,最惨的莫过于苍山派。 三长老院子里的樱桃,每隔几天,就会少一些。尤其似乎他酒缸里的酒,每隔一段时间,就能少一大截。 这一日,三长老满苍山的找偷酒贼。可是,就算他把苍山翻个底朝天,也没找到小贼的一根头发。 多日未果,三长老也只能不了了之了。 苍山派的天泉,也成了唐苑日常练功的场所。 有一日,南宫芷见她的内力深厚,却没有相衬的剑法。于是,不管不顾地说:“阿苑,想不想学暮远剑法。” 唐苑心里感动,面上不显,笑着打趣他:“堂堂苍山派少主,将本派绝学就这么交给别人,让苍山派的弟子知道了,你这个少主还想不想做了!” “难得阿苑替我着想,我很开心。只是,本少主的命可比一套剑法值钱多了。”南宫芷见她关心自己,兴奋不已,强硬地逼着唐苑修习苍山暮远。 时光荏苒,两载春秋,唐苑的个头已经窜了一大截,脸上的肉也消下去了不少。 十二岁的南宫芷,略显成熟。同唐苑在一起,他总会不由自主地摘下碍眼的面具。 这两年,他教她修习暮远剑法,她教他破阵识药,天下所有可能存在的毒以及解毒之法,一种不落地交给他。 南宫芷不知是处于何种心思,想着法子把苍山派的宝贝往唐苑跟前送。唐苑无奈,最后只应了一条。 于是,苍山派的男女老少,都被他们家少主的勤奋感动了。 原因无他,只因少主三天两头去一趟藏书阁,去一次都能搬一箱回去,没两天就送回去了。 有长老肉痛不已:“少主,这些孤本来回搬运,万一遗失或损毁了,就不好了。” 谁知南宫芷给他的理由让他无法反驳:“本少主看书需要清净,想让再这看也行,把他们都轰出去。” 藏书阁里弟子不少,也知道他们家这位少主的脾气。于是都来劝说那位守藏书阁的长老。 “四长老,少主又不是小孩子了。难得他想看书,您总不能真把我们都赶出去吧。要不,咱们也带几本回去看,吧藏书阁留给少主。” 四长老还能说什么,只好任由他们家少主一趟又一趟地洗劫藏书阁。好在被拿走的那些书,全都完好无损地送回来了。 如此,寒来暑往,风雨无阻,两载已过。 星月宫的收徒大会召开在即,这个消息打破了唐苑习惯了的平静生活。 原本,星月宫和苍山派一样,是没有收徒打算的。但是宫主之子秦钰身体康复,为了让星月宫热闹起来,宫主决定,让星月宫个长老准备,重新收徒。 为此,整个武林都在跃跃欲试。 中原武林虽然也是门派林立,但是能得到像星月宫、苍山派这样历史悠久且实力雄厚的门派相护,在武林中的地位,自然也是水涨船高的。 当然,不仅武林中人想要进入星月宫和苍山派,朝廷中人也是挤破了脑袋,因为朝廷也有派别,他们更想得到师门的相护和拥戴。 历经半年,几位长老功德圆满,带着他们各自的弟子回了星月宫。 以往,星月宫招收弟子,若遇皇室或者朝廷重臣子嗣,都会避开。 但是这一次,却是不同。 不仅闻人勋进了星月宫,就连南闽郡王府的郡王世子也进了星月宫。 前世,闻人勋进星月宫,完全是她闹得厉害,外公无奈才答应的。而且前世,南闽郡王世子,也不在星月宫啊。 沉思良久,唐苑呼出一口气,叹息呢喃:“罢了,该来的总会来的,总躲着也不是办法。” “阿苑想什么呢,叫你半天也不理人。” 唐苑刚松了口气,就被南宫芷幽怨的声音吓一跳。捂着心脏瞪他:“你走路怎么没声音啊,吓死人了。” 南宫芷唰地收起折扇,敲在她脑袋上,气呼呼地说:“阿苑自己太入神,倒是怪起我来了。”语气颇有些撒娇的意味。 唐苑扶额,为什么苍山派的这未少主还是这么幼稚呢? “我的错行了吧。” 没想到她认错认的这么快,反而愣住了。小丫头好像张开了些,脸上的肉少了,眉眼之间的稚气也消了。只是,眉间隐隐的愁苦又是为何? “是不是饿着你了?”南宫芷抬手去捏她的脸蛋,好笑地说着。 唐苑打开他的手,瞪着他,不解他是什么意思。 “你看,你这脸上的肉都没了,还是我家小仙女手感好啊。” 唐苑气结,抬脚踹了他一下。力道不重,南宫芷也只是稍微歪了歪身子而已。 “我要下去了,你以后别来了。”想了许久,唐苑还是决定告诉南宫芷,她要下楼的事。 南宫芷似是早就料到了一般,淡笑说道:“我家小仙女长大,留不住喽。”颇有一种老父亲嫁女的感慨。 “噗嗤。”唐苑没人住笑喷了。笑罢,她抬头望着这空荡荡的大殿,有些感慨。 从她到星月宫起,在这里已经住了四年了,多少有些不舍,余光瞥见身边之人。 少年也已经长大了,剑眉星目,鼻梁高挺,皮肤白皙,五官比少年时更加俊朗。白衣胜雪,好一枚惨绿少年。 南宫芷此时,有些不敢看唐苑,不敢看她的眼睛。 那丫头年纪不大,做事情却是果决的很。说不要他再来,想必等他走了,摘星楼怕是他来了也进不来。 唐苑见他一直看着别处,偷笑着戳了戳他的胳膊肘。谁知,她越戳,他转的越是厉害。 那她就使劲戳,让他转向自己。果然,南宫芷转了一圈,正脸对上唐苑含笑的星眸。 如星辰大海般深不见底,却也如这朗朗乾坤坦荡明媚。南宫芷的心脏忽然跳得很厉害,耳根发热。 他知道,那是心动的感觉。 “阿苑,我。”我喜欢你。 “怎么了?” 第三十七章 九蒂白莲 看到唐苑懵懂的眼神,南宫芷鼓起的勇气泄掉了。 “没什么。总之,你摘了我的良人梦,日后要同我成亲的。记住了吗?” 唐苑看着旧事重提的南宫芷,听着他的话,好笑不已。 刚觉得他成熟了,原来还是这么幼稚。摇摇头,不理他。自顾整理自己抄好的书,都是要拿去给师父检查的,不能马虎。 “阿苑,我说的是真的,你不答应我就赖在你这不走了。哼哼。” 唐苑无语,一边收拾,一边说:“无所谓啊,反正我要走了,你想住多久就住多久好了。要不要我让人定期给你送个饭什么的?” 南宫芷被噎的无话可说,他就跟在唐苑身后。 她整理,他捣乱。 她整理好,他有意无意地再捣乱。 ...... “南宫少主玩够了没?我真的要下去了,不然师父又好扣我伙食了。” “怕什么,本少主还能少了你伙食。不如你跟我去苍山,谁也管不着你,逍遥啊。” “幼稚。快走吧,天要黑了。”唐苑推着他走到窗口,催促他回去。 南宫芷不动,歪头看着比他矮一个头的小丫头,叹了口气,说了最后一个要求:“阿苑送我上去。” “干嘛,你不会是想要趁机把我推下摘星楼吧。不要啊,会被淹死的。” 南宫芷敲她脑门,教训她:“胡说八道什么呢,要死也是我死在你前头。” 南宫芷不知道,他脱口而出的一句话,却勾起了她最不愿意回忆的往事。 唐苑红了眼眶,沉寂的记忆再一次浮上心头。熟悉的又陌生的面容,令她一时无所适从。 南宫芷拦着飞身而起,站在亭子里,才发觉她的异常。抬起她的脸,眼眶发红,眼中的晶莹倔强地没有掉下来。 “怎么了?”声音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温柔。唐苑再也忍不住,汹涌的泪眼夺眶而出。伸出两条手臂环住他的身子,头埋进他怀里呜咽出声,不断地重复着“对不起”。 南宫芷被她的伤感感染,不知道她为什么道歉,也不知道该如何哄她。只得抬起手,将她轻轻拥进怀里。 第一次拥抱心动的女子,却没有一丝别的想法。虽然不知道她的难过从何而来?却只希望她能不要那么难过。 唐苑哭的很凶,第一次看到他的容颜,她没有哭。四年来朝夕相处,她都快忘了前世他的惨状。如今想起,总归是欠他一声抱歉,也欠他一份情。 南宫芷叹息,轻轻拍着她的后背,不知过了多久。唐苑的哭声才停下来,但是肩旁任然一抽一抽的。 “好点了吗?” 听到她的声音,唐苑有些尴尬。情绪涌来的那一瞬间,她跟随自己的心,本能地发泄出来。情绪过后,她有些手足无措。 松开环住他的手,推开一步,脸颊有点热,不敢看他的脸。 但是南宫芷却不肯放过她,双手捧过她的小脸,指腹划掉残余的泪痕。 “阿苑,看清楚,我是谁?” “南宫芷。” “可是我刚才从你的眼睛里看到了别人。” 唐苑踹他一脚,挣扎着要从他手中挣脱。气呼呼地说:“那是你眼瞎。” 南宫芷满意了,笑的灿烂。唐苑被他的笑容吸引了,一时竟忘了挣扎。 南宫芷感觉她的脸颊发烫的厉害,不禁摸摸她额头,喃喃自语:“没发烧啊。”因为他的话,唐苑更觉羞耻,耳根也跟着热了。南宫芷捧着她脸的手感觉到了她突然发烫的耳根,笑的开怀。 “哈哈哈......我家小仙女害羞了呢。甚好,甚好。” 唐苑被戳穿了心思,又羞又囧。嘴巴都快被挤歪了,瞪着他说:“快走。” 南宫芷放开她,揉揉她发顶,说:“好点了吗?” “好多了,谢谢你。” “哎呦~跟哥哥还客气上了。” “哥哥?” “是啊。夫君你不乐意,那就先做兄长好了。” “......你真的该走了,大哥。” “哈哈哈。”南宫芷笑的肆意,捏了捏她的小手,叮嘱道:“阿苑以后不准哭鼻子,不然,本少主就拆了这摘星楼,听到了没有。” “瞧把你厉害的,赶紧走。” “那哥哥真走了。” 唐苑摆摆手,示意他赶紧走。转身之际,唐苑忽觉脸上一热,她被人偷亲了。 “南宫芷!”咆哮声响彻海面,但是回应她的,只有远去的狂笑声。 唐苑气鼓鼓地下了楼,整理好被南宫芷最后捣乱的一些药房,拉响了摘星楼九层的烟花。 “砰”一声巨响,天空中九蒂白莲在夜空中绽放,久久未散。 苍山派,宗主以及一些耳目聪慧的长老也听见了响动,出门便看到了芙蓉岛方向的那朵九蒂莲。 “了不得啊,星月宫这是又出了一个妖孽。”言语间不乏羡慕之意。 辞海镇晚归的渔、农人家,也看到了这朵九蒂莲。 “星月宫这一届难道受了个天才?也不知道是谁家的。” 外界都是如此,更别说星月宫自家弟子了。这一夜,沸腾了。 “小宫主,一定是小宫主。哈哈哈,当初是谁说小宫主要在一楼呆五年来着,九层啊,四年就上了九层。”这名弟子记性好,还记得当初司空锦他们讨论是的话。 不远处的司空锦听到了这话,握了握拳,暗自惭愧。如今方知人外有人,他的天赋在小宫主面前,不值一提。 秦朝,南宫序,还有六位长老齐齐飞身前往摘星楼,而其他弟子,都在岸边遥遥相望。 而此时,混在弟子当中的闻人勋听着师兄们的议论,指了指夜空绽放的白莲,问道:“师兄,这九蒂莲是何意?” 闻人勋很会做人。尽管刚入星月宫不就,但是他的人缘还算不错。就有师兄为他解惑了。 “你知道我们星月宫的摘星楼吧。” 闻人勋点点头,说:“师父说过,可以通过摘星楼,测试弟子的天赋。其中也有不少资源,楼层越高,天赋越高,资源也会越稀罕。” “没错。资源先不说,等你去了就知道了。只说这天赋测试,只有上了二层,才有机会拉响烟花。” “但是二层绽放出来的只是并蒂莲,三蒂、四蒂以此类推。你看到的那九蒂莲,便是说明有人到了九层。你知道九层意味着什么吗?” “宫主之位?” 第三十八章 说说我媳妇 被闻人勋搭讪的上官俊,听到他的话大笑,语气颇有几分傲气。 “哈哈哈,小师弟不愧是东宫的主子,也真敢猜。只是,星月宫的宫主其实只凭一朵九蒂莲决定的。” “大长老和六长老也到过九层,只不过他们二位是九蒂红莲。也就是说,只有三域全通,才会有白莲。白莲,懂吗?就这样的。”上官俊指指头顶耀眼的烟花,自顾感慨:“果然,咱们这位小宫主,也不是一般人啊。能在这个时候进来星月宫,算你小子运气好。这九蒂白莲,小爷我也是头一次见。” “那请问师兄,咱们的小宫主又是何许人?” “你小子到星月工也有月余了吧,怎么连小宫主都不知道。” 旁边的另外一名师兄听不下去了,接过话头:“上官俊,你少来。小宫主四年前就闭关了,他要是知道才不正常吧。” “去去去,就你知道的多。”上官俊被驳了面子,有些窘迫。 他这模样,惹得其他人都失笑打趣,一时好不热闹。 而此时,站在索桥上的南宫芷,脸上的笑容一直没消过。可惜,他脸上的与有荣焉的贱笑,无人看的见。 他站在天泉边,一直望着夜空那朵白莲,就像看着她心爱的姑娘一般,一瞬不瞬,温柔至极。 真要来找他的第五茗,也看着夜空,啧啧称奇:“星月宫这是新受了个妖孽?” 南宫芷闻言白他一眼,踢了他一脚,说:“净瞎说,明明是我媳妇弄出来的。” “噗,哈哈哈。”第五茗觉得他们家少主到了思春的年纪了,脑子里都出现癔症了。 “你那什么眼神。” “不是。少主啊,你媳妇,谁啊?”第五茗见他不像开玩笑,揉了揉小腿站起来,指着天上那朵花问他。 “我媳妇就是我媳妇啊。”南宫芷很得意,得意又傲娇。 第五茗想了想,忽然有什么东西闪过脑海,恍然大悟一般,指着他,连话都说不利索了:“你,你,你,师父的锦鲤,还有三长老的酒,你,你,你,都是你,对不对?” “好好说话,干嘛这么激动,我都没你这么激动。” “我说你怎么成天不见人影,真是个败家子。师父养了十几年的锦鲤,居然让你拿去喂了旁人。还有藏书楼里的书,我一直没见你在这里放过,是不是拿去给她看了,简直,简直败家败家败家。” “小师叔,淡定淡定。你瞅瞅,就我媳妇这天赋。那些书,给她看一点都不浪费。这体现了咱们苍山藏书的价值,小师叔你说对不对。还有,那几条鱼,你是不知道啊,就我媳妇烤鱼那手艺,一点也没有亏待他们。真的,下次我给小师叔留条尾巴。” 南宫芷说着,舔了舔嘴唇,吞咽了好几口口水。 第五茗已经无话可说了,就南宫芷这德行,说多了只能让他自己添堵。 “我要去告诉师父。哼!” 南宫芷对他的威胁不置可否,慢悠悠地说:“去吧,顺便告诉老头子。小师叔你捞鱼的本领。” 第五茗语塞,内心郁结,缠绵悱恻。他一刻也不想跟眼前这人待在一起了,抬步就要离开。 然而,他内心八卦的欲望被那人的一句话彻底勾了起来,心痒难耐。 “过来,我给你说说我媳妇。” 于是,可怜的第五茗就这样,上了南宫芷的贼船。 终于,天际的烟花散尽,星辰闪烁,与芙蓉岛上的热闹遥相呼应。 看着小宫主与宫主他们飞身而来,岸上的弟子一阵欢呼。 但是在看到宫主严肃的面容是,欢呼的弟子都安静了,恭恭敬敬地躬身行礼:“宫主。” 秦朝点点头,而后对唐苑说:“跟我来。” “是。” 四年不见,星月宫的弟子都认不出唐苑了。婧师姐家明明是个女儿吧,怎么变小子了。 小宫主变成男儿身,对于星月宫的众弟子,好像也没什么影响。 于是,持续了近半个时辰的热闹散了,星月宫的弟子三三两两地结伴回去了。 唐苑站在南宫序身侧,从闻人勋的视角,他也只在她跟宫主离开时瞥了一眼,也仅仅只是一眼。 此时闻人勋的心思,尚且不在小宫主的身上,他没有跟着其他师兄们一哄而散。而是直直的看着远处的摘星楼,若有所思。 星月不移,秦朝好笑地看着少年装扮的唐苑,示意她座下来说话。 唐苑似有些胆怯,不敢抬头。知道听得殿内一声叹息,她才抬起头,对上秦朝无奈的深情。 “臭丫头,在外公跟前还装什么装。” 听到老人家语气中的揶揄,唐苑这才凑近,给他倒茶。“外公,你说错了,是‘臭小子’。” 秦朝呵呵笑,接过她递来的茶。抿了一口,笑看着她,说:“个头长了不少。”抬手捏了捏唐苑的脸蛋,皱眉道:“星月宫饿着你了,怎么瘦了?” 唐苑闻言心里又暖又酸。说实话,她刚入星月宫时,被这老头那一剑吓到了,内心的恐惧到现在仍然没有全消。 平日里故作轻松,实则都是基于前世外公对她的疼宠,让她本能的想要顽皮,可是又不敢太过放肆。 “哎,四年了,阿苑你,还在记恨外公吗?我。”秦朝心里大概也是明白的,他很享受小丫头在他面前的肆无忌惮,可是对于她的防备,他也显得不知所措。 唐苑诧异地睁大眼睛,看着近在咫尺的老头子。 自从那日为舅舅解毒,她便再也没有回过星月宫,没有见过外公。也只有师父时不时送点吃的,说点他老人家的事。知道他身体无恙,便也没有再关心。 如今看着他,灰白的胡须长了些,霜重了些,鬓见的白发也添了几率。气息也不似初见时沉稳,大抵这几年也不好过。 烛光忽明忽暗,让他满含血丝的双眼里的自责更加明显。是她想错了,不管外公对她如何,他都是曾经那个偏爱与她的外公啊。 “外公,阿苑从来没有怨过您,阿苑只是,只是被您吓到了,以为您不喜欢我。”唐苑跪在秦朝膝下,将头枕在他的膝盖上,糯糯的说着心里话。 第三十九章 祖孙释怀 秦朝摸着外孙女的小脑袋瓜,怜爱的说:“阿苑,对不起。我,我当时一时气昏了头,我。” “阿苑知道的。外公,换成是阿苑,下手只会比您重。”唐苑稍稍仰起头,眼中满是诚恳。继而又趴在外公膝盖上,感慨着,一副少年老成模样。 “阿苑从来没有怨过您。相反,我很庆幸,庆幸外公是疼惜他的子女。不像生在皇城里的皇权贵胄,他们眼中只有权势富贵,子女的幸福,甚至是性命,都可以成为他们争权夺利的工具。” 这是两世以来的第一次,唐苑向旁人吐露她的内心。前世,她一开始就站在了权势和富贵的顶端,无所求,对那些所谓的“牺牲”视而不见。 而今生,她不能浑浑噩噩,也不想只做一个没有思想的人偶,皇权富贵或是世态炎凉,便什么都看的清楚明白了。 秦朝老怀欣慰,她将她扶起来,笑着说:“起来说话,夜深了,地上凉。” 唐苑顺着他的手坐起来,坐在他身边,挽着他的手臂,头靠在他肩上,感受着来自亲人的温暖。 “阿苑长大了,远离京城纷争,却也将这世道看的分明。如此甚好,我还担心你离了繁华,一时想不开呢。”前半句是诚心的赞赏,后半句却是多了些打趣的味道。 唐苑不以为意。瘪瘪嘴,晃着他的手臂讨价还价:“我在摘星楼呆了四年了,都快长毛了。外公,不如让我出去闯荡吧。” “出去也不是不行,但是闯荡就算了,学艺倒是也无不可。”秦朝笑着说,捋了捋胡须,脸上有几分莫名的骄傲。 其实秦朝想的是,九蒂白莲在夜空中绽放了足足两刻钟,苍山的老家伙们一定好奇极了。他家的宝贝孙女,领出去转一圈,顺便讨杯酒。 哈哈哈,秦朝越想越得意,他说:“天色晚了,阿苑回去休息。过几日,外公带你去串门子。” “好嘞!那外公,您也早点睡,我先回去了。” “去吧。” 琼华殿距离星月不移也没几步,唐苑听外公说可以出去玩,很是开心。加之大晚上没什么人,她的孩童天性毫不掩饰,嘴里吹着口哨,一路蹦蹦跳跳地回了琼华殿。 大殿回廊上,南宫序立在一侧,看着他家傻徒弟一路蹦蹦跳跳,乐不可支,哑然失笑。 大抵是他一身的玄色与这夜色融入太深,又或许他家傻徒弟压根没料到他会在此。 总之,俊朗非凡的南宫少主被他家傻徒弟无视了。 “咳。”唐苑被这一声轻咳吓一跳,若不是听着熟悉,她估计早就暗器伺候了。 闻声望去,果然是熟悉的身影。她陪陪胸口,略带幽怨地说:“师父啊,您是要吓死徒儿吗?吓死徒弟不用偿命对不对。” 南宫序儒雅的脸上笑容洋溢,从廊下走出。唐苑看不清他的神情,却也能感受到他身上温润的气息。 “身为女子,贴身物件不可随意乱丢。拿回去吧,以后仔细些。”南宫序背朝她,伸手过去。 待看清楚师父手中之物是,唐苑赶紧解释:“师父,这丝帕不是阿苑的。”语气颇有些无奈,南宫芷那家伙,真是害人不浅。 “不是你的?难道还有别的人到过九层?”南宫序皱眉,不解。 “啊,其实也算是徒儿的,一个师兄送的。呵呵。”解释不清了,承认了吧,少些麻烦。 南宫序更加疑惑了,她问:“这四年,还有弟子到过九层?我们怎么不知道。” “师父啊,事情是这样的。有个师兄托送饭的弟子送来的,但是他是谁我都不知道。觉得有用,阿苑就留下了。只是后来走的仓促,忘记拿下来了。” 南宫序听着她胡扯,便知道她不愿如实相告。再看她夺回帕子的速度,一副生怕他不给她了一样。没有猫腻才怪。 但是作为长辈,他也不好指责,只是循循善诱,孜孜不倦地教导她男女有别之事。 至于儿女情长,南宫序不愿多说。因为他在这方面,实在不想误人子弟。 “行了,以后多注意些,回去休息吧。” 唐苑觉得,他师父情绪不太对,但是作为晚辈,师父不愿说,她好像也不好多问,乖乖应声进殿休息去了。 更深露重,琼华殿外依旧是琼花翻飞,似乎四季都是一样的景致,从不停歇。 南宫序走了,只留下了一道沉重的叹息,在琼华殿外回荡。 唐苑陷入沉思,前世在星月宫时候,旁人的任何事情都激不起她的兴趣。哪怕是教导她的长辈,除了外公,对其他人的关爱都是漠不关心的,更不会去关心他们的生活。 所以,很惭愧,她没有关心过师父的生活。只知他是星月宫最有才华的弟子,对弟子的言行举止约束极为严苛。加之,师父那时候是极力阻拦她跟闻人勋来往,使得她对他生了逆反心理,甚至是厌恶。 想着那些,唐苑也只剩叹息了。合衣躺在床上,习惯性地将昆仑扇放在枕边,手中揉搓着从师父手中抢过来的帕子,莫名好笑。 闭上眼,脑海中又浮现出少年贱兮兮的笑脸。 “你都是我媳妇了,送你一条帕子,有何不可?” “娘亲说了,女子的贴身物件是不可以随意赠送的。” “我不管,反正你毁了我的良人梦,就得赔我一个满意的媳妇。” 南宫芷一直给她洗脑,但是她一直装傻。他送的帕子不止这一条,但是都被她随意塞到不知道哪里去了。 大约是见她不懂,南宫芷也不常说那些话了。 对于他的亲近,唐苑知道,她心里是不排斥的。偶尔还会装傻,让他背,对他的投喂也是来者不拒。 她的身体幼小无知,心智却已成年。如今遇上的,又是他,失而复得的喜悦,让她对他多几分亲近,在所难免。 只是要说儿女情长之事,她与他的缘分,又还剩多少呢? 对她生了情,于他究竟是好是坏? 罢了,若是成年后他还有情,她也欢喜,陪她个媳妇也无不可。 迷迷糊糊见,顺手将帕子捂在脸上,遮住了窗外的星光夜色,陷入沉睡。 无梦惊扰,一夜好眠。 第四十章 挑战规则 星月宫正殿,秦朝高居主位,南宫序正立在侧。阶下,星月宫几位长老分坐两侧。大殿的气氛庄重,俨然一副有大事要发生的节奏。 实则,殿内进行着如下对话。 “本来嘛,皇室中人本就不该入岛,还让他进摘星楼,谁知道藏着什么祸心。”二长老心直口快,直接反对。 四长老显然也同意二长老的说法,他俩本就是摘星楼的守护者。哪怕是潜在的万分之一的可能,也不希望摘星楼被外人觊觎。 但是三长老就尴尬了,闻人勋是他带回来的。走之前宫主明令说了任何人,哪怕是皇子世子,只要有天赋,都可以入岛。如今,不过才过去半年而已,怎么一个两个的,翻脸比翻书还快。 六长老笑着说:“两位师兄,你们这样,不是让三师兄嘛。要我说,就让他们去,省的人说我星月宫小家子气。” 五长老:“是没说的在理。只一个天赋测试而已,不至于。十日期限一过,等人都出来了,再不让他进去便是。” 七长老也说:“师兄师姐说的都有道理,综合一下,小弟觉得,此次的测试可以改一改规则。” “师弟可有好的点子?”二长老知道,老七最是注意多,迫不及待的追问。其他人也都笑看着七长老,想听听他有什么好的主意。 七长老见大家都好奇,便也不卖关子了。正了正身子坐好,开口道:“咱们到他们进来时,可没有说一定要去摘星楼测试吧。至少我和师姐是没有承诺的,师兄们有人承诺了吗?” “没有。” “确实如此。” “那就是了。星月宫也没有哪一条宫规说明入宫弟子的天赋才能测试,一定要在摘星楼进行。所以,我们今年起了摘星楼,以新旧弟子切磋的方式,岂不是更加直观。诸位师兄,意下如何?” 确实啊,每位弟子的天赋如何,摘星楼里的剑阵也是认为造成的。其实也跟弟子之间的切磋没有差别嘛。 “哈哈哈,好。好事老七有主意。”二长老很开心,大手一拍,豪迈地夸赞。 秦朝睨了一眼二长老,嘴角似有若无的弧度也彰显了他此刻的好心情。 “此时就这么定了,言之你去安排。” “是,师父。”南宫序恭敬应道,似是对这一变化没有丝毫诧异。 至此,新入宫的弟子测试形式定了下来。 七位长老中,大长老和五长老擅长剑术武功;二长老和四长老擅长剑法阵法;六长老擅长医毒之术。 只有七长老则醉心文学修养,门下弟子偏少。当然,他的剑法虽不比大长老,但是比之五长老,也是难分伯仲的。弟子少,多半原因是他这个人性情散漫,很少有人能适应他的节奏。 七门选好应战弟子,由新入宫的师弟们上前挑战切磋。至于选那位长老,全凭新弟子的意愿。 挑战期间,选择不做任何限制。就是说只要有本事,七大长老全挑了,也没人反对。只是最终拜师,只能选其中一位。 成为优秀弟子,资源和声望自是不必多说的。 听到这个消息,有人欢喜有人忧。 “听说了吗?咱们这一届的收徒测试变了,不再经过摘星楼筛选。” “听说了,还想在摘星楼里大展神威呢,谁知道机会都没有了。哎,岂不是白来一趟,可惜了啊。” “也不尽然,听说摘星楼里,也是通过人为布置好的剑阵进行测试,还不如面对面挑战来的直接。” “依你所言,倒也不无道理。” “......” 新入门的弟子被安排在一处,三三两两地议论着入门拜师这事。 闻人勋一直不语,不去摘星楼这件事,与他是有损失的。但是他又不能表现的太过热切,只好压住内心的浮躁,日后再寻机会进去了。 同时,长老们也在紧锣密鼓地准备着,分别从门下弟子中挑选合适的人选。 执法堂,上官俊跪在堂前,梗着脖子说:“师父,我不去。”暗自嫌弃,让他跟那些刚入门的蝼蚁切磋,失了他天之骄子的身份。 三长老看着他那副自大模样,冷哼:“要么去接受挑战,要么滚去摘星楼,再也别出来了。” 上官俊瞬间就蔫了,他天生就是散养的凤凰,被圈起来就像折断他的翅膀,令他生不如死。 三长老说完,再不管他,甩袖离开。 其他几位师兄见上官俊脸都扭曲了,拍拍他肩膀,宽慰着。 大师兄说:“师弟也莫要让师父为难。新入门的弟子年纪都与你无差,甚至比你年长,让你去应战,自然不能辱没了你天之骄子的傲气,你说是吧?” 二师姐也来劝他:“师兄说的对。听说那个闻人勋,就比你年长半岁。据说一直由帝师教导,功夫应该也不差的。他是师父带进岛的,肯定会来挑战我们执法堂。如果让我们去应战,岂不是有些以大欺小,传到武林中去,让我们星月宫如何立足。” “大师兄,二师姐,我知道了。”听了师兄师姐的话,上官俊对于应战这件事不但接受了,发而开始期待了。 或者说,他有些迫不及待地想试一下,帝师手下的弟子,与之他们星月宫有多少差距。 相反的,藏书阁,七长老的三位弟子,就没有这么和谐了。 “师父,我去。” “大师兄,你一把年纪了,不觉得以大欺小吗!应该我去。” “师兄师弟,你们都不要争了,还是我去。” “不行。”大师兄和小师弟异口同声地反驳。 “怎么救不行了,要不我们比比,谁的剑法快。” “比较比。”大师兄和小师弟异口同声地说,二人同时拔剑,喝到:“师妹(姐),看招。” 二师姐看着一大一小像个二货,脑仁疼。她喝口茶,一拍桌子,说道:“既然咱们谁都不让,那就按照惯例,抽签决定。” 此话一出,两人对视一眼,都表示可以接受。 正在此时,七长老从一排书架后面钻出来,将手伸到三个弟子围成的圈里,笑着说:“为师已经替你们备好了签,来抽吧。” “......”师父你为何不早说,害他们内斗半天。 其他长老门下倒是没有争议,人选也早已定好。 第四十一章 择师 寒冬腊月,中原各地风雪弥漫。芙蓉岛却是,天朗气清,清风和煦,日照温润。 就在这样的好明媚的好日子里,星月宫入门弟子拜师挑战正式开启。同时,星月宫大门外也迎来了几位不速之客。 “南宫宗主,您这是?”星月宫守门的弟子有些慌,不解苍山派的宗主和少主同时造访,是为哪般。 “还问什么问,几年不见,连本少主都不认识了。还不快进去通报?”南宫芷心急想见媳妇,急吼吼地说着,连礼数都不顾了。 “芷儿周口,不得无礼。”宗主板着脸训斥,而后笑着对守门的弟子说:“烦劳跟你们宫主通禀一声,就说苍山酒友前来拜会。” “宗主您请稍候。”守门的弟子战战兢兢,不敢怠慢,一溜烟跑远了。 不多时,守门的弟子匆匆而来,恭恭敬敬将苍山派的宗主和少主请了进去。 今日的比武场,宫主,少宫主,七位长老都在场。南宫宗主和南宫芷也被请到了看台,为上宾。 南宫芷一路都在东张西望,他小时候没少上星月宫捣乱,许多弟子都认识他,只知道他是苍山派少主,是他们星月宫少宫主的侄子。 一路都没看到想见的人,对相熟师兄的招呼也敷衍而过。对着几位长老倒是恭恭敬敬地行礼。 “南宫芷见过秦爷爷,见过诸位师叔祖,见过少宫主。” “少主客气了。” 南宫序看着他,冷哼一声,别过脸。心里对他人模狗样不以为意,每个好脸色。 这种现象,众人似乎也是司空见惯了,谁也没有在意他们两人之间的这种不和谐。 “师兄,那人是谁啊?”司马绩身旁正好有位老弟子,他侧头询问。 “苍山派的宗主南宫述,戴面具的少年,苍山派少主南宫芷。” “哦,原来还来了位大人物啊,了不得。” 有着他们几人寒暄,南宫序则直接宣布挑战的注意事项,以及宣布挑战开始。 战鼓起,除了六长老那边空空如也,其余长老的擂台上已是刀光剑影。 南宫芷把下方星月宫的弟子看了个遍,也没找到他想见的人,不禁皱眉。 “秦爷爷,怎么不见小宫主?是不是被您藏起来了?” “少主认识阿苑?”秦朝诧异,阿苑没说起过。 “不认识,但是我可是听说了九蒂白莲的事。刚才又听下面的师叔们说,那白莲可是小宫主的杰作。所以,芷儿想见识见识。” “哈哈哈,少主今儿来的不凑巧。阿苑昨天夜里练功,早晨才睡下,这会儿怕是还是琼华殿梦周公呢。”秦朝笑容温和。 看得出来,他很喜欢这个小辈。 宗主警告瞪了一眼南宫芷,略带严肃的说道:“坐好,今日不比寻常,不可胡闹。” “秦爷爷都没说什么呢,您急个啥嘛。”南宫芷半带幽怨的话,惹得秦朝哈哈大笑。 而下方擂台上,新老弟子已经打得热火朝天。最激烈的当属三长老门下的上官俊和新入岛弟子闻人勋。 “帝师出手,果然不凡。”这话是上官俊说的。他确实想过,闻人勋会比一般人强一点,却也没想过强这么多。 “师兄过奖。” “少废话,看招。” 话音未落,上官俊长剑翻飞,看似看似没有多少杀伤力的剑花却蕴含了无穷的力量,逼的闻人勋连连退避。 当然,闻人勋在躲了几个回合后开始反击,他自然是不甘示弱的。 闻人勋的功夫承自帝师,帝师乃五圣之一,他的剑法可想而知。只是帝师创剑招式不在修行,而在杀人,是武林中少有的狠辣招式。 但是此刻被闻人勋刻意的打偏,让人觉得他的招式空有其表,不足为患。 只有身处其中的人才能感受到那一股接一股的力量。 上官俊此刻就是如此,他被那接二连三的力量压的喘不过气。但是这股力量偏偏又不重要害,他感觉自己就像被吊打的猴子。 上官俊不傻,反而很聪明。他看出了闻人勋剑法的狠辣。 被他耍了这么久,他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他娘的,储君了不起啊,想拿小爷当垫脚石,宵夜偏不让。 下一刻,他分析好了闻人勋出剑的规律,身形一晃,直直撞到那股诡异的力量上。 “砰”的一声,上官俊的身子被直直击倒在台下,“哗”的一口鲜血狂喷而出,在众人的呼喊中晕过去了。 “师弟。” “俊儿。”三长老大惊,他自然看的出闻人勋在吊打上官俊,但是没想到那臭小子居然真的敢不怕死地撞上去。 六长老跟着三长老从看台上飞身下来,抬手止了上官俊几处穴位,为他吃下一枚丹药。 “你们抬着他跟我走。上官俊全身经脉震荡,切记不可晃动,抬稳一点。”六长老一边走,一边叮嘱抬着上官俊的弟子。 三长老也想跟过去,但是这个事不能没人主持,他的爱徒受了伤,罪魁祸首可不能就这么算了。 “宫主,闻人勋既已打败上官俊,说明其子天赋绝佳,我愿意收入门下。”说着,转身看向闻人勋,问他:“闻人勋,你可愿意拜我为师?” 闻人勋欲言又止:“我……”本宫想拜个厉害的。 “怎么,不愿意吗?既然不愿意,为何首要挑战我的门下?”三长老原本敦厚的脸上也有了怒容,显得有些咄咄逼人。 闻人勋知道,如果他此时说不愿意,怕是只能离开星月宫了。离开是小,他这个储君的威望也会随之打折。 想到来此的目的,紧了紧拳头,咬牙应下。 “弟子愿意。” 三长老门下事了,后续还有人想要加入执法堂,这些人或因为三长老,或因为闻人勋。 总之,这一回,三长老门下这回多了四名弟子。 闽南郡王世子司马绩,他本偏爱阵法,如愿去了四长老门下。 大长老、五长老各收了两人,四长老和六长老各一人,二长老和七长老则一无所获。 二长老原本也有一人的,但是那名弟子在他和三长老之间犹豫,二长老就直接送给三长老了。 七长老压根就无人问津,擂台上的小师弟干脆跑去别的擂台助威去了。导致所有新人都以为那个擂台无人。 第四十二章 你还我媳妇 像星月宫这种门派,哪怕是寻常的外门弟子,也能学到不少本领。万一哪天走运了,被长老们叫到跟前叫到,也不是不可能。 而且,如果将来离开芙蓉岛,寻个人家做个护院护卫,绰绰有余。再不济,去入伍上前线,也能保命。 处于各种原因,入岛的弟子无一人离开。没有被长老们选中的,也都留在了星月宫,做寻常弟子。 且说闻人勋的事情,对星月宫,是一个信号。 有眼睛的人都看的分明,这位太子身怀绝技,却不远万里进入星月宫,绝对不是像他说的崇尚星月宫武学那么简单。 当然了,这些事看穿了,也不会有人四处宣扬,反而会叮嘱门下弟子不可多言。 各位长老领着门下弟子离开了,外门看热闹的弟子也纷纷散了。 “师父,徒儿门下事务。”南宫序想要说“门下事务繁忙,不便作陪”,但是话还没说完,就被人打断了。 “舅舅你干嘛啊,每次都不给我个好脸色,芷儿可伤心了。”南宫芷拉着南宫序的衣袖,眼中有少年的天真无邪。 但是南宫序一眼就看穿了他那天真无邪背后的狡黠。“闭嘴。” 南宫芷像是真的被他的凶狠吓住一样,赶紧用扇子挡住露在面具外面的嘴巴和鼻孔。 看着两人拌嘴,两老头也见怪不怪了,双双苦笑摇头,负手远去。 “舅,要憋死了。” 南宫序,回头看一眼俩老头,冷哼一声,转头离开,像是跟谁赌气一般。 南宫芷也无奈,看了看他舅远去的背影,再看看前面远去的两个老头,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一个两个真无趣,还是我媳妇好。媳妇,等我。”南宫芷说着,收起折扇,飞身朝着琼华殿飞去,轻车熟路。 那边,两老头子也进了星月不移。 南宫宗主皱眉,半晌后问秦朝:“老秦,闻人家那小子,你是想试金?” “屁。老夫有那个心思,还不如带我家孙女去云游。”秦朝心有不屑地说。 帝师怎么说也是一代宗师,结果,教个徒弟心狠手辣,更何况还是未来的储君,他又不是闲的,特意给他试金。 南宫述憋笑,同时也松了口气。 “你也知道,婧儿去了津州,足见京城里那位对阿宁也有了疑心。我这个做爹的,总要为儿女们打算,跟个何况还有孙子呢。我就想看看,这天下还有多少人不信邪。” 南宫述总算明白了,老秦这是相当于引狼入室。他隐隐有些担忧,不赞同的说:“此事做的不妥。” “无妨的,他要是能帮我找出来,我还得谢谢他呢。”秦朝说的坦荡。 阴阳神功虽然年久失传,但是星月宫和苍山派都有流传,而且苍山派一直就有珍藏阴阳神功。 其实,两老头都知道,不光他们知道这个传说,闻人家的人也知道,并且历代岳帝都会修炼。 所以,比起阴阳神功,皇室更想得到轮回大法。他们不知道从哪里得知,说此心法在星月宫。 也因此,星月宫看似平静异常,暗地里早已是波涛汹涌。 无奈之下,秦朝才想出这么个方法。毕竟连他自己,都不知道所谓的轮回大法在什么地方。 “罢了,繁华已过,乱象已生,不是你我能左右的。我们老了,随他们去折腾吧。”南宫述老生常谈,言语淡然,但是眉宇间的忧思却怎么都化不开。 秦朝没有再多说,不管是武林还是朝廷,都在蠢蠢欲动。 新势力的崛起势在必行,武林自也不乏野心勃勃之人,或为自保,或为荣华,都在蓄势而发。 两位老人家在这一方面殿宇里下棋,谈天下大势,而不远处的琼华殿,却是另一番景象。 “媳妇,我来找你了。” 不见人应答,南宫芷狐疑。想要推门,但是想了想,毕竟这也算女儿家的闺房。他要是直接闯进去,影响不好。 于是便去敲窗户:“阿苑,睡醒了没有?” 等了半晌,依旧无人应答。南宫芷剑眉紧蹙,低语呢喃:“不应该啊,以她的功力,我进来她就该醒了的。不会是受伤了吧?” 南宫芷认定了唐苑肯定是受伤了,不然不会挑战会都不出席,那可是热闹的很。而且,以她对自己的态度,早就开始轰他了才对。 这半天都没有一丝动静,如若不是重伤无法移动,他实在想不出别的因由。 短短几息时间,南宫芷脑子里转了十道弯。 最终,把心一横,南宫芷跳窗钻进了大殿。 空荡荡的,没有多少活人的气息,怪冷清的。大殿一侧的书案一摞药理典籍摆放的整整齐齐,铺开的纸张上细致地描绘着各种阵法图案。他想,或许他家媳妇是真的是累坏了吧。 绕过侧殿,南宫芷还在犹豫要不要进寝殿。“算了,有人来了就躲到媳妇的被窝里。”如此一想,南宫芷似乎有了更好的由头,更加肆无忌惮。 脚步也轻快了,似乎有什么力量拉着他往里走,心脏扑通扑通狂跳不止。眼珠子转来转去,像极了那种变态的采花大盗。 只是,当看到床上的一幕时,南宫芷傻眼了,心脏骤停,脚底像被橡树凝胶站在地上一样,无法动弹。 床上却有人,但是被整整齐齐的被子盖得严严实实。脸上盖着一方熟悉的帕子,一动不动。 这一幕,他脑海中闪过似曾相识的一幕,心里的恐慌开始蔓延。 艰难地挪动步子,颤巍巍地就要去解开她脸上的帕子,看看她是不是还完好。 颤抖的双手刚一靠近,被一双尺寸不大的小手握住了,阻止了他的动作。 “媳妇,你?”吓死我了。 “大胆贼子,满嘴混话,看招。” 听那人声音,南宫芷是真的受惊了。怎么是个男的?他媳妇呢?怎么会有野男人在她媳妇的闺房里。 南宫芷猛地甩开了钳住他手腕的手,退后一步。指着场上之人大声呵斥:“喂,你是什么人?为什么在我媳妇的床上?我媳妇呢?你还我媳妇。” 言语几近语无伦次,那副野蛮劲儿,堪比京城那些勾栏瓦肆里骂街的泼妇。 第四十三章 一尺云丝而已 诚然,床上之人像是被他的话刺激了一般,猛地起身,抬手扯下脸上的帕子。熟练地抽出枕边的昆仑扇,朝他面门袭来。 帕子不翼而飞,南宫芷看到“男子”样貌,拍了拍胸脯,大大地出了一口气。 一边闪躲,一边悄声哀怨:“媳妇你玩大了,心脏都被你吓跑出来了。呐,既然它跑出来了,就送给你好了。媳妇你可要收好了啊。”说着,双手握在心口,做了一个掏心的动作。 “无耻贼子,休得胡言。”说着,唐苑下手跟更狠了,招招袭击要害,招招致命。 南宫芷连连躲闪,两人从寝殿打到正殿,又从正殿打到殿外。 他越是闪躲,她下手就越狠。 像是恼怒发泄,又像是激动兴奋。 其实,在南宫芷刚进院子时,唐苑救感受到了。但是因为他贱兮兮的声音和无耻的话语,唐苑起了坏心思。 暗骂南宫芷不要脸,继而继续装睡。 至于变声,是她下摘星楼之前就准备好的,不怕他不上当。 南宫芷似是捕捉到她眼底的一丝狡黠,哼哼唧唧地说:“媳妇你太皮了。” 唐苑气结,趁他不备,朝他脚背狠狠踩了一脚,又重又结实。南宫芷忍着疼痛,也不再闪躲,开始反击。 他家媳妇想玩,那他必须要配合。 琼华殿外的空地上,琼花依旧,漫天飞舞。 似是被这粉红的花瓣迷了眼,又或是被无处不在的花香晃了神,两人齐齐一怔。手下的动作也轻盈了,生怕伤及这漫天的繁花。 这么一来,你来我往地打斗便成了双双起舞。 久而久之,已经成了相携共舞的姿势。 一两片花瓣站在了南宫芷的面具上,也有三五片花瓣钻进了唐苑的衣领。 “阿苑,你好美。” “你。”唐苑差点就要脱口而出说“你也不差”。但是忽地反应过来他说了什么,烧红了脸,一把将他推开。 少女白皙的面颊瞬间烧红,与这翻飞的桃色相映,别有一番滋味。 不管过去多少年,这一幕都是南宫芷心底最美的画卷;不管过去多少岁月,他都能清晰的画出此时的每一片芳香。 唐苑推开南宫芷,心烧的不行,躲进大殿净面去了。 许久之后再出门,便看到少年依旧站在原地。 阳光正好照在少年的面容上,银色折射着太阳光,煞是刺眼,她不由遮了遮眼睛,往前迈了几步。 这一院子的琼花不留一丝空隙,可是身上不沾一片,翩翩白衣融入了花海,格外的和谐。唐苑心里忿忿:“小小年纪,长了一副招蜂引蝶的姿容,真是罪过。” “阿苑,过来一下。” 唐苑倔强地看着他,情绪莫名。“作甚?” “过来一下,有好东西送你。” 唐苑没骨气地被他的“好东西”吸引了,缓步走近,看着他,眼中尽是询问的意味。 “靠近一点。”南宫芷说道。薄唇微张,声音很轻,很温柔。面具遮住了他的眼角,但是翘起的嘴角满含笑意。唐苑像是被蛊惑了一般,靠近了一点,再一点。 南宫芷抬手,将手里不知从哪得来的一根大红丝带,将她原来的黑色发呆抽走,折好,塞进怀里。动作行云流水,毫不迟疑。 “喂,一尺云丝而已,别那么没见识。”唐苑见他那般模样,好笑不已。 南宫芷面具下的剑眉微挑,不置可否。伸手,两指一夹,将贴在她额前的一瓣桃花取下,放在唇边轻轻一吻,笑道:“好香。” 声音里是唐苑陌生的感觉,让她的心脏狂跳不停。红着脸不敢看他,心里气恼,不禁出声问他:“他真的只有十二岁吗?”怎么比她这个三十岁的灵魂还成熟,还要会撩人。 “本少主天纵英才,撩人这种事,天生的。怎么样,阿苑有没有心动?有没有想做我媳妇的冲动?” 唐苑无语,真是不禁夸。方才那一丝的旖旎也被他的话吹散了,无影无踪。 “幼稚鬼。” “别不承认,阿苑明明都害羞了。”南宫芷很开心。她不懂,他可以慢慢教嘛。 趁热打铁,南宫芷拉着她的小手飞身上了不远处的古槐,看着眼前的繁花,有种似曾相识的错觉。南宫芷特意找了一个空间小一点的树枝,如此他就可以挨着她了。 唐苑也很享受这种安宁,清风和煦,繁花似锦,岁月静好。不自觉放松了身子,也放任了南宫芷的靠近。 就这样,唐苑半倚半靠的依偎在南宫芷的怀里,而南宫芷则抓着她的小手,揉搓着她的每一根关节。 此情此景,他们像极了一对情深似海,三世不移的恋人。 良久,南宫芷的声音打破了眼前的静谧。他说:“阿苑,我要回京了。” 听到他的话,唐苑身子一僵,心头闪过无数个念头,更多的是担忧他的安危。 尽管他们没有坦白过彼此的身份,但是在南宫芷掉下面具的那一刻,两人对彼此的身份心知肚明,至少唐苑是这样认为的。故而,她从来不问他在宫中的生活。 “还回来吗?” “当然,不回来怎么娶媳妇。阿苑可是不舍了?哈哈哈” “少胡扯,正经的。” “确有几年不曾回去了。但是,阿苑放心,我的命可是媳妇的,金贵着呢。” “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唐苑无奈,这人简直是越来越无耻,越来越不要脸了。 南宫芷笑着捏捏她的小手,没有再反驳,心思却已经飘远。“阿苑,我想讨你一样东西。” “什么。” “一种药,能让人失去知觉的药。” 唐苑没有问他要来做什么,只拉着他飞身而下:“跟我来。” 进了大殿,唐苑搬出自己无聊时做的所有药和毒。有足足一大箱子。其中有一些,在摘星楼时南宫芷就已见过,大多数,他是不知道的。 “这个,是你说的那种,一滴可保成年人一个时辰失去知觉,全身发麻。但是切记,不可过度,容易变成活死人。这个,是外用的,缓解疼痛的。这个,对内伤很有功效,我外公亲自试过的,很管用......” 第四十四章 两全的法子 看着唐苑一股脑地塞了他那么多药瓶,南宫芷心头一暖,忍者想要把媳妇抱起来的冲动,笑着说:“有这个就可以了,其他的应该用不上。” 唐苑闻言一愣,不过随即,她就明白了。如今的康王是个心智不全的痴呆儿,又有岳帝和苍山派的人分别在明处和暗处保护,好像真的用不上。 “好吧。那随你,但是这个,你必须拿着,遇到剧毒无药可解时服一枚,可保你一月无恙。一月后不回来找我,就等死吧。” “这么神奇,那像‘百鬼入骨’这样的剧毒,有用吗?”南宫芷接过她手中的小瓷瓶,手指微微发颤。 “嗯,这个,得看情况。如果中毒一刻钟之内服用,不能全解,但是制止毒素蔓延是绝对没问题的。如果是毒素已经入了五脏六腑,这个药是不行的。怎么了?你有亲戚中了那种邪毒?” 唐苑说着,抬头,便看见南宫芷双眼泛着珠光。还不等她多问,身子就被南宫芷紧紧抱在怀里。少年的手臂坚硬有力,勒的她快喘不过气起了。 “阿苑,你真是我的福星。确有一位对我很重要的人,他身上的‘百鬼入骨’已入脏腑。” 听到他的话,不知为何,唐苑心中有些不是滋味,虽然很淡,但是却真真切切的存在了。面上却是若无其事的睨他一眼,漫不经心地问:“很重要的人,要多重要?” 声音很轻,但是南宫芷听得仔细。唐苑的眉眼低垂,藏在他胸前,看不清她眼底的情绪。 即使心智再如何成熟,也还是个十二岁的孩子。对于儿女情事也是初遇,并没有意识到怀中人的强调意味着什么。反而是摸着她的小脑袋,强调了一遍:“很重要。比苍山派重要,比我的命还要重要。” 许久,唐苑吸了吸鼻子,压下心里的那一丝莫名,推开他起身,说道:“我这里药材不够,等我去一趟药楼。” 南宫芷看着她远去的背影,似是感觉到了她的异样,心中既是欢喜,又是苦涩。 欢喜于她的关心和不舍的情愫,苦涩与他不能带她一起。 他不能把唐家和星月宫卷进来,更不忍她受一丝烦忧。那些乱七八糟的事,她还是不要知道了。 不管是皇宫,还是京城,都是吃人的笼。如果可以,他希望她这一辈子,都不要再回去那里。 将近日落,唐苑回来了。她手里没有药材,而是已经制成的解药。 “呐,解药。每隔三个时,用温水冲服,一次一粒,连服七日。”唐苑将一个略大的红色瓷瓶放进南宫芷的手中,接着,她又拿出另一个白色的小瓶子,叮嘱道:“你应该知道,‘百鬼入骨’不止对脏腑有损,更会影响人的思维。你那应该有大夫吧?” 南宫芷点头:“有的。” “有内力吗?” 南宫芷不明所以,唐苑烦躁地说:“大夫,那大夫有内力吗?” 南宫芷摇头:“没有。” 唐苑皱眉,心里却是考虑另一种可能。她尝试着问:“要不,我跟你一起去?” “不行。”南宫芷的态度很是强硬,不容置疑。唐苑一怔,心里的不舒服又多了一分。 “本来,要祛除脑部的余毒,光用针法,十年八年也未必能清楚。如果用内力引导,使药物渗入加快,只需三日,方能痊愈。”唐苑赌气似的说完,把药瓶往南宫芷手里一塞,转身进了殿门,去收拾自己的药瓶去了。 南宫芷既暖心又心疼,他跟了进去。看着她气呼呼地模样,有些手足无措。 “阿苑,我不是”话刚出口,就被唐苑打断了。她没有回头,只是拔高了声调说道:“人是你的,如何救也由你做主,我呢,只是个医者,无权干涉。”笑容不达眼底,是一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疏离。 南宫芷无奈,心里叹了口气,在她经过自己身边时,拉住她的手臂,不容她挣扎,稍稍一用力就将她拉近身前。盖在脸上的面具,不知何时消失,笑地一脸谄媚:“我想到了一个两全的法子。” “什,什么?”唐苑竟然被他那贱兮兮的笑容给蛊惑了,忘记了反抗,也忘记了心里的那一丝丝不适。 “阿苑教我,两全其美。” 唐苑适应了美色以后,心里跟明镜似的透亮。看着他那一副笃定的神情,好像她一定会教他一样,看着就来气。 “凭什么?就算你是苍山派少主,也不是我徒弟。我凭什么教你。”话虽如此,语气也还有赌气的一位,但是总归没有那样疏离了。 南宫芷脸上有少年不该有的成熟和轻佻,捏了一下她的脸蛋,语速极快地说:“就凭你是我媳妇。” “鬼才是你媳妇。” “啧啧,可不是么,我媳妇就是万年难遇的鬼才。哈哈哈。” 唐苑自知说不过他,别过脸不看他。就那张脸,笑起来真的会蛊惑人心。 “不愧是星月宫的小宫主,苍山派的少主当徒弟都看不上。眼光是高到头顶去喽,呵呵呵......” 唐苑被他不停地碎碎念吵得耳根不得清净,实在无奈,还是教了他针法。 烛火摇曳,一高一矮两道身影重叠,映在琼华殿的帷幔上。 唐苑:“手法不对。” 南宫芷:“这样吗?” 唐苑:“你是想要救人还是杀人啊,使那么大力。” 南宫芷:“师父你再教我一遍。” 唐苑:“南宫少主,说好的天纵英才,天赋异禀呢,都教你二十遍了。” 口中虽是嫌弃的话,但是小手还是不由自主地、自然而然地覆在他的大手上指导。 不知夜过几更,唐苑揉着发酸的手腕,恼怒地踢了南宫芷一脚,后知后觉地质问:“说,你是不是故意的。” 南宫芷故作无知,睁着无辜的大眼睛问她:“什么故意的。徒儿终于学会了,师父难道没有奖励吗?” 唐苑深吸一口气,奖励是吧,教你嘚瑟。 直到南宫芷站在琼华殿外,才反应过来,他似乎被媳妇赶出来了。 他也没走,便在靠近琼华殿寝殿窗户的一颗桃木上躺了下来,看着殿内忽明忽暗的烛光和人影。 第四十五章 无邪出世 忽然,一阵风过,推开了寝殿的一扇窗,吹灭了殿内摇曳的烛火,也化开了殿内殿外人的眉眼。 夜风温柔,窗里窗外,一夜无梦,好不安稳。 翌日,琼华殿外叽叽喳喳地鸟鸣,惊醒了殿内沉睡的人。 唐苑睁眼,揉了揉眼睛,伸了个懒腰起身下床。下意识朝窗前望了一眼,便只瞧见了桌上压着的那张纸。 “一尺云丝在怀,思卿于卿。三年后,无常馆见!” 唐苑虽然没有上过学堂,但是从小跟在爹爹身旁读书识字的将军府小姐,岂会不懂这字里行间的意思。 一尺云丝放在怀中,思念卿于朝朝暮暮间。算是对她昨日说他“别那么没见识”的解释,她可以理解。但是“卿”,大多是夫妻间的才有的昵称。 “真是个登徒子,欺负她年幼无知。” 唐苑心里腹诽,双颊越发烧得慌,心脏也是不受控制,似要从嗓子眼里挤出来一般。拍了拍发烫的面颊,推开了不知何时被关上的窗户。在窗前站了许久,这才重新关上。 站在窗前发呆,成了唐苑近期习惯性的行为,似乎窗前的风景格外优美。 这一日,唐苑依往日那样,站在窗前发呆。没站多久,被人打断了。 “小宫主,宫主唤你去正殿。”有弟子站在院子里,对着殿内说道。 唐苑朝他淡笑,走出殿门,抬手示意一起走。 “师叔是大长老的弟子吗?” “小宫主慧眼。弟子常胜,幼时入宫,在大长老门下行三。”常胜自报家门,不卑不亢,却也不失恭敬。 “常师叔可知宫主唤我,所为何事?” “弟子不知,但是少宫主和诸位长老都在。” 唐苑点点头,加快速度。 而此时星月宫正殿,秦朝端坐主位,悠闲地喝着茶,其他长老到也正常。 唯二长老满脸怒容,心中不忿:“要是让我抓到那贼子,定让他吃不了兜着走。” “二师兄,先喝杯茶,消消火。”六长老坐在他身边,笑着将茶碗往他手边推了推,笑着说。 四长老也不无得意地说道:“其实呢,这事吧。说大也不大,总归是没被盗走,说明咱们的阵法还是很强的,对吧。” “只是赤裸裸地挑衅,完全不把我们星月宫放在眼里。哼!” “我说你这暴躁脾气能不能改改,一把年纪了也不知为自己心肝着想。”秦朝笑着打趣,惹得其他人哄堂大笑。 二长老憋得老脸通红,不知道该怎么发泄。恰在此时,外面稚气未脱的声音化解了他的尴尬。 “什么事这么高兴,阿苑也要乐一乐。” “阿苑你来的正好,你得帮我。” “二师叔祖您别着急,慢慢说,慢慢说。” “无邪差点被人偷了,我能不着急吗!”二长老看来是真的急。 听完二长老的话,唐苑也是若有所思。无邪剑有她加固的阵法,怎么会被人盗。 “怎么回事?据我所知,近期没有底子进入摘星楼吧。” 秦朝看着唐苑,满含笑意问道:“无邪后来的阵法是你加持的?” 唐苑摸摸鼻子,被发现了,她也不扭捏。大大方方地说:“就是四年前,我进去的时候,它自己跑到我手上了。我嫌它不好看,就放回去了,顺便加固了一下。” “噗!”不好看?! “阿苑啊,你知不知道那是能斩尽满朝奸佞,除尽天下妖邪的神器啊。你,你居然。”嫌他不好看。 大长老是剑痴,他向往无邪,可是神器择主,就算拿到手,也是暴殄天物。 如今,神器有心认主,却被嫌弃了。大长老在心里抹泪,替神器不值。 “神器确有灵,但是发挥什么作用,主要还是要看使剑的人。如果我拿了它去为非作歹,岂不是辱没了他的名节。” 唐苑声音淡淡,思绪悠远,让人莫名生出些沧桑之感。 “神器是认主的,它既选择了你,便是相信你不会辱没它,也是甘愿为你所用。小小年纪,哪里来的这些个歪理。”秦朝笑骂,唤回了她的思绪。 “甘愿为我所用”,这句话在唐苑的脑子里重复,她似乎感应到了它的孤寂。叹了后气,问在场的人:“那这剑,我能不能拿?” “当然。不过,你已经放弃过一次了,它是否重新选择你,我们也不知道。毕竟这剑在星月宫,无人看到它动过。”大长老说道。很是矛盾,既希望无邪出世,有希望不要选择小宫主。 唐苑听出了他的弦外之音,她说:“要不我们现在就去,顺便查探一番,看究竟是哪个不长眼地挑衅我们星月宫。” 闻言二长老老脸一红,这破孩子耳目太过聪慧,不好,不好。 “师父,好久不见。您最近是又出岛了吗?” “阿苑眼里还有为师,实在难得啊。”南宫序酸溜溜地说着,对她的问题不予作答。 “师父~阿苑日日抄书,吃饭都没空。不信你看,我又瘦了,估计爹爹和娘亲都认不出来我了。” “臭小子,天天偷吃我的鸡,你还好意思说你瘦了。”秦朝闻言转头笑骂,毫不留情地揭穿。 “哈哈哈。” 说话间,一行人来到了摘星楼前,依旧是二长老和四长老费劲打开了大门。 所有人一拥而入,刚一进去,就感觉到了无邪的躁动。 唐苑这才发现,自己加固的阵法确实被人暴力损坏了一些。虽然破坏程度不大,时间长了也是个麻烦。 无邪似是感应到了主人的气息,不断地挣扎着,“嗡”的一声挣开了束缚,“嗖”地一下飞到众人面前,直直朝着唐苑撞去。 唐苑无奈,伸手接住它,一双柔夷在剑身上抚摸,以示安抚。心里叹息:“本想让你一世安宁,却不想你也是个不安分的。罢了,带你出去便是。” 像是能听得懂她的心语,躁动的无邪瞬间安静了,静静地躺在唐苑手心,是一把剑该有的姿态。 其实无邪剑有了住,对于星月宫来说是件好事,至少不会有人再打摘星楼的主意了。 “好了,剑拿到了。是不是得查一下贼人的线索了。” “这要怎么查?我们之前都看过了,什么痕迹都没有。” 第四十六章 同门切磋 没有任何线索,几人无功而返。但是,自那日出拿了无邪回来,唐苑的情绪一直恍惚,足足维持了一整日。 秦朝和南宫序都问她是不是发现了什么,她都说没有。至于是不是真的没有吗?怕是也只有她自己知道了。 第二日,她便拿着无邪出门遛了一圈,像是宣誓一般,让所有人都知道上古神器无邪剑在她手上。不光如此,她还去挑战各个长老的徒弟。 竞技场上,唐苑一身玄色锦袍,腰间云丝紧束,使得她更加纤瘦。如墨染的青丝用一根大红色丝带竖起,整整齐齐。绝美的容颜上容光焕发,浅笑盈盈,手中无邪在艳阳的强光下泛着紫光。 “来吧,诸位师叔。近日得了把绝世神兵,有没有谁想要见识一下的。还有,你们都不好奇你们家小宫主的实力吗?机会难得哦。” 确实,他们都想见识。 “我来。”一人飞身而至,等他落地,剑已出鞘。“弟子简琮(cong)双,是从大长老门下,行五,请小宫主赐教。” 唐苑欣赏地点点头,忽而问道:“简师叔跟常师叔谁厉害一点。” 简琮双似是没想到她为何要这样问,如实回答:“三师兄天资聪颖,自是比我强的。” 唐苑点点头,淡笑着给他打气:“星月宫的每一位弟子,都是天资聪颖之辈,师叔不比妄自菲薄。” 简琮双精神一震,恭敬一礼回倒:“小宫主说的是,请小宫主指点。”说罢,剑起。一边打,唐苑一边指点,将他剑招里致命的弊端一一指出,让他更进。 看着两人的架势,下面的弟子都开始蠢蠢欲动了。就算得不到指点,见识一下神剑也是赚了啊。于是,下面的人都开始喊停了。 简琮双不想停的,但是他作为年纪稍长的师兄,也很大方地把难得的机会让给后面的师弟师妹们。 第二位,唐苑挑了一位女弟子。是七长老的二徒弟,名叫季萌萌,她的剑法功底扎实,没什么要改正的,只给了她一些建议。 第三位,六长老门下的又一位女弟子,这名女弟子的问题比较多。大抵是平时练功太注重姿势了,以至于她的招式毫无杀伤力。 “师叔啊,你会做饭吗?” 那女弟子俏脸一红,答道:“会的。” “要是师叔不介意,回头我跟六师叔祖说一声,您往后可以带些好吃的去琼华殿找我。” 若是一般男子说出这样的话,一定会被人鄙夷,视为轻浮。但是,眼前的少年明眸澄澈,态度端正大方,没有半分冒犯之举,也无一丝不轨之意。能想到的只有他仔细指导,帮助精进剑术之类的事。 那女弟子很开心的应下了与唐苑的约定,其他弟子羡慕不已,分分表态。 “小宫主,我也会做饭。” “我也会我也会。” ……一时好不热闹。唐苑也没有让他们失望,放话说只要食物做的美味,她心情好了,就会多出手。 切磋的对手有强有弱,都是唐苑刻意挑出来的。最后,她剑指上官俊。 然而,被点名的上官俊却是没什么劲头。 自从拜师挑战冲动过后,上官俊身体被闻人勋强劲的内力所伤,受了内伤,加之醒来后听说师父收了闻人勋,心里一直憋着一口气,性情也不似从前活泼开朗了。 此时在这,不过是无聊,跟过来看热闹的,对于是不是切磋完全没有兴趣。只听到有个爽朗的声音喊他的名字,抬头,对少少年淡笑的眉眼。 “算了吧,小宫主天赋异禀,弟子。”他的话说道一半,说不下去了。因为他发现不管他说什么,都不合理。而且,少年眼中的笑意,让他发毛。 唐苑勾了勾手,说:“上官师叔,咱俩不比剑,比酒,我那有好酒。” 上官俊愣愣地跟着唐苑走了,不过在走之前,她告诉在场的所有弟子:“明天继续,谁要能打败我,我直接带他去摘星楼九层赏月。” 看起来是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可是没有人激动,因为经过这半日的切磋,大家都知道了他们家小宫主的水准。要打败他,简直就是天方夜谭。 大家都散了,只有闻人勋和司马绩没有走。 “太子殿下,该不会是想挑战一下无邪神剑的威力吧。”司马绩似笑非笑地揶揄着。 “是又何妨。倒是你,堂堂郡王世子,如今却是自甘堕落至此,还真是让本宫大开眼界。”闻人勋毫不避讳的讽刺司马绩,储君的派头十足十。 司马绩看着他远去的背影,单眼皮压得更低了,快要眯成一条缝了,咬着指甲若有所思。 果不其然,第二日,闻人勋第一个去挑战唐苑。 “你是?”唐苑茫然地看着他,像是努力在回想他是谁一样。 “在下闻人勋,三长老门下新人。” “哦,原来是太子殿下,久仰。如此,冒犯了,还望太子殿下手下留情才是。” “请小宫主赐教。” 话落,闻人勋长剑早已出鞘。而唐苑这边,嘴角勾起一个诡异的冷笑,惊艳了全场。 “看招,啊!”唐苑先发制人,像个傻子一样举着无邪冲了过去。 虚虚实实,看似唐苑占上风,但实际上,每一次都被闻人勋那强劲的内力逼的乱了节奏。闻人勋属于他储君的傲气,似乎也被激发出来了。 两人几百个回合下来,唐苑已经有些难以招架。双剑对峙,“轰”一声炸开,两人齐齐后退,唐苑退了十多步。而闻人勋只三步便停下脚步。 闻人勋心里震惊,心思百转:“小屁孩内力虽不及自己,但是那把剑,确实给他加分不少,怪不得敢大言不惭地出门招摇。”收起心里的不屑,嘴上却事恭维的话:“想不到小宫主小小年纪,却又如此雄厚的内功,在下实在佩服。” “屁,你服,老子不服。”唐苑抹掉揉了揉胸口,有揉了揉手腕,气呼呼的骂道。 “小师叔,注意形象。”台下的弟子其实心里都觉得好笑,但是碍于闻人勋的身份,他们不敢笑,反而还提醒唐苑注意语气。 第四十七章 输赢、聚酒 此时的唐苑,就像个打架打输了又不服气的小孩。往嘴里塞了一颗药丸,一边嚼一边举剑大喝:“再来。” 闻人勋保持他一惯的温润,淡笑着说:“方才是弟子唐突了,弟子认输。还请小宫主另择高手。” 他大方认输,反倒像是宠小孩的大人,显得唐苑更加不懂事。 “小宫主,要不就算了吧。”有弟子开始劝导,显然已经把她当成了无理取闹的小孩。 唐苑心里鄙夷,嘴上却是不依不饶,长剑指着闻人勋说道:“看不起人是吧,再来。” 其实这一场打不打无所谓,结果都一样,闻人勋都会让着唐苑。大家都知道,唐苑自然也知道,但是她还是要打。 闻人勋一副无可奈何的模样,煞是为难,迟迟不肯拔剑。 “怎么,堂堂太子殿下,可是胆怯了?还是说太子殿下认为你赢了我一次,便能此次都赢了呢。” “小宫主,在下确实不敌,何苦为难在下。” “废话少说,拔剑。”唐苑说着,提剑看了上去。 闻人勋一怔,这力道确实比方才强了许多。他堪堪躲过,只听得咔嚓一声,竞技台边上的一根旗杆碎成了渣,碎屑四溅。 其他人被虎一跳,纷纷退远一些,看着两人交战。 唐苑的进攻越来越猛,闻人勋防守备受艰难,却听的她说:“看来帝师只教了太子殿下进攻,却不教如何防守呢。” 闻言,闻人勋内心的不屑更甚。原本听说小宫主是南宫序唯一的徒弟,又是闯过摘星楼九层的天才,他还很期待的。如今才发现,不过是个比草包强一点的稚子而已。 内功深厚又如何,不过一莽夫尔。 这是闻人勋最直接的评价,也成了他此后余生对星月宫的一致看法。不管旁人如何纠正,他只相信他的眼睛。 又是几百个回合过去,唐苑已是满头大汗。闻人勋心中一动,猛地发力,但是被无邪身上的紫光晃了眼,被对方趁了势。 闻人勋感觉一股腥甜涌上心头,但是碍于面子没有一时间吐出来。就在他徘徊在面子和身体两者如何选择是,就听少年带着几分惋惜的声音传来。 “你确实不错,但还是输了。不要小看了无邪,它可是号称能斩尽天下奸佞,除尽天下妖邪的神器。”语掉逐渐升高,满是自豪和骄傲。 闻人勋那一口血憋到现在,走就原路返回了。他捂着心口,握剑的手指结节发白。 唐苑似是看出了他的难受,关切地问:“太子殿下,你没事吧。不好意思啊,这剑我才拿到两天,没把握好。”唐苑说着,从衣袖里掏啊掏,终于掏出了一个小瓷瓶,她说:“这个给你,前几日受了内伤,六师叔祖给我的药,还剩一颗,给你吧,很管用的。” 闻人勋接住她扔过来的药瓶,对上她清澈的大眼睛,便也没有犹豫,道谢接过,当场服下开始调息。 唐苑傻眼了,她没想到闻人勋这么心急,心里乐开了花。 找个没人的地方将淤血逼出,服了药也不会留下后遗症。现在,心头淤血聚集,强行疗伤,啧啧,简直自寻死路。 “都散了吧,等你们有谁挑的过闻人师叔了,再来找我挑战。”唐苑说着,就要离开。临走前瞥了上官俊一眼,笑问:“上官师叔,要不要再去喝两杯?” 上官俊激动了一下,手指放在嘴边,示意他不要声张。走近唐苑身前,悄声说:“我昨晚回去,被师父轰了出来,今儿可不能让师父知道了。” “三长老为何罚你?” “还不是因为不思进取呗。不像有些人,天赋异禀不是,还勤奋上进,自然能讨师父欢喜。” “不是我说你,就你这德行,要我我也选闻人师叔。” 上官俊不屑冷哼,却也没说话。他虽然嘴上不承认,但是确实羡慕闻人勋的自律能力。 “可惜了,人家事储君,不可能一直留在咱们星月宫。而且啊,以他的修为,留在这里,实在是屈才的紧。话说上官师叔你还去不去了?不去我找别人了。”唐苑忽然转了话题,问上官俊。 她的话不少人听到了,当下就有人提议:“我去,小宫主,弟子有酒,珍藏。” “那好吧,还有谁去,今儿我做主,请诸位师叔吃酒。” “我去,我去......” 于是,浩浩荡荡的一大群人从用着唐苑向着琼花殿走去。 有人担心小宫主的珍藏不够他们,去的时候没人拎了一壶。然而,等他们进了琼华殿才知道,他们多虑了。 琼华殿外的古槐下面,满满的三大缸。开盖的瞬间,酒香四溢,醉人心脾。 “好酒啊。”简琮双迫不及待地端起碗,一饮而尽,豪迈地大喝,声音洪亮,震耳欲聋。 常胜连忙捂住他的嘴,“嘘嘘嘘。五师弟小点声,这里离星月不移最近,仔细宫主扒了你的皮。” 星月宫宫规有一条便是弟子不可聚众饮酒。简琮双瞬间反应过来,他们不是在自己的屋子里,而是在琼华殿,连忙捂住嘴巴。惹得一众弟子忍俊不禁。 “无妨,师叔们放心。宫主要是问责,我担着。再说了,你们不觉得不可聚众饮酒条宫规太死板了吗?不让咱们喝酒,怎么联络感情,你们说对不对?” 听着她的话,围坐在一起的星月宫众弟子有一种共情的感动。但是为了不给小宫主为难,他们倒是没有肆无忌惮,只是喝喝酒,聊聊天而已。 聊人生,聊往事,聊八卦,吐槽师门也不是没有。总之,他们聊得很开心。 突然,正在兴头上的弟子被人偷袭了,一把药粉被他们吸入口鼻,想要提剑而起,却发现他们的身体绵软无力,连提剑的力气都没有了。 佩剑纷纷掉落,身子软软地倒在席上,眼睁睁看着突然闯入的黑衣人为所欲为。有人想大喊,但是被那人一掌,直接击晕了。 “你是什么人?想要什么?总得让我们死个明白吧。”唐苑脸上不见惊恐,端着的酒碗也没有放下。 星月宫的弟子看到淡定的小宫主,惭愧不已,同时也像是有了主心骨,不再惊慌失措。 “放心,我不会杀你们。只要将无邪神剑交出来,自会将解药奉上。”黑衣人说道。 第四十八章 星落九天 “阁下倒是自信的很嘛。难道没想过无邪会看不上你?”唐苑又喝了一口,嘲讽说着。 “这就不需要小宫主操心了。”黑衣人说着,就要朝殿内走去。 “喂,剑在这里,你要去哪里?”唐苑说着,剑已出鞘。 那黑衣人似乎没有料到她还能动,心下大惊,连忙应战。但是他不敢出剑,只能用内力硬抗。哪知,他引以为傲的内功,在她的剑下居然连连败退。 “砰”一声,两人分开。唐苑原地不动,黑衣人连退数步。 “你?”没有中药?黑衣人心里有无数疑问。不过好在唐苑没有让他疑惑多久,给了他解释。 “看来阁下对我星月宫了解的不够呢。你大概不知道,这‘太平香’,也是我们星月宫的一位前辈所制。却被你拿来对付我们,就没想过我们的前辈会生气吗?咯咯咯。” 唐苑说着,笑的天真。像个给大人讲笑话却没忍住,自己先笑起来的小孩。 黑衣人不敢贸然进攻,黑衣包裹下的一双深眸死死盯着唐苑,不知在想什么。他只眼睁睁看着唐苑往酒坛里撒了点粉末,递给离她最近的上官俊。 “喝了,依次传过去,只一口足以。” 听到她的话,大家便都知道唐苑这是解药。看着上官俊恢复如常,黑衣人震惊地晃了晃身子。 “别激动啊,告诉你个秘密。我师父吧没事就喜欢罚我背书抄书,星月宫所有的藏书,包括摘星楼里的药毒典籍孤本,都被我给吭烂了,知道解药不奇怪吧。” “你,你为何没有中毒?”听她说了一大堆废话,这才是黑衣人最关心的。 “这你算问对人了。我知道你很想知道,但是我为什么要告诉你。”说着,无邪直直朝黑衣人面门袭去,二人再次陷入混战。 黑衣人此时已经不再遮掩,雄厚的内力喷薄而出。将琼华殿前院子里的酒桌震翻,让内功低微的弟子无力抵挡。 “小宫主。”以常胜为首的弟子提剑就要上前,却被唐苑一声喝退:“退下。” 常胜自知无力抵挡,便招呼几人将倒地的弟子扶起,拖带唐苑身后,却没有走很远,一副随时准备的状态。 对方的内功逐渐增强,虽然不稳,但很强,而且让她有种熟悉的感觉。 “星落九天!” 星落九天,是星月宫的无上心法,而且是历代宫主的必修心法。传说此功法可以借助星辰之力,让兵器发挥极致的力量。 无邪剑被注入了星落九天的力量,一时紫光大盛,瞬间化去了黑衣人的强大内力。 紧接着,唐苑无声无息出现在黑衣人面前,连击两掌。那黑衣人被击退,见势不对,转身就逃了。 “小宫主,你没事吧,我去追。”常胜快步上前,扶着唐苑急切地说着。 “常师叔我没事,穷寇莫追。而且,就算你出去了,也未必追的上。还是先去看看其他长老弟子的情况吧。”唐苑皱眉,继续说道:“琼华殿这么大的动静,就算弟子不知,长老他们呢?我担心他们被下毒了。” “好,我们分头去看,咱们几个分别去各个长老那里。”常胜说着,打算将那坛子混了解药的酒分散给众人。 唐苑无奈,笑着摇头说道:“师叔,不比如此,这里药粉多得是。” 常胜尴尬,是他一时急昏了头,几人分散离开了。唐苑飞身前去星月不移,唤了几声,发现无人应答。推门进殿,内殿也是空无一人。 唐苑突然有些着急,忽听的角落有声音传来,“吱吱吱”,很是急切。走近一看,一直比平常耗子大了几倍的老鼠,朝她“吱吱吱”个不停。 唐苑向来恶心耗子这类动物,看到它,汗毛都竖起来了。恨不得一掌下去,将其碎尸万段。 像是看懂了唐苑心中所想,这只大号老鼠叼起一根草药,疯狂奔跑。见此,唐苑总算收起了杀心,也明白了这只耗子的意思。 跟着它一路飞奔,直到星月宫正殿,她眼睁睁看着那只耗子从正殿门槛处的一个小洞钻了进去。 她在星月宫两世,竟是不知这正殿的门槛处,还给耗子专门留了门。 推门而入,却见弟子躺了一地。唐苑心中一紧,上前查探,发现他们只是昏迷,这才松了一口气。 继续走到殿后,看到坐在地上不知道在干什么的几人,她眼皮直抽抽,一口气憋在心口,无处发泄。 “阿苑,你来了。”南宫序比他们强,只坐在旁边闭目养神。 而且他几人,像极了京城街坊上斗鸡的纨绔,争得面红耳赤,害他白担心了。 唐苑白了南宫序一眼,说:“师父,怎么回事啊。” 南宫序苦笑应道:“中毒了。” “不过是区区太平香,能把你们困成这样。”唐苑继续翻白眼,不太相信。嘴上不信,手上却也仔细,接过南宫序的手腕给他诊脉。 随着时间一点一滴地过去,唐苑的面色越来越古怪。先是隐忍,再是憋笑,一盏茶过后,终是没忍住,哈哈大笑。 如果出了芙蓉岛,太平香也算得上是奇毒。奇就奇在它的解药需要一种叫“流萤”的血液。而这种小虫,只在芙蓉岛上生存,且随处可见。然,只要出了芙蓉岛,流萤的血液就会变质,不但解不了毒,反而会变成另一种毒。 这个流萤呢,全身是宝。血液是太平香解药的药引,唾液呢是另一个奇毒的。且不说另一种奇毒是什么,就说着流萤的唾液遇上太平香,会变成什么吧。 嗯,就会变成像现在这样。一个两个傻不愣登的,与弱智顽童无二。 难怪要将殿内的弟子弄晕,大门紧闭。要是让弟子们看到平日里威严的师父和宫主是这副模样,还不知道会如何呢。 “哈哈哈,那师父,你怎么没事呀,好厉害哦。”唐苑脑海中开始幻想他师父若是也像外公他们一样,会如何。 “小丫头长大了,师父都敢调侃了。”南宫序抬手敲了下她脑门,佯怒说道。 唐苑吐吐舌,不知道从哪里摸出点药粉,放进茶杯里吹了吹,端到她师父跟前。 南宫序眼看她要喂自己,吓了一跳,连忙抢过茶杯,虎着脸教育:“像什么话,我自己来。” 第四十九章 春日暖 南宫序说罢,猛地以后将那一杯凉茶一饮而尽,堪堪压下烧红的耳根。 好在唐苑没有看见,否则又免不了互相尴尬。 “外公,喝酒了。” 秦朝无辜地看她一眼,茫然地摇摇头,继续低头跟几位长老争论。 唐苑本想多看一会儿他们的乐子,但是想到醒来后自己的后果,便乖乖给他们灌了解药,用内力帮他们尽快讲解要吸收。 也幸好,毒解了,几人中毒期间的事情都不记得了。 “怎么回事?太平香而已,为何我没有一点儿印象。” “对啊,我们怎么在这里。地上这一堆茶盏,都是什么?” “外公,各位师叔祖们。毒解了,就不要在乎过程了嘛。这个茶盏啊,是我跟师父玩闹的时候,不小心打翻了。真的是意外,真的。”唐苑实在不忍他们知道真相后会如何尴尬,抢着扯开话题。 几人看向南宫序,似是等他证实。南宫序不会说谎,他想到了师父和师叔们的幼稚模样,心里好笑,满脸通红。 见他这般,几人便也相信了唐苑的话,齐齐走出殿外。 “师父,徒儿先去看看其他弟子。”南宫序有些忍耐不住了,找了个借口离开了。他感觉他要是再待下去,一定会忍不住,在长辈们跟前失礼的。 唐苑明白他师父的心思,没说什么。只问秦朝:“外公,你们怎么也中毒了?” “有人下毒自然就有人中毒,我们又不是你,百毒不侵。”秦朝没好气的说着,拉着她坐在身边,关切地问道:“可受伤了?” “你们都知道?” 七长老笑着说:“阿苑小小年纪,心思敏锐,这一出釜底抽薪着实高明。” 二长老喝杯茶润润嗓子,也笑说道:“要不是宫主说,我们也是不知道的。” 唐苑摸摸鼻子,笑看着秦朝应道:“没伤着。倒是那人,呵,过三旬不医,武功全废不说,性命能不能保住也难说。”语气满是自豪和笃定,洋洋得意。 秦朝笑着摸摸她脑袋,问她:“星落九天大成了?” “嘿嘿,还是外公了解我。哦,对了。我发现,用星落九天催动无邪,似乎比用平常内力催动更具威力。那人就是被我用二者结合的力量伤的。不但如此,还受了我两掌。” “确实,无邪乃上古神剑,遇上星落九天,二者相呼应却也不违和,运气不错。”秦朝拍拍她的小脑瓜,脸上尽是与有荣焉的神采。 听着祖孙俩旁若无人的讨论星落九天功法,一旁的七位长老处在震惊中,久久不能回神。 小宫主才十岁啊,十岁就将星落九天大成。这是妖孽吗?要知道少宫主,二十岁练至大成已是千年难遇了。 大长老最先回神,他给唐苑解释:“无邪承自上古,早已生了灵性。星落九天亦是远古流传,其中蕴含星辰之力,本是虚无缥缈的。生了灵性的神器不必人的耳目,它有属于灵本能的感知力,就算是任何虚无的力量,它都能通过本能去辨别,加以利用。当然,无邪也不是任何内力都可以让它接受。这就是为何,它只有遇上星落九天,才会发挥异常的原因。” “难怪,多谢大师叔祖解惑。” 几人还在讨论这件事后续要如何,南宫序回来了:“师父。” “如何?” “回师父,所有弟子的毒以解,均无事。” 此事大家心知肚明,此后谁了没有再提。 而此时,远在京城,凤仪宫里的皇后,莫名心慌。心不在焉,一时不察,将茶盏落空,掉在了地上。瓷碗碎裂的声音在空荡荡的宫殿内格外响亮。 “娘娘,您没事吧。”老嬷嬷听到声音,匆忙进屋,关切地询问。 “嬷嬷,几时了?” “娘娘,戌时刚过。”老嬷嬷一边收拾碎了的茶盏,一边回应。 “嬷嬷,你说我这心里,总也不踏实。”陈皇后面容姣好,实难看出她年过三十。此时,一头如墨的青丝散落,没有往日权倾六宫的高傲,有的,只是一个女人没有丈夫垂怜的孤寂。“也不知道勋儿如何了。” “娘娘宽心,太子殿下向来持重,那星月宫也算是名门正派。既知殿下身份,定然不会为难。”嬷嬷劝慰陈皇后,语气笃定。 但是陈皇后眉宇间的忧思似化不开,那是一个寻常母亲对儿子的担忧和思念。“不行,勋儿不能再呆在星月宫了。眼下三皇子赈灾有功,柳家更是如日中天。不行,嬷嬷帮我研磨,我要休书给勋儿。” 陈皇后心事重重,连夜疾书,宫深月静。反观常宁宫里,却是异常热闹。 三皇子闻人羽再给岳帝讲述此次赈灾途中的所见所闻,满面忧虑,完全看不出一丝被岳帝褒奖之后的欢喜。 淑妃则静静地为他们布菜,对他们父子君臣之前的话充耳不闻。她等了许久,颇有些无奈地抱怨儿子:“羽儿,这都亥时了,你父皇操劳了一日,还未进食呢。你要说这些,就去前朝说,怎么在席间没完没了了。” 岳帝闻言,柔和地看了看身边的女人。女人脸上有几分埋怨,但是更多的是担忧。岳帝心中一暖,伸出一只大掌握住淑妃的柔夷,另一只手拍了拍,笑道:“是朕的不是,饿着爱妃了。” 语气暧昧,意味不明。三皇子尴尬地摸了摸鼻子,恭敬地应了声“母妃教训的是,是儿臣不孝。” 岳帝的视线从淑妃身上移开,笑看着三皇子,眼中是难得的欢喜,摆摆手说:“用膳吧。” 席间,岳帝的视线频频看向淑妃,一只大掌不停地在她腰间来回摩挲。淑妃像是被这只手掌化成了水,但是碍于儿子,只得半娇半嗔的埋怨:“陛下~用膳。” 岳帝笑而不语,看一眼三皇子。闻人羽只觉得一股热流冲到脑门去了,连忙放下筷子,恭敬地说:“父皇,母妃,儿臣吃饱了。尚有功课未温习,先行告退。” “嗯,去吧。”话落,不等儿子远去,岳帝已是心猿意马,抱起身边的女人,朝着寝殿疾行。 “啊,陛下~你使坏。”淑妃受惊般搂住岳帝的脖子,娇嗔地埋怨着。淑妃声音里的娇媚之气,让岳帝全身酥麻。 第五十章 灾情不断 得了准许的三皇子如蒙大赦,抹着汗从殿内跑走出,出们时还不忘关上了殿门,并对侍奉的宫女一顿叮嘱。 至此,深宫春日暖红帐,帝王生死醉白骨。 翌日早朝,皇帝便宣旨三皇子为宁王、大理寺丞柳正元协助宁王赈灾有功,大理寺少卿空缺,令其填补,居正六品。 柳正元,正是兵部尚书柳泉之子,也是淑妃的亲侄子。 当然,对于三皇子党而言,好事不止这一装。三皇子今冬满十五,到了娶亲的年纪。皇帝便让他选了自己心仪的女子,金紫光禄大夫之女关鸿为宁王正妃。 这其中关系,可谓错综复杂。早朝退班之时,柳泉听着其他官员的祝贺,面上却无半死喜色。 陈国公见状,免不了几句。他说:“柳尚书这般愁眉苦脸,是为那般。莫不是嫌陛下给令公子的赏赐少了?” “与其关心晚辈的忧思,国公还不如操心自己的身子骨,哼。” 柳泉是闻人羽的亲舅舅,而陈国公是太子的亲外公。一个是两朝元老,一个是殿前红人,两人私下里也是不和已久,眼下这种情况,同朝的官员都是见怪不怪的。 丞相杜思衡走在在前面,背影略显沧桑,对他们二人视而不见。他跟户部尚书走在一起,两人讨论着眼下的灾情。 户部尚书梁次之,是个憨厚的中年人。个头不高,身宽体胖。就算脱了朝服,穿着补丁走入闹市,百姓也会把他当成低调的员外或者是富商。 “梁大人多为百姓着想,是北岳之福。可惜,如今咱们的国库已经耗不起了啊。”杜思衡长叹,面上满是忧思。梁次之同样是愁容不展,心事重重。 行至宫门口。梁次之将杜思衡扶上马车,恭敬地行礼送别。 他看着杜思衡的马车良久,直到看不见,才转身,迎头碰上同样满脸愁容的柳泉,二人互相见礼。 “柳大人。” “梁大人。” 柳泉率先开口:“梁大人,借一步说话。” 梁次之淡笑的面容上没有任何变化,抬手做了一个请的姿势。二人便在宫墙一角,不避讳旁人的眼光,交谈了开来。 “梁大人,您实话告诉我,此次赈灾,有多少赤贫。” 梁次之闻言,没有丝毫意外。毕竟同朝为官几十年,他对柳泉还是了解的。他正了正色,直言不讳:“五十两。” 柳泉闻言松了口气,却听他再次吐出两个字,气的他心肝颤抖。稳了稳心神,他里忙一礼,说道:“梁大人今日之恩,柳家当铭记在心。至于那个逆子干的蠢事,一定不会让大人为难。” 梁次之叹息,柳泉作为兵部尚书,虽然是三皇子的亲舅舅。可是他一直保持中立,在各方势力中周旋,却还能将兵部管理的井井有条。而且为人不骄不躁,不贪钱才,不图美色。可惜,他生了个不省心的儿子,往后怕是想中立也难了。 他摆摆手,说道:“我知大人心志,如今北岳连年灾祸,想必大人也与我等同样焦虑。也知大人不会让我为难,恩不恩的,莫要再提了。” 柳泉也不扭捏,恩情不是挂在嘴上的。随即一礼,告辞离开。梁次之看着他大步流星地模样,直叹息。 这几年北方旱灾不断,今春又逢淮阳多处决堤。北方灾情刚息,南方灾情又起,接连不断的情报折子送进御书房,岳帝大发雷霆。 满朝文武皆是战战兢兢。丞相杜思衡捡起被皇帝扔掉的奏折,看了一眼,说道:“陛下,这几处堤坝均在淮阳以南,确实已有两百余年未曾维护,地方官员确有失察之责。如今之计,可诏令朔西支援,以解燃眉之急。” “不可,闽南郡王府近年蠢蠢欲动。若是让其得了民心,难免生出些野心来。”陈国公不同意,这种好事,岂能拱手让人。 “那照国公的意思,该如何啊?” “陛下,太子此时在星月宫习武。可令其背上,与朝廷南下的赈灾队伍汇合,负责淮阳的灾情。太子殿下乃国之储君,此一来可以彰显我朝对黎明的宽仁,对闽南也起到了监察和震慑的作用。”陈国公说的慷慨激昂。 岳帝被陈国公的话说动了,他赞赏地看了一眼老人家,欣慰地说道:“幸得有诸位爱卿,相信眼下的灾情很快就会过去的。如此,就依照国公的意思宣旨吧。” 杜思衡没有再说话,他感觉很多时候,都是力不存心了。而户部尚书梁次之,则是眉头紧锁,发愁地不行。 虽然知道这个时候不能触了陛下的霉头,可是梁次之还是说了:“陛下,三年来北方雪灾旱灾不断,如今的国库,已经难以支撑了啊。然,微臣有意从民间、商人发布公告,筹集赈灾款项,还望陛下准许。” 所有人都沉默了,岳帝自己也知道,自己的国库能坚持这么久,都是亏得户部位精明的账房先生。 “诸位爱卿可有其他法子?” 丞相杜思衡率先发声:“陛下,老臣捐黄金十两。” 梁次之感激地看了一眼杜思衡,跟着说:“陛下,臣捐白银五十两。” 兵部尚书柳泉想起之前他儿子贪墨的五十两黄金,虽然黄金送到了国库,但是他们柳家,必须为此付出一些代价。他说:“陛下,臣捐白银二百两。” 看到满朝最穷的几位大臣都如此了,其他官员自然不敢不捐。稀稀拉拉的,筹下来也差不多能有一千两白银,救急应该是可以的。 因为户部梁次之对账目上的严明,官员虽有贪污,但是谁也不敢超过五十两。所以这一千两,足以应付今春的灾情。 后宫,听说了前朝筹钱赈灾,而且陛下颁诏令太子救灾,陈皇后憋屈了多日的心情,终于见晴了。 她特地将六宫的妃嫔召集到凤仪宫,动之以情,晓之以理。终是让整个后官也筹出了足足八百两的白银。 龙心大悦,自然少不了凤仪宫的风光。相比眼下的灾情,常宁宫的淑妃,却是摔了十几个茶杯,好不浪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