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前言 青山松翠绿,白云飘渺间…… 一座烟雾缭绕的小道观中,一名粉雕玉琢般的小娃娃,穿着粗布道服,背着一个小竹篓正欢快的跑着,在他的身后,跟着一个老道,但似乎……有点跟不上他的步伐。 “你这山货……你……你给我跑慢点……” 老道额头见汗,说话间有些气喘吁吁。 “师傅……咱们再不快点就赶不上早集了!” 小道士双手扶着竹篓的肩带,转过头,大眼清澈璀璨,脸上满是天真与烂漫。 老道有些无奈,他如今已经百岁高龄,如何跑的过面前这‘小猴子’。 “慢点……慢点……咱们赶得上!” 天色昏暗,还不过五更时分,如何算晚。 小道士却丝毫没有因为老道的话语而停下,反而被另一个事物所吸引,眸中满是兴奋的光芒。 “大白!大白!” 小道士张开双手,奔跑间抬头喊着天空中翱翔的一只白鹤。 呼呼的风声划过,一道白影如电般自高空落下,停留在了地面上。 那是一只白鹤,却不似凡物,羽毛洁白如绸缎,高昂着头颅,亦露出了一副十分人性化的欣喜眼神。 “大白……” 奶声奶气的兴奋呼喊,那小道士轻轻一跃,丁点大的小身子,竟直接抱住了那白鹤的腿。 白鹤垂首,用头颅轻轻摩挲着小道士肉嘟嘟的脸蛋。 “别闹……痒……” 小道士用那娇小稚嫩的手掌轻轻将白鹤的头扒开,巧笑出声。 这白鹤似通人性,听罢便屈腿用羽翼将小道士给轻放到了背上。 “啾~” 在确保小道士抱紧了自己之后,白鹤轻鸣一声,一个亮翅间便直上了云端。 “你……慢点……啊……” 看着逐渐变成一个小黑点的小道士,老道呆愣原地,大口喘着气,顿时老脸涨红。 “待会给我抓到,一定给你屁股打烂。” 缓过一口气来之后,老道恨恨的说了一句,手中拂尘一甩,脚下竟凭空冒出了朵朵白云,载着他朝着小道士的方向飘然而去。 朝霞迎白日,风卷起云舒。 朵朵白云间,偶尔能传来间断的呼喊…… “大白……大白……你……你慢点……” 小道士抱着白鹤的脖子,鼓着包子脸,每开一次口,便会有剧烈的风灌进口中,呼啦啦的作响。 ‘啾~’ 白鹤低鸣一声,速度降下来了少许。 “你这山货,给我慢点,还有你!小白!” 刚放缓速度,老道的声音便从身后传了过来。 “师傅……” 听到老道的声音,小道士急忙兴奋的回过头,但却发现老道的脸色有点不好看…… 红彤彤的,跟关公一样…… “大白!” 小道士一本正经的拍了拍大白的脖子,满是严肃的说道 “别听他的,咱们快点跑!” 老道的这副表情他曾有幸看过很多次,每一次屁股都被打的肿老高! 说罢,小道士再次鼓起包子脸,那秀气的眉毛凝在了一起,乌黑亮丽的大眼睛死死的盯着前方。 ‘啾~’ 白鹤速度猛的一提,化作一道流光,仅瞬息间,竟将那老道甩在了身后。 老道见状,那本就涨红到了极致的脸,愈发的鲜艳,他就不信今天抓不到这小不点。 撸起宽大的袖袍,将之绑缚在自己的手肘上,同时把右手握着的拂尘别至腰间。 双手掐决,道道白光闪烁,那脚下的朵朵白云后,突兀的出现了一个类似涡轮增压的装置,流光闪动,璀璨异常。 ‘轰隆隆……轰隆隆……’一阵又一阵的轰鸣声响起,那老道脚下白云愈发凝实,仅一个眨眼便消失在了原地,速度不知比那白鹤快了几许。 ………… “师傅,我亲爱的师傅……” 一处山峰之间的小道上,老道揪着小道士的耳朵,将之提起,而那小道士耳根通红,滚圆的大眼珠带泪,扑腾着小脚丫在那求着饶,而白鹤躲在一旁,并不敢近前。 “疼……师傅……疼……徒儿再也不敢了……” 那老道似乎觉得还不解气,揪着小道士到了一块青石前,自己坐在上面,再将小道士放在自己的膝盖上,将裤子扒下,挥掌便打…… “师傅……我得好师傅……哇!” ‘啪’的一声响起…… 仅一掌下去,小道士那白嫩的屁股蛋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了起来。 接着…… 连绵不绝的拍打声,以及…… 小道士边夸赞着师傅,边讨饶的哭喊声…… 这一顿揍,足足打了一盏茶的时间。 老道满意了,开心的坐在那青石上,自袖袍中缓缓摸出了一根……旱烟,吧唧吧唧抽了起来。 小道士肉嘟嘟的小脸上满是泪水,小手紧紧捂着已经被打的肿老高的屁股蛋,恨恨的看着面前的这个……老头子! “你不服?” 老道再次吧唧了一口旱烟,一股浓厚的白烟自他口中缓缓喷出,一脸飘飘欲仙的模样。 “徒儿不敢……” 小道士噘着嘴,小手拽着衣角,绕着圈圈。 “那还不赶紧把东西收拾好,走了。” 老道看着小道士这委屈的小模样,不由得哈哈大笑。 听完老道的话,小道士急忙将自己的小竹篓捡起,再将散落的药材重新装了回去,背负在背上,却又因为太用力了,竹篓撞到屁股蛋,给疼的眼泪再次飚了出来。 老道见状,叹了口气,眼角闪过一丝心疼,却转瞬又恢复严厉的模样,手中白光闪过,飘至小道士臀部。 如六月的清风拂过,小道士惬意的呼了一口气。 “真舒服啊……” “那还不快走?” 老道一脸正色,语气有些凶,又吧唧一口旱烟以后,方才小心将烟斗中已经燃尽的烟灰敲出,站起身来,起身离开。 但老道还未行几步,便感觉一只稚嫩的小手想尝试牵住自己大手,但由于个头不高,几次蹦跳间都难以握住,继而只能牵起了老道的衣角。 感受着自己身侧若有若无的拉力,老道洒然一笑,将背脊微微弯下,转而牵起那只小手。 清晨的阳光撒下,一高一矮两道影子被拉的长长的…… 第二章 药堂拜师 青山镇,是方圆百里最大的镇子。 老道牵着小道士行走在那青石路上,热络的跟街道两边的商铺老板们打着招呼,显而易见,他们并不是第一次来到这里。 “这不是小无尘吗?快……快来,我这有刚出锅的大馒头。” 一个胖乎乎的包子店老板娘见到小道士眼睛放光,急忙从自家蒸笼里取出数个热腾腾的大馒头,将之装好,递给小道士。 “还不快谢谢人家!” 老道士扯了扯小道士的小手,轻声说道。 “谢谢唐大婶!” 小道士乖巧的弯腰躬身朝那包子店老板娘鞠了一躬,小手将那馒头抱在怀里。 “谢啥谢,我说李老道,你干脆把无尘给我当干儿子吧。” 那胖老板娘两步上前,将小无尘抱在怀里,手中又如同变魔术一般,掏出了一个桂花糖塞到了他嘴里。 “甜不甜?” 胖老板娘笑呵呵的朝着小无尘问道。 “甜!” 小无尘眼睛眯成了一轮小月牙,开心的应了声。 “你这胖娘们,小无尘怎么能给你当干儿子呢,要当也要给我当。” 隔壁卖水果的老板娘一见包子店老板娘抱着小无尘顿时不高兴了,急忙一把将小无尘抢到自己手里,同时从自己家的铺子里拿出一包新鲜的水果笑眯眯的看着小无尘。 “小孩子要多吃水果才能张的高!” 说罢从兜里拿出一粒麦芽糖,亦塞入小无尘的口中。 “甜吗?” 水果店老板娘眼中满是小星星。 “甜!叶大婶!” 小无尘紧了紧手中有些抱不下的两大袋的吃的,开心的说道。 “吃那些干啥,小无尘得多吃肉才能长的壮实。” 一旁的烧鸭店老板娘见到了小无尘,几步跑了出来,自水果店老板娘手中抢过小无尘,再将一袋刚切好的烤鸭放进小无尘的怀中,与此同时,将一根被烤得外酥里嫩的鸭腿塞进了他的嘴里。 “好吃不?” 烧鸭店老板娘满是希翼的看着小无尘。 “好……吃……” 小无尘鼓着腮帮子,他那小嘴并不大,所以现如今被塞的满满的,但对于众人的关爱,却又不能拒绝…… “小……无……尘……” 正当小无尘在暗自苦恼的看着周围几家店中蠢蠢欲动的店铺老板娘的时候,一道如银铃般的童音自不远处传来。 “小月儿……” 小无尘自那烧鸭店老板娘身上挣脱了下来,将口中的食物匆忙咽下后,抬头看向面前与他一般大小的小姑娘。 那小姑娘着一身藏青碎花小裙子,一双精致的小脚丫被青丝绣鞋包裹着,轻踩着地面,乌黑亮丽的大眼中满是欢喜。 “小月儿。” 小无尘将小竹篓取下,再将手中的一堆吃的放入其中,随后方才再次背起,一路小跑朝着那小女孩奔去…… 路上碎石较多,小无尘又跑的匆忙,一没注意,便被脚下一块凸起的碎石所绊倒在地。 “你没事吧?” 那个名叫小月儿的小姑娘急忙跑上前,将小无尘扶起,关切的看着他,同时掏出自己翠绿色的手绢递给小无尘。 “你可小心点。” 小月儿翻了个白眼,粉扑扑的小脸蛋上写满了关切。 “我没事,你看……” 小无尘站起身,翻了个跟头,身上除了沾上了些灰之外,并无异样。 “该给小无尘定个娃娃亲了!” 包子店老板娘笑眯眯的看着两个小家伙,转头对着老道士说道。 “对呀,对呀,我看月闺女就不错。” “肥水不流外人田,只要你松口,我便去给你保了这个媒。” 包子店老板娘的主意,赢得了数人的一致认同,七嘴八舌的甚至已经开始研究起了二人以后婚礼该如何的举办。 老道站在一旁尴尬的笑着,道士并不如和尚般,不准婚娶,所以哪怕是小无尘亦是可以婚配的。 折腾了良久,老道方才在那三名‘古道热肠’的老板娘的包围圈中牵着小无尘离开。 “师父……” 小无尘拉着小月儿,停在了一个卖糖人的摊位面前,乌黑的眼睛死死的盯着老道士。 “小孩想吃,道长便来一串吧。” 那卖糖人的老头附和着说道,眼中满是笑意,他对于这两个俊俏的娃娃也是发自内心的喜欢。 “多少钱?” 老道无奈的撇了撇嘴,亦不好驳了小无尘的欢喜,自道袍的内兜中,小心翼翼的将一枚保管的非常好的干瘪的钱袋掏出,轻声问道。 “三枚铜钱。” 听完糖人老头说的,老道士将那钱袋对着自己的手抖了三抖,掉落下来的钱币屈指可数。 “五枚铜钱两个行吗?” 看着小月儿亦是同样希翼的目光,老道士一咬牙,说道。 “行!” 那卖糖人的老头眯眼一笑,转而对两个小娃娃问道“你们想要个啥?” “我想要个孙悟空!” 小无尘抢先说道。 “那……那我便要个唐僧吧!” 小月儿有些害羞,声音小的可怜,说完这句话,便迅速将头偏向一旁。 老道眯着眼看着两个小娃娃的交流,心里亦是打定主意,要给他们去定个娃娃亲。 对于这个年纪的小孩,喜好基本一致,所以卖糖人的老头动作很快,几乎没有多久,便将两个糖人做好了。 “走吧。” 老道士牵起小无尘,小无尘牵着小月儿,一行三人在这本就不宽大的街道上行着,他们要去的是镇上的药铺,将竹篓里的药材卖了,换取钱粮,然后再去采购生活所需。 药铺的位置比较偏僻,人烟稀少,单独建立于一片小湖边,周围是郁郁葱葱的竹林,别致且幽深。 “师父……” 小无尘噘着嘴,拉着小月儿止步不前,他不想进去,他不怎么喜欢那里面的老头,那老头长得有点吓人,而且在里面有很多罐子,罐子里装满了毒虫,老头每次都会拿那些虫子来吓唬他。 “没事的,丘老很喜欢你,这是你的福分。” 老道一甩浮沉,轻笑说道。 “可是……他上把我丢到了虫子堆里。” 小无尘急得眼泪都快出来了,甚至将丘老头上次威胁他不准说出来的秘密,都告诉了自己的师父。 老道一愣,摸着花白的胡子,沉思了片刻,竟哈哈大笑了起来。 “傻孩子,那是你的福气啊。” 老道士没有明说,但却仍然要求小无尘进去。 “无尘……我就不去了,我在外面等你。” 小月儿似乎也有点畏惧这里,说实话,镇上的人除了生病,一般都是不敢靠近这里的。 对于小月儿,老道士并没有强迫,牵着恋恋不舍看着小月儿的小无尘踏步而入。 大门虚掩,老道士却并没有带着小无尘直接进入,拉了拉那木门便的红绳,随着一串清脆的铃声响起,里面传开了一道苍老沙哑的声音。 “是谁啊?进来吧!” “是我,无为山来人。” 老道士这才推门而入,进入门内抬眼望去,除了晒干了的药草之外,便是满满当当的透明罐子,里面爬满了密密麻麻的各类毒虫,沙沙作响,让人头皮发麻。 “这不是我的小无尘吗?来!给你吃好吃的。” 说话的是一个着粗布麻衣的老头,脸皮如同枯木般皱褶,而且自眉毛到嘴巴上下有一条如同蜈蚣的骇人伤疤,此刻的他正咧着嘴,对着老道士身后一脸紧张的小无尘笑道。 “师父……” 小无尘瞪大着眼睛,用求助般的目光落在老道士身上,那稚嫩的小手死死的拽着他的衣角,似乎是生怕他一不小心消失不见了,毕竟这种事老道士干过,而且不止一次。 “去吧,丘老要给人的东西,外面的人打破头颅都抢不到呢。” 老道士朝丘老头做了个道揖,口中呼了一声‘无量观’。 丘老头含笑起身回礼,手势古怪,弯曲如蛇蝎。 小无尘在老道士的推搡下,缓步走到了丘老头的面前。 “丘爷爷……” 小无尘亦同样做了个道揖,很不情愿的喊了一声,面色有点不好看,有些畏畏缩缩的。 “乖,来吃糖葫芦。” 丘老头自桌上拿起一个纸袋包住的糖葫芦递给小无尘。 小无尘接过纸袋,放在地上,蹲着等了半响之后,确定没有毒物在其中之后,方才小心翼翼的将之拿起,瞅了一眼…… ‘果然是一根糖葫芦!’ 小无尘都有点给整蒙了,满是不好意思的摸着脑袋对丘老头笑了笑之后,对着那糖葫芦串上的第一颗山楂果咬了下去。 “甜吗?” 丘老头眯着眼睛看着小无尘笑道。 “甜!” “甜就好,甜就好啊!” 丘老头与老道士相视一笑,笑声中颇有一种阴谋得逞的味道。 小无尘抿着嘴,咀嚼着手中的糖葫芦,那黑白分明的大眼珠子内,满是好奇,他有点搞不明白,自己的师傅为什么会跟丘老头一起笑的那么开心。 但马上……他就明白了! 那枚山楂果上包裹的糖浆化了之后,小无尘清晰的感受到,那枚山楂果突然舒展开来,无数密密麻麻的小脚移动着,在他的嘴里转了一圈之后,便朝着他的喉咙深处爬去。 “师父……” 小无尘面色难看,一股寒意与一道灼热感自他的胃部同时升起,这两种非常矛盾感觉,分别在他的左右身体开始蔓延…… “冷……不对……好热……” 小无尘瑟缩着身子,在地上不断翻滚着。 老道士与丘老头冷眼看着这一幕,并没有插手。 “小月儿……救命啊……” 小无尘脸上红白色光芒轮转,见到师傅并没有救他之后开始呼喊起了小月儿的名字。 屋门外的小月儿听到了小无尘的呼喊声,刚想冲进去,但随即似乎是因为畏惧,又停下了脚步。沉默了片刻,脑中一幅幅画面穿插而过,她看了眼手中那光头的唐僧,终于是一咬牙,朝着木屋内冲去。 “小无尘!” 小月儿费劲的推开木门,便看见了躺倒在地抽搐的小无尘。 “李伯伯,您救救小无尘啊!” 小月儿看到了一旁的老道,急忙上前拉住了老道士的衣角,明眸中满是焦急。 老道士没有说话,亦没有任何表示,只是如同木偶般定定的看着小无尘。 “丘爷爷。” 小月儿见老道士没有反应,又小跑到了丘老头的面前,却仍旧没有半点反应。 “小无尘,你怎么了……” 小月儿急得眼泪都要出来了,几步跑到小无尘的身前,死死的抓住小无尘的手臂。 “好烫……” 刚碰触到,一股热流自小无尘的手中流过,如高温的热水般滚烫,小月儿轻呼一声,急忙缩回手,那本娟秀的小手,被烫起了一个又一个的水泡。 “我好冷……” 小无尘的眼睛低垂,无意识的轻喊出声。 小玉儿看了眼手中的水泡,又看了看那躺倒在地瑟瑟发抖的小无尘,一咬牙,扑下身将小无尘抱在了怀里。 说来也奇怪,自当二人抱在一起后,一黑一白两阴阳鱼,自二人头顶上方闪现,交汇在了一起形成了一道太极的图案。 “阴阳交汇,可成!” 见此,丘老头抚掌轻笑一声。 ‘无量观!’ 老道士颂了一个道口以后,朝丘老头再次行了一个道揖。 “多谢丘兄了!” 老道士面色真诚,表情肃穆,似乎是受了丘老头天大的恩惠一般。 “无妨,这孩子和我眼缘,可愿让他做我一个记名弟子?” 丘老头眼中闪烁着别样光芒,似乎面前的小无尘是什么天大的宝物一般。 “求之不得,能得丘老抬爱,这是无尘的福分。” 老道士对于丘老头愿意收小无尘当弟子感到十分的高兴。 小无尘与小月儿相拥昏迷了很久,方才在日落十分醒转。 刚一睁眼的小无尘,便正对上了丘老头那浑浊的双目,不由吓得向后连爬了数步远。 “师……师父……” “还不快点拜见丘师父!” 老道士面色一正,朝着小无尘低声说道。 “丘师父?” 小无尘有点搞不明白,自己啥时候多了一个师父了,而且这老头不是什么好人啊,难道师父准备把自己卖给这丘老头了? 一念至此,小无尘那明亮的眸子中顿时起了一层水雾,揪着老道士那宽大袖袍的小角,死活不肯松开,哭道 “师父.....您是不是不要无尘了......” 老道士与丘老头见到这一幕相视哈哈大笑。 老道士蹲下身,大手摸着小无尘的小脑袋,轻声安抚道“师父永远是你师父,而且邱师父也只是收你做一个记名弟子,你真想做他的亲传弟子,可不够格呢。” “哦……” 虽然不知道记名弟子是什么意思,但他起码搞明白了一点,自己的师父并没有把自己卖掉。 按照老道士的吩咐,小无尘对着丘老头三跪九叩,敬茶,算是正式多认了一个二师父。 第三章 清风了无尘 邱老头接过小无尘递过来的敬师茶之后,眯眼一笑,自兜里摸出了一个小盒子,算是见面礼。 小无尘将那盒子打开后,发现里面躺着的是一只肥硕的蚕宝宝,甚是娇小可爱,不由得喜上心头,甜甜喊了一声“谢谢邱爷爷。” 邱老头摇了摇头,笑道“还叫邱爷爷?” “该叫师父了!” 老道士附和道。 小无尘歪着脑袋,看了眼老道士,挠了挠头对邱老头说道“我已经有了一个师父了,以后叫你二师父好不好?” 邱老头一愣,哈哈大笑“听你的,以后你就叫我二师父吧。” 拜师仪式也结束了,一曲话别,小无尘便牵着小月儿随老道士离开了这处药铺。 临行前,老道士再次带着小无尘去了趟那条商业街,街头巷尾的老板娘抓着他一顿搓揉之后,换取了大量的生活用品,以及满满半竹篓的吃食。 一直到了镇口,两个小不点才恋恋不舍的告别,并约定过几日再一起玩。 大白站在镇口石碑前等着,发现小无尘出来,兴奋的啾啾的叫了起来,急忙扑腾到了他的面前,将小无尘给拱到了自己的背上。 老道士的心情似乎十分的好,兜里那已经榨不出一枚铜板的钱袋子,现如今又变成了一个鼓鼓囊囊的‘胖娃娃’,这都是因为邱老头今天收了个好徒弟,所以破例以高出市价一倍的钱收了他的药草。 ‘有钱真好....’老道士出奇的竟然哼起了小曲,曲风婉转悠长,有着很浓厚的年代及岁月感。 白鹤展翅翱翔,这一次回程驮了两个人,小无尘抱着大白的脖子,而老道士背负双手,宽大的道袍随风鼓荡,这一刻的他有着一种说不出的仙风道骨。 返程的速度很快,也很安静,小无尘似乎是累了,抱着大白的脖子睡了过去,口中晶莹的口水挂上了那洁白的羽毛,再被风吹卷到了白云上。 老道士慈爱的摸着小无尘的头,嘴角泛着轻笑。 一炷香后,大白停留在了青山之上的道观前,被老道士轻轻拍了拍后脑勺的小无尘方才悠然醒转。 “大白再见!” 天色暗淡,一轮白月出现了虚影,那昏暗的太阳亦如垂垂老矣的老翁般开始黯然失色,小无尘打了个大大的哈欠后,抱着大白的头,轻轻说道。 ‘啾~’ 大白轻鸣一声,再次蹭了蹭小无尘的脸蛋,便转身展翅离开了。 道观外观破旧,不知经历了几许沧桑,原本白色的墙面掉成了斑驳的土黄色,红檐青瓦上的色彩亦同样看不出原本的模样,唯独正上方的鎏金牌匾依稀可以看出这座道观当年的风光。 ‘无为观’这是道观的名字,供奉的是上古圣人太清道德天尊的雕像。 踏步踩上嘎吱做响的腐朽台阶,正殿中那诺大的雕像下,正盘膝安坐着一名在蒲团上神游物外,吐气纳元的小女孩。 小无尘有点兴奋,将背上的小竹篓小心放在地上,蹦跳着朝着那个小女孩扑了过去。 “小清风......” 小无尘个子很小,但那个小女孩亦大不了他多少,不用想,如果这一下扑过去,一定会将她扑倒在地,摔个眼冒金星。 “致虚极,守静笃。万物并作,吾以观其复。夫物芸芸,各复归其根。归根曰静,静曰复命,复命曰常,知常曰明.......” 小女孩没有睁眼,口中反复念着由上清圣人所著的道德经,那精俏的睫毛随着她的话语轻轻颤动着,在小无尘快临近之时,那小女孩小手握拳,一指点出,一道白光自她指尖飘荡朝着小无尘飘荡而去。 白光划过,落在了半空中的小无尘身上,竟将他生生的静止在了半空中。 “小清风......” 小无尘身子不能动,在那瘪着嘴,委屈的看着面前这面相精致的小女孩。 小女孩却不为所动,口中依旧念念有词。 “不知常,妄作,凶。知常容,容乃公,公乃王,王乃天,天乃道,道乃久,役身不始。” 小女孩念完这句话后,一道蓝光闪过,一朵白色含苞待放的莲花自她的头顶闪过,隐约见,可以在那莲座上看见一个小人,天地之间乳白色的光华汇聚于她的百汇穴,强烈的光芒将她包裹成了一个白色光球。 老道士站在一旁,没有说话,眸中带笑。 未过多久,只听‘咔擦’一声。 那白色光球在那蒲团之上碎裂了开来,小女孩自其内缓步走出,头顶一朵莲花绽放,撒落下点点光芒,细长挺翘的睫毛轻颤,一双恍若装着日月星辰般的璀璨的眸子蓦然间睁开。 只见她莲步轻移,走到小无尘的近前,屈指在他的头上重重一点,口中俏皮的说道“要叫师姐......没大没小!” 小无尘那白嫩的额头被这一指点下,顿时通红,口中带着哭腔“师姐.....我知道错了......你放我下来好吗?” 小清风白了他一眼,五指一张,小无尘应声而落。 “好疼,师姐你怎么不接住我?” 啪的一声,小无尘摔落在地,竟直接躺地上不愿意起来了。 小清风并没有去理会他,反而走向那个小竹篓,在其内翻找了片刻,掏出了一枚精致的璞玉,朝着老道士灿烂一笑“师父,您还真买来了?” 老道士揪着自己的钱袋子,内心滴着血,这是赊来的,明日还得回去把钱还上,在还上之后,他那好不容易胖起来的钱袋子,又得瘦回去。 虽然心疼,但他的面色未变,依旧是笑容可掬“当然,我的乖徒儿想要学拓印之法,作为师父的,怎么能不满足呢?” “还有我,我也给师姐带了东西……” 小无尘迅速从地上爬上,跑到竹篓处,从中掏出了一个小纸袋,将之拿了出来,那是一个糖人,也就是先前求着师父买的那个。 “给你……师姐!” 小无尘将那活灵活现戴金箍,着虎皮裙的,持金箍棒的孙悟空递了上去。 小清风一愣,但随即莞尔一笑,在小无尘希翼的目光下,接过了那个糖人。 ‘嘎嘣’一口。 那糖人被小清风咬的稀碎。 小无尘愣住了,半响没有说话,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那只剩下小半截的糖人。 “真甜!” 小清风眯着眼睛,打趣着自己的师弟,又添了一把火。 听罢,小无尘的小嘴立刻噘了起来,眼眶红润,一丝若有若无的水雾逐渐开始弥漫…… “你……你……(ಥ﹏ಥ)” 小无尘指着小清风,你了半天也不知道说些什么,直直的坐在了地上,哇哇哭了起来…… “师父……哇……师姐欺……(´థ౪థ)σ” 小无尘抱着老道士的大腿,将老道士那宽大的道袍给哭了个透湿,刚想控诉师姐的罪行,但转念一想,这个糖人是自己送给她的呀? “我得孙悟空啊……(;´༎ຶД༎ຶ`)” 最终的悲愤,只能发泄在了老道士的裤腿上,鼻涕眼泪拼命的往上擦…… 小清风在一旁细细品味着糖人的甘甜,丝毫没有去管自己那戏精师弟。 老道士哭笑不得的看着小道士,沉默了半响,弯下腰,叹了口气,摸着小无尘的头说道“唉……无尘啊,哭归哭,一会记得把为师的裤子洗了。” 小无尘听罢,呆愣原地,小手仍旧抓着老道士的裤腿,却是忘记哭了…… ‘啪~’一个鼻涕泡在他鼻子中吹出又破碎…… “吃饭吧,我的好徒儿!” 老道士不再管那个还在发呆的小无尘,转头看向小清风。 “好啊!师傅。” 小清风将那已经只剩下一根木棍的糖人棒子,小心收进了衣兜,对着老道士笑道。 将竹篓提到自己面前,翻动了半天,找出来了一堆食材,摆放到小无尘的面前,朝他挑了挑眉头“去,去把饭做了。” 小无尘皱着眉头不断抽泣着,这一刻他真是突然觉得自己是个没人要的孩子…… 心里如是想,手上却不慢,一边哭着,一边将那堆食材给搬到内厅内的厨房中。 “咚咚咚……” 沉闷的切菜炖肉声,自厨房缓缓传出…… “师父,您真不怕他下毒吗?” 小清风抬首看着面前闪烁着慈父光环的老道士,不忍心打击道。 老道士却丝毫不在意,自内兜中缓缓掏出一只鸭腿,啃食了一口摇摇头“不怕,我不饿。” 这是今日那烤鸭店老板娘赠于小无尘的,如今全落入了老道的手中。 小清风满头黑线的看着老道士不知从何处又摸出了一壶老酒,端坐于门槛上,对着明月,独自斟饮。 ‘拜师如此,徒能奈何?’ 过了没多久,切菜的声音停了下来,小无尘的小脑袋自内外厅门框的交接处探出。 “师姐……你能吃辣吗?” “不能!!!” 小清风一指点出,一道光华在小无尘那通红的脑门上炸开。 “哎呦……” 一声哀嚎之后,厨房又响起了一整锅铲与铁锅交加滑动的声音。 小清风轻施莲步,不动声色的坐到了老道士的身旁,老道士伸手递了一只鸭翅给她…… “师父,我想喝酒!” 小清风轻轻撕咬下了一小块鸭肉,轻声说道。 “小孩子不能喝酒!” 老道无情拒绝,一点情面没有留下。 明月当空,轻风拂过一旁的大榕树,带动起了一片枯黄的树枝…… “秋天快到了,师父。” 小清风转头看向老道,一脸认真,希望他能借此来讲些道语,来修正她的心境。 老道沉思良久,看了眼天空中的明月,瞅了眼道观前一地的落叶,眼眸中闪烁着智慧的光芒。 终于半响后,老道士转头朝着仍在厨房中奋斗的小无尘喊道“无尘,明天记得把落叶扫了!” “知道啦,师父。” 第四章 邱老授业 第二天清晨,小无尘盘膝坐在大榕树旁,接引着霞光入体,这是每日的晨课。 但是他今天的注意力却不是那么集中,目光不停地扫向一旁的师姐…… 咳……嗯…… 他是在想昨天为什么昨天那一大桌子菜,师父和师姐竟然没有一个愿意动筷子的,明明味道不错呀。 “啪~” 一张大手拍打到了小无尘的脑袋上。 “说了多少次,修炼的时候注意力要集中。” 老道士的声音自身后传来。 忍着头顶火辣辣的疼痛,将委屈的泪水努力的给憋了回去,小无尘内心放空,开始继续接引霞光,吐气纳元。 晨课的时间并不长,仅仅只在旭日升至顶空便结束。 那么接下来的事情就简单多了,打扫庭院中的落叶,收拾师姐以及师父没有折好的被褥,清洗师父与师姐换洗的衣物,准备师父、师姐还有自己一天的膳食…… 等等…… 难得的,小无尘脑中闪过了一道从来没有考虑过的念头。 ‘难道……师父收我做徒弟,只是为了找个免费的仆人吗?’ 这个念头仅仅只在小无尘的脑海中转了一个圈便悄然散去。 ‘怎么可能,师父和师姐对我最好了,这些本身就是师弟该做的吧……’ 深吸一口气,小无尘看着高挂的红日,顿时觉得生活美好多了。。 “无尘啊,给为师泡壶茶来~” 老道士坐在藤椅上,高高的翘着二郎腿,手中提着的是昨日那柄老烟枪。 随着吧唧声,一个又一个偌大的烟圈从他口中缓缓吐出。 “师父,您要的茶!” 小无尘双手捧着一个茶盏,递给老道士,眼中却对老道士手中的那杆烟枪颇为好奇,他曾经想要试试,却刚碰到烟杆便被老道士打的脑门肿起了一个老大的包。 老道士嗯了一声,接过茶盏,惬意的轻抿了一口,便放到了一旁的小桌上。 正待离开,小无尘又被老道士给喊了回来。 “一会你去你邱师父那去,既然拜了师,也得学学手艺。” 说罢,老道士眼睛眯起,嘴中开始哼唱起了莫名的歌调。 “啊……” 他不愿意去,虽然那个蚕宝宝他确实很喜欢,但他怕那个邱老头,还有那个满是虫子的屋子。 没有得到老道士的答复,小无尘看向了一旁正雕琢着璞玉的师姐,却依旧没有搭理他。 师命难为,最终无助,落寞的小无尘走出道观。 大白似乎知道他会出来一般,早早的便在道观门口等着他。 “大白……” 小无尘一把抱住白鹤,小脑袋朝着那丰满的羽毛上蹭了蹭,絮絮叨叨的哭诉了许久师父和师姐的无情之后,方才翻身到了鹤背上。 “走吧,大白……” 大白轻鸣一声,驮着小道士腾飞而去...... 到了青山镇,小无尘第一件事,便是找到了小月儿,二人携手玩了许久方才到了邱老头的药堂。 穿过竹林,越过小湖,便是那古旧的药庄,青烟渺渺,有着一股浓厚的药香。拉动大门一侧的小红绳,随着叮铃叮铃的一串铃声响起后,大门缓缓被打开。 “是无尘啊,快进来。” 邱老头探出脑袋看见面前有些瑟缩的小不点后,眯眼一笑,露出了自认为最为平易近人的微笑,尽管这种笑容在小无尘的眼中有些吓人。 “无尘向二师父请安。” 自己的靠山师父也不在,小无尘显得乖巧多了,一本正经的弯腰行过礼之后,便随着邱老头进入了药堂中。 “吃饭了没?” 邱老头在小无尘面前时刻洋溢着笑容,似乎对方是一个金疙瘩一般。 “还没呢,二师父。” 小无尘老实的回答,今天跟小月儿玩的时间长了些,导致错过了午膳,至而那有些圆滚滚的肚子有些空虚。 听到小无尘的答话,邱老头笑的更开心了。 “那正好,一起吃点吧。” 邱老头这的凳子跟小无尘一般高,所以他需要依靠攀爬,才能爬上去。 似乎是早就料定小无尘会这个点过来,桌上摆着两副碗筷,三菜一汤,在邱老头起筷之后,小无尘方拿起筷子准备夹菜。 ‘啪~’ 刚接触到面前的银花菜,小无尘的筷子便被邱老头打掉,小无尘一愣,以为是这道菜是邱老头的心头好,不愿意让给他吃,所以转而夹向一旁的葵牛肉,但又是同样被丘老头将筷子再次打开。 一连几次,小无尘有些不解的看着邱老头...... 邱老头将碗筷放下,看着小无尘,说道“你先回答了我的问题,再吃。” “何谓毒?” 小无尘学着邱老头的样子将碗筷放下,仅仅沉思了三息,便答道“毒可伤人,亦可救人,乃医术也。” 这个答案倒是让邱老头有些诧异,一个半大丁点的孩子,竟然会有这种见解,他可不信,轻声问道“是李老道教的?” 小无尘一本正经将小手平放在桌上“是我自己想的。” 邱老头来了兴趣,夹起一根鸡腿放到小无尘的碗中,继续问道“你是如何想出来的?” 小无尘没有动碗筷,答道“观中古籍众多,每次犯错,师父都会罚无尘去背书,看的多了,就发现其中涉及医术的古籍不少,而且每本医书中,或多或少都会有对于毒术的细微注解,但并不明显,而且医可伤人,毒亦可救人。由此可见,医术,毒术本就为同源,没有正邪之分。” 不得不说,这个回答令邱老头十分的满意,但这话若是一个花白胡子的老者说出来,他信,从这半大孩子的口中说出,却是让人有些出乎意料。 “好一个医可伤人,毒亦可救人,天资聪颖!天资聪颖啊!” 邱老头连说了两句天资聪颖,接着抚掌大笑,眉宇间满是兴奋,这算是捡到宝了。 接下来他便不再阻拦小无尘吃饭,而且难得的,他今天还破例小酌了一杯,酒香醇厚,哪怕是坐在对桌,小无尘亦能闻到一股别样的药香。 吃过饭,邱老头并没有再问或者教小无尘任何东西,反而自桌子旁取出一副棋盘。 “会下棋吗?” 那是一副围棋,小无尘双手撑着桌子,努力的爬到了桌子上,看着横竖线各十九条的棋盘,挠着头,小声说道“曾与观中典籍中见过棋谱,但却是第一次见。” “陪我下两手吧。” 邱老头眯着眼,将黑子的棋篓给推到了小无尘的面前。 小无尘就这么坐在桌子上,将黑子给推了回去,抱回白子“您是师父,理当您先行。” 邱老头听罢,哈哈大笑“倒是个懂得尊师重道的小不点。” 说罢,拈黑子下在了右上星位之上。 小无尘并未思索,从棋篓中直接拿出一白子,并未像常人一般,直接去夺那剩下的三个星位,拈棋子放在了棋盘最中心的‘天元’。 邱老头一愣,摸了摸灰白的胡子,看了小无尘一眼。 “你看的那本棋谱,这一步有什么讲究?” 小无尘舔了舔有些发干的嘴唇说道“夫入神者,当步天元,推阴阳,探玄虚,入幽微。” “有点意思。” 邱老头哈哈一笑,点子又下在了右下角星位。 一手棋二人下了两个时辰,杀至中盘,小无尘拿下了两角,却仍输一手。 “二师父棋力高深,无尘自愧不如。” 小无尘站起身来,朝着邱老头拱了拱手,话刚说完,却张口吐出一口血来。 邱老头没有一丝一毫的意外,自兜中摸出一个小玉瓶,自其内倒出三个小红丸,哈哈笑道“这便是今天给你上的第一课。” 小无尘接过邱老头递过来的红丸,咳嗽两声,将之一口咽下,顿时脸色恢复了不少血色。 “请二师父赐教。” 邱老头点了点头,道“你可记得你中午吃了什么?” 小无尘凝眉思虑了半响,问道“二师父可是下毒了?” 邱老头摇了摇头“世上毒药皆是有型之毒,当不得什么,需知万物相生相克,那简简单单的无毒之物组合之后,亦是可以比拟世间任何剧毒。” “是银花菜与葵牛肉!” 邱老头话刚说完,小无尘便立刻答道。 “你是如何发现的。” 邱老头有些诧异,今天小无尘带给他的意外太多了。 “书上曾提过,葵牛不入银花地。” “哦,李老道倒算得上是一个好师父,能调教出你这般聪慧的徒弟。” 邱老头眯眼笑了笑,自衣兜内掏出一本泛黄的手记,说道“今天你便留宿在我这吧,这本书是我年轻时所记载的组合毒种,限你三天内把它背下来。” 说罢,便不再理会小无尘,转身躺到一旁露台的摇椅上,闭目养神,但模糊的可以看见,这老头嘴角微翘,很显然,是对小无尘满意的不能再满意了。 小无尘盯着那本手册,仅翻看了不到半个时辰,便将之丢至了一旁,蹦跳着出了门。 邱老头不知道的是,这个小娃娃,自幼便有着过目不忘的本领,任何书籍只用草草的看一遍,便能铭记于心,倒背如流…… 第五章 就是你们,欺负我师弟? 熟练的拐过弯饶的小巷,小无尘来到了一家幽深的小宅院前。 青山镇虽然名为青山,但却并不是在山中,小镇傍水而建,在镇中央有着一条小河,名为静安河,河道两旁排满各式商铺,再往后,便是民居了。 入眼的是一间满是江南风味的院落,位于河道末端,灰墙青瓦垂杨柳,宽大的朱漆大门前,摆放了两个口含石珠的镇宅石狮子,门框上高悬一枚青铜八卦镜,而一旁的院墙上有一截橘树的枝亚倔强的往外伸出,一枚青绿色的小巧果子在那随微风舞动着。 “小月儿!” 小无尘够不着门环,只能拍门,在外大声的朝里面喊。 并没有过多久,只听‘吱呀……’一声。 那补过一层又一层朱漆的大门被缓缓打开一道缝,透过细缝,隐约可以看见里面昂首而立着一个六旬老者,着儒衫,戴玉冠,一副文士模样。 “是无尘来了啊。” 老者见到外面的是小无尘,面上顿时爬满了笑容,急切的将门推开,将小浮尘给迎了进去。 “柳爷爷,我是来找小月儿的(*´・v・)。” 小无尘瞪着黑白分明的眼睛小心翼翼的看着面前这个老者,这老者名为柳元,极为酷爱书法,每次当小无尘来时,都会将之拉到自己的书房之中去给之欣赏自己的墨宝,所以此次直接开门见山的挑明了来意。 “明月啊……” 柳元摸了摸自己那已经半白的胡子,沉思了片刻,眯眼笑道“明月在我书房帮我研墨呢。” 小无尘脸上满是不信任,上次他就这么说,结果拉着自己练了一天的字。 柳元却由不得他拒绝,将之一把抱起,朝着内屋而去。 刚入门便闻到了一股浓郁的墨香,屋子的四面白墙上,挂满了柳元这些年引以为傲的墨宝,让小无尘高兴的是,小月儿果然在这里,垫着脚丫站在太师椅上一本正经的帮着柳元研墨。 柳元将小无尘放至那书案之上,自一旁的柜子中,小心翼翼的取出一副字帖拿了出来,对着他说道“这是我废了很大的劲,托友人淘换来的王圣真迹。” 他口中的王圣是当代一名书法大家,笔势以委婉含蓄,遒美健秀著称,曾有人评称其字如其人‘飘若游浮云,矫如惊龙’。 柳元将之缓缓摊开,正准备对着这副字帖高谈阔论一番,就发现小无尘与小月儿两个小不点已经凑到了一起,还不待柳元开口,小无尘便几步翻身下了书案,朝着柳元鞠了个躬。 “柳爷爷,我和小月儿出去玩了。(✪ω✪)” 说罢,也不待柳元说什么,拉着小月儿就往外跑。 “慢点,书帖还没看呢.....” 话还没说完,两个小不点就已经跑的没影了。 而在此时,青山镇外,来了一群不速之客。 “您说的铁阎罗就是在这吗?” 一名中年男子看着一旁的白发老者拱手问道,在他的身后,有着约莫三十名的护卫,拱卫着中心的一辆马车。 “八九不离十,据天机阁得来的情报,他便是隐居于此,若是想救小郡主的命,那么恐怕只有这个阎罗出手才行。” 那老者鹤发童颜,身材挺拔,着白袍,身后有着一个青木药箱,说话的同时,有些担忧的看着马车中人,他口中的铁阎罗脾气古怪,且实力高强,救人只看心情,从不看身份,哪怕是大衍帝王来了,亦不一定会出手。 “方神医,梦儿的身体不能再拖了,一定要快点找到这个阎罗。” 中年男子眉宇中,亦同样有着丝丝担忧。 “咳...咳...” 二人说话间,身后的马车传出一阵咳嗽声,车帘被掀起了一角,一个面容苍白的小姑娘自其中探出头来。 那小姑娘五官精俏,梳着朝云近香髻,除了一支青玉钗之外,并无过多点缀。 “二叔......梦儿没事,不用担心我......” 小姑娘声音有些虚弱,话刚说完,便又剧烈的咳嗽了起来。 这小姑娘名为林若梦,乃是如今大衍朝北郡的郡主,而她口中的二叔名叫林毅,是南定城的镇守武将。 林毅的眼眸中闪过一丝心疼,急忙望向方神医。 方神医叹了口气,自身旁的小药箱中,缓缓取出一个紫玉瓶递给对方,口中凝重的说道“这续命丹只剩这最后一瓶了,若是三日之内没有找到那铁阎罗,恐怕回天乏术。” 林毅接过紫玉瓶,急忙递给一旁的护卫,并吩咐马车减速慢行,一定不能颠簸了车内的林若梦。 随着咕噜噜的车轮碾压青石板路面的声音响起,一行人开始缓缓进入青山镇。 ........................ “小月儿,我就说这个好吃吧。(*^▽^*)” 小无尘与一旁的小月儿手中各拿着一个钵仔糕,携手在河岸边走着,身后跟着一只毛色花白的小狗,正围着他们两不停的转着圈。 “那下次我请你吃!” 小月儿的眼睛眯的如同月牙一般,声音清脆如银铃。 小无尘嘿嘿的笑着,李老道‘偶尔’也会给他一两个铜板,但是次数并不多,今天两人手中的两个钵仔糕,他足足存了半年的钱,才存够。 ‘汪....汪....’ 二人身后的小白狗不知为何突然像受了什么刺激一般,开始疯狂的朝一旁跑去,那里有一群人围着一辆马车,向前行着。 “球球!” 两个小不点互相看了一眼,急忙向前追去。 “哪来的狗!” 前方的侍卫看见飞奔而来的球球,怕惊扰了马车内的郡主,一脚踢出,将之踢出了老远。 “你们怎么能这样!” 小月儿将趴卧在地上呻吟的小白狗抱起,对着那群人娇喝道。 侍卫没有说话,面露冷笑,也就是在这里,若是在北郡,冲撞了郡主马车,别说小狗了,就是小狗的主人,打死也不为过。 “球球没事吧。” 小无尘跑上前,皱眉看着小月儿怀中的球球,眼睛狠狠地瞪向那群侍卫。 “你们该向球球道歉。” 说话的是小无尘,头一次的,他的话语带着一丝怒火。 “怎么回事?” 林毅听到后面的吵闹声,已经四周围的越来越多的人群,朝着侍卫冷声喝道。 面对林毅,那侍卫的态度有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躬身行礼后,朝着林毅说道“禀林将军,这两个小孩驱狗冲撞了郡主的车驾。” 林毅皱着眉头,看向小无尘二人,以及已经开始对此指指点点的围观路人,知道这是个不该节外生枝,便掏出一个鼓胀的钱袋丢向身旁的护卫沉声说道“去,给他们些银两,这个事就算了吧。” 侍卫接过钱袋,领命之后,带着鄙夷的神色如同打发叫花子一般的丢到小无尘二人面前,口中不屑的说道“今天算你们走运,林将军不愿意跟你们计较,这些钱算赔你们狗的钱,别在边上哼唧了,赶紧滚!” 小无尘小手握拳,将钱袋捡起,猛的往那侍卫的脸上砸去,口中怒喝道“我们不要你的钱,但是你必须向球球道歉。” 那侍卫脸上吃痛,握着钱袋脸色有点难看,咬着牙,几乎一字一顿的说道“给脸不要脸的东西。” 林毅面色亦同样不好看,冷眼看着这一切。 侍卫见林毅没有阻止,冷哼一声,上前一把将小无尘给揪了起来,提在了半空中。 “你快放开小无尘。” 小月儿将球球放回地上,上前揪着侍卫的衣角,大声说道。 一旁围观的路人有不少是认识小无尘与小月儿的,有个别想上前替他们二人讨个公道,却被其他侍卫给拦在了一旁。 ‘嘭……’ 看着揪着自己衣角的小月儿,那侍卫愈发的恼火,又是一脚重重踢出,这一脚,给小月儿给踢飞了出去。 ‘噗通~’一声,小月儿应声落入了河中。 “你们是坏人!” 小无尘对着那个侍卫大吼一声之后,整个人顿时化作了一团白光,从侍卫手中挣脱了出去。 “小月儿!” 小无尘骤然出现在了河岸边,小月儿不会水,而且侍卫的那一脚又重,此时河道上已经看不见她的身影。 “噗通……” 小无尘并没多想,亦同样跳了下去,但却完全忘记了自己也不会水的事实。 落入水中的小无尘,仅扑腾了五息,便沉了下去。 “二叔,怎么这么吵啊!” 车帘被掀开了一角,林若梦虚弱的朝不远处的林毅问道,她先前服了药后,便昏睡了过去,若不是因为外面吵闹,怕是现在也不会醒转。 “没事,刚才两只小耗子掉下水了,你好好休息。” 林毅眯着眼,并没有对小无尘二人掉入水中的事上心,对林若梦说完之后,便朝着四下护卫吩咐“继续走,不要耽误时间。” ‘啾……’他话音刚落下,只听一声轻鸣之后,一道白光落入了水中。 林毅顿时生出一股十分不好的预感,而且前方的侍卫呆立原地,丝毫没有要动的迹象。 “怎么还不走?” 大喝一声后,驱马向前走了两步,发现队伍前,拦路站了一个八岁大的小姑娘,穿着与先前那个小不点同样制式的道袍,面色清冷,而她的脚下,横七竖八倒了不下十名侍卫。 “就是你们,欺负我师弟?” 小姑娘缓缓开口,声音如寒冬腊月般冰冷! 第六章 有色狼啊... 小清风向前踏了几步,脚下朵朵莲花绽放,一步花开,一步花谢…… 林毅目光一凝,尽管他对于道教不怎么了解,但眼前这宛若谪仙下凡的小姑娘,也让他明白自己踢到铁板了。 “保护郡主!” 不知是谁高喝了一声,还没等到林毅的命令下达,那群侍卫便上前将小清风团团围住,炎炎烈日下,刀光有些晃眼。 “你是何人。” 林毅高喝,心中有些不安,面前这镇静自若的小姑娘,能无息之间,干翻他十名侍卫,实力端的可以说是十分的可怕,毕竟此次护送北郡郡主,所携带的皆是军中一等一的高手。 小清风没有回答林毅的话,再次向前踏了一步,脚下蓦然出现一朵巨大的莲花虚影,花瓣飞射间,形成了一股剧烈的旋风,将那群侍卫给吹飞了出去,多数给吹到了河中。 “就是你们,欺负我师弟?” 又是相同的话语,此次的威慑力相较于上次大不相同,先前尽管已经被小清风放倒了十人,可是林毅却并没有看到,而这次,他却是看得真真的,对方连手都没有出,就将他们这二十多名侍卫给吹飞了出去。 ‘哗啦啦......’ 湖面中一道白光飞出,稳稳的落在了小清风的身旁,那是一只白鹤,嘴上叼着两个半大的小孩,正是落入水中的小无尘以及小月儿。 小无尘二人被大白温柔的放在地上,同时鹤目亦是十分人性的看着林毅等人,目光中满是愤怒。 “后面的人对你很重要?” 见对方没有答话,小清风微微抬指,指尖白光乍现,朝着那辆马车飞去。 “不要......” 林毅一惊,想要阻止却已经来不及了,马车被那道白光包裹,朝着半空中飞去。 “妖女受死!” 林毅拔出腰间长刀,腾跳而去,刀光熠熠,裹夹着尖锐的破空声朝着小清风力劈而下。 却哪知人还未到小清风五步距离,刀锋所向之处,突兀的出现一朵含苞待放的红色莲花,莲花花开,荡起了一道劲风,刀势力沉,且林毅手中所持的亦是一柄名刀,锋锐的刀刃,直接划开了劲风,落在了莲花花座之上。 ‘轰......’ 莲花炸开,林毅被这爆炸的冲击力给带飞了出去,直直的撞上了一旁的青石墙面。 ‘噗~’ 张口吐出一口鲜血,李毅持刀撑着单膝跪地,恶狠狠的看向小清风。 “你可知车内是何人?” 小清风并未理会林毅的威胁,檀口轻启,冰冷的说道 “若是想要车里的人活着,三日后,我需要你们给予我一个交代,给予无为山一个交代。” 话音落下,小清风脚下出现一朵莲座拖着她缓缓飘向高空,凌空而立的小清风再次一指点出,落在了小无尘两人的身上,裹带着马车以及二人朝着天空中极速遁去,大白紧随其后....... “无为山!” 林毅想了半天也没想清楚无为山在哪里,狠狠的捶向一旁的青石墙面,震落一地灰尘。 “将军,您没事吧!” 数名侍卫围拢了过来,将林毅给搀扶了起来,为首的,正是挑起这次事端的那名侍卫。 站起身来的林毅认出了那人,揪住对方的脖领子,啪啪两个大耳帖子打到了对方的脸上,随后一脚将对方踢出老远。 “都是你!都是你!若是此次郡主有恙,天子震怒之下,必然诛你九族!” 那侍卫听完林毅的话顿时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变得煞白,整个人如同被掏空了灵魂一般的跌坐在了地上。 “郡主应当无恙。” 方神医自人群后走出,到了林毅的面前缓缓说道。 “你知道这个地方?” 林毅宛如抓到了救命稻草一般,猛地走向方神医,那扎实的双手死死的扣向方神医的肩膀。 方神医吃痛,皱着眉头想要将林毅的双手扒开,却没有拨动。 林毅也知晓了自己的无礼,讪笑着收回了手,急忙问道“此为何地?离此可远?我这就回去调集大军给它移平了。” 方神医揉了揉还隐隐作痛的肩膀,知晓林毅的着急,所以并没有见怪,说道“倒是不远,不过武力解决却是万万不可的。” 林毅听罢,皱着眉头沉声问道“为何?他可是皇亲国戚?” 方神医摇了摇头,苦笑的看着面前这个不谙世事的南定城的镇守大将军,解释道“山上倒是没有皇亲国戚,不过那里是曾今太清道场,据闻有仙人在上。” 林毅刚想喝骂方神医这世道哪来的仙人,不过转瞬想起了方才那驾莲腾空而去的小清风,脸色顿时变了,急忙又问道“你此言何解?” 方神医面露回忆之色,说道“山上上人神机妙算,否则如何能如此精准的出现在这里,想来郡主的身份他们也早已知晓,怎会妄造杀孽,扰乱清净。” 林毅面色稍缓,不过转念又是一变,竟直接揪起了方神医的衣领“我记得你之前说过,郡主只有三天性命了吧。” 方神医咳嗽了两声,到“或许还有转机,仙人有仙丹,兴许这也是小郡主的机缘也说不准。” ............................ 数道流光自天空之中划过,随后稳稳的落在了无为山上。 小清风撇了眼昏迷中的小无尘二人,以及那落于道观门前的马车,轻哼了一声,便走进道观中,盘膝坐于太清道德天尊像之下,开始颂起了《道德经》,道道光华流转,仅顷刻间便进入了道境。 大白一如往常,将仍旧没有醒转过来的小无尘二人放在道观门口之后,用额头轻轻蹭了蹭小无尘的脸蛋后,方才恋恋不舍的展翅离开。 “别装了,醒来吧。” 老道士垂眸吧嗒着那杆老烟枪,惬意的躺在藤椅上,吐着烟圈,丝毫没有弟子差点挂掉了的担忧。 老道士话音刚落,那小无尘‘腾~’的一声,一个鲤鱼打挺便跳了起来,满脸不快的看着老道士,瘪着嘴说道“我就想吓吓师父的,您怎么不上当?” 老道士咧嘴一笑,站起身来,走到小无尘的面前,手中的烟枪重重的敲到了他的小脑袋上,笑道“你师父永远是你师父,岂是你能算计的?” 小无尘捂着脑袋,眼泪都差点被这一烟枪敲出来,噘着嘴,对着身旁仍旧在‘昏迷’的小月儿说道“快起来吧,已经穿帮了!” “你不是说不会穿帮的吗?” 地上躺着的小月儿睁开眼,慢慢站起身来,朝着老道士鞠了个躬,甜甜的喊道“李爷爷好,这都是小无尘教我的,和我没有关系。” 说话间,水灵灵的大眼睛扑闪着光芒,一副与我无关的样子。 老道士一挥道袍,一股暖流拂过,两人身上湿淋淋的衣服,瞬间变干,随即老道士绕有深意的看了小无尘一眼,指向那个马车,对着他说道“去把那马车上的小娃娃抱下来,送到内厅去。” “是!师父。” 嘴上答应着,反应却慢了半拍,好歹是刚死里逃生回来的,还得去做事,这让小无尘的心里有些不开心,特别是老道士将上次去青山镇,那些店铺老板娘送给他的糖都给了小月儿之后,心里更是不快。 不得不说郡主的待遇确实不错,三马拖车,那诺大的车厢,都快比的上小无尘的房间大了。掀开车帘,一道檀香混杂着药香的味道扑鼻而来,映入眼中的是一张完整的熊皮,一张摆满糕点瓜果的小方桌,以及一名躺卧在软枕之上的宫装小姑娘。 小无尘爬上车,并没有立刻将小姑娘抱至观内,反而几步跑到那个小方桌前抓起了一块白玉色的糕点吃了起来,结果刚入嘴,便一口呸了出去。 “这是药?” 小无尘又抓了其他几样糕点闻了闻,同样的,都是有着一股子极为细微的药味。接着又抓向一旁的苹果,结果刚一口咬下,又吐了出来。 没错,又是药,这个苹果被人用药水浸泡过。 百无聊赖的小无尘挪了挪屁股,移到了那小姑娘的面前,托着下巴打量着面前这个梳着他从来没有见识过发型的小姑娘,说实在的,不论是他的师姐,还是青梅竹马的小月儿都绝对是万里挑一的美人胚子,可不知道为什么当他第一眼见到林若梦时,就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仿佛认识了很久一般,可两人绝对是第一次见面。 林若梦呼吸均匀,但秀眉紧蹙,嘴唇微抿,似乎在遭受十分巨大的痛苦一般...... 鬼使神差的,小无尘的小手.....抚向了林若梦粉嫩的脸蛋....... 哪知..... 那小手才堪堪伸到一半,林若梦呻吟了一声,眼睛蓦然睁开。 这一刻时间仿佛静止了一般,小无尘的手停在半空之中,林若梦枕在软枕之上,瞪着大眼盯着他....... 十个呼吸之后...... 马车中传出一声惊天般的尖叫。 ‘啊.....来人....。有色狼啊.......’ 小无尘:(꒪Д꒪)ノ 第七章 月下约定 “你.....你别叫,我不是色狼呀!乂(゚Д゚三゚Д゚)乂” 这一声尖叫,让本就不谙人事的小无尘瞬间手足无措了起来。 林若梦向后爬了几步,抱着双腿,蜷缩在角落,那一双恍若一潭秋水般的眸子,死死的盯着小无尘,她在等待着侍卫过来救她,她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跟除了父亲之外的男人这么亲密的接触。 好吧!虽然没有接触到,但是她的心里是这么认为的,总之就是,她现在害怕极了。 “我.....我不是色狼.....” 小无尘深吸了口气,脸色涨的通红,向前两步,想要好好跟她解释时..... ‘king~’ 不知林若梦从何处抽出了一柄寸许长的匕首,对准了小无尘,刀刃上寒光流转,让人丝毫不敢去质疑它的杀伤力。 “你...你...你冷静,我...我这就走!” 话音刚落下,那车帘便被人迅速掀开,是小清风,她的脸色不是很好看。 “我说你,师父要你把她带进去,你在搞些什么?吵得我都没法修炼了!你真要干什么的话,晚上再说!” 小无尘满头黑线的听完小清风的话,闭眼单手捂着头,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得!这下彻底解释不清了!’ 最终,还是老道士出马才将林若梦给请了进去,当然,同时不忘在小无尘那小脑袋上,来那么一烟枪。 道观内厅的厨房中,小无尘默默的切着菜,偶尔悄悄探出头,看向外面聊得火热的三人,色狼这个铁帽子,已经扎扎实实的戴到了他的头上,哪怕是想摘也不可能摘下来了。 因为今天多了两个人的原因,所以今天小无尘特意多做了两个菜。 摆盘上桌,香味扑鼻,自幼就被师父开始锻炼做家务的小无尘,端是能做得一手好菜,色香味兼具,仅看色,便能让人食指大动。 “无尘,你给自己的碗里打点菜去厨房吃!” 老道士将烟枪小心收好,对着小无尘如是说道。 “啊?!!!” 面对小无尘的惊讶,老道士擦了擦刚洗完的手说道“小梦儿对你还有点膈应,你先去,对了,你的房间这几天也归她了,你先睡外面吧。” “知道了,师父……” 今晚的道观额外的热闹,但这一切都跟小无尘无关,连带此前最为要好的小月儿都没有太过搭理他。 “无尘啊,去泡壶茶,要拿为师珍藏的茶叶。” “无尘啊,去拿些果脯来。” “无尘啊..........” 一晚上无尘如同一个陀螺一般转个不停,不停地替老道士拿着各种东西。 好在老道士的生物种十分准时,戌时一到,便哈欠连天,早早的回到了自己的房间休息去了,而老道士不在,几人亦散了,小清风盘膝于蒲团上对着太清道德天尊象颂《道德经》同时接引月华如体,小月儿与新来的小郡主则霸占了他的房间。 独坐于观外的大槐树的粗大树枝上,迎着那轮圆月,脑中开始想起了柳元上次留下的上半句诗句‘青山松翠绿,白云缥缈间’。 想了半天却依旧没有丝毫头绪,干脆头枕着手臂,靠于树干之上,开始闭目养神。 “那个.....小无尘!” 小无尘刚刚准备神游物外,就听见树下传来一道怯懦的声音。 一个起身,发现下面的人正是小郡主,此刻的她正娇羞的低着头,那个被粉红绣花鞋包裹着的精致小脚丫不住的来回踢踏着脚下的碎石。 “是小郡主啊,什么事?” 站在树枝上,低头向下,看着对方问道。 “今天.....对不起,是我误会你了。” 这是她这辈子第一次向人道歉,似乎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方才说出了这句话。平时在王府中,作为府中的掌上明珠,哪怕是她的父王,亦是小心呵护着她,生怕磕着碰着,若不是生此大病,恐怕这辈子,除了出阁的那天,会一直待在王府内,永远不出北郡。 “啊......” 小无尘一愣,摸了摸后脑勺,有些不知所措,这亦是他第一次被人家道歉,所以急忙摆手说道“没事,没事,这事本身就是我的不对。” “那个......” 林若梦轻声开口,却似乎难以启齿,最后紧咬贝齿,方才闭眼朝着小无尘问道“你......你能带我也上去看看吗?我从来没有到过树上。” 小无尘以为多大的事,嘿嘿一笑,一步便从树上跳了下去,落在了林若梦身旁之后,紧搂住对方的纤腰,丝毫不顾对方的惊呼,纵身一跃,再次回到了原地。 道观之中,老道士闭眼安然坐于蒲团上,用袖子轻轻擦了擦眼角的泪花,口中轻声感叹道“孩子终于长大了。” 而小清风只是轻轻的‘切’了一声,口中便再次颂起了《道德经》,素白霞光闪耀,却不似平常那么浓郁,凝实。 “谢谢你!” 林若梦俏脸羞红,若是先前那次不算亲密接触的话,这次肯定是算的。 “谢什么?这都是小事情。” 林若梦明眸微抬,小心的看向一旁已经坐下荡着脚丫的小无尘,不知为何,突然觉得他是个很不一样的人,相比北郡,相比京城那些公子哥完全不一样,学着小无尘的样子坐下,看向眼前延绵的山脉,那一轮宛若圆盘的明月,她不由开始羡慕起了小无尘的生活。 “这里真的好美。” 发觉有些尴尬的林若梦抢先开口。 “还好吧,我自小便看着眼前的一切,多少有些看腻了。” 话说道这里,小无尘眉毛一挑,指向不远处的矮山,说道“你看那里,那里有个老虎窝,我师父前几个月把我丢到那里,然后让我自己回来 ̄へ ̄。” “啊,那不是很危险吗?” 林若梦捂着嘴,打量着小无尘那小胳膊小腿,突然掩嘴娇笑道“你还不够老虎一口吃的。” 说罢突然一愣,自幼受家中嬷嬷教育的她,这种话自己平时根本不会说出来的,此刻的小无尘似乎有着一种魔力一般,能够让人轻易的放下防备。 “你有什么想要的或者想做的吗?或许......” 林若梦顿了顿,“或许我可以帮到你。” 哪知小无尘懒洋洋的伸了个懒腰,挠了挠头说道“我想要的东西,每次去镇上师父都会买给我,至于想做的.......” 小无尘沉思了片刻,转头看向林若梦,笑道“我想去大海,听人说那里浩瀚无垠,没有尽头。” 林若梦听完小无尘说的,不由明眸顿时暗淡了下去,小无尘说的亦是她想的,可是她活不了那么久了。 “你怎么了?” 小无尘侧过头,有些好奇的盯着忽然有些伤感的小郡主。 “没事,我答应你了,一定带你去看大海。” 林若梦强打起精神,对着小无尘笑道,但是笑容却有点牵强。 “那一言为定.....拉钩!” 小无尘伸出一根小拇指,林若梦一愣,亦是伸出一根,月光映照之下,这对童男童女的定下了人生之中第一个约定。 刚勾完手指的小无尘却突然跳了起来,对着远处拼命的挥手.... “大白!大白!” 喊完一把将小郡主给拉了起来,献宝般的说道“你看那是大白。” 银月当空,在璀璨夺目的漫天繁星照射下,一只白鹤在半空中缓缓翱翔,似乎是听到了小无尘的声音,开始调转了身形,朝着大槐树飞来。 一跃而下,小无尘搂着大白那细长的脖子,开心的转了个圈,随后对着林若梦招手道“你快来呀,我带你出去玩。” 林若梦有些为难的看着距离有数米高的地面,朝着小无尘露出了一个苦涩的笑容,摇了摇头。 “你跳下来,我接着你!” 小无尘小跑过去张开手,喊道。 林若梦依旧摇头,生性胆小的她不敢下去。 “你相信我!没事的。” 看着小无尘那期盼的眼神,林若梦深吸一口气,闭目贝齿紧咬,跳下树枝,但却有点跳偏了,这若是小无尘反应了过来,怕是非要摔个骨断筋折。 小无尘咧嘴一笑,向前纵身一跃,将林若梦稳稳的给抱在了怀中,微风轻拂,被小无尘紧紧抱住的林若梦芳心一颤,第一次开始了有了心跳加速的感觉。 “走吧,大白!” 将林若梦小心的放在了大白背上,小无尘高呼一声。 ‘啾~’ 大白一声轻鸣,驮着二人,直上云霄。 “你看,月亮大吧。” 大白这次飞的很慢,所以小无尘可以十分轻松的说话。 林若梦双手蒙着眼睛,松开了一道缝隙,看了眼后,又迅速合上,声若蚊吟般的轻轻‘嗯’了一声。 小无尘见状,哈哈一笑,一把将林若梦的手拿下,指着圆月,笑道“不要怕,大白飞的很稳的,咱们不会掉下去。” 说罢轻轻握住了林若梦的小手,继续说道“有我在,不要怕。” 林若梦听罢,猛地一抬头,却是一下愣住了,双眸对视间,晶莹璀璨的眸子中,恍若装了整个星河。 “咳....咳....咳....” 林若梦俏脸嫣红,剧烈的一阵咳嗽之后,轻轻点了点头,却是并没有那么怕了。 “你好像生病了。” 小无尘突然想起今日她马车中那满是药味的糕点,不过转而释然,说道“明天我带你去我二师父那,他的医术很厉害,一定能把你治好的。” 林若梦嘴角勾勒出一丝笑容,他不愿意去打击这个从小到大所交到的第一个‘朋友’,她自己的毛病,她心里其实是最清楚的。 第八章 相约九年 林若梦回来后,一夜未眠,脑子里一直甩不掉那时小无尘的面容,翌日便带着厚重的眼袋出现在了内厅中。 相比而言,小无尘倒是精神饱满,没心没肺的他,在老道士赞许的眼神,师姐鄙夷的目光下,迅速做好了早餐。随后便是引霞入体,做完纳气归元的晨课之后,便被老道士给匆匆赶下了山,当然,这次他带上了睡眼惺忪的林若梦。 白鹤展翅,第二次飞翔的林若梦,完全没有了第一次的害怕,大眼睛好奇的看着山下的山河流水。 “我跟你说,我二师父虽然长得比较吓人,但是人非常的好。” 小无尘心里打着鼓,但脸上却强装着镇定,说完似乎觉得可信度不高,又一本正经的补充了一句 “你要相信我!” 面对对方这小大人的语气,林若梦捂嘴一笑,轻轻点了点头,她觉得,自从来了这里,身体都好了些许,并没有以前那么难受了。 一如往昔,大白的飞翔速度很快,并没有多久便到了青山镇,不过这一次,它并没有停在小镇入口,而是直接到了邱老头的药铺前。 清风微拂,碧波荡漾,那古朴的老房子,仍旧耸立在一片竹林中,曲径幽深,颇有些诗中屋的味道。 小无尘牵着林若梦的小手轻摇红线,一阵铜铃声后,那小木屋的房门被缓缓打开了....... 邱老头自其内缓缓探出头,那狰狞的老脸上有些诧异今天怎么多了一个人。 “二师父,这是小梦儿,她生病了。” 小无尘对于林若梦那镇静的模样有些好奇,但殊不知北郡靠近戎疆,那里的百战老兵比比皆是,刀劈斧砍过的身体,可能比邱老头还要渗人。 “原来是小无尘的朋友啊,进来吧。” 邱老头对着这个难得不畏惧他的小姑娘眯眼一笑,侧过身子,让这两个小不点进屋。 “昨日的手记可看了?” 邱老头坐到椅子上对着小无尘问道。 “已经背熟了,二师父。” 听着小无尘的答话,邱老头一愣,拍了拍他的小脑袋,继而说道“今天先上课再治病。” 说罢,有些意味深长的看了小群主一眼。 小郡主倒是乖巧,曲腿膝坐于于茶几处,泡上了一盏清茶...... 邱老头自一旁的柜子上取下了四个透明的玻璃罐子,里面皆是爬满了各式各样的毒虫,从中各捏出两只,放于一个小盒子中。 小无尘的注意力并不在这上面,反而看向了邱老头那满是岁月气息的右手,他可以清楚的看见,那毒虫的叮咬根本伤不了他右手分毫。 似是发现小无尘的目光,邱老头咧嘴一笑,颇有些自豪的说道“这是我自创的‘分金断命手’,大成之后,手如钢筋铁骨,百毒不侵,无物能伤,甚至可以轻易分金裂石。” 小无尘听罢,朝着邱老头兴奋的说道“二师父,我也想百毒不侵,我也想学‘分金断命手’。” 邱老头听罢,停下了手头的动作,哈哈大笑“傻孩子,你早就已经百毒不侵了!” 小无尘一愣,似乎是没有搞懂邱老头话里的意思,明明自己昨日被他毒的吐了一大滩血,今天怎么就百毒不侵了。 邱老头伸出左手摸了摸小无尘的头颅后,右手迅捷如电般将一只毒虫扔到了他脖子上。 那是一只足有中指粗细的蜈蚣,却不尽然,这蜈蚣身上颜色五花八门,青绿相接,有尖锐且锋利的口器。 “啊......!!!” 邱老头的手有多快,小无尘根本来不及躲闪,脖子便被那毒虫给咬了一口,随后那毒虫不知从何处长出了三对翅膀,竟朝着屋外飞去。 “二师父,我被咬了,我要死了,要死了!” 小无尘捂着脖子上被咬过的伤口,上前揪着邱老头的裤腿,使劲的摇晃。 邱老头咧嘴一笑,伸出手,用力的在小无尘的脑门上一点,笑道“你怎么会死,你现在可是这世上最厉害的毒物了,你看那......” 他指向那先前准备飞出去的大蜈蚣,如今正蜷缩在屋门口,躯体僵硬,已经身亡了,随即继续笑问道“你可有事?” 小无尘晃了晃脑袋,觉得非但没有任何痛苦的迹象,反而觉得躯体轻盈,头脑清明,不由更是不解的朝邱老头问道“那昨天.......” 话未说完,便迅速被邱老头打断了“傻孩子,昨天那是补药,帮你调理身体用的。” “那我还吐血啦!” 邱老头并没有停下手头做的事,哈哈大笑“那不过是废血罢了,引‘虚’入体后,确实会发生这种情况。” “虚?是那个万毒之首?” 小无尘瞪大着眼睛,看着面前的邱老头。 “对啊,就是那个‘虚’我研究了大半辈子,方才研究出如何让‘虚’的毒性跟人体中和。” 邱老头前一句话还好,后一句话差点让他把桌子给掀了。 “不过却始终有些缺陷,不过好在明月及时出现,虽然一直没搞懂,但竟然填补满了瑕疵。” 邱老头的话说完,将那个小盒子往小无尘面前一推。 盒子中的几只毒虫如同遇见了天敌一般,在内疯狂厮杀。 “将这个盒子埋在土里,十日之后,食光其他虫王血肉的,将兼具它们的毒性,再喂食毒草七七四十九日之后,提炼出来,便能炼出最难解的剧毒‘百毒散’,根据虫类与毒草的不同,解药的配比方式亦是不同……” 邱老头讲解了很多,对于小无尘可以说是没有丝毫的保留。 小无尘听的很入神,两师徒甚至连午饭都忘记了吃,直接讲解到了日上三竿。 “今天课了,你先回去吧。” 小无尘意犹未尽的点了点头,刚回过身,却发现小郡主不知何时已经在茶几旁睡着了。 “二师父,小梦儿的病您还没瞧呢。” 哪知小无尘话刚说完,邱老头便立马摇了摇头,叹道“已经瞧过了,她肺毒入侵,我救不了!若是不出意外,这几天就该准备后事了。” “准备后事?” 小无尘一愣,急忙扯住邱老头的裤腿,脸色涨红“我大师父说世上若是您想医治的人,就是阎王也带不走,小梦儿是我最好的朋友,求求您救救她吧。” 邱老头看着这个自己新收的徒弟,有些不忍伤他的心,沉默良久,叹了口气,转身走到柜台处高高供奉着的神农像前,自上面取出了一枚乌黑的丹药,却没有立刻递给小无尘“这是我们这一脉祖传的‘吊命丹’,可以吊住她十年的命,十年后若是还无他法,便是祖师爷现世,也没有办法了。” 小无尘想上前接过这枚‘吊命丹’,邱老头却后退半步,并没有给他,只听他继续说道“此丹颇为霸道,服下后虽会续命十年,却每月都会受万毒噬咬之苦,你且先问过她再说。” 说罢,邱老头便把丹药递给了小无尘,嘴上不忘再次补充一句“此丹夺天地造化,珍贵无比,到我手上也不过只有区区四枚,早些年用了一枚,如今也不过三枚,你自行斟酌吧。” 邱老头背过了身,不再看小无尘,从微微颤抖的手上可以看出,他老心疼了。 “我愿意!” 听到声音,小无尘一愣,看向不知何时悠然醒转的小郡主。 “我们约定,一起去看海,之前骗了你,现在却可以做到了。” 她面上带笑,温婉动人。 最终,小郡主还是服下了‘吊命丹’。 回程的路上,小无尘显得比较失落,而小郡主却显得很是开心,努力的向他搭着话。 白鹤停在道观口,老道士在吧嗒吧嗒抽着烟,小清风依旧在太清道德天尊像下颂着经,而小月儿,则在大槐树下,将今日晒出来的被褥,给收进屋内。 大白垂下头,等着小无尘摸一摸它的时候,却发现他已经走远,盘膝坐到了崖边。 “无尘,去把晚膳做了。” 老道士将烟枪放下,喝了口茶,朝着小无尘喊道。 但是却没有等到如往常般的答复。 这种异常,连在修炼的小清风都停了下来,师徒二人对视了一眼,抬步走到了小无尘的身边。 “好徒儿,怎么了?” 老道士蹲下身子,搭在小无尘的肩上,而小清风则站在老道士的身后,默默地看着,眸中有一丝担忧。 小无尘没有动,微风拂过,大槐树的树叶哗啦啦的作响,带动了落叶,亦带起了一丝晶莹。 老道士一愣,看了眼在不远处担心的小郡主之后,将小无尘强行转了过来。 “师……师父……” 小无尘看到了自家师父的脸,那压抑到极致的小脸再也崩不住了,迅速扑到了老道士的怀中,张口大哭了起来。 “哇……” “师父……” “小梦儿……小梦儿她……” 小无尘的话语有些断断续续的,生性单纯的他,在得知小郡主时日无多时,那脆弱的小心灵便再也承受不住了,尽管,邱老头为小郡主续了十年的命。 “知道了,师父知道了。” 老道士温柔的抚摸着小无尘的头,轻声安慰道。 “师父,她会好的,对吗?” 小无尘抬起小脸,上面满是泪水。 老道士回头看了眼一旁捂着嘴落泪的小郡主,素来窥视天机的他却没有正面回答小无尘的话。 “你好好跟你二师父学习医术,说不定还能救得了她。” ……………… 两日之后,在方神医的带领下,林毅带领了一支百人军队,来到了无为山下,手中提着的,是当日那个护卫的头颅,以及数口装着大量金银财帛的大箱子。 人头与钱财,老道士都没有收下…… “九年后,我来北郡找你,一定会想办法治好你的。” 小无尘经过老道士两天的开导,状态好多了,大眼明亮,闪烁着光芒。 小郡主垂首轻抿嘴唇,听完小无尘的话后,方才抬头看着对方的眼睛,玉手微抬,伸出了一根小拇指…… “我等你。” 两只小手再次勾在了一起,这是他们的第二个约定。 在小郡主恋恋不舍的目光下,林毅将之给送上了马车,似乎是怕老道士变卦般,他们离开的很快。 小无尘盯着他们走出了很远,方才收回目光,向老道士拱手行礼之后,便离开了,他已经耽误了去邱老头那里学习的时间。 第九章 离别 时光荏苒,在没有任何人注意到的前提下,八年半的时间匆匆而过。 小无尘……不对,如今该叫他的本名了,李无尘了。 李无尘头束青铜道冠,身着粗布道袍,脚踩龙纹履靴,背后背着的是一把朱红色的桃木剑,其上雕龙画凤,剑柄的中央,还有着一枚莫名宝石雕琢的八卦图。 他站于无为山山顶崖壁顶端,身后是已经头发花白,愈发显得苍老的老道士以及身材高挑玲珑,绝艳美丽的师姐,李清风。 “你确定要走了吗?” 老道士那浑浊的眸子中有些泪水涌动,多年的相处,他早就将李无尘当成了自己的半个儿子。 “是的,师父,十年之约已到,我该去履约了。” 李无尘双手抱拳,拱手朝着自家师父恭敬的说道。 “安好!” 李清风的话语很简单,亦有些冰冷,但李无尘耳里却是有着暖暖的温度,他永远忘不掉当年那个小清风,单枪匹马,对上三十几名侍卫,为他出头。 “出行在外,切记注意安全,江湖险恶,多留些心眼。” 老道士上了年纪,亦跟普通的老人一般的絮叨。 “您该放心,江湖上的人再坏,能有我二师父坏吗?” 李无尘嘿嘿一笑,这些年他可被邱老头给折腾坏了,什么恶毒的套路都往他身上招呼,目的就是为了让他及早的明白人心险恶。 “为师这里还有些钱,你先拿着防身。” 老道士颤颤巍巍的从自己的破旧道袍中掏出一个已经缝补过无数次的钱袋子,伸出手,抖了几下,从里面掉出了五枚铜板,随后小心翼翼的交给李无尘。 眼前的这一幕,不由让李无尘的心头一酸,是啊,他都快忘了自己的师父已经一百多岁了,自己却要在这个时候离开他。 一念至此,李无尘右手紧握着那五枚宛如重若泰山的铜板,双目含泪,双膝跪地,朝着老道士重重的磕了三个响头。 “师父在上,徒儿一定早日回来,侍奉您左右。” 说罢,在老道士及李清风的目视下,脚步一踏,身形一跃而出,脚下是万丈高崖。 ‘啾……’ 一声轻鸣,一只三米来长的巨大白鹤自崖下飞出…… 李无尘施了个轻身术,轻巧的落在了那白鹤背上。 “师父,师姐请保重身体,我先去啦。” 大白的速度相比八年半前,又快了许多,一道流光划过,转瞬间便消失在了无为山范围。 无为山上,老道士与李清风久久未动,直到那个小黑点消失后,方才收回目光。 老道士朝李清风看了一眼,轻声开口“他走了吧?” 李清风闭眼感应了片刻,方才答道“走了!” 听到李清风说完这句话,老道士迅速提起道袍,快步朝着道观中走去,李清风尾随…… 不多时,老道士左手提着一只烧鸡,右手端着一盘硕大的猪蹄快速的从观中走出。 李清风则拎着两坛酒香肆溢的好酒自老道士身后跑了出来。 两师徒于观外石桌前就坐,老道士伸手撕下那烧鸡的一条腿,张口咬了一大口后,与李清风碰了个杯,豪饮一口后爽朗的大笑道“那个祸害终于走了,咱们今天不醉不归。” 看他这幅样子,哪里还有一点老态,搞了半天,全是装出来的。 “喝!” 由于修炼《太上无为道德经》的原因,李清风的性子倒是越来越清冷了,话语虽然不多,但那冰冷的眸子里满是兴奋。 看他们两这架势,若不是没有礼花,今天非得放上两桶不可…… ………… 大白并没有送李无尘多远,照例停在了青山镇的入口,与往昔不同的是,如今那镇口站着一个着青丝素衣,盘着流云髻的高挑姑娘。 见到了李无尘,那姑娘莞尔一笑,朝着李无尘招了招手“无尘哥哥,你终于来了,我可等了你将近一个时辰。” 李无尘一拍额头,有些无语的看着刚蒙蒙亮的天空,说道“小月儿,不是说好我一个人去的吗?” 柳明月小跑至李无尘的身旁,双手搂住了他的右臂,娇声道“我不管,我是你未过门的媳妇儿,若是你跑了,不回来了,我可怎么办?” 说罢还指了指自己的背上的包袱,说明不论如何,今天也是跟他走定了。 老道士在多年前便于柳元定下了李无尘与柳明月的娃娃亲,并约定在李无尘及冠的那天,让二人成亲,如今的李无尘,才十三岁,仅差一年,便能成年。 李无尘拗不过她,只能任由她跟着,他之所以没有立即离开,是因为他还没有跟自己的二师父告别,虽然邱老头经常性的会捉弄他,但却在这八年半里,将自己的本事倾囊相授,李无尘对于他的感情也是十分浓厚。 小湖,青石道,竹林,木屋,依旧是老样子。 李无尘并没有去摇那根红线,反而踏波而行,自那露台进入了药铺。 他的轻功极好,连邱老头都没有发现他进了屋中。 邱老头正在露台旁的摇椅上睡觉,轻微的鼾声自他鼻中响起。 李无尘正想去作弄邱老头一番,却发现在他的身旁茶几上,有一个淡蓝色包袱,以及一封书信。 李无尘一愣,蹑手蹑脚的走到那茶几旁,将那封信缓缓打开…… ‘吾徒无尘’ ‘为师已经得知你将要远行,特为你准备了远行的银两与防身用的药物。’ ‘这里还有一枚令牌,若是出事,可去天机阁,找寻天机子,他欠我一条命,见令如见人,你的事他一定会全力帮你解决。’ 在落款还有一行细微的小字,墨迹有些不同,似乎是写完上面这段话又加上去的。 ‘为师老了,见不得离别,拿了东西直接走吧,就不用告别了。’ 李无尘双手微微颤抖,红着眼睛将那封信小心再次折好,贴身放好,随后双膝下跪,朝着邱老头重重的磕了三个响头。 ‘二师父,弟子走了!’ 这话并没有说出来,李无尘留恋的看着这个曾经令他万分惊恐的狰狞的面容,如今却是感觉如此亲切。 起身拿过行礼,按原路返回,这一系列动作,并没有吵到邱老头。 李无尘走后没过多久,邱老头缓缓睁开眼睛,看着那已经空荡荡的茶几,眼神落寞,侧头看向那波光粼粼的露台,一瞬间像苍老了数十岁。 “我们走吧!” 药铺外不远,柳明月牵着马,看见李无尘出来,急忙说道。 李无尘深吸了口气,对柳明月笑了笑,说道“我还想去拜访你爷爷,不然就这么带你离开,老人家担心了,该怎么办?” 柳明月一听,沉思片刻,认为也确实应当如此,便也没有拒绝,随着李无尘便那柳府走去。 “你去敲门,我在这等你,放心,我绝对不走!” 李无尘对柳明月抱了个你放心的微笑后,将自己的马绳递给了她。 柳明月这才放下心来,轻步上前,扣了扣那门环,娇声朝里面喊道“爷爷,开门,无尘哥哥来看你了。” 话说完,转过头对身后展颜一笑,却哪知,刚一回过头,便看见了一堆粉尘朝着自己扑面而来。 “你……你……” 柳明月恨恨的指着李无尘,话还没说完,便晕了过去。 李无尘眼疾手快,在柳明月落地前将她接住后,方才缓缓的放到地上。 拾起她手中的马绳,李无尘急忙策马疾驰而去。 不急怎么行,若是柳老头出来,看见自己把她的孙女给药晕了,跟自己拼命怎么办? 李无尘离开不到三息,那朱漆大门缓缓打开,柳元看见躺到在地的柳明月,四下看了眼,怒吼道“李无尘,你给我出来。” 等了半响,发现没人回应,方才缓缓急忙将柳明月抱进客屋,同时嘴里还不停的念叨着下次见到他,一定要打断他的腿。 ……………… 青山镇往东,急行一个日夜,便是镇守南疆的南定城,当初与林若梦约定好,一但他要去见他,先去南定城找她的二叔林毅。 但行至半途,他却是被一群穿的破破烂烂的人给围了起来…… 第十章 打…打…打劫 “打…打…打劫!把…把…把你身上…上的钱……” “把你身上的钱都交出来!” 刚开口的是一名头戴绿色头巾的壮汉,说话结巴,一句话讲了半分钟都没有讲完,最后还是身旁的一个瘦子开口接的话。 ‘啪…’ 那大汉一个大嘴巴子,打到那瘦子脸上,直将他打了个跟头。 “要…要…要你说,老…老…老。子,自…自…自己不会吗?” 瘦子捂着脸,坐在地上,脸上满是委屈,却不再敢接茬。 李无尘有点懵,又有点想笑。 懵是懵的劫还没开始打,自己人就已经干起来了,笑是面前这帮人,竟然能直接拿个削尖了的木头把子就出来学人打劫。 “你…你…你要多少?” 李无尘含着笑,学着那结巴土匪讲话。 那结巴土匪一愣,以为李无尘也是个结巴,顿时出现有了一种知音的感觉,他长这么大,认识的人里,只有他一个人是个结巴,背地里也不知道多少人笑话他。 不过,知音归知音,劫还是要打的,但却是可以打个折。 那结巴土匪将瘦子拉了起来,耳语了半天,就看见那瘦子昂首挺胸,一脸嘚瑟的朝着李无尘说道“我老大说……”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那结巴土匪一个嘴巴子再次打倒在地。 “你…你…你低调点…点说。” 结巴土匪讲话很吃力,却对李无尘报了个友好的笑容。 ‘你也是结巴,咱不欺负你。’ 这是结巴土匪的心里话。 “我老大说了,本来要收你二十两的过路费,看在你也是结巴的份上,只要你十两了。” 这瘦子话刚说完,又准备嘚瑟,结果被那结巴土匪狠狠一瞪之后,又萎了下去。 “可我不是结巴呀。” 李无尘摊了摊手,十分无辜的朝着这群智力不在线的土匪说道。 “老大,他在笑话你!” 这回说话的是一个黑脸汉子,手中握着一杆木制长枪,一本正经的对着结巴土匪说道。 “握…握…握草!你…你…你敢笑话我?给…给…我先…削…削他丫的!” 结巴土匪顿时火冒三丈,想要怒吼,但根本吼不出来,他这结巴实在太严重了,不但没有一丝生气的意思,反而给人一种莫名的喜感。 好在,那十几名土匪都听懂了。 这群人根本没有受过正规的训教,所以下手如同地痞流氓打群架一般,手中的尖锐长棍,完全被他们当做木棒子在使用。 李无尘完全不着急,毕竟这群人的速度在他眼中实在是太慢了,慢腾腾的自腰带中取出一枚小纸包,将之打开,对着那群土匪一吹,同时双手掐了个‘清风决’。 一道微风吹过,将那些粉末均匀的吹倒了那群土匪身上,没有任何的抵抗,那群土匪便如同一摊烂泥一般,快速软道在地。 半个时辰后…… 那结巴土匪悠然醒转,发现自己以及同行的同伴,都被紧紧的绑缚在了原地,而李无尘,正拿着一把锋利的短匕,一脸坏笑的看着他们。 “你…你…你要干嘛?” 看着那匕首的刀刃离自己越来越近,那劫匪终于慌了,瞪大着眼睛,一脸惊恐的看着李无尘……的刀刃。 “擦~” 一声尖锐的碎裂声音响起。 “我…我…我死了吗?” 那结巴土匪猛的睁开眼,低头四下的打量了自己身上并没有缺少什么零件之后,方才长舒一口气…… “这里离南定城还有多远?” 李无尘张口咬了口被削成一半的苹果后,对着那个结巴土匪问道。 “原…原…原来……” 李无尘看了眼天色,颇有些不耐烦的将手中只剩下一半的苹果给塞进了那个结巴土匪口中,转头看向另一个瘦子。 “你说!” 瘦子却比那结巴土匪有骨气多了,将头转向一边,一副要杀要剐悉听尊便的姿态。 李无尘咧嘴一笑,眼睛眯成了一条细缝,若是李老道或者邱老头看见,就会明白,这小子又要作妖了。 “我从小啊,就佩服有骨气的人,所以呢,我师父便教导我,给与这种人,就要给他最不体面的死法。” 口中话说着,手却将背上的包袱缓缓打开,拿出了一个小木盒,放在了那瘦子的腿上,蹲下身子,接着说道 “你看我为你们准备了啥?” 李无尘将木盒缓缓打开,将里面的罐子一个又一个的取了出来,皆是面目狰狞,长腿多足的剧毒类毒虫。 “你看这个,它叫女面人蛛,如果被他咬了,那就会全身溃烂,身子里疯狂的长出黑色的毛发,直到那毛发填满你整个躯体为止。” 李无尘将盖子打开,把那女面人蛛放在了自己手上,并凑到那瘦子耳边,阴测测的说道。 一股尿味自那瘦子身上缓缓传出,他那裤子,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湿润着。 “我说,我说啊,你快把它拿开。” 瘦子的心里防线疯狂的崩溃着,脑子里满是自己化成了一团毛发的画面。 “这就对了,快说吧。” 李无尘后退几步,木盒早在那瘦子尿裤子前就被收回了。 “你再往东行半日便能到安定城。” 李无尘将东西收拾好后,重新背好,一踩马登便翻身上了马,随后朝着那个结巴土匪以及那个瘦子说道“多谢指点,那咱们后悔有期,江湖再会。” 说罢便一挥马鞭,策马极速离开。 “你倒是把我们放了啊!” ………… 那瘦子说的没有错,仅半日还不到,他便到了安定城门口。 自幼没有离开过无为山和青山镇范围的小无尘,何时见过如此宏伟的建筑。 眼前的城墙高若八丈,青灰砖石叠加而上,在城门楼墙中,五步一岗,十步一哨,那大衍龙旗高高插于城门中央,迎风而动。 “那小道士,进城不能骑马不知道吗?” 刚驱马走近城门口,一名身着灰甲红盔的守城士卒便对着他高喝道。 “抱歉,我第一次来,不懂规矩,见谅,见谅……” 听到官兵的呵斥,李无尘立刻下了马! 刚准备进城,却又被拦了下来。 “等等,外地人第一次进城需要缴纳进城费,十个铜板!” 那守城士卒长刀一挡,伸手指向一旁的巨大木桶,桶中装着满满的铜钱,想来都是进城人缴纳的。 李无尘撇了撇嘴,他一个月老道士都难得给他两个铜板,这仅仅只是进一次城,便用了十个,果然这城里人的地方不是他能来的。 “五个行吗?” 李无尘将临别老道士给他的五枚铜钱取出,问道。 “不行,不行,必须十个,没钱就滚!” 那官兵的态度十分恶劣,似乎对于李无尘这种穷酸的人十分嫌弃一般。 李无尘的面色有些难看,打小他都没有被人这样对待过,当然,林毅那次除外,但到了别人的地头,而且人家也是按规矩办事,所以也只能忍气吞声。 好在当初离开时,邱老头给了些钱,虽然不知道多少,但想来进城是够了的。 把邱老头送的布包打开,缓缓从里面取出一个檀木盒,将之推开,里面除了些许散碎银两之外,还有厚厚一沓隆盛通宝的千两银票,粗略估计不下十万两。 李无尘从小到大什么时候见过这么多钱,疯狂的吞咽了一口唾沫之后,自盒子中取出一枚不大的碎银丢到了那个木桶中。 “这下我可以进去了吧。” 将布袋重新背好后。李无尘有些不耐烦的说道。 “可……可以了,您……您请。” 那官兵也被那檀木盒中巨量的财富给震惊到了,连李无尘走了都忘了。 半响,那官兵醒过神,深深的看了眼李无尘离去的方向后,干脆连城门也不守了,将岗位交付给同伴后,便迅速的消失在了城门口。 ………… 进入了城中的李无尘,如同刘姥姥进大观园般的东张西望着,他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多人,也没有见过如此繁华的街道。 不多时,便走到了烟花柳巷…… 天色昏沉,日欲落西山,那一排的妓寨门口,早早的支起了大红灯笼,寓意抬头见喜钱。 “公子,来呀。” “那俊俏的公子,快进来坐坐呀。” “公子,上来喝一杯呀。” …… 李无尘什么时候见过这种阵仗,面前的这些姑娘,轻挥罗帕,巧笑如鹦,苗条纤细的小蛮腰,玲珑小巧的红肚兜,在那透明纱衣之下,让人浮想联翩。 听到里面似乎有吃食,在摸不清这里是个什么地方的李无尘,竟缓缓迈步而入。 第十一章 林 刚踏进门,迎面的便是一名老鸨,牵引入内, 其内灯烛辉煌,香烟缭绕,歌舞升平,一名又一名的青楼女子,媚眼如丝般的微看着李无尘,像他这般长相俊郎的年轻人来这种地方的,可不多。 踏过柔软地毯铺陈的台阶,老鸨将李无尘引至一处厢房,绕过珠帘轻纱,入眼的是一张圆桌以及一张青木大床。 “这位小道长,敢问可有心仪的姑娘呀。” 那老鸨将李无尘一把按至凳子上,随后翘臀直接坐在了他的腿上,酥胸半露,一脸妩媚的看着他。 不得不说,这老鸨虽年纪大了些,但却别有一股成熟的韵味。 “我…我是来吃饭的。” 老鸨的举动顿时让这没怎么见过世面的李无尘顿时不知所措了起来,将之推开,身子连连后退数步,紧靠墙边。 “吃饭嘛,我懂的,来咱们这......都是吃饭的。” 那老鸨挥舞着罗帕,带着阵阵香风,竟是再次贴了上去,千娇百媚的说道。 她算是看出来了,面前这年轻人根本就是一个雏,这让接近虎狼之龄的她,都开始有点按耐不住了。 反应过来的李无尘,灵巧的往侧边一闪,躲过了老鸨这一扑,跑至房门前,推门变出。 却哪知,刚推开房门,便被一群着轻纱的女子给怼了回去。 “小道长为何要着急着走呢?是我等不够美吗?” 为首的一名女子环顾身边众人,巧笑说道,说话间身体贴上,竟是将李无尘再次推回了房内。 老鸨见状,也不再调戏他了,掩嘴轻笑一声,看向李无尘“咱们这的规矩,吃饭可是要找个姑娘的,不然自己吃...可不好,会伤身体的!” 老鸨话刚说完,那堵在门口的姑娘们都开始跟着娇笑了起来。 李无尘一愣,城里吃饭还有这种规矩,他可从没听过,青山镇淳朴,并无这种烟花之地,而且邱老头也只教了他江湖上的险恶招数,却是忘了将些凡俗事教给他,或许,亦是觉得年轻气盛,到这种地方放纵放纵也无所谓。 “那...那...那我不吃了。” 如此这般,他如何受的了,急忙绕过那群浓妆艳抹的女子,匆匆离去。 他方离开,那屋内再次传出一阵莺莺燕燕的笑声...... “小道长,再来哦~” 一名身材火爆的女子,慵懒的依栏娇声朝下喊道,媚态毕现...... 落荒而逃,这次真的是落荒而逃。 李无尘牵过马,头也不回的朝着来路而去。 三楼之中,一名有着清雅古典气质的女子依靠在窗边,杏目微抬,那未施粉黛却依旧十分动人的脸上,满是笑容,似是被李无尘这囧样给逗乐了。 匆匆而行,行过数百米,李无尘方才闻到了正儿八经的饭香,他的额头微微见汗,后怕不已,先前那是什么地方,师父们根本没有教过。 小心翼翼的站在一处酒楼前,打量了半天里面的状况,发现并无太多异常后,方才长舒一口气,踏步而入。 “客官里边请!” 一名店小二打扮的矮个子热情的接过李无尘手中的马绳,牵过他的马,将之系好后,便带着他进入酒楼内。 不得不说,此处的生意好的异常,迎来客往,食客满座,饭菜飘香。 那店小二将之带到了一处偏僻的小方桌前,一指店中高挂的餐牌“客官吃点啥?咱这该有的都有。” 随手指了两个家常菜,那店小二便下去了。 菜上的很快,一炷香的时间,便已上齐,两盘素菜,外加一小桶米饭,可李无尘还未动筷,便听到了外面喧哗的吵闹声。 十数名捕快模样打扮的官差鱼贯而入,四下找了片刻,便来到了李无尘的桌前。 “就是他!” 说话的不是别人,正是先前那守城卒,此刻的他脸上满是兴奋,仿佛是找到了一座金矿一般。 “拷了,带回去!” 在众人的围观下,那为首的捕快挥了挥手,随后便有数名捕快迅速将李无尘落锁,并拷了起来。 “为什么抓我?我犯了什么罪?” 李无尘并没有反抗,不然仅凭这些捕快,根本就无法拿住他。 “有何冤情自行到衙门内解决,我这只拿人,不断案。” 那为首的捕快冷哼一声之后,一挥手,李无尘身后的捕快便将他推出了酒楼...... 酒楼到衙门的距离不短,但人流量很大,这种事不常见,所以围观看热闹的人十分的多,仅仅不过盏茶的时间,衙门口便围了不下数十人。 “城东富户刘员外,最近丢了十万两银票,可是你所为。” 高堂之上,南定城知府一拍惊堂木,高喝一声,给下面好奇打量四周的李无尘都给吓了一跳。 “银票?” 李无尘一愣,急忙摆手,说道“我没有偷银票!” 那知府听罢,冷笑一声,将那布袋快速打开,从中取出一个檀木盒,刚把银票高举准备喝骂李无尘时,目光顿时被包裹内的一块铁牌吸引住了,大惊失色,冷汗直冒,微不可查的擦了把额头上的汗珠,咽了口唾沫,随后一本正经的正色道。 “确实不是你偷的,来人那,去把李二拿了,打入大牢。” 话语很虚,没有太大的信服力,而且无头无尾,相当于啪啪的打了自己的脸。 外面那群百姓听罢,顿时响起了一片嘘声,罪证都拿出来了,这下竟然不审了,这不是打自己脸吗? 那知府长舒一口气,差点惹了大祸了,先前那个守城卒是他的小舅子,今日他发现这个穷酸像的道士竟然身上揣着十万两银票的时候,便动了歪心思,想要联合自己姐夫,一起把这十万两给偷偷吞了。 两人都没有想过,能随身带十万两的人,会简单吗? 知府已经打定主意,回去就休了那个守城卒的姐姐,并且将他的腿打断,若是今天直接把人打入大牢,怕是自己的府衙都会被一群暴怒的官兵给拆了。 但...... 转念一想,也并不排除是他偷得,不论如何这十万两都需要交到将军府去,等林将军定夺之后再说。 “我可以走了吗?” 李无尘见无事了,站起身来,伸出手讨要自己的包裹。 那知府心思一转,笑道“听闻小道长是在吃饭时被请过来的,那么为了赔罪,还请小道长赏脸寒舍吃口便饭。” 说话间,将那装着十万两银票的檀木盒与那块铁牌交由自己的师爷,使了个眼色,师爷点了点头,悄然退去。 一听这人愿意请自己吃饭,且不用自己花钱,那从老道士那学来的吝啬本性瞬间就出来了。 “好啊!” 李无尘眯眼笑道,虽然今天不太顺,但好歹算是终于碰见了一件好事。 .................. 将军府外,那名师爷急匆匆的跑到林府大门前,气喘吁吁的对门口着精甲戴钢盔的守卫说道“烦请通禀林大将军,南定知府廖大人幕客求见!” 说罢,犹豫了片刻,又至兜内将那块令牌取出,并连同一锭银两一同交于那名守卫。 那守卫眯着眼睛掂量了下银两的分量,露出了个友善的笑容,便转身进入了将军府。 将军府内的议事厅中,林毅穿着便服,皱眉看着面前的南疆地图,最近附近的土司蠢蠢欲动,有些对当地的官服不满,甚至已经引发了数次大规模冲突,而且土司位置易守难攻,以南定城的兵力将之拿下并不难,但南定城却需要防范不远的交趾国,所以所能动用的兵力并不多,至而对于周边土司一直不敢采用强硬的措施。 正烦心时,守卫出现在了门外,低头抱拳大声禀告道“禀将军,南定知府的幕客求见。” 林毅侧过头看了眼那个守卫,冷哼一声,廖知府自己不来,派了个师爷过来能有什么事?连忙不耐烦的挥了挥手“不见,不见,让他滚吧。” 那守卫摸了摸胸口那锭分量不轻的银两,将手中的铁牌捧起,交付到林毅的面前,说道“他还要我把这个交给您。” 林毅一皱眉,刚想喝骂那不懂事的守卫,目光却被那枚铁牌给牢牢吸引住了,铁牌仅有巴掌大,但做工繁杂,两条栩栩如生的麒麟在上拱卫着一个大大的‘林’字。 “要他进来。” 林毅深吸了一口气,内心有些激动了起来。 ‘八年半,这小子终于从那荒野之中出来了。’ 林若梦的十年寿命是经过方神医确认过的,而且林若梦曾说过,她与李无尘有个九年之约,作为铁阎罗的弟子,北郡林府上下都是抱着极大的期盼,毕竟连方神医都没有任何办法的病,竟能被他给生生延续了十年的寿命出来。 还不到半炷香的时间,将军府浩浩荡荡的出动了上百号人,由林毅带头奔着廖知府家的廖府而去,不明真相的百姓,见到这个阵仗,都以为要变天了。 第十二章 林毅的苦恼 廖府中,李无尘给吃了个酒足饭饱,摸了摸自己圆滚滚的肚皮不由觉得对方真是个好人。 他并不怕对方会下毒,在邱老头的调教下,这世上只有自己毒别人的,哪里会有人能毒他,更何况他还百毒不侵。 “道长可满意?” 廖知府静静的将酒杯放下,心中却是对那师爷的办事效率大失所望。 “很满意!很满意!” 李无尘眯着眼,看着对面这个知府,心思敏锐的他,知府先前的所作所为,根本没有逃过他的眼睛,之所以不戳穿,只不过是为了不费工夫,找到林毅罢了。 “那就好,还请道长再小坐片刻,稍后我再吩咐人送些瓜果过来。” 廖知府自斟一杯酒,自饮了一杯,并没有与李无尘对饮,大衍律法有明确的规定‘未及冠者,严禁饮酒。触犯者,鞭挞三十’,而李无尘显然,还差那么一岁。 “行!行!行!” 李无尘有些懒洋洋的,将碗筷放下后,枕着头,背靠椅背,悠然自在。 没有等多久,瓜果来了,林毅也来了。 一行上百号人,将整个廖府给围了个水泄不通,连带不知情的廖夫人,都跌坐到了地上,以为自己的夫君犯了什么抄家大罪,需要劳动这么多军士过来。 廖知府擦了把额头上的汗水,迎了上去,却哪知,林毅根本就不理会他,迈步经过他的身边,朝着那穿着道袍的李无尘拱手道“一别数载,敢问尊师可好?” 他问的是铁阎罗,当然,顺带也问了一下老道士。 李无尘站起身来,恭敬的回礼道“两位师父身体都还硬朗,劳林将军费心了。” 林毅点了点头,这些年在他的刻意打听之下,对无为山了解的更多了,但了解的越深,他越为当日听从了方神医的话而感到庆幸。 “那今晚我安排,咱们不醉不归!” 林毅哈哈大笑,当年之事早已了解,如清风浮尘般早成了过眼云烟消散了。 李无尘点头应是,人家是这的镇江龙,自己这种走地蛇还是老老实实听对方吩咐为是,当然在这种牢牢掌控着南定城的林毅面前,他也相信,这区区饮酒的问题,应该不大,而那如今在旁瑟瑟发抖的廖知府,应该......是不敢鞭挞自己的吧..... 随后,林毅上前勾着李无尘的脖子,两人就这么并肩而出廖府,若是一般人看见,恐怕真会以为这两个是感情十分要好的亲兄弟。 军队如来时般迅速的撤离出了廖府,廖知府瞬间瘫软在了椅子上,没有理会前来问缘由的廖夫人,后怕的长舒一口气后,急忙吩咐下人,把那个惹起这件事端的守城卒叫来,并且将他的姐姐逐出廖府。 南定城中的夜幕降临的很快,繁华的城中区,烟花柳巷之地,依旧高挂着灯笼,灯火通明,迎来送往的客人络绎不绝,但大部分都是些穿着儒衫的文人墨客。 秦淮楼,是这南定城首屈一指的情迷之地,也是今日李无尘落荒而逃的地方。 跟着林毅踏步刚到门口,李无尘便死活不肯进去了,先前那一幕幕还赫然在脑中转动,面子是真的丢大了,再回来却是万万不可。 林毅有些摸不着头脑,以为李无尘是洁身自好,不愿意跟这些烟花女子为伍,但接下来走出来那热情的老鸨却让他的猜测瞬间破碎。 老鸨站在秦淮楼的红毯之上,对着李无尘笑道“小道长,才不见这么一会,又来了呀。” 当然,她并不够造次,说些过分的话,八面玲珑的她,早就见到了一边穿着的林毅。 林毅也是这里的常客,与老鸨互相打过招呼后,强行的将他拉了进去,口中同时还笑道“人不风流枉少年,叔也是过来人,不用怕被我知道。” 不管是多么生疏的关系,只要一起到了这种地方,都会亲如兄弟般的亲近。 ‘一起扛过枪,一起那啥过啥。’可不是说说而已的。 李无尘涨红着脸,想要辩解,但却发现在这种情况下人,任何的辩解都是那么的无力,只能任由着林毅将自己拉了进去。 沾了林毅的光,两人所被安排的位置十分的好,既能看到一楼助兴的歌舞,亦能左拥右抱,饮酒作乐。 李无尘的姑娘,是林毅帮着选的,一共挑了两名,坐于他的左右手。 闻着阵阵香风,李无尘只觉得头有点晕,他受不了这个,脂粉味太重了,自幼跟随老道士学习道法的他,虽然学艺不精,但却五感奇佳,在这种地方,他会有一种窒息感。 “相公,怎么不喝酒?” “对呀,相公,咱们喝一杯吧。” 左右手的两名浓妆艳抹的姑娘,一左一右的拉着他,将酒杯递到了他的口中,相公这个词,也是这边楼里的姑娘们惯用的,并不是说,点了她,就真成他相公了。 李无尘急忙推开酒杯,站起了身来,朝着林毅拱手道“无尘有些乏了,先行告退,望林将军海涵。” 林毅一愣,站起身,将李无尘又给压回了原位,又把他身旁的两名姑娘给挥退之后,方才说道“你这小不点,人不大,心眼挺多,现在已经宵禁了,你如何回去?且在这安坐着,陪叔饮酒,待会去叔家睡。” 听到林毅的话,李无尘也知道自己扫了他的性,便不再多说,举杯自罚了三杯之后,安然落座。 林毅笑了笑,对这小老弟的人情通达,处事老练感到了十分的满意,朝着一旁的老鸨使了个颜色,随即便端起了酒杯,与李无尘对饮了起来。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 这虽然是李无尘人生中第一次饮酒,但却由于‘虚’的原因,神识异常清明,丝毫没有醉意,反观林毅已经微醺,说话都已经有些大舌头了。 “这不是林大将军吗?” 三人行来,朝林毅拱了拱手,但却没有丝毫恭敬的意思。 “听闻林大将军正在为土司之事苦恼,没想到今日竟能在此处见到他,可是有了解决办法?” “区区土司怎会让林大将军烦心,不过皮藓罢了,待我大衍天军兵锋一向,那帮子土司岂不乖乖讨饶?” 李无尘有些诧异的看着这三个一唱一和的年轻人,这三人是过来刻意挤兑林毅的,很难去想象,是何等身份,敢来拔虎须。 “还不赶紧滚?若是慢了片刻,本将军立刻斩了你们,你们信吗?” 若是一个人在此,也便罢了,如今却是李无尘在侧,若是这番话通过他的口中,传到了郡王的耳中,只怕他也不再有面目见郡王了。 那三人一愣,他们第一次也是第一次见林毅发这么大的火,作为那个人的人,按理来说,林毅不敢对自己等人发火才对。 但论真的,他们可不敢真的与林毅作对,再怎么说,他也是掌控南定城十万大军的大将军,自己等人也就最多讨个嘴上的便宜罢了。 自而,好奇的打量了李无尘几眼后,灰溜溜的走了,他们也不傻,今日林毅的异常定然跟这小道士有关。 “让你见笑了。” 林毅将脸上的唇印擦去,挥退左右女人,朝着李无尘苦涩一笑。 “林将军有何苦恼,或许无尘可以帮的上忙。” 李无尘一拱手,眉宇间满是认真,林毅如此招待他,他自然是要投桃报李,不然与老道士所教的东西相驳,这他是万万做不来的。 林毅摇了摇头,端起酒壶一饮而尽,苦涩说道“大衍文宗鼎盛,储君又是文宗的人,我们这些武夫又哪来的立身之地。” 李无尘摸着下巴,林毅的话里,信息量很大,首先,刚才那帮人,应该是大衍太子的人,第二,大衍立国已久,衍太祖那批留下来的百战老将已经过世,天下太平后,便开始由文人掌管,文武分家,文臣压制武将之局已久。 “土司又是怎么回事?” 李无尘避开了这个敏感的话题,转而问起别的。 “土司啊……” 林毅又要了壶酒,自己斟满,一饮而尽,打了个酒嗝,继续说道“土人反叛,与当地官府已经冲突了几次……” 在他的碎碎念中,李无尘算是搞清了整件事情的始末。 在这边疆之地,官员贪腐严重,压榨百姓之举更是多不胜数,而那山野之地的官员更是放肆,耸然就是当地的土皇帝,苛捐杂税之下,自然会引起当地土人的反叛。 李无尘还在这琢磨着如何帮林毅排忧解难,他那边便是‘砰…’的一声醉倒在了酒桌上。 第十三章 砸场子 老鸨一直守在门外,见到这里的异状,便安排了两个姑娘将林毅给扶到了提前准备好的厢房内。 “公子爷,今夜要不要奴家来侍奉你呀。” 那老鸨对着李无尘微微挑媚,身子微微侧躺到了他的身上,丰满偶尔触碰着他的腹部。 李无尘皱眉,拒绝了老鸨,说实在的,这老鸨虽然漂亮,却对他没有任何诱惑力,比之李清风,柳明月更是远远不及。 老鸨撇了撇嘴,却并不失望,娇笑道“大将军帮您已经安排好了闺房,您跟我来。” 李无尘内心有些犹豫,但最终却还是跟着老鸨走了。 秦淮楼共三层,越往高处走,所需花销的银两便越多,特别是第三层,把手严密,整层楼,并无任何房间,若是想在这春风一度,没有万金,是绝对连门槛都摸不着的。 “我只能送您到这了。” 老鸨停留在楼梯口,并未再上去…… 李无尘看了看四周的侍卫,顿时心中一紧,这群人呼吸悠长,内力深厚,都是一等一的练家子。 区区烟花之所,能停留这么多高手,这是不可想象的,但他却根本不慌,紧了紧腰带,抬步而上,丝毫没有将那群侍卫放在眼里。 精铁大门缓缓打开,其内灯火通明,轻纱罗帐间摆满了各类珍贵古董,名家古画。 轻灵婉转悠长的琴声自内阁中缓缓传出,曲风古朴,音色凄美,恍若有一名痴心女子被情郎抛弃之后,伤心的在悬崖边歌唱般…… 掀开珠帘,迈步而入,迎面的是一名清雅素人在那手拂古筝,神色沉浸,似乎完全没有发现他进来一般。 李无尘没有去打扰对方,盘膝而坐,闭眼静静的听着,隐约间,他甚至将自己代入了角色中,脚下便是万丈悬崖,心中悲愤欲绝,只要轻轻一迈,便能了却执念。 “好一曲‘勾魂夺魄’!” 李无尘睁开眼,神台清明,双眸中闪烁着道道金光,他乃天地正统门下,怎会被魑魅魍魉所蛊惑,当然,若是换做他人,恐怕如今已经自绝而亡了。 那女子嘴角勾起一丝浅笑,手并未停下,曲风一转,竟有些荡人心魄的优美。 李无尘隐约间,感觉身体四周围满了身材曼妙的绝色女子,着纱衣,披彩带,丝毫不在意自己那若隐若现的一缕风光被人所查,舞姿放纵,呻吟声不绝。 “红粉骷髅,表象皮囊而已,如何能动我道心?” 李无尘丝毫不受影响,再次闭上了眼睛,他身旁那些绝艳仙女,皮囊瞬间腐烂,顷刻间便化作骷髅,化为尘土飘散而去。 琴音再次一变,如金戈交击,战马嘶鸣,琴音如画,将李无尘置于一处无边杀场之中,尸横遍野,血流飘葫。 无数手持着锋锐长刀的士兵,说着一些莫名的语言,手持长刀朝着李无尘扑去。 长刀所向,分首断躯,但却刚触碰到了李无尘便化作了泡影散去。 “你修六欲,我炼道心,你该知晓,此间伎俩与我无用。” 李无尘的话音有些懒散,但随着他的眼睛再次睁开,整片杀场顿时开始寸寸碎裂。 “公子道心坚韧,小女子佩服!” 那女子将古筝轻轻往前一推,不再弹奏,轻盈的站了起来,朝着李无尘微微福身。 “无为山——李无尘。” 李无尘行了一个道揖,算是还礼。 “原来是无为山的高徒,难怪小小年纪,便是如此修为高深。” 那女子说罢,掩嘴轻笑,继续说道“奴家不过是红尘女子,没什么名号,公子便唤‘婉儿’吧。” “婉儿姑娘,冒昧打扰,还请海涵。” 李无尘双手抱拳,这次却是用的江湖礼仪。 婉儿睫毛轻颤,明眸微抬,一脸娇羞的将脸转向一边,竟是直接施然坐到了软玉床上。 “奴家怎会怪罪公子,若不是奴家愿意,只怕公子根本上不了奴家的闺房呢。” 她轻声开口,声音柔和,带着一种别样的诱惑力,玉腿轻抬,微曲着斜靠在软枕之上,罗衫半解,一摸若有若无的莹白看得李无尘浴血喷长。 李无尘目光一凝,脸色猛的一红,急忙转过身,说道“婉儿姑娘,无尘这就告退,还请姑娘早些歇息。” 说罢,也不再听身后那动人心魄的娇笑声,转身仓皇而逃。 “公子,奴家这门,进来了,可不好出去呢。” 婉儿赤脚踩在松软的地毯上,莲步轻移,缓步走到了李无尘的身后,一双玉手直接搭上李无尘的肩头,对着他的耳朵,吹了口气。 吐气如兰,李无尘的身子微微颤抖,却不敢转过身,她说的没错,这道精铁门的确打不开,已经从外面反锁了。 “春宵一度值千金,公子还是不要耽误的好,奴家这的门槛可不低呢。” 说话间,婉儿的身子紧贴在李无尘的背后,同手中不知何时出现了一柄尖锐的匕首,对着李无尘的脖子猛的划过。 意想之中的鲜血喷涌没有出现,李无尘如同一个纸人般软倒在地。 ‘嘭~’的一声,白光闪过,哪里有什么李无尘,有的只是一张符纸罢了。 婉儿大惊失色,急忙回过头,却被一道粉尘给撒了满面。 看着晕倒在地的婉儿,李无尘拍了拍手上残余的蒙汗药粉,咧嘴笑道“果然二师父说的对,女人都是蛇蝎,留点心眼总是对的。” 这张替身符是老道士临走的时候送给他的,一共有十张,眼下刚出山就用掉了一张,他心疼的眼泪都快掉了下来。 一夜了无痕,蒙汗药的剂量很重,那个女人只怕没有三天醒不过来。 当然你们也别想歪,李无尘将婉儿放倒之后,便找了个干净的地方,打坐吐纳了一晚上。 ‘吱呀…’ 天刚蒙蒙亮,那精铁大门应声而开,两名内家高手缓缓走进屋内。 他们是来收拾尸体的,但今天却出奇的发现,本该成为一具死尸的李无尘,竟然还活蹦乱跳的,反而他们的大小姐,躺在床上闭目休息。 “她累了,你们轻点。” 李无尘对那两个侍卫点了点头,便转身出了门,一切从容淡定,宛若一个花丛老手一般。 那两个侍卫一脸震惊的看着对方,死活也没想明白,这个小白脸是怎么把自己家一向洁身自好的大小姐拿下的。 ‘这年头小白脸这么吃香了吗?’ “要不要禀告姥姥?” 一名侍卫看着仍在睡觉的婉儿,咽了口唾沫,转头看向身边的同伴。 “要!” 那侍卫说完便跑了,独留下仍在原地发着呆的同伴。 ………… 李无尘出了大门,就将林毅从两个女人的肚皮上给拉了起来,不由分说,将他衣服丢给了他。 林毅虽然搞不清对方要做什么,但看到李无尘的表情严肃,也知道他可能干了些什么不得了的事,急忙穿好衣服,丢下一叠银票便随着李无尘跑出了秦淮楼。 “兄弟,你到底干了什么?要拉着我一起跑,你要知道,叔也是能平点事的,只要问题不大,保你无恙!” 前面是瞌睡没醒,李无尘又急,这下跑了这么远,脑子一下回来了。 ‘是啊,我是南定城的大将军啊,在我的一亩三分地,难道还有人能不给我面子?’ 这是林毅的内心最原始的想法,脑子里如是想的,手上就一把将李无尘给拉的停了下来。 “我拉你走,是不想你死于非命,他们不是凡俗人!” 李无尘说完,便将昨晚的事,慢慢的说给了他听。 林毅听完,眉头紧蹙,按理来说,自己是不该过问江湖事的,但他们去动别人也就罢了,李无尘是谁?李无尘是小郡主的恩人啊,而且又是自己带过去喝酒的,他们这样做,根本就没有把自己放在眼里。 “这事不能就这么算了,叔给你出去。” 说罢,也不顾李无尘的劝阻,拉着他,一路奔回将军府。 日头刚出,城中驻军中便出动了五百名百战老手,直奔秦淮楼,但到地方才发现,整座秦淮楼,除了一部分不知情的‘女人’以及一些赶去度春宵的文人墨客之外,其余人等包括老鸨,全部早已撤出了南定城。 ………… 于此同时,青山镇一名身材苗条,面容精致的青衣女子牵着一匹马,背着一个小包袱,悄然而出。 嘴中还不停的嘟囔着“死无尘,臭无尘,敢药晕我,被我逮到非要打烂你的屁股。”说话间还不停地挥舞着拳头,似乎李无尘就在面前一般。 第十四章 苗族姑娘甘兰 “无尘啊,你看叔给你找的这个场子可以吧。” 林毅指着面前贴上封条的秦淮楼,哈哈笑道,同时眼睛不住嘚瑟的看着李无尘。 李无尘满头黑线的看着林毅,他的脸上赫然写着数个大字...... ‘快夸叔,快夸夸叔,叔厉害不?’ “叔,您真厉害!” 李无尘说完这话就后悔了…… 林毅听到李无尘的吹捧,整个人恍若飘起来了一般,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以后在南定城有事,只管跟叔说,叔帮你摆平。” 李无尘咧嘴尴尬的笑了笑,向后退了几步,朝着林毅说道“叔,我想去平山。” 不管这件事解决的如何,但李无尘确实是受到了林毅的恩惠,这点不容辩驳,至而,他也想为林毅做点什么。 林毅一愣,那先前喜悦的情绪如同被浇了一盆冷水一般,冷着脸,对着李无尘问道“你去那干嘛?那里最近可不太平。” “我想去采几味药,对小梦儿的病有帮助。” 李无尘拱手答道,他说的话半真半假,平山上确实有一种特有的草药,名叫蛇信草,却并非非要不可,更大的原因还是为了帮林毅解决土司的问题。 “这样啊…” 林毅摸了摸下巴,沉思了片刻,满脸关切的问道“那里最近土司作乱,需不需要我派一队精锐护送你?” 李无尘怎么会听不出他话里的味道,摇了摇头,“人多眼杂,无尘尚还有一技傍身,区区小事,并无大碍。” 林毅拗不过李无尘,最终只能命人牵来一匹军马,送他出城。 李无尘出城向南而行,按照林毅给的地图,仅仅不到小半天的功夫,便到了平山附近的平安镇。 抬头看了眼高悬于空的艳阳,顿感口感舌燥,好在不远处有一个茶铺,看情形生意还不错,虽只有区区五张小方桌,却基本上都有人坐着歇凉。 “店家,麻烦来一屉包子,一杯清茶。” 李无尘将马绑在一旁的树上,找了个相对阴凉的地方与人拼桌落座。 自己对面是一名穿着苗族服饰的年轻姑娘,而她的身旁则坐着两名穿着类似服装的壮汉。 “你不怕我们?” 苗族姑娘有些好奇的看着李无尘,在她的边上,所有的大衍人都离得远远的,唯独这个小道士敢于与他们坐在一起。 “皆为大衍子民,我为何要怕你?” 李无尘洒然一笑,接过了店家递过来的包子与一杯滚烫的清茶。 他说完这句话以后,周围的大衍人皆是用一种看傻子的目光看着他,用他们的想法是,苗人岂能与大衍人相提并论呢?他们自认自己是高人一等的。 反而那个苗族姑娘与那两个苗族壮汉来了兴趣,看着李无尘,苗族姑娘笑道“你这人端是有些意思,我们皆是苗人,哪来的大衍人一说?” 包子笼中有九个,李无尘夹出了两个,塞进嘴巴,用筷子指着笼中剩下的七个包子,含糊不清的说道“我二师父曾说过,大衍之前有七国,而他们在大衍统一之前,说不准是燕人,齐人,楚人……” 说完这话,李无尘又喝了口清茶,方才愉悦的呼了口气。 但他舒服了,其他大衍人不舒服了,其中就有几名站起身来,准备给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一个教训。哪知刚撸起袖子,便发现他们那一桌的苗族壮汉将腰间佩刀缓缓抽出,面露凶光。 “不用理他们,就凭你今天这番话,我愿意跟你交个朋友,我叫甘兰。” 甘兰说罢,站起身来,双手抱拳,朝着李无尘行了一礼。 “我叫李无尘。” 李无尘依样学着对方的样子,行了一礼。 “我会记住你的,李无尘,有机会来平山,我一定与你不醉不归。” 甘兰十分的豪爽,三人与李无尘拱手互相认识过后,便分别了。 策马急行,他需要在天黑之前赶到平山县。 一个时辰后,日光西垂之际,李无尘总算是到了,不过却发现他根本进不了城。 这并不是说不让他进,而且根本进不了,数百精悍的苗人,拥堵在城门口,手持长刀利刃,对着城墙之上的一个县令模样破口大骂。 “狗官,有种你下来,你看我们剁不剁死你。” 那县官似乎早已司空见惯了这幅场景,冷笑道“甘同,有种你上来,我就看你们能守多久,等朝廷大军一到,我看你们怎么死!” 虽然高墙之上有弓箭手,但他们并不敢放,一但下面死了人,那么这个事情就完全是两个概念了,苗人悍勇,一到见了血,说不定会真的上演一出拼命的把子。 双方僵持的时间并不长,天一黑,苗人便撤离了城墙,往回走。 李无尘在事情结束后,迈步入了县城,由于他是道士模样,所以守城卒倒是没有太过刁难他。 进城之后,李无尘找了一家小面馆,那店老板虽然要收摊了,但却是不想损失掉这最后一桌客,便将本收起来了的桌子,又摆了一张出来。 “多谢店家。” 李无尘拱手做了个道揖,看着面前这个老头。 一碗清水面,淋上了少许辣椒油,香味扑鼻,李无尘接过面,道过谢后,便迅速的吸溜了两口。 面条是店家手擀的,很有劲道,而且分量很足,仅一碗,便让他吃了个肚圆。 李无尘摸了摸肚子,朝着店家笑道“您这的面真是一绝,比我吃过的很多都要好。” 那老头听到李无尘的夸赞,不由哈哈大笑,手艺人,最开心的便是别人夸赞自己的手艺。 “以前你若是想吃到我的面,还得排很远的队……” 说完这句话,老头叹了口气,神色暗淡,连擦桌子的动作都慢了下来。 “您怎么了?” 李无尘见对方似有心事,小声问道。 老头听到他问起,也不再收摊,干脆也坐了下来,说道“若不是县令贪婪惹怒了那群土人,三天两头来堵城,也不至于现在连外人难见到了。” “哦?” 李无尘来了兴趣,追问道“那县令怎么那群土人了?” 那老头摇了摇头,叹道“朝廷每年都会拨下钱粮来给这些土司,他们不擅农作,所以加上打猎也能勉力维持生计,但如今县令却和当地的士绅把钱粮给瓜分了,你让这些土人如何不恼?如何不造反?” 李无尘一愣,皱眉问道“朝廷不管?难道这些土人不知道去南定城找知府吗?” 老人笑了笑,笑李无尘天真“这群人手眼通天,怎么可能告的上去?而且山高皇帝远的,朝廷也鞭长莫及啊!” 李无尘深吸一口气,这事情比他想象的复杂的多,又与这老头聊了几句,整理清楚了整件事情的脉络以后,便帮着老头把摊位收好,拱手道别。 这一夜,他于客栈落脚,修养了一天后,出发去了平山,那里是如今闹得最厉害的地方,他不打算听取老头的前面之词,打算去苗寨先看看。 山路崎岖,七拐八弄的直到正午才找到苗寨的准确方位。 昨天他算是看出来了,这里的苗人对于大衍人有很大的敌意,所以也没有仓促的进去。 站在那高大的寨门的不远处,李无尘正一筹莫展的时候,身后一只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李……李……你怎么在这?” 对方正是茶铺认识的苗族姑娘甘兰,此刻她背着长弓,脚下是一只已经断了气的成年雄鹿。她你了半天都没有想起李无尘叫什么,索性也就不想了,直接问道。 看着对方惊喜的模样,李无尘笑了笑,道“甘兰姑娘,我来平山采集蛇信草,迷路了。” “你还记得我?” 甘兰爽朗的大笑之后一把拉起了李无尘的右手,就往苗寨里拖,边拖口中还说着“昨日说好你来我苗寨一定要不醉不归的,山神保佑,今天你就来了。” 这边的苗人信奉山神,因为他们相信是山神带给了他们生命,自己赐下了数不尽的猎物给他们。 随着甘兰进入苗寨之后,李无尘便感受到了无数带着敌意的目光扑面而来,不过似乎因为他是甘兰带进来的,所以并没有人做出什么对他不利的举动。 苗寨中的人可能是因为长期在山中打猎,与猛兽搏杀的原因,所以不论男女,皆身材健硕,当然面前的甘兰却并不似其他人那么魁梧,她的皮肤黝黑,浑身肌肉紧绷,反而更添了一种野性的美感。 第十五章 症结所在 苗寨有些破旧,甘兰家位于最中心,分两层,与其他矮房相比,有些鹤立鸡群的意思,街道之上行人不多,但是大多脸上都有些颓然,李无尘见到这一切,眉头深锁,没有开口,只是摸摸的跟着甘兰往前走。 “甘兰,你怎么带了个大衍人过来了?” 说话的人,李无尘认得他,昨日在平顶县城对着县官破口大骂的就是他。 此刻他的身后跟着十数个年轻人,手中提着刀,很显然他们又要去县城堵门。 “阿哥,这是我的朋友,李...李...” “在下无为山-李无尘!” 见甘兰仍旧没有想起自己,李无尘干脆自报名讳。 甘兰有些不好意思的看着他,自己竟然连对方的名字都没有记住。 甘同倒是无所谓,打量了李无尘一眼,见对方面生,不是本地人,且穿着道袍,以为是出来云游的小道士,哈哈大笑,大手重重的拍了拍李无尘的肩膀,笑道“我阿妹的朋友,便是我甘同的朋友,你等我回来再与你痛饮三大碗。” 说罢也不管李无尘还要说什么,便带着那十几个人走了,隐约的,李无尘周围的敌意愈发的重了,而最深的地方便是那十几个频频回头年轻人。 “他们......好像不大欢迎我啊。” 李无尘心中了然,对方很显然是怕自己把他们的寨花给抢跑了。 甘兰笑了笑,右手拍向李无尘的背,将他往前带了一步,笑道“我阿哥有正经事要忙,所以要走,你别在意便是。” 二人并肩而行,不多时便到了甘兰的家中,那个唯一的两层建筑,见到李无尘好奇的目光,甘兰解释道“我家曾是大衍朝廷封的土司,所以加盖了一层,不过现在朝廷拨给寨中的钱粮都给那些狗官给吞了,所以我阿哥才会去闹事。” 这些事情李无尘早就听那个面馆老头说过了,至而并没有太大的惊讶,大衍人与苗人之间的矛盾不是一朝一夕累积的,尽管这个土司制度缓和了双方的关系,但那些并不怎么把苗人放在眼里的士绅,却难免不会盯上这个唾手可得的肥肉,对他们来说,山上的土人闹与不闹,都跟他们没有太大的关系,重要的是,能把钱给纳进自己的口袋。 甘兰将门推开,一股子别致的酒香便铺面而来,李无尘的五感比常人高出数倍,细闻之下,竟闻出了酒中混杂着少量蛇信草的味道。 蛇信草有剧毒,生长之处常有毒蛇出没,所以冠以蛇信草的名字。 “你家这酒......” 李无尘再次深吸了一口气,有些迟疑的说道“里面加了蛇信草?” 甘兰一愣,眯着眼睛问道“你怎么知道的,这可是我们苗寨的祖传配方,喝了可以强身健体,你看我阿哥长的多么壮实。” 李无尘一愣,锁着眉头,他总觉得有哪里不对,这酒中的配方,只要轻轻一闻他便能一清二楚,确实是有强身健体的功效,但却总感觉哪里不对,就是说不出来。 “天色还早,今天是我们的苗祭,晚上会很热闹,咱们留点酒量晚上喝。” 甘兰说罢,便招呼李无尘进了屋内,泡上了一杯清茶,自己则去厨房准备今日的午饭。 李无尘轻饮茶水,打量着四周,屋子的正中央的墙面上,高挂着一张穿着大衍朝服的老者,看上面的落款,估计是第一任的土司,墙顶有数条绳索,无数被熏制焦黄的腊肉被钩子,勾在了绳索之上。 甘兰做事很干练,没过多久,便端着两盘肉食,一盘小菜上了桌,同时手中拿了一个小酒坛。 她似乎很爱笑,也很有感染力,能带着身边的人心情都好很多。 “试试我的手艺......” 她说完这句话后,面色突然一囧,尴尬的说道“我阿哥常说不好吃,说我肯定嫁不出去。” 李无尘洒然一笑,道“你阿哥那是哄你呢,我看喜欢你的可不少。” 说罢轻轻起筷,夹起了一块腊肉塞进嘴里,入口有那么一丝嚼劲,且伴着一丝甘甜,一种很别致的味道。 “味道很不错!” 李无尘笑道,他说的是实话,甘兰的手艺却是不错。 听到李无尘的夸赞,甘兰都有了些不好意思了起来,然后有些尴尬的笑了笑“咱们这里不适合种植水稻,所以可能米饭会有点不够。” “我饭量也不大。” 李无尘接过甘兰递过来的酒杯,凑到鼻子前闻了闻,是那个加了蛇信草的酒无遗,轻轻浅酌了一口之后,开始了细细品味了起来,越尝,眉头便皱的越厉害。 “是酒不合胃口吗?” 甘兰看着李无尘越来越不对的表情,不由问道。 李无尘摇了摇头,转而问道“酒很好,但是这个酒每家每户都有吗?” 甘兰没有听出李无尘的话外之意,笑道“这是我们平山苗寨独有的,所以每家每户都会酿制,每天也都会喝点,怎么了?” “没事。”李无尘摇了摇头。 酒过三巡,见时机恰当,李无尘便开口发问道“我昨日好像见到你们跟县城起了冲突。” 甘兰有些微醺,俏脸有些发红,展颜笑道“是啊,那狗官私吞了我们的粮食,我们当然要找他麻烦。” 李无尘听罢,指了指墙顶挂着的腊肉,继续问道“我看你们好像特别擅长制作肉食,而且山中动物很多,完全可以不用依靠那些钱粮度日,怎会如此大费周章去做这些事。” 甘兰叹了口气,面露追忆之色“那是曾经......” 说完这句话她打了个酒嗝,继续说道“其实这件事很早之前便发生了,不过我们根本就不稀罕那些东西,所以也就一直没管。” 李无尘心中隐隐猜到了原因,叹了口气,却还是问道“那是为何?” “自从一夜倾盆大雨,电闪雷鸣之后,我们这的人便开始身体衰退了起来,有的甚至连弓箭都已经提不起了。” 喝多了的甘兰似乎话有点多,右手托着下巴,大眼睛一闪一闪的看着李无尘,继续说道“后来也有请过很多的大夫,但都没有办法,其实并不是我们要那些钱粮,而是我们没有办法。” 甘兰再次一笑,不过这次笑的却异常的苦涩,甚至美眸中都有了雾气。 李无尘没有说话,脑子中却在飞速的运转着,‘大雨,电闪雷鸣。’他的心中对自己的猜想更加的确定了起来。 事情已经了然,李无尘将酒杯往前一推,甘兰以为他还要喝,急忙打算又帮他斟上,但哪想,他却把酒坛推开,一脸正色的说道“我知道你苗寨的症结所在了。” 甘兰一怔,腾地一声站了起来,双手撑着桌子,瞪大着眼睛看着李无尘,有些不那么自信的问道“你确定?” 李无尘点了点头,“但是原因我暂时不能告诉你,你需要给我准备一口大缸,必须要大,然后我需要一间安静通风的屋子。” 说罢便站起了身,准备往外走。 “你去哪?” 甘兰诧异的看着对方,倒不是觉得对方要跑路,她还是十分相信对方的人品。 “去采药。” 李无尘说完便匆匆跑出了苗寨。 甘兰在原地呆愣了很久,急忙出了门,她准备去通知他的阿哥,让他赶紧回来。 ………… 李无尘出了苗寨便朝着林中摸索。 蛇信草的毒性很重,而且成片生长,在有蛇信草的十米范围之内,必然是寸草不生,所以并不难找。 根据邱老头所授,李无尘仅用了不到一个时辰,便找到了蛇信草。 绿叶成片,紫花遍地,湿润的地面上,满是密密麻麻的翠绿色根须,这便是蛇信草。 李无尘仅仅粗略的估计了一下,此处的蛇信草,便不下万株,而他,则要在这万株毒草中,寻到那引发此次变故的通灵灵草。 灵草有灵,在雷劫过后,懂得韬光养晦,所以并不显眼,而且扎根于这万株同类毒草之中,更是安全无比。 若是常人想要找到它,不但要找遍这万株一模一样的毒草之外,还需要冒着被隐藏在毒草中那些毒蟒咬到,中毒而亡的风险。 而李无尘却不需要这么费劲,只见他自那龙纹履靴中,缓缓掏出了把短匕,将五指摊开,轻轻一割,一道殷红的血液自手掌流了出来。 第十六章 解药 李无尘的鲜血淌落到地面,伴着一股清香…… 邱老头曾说过,他体内的血液,对世间上的所有毒物,都有致命着的吸引力。也就随着这股清香的扩散,整片山林中的毒物,都露出了猩红的目光,朝着香味的方向而去。 而这一片蛇信草中,无数的隐藏着的毒蛇,都开始涌出,但似乎,它们都有着畏惧李无尘一般,根本不敢靠近他,只能在他的身子四周,不停的转着圈。 李无尘倒是不急,静静地在原地站着,眼睛死死的盯着那蛇信草中的反应。 微风轻拂,树叶哗啦啦的作响,连带着那成片的蛇信草都开始摇摆了起来。 李无尘眼睛一眯,嘴角露出了一丝笑意,鱼饵勾好了,长线也撒出去了,鱼儿倒是有些急切,这么快就等不及咬勾了。 那沙沙作响的绿草堆中,有一枚紫色的花蕊,正小心翼翼的朝着李无尘这边摸索过来,一步一停,若不细看,根本发现不了。 李无尘倒是丝毫不着急,又挤出了一滴血液,随着血滴的落下,这空荡的地方香味更重了,那群本就眼睛猩红的毒物们,更加的疯狂了起来,甚至有的,已经开始啃咬起了同伴。 那通灵的蛇信草,通体都变成了朱红色,竟再也不做隐藏,朝着李无尘的血滴落下的方向,飞扑而去。 “啪…” 李无尘的右手如电,一把揪住了这株朱红色的蛇信草。 “呀……你这坏人……你放开啊!” 那蛇信草疯狂扭动间,竟发出了一种类似小娃娃的声音。 老道士曾说过,大道有三千,万物皆有灵,哪怕草木花石亦可成精,甚至化人,乃至成仙。 “你做了坏事,还说我是坏人?” 李无尘轻笑,自腰带中取出一张黄符,牢牢的贴在了这株蛇信草的花蕊正中央,笑道“这几日你便跟着我吧,等你什么时候了却这段因果,我再放了你。”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这蛇信草化作了一道光团,猛的炸开。 半息之后,光芒消散,他的手中哪里还有什么蛇信草。 “若不是他们老薅我头发,我也不会这么做。” 不知何时,地上出现了一个系着绿肚兜的胖娃娃,在地上蹦跳了几次,发现根本无法遁地之后,索性一屁股坐在地上,转过头,鼓着嘴,气呼呼的说道。 李无尘被他给逗乐了,一把揪住他的耳朵,说道“你擅自加强蛇信草的毒性,你还有理了?” 不过话虽这么说,这小娃娃还算没把事情做绝,仅仅只加强了一丝,最多也就是让人气力不继,虚弱不堪而已,当然,若是长期继续饮那个酒,照样还是会虚脱而亡。 那小娃娃拨弄了两下李无尘的手,却没有拨开,小眼睛瞪着他,骂道“你这个坏人,如果还不放开我,要你好看。” 说罢双手竟化作两条毒蛇,朝着李无尘咬去,可刚咬穿他的皮肤,顿时小脸煞白,摊倒在地上,指着李无尘,半天没有说出话来。 李无尘一把揪住他的脖颈,就如同拽一只小猫一般,将他提起,说道“快把你的伴生草交出来,不然你懂的。” 李无尘五指张开,将那已经快要结痂的大手对准小娃娃的小脸蛋,作势便要拍下。 “别,别,别,我给你就是了。” 那小娃娃面露惊恐之色,咬着牙,将自己的绿肚兜摘下,递给李无尘。 绿肚兜到了李无尘的手里,瞬间就变成了一根长满尖刺的绿草,亦有些像满是足的绿毛虫。 “跟我走吧。” 李无尘得到了想要的东西,把已经身无寸缕的小娃娃放到地上,将自己的外衫脱下,丢给了他。 小娃娃一只手捂住自己的小鸟,一只手接过李无尘的外衫,披到了自己身上,跟上了李无尘,他知道自己若是不跟着他走,只怕永远也不可能再恢复原型。 ………… 天色昏暗,苗寨门口围满了人,为首的就是甘同,他们高举着火把,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阿妹,他不会跑了吧?” 甘同本就对大衍人有些反感,发生这种事后,这种感觉更甚,至而他根本不相信李无尘会回来,之所以等在这里,也只是为了一个虚无缥缈的期望罢了。 “阿哥,我相信他。” 甘兰语气很坚定,尽管二人只有两面之缘,但是却出奇的信任对方。 听到甘兰的语气,甘同便不再说些什么。 但他相信甘兰,其他族人却不一定相信。 半个时辰后,随着一人的离去,陆续便有人开始跟着第一个人的步子开始离开。 没有人说些什么话,他们本就信不过大衍人,此刻不过是多了些失望罢了。 又是一个时辰,仍然愿意在寨门口等的人已经不多了。 甘同叹了口气,拍了拍甘兰的肩膀,目中满是失落,而正当他也准备离开时,甘兰指着不远处的山道,满脸兴奋的拍着甘同“阿哥,阿哥,你快看,他回来了。” 甘同听到妹妹的话,朝着远处定睛看去,一道瘦弱的身体背着这个大袋子,慢悠悠的朝着山寨而来,却不是李无尘又是谁。 “路上还采集了些药材,耽误了些时间,抱歉。” 李无尘朝着甘同兄妹抱了抱拳,神情疲惫,脸上满是汗水,他说的轻巧了些,寨中的人所中的毒性早已深入骨髓,想要根治虽然不是很难,但所需的药材却比较难以采集,有些长在泥洼沼泽中,有些则长在悬崖峭壁上。 “辛苦你了。” 甘同拍了拍李无尘的肩膀,今天是山祭,但因为甘兰的这个消息,所以推后了,大家一致决定,等试过李无尘的方法后,再举行。 “好可爱的小娃娃。” 甘兰的注意力被一旁的小娃娃所吸引,将之一把抱起,出奇的,面对李无尘凶狠的小娃娃,对于甘兰,却没有半点生气的意思,反而在她的怀中一脸享受的眯着眼睛。 “东西都准备好了吗?” 李无尘并不打算耽误功夫,所以也没有理会那个小娃娃。 “准备好了,但是你不先休息下吗?” 苗寨中几乎家家都酿酒,所以找个大坛子再简单不过,而干净通风的地方那就更是简单了。 “不了,时间宝贵,你先带我去。” 听完李无尘说的话,甘兰与甘同便将他带到了自家的地窖中,酒香弥漫,细数之下,有不下十个大坛子。 “你们先回去休息吧,我需要两天的时间,这两天不能来打扰我。” 李无尘说完便关上了门,当然,小娃娃被他留了下来。 ………… 两日的时间,整个苗寨药香弥漫,每当有人好奇的想要从那窗角一窥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时,甘同便会将那些人赶走,他始终记得李无尘说过,不能让人打扰他。 甘兰守在酒窖门口,内心有些紧张,亦有些担心,饭菜都是通过一扇小门送进去的,但是每天去取的时候,都是原封不动的又拿了回来。 里面的李无尘已经两天没有合眼了,那大缸之中的药液也从开始的清澈,变得越来越粘稠,他的双手也因为连续两天不停地搅拌,而有了些许红肿了的迹象。 “到你了,把你的精华整点出来!” 李无尘面容憔悴,眼睛中满是血丝,乌黑的眼圈看的有些吓人。 小娃娃有些不太情愿,但一想到自己在李无尘的手中,一咬牙,爬到了大缸的壁沿上,将小鸟取出,对着缸中的药液倾斜而下。 “够了!” 李无尘大喊一声,随后将小娃娃的伴生草也丢了进去。 那碧绿的伴生草入水即化,让那一缸子药液多了一摸莹白的颜色。 又熬制了半个时辰,李无尘长舒一口气,终于推开了房门,入眼的便是一脸焦急的甘兰。 甘兰被李无尘这幅模样吓了一大跳,急忙上前扶住了摇摇欲坠的李无尘。 李无尘咧嘴对着对方露出了一副疲惫的笑容,随即有些虚弱的说道“里面的药材……你分给寨里的……族人……每人一碗……三日……三……” 话还未讲完,便晕倒在了甘兰的怀中,他太累了,若是加上去找蛇信草的那天,已经整整的有三天两晚没有合眼,亦没有进食了。 李无尘熬制药的药缸,被甘同安排人抬到了自家门口,每户每人都分到了一碗。 第十七章 永远的秘密 柳明月自青山镇出来后,便马不停蹄的朝着南定城的方向而去,哪知行至一半…… “救命啊,救命!” “有…有…有没有人!救…救…救命啊!” 柳明月闻声,将马拉停,循声而去,并未有多远,便看见十几个庄稼汉模样的汉子,被分别绑在了几棵大树上。 “你们是谁?怎么被人绑在了这里。” 柳明月虽然第一次离开青山镇,但却留了个心眼,这荒郊野外的,若是这几个人是坏人,那怕自己连丝毫还手之力都没有了。 “我…我…我们被土匪洗…洗…洗劫一空后,被…被…被他们绑在了这里。” 那结巴讲话很吃力,说实话,在柳明月的眼里,哪里有一点像坏人,而且看他们那枯黄憔悴的面容,就像是被人绑在这几天没吃饭了一般。 也确实,自李无尘将他们丢在这里,已经过去了整整三天,三天的时间滴水未进,是个人也该受不了了。 “女侠,请您救救我们,我们已经被绑了三天了。” 结巴边上的瘦子眼角带泪,本就枯瘦的身子,如今更显干巴。 柳明月动了恻隐之心,当下也不在说些什么,上前急忙将对方的身子解开了。 那十几名土匪被松开之后,顿时瘫软在地,横在了地上。 “那个……我还有些吃的,你们要吗?” 柳明月将包裹中的几个馒头取了出来,递给那个结巴土匪。 ‘噌~’的一声,那十几名土匪,或爬或滚,争相去抢着馒头,吃象狼狈,这个时候那还有老大不老大的。 结巴不知道被谁打了一拳,嘴里的馒头顿时被人打落在地。 急到了极致,他的结巴也似乎好了,只听他大吼一声,“都给我停下!” 那群本还在抢食得土匪一愣,顿时都停下了手头的动作,呆愣着看着面前的结巴。 结巴站起身来,将那馒头全部归拢到了自己的手中后,又均匀的分给了每一个人。 “这不就…就…就行了吗?” 结巴张口,将剩下的一大块馒头塞进嘴角后,丝毫没有在乎他人的眼神,随后朝着瘦子打了个眼色之后,走到柳明月的身前朝着她重重一抱拳,郑重说道“多…多…多谢女侠…救…救命之恩。” 柳明月轻笑,摇手道“没事,举手之劳罢了。” 她话才刚说完,身后便响起了马匹的嘶鸣声。 “你们在干什么?” 柳明月大呼,不知道什么时候,瘦子连同几名土匪,绕到了她的身后,用那尖锐的木棍,贯穿了她坐骑的脖子。 “女侠,我们是真的太饿了,以后一定还您一匹,不,十匹!” 一名黑脸汉子挡住了柳明月,那匹马被尖棍贯穿后,想要奔逃,却被八名土匪给按翻在了地上,仅仅哀鸣了不到十个呼吸的时间,便咽了气,躺在地上再也不动弹了。 “你们……” 柳明月眸中带泪,初出青山镇,刚踏进江湖的她,如何懂得这些险恶的人性,不过好在,因为她救了这群土匪的关系,他们也并没有伤害她。 那结巴从腰带内侧取出一把短匕,交给同伴仔细分割,又去丛林中找到了不少木棍,将之穿好。 这附近没有水源,自然也就没有办法去清洗,随后添柴,起火,将那穿好的马肉架于火堆之上,一切都是行云流水,很显然,这些人不是第一次干这种事了。 看着面前这些满身血水的庄家汉模样的人,柳明月悄然退后了几步,趁着他们烧烤之际,夺路而逃。 并没有人去追,十余名土匪目光都紧紧的盯着那滴淌着油脂的马肉,似乎生怕自己一但离开,连点骨头渣子都抢不到。 “大哥,那娘们跑了!” 说话的是那个瘦子,看着柳明月逃跑的方向,眼中有些许贪婪,但腹中的饥饿,却战胜了欲念,至而他也并没有去追。 结巴听到瘦子说的话,抬头看了瘦子一眼,右手一个大嘴巴子就呼到了他的脸上,结巴骂道“那…那是咱…咱们得救…救…救命恩人,你…你要是敢动一点…点歪心思,我就阉…阉…阉了你。” 结巴的表情有点凶狠,那嘴巴子也是实打实的重,险些将瘦子给抽到了火堆中,他做人恩怨分明,是绝对做不出别人前脚刚救了他的命,后脚便对人不利的举动,如今杀了人家的马,已经是踩在底线上了。 黑脸汉子鄙夷的看了眼那瘦子,不着痕迹的踢了他一脚。 瘦子眸子中闪过一丝凶光,又很隐晦的给压了下去,嘴上连连像结巴道歉。 ……………… 不知不觉中,三天匆匆而过,李无尘悠然醒转,刚睁开眼,便看见了甘兰枕在了他的床头,很显然,她已经守了他很久了。 李无尘小心的坐起身,却刚撑起身子,腹中便响起了一阵打鼓声。 甘兰被声音惊醒,揉了揉眼睛,呆愣的看了眼面前正一脸尴尬的李无尘,随后便发出一阵惊呼。 “李无尘醒啦……李无尘醒啦!阿哥!阿哥!” 看着面前大呼小叫的甘兰,李无尘满头黑线。 “什么,恩公醒了?” 外面的声音顿时嘈杂了起来,但最为大声的便是甘同那个汉子。 甘同一把推开木门,小跑到床边,一把抓住李无尘的双肩,摇晃了两下,发现不是做梦后,哈哈大笑,将之一把抱住。 “恩公,感谢恩公,他们都好啦,您是我们平山苗寨的恩人。” 甘同给人的第一印象绝对是硬汉,但此刻却哭的像个泪人,谁也不知道这段日子这个汉子这段时间是怎么扛过来的。 外面后面进来的人有点多,甚至连那个小娃娃都在人群中,支棱着小脑袋,打量着李无尘。 “多谢恩公救命之恩。” 不知是谁第一个喊的,并下了跪,整个木楼都响起了同一个声音,屋内屋外,跪倒了一片。 ‘咕噜……’ 一阵轻响,四周顿时安静了下来。 李无尘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对着众人尴尬一笑“那个……我好像饿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整个苗寨都响起了一阵欢快的笑声。 白云高挂,清风微拂,在这清风白柳艳阳天下,整个苗寨忙碌了起来,每家每户都将自家的座椅给搬了出来,香烟缭绕,街道上满是饭菜的飘香。 延后了整整五天的山祭,终于在这一天举办了起来,歌声飘摇,年轻的苗家姑娘,穿着大红色的苗族族裙,载歌载舞,颓废了无数个日月的壮劳力,也开始敲起了糯米饼,一片的欣欣向荣,而带来了这一切的李无尘,正在甘兰的注视下,吸溜着米粉。 “还要吗?” 甘兰双手拖着下巴,看着面前这个已经连吃五大碗米粉的年轻人,眼中泛着别样的光彩。 “够了,够了。” 李无尘惬意的打了一个饱嗝,擦了擦嘴巴之后,缓缓的靠向椅背。 他醒来之后,才明白,自己已经昏睡了整整三天,这在以前是从未有过的。 随后李无尘一把揪起抱着甘兰大腿,偷偷看着自己的小娃娃,咧嘴一笑,朝着他耳语几声,才将他放下。 这下娃娃仍旧穿着他的道袍外衫,听完李无尘的话后,朝他吐了吐舌头,一溜烟的便消失不见了。 “你对他说了什么?” 甘兰有些好奇,这个小娃娃十分的古怪,在李无尘昏睡的时间里,其实陪伴他最多的是这个小娃娃,但他的陪伴却是不停地拿着各种利器,准备去划开李无尘的手掌,若不是她及时将其看拦下,只怕李无尘的身上已经有无数血口了。 “没说什么,不过以后像之前这种事情再也不会发生了。” 李无尘伸了个懒腰,这个事情将永远是个秘密,不会有人知道。 小娃娃出了门后,便挨家挨户的到别人的酒窖中溜达,道道翠绿色的光芒被他吸入体内。 再等他做完所有的事,回到李无尘身边时,已经如同一个醉鬼一般,左摇右晃的摆个不停。 “送你的。” 李无尘屈指一弹,一道绿光闪过,射到了小娃娃的身上,随后将那道袍外衫一脱,一件崭新的绿肚兜出现在了小娃娃的身上。 “咦……” 小娃娃低头打量了片刻,欣喜的爬到了一旁的铜镜前,转了个圈圈,竟是头次发出了银铃般的笑声。 “喜欢吧!” 李无尘咧嘴一笑,走到这小娃娃跟前。 “嗯!” 那小娃娃连点数次头,黑白分明的大眼睛中满是喜悦。 “喜欢就好,现如今因果已了,你以后别再犯了。” 说罢李无尘一拍他的小脑袋,从中捏出了一张黄符。 黄符取出,那小娃娃顿时变成了一颗朱红色的蛇信草,黄芒一闪,便消失在了原地。 第十八章 回南定 夜幕降临,整个苗寨亮如白昼,在巨大的篝火下,这群苗族人将自家的小方桌带了出来,围着那篝火围了个大圈,在圈内,皆是携手高歌的苗家男女。 李无尘被安排在了最中间的一桌,身旁围满了端着酒碗的人,苗家的酒碗有点大,与海碗无异,在众人的热情下,他已经连喝了十个大碗。 “恩公好酒量!” 说话的是甘同,随着他的话音落下,周边传来一阵叫好声。 李无尘将酒碗放下,脸色通红,打了个酒嗝,醉醺醺的说道“我不行了,先告退了!” 但他们哪会放他走,将桌上的盘子清空,又放上三个大碗,只听甘同说道“我们苗寨规矩,谁要先从酒桌离开,要先喝三个大碗,哪怕你是恩公也没得商量。” 李无尘一愣,颇有些摇晃的摆了个圈,轻笑一声,道:“也罢,便喝了这三大碗。” 说罢高举海碗,一碗入喉,未溅一滴。 “好!” 叫好声响起,他这边吸引了无数的目光汇聚。 “这碗敬甘同,甘兰兄妹,多谢这几日款待。” 又是一碗,李无尘打了个酒嗝,甘同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你是个不一样的大衍人,别人避我们如蛇蝎,你却愿意帮助我们,就冲这一点,你就是我们苗寨永远的朋友。” 甘同说罢,也端起一个海碗,身旁的苗族同伴亦是高举手中的大碗,一饮而尽。 李无尘眼中闪着光辉,他很喜欢这群苗家汉子,豪爽,磊落,丝毫没有任何弯弯绕绕。 “第三碗,敬苗寨,敬所有的兄弟姐妹,敬山神。” 李无尘话音落下,将端起的第三个海碗,在众人的目视下,一口而干。 “好!好!恩公好酒量!” 苗寨中不论男女都发着相同的声音。可话音才落下,就听见‘扑通~’一声,李无尘醉倒在地。 甘同面带微笑,拦下几名争着送李无尘回去的苗家姑娘,看向一旁躲得远远的甘兰,笑道“阿妹,恩公喝醉了,快送他回去。” 甘兰听罢,一向落落大方的她,低垂着脑袋,脸色羞红,却没有拒绝,走到近前,将李无尘一把扶起,缓缓朝着那栋二层矮楼而去。 走出那闹腾的篝火区,四周重归了寂静,月色洒落光华,将整个苗寨都撒上了一层银白的光辉。 甘兰的呼吸有些急促,面色潮红如水,她觉得自己的心都要跳脱出了自己的胸口,深吸了一口气,轻声说道“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的脑子里总有你的模样,丢不走,擦不去,特别是你回来的那一刻,不吃饭的那一刻,晕倒的那一刻,都在我脑子里每天的转着,李无尘,我是不是喜欢上你了?” 甘兰的声音很轻,但在这寂静的环境下又清晰可闻,这话有些像说给李无尘听的,但更多的,却是像说给自己。 那璀璨的明眸偷偷的打量了一眼那醉醺醺的李无尘,但却顿时愣住了。 李无尘此刻神台清明,目光清澈,哪还有一丝醉意。 “你...你没醉?” 甘兰瞬间有种想找个墙缝钻起去的想法,自己刚说了什么呀,急忙一把推开他,双手捂着脸,跑到了一旁,倒是给猝不及防的李无尘险些摔了个跟头。 李无尘伸了个懒腰,随后又掏了掏耳朵,笑道“本是醉的,刚醒,刚才我什么都没听见。” 听到李无尘这话,甘兰的脸色更红了,对方这话头,太假了些。 李无尘向前走了两步,朝甘兰伸出了一只手。 甘兰忧郁了片刻将手递了上去,李无尘洒然一笑,脚步轻点,一团小白云出现在了他的脚下,但仅仅将他们送到了二楼房顶便消散了。 “我天生与道法无缘,不能像师姐那般修至大成,不然倒是可以载你去那云端看看明月。” 李无尘坐于屋檐上,抬首看着漫天星斗,他有些想回无为山了,在无为山不管出什么事,都会有老道士,邱老头以及小清风帮着解决,根本不需要自己去操心。 “你是仙人吗?” 甘兰被李无尘前面那一手吓了一跳,以前倒也见过倒是,不过却是没有见过这种手段的。 “仙人谈不上,最多算是个凡俗小道士。” 李无尘轻轻躺下,天空中的乌云似乎也配合着他,悄然而散,星空更是璀璨,月光亦更是明媚动人。 甘兰也没有因为这个问题去纠结,二人并肩而坐,就这么看着夜空,看着明月,看着飞鸟...... 第二日李无尘便在整个苗寨的相送下离开了,临走前还采集了数株蛇信草。 当然,驱马回南定城之际,李无尘也没忘了去照顾照顾当地县令,以及那帮土豪士绅。 “你要跟着我?” 李无尘看着面前拦路的这个穿着绿肚兜的胖娃娃,有些意外。 那胖娃娃连点了数下头,竟是直接抱着李无尘的大腿,爬到了他的腰带处,一个闪烁间进入了腰带上的白玉中。 李无尘有些脑袋疼的揉了揉太阳穴,苦笑了片刻,方才离开,这个腰带是老道士所赠,那数枚白玉看似普通,实则为芥子空间,能容纳不少的东西。 回去之际的路途很顺利,大半日间便赶到了南定城,李无尘直接奔向了将军府,而那门口的守卫也是见过这让自家将军把秦淮楼给封了的李无尘的,所以没有通传便直接带他进了府中。 林毅依旧还在议事厅,听着南疆的地图在那发愁,手中的棍子不停的敲打在最为严重的平山之上,只要将这里解决,其他不足为惧。 “林叔,你在干嘛呢?” 门外传来的一道声音,让本就烦心至极的林毅,更是恼火,目光依旧死死的盯着平山,却根本不看来人“哪来的逼崽子,滚滚滚!” “那我可滚了哦!” 林毅听罢,顿时如同炸毛了一般,眼睛一横,便转过头去,刚准备喝骂,见到来人,顿时呆愣在了原地,三息过后,将手中的棒子一扔,大笑着跑了过去,拍着李无尘的背笑道“无尘啊,你怎么才回来?叔发现一个好地方,晚上带你去见识见识,那里的那些姑娘身段,啧啧啧......” 李无尘苦笑一声,拱手道“在平山耽误了些时日,今日才归来。” 林毅一听平山两个字,脸顿时绷住了,不由有些恼火的说道“说给你带点兵过去保护你,你不听,是不是受欺负了?跟叔说,叔给你......” 他的话才讲到一半,顿时僵住了,那可是平山啊,除了那些作乱的土司还会有谁能成天惹事。 李无尘见到林毅这种囧样,也不由觉得好玩,却也不调戏他,说道“认识了些当地的苗族朋友,帮他们解决了些问题,他们答应我再也不去堵县城了。” 林毅听罢,眉头紧锁,怒道“我就说是那群土人吧,还给我堵县城?我这就......” 说完这句,他又僵住了,有些不敢置信的看着面前笑意盈盈的李无尘,小心的问道“你刚才....你是不是说他们不再闹了?” 看着面前微微颔首的李无尘,林毅咽了口唾沫,一蹦老高,冲到那南疆地图那,将那张地图给撕的粉碎,哈哈大笑道“我的好侄儿,我的亲侄儿,你可帮叔大忙了,走,叔请你喝花酒去.。” 说罢不由分说的便拉着李无尘往外走...... 南定城一如往昔的热闹,加之李无尘赶到南定已经临近黄昏,现如今再出来,已经天色暗沉了。 那烟花柳巷中依旧高挂着大红灯笼,人来人往,丝毫没有因为几日前的秦淮楼停封而影响生意,无数的文人墨客摇着折扇,一边高谈阔论,一边找寻着自己心仪的春阁。 林毅带李无尘去的是一家名为‘飞花阁’的春阁,还未进门,便闻到了一阵胭脂粉香,这边的老鸨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女人,拿着一柄湘妃竹扇,娇笑着朝林毅迎来。 “我的林大将军,今日如何又雅兴来我‘飞花阁’做客?” 老鸨话刚说完便看见了一旁被林毅强行换了一身锦袍的李无尘,圆扇掩嘴,走到李无尘面前打量了片刻,笑道“好俊俏的贵公子,有些面生,是第一次来吗?” 李无尘没有答话,林毅抢先开了口“这是我最好的兄弟,你且把你们这最好的姑娘给我安排上,那些残花败柳就不要拿出来扫我兄弟的兴了。” 那老鸨眼睛一眯,本都是八面玲珑之人,连南定城的镇江龙林大将军都这么说了,那面前这白面贵公子显然来头不小,一念至此,随后也不再多言,牵引着两人朝着雅阁而去。 第十九章 凌云峰之约 雅阁间视野开阔,清凉异常,在长桌旁,摆放着一个冰盆,冒着丝丝寒气,一排娇媚异常的青楼女子并排而立。 “奴家恭迎相公!” 随着李无尘二人进入雅阁,那排女人微微福身,声音娇媚异常,直挠人心。 林毅朝老鸨点了点头,对这排面相当满意,颇有些得意的将眼神瞟向李无尘。 一如以往,林毅帮李无尘挑了两个如花似玉的青楼女子,自己亦挑了两个,便将剩下的人遣退了。 “此次你帮了叔的大忙,这杯酒叔敬你!” 林毅端起酒杯敬向李无尘。 “些许小事而已。” 李无尘与林毅杯子碰了碰,一口饮下,轻轻挑了挑眉,推开了两名女子倒酒的手,右手轻翻,一壶老酒出现了在他手中。 倒不是这里的酒不好喝,而是在平山苗寨待了几天里,他深深的恋上了这种酒,如今再喝其他,如饮白水。 “林叔,试试这个。” 李无尘将封口打开,顿时一股浓厚的酒香散出,连带楼下的客人,都有些诧异的看向他们这个方向。 林毅轻轻嗅了嗅,眼睛放光,一把抢过李无尘的酒坛,欣喜道“这好东西,你怎么不早拿出来。” 李无尘苦笑一声,“这是平山带回来的,据说有百年了。” 林毅咽了口唾沫,要过一壶清水,从坛口挖出一小块,小心调配以后,一口饮下。 “好酒!好酒啊!” 一杯之下,林毅便开始有了些许微醺,开始有了醉意的林毅,对着李无尘暧昧一笑,微微挑眉,满脸神秘的说道“你可知道叔为何带你来这里吗?” 李无尘一愣,连连摇头。 “你等会就知道了。” 林毅没有明说,又饮了一杯,满面通红的长吁一口气,高呼一声“爽!” 二人推杯换盏间,一楼的歌舞停了…… “来了!” 林毅将坐于自己右侧的女子推开,探出头朝着下方看去。 李无尘轻笑一声,并没太在意,起筷夹了一口素菜。 菜刚入口,一道琴音便让他的表情瞬间僵住了。 下方一名着白裙的女子,屈腿坐于一块软垫之上,身前有一个小方桌,桌上摆着一个白玉雕琢的古筝,随着她的玉手轻拂,颇有些绕梁三日的味道。 似乎是感受到了李无尘的目光,那女子对着他微微一笑,笑容如春风拂绿柳般的温暖。 李无尘回以微笑,便不再看她,倒了杯酒,一饮而尽。 那女子,不对,婉儿却丝毫不在意,琴声瑟瑟,赢得一片掌声。 林毅今天醉的额外的快,但却依旧不忘抱着他的酒坛子,但今天却没有在这留宿。 李无尘在老鸨携着几个姑娘的陪同下,将林毅送上了马车,一路回了林府。 林府很大,敲开门后,在林毅的安排下,李无尘住进了客房,而林毅,则在李无尘诧异的目光下,住在了他的隔壁。 “夫人身体不好,老爷一般回来晚了的话,都是住在客房。” 说话的是管家,似乎是感受到了李无尘的疑惑,轻声解释道。 李无尘凝眉,有些诧异的问道“你们夫人怎么了?” 管家有些为难,纠结了半天,想想这也并不是什么秘密,方才小心翼翼的凑到李无尘的耳边,轻声道“倒也不是什么大病,只不过夜不能寐,常常失眠,有一丝轻微的响动,脾气就会莫名的暴躁。” 听罢,李无尘细思了片刻,不再追问,告别了管家,独自进了屋。 林府的客房并不奢华,屋内除了些许洗漱用品之外,就是一张圆桌,些许凳子,以及一张木床。 李无尘进入房间之后,便盘膝坐在了床边,并未入睡,他并没有如同他师父或者师姐那般能够神识外放的神通,但是听力极佳,方圆三十米间发生的任何动静,都逃不过他的耳朵。 夜上三更,明月不知何时被一朵乌云遮蔽,没有月光的照耀,整个林府显得更加的黑暗,几乎已经到了目不能视的地步。 一道黑影,缓缓攀上了林府的墙壁,纵身一个点跳间,便进入了林府的内院。 那黑影似乎十分的熟悉林府的地形,每次都十分巧妙的避过了高举火把巡逻的林府家丁。 进入林府后,她既没有踏进林府的账房重地,亦没有踏入宝库,反而直奔客房而去,摸索了片刻,这黑衣人忽略了正在抱着枕头打呼的林毅,转而捅穿了李无尘客房的窗户纸,随后从内兜中取出一根细竹,朝着里面吹去。 道道青烟自细竹的一口飘荡而出,稀薄的青烟,竟在房屋内飞速的扩散,缕缕白雾被李无尘给吸进了鼻腔。 见状,那黑衣人掰着手指头数了十个数,刚想冲进去,又觉得不保险,又数了十个,听得李无尘响起了轻微的齁声之后,方才掏出短匕,挑开了门栓,蹑手蹑脚的冲了过去。 黑衣人走到李无尘的面前,取下黑丝面纱,精俏动人的嘴脸,勾起了一丝冷笑,拿着小匕首在李无尘脸上比划了两下,见对方没有一点动静之后,小声嘲讽道“你厉害又能怎么样,还不是着了姑奶奶的道?” “婉儿姑娘要来,理当跟无尘说上一声,也让无尘有个扫榻相迎的时间呀。” 一道声音自黑衣人的耳畔响起,一只大手竟然搭在了她的肩上。 慕容婉儿浑身打了个机灵,寒毛炸起,她身后的是李无尘,那面前的…… 果不其然,在慕容婉儿身后的李无尘话音落下的一刻,床榻上的李无尘‘砰’的一声,炸裂开来,化作一张黄纸,飘落原地。 “又是替身符?” 慕容婉儿转过头,秀眉微蹙,转过身,一脸不快的看向李无尘, “又是替身符!” 李无尘重复了一遍她的话,相同的语言,却是不同的语调,满满的胜利者的味道。 “说吧,你要怎么样,要杀要剐还是又要迷晕我?” 慕容婉儿如同滚刀肉般,一屁股坐到了李无尘的床上,闭着眼,摊开双手,一副要杀要剐悉听尊便的姿态。 打她肯定是打不过李无尘的,索性随便他来。 李无尘轻笑一声,双手抱拳,朝慕容婉儿行了一礼,认真道“先前多有得罪,无尘在此像你赔罪了,若是婉儿姑娘觉得不解气,大可捅我两刀!” 李无尘倒是光棍,也学着慕容婉儿的样子,摊开双手,双目含笑看着对方。 “真的?” 慕容婉儿美眸睁开,颇有些不敢相信的问道。 “当然!” 李无尘说罢,胸口还往前靠了靠,一副你放心来吧的姿态。 “那我…可就来啦!” 慕容婉儿小心的说道,同时右手摸向一旁的匕首,锋利的刀刃,泛着寒芒,让人无法去质疑它的锋锐程度。 “只要婉儿姑娘能解气,来吧!” 李无尘又向前移了一步。 ‘刷~’ 一声尖锐的破空声,划过,那柄短匕只挺挺的刺向了李无尘的胸口。 不过,却是刀把…… 慕容婉儿轻哼一声,对着李无尘的眸子,说道“莫要以为这就了了,你玷污了我的清白,姥姥要你八月十五,月圆之夜,去凌云峰顶。” 说罢,又横了李无尘一眼,说道“他们现在都以为……” 慕容婉儿低头轻咬下唇,俏脸嫣红,似乎是觉得有些难以启齿。 “以为什么?” 李无尘一愣,他可不是装傻,他是真不明白, “你自己想!” 慕容婉儿一跺脚,将李无尘狠狠推开,走至门口,却又停顿了片刻,回首说道“记得一定要来,不然我下次所用的……就不是刀把了!” 话毕,她脚步轻点,一个纵身,几个点跳间,便出了内院。 “凌云峰吗?” 一旁的衣柜中,又钻出了一个李无尘,他摸着下巴,思虑了片刻,一拍那先前说话的李无尘,只听‘砰’的一声,那个李无尘便化作一张黄符掉落在地。 果然……这又是一张替身符…… 李无尘将两张替身符小心收好,这是个稀罕玩意,老道士都是花了好大的功夫方才做好的,只要没有损坏,便可以循环使用。 第二十章 摩耶罗野 林毅的作息很规律,鸡鸣声刚响起便起来了,当然,他一出门,便看到了在外假石山上盘膝吞霞纳元的李无尘。 “早啊,无尘!” 林毅伸了个懒腰,活动了下筋骨,朝着李无尘打着招呼。 但李无尘并没有理他,这让林毅顿感无趣,从屋内取出一柄长剑,便在一旁的空地上挥动了起来。 林毅是真正从沙场上走下来的将军,剑法招式杀气毕露,招招简洁果断,专挑人要害下手,且势大力沉,剑锋所向,挡者睥睨。 一套剑招打下来,出了一身的汗,但见李无尘还在修炼,又挑起了一旁的长枪。 枪乃百兵之霸,招式讲究凶!狠!快!,这杆长枪在林毅的手上,宛若龙吟虎跃,被挥舞的虎虎生风,若是此刻有一名敌手在他的面前,只怕早已被那枪尖给扎的浑身血洞。 “林叔好枪法!” 林毅一套枪法刚打完,便发现了高站于假山顶的李无尘。 “些…些许小道尔!跟你比不得!” 他双手撑着膝肘,满脸是汗,颇有些气喘吁吁的说道。 李无尘洒然一笑,一个点跳间,到了林毅的面前。 “若沙场对决,无尘决计不是林叔的对手。” 他的这话没有说错,若是真正在沙场之上,他是绝对撑不住对方三招的,但若是在平时,仗着身法游斗之下,或许可以取胜。 林毅摆了摆手,又喘了两口气,对着李无尘说道“稍后吃过早膳之后,你且与我到将军府去,今天我带你去军营。” 李无尘眸光一动,心跳不已,对他来说,军营绝对是每个男人的梦想,当然,只针对他来说。 但李无尘沉思了片刻,却拒绝了林毅,轻笑说道“无尘昨日进府,觉得此处布局有些问题,今日想在府中转转,还请林叔不要见怪。” 这话若是他人,是绝对不会答应的,内院乃重地,家眷皆安住于内院中,擅自进入,是极大的无礼。 但林毅却没有这种顾虑,世人皆知他家中有一个母老虎,因此到如今四十余岁的年纪,还未纳过妾,因此才会经常留恋于烟花柳巷之地。 “这事,待会我夫人说一声,你且放心大胆的转,但有一点,祖祀重地,切不可进,免得打扰祖先安息。” 这句话,林毅说的有点郑重,他们家祖上三代,皆为武将,且皆杀伐过重,最厉害的,曾一次坑杀了敌军二十万人,铸了一座三丈高的京观,威势无两。 在李无尘应允后,林毅便带着李无尘到了偏厅用膳,这也是李无尘第一次见到林毅的夫人。 面容消瘦,发丝凌乱,双目无神,眼角下方还有着两个大大的眼袋,乍一看去,还以为是一具行尸走肉,完全跟坊间传闻中的‘母老虎’不像。 “见过林夫人!” 李无尘彪林夫人行了个道揖,但对方仿佛没有看见他一般,就这么朝着他擦身而过。 林毅小心的将他拉到自己身边,附耳小声说道“无尘,你不要怪罪你叔嫂,她已经很久没有休息了。” 李无尘点了点头,将脖子上系着的红绳取下,交给林毅,说道“这是我师父为我做的平安符,你可以先给叔嫂戴几天,有了它,诸邪不侵,相信待会叔嫂可以睡个好觉。” 林毅打量了一眼手中的三角形的黄纸包,郑重的朝着李无尘长揖到底。 若是八年半前,有人给个这种东西给他,怕是早就被他乱棍打出去了,可自从经历了青山镇那档子事之后,随着对无为山的了解越来越深刻之后,他便知道了眼前这看似廉价的东西,是多么的宝贵。 戴上黄符,吃过早餐之后,林夫人在林毅惊喜的目光中,沉沉的睡去。 随后,拜别林毅,李无尘便开始在这林府中转了起来,管家得到了林毅的吩咐,向他介绍着个个区域。 刚开始还好,越往内院走,李无尘的眉头便锁的越深,深吸一口气,他朝着管家问道“林将军可曾与人结过怨?” 老管家思索了半天,道“老爷从未与人争执过,哪怕是对文宗那帮人,亦是小心翼翼的,并无仇家。” “这就奇怪了!” 李无尘自语着,在内院中转了个圈,掐指算了半天,越算是越心惊。 此处是一个风水死局,名叫‘天上冢’,顾名思义,就是摆在地面上的坟墓,长期居住于此,轻则家破人亡,重则满门皆灭。 按理来说,所没有深仇大怨之人,风水师是绝对不会摆下此阵的,这种局太损阴德,到了晚年,决计不会有好下场的。 不过好在林家上下三代皆为将门,煞气滔天,且有祖祀镇宅,不然可能就不仅仅是精气流失,失眠的问题了, “我可能需要一个罗盘!” 李无尘对着老管家说道,虽然他也是道士,可并非龙虎山之流,无为山一脉,修清静无为,修的是天人合一的道境,所以根本不会沾凡俗之物。 “我这就去办。” 老管家听完李无尘所说,躬身告退,前去采买罗盘。 不得不说他的办事效率之快,仅不过盏茶时间,一块崭新的罗盘便交到了李无尘的手中。 接过罗盘的李无尘,在内院拈指走了数步之后,有些诧异的打量了一眼老管家,却并没有说话。 “李公子还有什么吩咐吗?” 老管家面色平淡,看到李无尘看向自己,躬身行了一礼之后,认真的问道。 “没有。” 李无尘收回目光,再次在院中走了起来。 “乾三连四北开天,兑上缺西方双泽。” 默念口诀,定准方向,李无尘抬眼看去,冷汗直冒,对方哪是要他一家一户的命,这是要整整夷掉他林家三族啊! 他的面前正是那座镇宅祖祀,其上藤萝密布,阴风阵阵,寒气逼人。 局中局,这种风水阵叫‘登仙门’,并不似字面上的光明,这是一种恶毒至极的绝户阵,所谓一人成仙,鸡犬升天,而居住于这种风水阵中,会‘全家死绝,鸡犬不留’! “多大的仇怨,竟让他想要同归于尽。” 这种局的杀孽太深,有伤天合,所以不管成没成功,都会受到天罚。 李无尘正当准备踏步进去之际,却被那老管家给拦了下来。 “老爷说了,其他地方都能进,唯独这里不行!” 那老管家的神态冰冷,挡在了他的面前。 “让!” 李无尘早就怀疑这个老管家了,先前他给与自己的罗盘,指针混乱,明显是被人调过的,而且,想要在林府布这么大一个局,除了他,恐怕别人很难办到。 “老爷说了,其他地方都能进,唯独这里不行!” 那老管家又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语,观他神色,若是李无尘敢前进一步,他便会出手。 老管家的实力很强,这点从他的悠长的呼吸,轻灵的脚步,都能发现端倪。 李无尘冷笑一声,却丝毫不理会老管家的话,踏步而入。 刚踏上台阶,他便感受到了身后传来一道强烈的劲风。 李无尘丝毫没有理会老管家的攻势,自他的脖子上,飞出了一道金色电芒。 老管家惨叫一声,摔倒在地,他的手上,爬着一只金蚕,那是当初拜邱老头为师的时候,邱老头赠与他的见面礼。 老管家卷曲在地上,面色黑紫,口吐白沫。 李无尘凝眉沉默良久,右手一翻,取出一根绳索,将之牢牢绑缚好后,方才将解药喂到对方嘴里。 见到对方面色稍缓,李无尘转身踏入祖祀中。 祖祀中香火味很重,刚进门便看见了一口青铜大鼎,里面香火未断,显然每天有人按时过来添置香火,墙顶高挂长明灯,忽明忽暗的火光闪烁让这本就阴森的祖祀中更显诡。 再往里走,面前的东西让李无尘顿时愣住了,在那正殿中,摆放着一尊浑身漆黑,约两丈高的三首八臂邪佛,捏着八般法器,盘膝坐于正中,三头表情皆不相同,或垂泪,或阴笑,或发怒…… 他叫‘摩耶罗野’,是一尊上古邪佛,主杀戮、灾祸、混乱,只有南洋密岛中才有些许邪教徒才会祭拜这个。 在这中原正统之地,镇守南疆的大将军祖祀之中,出现这种邪佛,不由有些让人耐人寻味的味道。 “不是说了不让你进来吗?” 李无尘正打量着那尊邪佛,一道有些冰冷的声音自他身后传来。 他转过身,在他身后的正是林毅,不过还多了一个人,是那个老管家。 林毅见李无尘疑惑的面容,叹了口气,道“一切与正伯无关。” 李无尘一愣,听他的语气,这一切他都是知道的。 “你随我来!” 林毅有些颓然,走到那邪佛蒲团处,跪下重重的磕了三个响头,随后又抓起蒲团前的木鱼敲了九下。 只听一阵‘哗啦啦……’的铁索拉动声,那尊邪佛竟转了过来。 邪佛的背面是另一尊佛陀金身,双手内缚,两食指竖合,以两拇指压无名指之甲,这捏的是佛家六大法印中的不动根本印,意指降服四方之魔。 而他的身前香案上,摆放着上百枚木牌灵位,最为显眼的便是在佛陀两边用鲜血所写的数个大字。 ‘以血铸杀场,换三生富贵’ ‘往生佛?’ 李无尘看向林毅,南洋邪佛后面放着西方正统佛,这有着一种说不出的诡异。 “是的!往生佛!” 林毅自一旁取出三支香点燃,拜了三下,将之插进佛前的香坛里,可还未烧多久,前,中的两根香火突然灭了。 “这……” 李无尘一愣,世人烧香皆是三根,代表了天!地!人!若是连灭两根,说明罪孽太深,天地不受。 而看那香坛中,这种例子还不少。 林毅却有着习以为常,丝毫没有因为眼前的一切而感到惊讶。 “外面的风水是我请人摆的。” 林毅说罢,眼神有些暗淡,拍了拍李无尘的肩膀,道“这个世上知道了太多反而不好,有些秘密如果曝光,无为山都可能保不住你。” 都是聪明人,林毅话中的意思李无尘也明白,亦会把这个秘密永远烂在肚子里。 这件事算就这么草草结束了,当晚,林毅便将那枚护身符送还了过来。 第二十一章 长空落明月 柳明月迷路了,逃跑匆忙,不但迷失了方向,而且连包袱也不知道丢在了哪个角落。 “死无尘,臭无尘,要不是你,我也不会这样.....” 她手中拿着一根树枝,每走两步,便要挥打一阵空气,仿佛李无尘便在近前一般。 ‘咕噜噜.....’一阵轻响。 柳明月摸着肚子,蹲在地上,将头垂在膝间,大声哭了起来,从小到大,什么她什么时候受过这种委屈,过过这种日子。这才刚踏出青山镇,连江湖的门槛都没摸到,便见识了人心的险恶,现在的她可别提有多恨那个结巴以及那个瘦子了,毕竟若不是他们,她现在应该在南定城的酒楼中吃着美食,喝着甘甜的山泉水,哪里会遭这般的罪。 “我好饿,臭无尘,你快来救我呀。” 现在她最想的便是李无尘了,脑子里不断的呼喊着李无尘的名字。 “姑娘,你没事吧。” 似乎是听到了她内心的呼喊,一道温和的男声响起。 “无尘!” 柳明月闻身迅速站起身来,脸上满是惊喜,可当看到来人之后,那俏脸又迅速瘪了下去,她面前的是一个穿着劲装的白衣年轻人,丰神如玉,面上洋溢着如春风般的笑容,却又有一种莫名的威严。 “我没事。” 柳明月见到来这不是李无尘后,满是失落的答道。 “姑娘要去哪,需要我送你一程吗?” 那男子骑在一匹高头大马之上,话刚说完,似乎又觉得有些不妥,补充道“我名叫林长空,不是坏人,此去南定城祭祖,我看姑娘的马丢了,若是不介意,我可以送姑娘一程。” 若是别人也就罢了,可面前的男人偏偏姓林,在柳明月心目中抢走李无尘的坏女人,刚想着拒绝,可肚子又不争气的叫了起来。 林长空见到她这囧样,顿时笑出了声来,自腰包中拿出一个白布包,下马递到了柳明月的身前,笑道“我这还有些许肉干,若是不嫌弃,你且先吃了,大不了回了南定城,你再请我吃好的便是。” 柳明月思虑了片刻,觉得也对,便接过了那个白布包,自取出一块肉干后,小心的撕下了一块来,放入口中,这也与柳元从小到大的教导有关,不论如何饥饿,都要保持一个大家闺秀的风范。 林长空见状没有说话,脑子里也在思考着最近有哪家明珠走丢了,思虑了半天,也没个头绪,只得作罢。 吃完肉干,又饮过一壶山泉,柳明月方才长舒一口气,却不大好意思上林长空的马,只得别扭的学着江湖礼仪,朝着林长空抱拳说道“多谢公子一肉之恩,但男女有别,明月还是自己去南定城吧。” 林长空笑了笑,对于这个女孩倒是越看越喜爱,便问道“你叫明月?好名字,我也不着急,看你的样子,怕是迷路遭了劫匪,不如你我二人做个伴,你且安坐于马上,我为你牵马便是,这样路途之中有个人相伴,想来也不会太过无趣。” 柳明月刚想拒绝,林长空便把马给牵到了他的面前,将她给轻轻扶了起来。 “还请明月姑娘不要拒绝,且就当陪陪这个一路上没有见过生人的恩公吧。” 听罢,柳明月也不再矫情,踏着马鞍,上了马。 “敢问明月姑娘贵姓。” 林长空在前头牵着马,边走边回头,朝柳明月问道。 “我叫柳明月。” 柳明月犹豫了片刻,还是把自己的名字告诉了对方。 “柳明月......” 林长空沉吟了片刻,突然停了下来,转过身朝她问道“你可是书法大家-柳元柳宁远的孙女?” “你认识我爷爷?” 自幼跟柳元待在一起的柳明月,丝毫不清楚自己的爷爷有这么大的名气。 “曾有一面之缘,欲拜师而不得。” 林长空似有一丝遗憾的说道。 “若是有机会,我帮你引荐。” 对于这个帮过自己的年轻人,柳明月还是记得恩情,也决定将来有机会将自己的爷爷介绍给他认识,若是老头不答应收他为徒,自己以后便再也不理他了。 林长空很健谈,一路上不停的陪柳明月聊着天,两人就这么有一搭没一搭的边走边聊。 ................................... 林府中,李无尘做过晨课之后,便将自己的行礼收拾好了,随后便找到了还在用早膳的林毅。 林毅似乎忘却了昨日发生的事情,对待李无尘一如往昔的热情“无尘来啦,快,给你留了早点。” 李无尘却没有坐下,朝林毅拱手说道“我还差几味药,需要远行,今日是来朝林叔辞行的。” 林毅一愣,将碗筷放下,说道“就不能再留几天吗?” 李无尘摇了摇头,答道“临近八月,我要去趟凌云峰赴约,同时上面还有一株缺之不可的灵草需要取得。” 他说的确实没有错,凌云峰上有一种十分稀有的灵花,名叫‘幻海花’,十年一开,半个时辰内如果采摘下,保存好的话,便会迅速凋零,因此十分的稀有,而根据邱老头的推算,若是错过这一次,怕是又要等上十年。 若不是因此,他才不会去赴那个莫名其妙的约。 “如此,便不挽留你了,吃过早膳后,我让正伯给你准备一辆马车。” 林毅遗憾的叹了口气,便也不再挽留对方。 匆匆吃过早点,李无尘拒绝了林毅的马车,依旧骑着自己当初的那匹灰马出城而去。 而在李无尘出城后不久,一名年轻人牵着一匹白马,进了城中,而那个马上坐着一名面容清秀却颇有些灰头土脸的绿裙姑娘。 “你要去哪?” 林长空回过头,看着柳明月,却是到了分别时。 “我要去将军府。” 柳明月面上有些喜悦,这一路的挫折太多了,不过好在总算到了南定,她心里盘算着,待会见到李无尘一定要痛揍他一顿,不论如何都要讲这口气给出了。 “去找你的无尘哥哥吗?” 林长空的眸色有些暗淡,声音亦有些细微,这与他当初那阳光自信开朗的模样极度不符。 柳明月没有听清对方说的话,轻踩马镫,翻身下了马,朝着林长空再次别扭的抱拳,学着江湖中人的口气,娇声说道“多谢林兄仗义相救,咱们有缘再会。” 说实在话,她的语气,她的动作,都十分的古怪,在吸引了无数路人目光的同时,给林长空又给逗乐了。 “有缘再会,明月姑娘。” 林长空正儿八经的抱了抱拳,天下无不散的宴席,尽管他的内心却是挺喜欢面前的柳明月,但却不能阻碍她去找情郎。 告别之后,柳明月便匆匆的走了,不过看她那轻快的步伐,想来内心是十分兴奋的。 在柳明月离开不久,廖知府携着十数名穿着官服的官员,急忙赶来,对着林长空双膝下跪,拱手喊道“下臣南定城知府廖昌明恭迎二皇子殿下来迟,还请二皇子殿下赎罪。” 林长空没有说话,负手而立,静静的看着柳明月的声影消失在了眼前之后,许久方才怅然的说道“最近城中可有一名叫李无尘的人出入?” 廖昌明听到这个险些让他跌了个跟头的名字,不由大骇,擦了把额头上的冷汗,有些不敢置信的问道“李无尘?” 林长空的目光还牢牢锁定着柳明月的离去方向,听到廖昌明的答话,目光一凝,如剑般扫过对方,一股莫名的威严,让本就趴跪着的廖昌明的头埋的更低了。 “是有一个李无尘来了南定城,还与林大将军私交甚好,据说还协助林大将军平定了土司作乱。” 廖昌明倒是留了个心眼,知道这些事哪怕自己不说,林长空也能查的到,所以干脆凌磨两可的答了他的话,同时还暗暗决定,稍后一定要把自己小舅子的另一条腿也给打断。 “如此说来,倒也是个人才。” 林长空说完,心里还加了一句‘不过,配不配的上明月,还得我考教过后才行。’ 柳明月离开城门后,直奔将军府,在报上林毅与李无尘的名号之后,执勤的守卫便急忙进去通报了。 没了土司的烦恼,林毅出来的速度也十分的快,打量了眼面前的柳明月,笑道“你就是无尘常提起的小月儿吧。” 柳明月一听李无尘提起过她,心中的恼怒不由消散了不少,急忙问道“林将军,请问无尘哥哥在那呢?” 林毅一愣,有些尴尬的说道“他上午便去了凌云峰,想来,现在已经起码走出了三十里地。” 柳明月一愣,也不再与林毅多说什么,急忙便往外跑,嘴边还一边嘟囔着“死无尘,臭无尘,给我逮到一定揍死你。” 林毅僵在原地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不过柳明月走了没有多远又跑了回来,颇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林大将军,我的马被土匪杀了,可不可以找您借匹马还有一点盘缠。” 说罢似乎生怕林毅不会答应一般,急忙保证道“您放心,我一找到无尘,便回来还您。” 听完柳明月的话,林毅尴尬的笑了笑,拍着胸脯保证道“还以为什么事呢,你等着,一切包在叔的身上!” 第二十二章 敲根闷棍 李无尘出城之后,一路向着东北方疾行...... 凌云峰位于南北郡相接的位置,所以哪怕是快马不分昼夜行进,亦需要不下四日。 “掌柜的,来几盘小菜。” 一日后,李无尘满身尘土的走进一家破旧的客栈中,这方圆十里内荒无人烟,这家店又藏得十分隐蔽,若不是机缘巧合之下恐怕也找不到这个地方。店内的人并不多,三两个伙计在打着瞌睡,柜台中的满脸络腮胡的老板正扒拉着算盘清点着这几日的利润。 听到李无尘的话,那正忙碌的店老板喊了伙计一声,便继续埋头打算盘去了。 “小道长,是打尖还是住店啊?” 三名中一名高瘦的中年男人站起身,满脸笑意的看着李无尘。 “给我炒几个菜!” 店内的气味有点重,这让李无尘有些受不了,其次那伙计手上的老茧,亦是让他频频皱眉。 那伙计应了一声,将李无尘带到一张方桌前,用力一吹,扬起了一片灰尘,他咳嗽了两声有点不好意思的对着李无尘说道“小店地处偏僻,还请客官不要见怪。” 嘴上说着,自肩膀上取下一条已经乌黑了的毛巾,将那桌子简单擦了擦便招呼李无尘落座。 这店子虽然破旧,但上菜速度一流,不消一盏茶的时间,整整四个菜便上齐了。 “客官慢用。” 伙计依旧洋溢着笑脸,对李无尘是出奇的热情,谈话间,眼珠上下装动,似是在打量他身上有什么值钱物件一般。 李无尘掏出一块绢布,将筷子擦了擦,又找伙计要了壶热水,泡了片刻之后方才起筷。 一碗米饭,两荤两素,他将肉菜推至一旁,从包裹中取出一壶老酒,一个杯子,一边吃饭,一边饮酒,酒还未饮上三杯,这店门口又迎来了第二波客人。 进门的总共有两人,皆是着青灰色的儒衫,背着书篓,有些像进京赶考的书生。 “客官,您几位是打尖还是住店啊?” 依旧是那个高瘦伙计,其余二人仍在睡觉,丝毫不受外界影响。 “我......我们是来吃饭的。” 站于最后的小个子书生,面容白净,似乎是对于这种破旧邋遢的地方有些莫名的恐惧,至而讲话颇没底气。 “请给我们四个馒头,一碟素菜,一盘肉菜。” 为首的书生朝着伙计微微抱拳,伙计一听,顿时没了兴致,敷衍的应了一声,便将三人带到离李无尘不远处的另一个方桌前。 落座之后,小个子书生一脸嫌弃的掏出一张白娟,将桌子给擦得干干净净之后,方才将双手放于桌上,沏了两杯清茶,两人一人一杯,他刚饮了一口,顿时喷了出来。 “掌柜的,这是什么呀,跟潲水一样。” 那仍在敲打着算盘的掌柜的,仅仅抬了抬眼皮,却根本没有搭理他。 “算了算了。” 另一名书生拦下了准备去找掌柜理论的同伴,朝着李无尘拱了拱手,道“在下冯源,这是祝宇,方才惊扰到了道长,在这向您说声抱歉。” 李无尘摆了摆手,说道“若是不介意,可以过来一起喝几杯。” 冯源见那酒香肆溢的白玉杯,不由咽了口唾沫,但却不好意思开口。 “那便多谢小道长了。” 反倒是边上的祝宇豁达的多,轻声笑着,一把拉起冯源就到了李无尘那桌。 一如先前,菜上的很快,推杯换盏间,冯源关注李无尘并未动过肉菜,便有些好奇的问道“道长,您是在斋戒吗?” 李无尘撇了撇嘴,眼睛轻扫了眼那群已经醒转,且在盯着这边的伙计们,说道“这肉,少吃为妙。” 他话音刚落下,那掌柜首次放下了算盘,略微有些好奇的打量了李无尘一眼。 祝宇自己夹了一筷子,又给冯源夹了一大块肉,眯着眼睛笑道“这边虽然脏了点,但这里的菜确实味道不错。” 酒足饭饱,三人显得十分满足的坐于原地休息,酒还剩半壶,这是李无尘留下打算晚上喝的。 “三位,这是掌柜的送的,算是之前的赔罪。” 在他们将饭菜吃完后,那高瘦伙计便提了壶茶过来,笑面莹人,态度与之前天壤之别。 “这才对嘛。” 祝宇接过那伙计的茶水,斜了他一眼,随后分出三个杯子,一人一杯。 他轻饮了一口,眯着眼睛笑道“掌柜的可能真的把存货拿出来了,这茶是今年的新茶,你们试试。” 李无尘与冯源听罢,亦喝了一口。 见到三人喝下茶水,在祝宇诧异的目光下剩下的两名伙计站起身,朝着他们走了过来,一脸阴测测的笑容。 “你们……” 祝宇三人指了指那三名伙计,顿时只感觉头晕目眩之后,便晕倒在地。 “拖到后厨去,交给陈胖子。” 那掌柜的放下算盘,走到桌前,将李无尘的酒瓶拿起,倒了一小杯,轻抿一口,长舒了一口气,叹道“确实是好酒!” 那几个伙计一听到掌柜的话,急忙也拿起了几个杯子,放到掌柜的面前,他们其实馋虫早就被那酒香勾起了。 掌柜的骂了一声,给他们一人倒了一小杯之后,又拿出一个小碗倒满酒,递给那高瘦的伙计,说道“把这个给陈胖子,他忙一天,也确实辛苦了。” 那高瘦的伙计听罢,将手中酒杯一饮而尽,舒服的咂了咂嘴巴,应了一声,便于其他两名五大三粗的伙计将李无尘三人拖入后厨之中。 客栈的后厨,有些昏暗,刚一打开门,便有一股浓厚的血腥味扑鼻,特别是越到里面,越重。 “又来新货了?” 说话的是一个系着白色围兜的胖子,围兜上满是血迹。 “是好货呢!” 高瘦伙计将酒碗递给那胖子,笑道“这是掌柜的给你的,好酒!要不是给你的,我都给喝了。” 高瘦伙计的语气中带着一丝讨好,他站在这个胖子的面前,就如同一个小鸡仔一般。 陈胖子伸出一张蒲扇大小的手掌,接过高瘦伙计手中的小碗,缓缓倒入口中,随后骂道“也真是抠门,这点酒连塞牙缝都不够。” 胖子刚骂完,发现那高瘦伙计不见了,环顾四周,却发现他被一个穿着道袍的年轻人,给拖到了墙角绑了起来。 “你是谁?” 胖子反正倒是快,话音落下,便拿起案板上的杀猪刀,劈砍过去。 刀锋尖锐,气势逼人,可还未砍到那道士的身上,便听到了‘砰~’的一声,那胖子身子向前倾,亦是一样的晕了过去。 “看来以后这蒙汗药的分量还得加重点。” 李无尘将已经敲弯变形了的铁棍小心收好,甩了甩有些发酸的胳膊,将那仍旧在捆缚高瘦伙计的替身化符收回。 见他这下手果断熟练的模样,很显然已经不是第一次这么干了。 随后,李无尘又看了眼还在昏迷当中的冯源二人,苦笑一声。 太阳西斜,将整个大地都照射的有些颓废,在落日的余辉下,一匹辆由板车草草拼接在一起的马车,在这山道上缓慢行进着。 李无尘懒洋洋的吊着一根狗尾巴草,躺靠在板车上看着天空,他的身旁是还在昏睡的冯源以及祝宇。 他的脑子里还一直在想着刚才给那窝黑店的掌柜那伙人所绑的绳结不够死,也不够完美。 同时暗暗下定决心,下次再碰见这种事,一定要将他们挖个坑埋起来,露个头即可,毕竟修道之人,必须要善良!!! 第二十三章 他是我相公! 到了深夜,二人才悠悠转醒,一睁眼便闻到了一股十分诱人的肉香…… “你们醒啦?” 李无尘没有回头,火中干柴上的兔肉的表皮被烤的金黄,点点油渍溢出,滴淌到火堆上,噼啪作响。 “这是哪?” 祝宇揉着有些发涨的脑袋,朝着李无尘问道。 “要吃吗?” 火堆上旁的地上,用木棍插着两只已经烤好了的兔子。 祝宇二人对视一眼,蹒跚着走到火堆旁,捡起木棍便撕咬了起来。 “我们不是在客栈吗?” 冯源胃口不是很好,简单吃了几口,便停下了手。 听到了冯源的话,祝宇亦是停了下来,中间的这段空白期,让他们有些恐慌,面前的这个初次相识的人,到底是好是坏。 “那是家黑店,你们被迷晕了,我救了你们。” 李无尘挑眉,不太愿意继续说下去,这种事,如果说出来,怕是这两个人这辈子都会对肉类有阴影。 祝宇还待发问,却被冯源给拦了下来,只见他拱手朝着李无尘说道“感谢道长相救,我二人还要进京赶考,便不再叨扰了。” 李无尘没有说话,继续的翻烤着面前的兔肉,做了个请便的手势。 之后,这二人也不再逗留,匆匆忙忙的背起行囊走了。 一路奔逃,冯源皆是拉着祝宇直跑出了两里来地。 “你跑什么?我还没吃完呢!” 祝宇有些不快,本就因为那客栈迷药的原因,醒来之后更是口干舌燥,腹中饥饿,如今刚吃上两口的兔肉又被他丢到原地,如今更是难耐。 “那人太过诡异,他说是黑店把我们迷晕了,但为何他没事,明明我们吃得都是一样的东西。” 冯源说罢吞咽了口唾沫,他也饿了,继续说道“就算他没事,那他又是怎么从那几个膀大腰圆的伙计手上救下我们的,凭他那小身板?” 祝宇听罢,叹了口气,问道“那现在该怎么办?” 冯源一指前方,“咱们先走,说不好前面就有店家。” 其实他说的这话连他自己都不大相信,深山密林,人烟罕见,如何会有人家,但是为了安慰这半路结识的‘兄弟’,却是只能如此说。 可有时候偏偏就如同有上天眷顾一般,二人还未行一里路,便听得不远处隐约间有一段段唱戏的声音。 “冯兄,有人唱戏。” 祝宇有些开心,这说明前面肯定有人家,便可以向主人讨个馒头吃。 “可......” 冯源有些顾虑,话还没说完,就赶紧自己的肩头被人重重的拍了一下,回过头身材佝偻,面相猥琐的灰衣老头,在他的身后跟着十多名抬着红木大箱子的矮小之人。 “二位公子也是来给白太奶拜寿的吗?” 老者很有礼貌,朝着二人拱手问道。 冯源没有说话,倒是祝宇抢先开口“是啊,但我们二人迷了路,所以来晚了。” 那老者笑了笑,露出一对粗长的龅牙,指向前方“若是不嫌弃,便一同前行吧。” “那便多谢老伯了。” 冯源无奈,只得躬身行礼道。 “叫我灰老头便罢,且随我去吧。” 灰老头说完一步当先,迈步而走,而他身后那十几名抬着红木大箱子的小个子,走路的步伐有些晃动,似乎刚学会走路不久。 听那戏声,听似不远,二人却随着灰老头又走出了一里地方才见到那灰墙青瓦的大宅院。 宅院大门敞开,门口很多宾客,皆是手持礼盒或背着箱子在管家牵引下送礼。 “怎么办,要送礼!咱两一穷二白的,啥也没有。” 说话的是冯源,他颇为头痛的看着面前这些有些面相奇特的宾客。 “别说话!” 祝宇轻轻扒拉了一下冯源的手,低着头,跟在灰老头身后。 一行人刚到大门口,管家便撇开了其他宾客迎了过来,“灰老大驾光临有失远迎,这边请。” 管家说罢便招呼灰老头进入宅院,而冯源二人也因为借着灰老头的虎皮进入了里面。 “这家可真是富贵啊!”祝宇看着这处奢华的院落,不由得有些惊讶。 亭台楼阁,水榭花园,路面上点点玉石的点缀更显华丽,走过蜿蜒的玉石路,二人算是正式进入了白府。 冯源没怎么说话,进来以后,他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却又说不出来,所以心里颇为压抑。 最后二人找了个末尾偏僻的位置,与旁边几个打着瞌睡的老头行了一礼,方才落座。 高台之上的戏曲仍在唱着,演的是赵子龙单骑七进七出的故事...... “二位倒是面生,从何处来?” 同桌中有一名身形臃肿的胖老头说道,而在他说话间,偶尔会舔一舔嘴唇。 “我兄弟二人皆是来自福永城。” 冯源略微有些拘束的朝着那胖老头行礼说道。 “福永城啊......好像没什么名家。” 那老头思虑了半天,又看了眼身旁的同伴,便不再说话。 几人说话间,菜如流水般由一个个小丫头端盘上座,菜色丰富,皆为山珍,肉类却不多。 菜齐了之后,主座上一名白发老太太站起了身,缓缓举杯对着众人说道“感谢诸位不远万里来赴我这老婆子的寿宴,今日老身且厚颜敬诸位一杯。” 白太奶的话刚说完,满桌宾客皆站起了身,举杯遥敬白太奶。 一杯饮尽,白太奶招呼众人落座后,笑道“今日还有一事,我孙女白龄也到了出嫁的年纪,诸位皆是英杰,老身也难以决断,不如就抛绣球决定吧。” 听到白太奶的话,祝宇对着冯源轻声笑道“冯兄,你看这个主家也是有意思,自家的孙女得多招他恨,要在这里选婿,你看全是老头子。” “慎言!”冯源小心的打量了眼四周的宾客,发现并没有人关注自己这边后,方才长舒口气。 未过多久,在众人的一个叫好声中,一名捧着绣球的白裙女子施然而出,秀发垂肩,明眸璀璨,身形玲珑娇小,顾盼生辉间却是个不可多得的美人。 “诸位,这边是我那未出阁的孙女,今日的绣球不可抢,且看绣球抛之何处,那便是谁的。” 白太奶面带笑容,那苍老至极的脸上,皱褶似乎都一瞬间消失不见了。 白龄俏脸嫣红,环顾四周之后,终于看中了一名如意的郎君,手中的绣球,以一条十分优美的抛物线抛出,稳稳的落在了花园的一角。 “这......” 冯源有些呆愣的看着自己面前的绣球,在他周围,以那先前的胖老头为首的宾客,纷纷起身敬酒,整个花园之中,都响起了一阵道贺声。 “小伙子,恭喜啊,能得到白小姐的看中,将来必定平步青云。” 灰老头端着酒杯亦从主桌走了过来,敬了冯源一杯之后,便打着他打算带他去主桌拜见白太奶。 “不行!!!” 祝宇一把将灰老头的手扯开,声音尖锐,如女声一般,整个原本喧闹的庄园都顿时安静了下来,连带主位上的白太奶的脸色都有些不好看了。 “祝兄,你......” 冯源大惊,但随之,接下来眼前的一幕,更是让他的心脏都快停了下来。 只见祝宇将自己头上的铜冠缓缓取下,一头乌黑亮丽的长发在那皎洁的月关映衬下缓缓散落至腰间,皓首琼鼻,却也是个不世的美人。 “你是女的?” 冯源死活也没有想到,一直与自己朝夕相处,待之如兄弟般的同乡,竟然是一个女人,十年寒窗的苦读,在这一刻有了一种白读了的感觉。 他正待开口,却被祝宇给打断了。 “他是我相公!不能跟你成婚!” 祝宇将还在震惊当中的冯源扒拉到自己的身后,大眼睛紧紧的盯着高台之上的白龄。 第二十四章 乱葬岗 “娶妻了又如何?休了便是,过来吧!” 白太奶身旁的着黄袍的老头轻声笑道,同时对冯源招了招手。 那老头眼睛通红,闪烁着光芒,冯源被那目光扫视之后,宛若被抽了魂魄般,呆愣原地,任祝宇如何拉扯,皆是一动不动。 “休妻……娶白龄……休妻……娶白龄……” 冯源一把将祝宇的手甩开,目光呆滞的朝着那满是得意微笑的黄袍老头走去。 祝宇被甩了个踉跄,亦察觉到了冯源的不对劲,急忙上前,将之死死抱住,口中大喝道“冯源,你快醒醒,我是你指腹为婚,未过门的祝小雨啊!” 可冯源如何能听到她的话,此刻的他,浑身力大的出奇,脚步不停,就这么生生拖着祝小雨继续朝着主桌而去。 “来,快过来坐下!” 白太奶似乎对于冯源也很满意,轻轻招手将他拉至身旁,同时又把白龄喊了过来。 祝小雨想要阻拦,却被几个壮汉给架了起来,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如何是这几个壮汉的对手,三两下,便被丢出了门去。 “开门啊,你们这帮妖孽,快给我把冯源还回来!!!” 来这里是她自作主张的主意,如今的懊恼与悔恨全都发在了这外面的朱漆大门上。 苦喊半天,却没有人在回应他,里面仍在唱着戏,却换成了穆桂英挂帅,同时那些杯盏相撞的欢声笑语,在她的耳中是那么的刺耳。 祝小雨跌坐在那台阶之上,正悲痛欲绝之际,脑中突然想起了那个穿着道袍的李无尘。 ‘既然他能将我们从黑店中救出来,那想来一定也能将冯源救出来的吧。’ 她心中如是想,随之飞快的站起,朝着来时的路折返。 一路的狂奔,等她再回到李无尘那时,天色已经开始见亮,马车还在,人却不见了。 “道长……道长!!!” 四下找寻了半天,却依旧没有看见李无尘的身影。 祝小雨略有些绝望的跪坐在了原地,那儒衫下摆上满是尘土及破洞,可以想象她过来时有多么的着急与狼狈。 她在原地整整等了一个时辰,都没有等到李无尘,正准备解开马绳,驱马到官府报官之际,身后传来了一道略微懒散的声音。 “你这是准备偷我的马吗?” 祝小雨闻言一愣,随之大喜,飞速转过头,那来人不是李无尘又是谁? 他此刻赤裸着上半身,湿漉漉的头发十分随意的搭拉在了那内敛的结实肌肉之上,可以看出,他方才应该是洗澡去了。 “道长救命!” 祝小雨急忙跪爬到了李无尘的面前,声泪具下。 李无尘打量着面前这略微狼狈的祝小雨,有些不敢确定的问道“你是……祝宇?” 祝小雨连连点头,同时将自己披散的头发束起,让李无尘看个明白。 李无尘眯着眼睛,打量了对方片刻,点点头问道“可是冯源出了事?” “他被一个叫白太奶的老太太抓走了……” 随后她将昨日的事缓缓的说给了李无尘听。 听完祝小雨所述,李无尘摸了摸下巴,却是没有答应随她去救冯源,反而跟她解释道“这件事是你们的不对,白太奶是北郡五大仙之一,昨日她做大寿,请的是三山五岳的精怪,你们两个凡人未经邀请,便混了进去,能活着出来一个,已经是万幸了。” 祝小雨听罢,小脸煞白,昨日本有察觉,冯源亦曾暗示过让她离开,但却因为她的好奇心,把他搭了进去。当下别无他法,只能寄希望于李无尘,便哀求道“还请道长救救冯源。” 李无尘挠了挠头,将身体擦干,穿上道袍,有些迟疑的说道“非我不愿,其一,他们受上天果位,有半仙之躯,若是擅自插手,会有滔天因果缠身。” 说完,他叹了口气,继续说道“其二,我道行太低,若是我师父或者师姐来了,他们尚还能卖半分面子,我去只怕……” 李无尘没有说下去,其意不言而喻。 祝小雨那还听不出他话里话外的意思,颓然的朝李无尘行了一礼,道了一声“打扰了,道长!” 之后便失魂落魄的转过身,离去…… 看着那落寞的身影,以及离去的方向,李无尘那还不知道对方要做什么,沉吟了少许,喊住了祝小雨,沉声说道“你先带我去那看看吧。” 祝小雨一听李无尘回心转意,又愿意帮助她之后,不由得大喜,再次朝着李无尘屈身跪下“多谢道长,小雨来生一定为您做牛做马报答您。” 李无尘将袍服穿好,背起了那柄从未动用过的朱红色桃木剑,朝祝小雨说道“天色还早,我们还需要回昨日那客栈取些东西。” 说罢一步跨上了马,将祝小雨亦拉了上去。 策马疾行,不过半个时辰,便到了昨日那家黑店。 “这……” 祝小雨盯着被五花大绑捆得严严实实的掌柜一伙,有些发愣。 “别管他们,随我来。” 李无尘看着那几个见到自己,拼命挣扎的掌柜,慢慢走上前,将他们几人嘴里的抹布取出。 这才刚拿来,便听见那掌柜破口大骂“小贼,你可知道我是谁?你不要命了吗?识相的赶紧……”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李无尘往嘴里倒了小半包蒙汗药,昏死了过去。 接下来的三个伙计,那个胖子,皆是用了这个办法,将之药倒。 看着顿时清净下来了的客栈,李无尘拍了拍手,将五人身上的绳索又加了两圈,方才满意的带着一脸错愕的祝小雨到了后厨。 后厨由于没人打扫,血腥味更重的,李无尘在角落捡起一柄铁锹丢给祝小雨吩咐道“这个拿好,别丢了。” 而自己则走到案板前,将昨日陈胖子掉落在地上的杀猪刀捡起,小心的包好之后,方才往回走。 祝小雨的面色有点不好看,甚至有了一丝想要吐了的迹象,她指着案板边上大木桶中的白骨问道“我们昨日不会是……” 她话还没说完,便蹲到了一旁吐了起来。 李无尘倒是很淡定,他早就发现了端倪,至而走上前拍了拍祝小雨的背,走出了后厨。 那柄杀猪刀因为长期宰杀满是绝望的顾客,所以上面的煞气很重,像一般的妖邪,根本不敢靠近,所以此次过去白府,这是关系到他们能不能全身而退的关键。 见到李无尘离开,祝小雨一个人根本不敢呆在这阴森的后厨,急忙跟了出去,临走之际,却是没有忘记在那掌柜几人的身上,每人狠狠地踢上几脚。 再回到昨夜白府的位置,那里哪里还有什么府邸,有的只是一地的坟包、无名木碑以及满地的杂草,这赫然就是一个乱葬岗。 没有理会发愣的祝小雨,李无尘在坟地周围转了三个圈,取出了三支小红旗,插在了三角,对着她说道“这三个地方,你给我往下挖,见到棺材为止。” 祝小雨听罢,也不墨迹,抓起铁锹便开始翘起了土来,她看似瘦弱,下手却十分麻利,不消半个时辰,便挖出了一副黑木棺材。 李无尘则在坟堆四角上,埋着一个又一个的圆球,虽不知道有什么用,但看他一脸郑重的模样,便知道这东西对于今晚,十分的关键。 第二十五章 刀个那个刀刀,一把杀猪刀 两人一直忙活到了正午,便草草吃了几个馒头,喝了口水后继续干活。 三口黑木棺材,被拖了出来,摆在杂草堆上,棺盖上的封棺钉早就不翼而飞,所以开启的十分容易。 李无尘拉着祝小雨退后远离那口棺材九米之远,同时右手一拍腰带,在她诧异的目光下,跳出了一个围着翠绿肚兜的胖娃娃。 “帮我把那几个盖子打开。” 李无尘对着那小娃娃轻声说道,这棺木中的尸体是若是睁眼的话,今天的事便泄露了,所以他们不能过去,得让太阳先晒上一炷香。 小娃娃却并没有立刻过去,反而在原地跳了跳,朝李无尘比了一个一的手势,意思是干完活,给他一滴纯粹的血滴。 李无尘点了点头,算是答应他了。 在他刻意控制下分离的血液,其内并没有‘虚’本身那么重的毒性,所以对于小娃娃利大于弊。 见到李无尘答应,小娃娃方才朝着黑棺快步跑去,三两下便将棺盖给掀了开。 等了片刻,见无异样,李无尘取出一根香,插于地上。 一炷香之后,方才带着祝小雨缓步朝着棺材靠近。 “这是那个白太奶!” 祝小雨看清棺中人捂着嘴大惊失色,棺木中的白太奶双眼紧闭,十分安详的躺在棺木中,虽然看棺木的腐朽程度已经走了一定年头,但她的尸身却完好如初,连一块尸斑都没有,就像是睡着了一般。 李无尘将她往后推了推,示意她不要靠得太近。 三具棺中分别是白太奶,白露以及……冯源…… 此刻的冯源面色苍白,躯体冰冷,若不是尚有微弱的呼吸,恐怕与死尸无异。 “无尘道长,冯源到底怎么了?” 祝小雨见到棺中的冯源,神情便开始渐渐激动了起来,几次想要将之拉出,都被李无尘给拦了下来。 “他的魂魄还在白府,你现在如果动了他的躯体,怕是他永远都回不来了。” 李无尘表情严肃,事实也确实如他所说的一般。 祝小雨美眸含泪,双拳紧握,却是不敢再继续过去了。 李无尘掏出八颗圆球,与之前埋下的类似,分别摆在了白太奶,白龄的棺木四角之上。 做完这一切之后,方才将棺木盖上,埋回原位,将土填平。 “无尘道长,我们接下来该干嘛?” 祝小雨擦了把额头上的细汗,转过头问道。 李无尘打量了一眼天色,打了个哈欠,说道“找个地方,睡觉,晚上再说。” 如是说,亦是如是做的,这一觉直接睡到了夜上三更,星斗满天。 夜晚的乱坟岗热闹非常,继昨日白太奶大寿之后,今日的白大小姐又是大婚,而他的夫婿也只不过是一个区区的凡人。 在一阵的敲锣打鼓,唢呐轻鸣中,一顶大红花轿子自山石之中缓缓飘出,八名面色惨白,且涂红抹绿的壮汉,抬着轿子,到了白府的门头。 白府的大红灯笼下,一条红毯自其内卷出,花瓣飘落间,一双绣着凰鸟的绣鞋自门内踏出,接着便是一身红装的新娘。 新娘未戴盖头,仅只用了一层红纱掩面,而花轿之上,一名带着大红花的新郎自内走了出来,面色僵硬,眸中全无神采,如同一具行尸走肉一般。 新娘倒是可以看的出相当开心,牵过新郎的手,在宾客的欢呼声中,缓步转身入府。 “无尘道长,是冯源!” 祝小雨与李无尘躲的并不远,所以这一切倒是看得一清二楚。 “我知道!” 李无尘说罢,右手一翻,取出三张黄符,将其中两张递给祝小雨后,剩下的那枚小心的贴在了自己的身上。 “这个是隐息符,有了它,那群精怪便不会注意你,不过,切记,在精怪的五米距离内一定要屏息且不可随意发出声响。” 祝小雨微微点头,小心的将之贴身放好之后,便随着李无尘朝着白府走去。 白府今日来的精怪相较于昨日又多了不少,多数是昨日没来得及赶过来,今日方才赶到的。 祝小雨捏着鼻子,跟在李无尘的身后,时刻盯着自己的脚下,似乎生怕踩到了什么容易发出声响的东西。 李无尘有些担心的看着祝小雨,这一路到处是精怪,连一个调整呼吸的地方都没有,所以脚下的步伐也快了不少。 祝小雨俏脸憋的通红,不过却是时刻记得李无尘的话,始终在忍耐着,不过好在中间有一个亭台,那里并没有精怪歇息,所以可以在那换口气,不然只怕现在已经被察觉了。 李无尘朝祝小雨使了个眼色,指了指那花园中满座的宾客,示意要她做好准备,要想绕过进入婚房,必然要经过花园,不过李无尘却准备跟她分头行动。 祝小雨知道李无尘要去做什么,遂朝他点了点头,深深吸了口气后便朝着花园冲去。 白府因为招的是倒插门的女婿,所以在外迎客的是新娘,而新郎则在婚房中等待着吉时到了再行拜天地的礼仪。 祝小雨跑的有些急,虽然中间有些许小插曲,但好在都险而又险的避过了。 “灰老二,怎么了?” 白太奶今天很高兴,所以多喝了几杯,而在她下首的灰老头却有些心不在焉。 “总觉得有些不对劲。” 灰老头是鼠类成精的半仙之体,所以对于气味有些敏感,他总觉得在这浓郁的满院酒香之中,有一丝凡人的味道。 白太奶听到灰老头所说,微微皱起了眉头,灰老头的本是他是知道的,所以当即招呼过了几名家中小辈,要他们看好新郎,决计不要出了岔子,这个脸,白府可丢不起。 而另一边的祝小雨已经慢慢的摸到了婚房,只见她轻轻捅破一层窗户纸,发现只有冯源一人在内之后,方才推门而入。 “冯源!” 祝小雨走到冯源近前,用力的摇晃了他片刻,发现对方根本没有半点反应之后,从内兜中掏出一张黄符,搓成了一个球,塞进了他嘴里。 这张黄符名为‘醒神符’,是李无尘中午交于他的,同时还有那把被白布包着的杀猪刀也在她的手上。 咽下黄符的冯源并没有醒转,反而口吐白沫,剧烈的抽搐了起来。 这种情况,李无尘根本没有告诉过她,不由有些让她方寸大乱。 “冯源,你没事吧!” 祝小雨焦急的蹲下身子,托住冯源的下巴,似乎是怕她咬到自己的舌头。 哪知冯源将她一把推开,站起身来,弯腰吐出了一地的尖刺! 没错,正是尖刺,一种刺猬身上的尖刺! “我没事,这是哪?” 吐完了的冯源似乎有了些许好转,拍了拍脑袋,却发现昨日从那黄袍老者开口说完话之后的记忆便全然没有了。 祝小雨快速的将后面发生的事情十分简短的告诉了冯源后,冯源冒出了一身的冷汗,急忙便拉着祝小雨往外走。 哪知刚出门便撞见了白太奶安排过来的后辈。 祝小雨下意识的就屏住了呼吸,所以那几名后辈并没有看见她。 “哟,我的新郎官这是准备去哪里?” 那三名后辈将冯源围住,同时分出了一人准备回去报信。 祝小雨这哪还忍的住,将那柄杀猪刀的白布掀开,猛的朝那准备去报信的后辈砍去。 猝不及防之下,被一刀砍中,那后辈顿时瘫软在地,一整青烟飘过,地上躺着的是一只死的不能再死了的白刺猬。 极限压力下的祝小雨的速度很快,砍翻那名后辈以后,又是两刀砍倒了另外两名后辈。 这里就不得不说这杀猪刀的惊人威力,擦着即伤,砍中即死,动戎便能将那些精怪打回原型, 第二十六章 我就是卑鄙无耻下流的李无尘 做完这一切之后,祝小雨大喝一声“快跑!” 她心里清楚,从她挥刀的那一刻开始,他们便已经暴露了。 但却为时已晚,她话音刚落下,白太奶与灰老头便踏着白云,凌空出现在了他们的面前,,而在他的下面,满是精怪,粗略数了下,怕不下两百。 “小丫头还敢来,倒是不怕死啊!” 白太奶的表情有些狰狞,眼中闪烁着凶光。 祝小雨丝毫不惧,看白太奶似有扑过来将她撕碎的迹象,将那杀猪刀横在胸口,一副你过来我便与你同归于尽的架势。 白太奶见到那柄杀猪刀,颇有些忌惮,在她的眼中,那柄杀猪刀上红雾缭绕,一个又一个的冤魂在上面哀嚎着,这是一柄‘屠戮’过无数人的凶器,一但被砍到,便会折了道行。 “谁能杀了她,赏灵石万枚!” 随着她的话音落下,那群精怪有些癫狂了,他们修为并没有白太奶那么高深,所以并不了解这柄刀的威力。 密密麻麻的精怪,半显原型,或长出獠牙,或伸出双翼,更有甚至从胸口至脖子处长出了上百对黑色长足。 形形色色的一拥而上,如潮水般朝着祝小雨涌去。 祝小雨贝齿紧咬,却不忘将冯源给挡在身后,杀猪刀挥动,仅片刻间便砍翻了数只精怪,但奈何数量实在太多了,哪怕手中武器再勇猛却依旧是难免挂彩。 满地的被砍的现出原形的蛇虫鼠蚁却丝毫没有让其他精怪畏惧,万枚灵石的诱惑,让他们没有畏惧的理由。 可这种无畏却仅仅只维持了十个呼吸,便消散了,不知道是谁带头先放了个臭屁,随之整个花园都被臭气给弥漫笼罩了起来。 白老太捂着鼻子,挥手招来一道清风,将花园的臭气散去,但满地的排泄物却让她属实有些火冒三丈! “你们给我滚出去拉!” 可有人听吗?并没有! 有的精怪甚至拉回了原型,在原地不停地抽搐着。 见这场景,白老太大吼一声,“将今晚的厨子给我找来!” 厨子是一个矮个子小老头,到了这附近,甚至不愿意靠近,远远的朝白太奶拱了拱手。 “这是怎么回事?” 白太奶右手一挥,将那厨子给抽了个跟头。 “我也不清楚,奶奶,后厨的人吃过了,都没有问题。” 厨子有些委屈,他也搞不懂为什么外面的宾客会这样。 白太奶刚想喝骂,只听她身旁的灰老头也‘噗~’的一声,放了个臭屁。 “该死!” 白太奶亦同样觉得腹中翻涌,当下哪里还顾得上找祝小雨的麻烦,驾云飞速朝内院而去,途中,偶尔可以听见如同机关枪一般速度的‘噗噗……’声! 李无尘带着祝小雨两人,一口气行了数十里,方才停下。 “应该是安全了,你们快跑吧!只要脱离北郡,你们就安全了。” 李无尘将腿上的‘万里神行符’撕下,直接就软倒在地,喘着粗气,同时将兜里的一个白玉瓶掏出扔到地上,从上面贴着的小纸条依稀可以看见四个大字‘一泻千里’! “多谢无尘道长救命之恩,先前多有得罪,望无尘道长海涵!” 冯源的肉身已经取回,经过了短暂的丢魂期后,已经与之前无异,而且经过祝小雨的转述,他也明白了之前客栈那些人的本质,顿时羞愧难当。 “多谢无尘道长救命之恩!” 祝小雨亦是盈盈下拜,虽然衣衫染血,有数道寸许长的伤口,却依旧是笑容满面,经此波折,二人已经定下终身,决定在科举过后成亲。 李无尘没有说话,一口气带着两个人跑了数十里,哪怕是铁打的身体都顶不住,如今他已经连说话的力气都没了。 半个时辰后,李无尘稍微恢复了些许精力,便继续带着二人离去,直到了一座小镇中,找到一家还有客房的客栈,方才长舒口气,对着两人说道“此处有人族气运庇护,算暂时安全了,不过你们明天一早便要离开,一路记得走官路,切勿为了超近道走山野小路。” 说完这段话,李无尘便回房了,这一觉,睡到了日上三竿,连平日寒暑不落的晨课都没有做。 冯源,祝小雨早早的离开了,虽未道别,但托掌柜的送上了一封致谢信,内容也很简单,大致便是若是此行金榜题名,除不会辜负祝小雨之外,更是说如果以后有需要帮忙的,尽管开口。 李无尘在这呆了三天,三日后方才买了一匹马朝着凌云峰的方向而去。 路上耽误了这么多时日,眼下临近佳节,时间愈发的紧张,至而星夜兼程,在第二日,赶到了山脚下。 “道长可是李无尘李道长?” 刚到凌云山脚下,便有一名着黑衣的老者,带着十名穿着同样制式服装的年轻人迎了上来。 李无尘眉头微皱,他可没打算真去赴什么约,他愿意来凌云峰,只不过是为了采摘‘幻海花’罢了。 “不是,我叫冯源!” 他满脸认真的对着那老头说道。 老头听罢,信以为真,不好意思的对着李无尘说道“也对,听小姐说李无尘卑鄙无耻下流,想来也是个长相丑陋,猥琐之人,道长如此相貌堂堂,怎会是李无尘那等小人。” 这话听得李无尘满脸黑线,开心也不是,不开心也不是,只得闷闷的点了点头,驱马朝山上走去。 但未行几步,却听见老头在那小声嘀咕“真希望这李无尘别来,不然今年的‘海花宴’怕是花要归他了。” 老头的声音极小,但奈何李无尘耳力极佳,听了个分明。 只见他停了下来,在那老头错愕的表情下,缓缓下马,快步走到了他的身边,一把牵起了老头的手,满脸熟络的说道“刚才我可能喝多了,我就是您口中那个卑鄙无耻下流的李无尘,您没有认错。” 这回轮到老头满脸黑线了,面前这年轻人分明一点酒气没有,而且方才神台清明,这转瞬就醉了? 但不论如何,他这个无耻劲跟大小姐说的一模一样,就凭这点,准没错。 这老头一念至此,朝着李无尘笑道“哦,原来是李道长,有失远迎,有失远迎啊!果然是大小姐所说的,风度翩翩,器宇不凡,真乃当世豪杰呀!” 这老头直接把刚才的话忘却了,两人的无耻程度,不相上下,看来慕容婉儿将他派来这里接他,也是有一定原因的。 话未多说,两个老油子寒暄了几句之后,便宛若亲兄弟一般的勾肩搭背上了山,唯独留下了那十名一同迎接李无尘的年轻人在那风中凌乱。 凌云峰很高,且壮观,峰下有一片寒潭,一条飞瀑倾泻而下,宛若来自九天之上,道道彩虹构架的虹桥构架在白云于瀑布溶洞之中。 第二十七章 老道士的夕阳恋 峰道险峻,登山的人很多,但多数是结伴同行,饮酒作对的文人墨客,老头则带着李无尘经过了半山腰的哨卡,一路上了峰顶。 峰顶有一座巨大的府邸,上面高挂着一块写着‘藏海庄’的牌匾,其上字体飞龙走凤,笔力浑厚,隐约有一种睥睨天下的霸气。 李无尘眼睛微眯,转头看向老头子有些意味深长的说道“藏龙于渊,龙游四海,贵派好大的魄力!” 老头回头,略微有些尴尬的笑道“这是老阁主提的字,是心怀大海,容纳百川的意思。” 李无尘丝毫不信这老头的说辞,他也算是柳元的半个弟子,自幼受他的熏陶,所以对于书法的见地丝毫不弱,眼前的字,有帝者风范,非王道之人,写不出来。 但他却没有点破,反而顺着老头的话说道“贵阁老阁主属实是一代大家,料想与之王圣可有一比!” 那老头眼睛微眯,听到李无尘的话很是高兴,急忙将之引进庄内。 藏海庄的门口站着两名黑衣门卫,内力高深,几乎可以比拟江湖一流高手。 这让李无尘有些好奇,能让这等高手看门的臧海庄的庄主到底是何许人也。 那两名黑衣卫见到老头很是恭敬的行了一礼后,将大门缓缓推开。 随着老头迈步而入,臧海庄很雅致,院内除了苍劲的松柏,碧绿的翠竹之外,还有朵朵还未开放的梅花作为点缀,走过悠长的长廊,进入了臧海庄的会客厅。 “你来啦。” 大厅中慕容婉儿恭谨的站在一名老妇人身后,看到李无尘很是喜悦。 李无尘点了点头,略微打量了眼那老妇人。 老妇人神态雍容华贵,着丝质素衣,上面绣着一朵冬梅,拄着一根佛首拐杖,亦是同样在打量着李无尘。 “你就是李无尘?来自无为山?” 老妇人十分满意的点了点头,语气温和。 “正是!” 李无尘躬身抱拳,对于老妇人能知道自己的根底,李无尘并不惊讶,此前在秦淮楼他便自报过家门。 “我当年曾和无为山的李老道走过一面之缘,他……挺不错的。” 老妇人似乎陷入了回忆,当评价老道士时,刻意的停顿了一下,本意应该是想骂他的,但最终估计是念及了面前的李无尘,所以方才改口。 “您认识我师父?” 李无尘有些发愣,面前这老太太竟然认识自己的师父?早知道,自他记事起,便从来没有见过老道士离开过无为山与青山镇的范围。 老妇人轻笑一声,面色平静,但李无尘却能清晰的感应到,她手中的那根竹制拐杖,被捏的嘎吱作响。 ‘完了,这指定是我那为老不尊师父的夕阳恋……’ 李无尘的心里念头飞速盘旋,甚至已经幻想出了两个加起来可以让三个凡人入土年龄的老头,老太太在黄昏下携手互述钟情的画面,那场面简直不要太刺激。 不过老妇人接下来的话,却让他脑子里的幻想瞬间碎裂。 “应该是四十年前吧,那时候你师父跟你现在一样的英俊且意气风发,在当时的江湖上风头一时无两。” 老妇人说罢,顿了顿,犹豫了片刻方才继续说道“那时候我,你师父,苏冰清以及……他四人携手闯荡,若不是后面发生了那个事情,恐怕他也不会回无为山。” 老妇人说道‘他’的时候,犹豫了很久,最后方才用‘他’来代替。 不论如何,说完了这些,她似乎有些疲惫了,在一旁慕容婉儿的搀扶下,缓缓起身,临走之际说道“你们两个小年轻多聊聊吧,我老了,有些乏了,先走了。” 说完拍了拍慕容婉儿的手,便拄着拐杖离开了会客厅。 “那个……你怎么真的来了!” 半天无话,慕容婉儿羞红了脸,对着李无尘轻声说道,声若细闻,若是不仔细听,不一定能听的清。 “我听闻这里举办海花宴,便来了。” 李无尘看着对面这幅模样有些头皮发麻,上次见到慕容婉儿这幅样子,废了自己一张替身符,但现在自己可是实打实的肉身,他可遭不住待会那可能从不知道哪个角度飞来的一刀,所以也不敢皮,直接了当的将此行的目的给说了出来。 “哦……” 慕容婉儿听闻对方只是奔着‘幻海花’而来,明眸暗淡,不过转瞬又强颜欢笑了起来。 “这花颇为珍贵,姥姥也对它很是重视,不过若是你想要,我可以帮你拿到。” 这倒是让李无尘有些发蒙了,难道魔女转性了?还是有什么阴谋等着他?会不会嘴上说着拿花给他,只是为了让他放松警惕,一棒子将他敲晕,然后关在铁笼子里供人观赏! 一念至此,李无尘咽了口唾沫,浑身的寒毛都给立了起来,急忙说道“我突然觉得我可能也不是那么需要,那啥,我看还有几天才到中秋,不如我先下山转转再上来?” 慕容婉儿亦被他这紧张的模样给逗乐了,娇笑道“你真以为我臧海庄的门这么好进的吗?今日若不是姥姥开口,恐怕你连门都踏不进。” 说罢轻挽云鬓,将之放至耳后,继续说道“我给你准备了厢房,你且安心住着,臧海庄里的景色还是不错的。” 随后,李无尘便被慕容婉儿带到了一处临近湖畔的居所,景色美丽,能清晰看见落日与湖面相连,再缓缓沉下。 这是一处人工湖,很难让人能想象是什么样的人有这般能耐在这离地千米的高峰之上,造出这么大一片湖泊,若非有移山填海之能,恐怕也就只有惊世的权利了,再总结庄上匾额上的字,李无尘的心里隐隐有了些许猜测。 晚膳很别致,三碟小菜,外加两份精致的肉食以及少许被切好并码的整整齐齐的瓜果。 当然,慕容婉儿也在这…… “这是我亲手做的,你试试!” 慕容婉儿并未起筷,反而托着下巴,静静看着对方。 李无尘嗅了嗅鼻子,闭眼深思了片刻,发现对方并没有下毒之后,方才轻启银筷,夹起了面前的肉菜,送入口中。 “怎么样?” 慕容婉儿满脸兴奋,这是她第一次下厨,虽然多数是帮工,不过却用了十足的心思。 “还不错!” 李无尘眼皮抽搐,完全不敢说难吃,他方才吃的那道菜,简直可以说是打死了买盐的,若不是看对方那小蛮靴中隐藏的十分好的匕首的话,恐怕他直接就吐了。 “你再试试这个!” 李无尘看了眼略微有些发给的青菜,闭着眼睛轻轻咬下了一小块,随即朝慕容婉儿竖起了一个大拇哥! “你也试试,你第一次下厨,肯定要尝尝的,这么好的东西可不能让我一个人尝。” 李无尘的面色有些发白,他可以对天发誓,自从练就了百毒不侵的体质之后,哪怕是世界上最为刚烈的毒药他都可以面不改色的吞服下去,可是面对慕容婉儿的手艺,他人生第一次畏惧了。 慕容婉儿听到李无尘的夸赞,很是开心,终于轻轻夹起了一块卖相不错的蔬菜,在李无尘幸灾乐祸目光的注视下,送入口中。 然后………… ………… …… 第二十八章 母亲的消息 第二日,朝霞漫天,李无尘安坐于露台之上,吐气纳元,而在他不远处的房间桌子上,是昨日原封不动的饭菜。 半个时辰后,正当李无尘刚结束晨课,便看见慕容婉儿又提了个篮子进来。 “这是……什么?” 李无尘有些紧张,生怕慕容婉儿又从篮子中拿出什么菜品出来。 慕容婉儿尴尬的笑了笑,屈腿坐在了李无尘身旁,将手中篮子上罩着的花布揭开…… 李无尘愣住了,里面是几叠用巴掌大小盘子装着的小菜,以及一锅清粥。 “这……是你做的?” 慕容婉儿听出了李无尘话语中的紧张情绪,露齿一笑,道“你放心,这是我们臧海庄的大厨做的。” 听到慕容婉儿的话,李无尘心中稍定,只要不是她做的,其他什么,李无尘觉得自己还是可以扛得住,哪怕下了剧毒什么的。 舀了一碗,小心的尝了一口之后,李无尘轻轻点头,味甜而不淡,恰到好处。 “味道不错!” 不过话刚说完,细心的他却发现,在慕容婉儿那葱白如玉般的娇嫩玉手上,可以看见很多红肿的烫伤痕迹。 “这不会是你做的吧?” 李无尘说话间右手一翻,取出了一副烫伤药出来,这是邱老头做的,效果奇佳,因为他打小便要下厨的原因,所以身上常常会备上很多的烫伤药。 慕容婉儿任由李无尘将自己的玉手握着,俏脸羞红,这碗粥,虽然简单,但她熬了一个晚上,总共做了怕有七八十份,这是里面最好的一份。 感受着手上的丝丝凉意,她只觉得这一晚的辛苦都值当了。 “以后这种事让他人来做吧,你如此笨手笨脚的,怎能做此等粗活?” 李无尘小心的将烫伤药涂抹到红肿处,头也不抬的说道。 “我下次注意便是,你是不是拿了‘幻海花’便要走啊?” 慕容婉儿的眼眶有些红肿,她长这么大,除了姥姥之外,便是面前的李无尘对她这么好了。 “对,我要履行一个约定,去救人。” 李无尘说罢便抬起了头,将手中剩余的药膏赠与了慕容婉儿。 慕容婉儿有些失落,半响似乎下定了决心一般,认真的对着李无尘说道“明日便是花开之日,今晚子时我来找你,你随我去取花!” “不是三日后吗?” 这是邱老头告诉他的,月圆花开,每年八月十五,幻海花开之际,会有光芒会折射到凌云峰顶的天空,届时会有天宫浮现,仙女起舞,凰鸟展翅,龙跃九霄的幻象。 “那是告知外人的说法,其实真正的花开之日,就在今夜。” 慕容婉儿说罢,便起身朝外走,留下了李无尘一人坐于原地沉思。 他在思虑慕容婉儿此言的真假,毕竟邱老头不会骗他,而他二人不过点水之交,对方为何要如此帮他。 但虽是如此想的,不论如何,今夜子时,都必须要去看看。 人还在那纠结原因,门口又传来一声敲门的轻响。 “李公子,姥姥有请。” 说话的是一名婢女,年纪不大,估计也只有十三四岁,此刻正静静地站在门口,等待李无尘的答复。 “好!” 李无尘听罢,站起身来,便随着那婢女而去。 依旧是悠长的走廊,老妇人的房间位于这长廊的尽头,一座略微别致典雅的小楼阁,楼阁前种满了各类盆栽,且打理的十分小心,人还未到,一股浓郁的花香便让人有一种万分愉悦的感觉。 阁门半掩,显然老妇人在等着他。 那婢女上前轻轻敲了敲门,对里面恭谨的说道“姥姥,李无尘李公子来了”。 “让他进来吧!” 老妇人的声音有些虚弱,但却一如既往的温和。 到了这里,婢女便不再跟下去了,轻轻帮李无尘推开了门,等他进去后,便躬身退下。 “见过前辈!” 李无尘行了个道揖,这老妇人的实力相当恐怖,在他认识的人里,恐怕只有老道士以及邱老头可以比拟。 “若是不嫌弃,你就跟他们一样叫我姥姥吧。” 老妇人坐在躺椅之上,微微晃动间,隐隐有一种强大的气场。 “姥姥,不知唤无尘前来是为何事?” 李无尘感到了一丝压力,额头都有细微的汗珠流动,老妇人看似随意,但却在刻意的针对他。 “我知道,你想要幻海花,你也想去救北郡王那小子的小丫头。” 老妇人话说完,李无尘心中一禀,说道“姥姥洞察天机,无尘确有此打算。” 老妇人听罢,那略微浑浊的老眼看了李无尘片刻,说道“李老道曾教过我面相之术,你有早夭之相,能活到现在,属实是个奇迹。” 李无尘深吸口气,双手抱拳,道“师父道法无双,或将我逆天改命了也不一定。” 听完李无尘的话,老妇人恍若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一般,只听她笑道“天底下,哪有改命之说,我办不到,李老道也办不到,哪怕是……‘他’……也办不到。” 李无尘并未接话,静静等着老妇人的下文。 老妇人咳嗽了两声,似乎知道自己的话题扯远了,转而说道“幻海花我可以给你,不过有两个条件。” 李无尘拱手道“但听姥姥吩咐!” “你先不要答应的这么快!” 老妇人摇了摇头,盯着李无尘的眼睛,说道“第一件事,我希望你能接手臧海庄。” 李无尘一愣,但看那老妇人的表情丝毫不似作假,急忙摆手道“无尘乃方外之人,性格淡泊,还请姥姥再做人选。” 老妇人却没有理会李无尘,继续说道“第二件,我希望你可以娶婉儿为妻。” 李无尘刚准备拒绝,但听完老妇人下一句话后,顿时整个人如遭雷击般,楞在了原地。 “这是你母亲的遗愿,你不能拒绝!” 老妇人相较于昨日,身体似乎差了不少,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后,将李无尘招至身前,轻声说道“我快去找你母亲了,所以可能不能保护你,但是,你要相信我,害死你母亲的人,在京城!!!” 李无尘想要说话,但是老妇人却闭上了眼,挥了挥手,让他退下。 “我母亲是谁?谁杀了她!” 出生至今,他从未听闻师父谈起过他的母亲,当然,也曾问过,不过皆被老道士以他是山里捡来的野孩子给搪塞了过去,这也是老道士喊他‘山货’的来由。 离开了阁楼,李无尘如同丢了魂一般回到了住处,老妇人没有给他答案,仅仅只丢下了一句“若是想要找到答案,便到京城去。” “京城!!!” 李无尘双拳禁握,死死的盯着北方京城的方向,他从来没有如此迫切的想要前往一个地方。 ……………… 夜来的很快,慕容婉儿也如约前来了,李无尘跟在她的身后,一路前行,到了老妇人的阁楼。 李无尘凝眉,有些不解的看向慕容婉儿。 “若是要去取花,需要借助姥姥这里的滑道进入山腹。” 慕容婉儿的语气十分沉重,继续说道“姥姥一般会在二楼歇息,你要记得,滑道在正厅中的摇椅下,你只需要将摇椅调转一个方向便能打开,那里没有守卫,我替你把风,快去快回!” 说罢,她便带着李无尘小心的踏上了台阶,阁门依旧依旧是虚掩着的,这让慕容婉儿有些惊讶,而且平时的守卫,今天也不见了,这让本身想要调开守卫的她,省了不少的功夫。 李无尘却是知道,这是老妇人刻意为之,她早就算到了今夜自己会来,而且联想慕容婉儿的这些异常的举动,李无尘也搞明白了其中的关窍。 她不过是为了让自己早点拿了幻海花离开,这样即不会违逆她姥姥的吩咐,又不用嫁给他,两全其美的方法。 推开房门,慕容婉儿招呼着李无尘快些进去,自己则帮他把风。 而李无尘既然知道了原由,便也不再那么急切,慢悠悠的到了藤椅处,将之移动了一个圈后,果然一道暗门在一旁缓缓打开。 暗门之内是一个滑道,滑道旁有一个铁板,想来是专门为了进入山腹准备的。 一脚踏上以后,只听‘呼’的一声,李无尘消失在了阁楼中,而在他离去后,那暗门也慢慢的关上了。 慕容婉儿盯着李无尘消失的方向,神色复杂。 第二十九章 幻海花开 滑道下坠速度很快,仅仅不到十息的时间,便已经到了地步。 ‘嘭……’一声闷响,李无尘从滑板上跌下,掉到了一块软垫之上。 晃了晃有些摔的七荤八素的脑袋,入眼的便是一株长在寒潭之上的艳红色花蕊,花瓣轻颤抖,很显然,要不了多久便要绽放。 而在寒潭前,有一张石桌,桌上摆着一壶还在冒着热气的茶水,以及一块铁牌与一封书信。 李无尘四下的打量了一眼,确定了并没有任何人后,走至桌前,将信封打开。 是老妇人所留的,信上的字不多,仅仅只有十数个个大字。 ‘收下信物,藏海为你所用,报仇可期!’ 李无尘犹豫了片刻,将铁牌小心翼翼的收到了腰带中之后,便盘膝坐在了玉桌前,倒上了一杯浓茶。 茶香而不涩,回味甘甜,饮下之后心思空明,这绝对是一等一的好茶。 也正在他饮茶间,一道道五色光华流转,在幻海花上开始盘旋,花瓣内有道道粉尘飞出,隐约间,可以听到道道的仙乐响起。 李无尘当下一个点跳,跃到了幻海花前,可人刚到,却突然发现四周的景象突兀间变了。 “苏儿,苏儿……” 一道女声响起,缓缓传到李无尘的耳中。 他定睛一瞧,那是个宫装丽人,虽看不清相貌,但肤如凝脂,身材凹凸有致,显然是个绝代佳人,而在她怀中则抱着一个刚出世不久的婴儿。 “清儿,你身体还很虚弱,一定要注意身体。” 说话的是一个男人,同样的看不清相貌,语气十分柔和,话语间满是对这宫装丽人的宠溺味道。 他话音刚落下,又响起了一道声音。 “博才,这次此次派人通知我下山所谓何事?” 听到这句话,李无尘一愣,这声音虽然听着很年轻,但他却能认出,这是他的师父。 “天下人我能信得过的人不多,包括天机阁那群老不死的,我请你过来,是想让你给苏儿卜一卦,算算他的未来是否有劫难。” 那年轻的老道士,姑且先称之为李道士吧。 李道士久久没有说话,似乎是不想答应。 而那名叫博才的男人却说道“我知道你为难,但请你看在我的面子,或者看在清儿的面子上帮帮我们。” 似乎是犹豫了很久,李道士开口道“你们家的命格若是擅自干预,会遭天谴,而天机阁的人也确实没有说错,这孩子活不过今年,这是他的命数,是改不了的。” 听到李道士的话,宫装丽人急忙起身,几乎快要跪倒在地的时候被他扶了起来。 “这如何使得,非我不愿意帮,确实是大道轮回运转,若是帮这孩子改命之后,可能连同你,也会受到牵连。” 听到李道士的话,博才顿时沉默了,让他在孩子与妻子之间选一个,他必然选的是妻子。 然而宫装丽人却不愿,抱着孩子说道“若是苏儿死了,那我便与他同去。” 话音落下,直接拿起一旁的金剪,对准了自己的喉咙,再次喊道“李道常,若是你今天不答应,我今天便死在这。” “清儿,你这是何苦啊,听话,快把剪子放下,我明日便脱去了这身衣裳,咱们归隐山林,这样一定能保住苏儿的。” 宫装丽人凄厉一笑,脸上满是泪痕,道“你们都不要骗我了,我早就问过了天机阁的莫老了,这孩子除非有名教庇护,是绝对不可能活的。” 随着她的话音落下,那锋利的尖刺又进了脖子一分,一道鲜血自那雪白的脖颈缓缓淌下。 李道士看了眼博才,又看了眼宫装丽人,叹了口气,颓然道“也罢,这也是我的命数,我应了便是。” 听到李道士的话,宫装丽人方才欢喜的将剪刀放下,与那博才相拥在了一起。 李道士的表情有些复杂,只听他说道“三天后,我来找你们,我需要三天的时间去准备。” 时间流转,三天转瞬即逝…… 李道士来到了两人的面前,手上同样抱着一个刚出世不久的婴儿,不过他憔悴了不少,眼眶通红,似乎三天没有睡觉一般。 “这不是你的孩子吗?” 宫装丽人见到李道士手中的婴儿,有些惊讶的说道。 “改变命格没人可以做到,但却可以欺天而行,以命换命。” 李道士笑的有些僵硬,甚至留下了一丝泪水。 “若是如此,我可以给你找来十个,百个,乃至千个孩子,你何必让无尘来换苏儿的命呢?” 博才亦有些急切,且觉得如此万分的不值当。 “必须要施法者的至亲骨肉,否则此局做不成。” 李道士说完,轻轻的摸了摸无尘的脸颊,满是慈爱的在他左脸颊吻了一下。 “静儿知道吗?以她的性子是断然不能接受的。” 宫装丽人的话刚说完,便被李道士打断了。 “她不知道,我用了替身符,此刻,她估计还在抱着孩子入睡。” “不行,我不答应。” 宫装丽人刚准备抱着孩子离开,便被博才给打晕了。 “这是我欠你的,我会还!” 博才语气凝重,将孩子递给了李道士。 李道士的笑容相当苦涩,对着博才说道“若非是她,我是绝对不会帮你的。” 博才显然也是知道的,自而两人的直接的气氛突然沉寂了下来。 李道士在地上开始疯狂的画着符篆,各种闪烁着光芒的天材地宝被他不停地埋在个个角落,接下来的一切便再也看不见了。 等李道士再出现时,他的怀中抱着一副只剩下皮包骨的婴儿,而他,原本的黑发,亦变得了花白。 “不负所望!” 李道士虚弱的将手中的苏儿交付给了博才,自己则抱着自己的孩子,蹒跚的离开了。 夕阳穿过云层撒下,将李……老道的身影拉的长长的,那佝偻的背影下,多了一丝迟暮的气息。 “这是我欠你的,以后但凡你有所求,哪怕是要了我这身衣裳,我也会给你。” 男人表情冷酷,但能说出这句话,已经是天大的承诺了。 ……………… 画面自这里轰然破碎,李无尘不知何时,眼睛已经湿润了,他始终忘却不老道士那孤独无助的背影,李无尘始终没有想明白他为什么不认自己。 而且他还没有搞懂自己的母亲是怎么死的,但接下来,他必须要去一趟京城,不论是为了最后一株‘天星草’,还是为了当年的真相,他都需要去看看。 幻境中的三天,现实中连一炷香都不到,花依旧开的娇艳异常…… 李无尘小心的将它采摘下来,未伤根茎,同时用玉匣装好后,对着那水帘一跃而出。 ‘噗通……’ 在经过几次的轻身漂浮,停顿之后,李无尘掉入了凌云峰山脚下的水潭。 刚一上岸,便被一群来等待幻境显现的文人墨客给围住了。 “方才观兄台从天而降,且脚踏祥云,可是仙人下凡?” 还不待李无尘将衣服拧干,便有一人抢先开口。 李无尘摇了摇头,并未太过搭理他,一个提纵间,跳离了包围圈。 “诶,仙人,你别走啊,敢问天上可有宫阙,月亮可有嫦娥,太阳可有星君?” 听着身后密集且嘈杂的声音,李无尘满头黑线,右手一翻,自腰带中取出一个小纸包,打开后,重重一扬,随即便是一道浅显的‘清风术’。 看着眼前一片晕倒在地的文人,李无尘叹了口气,刚得知真相的他,并没有心情陪这群成天不干正事的人扯皮。 而且幻海花能唤醒人前世今生回忆的一件事,邱老头说过,但却并非深提,毕竟概率太小了,小到人走到街上,被远在千里之外被大风吹飞的石子砸死一般的微小。 迅速的换过了一身干净衣服以后,随意牵了一匹他们的马,李无尘便迅速走了。 而在他走后不久,凌云峰顶的臧海庄内的小阁楼中,老妇人躺在躺椅之上,慢慢的摇动着。 一名黑衣人无声无息的出现在了她的身后,满脸恭谨的朝她拱手说道“姥姥,他走了。” 老妇人没有回头,闭着眼睛,语气有些冰冷的问道“藏海令他拿了吗?” “拿了,而且入了幻境,显然看见了当年的一角真相。” 老妇人轻‘嗯’了一声后,便不再说话。 黑衣人见状十分识趣的退下了,一如他来时一样的安静。 第三十章 你们在玩捆绑诱惑吗? 柳明月迷路了,是的,她走错了方向,若不是‘偶遇’林长空,恐怕都不清楚自己与凌云峰背道而驰了。 一条林荫小道,柳明月与林长空驱马走着,突然发现了不远处的一间破旧客栈,看了眼天色已至正午,且二人的干粮并不剩多少,只得落马朝着客栈走去。 “掌柜的在吗?” 柳明月进入店门却没有发现掌柜,只得娇声喊道。 ‘唔......唔......’ 循声望去,五个男人被一层又一层的绳索牢牢的捆在了地上,地上有着一滩又一滩不可名状的东西,恶臭扑鼻,他们此刻见到了生人,开始疯狂的挣扎着,那本被堵死了的嘴巴,不停的发出闷哼的声音。 柳明月掩着琼鼻,满头黑线的看着眼前的这一幕,她觉得有些似曾相识,当初那些把她马宰了的那伙土匪也是如此,连绳结都是一模一样的。 刚想掉头就走,却发现林长空已经把第一个人给解开了。 柳明月一拍额头,心中努力的祈祷着希望这一次不会发生和上次一样的事情。 “你们怎么会被人绑在这里?” 开口的是林长空,他一边解开着绳索,一边朝着那几人说道。 “我们被个小贼药晕了,不但将我们的财务洗劫了个干净,还将我们死死的绑在了这里四天!!!” 掌柜的瘫软在地上,声泪俱下的说着李无尘的无耻,他倒是想站起来,但腰杆子如同要断裂了一般的疼痛,只能平躺着对着林长空问道“敢问少侠有干粮吗?我们兄弟几个已经四天没有进食了,等我们缓过来,加倍还你。” 林长空见这几人的模样亦是有些不忍心,回头看了柳明月一眼,自包袱中掏出了一袋肉干与数个白面馒头,当然,他还不忘将自己的水壶递给他们。 掌柜与几个伙计还有陈胖子将肉干、馒头分食了之后,方才回过了一丝精力,缓缓站起身来,朝着林长空与柳明月道过谢后,便吩咐陈胖子赶紧到后厨去做几个好菜过来。 招呼他们的依旧是那个高瘦伙计,其他两名伙计则在原地清扫卫生。 高瘦伙计换过一身衣服后,热情的招呼他们到了外面就坐,毕竟里面的味道属实有些难闻。 “掌柜的,没有肉了!” 刘胖子在里面喊道,声音很大,连带外面的柳明月二人都听得一清二楚。 “那边搞点素菜便行。” 柳明月见对方并没有惦记自己的马,不由内心大定,随即便和善的对着几人说道。 高瘦伙计应声退下了,同时提二人泡上了两壶热茶,并且很‘贴心’的准备好了两个烫好了的杯子。 林长空谢过之后,便将自己与柳明月各倒了一杯。 “茶香泗溢,属实是好茶。” 林长空刚喝了一口便赞了一声。 柳明月听罢,也是略微好奇,所以也尝了一口,可茶水刚入喉,便看见林长空突然晕倒在地,甚至嘴角还带着方才的笑容。 柳明月刚想站起身将他扶起,却发现自己也是一阵头晕目眩,随后便是看见伙计、掌柜、厨子带着阴险的笑容围了上来,之后便也晕了过去。 “掌柜的,这两只猪猡怎么处理?” 高瘦的伙计兴奋的看着柳明月曼妙的身材,目光之中隐约有着一丝欲念,在他眼里,这种佳人跟着这种男的属实是可惜了。 “先等等,我们也刚吃了他们的东西,看看有没有问题再说,先把他们绑起来。” 掌柜的也是被这个跟头给摔怕了,自而也不敢率先把事情做绝。 伙计们动作麻利,将二人绑好后丢到了一旁的角落里。 “胖子,去炒几个菜来,先垫吧垫吧,之后再把男的宰了,那女的留到晚上大家伙开心完了以后再卖了。” 掌柜的对于脱困了,感到很是高兴,在陈胖子去了厨房之后,急忙又要伙计去拿几壶老酒,今天庆祝一下自己等人逃出升天。 陈胖子的动作麻利,没过多久便上了八个大菜。 五人围坐在桌前,推杯换盏间,丝毫不掩那满是欲望的目光扫视柳明月,甚至几人已经开始拼酒,看谁第一个上。 “干了,这第一杯庆祝咱们又自由了,以后碰见道士就直接掏刀子干了再说,我先干了。” 掌柜的说罢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几名伙计与陈胖子随后。 “掌......掌柜的,今天......今天这酒,后......后劲有点大啊。” 高瘦伙计笑着说完,便迅速栽倒在地。 掌柜的一愣,暗骂一声“该死的臭道士!”之后也步了高瘦伙计的后尘。 远在千里之外的李无尘打了个喷嚏,醒了醒鼻子,也没搞清楚是谁在骂自己,甩了甩头便继续朝着京城而去。 他早就算到这群人渣在获救之后会喝酒庆祝,所以在所有的酒坛中下了足量的‘加强版蒙汗药’,里面的药量最少可以让他们昏睡一个星期的,但他没有算到的是自己这个无心之举,会救了柳明月以及林长空一命。 两人从太阳高挂一直昏睡到了星斗漫天。 “这......我们这是怎么了?” 开口的是柳明月,刚睁开眼便发现了自己被一条粗重的麻绳给捆了个严严实实。 “我们遇到黑店了,他们在那庆祝呢。” 林长空努了努嘴,示意柳明月朝那已经横躺的横七竖八的掌柜、伙计们。 柳明月听罢神色紧张,问道,“那咱们该怎么办?” 林长空叹了口气,如同一条长虫一般的拱到了柳明月的身前,又翻了个身,他的手上有一个完整的瓷碗。 “打碎它,然后割断绳索。” 柳明月一愣,知道也无他法,学着林长空的样子拱到了他的身后知道,玉口微张,将那个瓷碗给叼了下来,同时重重一甩头,将之甩出了好远。 但....... 只听‘扑~’的一声,瓷碗给砸到了泥地上,质量很好的瓷碗并未破碎,反而越滚越远。 林长空狠狠一锁眉,深吸了一口气,转过头看了柳明月那略带歉意的表情一眼后,无奈的朝着瓷碗继续拱去。 昨夜下过雨的原因,泥地湿滑,所以两人折腾了将近两个时辰,都没有将那个瓷碗给敲碎。 林长空瘫软在地,气喘吁吁地的说道“我不行了,你来。” 话音落下,却是死活都不愿意再动了。 “或许......” 柳明月拖了个长音,似乎有些不好意思开口。 林长空费劲的偏过头,看向对方那尴尬的眼眸,示意她说吧。 柳明月轻咬下唇,微声说道“我有个不太成熟的想法。” “你说!” 林长空有些忍不住了,但却没有发脾气,哪怕知道自己再不快点逃生可能会被活剐掉,他也没有怨恨过柳明月,自己造的锅,自己背,这是他内心最真实的想法。 “我们或许可以咬着碗,砸向石阶,但是可能会因为碎片划破嘴巴......” 柳明月看对面林长空都快哭出来了的表情,不由有些急了,急忙解释道“我知道我的主意不好,你别生气。” 林长空摇了摇头,这哪是坏主意,这主意简直好到不要再好了,难道嘴巴破层皮会比将自己剐成一副骨头架子还疼吗?若不是被绑的严严实实的,林长空甚至想就这么抱着柳明月狠狠的亲一口。 当下也不再墨迹,强打起了精神,将一旁的瓷碗叼住,看向那有数十米距离的台阶....... 平时两步的路,如今在他眼里宛若有万里之遥,但也没有办法,只能向前冲。 “我可以的!我行的!加油!啊啊啊........” 林长空给自己打完气之后,开始疯狂的朝台阶蠕动了起来,虽然......速度可能并不快。 秋风瑟瑟,卷起了一层落叶,要入冬了,偶尔有几条毛虫看见林长空与柳明月的样子,也是有些搞不清楚他们在搞什么?它才是虫啊!他们为什么要学他? 半盏茶后,林长空终于挪到了台阶处,虽然身上应为地上的碎石给划破了不少伤口,但起码他终于到了地方。 林长空又默默的给自己打了一会气后,闭眼死命将那装着大半碗他的口水的瓷碗朝着台阶尖锐处撞去。 功夫不负有心人,那瓷碗应声而碎,林长空吐了口血水,正当他热泪盈眶的想要将胜利的果实展现给柳明月看得时候,他却愣住了。 不远处的柳明月的绳索不知何时已经被解开了,而在她身边站着十几个宛若庄稼汉的男人。 “女...女...女侠,你...你...你们在玩...玩什么啊?捆...捆...捆绑诱惑吗?” 第三十一章 还请君站台前来 京城位于中原的正中,城墙宽广延绵六十余里,十丈高的城墙之下,往来货郎众多,五湖四海,三山五岳各地的货物,在这高墙下都能找得到。 李无尘没有理会那些叫卖的货郎,驱马朝城门内而去,可哪知刚经过盘查进城之后便被一群家仆打扮的人给拦住了。 “敢问尊驾可是李无尘李公子?” 说话的是一名老者,中气十足,态度恭谨,这群人以他为首,分侍两旁。 “对,我是,你们是谁?” 李无尘于京城之中并无熟人,且一路之上并没有与任何人发生交集,自而也是有些丈二摸不着头脑。 老者一听,急忙弯腰行礼,谦卑的说道道“老奴是臧海庄人,受姥姥吩咐,带少主回住处。” 他的话刚说完,便有几名仆人上前躬身接过了李无尘手中的马绳。 城中严禁骑马,所以老者准备了一顶轿子,以供李无尘代步之用。 “住处?少主?” 李无尘有些发蒙,自己刚到京城,便有人来迎接,心中不由对老妇人的手段有了更深刻的了解。 “是的,少主,老奴名叫邢甲,是您在京城中的管家,您有任何的吩咐,都可以找我。” 邢甲并不愿意在街上多说,急忙招呼李无尘上轿,一行人浩浩荡荡的朝着李无尘的府邸而去。 这种情况,几乎每天都会发生,所以并没有吸引太多目光。 老妇人为李无尘选的位置十分的僻静与雅致,行人不多,但却离达官显贵的居所并不太远。 轿停,李无尘在落轿后,看着眼前有一定年头的府邸,沉吟了少许,转头看向邢甲问道“您在这呆了多久了?” 邢甲抱拳谦卑的说道“老奴入李府至今,已经不下五十年了。” “李府……” 李无尘看着那比自己年龄还大的多的李府牌匾,沉默了良久都没有说话。 顿时生出了一种身处泥沼中央的感觉,他感觉自他出山的那一刻起,便有一双无形大手,开始渐渐引他入局。 从他出生,不,从他还未出生,对方就已经开始布局,规划,筹谋着一些的东西。 而且对方丝毫不怕他会抽身离开,肆无忌惮的将一件件蛛丝马迹展露给他看,而他也确实已经入了局,根本离不开了。 随着邢甲踏入府邸,府内的布局有一丝让他万分熟悉的感觉,自踩在李府内的那一刻起,他能清晰的感受到有什么东西与自己的身体起了共鸣。 准确的说是跟他所修的《太上无为道德经》起了共鸣。 ‘返璞阵’ 这是老道士的手笔…… 李无尘一路没有说话,随邢甲进入了正厅,里面站着十几名丫鬟,正垂首等待着这间府邸的新主人。 “臧海庄在京城有很深的势力吗?” 李无尘可不信只有这么点人手,既然在京城做了这个局,那想来所谋不小。 果不其然,在李无尘问完话后,邢甲一脸正色的带着那十几名丫鬟与十几名家仆躬身下跪,语气严肃的说道。 “少主,在京城内,归属于我们臧海庄的有秦淮楼,飞凤轩,飞花阁还有一家正源镖局,共计有三百八十六名弟兄随时可以为少主赴死。” 李无尘吸了口凉气,这三家青楼遍布整个大衍版图,可以料的到,这是多么大的一个情报网,而正源镖局更是江湖上一等一的镖局,高手众多,不管去到哪里,都没有哪家的拦路匪敢不给他们面子。 “起来吧!” 李无尘说完,看向邢甲,问道“第一步该干嘛?姥姥可有交代?” 邢甲听罢,自内兜内取出一张烫金请柬,用双手递给李无尘后,恭谨的说道“少主,这是今晚诗会的请柬,定于‘飞花阁’,听闻太子殿下已经京城多数文宗高官子嗣亦会参加。” 李无尘接过,随手翻看了一眼,点了点头,便要邢甲几人退下了。 他的卧房在李府正东,推开窗便是一片花海,门前栽满了翠竹以及罕见植株。 但李无尘却对这些东西完全没有兴趣,翻身关上了窗,随手抽出了书架上的几本古籍翻看了起来。 这一看,便看到了日头西斜。 邢甲早早的备好了亮白色的儒衫,以及出行的马车。 待李无尘换好衣衫,上了马车之后,邢甲方才默默退下,这种高端的诗会,他这种仆人是没有资格出现的。 马车慢行,约莫盏茶的时间,李无尘便到了飞凤阁的门口。 “哟,这不是李无尘李公子吗?” 一着青衫,束铜冠的年轻人手持折扇,朝着李无尘拱手笑道。 李无尘并不认识眼前的人,所以在短暂的沉默之后,亦是朝对方也行了一礼。 “少主,不要紧张,他们不认识你,但是他们听过李无尘,所以待会发生什么都不要惊讶。” 那年轻人走到李无尘身旁,搭上了他的肩膀,细声说道。 李无尘正当准备说话,只听得那年轻人高声笑道“各位,我给你们介绍一下,这是鼎鼎大名的书法大家,柳元先生的弟子,李无尘!” “什么,他就是李无尘?” “是那个完美复制了王圣前辈‘兰亭’的那个李无尘吗?” “果然是气宇轩昂,气质不凡,今日总算是见到本尊了。” “希望待会能求一副他的墨宝。” ………… 李无尘就这么不知所以的被这群人,给迎了进去,在这些交谈中,除了自己的确认识柳元之外,其他的,他却是一概不知。 在他们的话里,有一点是可以确定的,那就是还有一个李无尘,当他在山中潜修之际,游走于世间,虽名声很大,却罕有人见过他。 李无尘冷汗直冒,遍体生寒,任谁从出世开始,便活在了别人的算计之中,都会拥有跟他一样的反应。 飞花阁今日被这群达官显贵给包了下来,所以并没有平时的那种莺燕嬉闹。 李无尘被安排在了最显眼的位置,而在他的身边,则有着不少的青年才俊,多数是仰慕他而来,为了求得一副墨宝。 场下舞台上,数名身着彩缎薄纱的舞女在翩然起舞,这所谓的诗会,有些名不副实,除了少数人是真的为一赏他人文采之外,多数人皆在呼朋引伴,饮酒做乐,以结识更多的明贵,为自己的将来铺路。 ‘噗通……’一声闷响,在这欢快的氛围中有些突兀。 众人抬眼望去,一名身着华袍的贵公子摔倒了在舞台上,随后缓缓站起身,当然,依旧不忘在那歌姬身上揩了一把油。 只见他醉醺醺的遥指李无尘,口中酒气熏天,大声喊道“听闻李无尘李公子书法造诣无双,今日咱们这是诗会,何不上来即兴做上一首,也让吾等大开眼界。” 说罢,他打了个酒嗝,随即载到在地。 但他说的虽是醉话,却也吐露了在场诸人的心声,当即便有人起哄,呼喊着让李无尘上台。 “让我们欢迎李公子上台!” 不知谁开的口,在他的话音落下,便有人迅速的搬来了书案以及笔墨纸砚。 李无尘有些发愣,今天这事明显是有人在刻意针对他。 但突然他感觉有人往他手里塞了什么东西,一切发生的很快,也很突兀,待回头看时,那人已然不见。 定睛看去,他的手中是一枚小方印,上面用小篆雕刻着‘李无尘’三个大字。 李无尘望着手中的小方印,苦笑一声,自高台一跃而下,稳稳落到了那舞台之上。 “既各位盛情难却,那么无尘便献丑了。” 说罢,他气定神闲的将那文案上的狼毫笔拿起,笔若游龙,字似凤舞,一个又一个宛若泼墨山水画的文字,被他缓缓书写在了那张宣纸之上! 场中响起一片叫好声。 不说字如何,单轮这神态气势,便当的名家高徒一称。 收笔落款盖印一气呵成,做完这一切的李无尘将狼毫笔放回原位,转身离去。 在他离去之际,不论坐得多远的人,皆朝着这书案而去,争相抢夺着这张薄薄的纸张。 “住手!” 后一名尖锐的声音响起,出奇的,自他声音落下,场面瞬间安静了下来。 说话的是一名着深蓝色宫服的太监,他看着已然收手的众人满意的点了点头,随即伸出右手,说道“拿过来吧。” 论家事地位,在场的人没有一个怕他的,甚至可以半分面子不留给他,但他们怕的是那珠帘后的那位。 随着人手的传递,李无尘墨宝被缓缓送到了珠帘之后。 有眼尖的,在墨宝被送走以后,将那上面的诗句缓缓的给念诵了出来。 ‘御剑横空八万里’ ‘扶摇直上九重天’ ‘敢窥嫦娥肤赛雪’ ‘怎畏些许小人言’ ‘我欲乘风东渡去’ ‘偷到蓬莱讨酒喝’ ‘若想分此一杯羹’ ‘还请君站台前来’ 第三十二章 拜师于南郊 那珠帘后是一名年轻人,头束白玉紫金冠,身着黑丝锦袍,腰缠翡翠金丝腰带,脚踩蛟纹黑履靴,面容消瘦,但双目炯炯有神,这人是大衍的太子林长宇。 此刻他正一脸玩味的盯着面前的宣纸,面上有着些许笑意。 “太子殿下,我看这人颇有些不识抬举,不如奴才给他点颜色看看?” 说话的正方才取回李无尘墨宝来的那个太监,此刻他正掐媚的对着林长宇笑着。 “这倒是个有趣的人。” 林长宇嘴角噙着笑,却没有理会那个太监,细细又品鉴了片刻后,将那字帖交于身旁的他,道“确实是难得的珍品,二福,你拿回去,裱起来,就挂在吾的书房。” 听完林长宇的话,二福也不敢再造次,自然知道太子是拒绝了自己的提议,领命之后双手接过宣纸正准备躬身退下之际,便听到林长宇再次补充道“明日请李先生到德运楼小坐,本宫想与他聊聊。” 二福听罢,也是明白了林长宇有招揽李无尘之心,毕竟最近二皇子林长空与南疆,北戎的将领们打的火热,隐隐有成为武宗领袖的意思,这对他来说也是有着不小的压力。 毕竟再怎么说,不想当皇帝的皇子,不是好皇子,何况是个如此上进的皇子。 这一夜,李无尘睡得很不踏实,从飞凤阁出来之后,他整个人都被一层的阴雾笼罩着,能无声无息贴近他的身后,并将那枚小印递给他的人物,绝对亦是可以无声无息杀了他的。 第二日的清晨,他起的比往常还要早很多,面对未知的压力,他不得不努力起来提高修为,哪怕只能达到自己师姐一半的水准也可以轻松的去应对接下来的手段。 “少主,太子遣人送来了请帖。” 刑甲在放下餐点之后,双手将一封请柬递给李无尘。 这倒是没有出乎李无尘所料,但他本以为这封帖子会在过几日送来,却是没有想到对方这么沉不住气。 “看来这太子的位置也不是这么稳当啊。” 李无尘有些嗤笑的说道。 刑甲没有说话,垂手恭谨的站在一旁,等待着李无尘的吩咐,对于他来说,这些都不是他需要关心的,只要李无尘发话,哪怕是让他现在去干掉那所谓的太子殿下都没有关系。 “去告诉来人,我今日准时过去。” 说完这句话,李无尘便再次闭上了眼睛,这所府邸的返璞阵废了老道士很大的功夫,甚至可以跟无为山上的相媲美。 做完晨课,草草的吃过了早膳,李无尘便出了门,太子林长空约得是今日午时,所以他并不是去赴约,他要去一趟西郊,那里有一名邱老头的故人,邱老头曾说,若是自己有一日到了京城一定要去拜会他。 西郊多为农田,一排又一排的金黄色麦田被完整的分割在了天地里,由于已入深秋,所以田间常常能见到一些辛勤的佃户在收割着麦子。 李无尘要去的地方,却是在这西郊的偏僻一角,一座十分典雅的小别苑。 “敢问有林老先生在家吗?” 李无尘轻扣门环,轻声喊道,里面有着淡淡的药香传出,他可以嗅到到,有不世的奇珍。 ‘吱呀’一声,房门被缓缓拉开了一个缝隙,一名一米五左右的半大小子透过缝隙说道“你是何人,可是前来求医的?可有拜帖?” 李无尘洒然一笑,右手一翻,取出一封书信来,行了个道揖,说道“拜帖没有,有书信一封还请小先生传递。” “你是道士?” 那小个子接过书信,语气不是太好,似乎是对道士有很深的意见。 李无尘也不愿意自找不快,轻轻点头后,便不再做声。 小个子索然无趣,便丢下一句“等着!”后便将大门关上,进入了房中,显然是去找屋主人去了。 好在未等多久,院门大开,那小个子将李无尘请了进去。 抬眼望去,这里便是药香的来源,四周栽满稀奇药草,甚至很多李无尘都只在古籍中见过,乃是不存于世的稀世珍品。 “园中的东西不要乱动,我家先生不太愿意有人碰她的东西。” 下个子斜了他一眼,如同看一名窃贼一般,行了一路,便说了一路,园中规矩很多,这让李无尘有些暗暗冷汗直冒。 踏过药园,便是进入了一处原本该为正厅的屋子,如今变成了一间药房,点点青烟缭绕,浓重的药香味扑鼻而来。 “先生,人来了。” 小个子恭谨的行了个礼,便站立到了一旁。 “坐吧,宁远去沏一杯茶给他。” 面前是个女人,穿着灰布麻衣,脚踩草鞋,年不过三十,话语声却是有些苍老,此刻她正盯着面前的五堆药草苦恼,似乎是不清楚继续放何种进入药炉之中。 小个子听罢便转身离去了。 “若是前辈在炼制避障丹的话,或许可试试养心草。” 李无尘刚进门便知道对方在炼制什么了,自而轻声提醒道。 “你懂药?” 那女人皱眉看了李无尘一眼,但却是将养心草放入了药炉,药入炉中,隐隐出现了一股如同檀香味的味道。 女人眼角略微闪过一丝喜悦,道“倒是忘了你是邱老鬼的徒弟了,这本是邱老鬼的独门秘丹,却是被你泄露我,你不怕他跳脚吗?” 李无尘拱手道“前辈已经摸得门槛,需要的只不过是时间罢了,无尘不过是将时间提前了些许。” 听到李无尘的话,女人很是高兴,急忙招呼他落座,道“邱老鬼的意思我明白,他的事我应下了,你要熬制什么大药?” “渡厄丹!” 李无尘轻声开口。 那女人一愣,却是巧笑了一声“你是要为何人续命?你可知此间药草难寻,多已绝迹?” 李无尘点了点头,拱手道“多数的二师父已经帮我准备齐,如今唯独只差一味‘天星草’了。” “天星草?” 那女人摇了摇头道“天星草世间难寻,已知唯一的一株便在皇宫大内中,你要如何去寻?” 李无尘微微拱手,“无尘自有办法,还请到时师叔多多帮衬。” 这个女人是邱老头的师妹林玉函,他们一门医毒双绝,邱老头继承了毒术,而她则继承了医术。 林玉函听罢,颇为玩味的看着李无尘,笑道“邱老头信中说要你跟我学习‘续命三针’,你可愿?” 这件事李无尘是知道的,若是想要救治林若梦,除了渡厄丹之外,亦是同样需要这‘续命三针’来稳住三魂,定住七魄。 当下也不再啰嗦,起身双膝跪地,朝着林玉函郑重说道“还请师叔授艺。” 林玉函摇了摇头,笑道“此乃我医门不世秘术,决不轻易外传,哪怕你是毒门子弟也不行。” 听完林玉函所言,李无尘楞在了原地,却是一时不知所措。 “你该叫师父了!” 说话的是方才那个小个子宁远,他端着一杯浓茶,姗姗来迟,颇有些恨铁不成钢的说道。 李无尘这才恍然大悟,朝着林玉函重重的磕了三个响头,随即接过了宁远手中的清茶恭谨的递给林玉函。 林玉函轻饮了一口,算是认下了这个徒弟了。 “我也没有什么好送你的,我观你身上颇多怨念,且赠你一块‘宁心佩’。” 她的话刚说完,便至腰间取下一块玉牌交于李无后继续说道“你先走吧,明日日上三竿再来。” 第三十三章 斗棋 在宁远的相送下,出得别苑,李无尘看了眼天色,太阳已然高挂于空,所以也不再耽误,朝着德运楼而去。 秋高气爽,街边的行人很多,许多杂耍的艺人也在街边摆起了摊,偶尔响起一阵的叫好声,与些许铜板入铜锣的清脆敲击声。 些许小儿嬉闹着哼着儿歌,在人群中穿过,歌声有些耳熟,那是昨日他做的诗,被改编成了一曲歌谣,于大街小巷哼唱。 李无尘有些无语,这是那个‘李无尘’的名气所致,昨日飞凤楼的故事,短短一夜之间便被传的满城都是,连那些贩夫走卒都朗朗上口。 进城之后,约莫行了一炷香的时间,便到了德运楼前。 这是一栋三层高楼,屹立在一片二层阁楼中,颇有些鹤立鸡群的味道,且门前客来客往,多数为衣着华丽的显贵之人。 “客官,可是一人前来用餐?” 一名小厮嬉笑着走到了李无尘面前,他见对方衣着大方,显然是个阔绰之人,因此态度十分恭谨。 李无尘还未开口,便有一名持刀的侍卫将那小厮赶至一旁,便李无尘拱了拱手道“李先生,我家公子在三楼雅间等您,这边请。” 说罢伸手一引,带头领着李无尘朝着德运楼三楼而去。 那小厮见到李无尘二人走了之后,一脸后怕的拍了拍胸口。 德运楼的三层并不是有钱便能上去,非要在金钱的基础上,加上一定的地位,所以能上三楼的人,并不多。 “那人是谁?看得有些眼生。” “这你都不认识?那是李无尘李先生,昨日提笔成诗,算是如今京城的风云人物。” ………… 在一片纷杂的议论声,李无尘随着侍卫迈步而上。 “李先生这边请!” 刚上了三楼,便有一名绝美的婢女面带微笑,接替了侍卫替李无尘引路。 不得不说的是,林长宇的排面还是很足的,整个德运楼的三层空无一人,数十名带刀的侍卫屹立于两旁,把手着楼梯,不让任何人进入。 婢女将李无尘带到了一个雅间中,轻声喊道“殿下,李先生来了。” “进来吧!” 里面传来一道男声,声音有些低沉,满是书生气。 婢女听罢缓缓将大门推开,面带微笑,躬请着李无尘进去。 “先生请坐吧,请等我片刻。” 林长宇一手拿棋谱,一手执黑子,正满脸纠结的看着已经奄奄一息的黑棋。 过了半盏茶的时间,林长宇方才放下手上的棋谱,长叹一口气,随即起身,朝李无尘拱了拱手,笑道“本宫是个棋痴,方才有些梦魇了,还请先生勿怪。” 林长宇很有文宗风范,笑若清风,并不会让人感到不满,语气略有一丝遗憾。 “一方棋盘,蕴含天地大道,的确是容易让人深陷其中,对其痴迷。” 李无尘丝毫不介意,眸光亦在打量着面前的棋盘,白子已成大龙,黑子式微,难以回天。 “先生也懂棋?可愿与本宫手弹一局?” 林长宇似乎对此很是开心,眯着眼对着李无尘笑道。 “敢不从命!” 李无尘微微拱手之后便在林长宇的对手面坐下。 那牵引李无尘过来的那名美婢缓缓上前,小心的将二人面前的棋盘封存收好的同时,又吩咐人换了一副新的过来。 “还请殿下先请!” 李无尘将黑子棋篓往前一推,却又被林长宇给推了回来。 “棋场无尊卑,且主随客便,还请先生先请。” 李无尘摇了摇头,又将其推了回去,如此三退三让之后,林长宇接过黑子,点在了右上星位。 “闻传先生帮林毅解决了土司之乱,解了我大衍南疆之危?” 似是无意,又似有意,林长宇轻声开口说道。 “些许小事,怎可扰殿下之耳。” 李无尘没有抬头,拈子下在了左下的星位。 “这事可不小,南疆关乎国之命脉,先生有功!” 林长空摇了摇头,点子又下在了右上的星位。 “殿下言重了,无尘不过是尽了一个大衍子民的本分罢了。” 李无尘拈子却并未拿最下后的星位,点指在了右下星位旁。 林长宇叹了口气,“先生真不愿入朝为官吗?本宫仰慕先生才华已久,愿将先生引以为至交。” “无尘不过是个闲散道人罢了,劳殿下记挂,无尘感恩莫名。” 李无尘哪里会看不出对方的意思,对方这是想借自己的手,间接的将手伸入武宗,他拉拢的也并不是一个颇有些文采的‘李无尘’,他真正想要拉拢的,是他身后站着的南定城镇守大将军,林毅,以及林毅身后坐拥整个北郡的北郡王,林显! 见拉拢不成,林长宇也不着恼,显然也有着自己的思量,将思绪转回到了棋盘之上。 见棋如见人,林长宇的棋力水平很高,并不似表面上的那么谦谦有理,反而杀伐果断,不给人留一丝活路。 李无尘心中一禀,对方这是在警告他,若不是朋友,那便是敌人,既然是敌人,那便是死路一条。 杀至中盘,林长宇占了上风,将李无尘的白棋给吃的死死的,但却始终无法将李无尘拿下。 “本宫长这么大,从未下的这么尽兴过,那帮奴才,个个都只会让着我。” 林长宇这句话倒不似作假,作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太子殿下,也确实没有任何人敢忤逆他的意思,更别说在棋盘上去吃他一字了。 李无尘却并未答话,看着林长宇这已然快要成型的大龙,站起身来,对着他拱了拱手,道“殿下棋艺无双,在下佩服,无尘认输了。” 林长宇摇摇头,意犹未尽的看着面前的棋盘,对李无尘大声道“请先生入座,咱们今日一醉方休。” 说罢,便站起了身,将李无尘引入饭桌前。 门外的婢女得到吩咐,迅速的将早就备好了的饭菜,如流水般端了进来。 “先生勿怪,毕竟想要谋害本宫的人不少。” 林长宇略带歉意的对着李无尘笑道。 李无尘扫了一眼,每盘菜都缺了一个小角,这是门外的尝膳官所为,而菜品有些微凉,显然也在外面摆放了许久。 急忙摇了摇头后,遥敬了林长宇一杯。 这场午宴吃了将近一个时辰,直到将林长宇喝到醉醺醺了以后,方才休止。 “明日,本宫来李府拜访先生,可请先生不要嫌弃本宫烦闷啊!” 林长宇醉眼惺忪的看着李无尘,说完这句话后,便在婢女的搀扶下,回了东宫。 李无尘揉了揉眼睛,走至方才的棋盘处,随手拈起了一颗白子,一子点下,那条大龙瞬间瓦解,再无翻盘的机会。 第三十四章 代理顺天府尹 秋雨连绵,第二日,李无尘还没有等到林长宇,却等到了慕容婉儿。 “你怎么来了?” 李无尘有些发愣的看着面前这俏丽的佳人。 慕容婉儿今日穿着一身淡紫色长裙,头挽垂鬟,插着一支精致的银钗,持着一柄花纸伞,雨水不大,但依稀可以看见她那小巧的绣鞋已经有些被雨水浸湿了。 她立于庭院中,就站在打量着面前这个换了身儒衫的李无尘。 “姥姥吩咐我来帮你的。” 其实她的话还有下半句,老妇人将她送来还有个别样的目的,是为了让他们早日完婚。 “先进来吧,别感冒了。” 李无尘对她招了招手,嘴角带着笑意。 慕容婉儿本想拒绝,但一阵秋风拂过,让本就穿淡薄的她冻了个哆嗦,至而便听话的进了屋。 “先喝杯热茶吧,刚沏的!” 李无尘盘膝坐于软枕上,自茶几上倒出一杯刚泡好的普洱,摆到对面。 慕容婉儿轻哼一声,脱了绣鞋,赤足踩在那木质地板上,屈腿坐下后轻饮了一口,明眸一亮,身上本身带着的寒意瞬间被驱散了开来。 “几日不见,你也是越来越悠闲了。” 她打量着四周的环境,不得不说,李无尘的居室十分的朴素,除了一张大床以及一张书桌之外,便是面前的茶几了,当然不包括满屋的古籍。 “忙里亦要偷闲。” 李无尘似有些倦意,在他的书桌上旁的大箱子里摆满了京中各大奇闻,以及各大世家中的人际脉络,最多的便是属于太子林长宇与二皇子林长空的了,这些东西,他一但闲下来,便会认真研读背诵。 慕容婉儿正要说些什么,只听刑甲缓缓敲了敲门,说道“少主,太子殿下来了。” 李无尘眼睛一眯,笑道“请到正厅用茶,我这就过去。” 他话刚说完,就听得门外传来一阵爽朗的笑声。 “李先生,冒昧打扰,千万不要见怪啊。” 林长宇身后举伞的随从将他身上的大氅缓缓脱下拿走后,便守在了门口。 “寒舍简陋,殿下肯屈尊前来,是无尘的荣幸,何来见怪一说。” 李无尘站起身,朝着林长宇躬身行了一礼。 林长宇看了慕容婉儿一眼,眸中闪过了一丝别样的神色,连连摆手,也不客气,直接盘膝坐到了茶几的一边,笑道“佳人在侧,李先生好雅兴,可曾有新作可给本宫一观?” 慕容婉儿抿了抿嘴,也知道自己此刻不适合待在这,缓缓起身离开了房间。 “殿下今日前来怕不是来调侃李某的吧。” 李无尘洒然一笑,坐在了林长宇的对面。 林长宇摸了摸下巴,给自己到了杯茶饮了一口后,赞了一句,笑道“本宫就喜欢李先生的开门见山,实不相瞒,本宫此次前来给李先生带来了一个好消息。” 说罢,他朝门口的随从点了点头。 那随从心领神会,对外面等候的侍卫挥挥手,不多时,便有两名侍卫扛来了一个红木箱子。 林长宇见李无尘那并没有太大波澜的面容,便吩咐侍卫将箱子打开。 “其实也没有什么,昨日我与父皇禀明了你于南疆的功劳,并保举了你为顺天府尹!” 他说完眼睛微眯,打量着李无尘的表情。 “此时怕是不妥,无尘并无为官的经验,如何当得上如此高的职位。” 看着箱子里的正三品朝服,已经顺天府的大印、文书。李无尘先是一愣,随即立刻便拒绝了林长宇。 顺天府尹是正三品的职位,负责整个京城的治安与政务,别说大衍的历史了,就是纵观整部古史都没有他这个年纪担任这么高职位的。 这时候哪怕李无尘是个傻子,也该知道这是个坑,就等着他跳下去了。 林长宇却丝毫不理会李无尘,又饮了口茶水,过了许久方才笑道“李先生别急,只不过是代理府尹罢了。” 李无尘细思良久,静静的等着林长宇的下文。 “老府尹身体有恙,归乡养病已久,而朝中也没有合适的人选来担当此任,所以这个位置一直空缺着,而本宫一直仰慕着李先生,自而向父皇保举了你。” 林长宇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语气转冷,道“你可不要让本宫在父皇那失了颜面啊。” 李无尘听罢,自也知道,若是不答应了他,怕是这个京城以后再无自己的容身之地,他这是在逼着自己,上他的船,亦是在给远在南疆的林毅打上太子一系的标签。 “如此无尘便只能领命了。” 李无尘微微叹了一口气,朝着林长宇拱手说道。 既然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林长宇也没有了再逗留下去的心思,拍了拍李无尘的肩膀,笑道“那本宫便等李先生,不,李大人的好消息了。” 林长宇说罢便走了,而李无尘将他送离之后,便坐回原地,久久没有动弹,没有想通缘由的他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 “你不该答应他的。” 本先前从大门走出去的慕容婉儿,此刻竟从屏风后走了出来。 “我没有拒绝他的理由。” 李无尘又取出了两个杯子,自己一个,慕容婉儿一个。 倒了一杯,饮了一口后,却觉得味道不对,便将之全部倒到了一旁的木桶中。 “可想喝一杯?” 李无尘右手一翻,一坛子苗寨老酒出现在了他的手中。 慕容婉儿的那精致的琼鼻轻轻耸动了一下,咽了口唾沫,白了李无尘一眼,轻哼了一声道“喝就喝,谁怕谁。” 不多时,刑甲送了几份精致的小菜过来之后,两人便用着之前的茶杯慢慢饮着酒。 慕容婉儿的酒量并不好,加之苗寨老酒本就十分的烈,所以并没有等多久,她便俏脸嫣红的扑倒在地。 李无尘唤过刑甲,将慕容婉儿送回房间后,看了眼天色,便出了门。 出得城门,行至西郊,刚好到巳时,依旧是那一间别致的典雅小苑,不过今日却是大门敞开,宁远正好在门口修整药草。 见到来人是李无尘,宁远便低下头继续忙着自己的时,同时指向正厅,道“师父在里面等你,你自去吧。” 迈过药园,踏入庭院,林玉函正在捣药,并没有功夫理会他,随手丢出了一本古籍给了李无尘,说道“你先把这本《金针秘典》背熟,三日后再来。” 说完便将他给赶了出去。 一脸懵逼的李无尘被关在了门外,看着手中《金针秘典》站在原地发呆。 第三十五章 夜探东华 转瞬到了第二日…… 李无尘打着哈欠,顶着黑眼圈到了顺天府衙。 府衙门口的路人并不多,两名衙役手中持着一把水火棍,杵在大门石狮子边上打瞌睡。 李无尘上前咳了两声,那两人一个激灵,险些跌倒在地,抬眼一看面前只是个年岁不大的年轻人之时,颇有些恼火的说道“小孩子家家,一边待着去,别打扰大爷睡觉。” 李无尘上前两步,取出自己的文书递给其中一人,道“我是新任的代理顺天府尹,去把你们这的头给我叫来。” 那二人冷笑一声,接过李无尘的文书,道“若是假的,待会有你好看!” 话音落下,将文书打开,仔细的检验了片刻,却并未立刻上前行礼,反而分出了一人,迅速进了府衙,显然是去找人去了。 “你且在外等候片刻。” 虽然有些不相信面前的人是新上任的府尹大人,但他的态度却是好了不少。 并未让李无尘等太久,门内一名穿着四品官服,留着两撇小胡子的中年男人快步走了出来。 他打量了李无尘片刻后,拱手道“顺天府丞周牧,见过大人!” 周牧说罢,抬起了头,眯眼继续笑道“下官早就听闻有一名代理府尹大人于今日就职,却不想大人来的这么早,也这么年轻。” 那两个衙役一愣,却是真没想到面前的人真的是来代替老府尹的新任顺天府尹,大惊之下,急忙躬身请罪。 李无尘摆了摆手,与周牧打过招呼便随他进入了府衙。 “这是……” 李无尘指着桌上堆积如山的文案,转头看向周牧,心中隐隐有了一种极度不好的预感。 “这是顺天府自老大人回乡养病之后所积压的案件,一直在等大人来了以后审理。” 周牧的话说的恭谨,但李无尘却听出了别的味道,心头也是一乐,搞了半天自己是被林长宇当了枪使。 坐到桌前,随手翻了两下桌上的卷宗,眯眼指着上面的一个人名,缓缓问道“傅鼎天是工部尚书吧。” “是的,大人!城外东华村的一个农妇状告傅大人吞并了他们家的祖地,盖了一所别苑,并遣人将她的丈夫打成了重伤。” 周牧似乎早有准备,几乎是没有片刻的思虑,便将这件案子的关窍给说了个明明白白。 “你先出去吧。” 在周牧下去之后,方才仔细的开始翻阅面前的卷宗。 这堆卷宗里,案件错综复杂,各种类型都有,但其中不乏状告京都高官的,正如那傅鼎天,皆是二皇子林长空的党羽。 “真以为我是个愣头青了!” 李无尘摸着下巴,自幼被邱老头耳濡目染的他,咧嘴一笑,却是在顺天府给混到了天黑,方才回了李府。 “今日如何?” 慕容婉儿替李无尘沏了杯茶,温声问道。 “还行……” 李无尘将今日的事情说与了她听,不论如何,起码现在来讲,慕容婉儿是信得过的。 “那农妇有问题!” 慕容婉儿美眸盯着李无尘,一本正经的说道。 “是有问题,所以今晚,便去瞧瞧吧!” 李无尘伸了个懒腰,似乎自己进入京城之后,便再没有睡过一个好觉。 所以,他朝慕容婉儿挑了挑眉毛,笑道“今晚子时出发,带你一起去,你记得喊我。” “你真拿我当仆人啦!” 慕容婉儿刚想发飙,却看见李无尘就这么坐在软垫上盘膝睡着了。 轻微的齁声响起,这让她有些觉得自己一拳砸到了棉花上,但李无尘能在她的面前这般入睡,除了最近太累之外,想来也是十分的信任她,这让她有了些许感动。 朝着李无尘一挥拳头,那粉拳直直的打在了空气之上,慕容婉儿一撇嘴,缓缓起身,自一旁的衣架之上取下了一件大氅,盖在了李无尘的身上后,便出了门。 她垫着脚,那纤细修长的玉足踩在木地板上,并没有发出丝毫的声音。 待慕容婉儿离开良久之后,李无尘微微睁开了一只眼睛,打量了四周一眼,咧嘴一笑,站起身来,一个点跳间便翻身出了后窗。 城东头…… “老头,你有些面生,是干什么去!” 城防守卫拦住了准备出城的老头,厉声问道。 “咳…咳…老朽是城东外,八耳山人,今日进城,咳…咳…治病,大夫说我这病没法医,要我回去准备后事。” 这老头面色焦黄,咳的厉害,恍若得了肺痨一般。 城防守卫不经意间,看见老头嘴角有一丝干涸的血迹,满脸嫌弃的将老头给赶了出去。 老头走路有点哆嗦,也确实如那大夫所言,给人一种命不久矣的感觉。 这老头出城便一直往东直走,行了约莫五里路,自一旁的树林中牵出一匹黄马,朝着京城的方向笑了笑。 随即,他揉了揉脸,那本满是褶皱的老脸上迅速变得宛若婴儿般光华,再将发白的胡子以及假发取下后,赫然变成了一个年轻人。 观这容貌,不是李无尘又是谁。 他看了眼已经开始隐约显现一轮弯月的天空,迅速将衣服脱下,换上了一身夜行衣。 上马往东又行了数里,算是终于看见了东华村的界碑。 秋季的黑夜一般都来的比较早,而戌时的东华村,除了偶尔的犬吠虫鸣之外,静的出奇。 李无尘自内兜中掏出那张卷宗,上面记录的很是详细。 那农妇名叫陈兰,住在村西倒数第三家瓦房,很是好找。 摸索了片刻,李无尘对应着卷宗上的描述,刚准备飞身一跃,却突然被一只冰凉的小手给拽了回来。 李无尘眉头一皱,挥掌便准备向后打去,可刚转过身,却愣住了。 “你怎么来了?” 李无尘说话的声音很低,几乎算是压着嗓子喊出来的。 在他身后的也不是别人,正是他还以为在李府中苦恼如何出城的慕容婉儿。 “你那点花花肠子,本小姐一眼便看穿了。” 慕容婉儿亦是同样穿了一身夜行衣,面罩外的一双大眼,弯成了一轮弯月,在这星光点点的月光下,甚是迷人。 “那你把风,我去去就来。” 李无尘颇有些无奈的叹了口气,既然甩不掉,也只能带着了。 对于这点,慕容婉儿倒是爽快,在李无尘说完后便转过身,开始警惕的观察着四周。 看着对方这敬业的模样,李无尘洒然一笑,纵身越上了那破旧瓦房的屋顶。 第三十六章 杀手 轻轻揭开一块瓦片,里面有一股浓重的药味,李无尘能分辨的出,这是专门治疗外伤的。 屋内烛火飘摇,昏暗的灯光下,一个妇人正在照顾着一个面色黝黑的男子,那男子的腿上被两个夹板固定的死死的,而妇人则搀扶着他小解。 “当家的,那帮杀千刀的若是再来该怎么办?” 那妇人眼角垂泪,本是平淡美好的日子,却是被几亩良田所打破了。 男人的脸上满是郁气,叹了口气,道“民如何与官斗,早就跟你说了,不要去报官,不要去报官,你就是不听。” 看得出来,男人很爱对方,难怕是因此被人打断了腿,也没有怪罪妇人。 “天下难道没有王法了吗?” 妇人的语气有些绝望,却也在因为自己的过失在自责着。 “行了,王法不是说给我们这种升斗小民听的。” 男人看的比妇人要透彻的多,说完之后,便又在妇人的搀扶下回了床,上床之后,男人继续说道“等我腿好了,我就带你离开这里,我还有把子力气,大不了咱们找个深山,自己建个屋子,再开垦几块田地,日子不还是照样可以过吗?到时候,你就在家织布做衣,替我生个娃。” 男人讲到这里,轻轻搂住了妇人的腰,眼睛中泛着光芒。 妇人笑骂了男人一句‘老不正经’后,便吹熄了灯。 听到了这里,也便够了,李无尘一个翻身间,跳下了屋顶,没有发出一丝声音。 “怎么样了?有听到什么吗?” 慕容婉儿见他下来了,凑到他面前问道。 “走吧,没发现什么有用的东西。” 李无尘摊了摊手,转身便往回走。 二人离去并没有多久,三名黑衣人,悄悄摸到了那件破旧瓦房,手中钢刀在月光下有些晃眼,看几人的样子都是在此等了许久,待李无尘走了方才出现。 ‘嘭~’一声爆响,那木门应声而落。 “速战速决!” 为首的黑衣男子急声说完后,剩下两人便迅速朝着那床榻之上安然就寝的两夫妇扑去,刺耳且沉闷的破空声响起,那两柄明晃晃的大刀狠狠的砍在了被子上,锋利的刀刃将整张被褥给分成了两半。 想象中的鲜血四溅并没有出现,反而是随着被褥的撕裂,一道白色粉末在这狭小的房间中炸裂了开来。 “撤!” 为首的黑衣男子见状,紧锁眉头,也知道中了计,急忙呼喝一声后便往外走去,可刚行几步,便被一男一女给堵得严严实实的。 “你输了,我就说吧,肯定有人会来灭口,你就老老实实的给本小姐洗一个月的鞋袜吧。” 慕容婉儿很是开心,一双美眸微督李无尘,脸上尽是得意。 李无尘没有答话,反而问向黑衣人,道“你是何人派来的?” “你二人速速让开,否则让我家大人知道了,定让你们死无葬身之地。” 黑衣人语气颇为嚣张,眼神四望,脚步微微退后了两步,大喝了一声“拦住他们!” 可等了半响,身后却没有半分的动静。 “你往后看看!” 慕容婉儿眉间带笑,葱白如玉般的玉指,点向黑衣人身后的屋子内。 黑衣人回头望去,那之前他下面的两个下属,如今软倒在了地上,身上满是白色粉末。 “算你们厉害!” 他话音刚落下,他的手中便出现了两把梅花镖,自他手中猛的掷出,将那两个昏迷了的黑衣人的咽喉给贯穿了之后,便纵身一跃离去。 “是个狠人!” 对于黑衣人的逃遁,李无尘却丝毫不急,咧嘴一笑。 天空中适时飞下了一张大网,将那刚跃离地面两丈高的黑衣人给又压了下来。 “少主!” 刑甲一把抓住了大网的一头,走上前,向李无尘躬身行礼。 李无尘对刑甲点了点头,对那黑衣人笑道“这下可以告诉我,你背后的人是谁了吗?” 哪知听完他的话,那黑衣人冷笑一声,道“有种你便杀了我!” 李无尘听罢,轻笑一声,“死不可怕,死不了才可怕。” 他右手一翻,一只千足长虫出现在了他的手中,碧绿且长满绒毛的身子,以及那粗长的口器,让人看之便会感觉头皮发麻。 只听李无尘介绍道“这是断魂虫,如果被它咬到,它的虫卵便会在你身体里生根,仅仅只要一盏茶的时间,它便会通过你的血液,进入你的五脏六腑,随后破茧而出,开始吞食你体内的一切,包括你的灵魂,而你,将永世不得超生,永堕无边黑暗!” 那黑衣人有些畏惧的向后缩了缩,面上满是惊恐。 “我说,不过你要答应放了我!” “我留你无用,你且说便是!” 李无尘笑了笑,脸上满是温和的笑意。 黑衣人纠结了半天,终于还是说道“是工部的傅鼎天,傅大人吩咐我这么做的!” 李无尘听罢,摸了摸下巴,沉吟少许,便吩咐邢甲将对方给放了。 “你真要将我放了?” 黑衣人有些不可置信的问道。 “赶紧滚,省的我待会反悔。” 李无尘有些不耐烦的挥了挥手。 黑衣人如蒙大赦般迅速远遁而去。 慕容婉儿走上前,打笑着李无尘道“他那么拙劣的演技,你不可能看不出来,你又憋着什么坏主意?” 李无尘眯着眼睛,认真的看向对方,满脸无辜的说道“他是在演戏吗?我没看出来啊!” 说罢,他便进了那个破瓦房。 慕容婉儿看着李无尘的背影,恨恨的跺了跺脚。 李无尘进屋之后,轻轻一挥手,面前这一片虚空蠕动了片刻之后,那床榻之上出现了两个互相拥抱在一起瑟瑟发抖的人影,却不正是那两夫妇吗? “让二位受惊了。” 李无尘朝两夫妇拱了拱手,继续说道“今日的事二位也看见了,不如先去我那躲躲。” 那两人互相看了眼,亦是知晓也再无任何办法,只得点头同意。 一夜终了,两夫妇便随着李无尘回了京,由邢甲安置在了李府中十分僻静的角落,并安排了数个好手保护他们。 第三十七章 茅房也绑票! 李无尘游走于大街上,他身旁慕容婉儿换上了一身男装,俨然如同一个俊俏的公子哥。 “你这样太引人注目的。” 李无尘有些无语的看着慕容婉儿,就这么会功夫,街边已经不知道有多少个姑娘对着二人眉目传情,更有大胆的,递上罗帕一表钟情。 慕容婉儿却是乐在其中,轻展折扇,嫣然笑道“这很能说明本大……咳…嗯…本公子俊郎非凡,男女通吃。” 说罢,她还向一旁跟了许久的姑娘挑了挑眉,一副花花公子的做派。 言至如此,李无尘也不再多话,并未行多久,便到了秦淮楼。 傅鼎天为人正派,从未来过这种烟花柳巷,倒是他的公子傅显,常常留恋于此,是一个典型的纨绔子弟。 所以说,若说这一切是傅鼎天所为,恐怕没多少人会相信,但若说是傅显,这一切倒也才说的过去。 秦淮楼的老鸨认识李无尘,所以不着痕迹的行过礼之后,便将之带到了一间僻静的雅间。 “少主,那便是傅鼎天的公子傅显。” 循着老鸨所指的方向看去,那是一个穿着青丝百花锦袍的中年人,此刻正搂着两个姑娘在那调笑,而他的身边,则坐着数名着儒衫的文人在与之共饮。 李无尘自内兜中取出了一个黄纸办递给老鸨后,与之耳语了片刻,老鸨便退下了。 “可要小酌数杯?” 他右手一翻,取出一壶苗寨老酒,嬉笑着看向面前的慕容婉儿。 慕容婉儿刚想应下,脑子里突然又回想起了自己之前的醉样,咽了口口水后断然拒绝了。 李无尘哈哈一笑,拍开封口,给自己倒上了一小杯。 酒香肆溢,看着他这种享受的模样,最终慕容婉儿还是没有抵住诱惑,一把抢过了李无尘的酒坛…… 酒过三巡,慕容婉儿喝的俏脸嫣红,而对面的傅显亦是喝的尽兴,自而搂住了两个姑娘,告别了好友,刚准备上马车,似乎是觉得肚子疼痛,又匆匆赶回了秦淮楼。 刚进茅房的傅显,才刚勾动天雷地火,大门便被人一脚给踢飞了。 ‘噗通……’一声。 “谁啊?特么的,不知道本公子在里面吗?” 里面的傅显险些跌进粪坑,刚叫骂完,瞬间便愣住了。 “二位……二位好汉,要钱好商量,我这就给你!” 蹲在地上的傅显都快哭出来了,你说要打劫或者绑票你也挑个好些的时候啊,为啥非得选这个点? 李无尘并未说话,右手中的铁棍拍打着左手,倒也没有嫌弃这恶臭难闻,满脸玩味的盯着傅显。 傅显急忙将满兜金银,掏了出来,刚想要站起来递过去,却又满脸为难的蹲回了原位,常年沉迷声色犬马的他,可不觉得自己可以打的过对方,只能急忙说道“好汉,我身上只有这么多,如果还要的话,改日……改日一定十倍奉上!” 他并不是没有想过大喊救命,可他这样极度不雅观,若是传了出去,他真就不用做人了。 李无尘倒也并不嫌弃,上前接过了银票,揣进了内兜。 傅显见对方收了钱,认为对方自然同意了,急忙陪笑道“好汉,麻烦走时带下房门。” 可他话刚说完,李无尘右手中的铁棍,便狠狠的砸到了他的头上。 “你……” 傅显指着李无尘,刚想骂他不守信用,可才讲了一个字,便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搞定了没?” 同样着黑衣蒙面的慕容婉儿等的有些不耐烦了,在门外嚷嚷道。 李无尘走了出来,丢了个麻袋给她,笑道“搞定了,剩下的交给你了。” 慕容婉儿一愣,抓着手上的麻袋,有些不可置信的指着自己,问道“我?” 她的心里简直有一种想要捶死李无尘,并把他的脑袋扒开好好的看看里面到底有些什么东西的冲动,这人到底懂不懂得怜香惜玉?竟能让她这个如花似玉,娇滴滴的大美人去搬运里面那个趴躺在地上,且露出了半个屁股蛋的臭男人。 “就你了,动作麻利点,我在外面的马车等你。” 李无尘说罢转过身,对着慕容婉儿笑了笑,继续说道“对了,你可不要假借他人之手,这样容易打草惊蛇。” 慕容婉儿看着这个卑鄙!无耻!没有底线且不知道怜香惜玉的下流胚子,一口老血都差点喷出来,她实在是无法想象,什么样的人渣败类,才能调教出这么个‘人才’! 说归说,骂归骂,事情还得做,且当自己上辈子欠了他的吧。 慕容婉儿满脸厌恶且纠结的看了眼软倒在地上的傅显,终于还是忍不住在他身上踩了几脚,不然她怕真的会被李无尘气死在这里。 可刚踩了不到八十脚的时候,那本晕死过去了的傅显,轻哼了一声,竟悠悠醒转了过来。 “好……好汉……饶……” 他话还没讲完,又是一根粗长的铁棍照着他的额头拍下!傅显眼一黑,再次晕了过去。 慕容婉儿似乎是觉得下手太重了一些,皱眉探了探他的鼻息,发现还有时,才轻声鄙视了一下,道“还真经打!” 秦淮楼的马车缓缓开离,李无尘驾着马车,慕容婉儿坐在一旁,两人都不太愿意坐在车厢内。 车是往城外去的,京城依山傍水,在不远的地方有一条运河,由于没有开运的原因,所以船只并不多,只有三三两两的渔船刚收货完一天的成果,准备上岸。 “少主!大小姐!” 一名渔夫打扮的老头朝二人拱了拱手,在他的身后有一条不大不小的渔船,这是臧海庄的下属,负责城外的消息传递。 “走吧!” 李无尘也不愿意多加啰嗦,率先上了船。而慕容婉儿此刻也找到了大小姐的派头,吩咐着老头将人扛到船上。 渔船顺江而下,越往下游走,芦苇越多,是个藏人的好地方,不过唯一一点惹人心烦就是飞虫蛛网太多。 但李无尘是谁,哪有任何虫类敢靠近他十米范围之内。 第三十八章 傅显哭的像个孩子 夜来的很快,渔火点点,星光硕硕,在柔和的月光映衬下,颇有些许诗意! 李无尘安坐于船头,手中持着一根精铁钓杆,不过钓的不是鱼……是人! 傅显早就醒来了,额头上肿胀着两个大包,宛若两根红色的尖角一般。 “好汉,二位好汉,要钱你也说个数啊!我给就是了。” 傅显在水里扑腾着,他不通水性,但每次挣扎着快要沉下去之际,又会被李无尘一钩子给拉上来,如此反复十来次,整个腹中都是满满的运河水。 李无尘却未开口,咬了口慕容婉儿递过来的肉饼,含糊不清的说道“秋高气爽,傅公子先游会,咱也不是劫财之人,只不过是为了问个话罢了。” 傅显一听,整个人简直肺都要气炸了,大喊道“你问话且问便是了,何必把我绑来,阿欠~” 话刚说完,他不由打了个喷嚏,李无尘说的没错,秋高气爽,可同样也代表着天气寒冷,如此的天气在河水中简直是快要了傅显的老命了。 “我们怕傅公子贵人多忘事,所以特来请傅公子游一游运河。” 李无尘又喝了口酒,悠闲的躺在船板上,将手中的鱼杆交给了慕容婉儿。 “真是造了孽了!” 傅显含恨大吼了一声,随即……又被沉进了江里。 ‘咕噜咕噜……’ 慕容婉儿数过了二十个气泡之后,又一把将之给拉了上来。 “呸……” 傅显吐了口河水,脸色煞白,整个人看起来皱巴巴的,这是给活生生泡成这样的。 “两位好汉,我傅显自问为人得当,从未有过什么仇家,有话你且问,我定当知无不言!” 他话音刚落下,水中又响起了一阵气泡声,不过此时可不是又将他给放进了水里,而是李无尘那一包一泻千里的副作用…… “我就说了傅公子记性不好,还得让他继续清醒下。” 李无尘歪过头便慕容婉儿笑了一下,声音有些懒洋洋的,这让傅显有些心头发紧,对方这架势摆明了是要跟他玩到底! “可是……咕噜咕噜……我前些时日……咕噜咕噜……玩的那个小娘子……咕噜咕噜……的相公请来的吗?” “那是不是……咕噜咕噜……城东头……咕噜咕噜……我调戏的……咕噜咕噜……卖豆花的那个……小娘子?” 没有人回应他,慕容婉儿喝的有点醉醺醺的,加上船板摇晃,几次都险些让她栽进水里。 傅显心里骂着娘,他几乎把从三岁偷窥侍女洗澡的事都说了出来,这二人就是不开口。 今夜的江风很舒服,温度正好,可对于在水里的傅显就如同地狱的寒风一般,他已经没有力气再挣扎了,整个身子已经完全冻僵,再无力气扑腾。 半个时辰后,李无尘伸了个懒腰,对着慕容婉儿笑道“把他拉上来把。” 随着一阵‘哗啦啦’的水声响起,傅显如同一条出水的鱼一般被扯出水面,重重的摔在了案板之上。 “傅公子喝杯浊酒吧。” 李无尘取出一个铜杯放于傅显的面前,含笑看着他。 傅显吸了吸鼻子,想要站起身,却因为身体长期泡在水中而导致发软,一连挣扎了几次,都没站立起来。 李无尘回头看了慕容婉儿一眼,慕容婉儿撇了撇嘴,颇为嫌弃的自船舱中取出一条毯子递给了傅显。 不得不说的是,那渔翁很是贴心,船舱内吃的喝的一应俱全。 李无尘面前的小方桌上,更是摆满了瓜果点心,卤味熟食。 傅显捡起毯子,也不顾雅不雅观,将湿漉漉的衣服除去,用毯子将自己牢牢的裹紧。 “请!” 李无尘单手将酒杯推到了挣扎了半天方才坐起来的傅显面前。 傅显右手微微颤抖,将酒杯提起,一饮而尽,烈酒入喉,一股暖洋洋的感觉自胸腔开始慢慢蔓延。 他舒服的长舒一口气,有些颓然的说道“请好汉明示,不管今日我还能不能回得去,也请让我死个明白。” 话音落下,这四十余岁的男人,竟如同一个孩童一般痛哭了起来,他何曾受过这等委屈和折磨,在他的眼里,面前这名蒙面的男人简直就是来自地狱的恶鬼。 “请!” 李无尘又替他倒了一杯酒,推了过去。 傅显抬眼,却也不墨迹,又是一饮而尽,酒是好酒,不过他却没有心思细品。 “听闻贵府,新添置了一间别苑?” 李无尘的声音有些低沉,又似无意的提及。 傅显止住哭声,略微诧异的回过头,带着哭腔问道“就为这事?” 李无尘点了点头,又替他斟了一杯酒。 ‘pang……’的一声巨响,傅显猛的一拍桌子,随之将整个桌子给掀飞出去,整个湖面漂满了菜肴。 李无尘手握酒坛与他的酒杯,淡淡的看着对方,并没有因此而生气。 “你们就为了这个折磨了我一晚上?” 傅显有些歇斯底里,朝着李无尘扑了过去,想要殴打他一顿,但还未靠近,便被一旁的慕容婉儿给一脚踢飞了出去,狠狠的撞到了船舱大门之上。 渔船晃了两晃,傅显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还在他们的手上。 “我们真金白银买回来的田地,犯了什么罪,你们为何不放过我们。” 傅显坐在船板上,将自己缩成一团,再次痛哭了起来! “你们?” 李无尘抓住了重点,他并不认为这个你们是指他与慕容婉儿。 傅显抬头,眼中满是怨恨,“党羽之争,不祸及家人,你们过分了!” 听到这里,李无尘方才明白,他的这个你们是指的太子一系。 “你是买来的田地?” 李无尘眉头微锁,事情开始渐渐清晰了起来,继续问道“但我记得那对夫妇并没有收过你的金银。” 傅显一愣,道“我是亲眼看见我父亲将金银交到了管家的手上。” 李无尘听罢,心里有了决断,随即笑道“今日委屈傅公子了,不过你放心,你回到家后,自然就忘记了这里的一切了。” 傅显有些疑惑的看了一眼李无尘,突然眼前的所有景物都瞬间模糊起来,整个人载倒在地。 “就这么放他回去吗?” 慕容婉儿有些不快,自己废了这么大的劲,才将这人给绑来,如今就这么轻易的将人给放走了? “该知道的已经知道了,咱们回去吧!” 李无尘拾起渔船侧的篙杆,撑着船缓缓朝着岸边而去。 第三十九章 崩溃的老管家 傅显最终是被人在京城中的一条旧巷找到的,浑身赤裸,仅披着一条薄毯,出了这件事情之后,他也算是在京城中人尽皆知了,成为了一个最大的笑柄。 听说,后面他很久后没有去过烟花柳巷,整日在家中专研四书五经,准备来年科举中一鸣惊人,这让他的老父亲傅鼎天很是欣慰。 而李无尘则在顺天府中整理着过往卷宗,丝毫没有一点要处理这些积压案件的意思。 这让周牧有些好奇,同时心里隐隐有些许的不服气,按理来说这个位置如果没有李无尘横插一杠子,本该是他的。 又混了一天之后的李无尘准点回了李府,更是难得的,慕容婉儿第一次在院中等他回家。 “今天事情打听的怎么样了?” 饭桌前,李无尘转头问向刑甲,若问些世人所不知的黑暗边角料,那就不得不问在李无尘来之前掌管着京城藏海庄事务的刑甲不可了。 刑甲并未入席,按他的说法,作为李府中的一名老仆是没有资格与主人一起吃饭的。 “禀少主,那傅府的管家平时严以律己,很少有把柄能被人抓到,不过据暗线报,他经常一个人会去桐梓胡同甲三独院中去。” 刑甲一如以往的恭谨,说的话声音不高,但李无尘包括同桌的慕容婉儿却能听得一清二楚。 李无尘给自己倒了杯酒,问道“可有什么发现?” 刑甲微微躬身,道“他在那藏了一个美妾,并且生了个半大小子。” 慕容婉儿见李无尘那眯眼沉思的表情,知道他又在憋着什么坏点子,急忙说道“此次我必须要去,你得带上我。” 对于她来说,跟着李无尘一起出去确实比以往好玩的多。 李无尘没有答话,垂眸了片刻,道“可有办法将他儿子不动声息的绑走?” “有的,只要少主想,我现在便可以安排人手,一炷香内,少主便能见到那管家的小娃。” 刑甲的表情很严肃,眼眸中隐约可以看见一丝杀气。 李无尘洒然一笑,道“小事而已,你且安排两个人带他出城玩一晚上,明日再送回来便是。” “遵命,少主,老奴这就去安排。” 刑甲说罢便躬身退下了。 见刑甲走了,慕容婉儿桌下的秀气小脚重重的踩在了李无尘的脚背上,恶狠狠的说道“若是你不带本小姐去,我保证你的事做不成。” “带你!带你便是!” 李无尘有些许无奈的笑道,“不过这事得今夜再说!” 看对方这架势,很显然,如果自己不答应,她今天便不会让自己的计划顺利展开。 日光西落,秋天的黑夜总是来的很快…… 傅府的管家脸色有些铁青的看着面前报信的小孩,拳头捏的青筋直冒。 但他所并未说些什么,直接便出了傅府,这让很多丫鬟以及仆从都有着好奇,是什么样的事,可以让这平时和蔼的老管家给气成这样。 老管家七弯八拐的穿过一条又一条的街巷,又绕过一条又一条胡同,来到一座外墙略显破旧,但门头崭新的小院中。 站停到门口的老管家,小心的四下打量了一眼,发现并未有什么异常之后,方才轻拍门环。 很快,那朱漆大门由内被拉了开来,一个三十多岁的中年美妇探出头来,发现门口的是老管家之后,眼眶迅速湿润,刚想要扑到老管家的怀里,便被他一把给推了开。 “进去再说!” 老管家的语气有些冰冷,并未给那美妇开口的机会,便急忙进了院子。 ‘啪……’ 一个耳光狠狠的打到了那中年美妇的脸上,险些将她打倒在地。 “老爷……” 中年美妇右手捂着脸,有些不可置信的看着面前已经临近古稀的老头,这是他第一次动手打自己。 “浩儿呢?怎么丢的?你给我说明白!” 老管家说罢,又是狠狠的一巴掌,从他略微发抖的右手可以看出,他是真的气急了,老来得子,对于自己这小儿子,他可是真的宝贝得不行,生怕磕着碰着。 爱屋及乌之下,他对于这个为他生了个大胖小子的美妇人也是千依百顺,哪怕有任何的不如意,也会依着她。 “浩儿今日一直在院中玩耍,并未出去,妾身也只是一个转身的功夫,他便不见了。” 美妇人在一边垂泪,一边诉说着事情的经过。 “大门可曾关严?今日可曾有陌生人来过?” 老管家听罢,也觉得事情有些不对头,急忙问道。 “今日妾身一直没有出过门,而且根本就没有任何人来过,除了……除了……” 美妇人正说着,似乎又想起了什么,顿了半响。 “除了什么?” 老管家有些着急了,紧紧抓住美妇人的肩头,急切的问道。 美妇人有些吃痛,但却不敢露出不满的表情,遂忍痛说道“今日有一个汉子来问路,并讨了碗水喝。” “讨了碗水喝?” 老管家有些颓然的瘫坐在地上,他并不敢去报官,美妇人与他的关系是见不得光的,所以这件事情只能靠自己来处理。 “不会是他吧……” 老管家失魂般的呆立良久,随即似乎想起了什么,急忙推门而出,朝着胡同口疯狂跑去。 “你觉得如何?” 在这所小院子的屋顶,李无尘转过头看向慕容婉儿,嘴角带着浅浅的笑意。 “我觉得幕后之人要出来了。” 对于眼前的这出戏,她觉得看的很过瘾,急忙一把拉起了李无尘,二人于屋顶上点跳,紧紧跟着那个老管家。 老管家行走速度很快,而巡查的军官多数都认识他,所以并未经过什么盘查,便到了目的地。 富丽堂皇的高大府邸前,老管家看着那匾额上的三个金漆大字,有些彷徨,哪怕知道是里面人做的又如何,他并没有任何办法去奈何人家,而里面的主人,仅用一根手指,便能碾死他千百次。 老管家紧握着双拳,额头见汗,腿有点微微发抖,可并未退缩,短短的七道台阶他走了将近半盏茶的时间。 ‘砰…砰…砰……’ 随着一阵敲门声,那厚重的大门缓缓被打开。 第四十章 幕后之人 眼睁睁看着老管家进了太子府的大门,李无尘与慕容婉儿趴卧在了太子府对面的屋檐上。 两人皆是不敢再往前一步,且不说太子府的守卫森严,单单说其中如云般的高手,便难保二人不刚贴近墙边,便会被乱箭射死。 “这事跟太子有牵连?” 慕容婉儿紧了紧黑色面纱,看向李无尘,略微有些惊讶的问道。 “京城中有这个能力去想办法去策反一个工部尚书府上管家的人,除了太子之外,也就只有武宗们所力捧的二皇子了。” 李无尘略微深沉的说道,对于这件事,他心中早有猜测,所以并未在心里起什么波澜。 慕容婉儿听罢,有些恶趣味的朝李无尘笑道“那你说他会怎么办?他家的孩子明明在你手上,这样进去,会被打死的吧。” 李无尘冷哼一声“林长宇不会的,不少的巡城卫兵看见了傅府的管家进入了太子府,若是他今天走不出来,怕是就相当打了二皇子林长空一个嘴巴。” 慕容婉儿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嫣然笑道“你倒是忘记了一点,这老管家现在可是快急疯了。” 她的话音才落下,便看见那太子府的大门缓缓被打了开来,两名腰间佩刀的侍卫,抬着老管家走了出来,两下便将他扔到了大街上,同时嘴里喝到“老不死的,赶紧滚,太子殿下说了,你再来,他便打断了你的狗腿。” 说罢‘嘭~’的一声,便关上了府门。 那老管家本就上了年纪,这一摔之下半天没有起来。 过了许久,老管家缓缓爬起身来,悠悠的长叹了一口气,想要再上前去拍那门环,可又想起先前那两人的威胁退缩了。 他犹豫了很久,最终还是转身回了那桐梓胡同。 “老爷,有消息了吗?” 那美妇人一直没睡,已经夜半三更了,依旧在门口等着老管家归来。 老管家没有说话,整个人像丢了魂一般,蹒跚着往里屋走去,美妇人见状心里隐隐有些许不好的预感,便随着他进了屋。 并没有过多久,屋内便传出了一阵凄厉的嚎哭声...... “该我们上场了!” 李无尘拍了拍身上的尘土,看了慕容婉儿一眼,一个点跳间便进了院子。 ‘吱呀~’一声,他将那没有插上的木门推开,自顾自的走到屋内的圆桌前坐了下。 老管家与美妇人止住了泪水,颇有些惊讶的看着这不速之客。 “听说你家孩子丢了?” 说话的是慕容婉儿,这一段他们在路上便已经彩排好了,所以开口有些匪气。 老管家还没有反应过来,那女子便‘扑通’一声跪倒在地,眼角含泪的大声哀求道“两位,我求求你们,我就这一个孩子,求你们把他还给我吧,我有钱,都给你!” 说罢,那美妇人急忙从一个暗格中取出一个小箱子,将之打开,满是金银,且数量不菲,这是老管家这些年的积蓄,全部都是交由美妇人保管。 老管家长叹了一口气,倒是没有阻止,自己也没几年活头了,这些财宝也带不下去,若是能换回自己的孩子,也算值当了。 李无尘摇了摇头,随即慕容婉儿说道“我们不要金银,只要一个答案。” 美妇人愣住了,老管家却是一惊,心中已经隐隐猜测到了对方因何而来,颓然说道“若是两位是为了东华村一事而来的话,老夫这里恐怕没有你想要的答案。” 李无尘眯着眼,打量了一眼对方,亦是知道对方在担心着些什么,缓缓起身,走到大门口,伸出了一只手,探了探外面的风向,对着老管家笑道“现已入秋,想来饥寒交迫之下,贵府公子也支撑不了多久。” 他的笑容有些温和,但在老管家以及美妇人眼中,却如同地狱中的勾魂索命的使者一般,瘆人至极。 美妇人最先承受不住了,而她显然也是知情的,当即跪爬到老管家面前,梨花带雨的苦求道“老爷,求求你就说了吧,浩儿是我的命根,可不能出事,大不了我们带着浩儿远走高飞,让他们再也找不到我们。” 老管家脸上一阵黑,一阵白,连带那褶皱仿佛这一瞬间都多了不少,等了半响,只听他深深叹了口气,似乎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一般,道“说可以,不过我需要二位将我夫人与孩子在事后送到南疆去。” 他的语气有些沉重,有些决绝的味道,毋庸置疑,若是将事实说了出来,幕后之人,一定会灭了他的满门,不过他本就自幼被傅鼎天的父亲收养到了傅府,且已至古稀之年,除了这个美妇人与那浩儿之外,便再无牵挂。 李无尘也知道其中的关窍,点头应道“这个我可以答应你,你且说便是。” 老管家低头沉默了片刻,抬起头,紧紧的又盯了李无尘看了半响,道“记得是去年的年关,老爷说寻得了一处风水宝地,若是长期居住在那,可延年益寿,所以便要我去洽谈买卖之说。” 他说的老爷自然是傅鼎天,结合傅显所言,当时他们确实是不知情的。 “当时一切都很顺利,我以西郊的二亩良田加上白银十两便买下了他们夫妇的田地,但是……” 说到了这里,老管家顿了一下,似是有些犹豫,但随之一咬牙,继续说道“当时有人前来以利相诱,要我瞒住老爷,给了我白银五千两作为回报。我并未答应,可是他们与你一般,拿浩儿做威胁,我已至古稀,只有这一根独苗,若是在我这断了香火,将来有何面目去面对祖宗?” “所以你答应了?” 李无尘声音很平淡,这些事情不用说,他也早就猜到了。 “是的!” 他隐晦的看了李无尘一眼,似有所指,无疑浩儿是他的命门,亦是他家族传递的希望,若非如此,这件事他将永远深埋在心里,哪怕东窗事发,亦不会吐露出半分。 李无尘皱着眉头,虽然心里已经有了答案,但他还是问道“你可知幕后之人是谁?” 老管家早有准备,点了点头,表情上有一丝怨恨,又似乎有一种释然,道“是林……” 他话音还未落下,只听‘咻’的一声,一根银针飞来,扎在了老管家的脖子上。 第四十一章 京城水深 李无尘飞速起身,抓起老管家的右手,心脉已绝,回天无力。 “你看着她,我就回来。” 留下这句话,他飞身朝外掠出,银针带毒,非常的霸道,对于这种体弱之人,触之即死,根本不给人施救的机会。 屋内美妇人的哭嚎声有些撕心裂肺,李无尘眉头紧锁,脚步轻点,一个点跳间便跃上了屋顶。 银针由西北方射进屋内,当李无尘出来时,堪堪看见了一个背影闪过。 那是一个黑衣人,身法极为了得,若非李无尘自幼便常被老道士丢于荒野山林之中于虎口中逃生,恐根本无法追上对方。 ‘咻…咻…咻…’ 三支银针在月光下泛着寒光,带着细微的破空声,朝着李无尘射去。 李无尘见状,剑眉紧锁,手捏剑诀,后背上从未离身过的朱红色桃木剑,迅速自剑鞘中弹射而去,落于他的手中。 出奇的,木鞘,木剑竟会发出一阵精铁滑动的声音。 他接住桃木剑,去势未减,右手轻轻挑动数下,一把荡开了那三根来势汹汹的毒针。 那黑衣人眼眸露出了一丝戏谑的笑意,略微减慢了半分速度,手摸向腰带,一把抽出,其上裹着牛皮,嵌满了密密麻麻的银针,粗略看去,不下百枚。 只见他身形在半空中划了个半圆,那手中的腰带中所蕴藏的银针尽数朝着李无尘射去。 做完这一切的黑衣人立于屋檐之顶,借着月光隐约可以看见他的眉心自右脸有一条十分狰狞的刀疤。 “我家主公托我给你送个话,天下非一家无为山可管,京城水深,且让公子小心些,莫被碎石扎穿了脚。” 黑衣人的声音有些清冷,又带着一丝挑衅,说完这句话后身形一闪,消失在了原地。 这些银针去势凶猛,李无尘退后半步,手捏盾决,一块乳白色的光圈出现在了他的身前,银针扎于光圈上,便再也不得寸进。 随着光圈淡化,那上百枚银针‘哗啦啦’的散落一地。 看着黑衣人先前站立的位置,李无尘并没有继续追下去,不过观他退往的方向,那是...... ‘太子府’ 他立于原地良久,脑中念头飞速运转,有了许多猜想..... 桐梓胡同甲三独院中,慕容婉儿陪在美妇人身旁,美妇人渐渐平静了下来,除了还略带呆滞的眸子上挂着的泪痕之外,再看不出一丝神伤。 “节哀!” 归来的李无尘自院墙上跳下,朝着美妇人轻声说道。 “你对我家老爷做的承诺还作数吧。” 美妇人听到李无尘的声音,蓦然抬起头来,目光炯炯的盯着他。 李无尘看了眼已经逐渐发白的天色,点头说道“这是自然,我已经安排了辆马车送你去南定城,而你的儿子估计这个时候已经在城门口等你了!” 他先前已经吩咐了刑甲打点好了一切,马车已经停在了门口,而她们将由‘正源镖局’以人镖的形式送至南定。 美妇人听罢,这才稍稍安心,随即朝李无尘微微福身,道“那便多谢二位了。” 接着美妇人收拾好了屋内的细软,便出门乘上了马车,当然,她带上了老管家的尸首,说是老管家素来喜爱江南的山水,这次,便准备将他葬在那,而她将在老管家的坟旁结庐与之厮守。 看着马车缓缓离去,李无尘并未说些什么,起码不论美妇人话的真假,这份情都值得肯定。 “你碰到了什么?” 慕容婉儿在美妇人离去后方才开口,先前她便敏锐的察觉到了李无尘衣衫上有轻微的血腥味。 “没什么,那人狡猾,给他逃了!” 李无尘故意避重就轻,并未提及自己被零碎银针扎到的事,有些东西不论如何,在人前都是需要有所保留的,这样关键时刻可以救自己一命,这也是邱老头给他上的最重要的一课。 听完他的话,慕容婉儿都开始好奇了起来,到底是什么人可以在李无尘手中逃脱,毕竟她对李无尘的身法是有一定了解的,不说超一流,大衍身法位于一流之列,是绰绰有余的。 “接下来做什么?” 慕容婉儿伸出丁香小舌,舔了舔有些发干的嘴唇,感觉有些意犹未尽,这一晚虽然刺激,但是还差了少于味道,毕竟这一晚,她连对手的面都没碰到。 李无尘咧嘴一笑,完全无视了面前这诱人的一幕,摸了摸有些打鼓的肚皮笑道“我带你去个好地方。” 慕容婉儿一听,顿时来了精神,以为是还有什么好玩的,急忙将李无尘拉出了这个小院落。 可哪知...... 李无尘最终只是带他到了顺天府不远的一家面摊前,卖面的是一个老头,而且显然跟李无尘很熟络,一见到是他,急忙替他拉出了两张凳子,笑道“今天怎么来的这么早,还是老三样吗?” 老头所说的老三样是一碗宽面,一个煎蛋,一杯清茶,这是李无尘任代理顺天府尹后的每日必点,面是手擀的,很有劲道,蛋亦是大爷自家鸡下的,每日限量,若是来得晚,便没了。 “是的,大爷,她也跟我来一样的。” 这老头应为才出摊不久,所以李无尘一边帮他搬桌椅,一边说道。 “好嘞,你带这姑娘生的真俊儿,好一对金童玉女,你们等着,马上就好。” 看见慕容婉儿,老头很是开心,急忙回到原位忙碌了起来,不多时,两碗热气腾腾,铺满辣椒面的宽面被送到了两人面前。 “我跟你说,这边的面真是我吃过最好吃,最够味的。” 李无尘说罢快速将面条搅拌均匀,吸溜了一大口,似乎丝毫没有发现那有些生气,在一旁鼓着包子脸的慕容婉儿。 听到李无尘的话,慕容婉儿将头侧向一边,先前看李无尘那一本正经的模样,她还以为是要准备去太子府中又抓个谁出来,哪晓得是跑出来吃面? 半响没有得到李无尘的回应,耳里全是他的吸溜声,慕容婉儿最终咽了口唾沫,挺翘的琼鼻轻微吸了吸,香味扑鼻,却有些放不下面子,只能斜眼看向李无尘,轻声问道“真......真的好吃吗?” 李无尘有些忙碌,这老头或许是因为慕容婉儿的缘故,分量给的相当足,所以他都觉得有些吃不完,只能含糊在那拼命点头。 慕容婉儿轻哼一声,自己给自己找了个台阶,小声说道“本小姐只是不想浪费粮食,就试试味道,并不是真想吃。” 她说罢拿起筷子,轻轻夹起了一小根,刚吃了一小口,美眸中顿时放出一道亮光,却再也不顾矜持,学着李无尘大口吃了起来。 最终二人将两大碗面给吃了个干净,狼狈的两个大碗连一丝汤汁都不剩,被工整的放回了原位。 第四十二章 冯源大婚 买过单,二人分别后,李无尘便回了顺天府衙门打盹,可还未眯瞪多久,便听得门外有人议论。 “你听闻了吗?今日刚放榜,新科状元竟然是一个穷书生,叫......叫啥来的?” “冯源!而且听说工部尚书家的那个花花公子傅显,竟然也得了个榜眼,位列三甲,不知道有没有他父亲的暗箱操作。” “算了吧,这岂是我们能操心的。” 二人的声音越行越远,李无尘喝了口清茶,眼睛微眯,有些讶异。 ‘冯源不就是当初与祝小雨一同去救的那个书生吗?’ 脑子里又想起了当时他二人所做的约定,想来该成亲了吧。 不过好在这一切跟他没有太大的关系,伸了个懒腰,这又趴回了桌子,这一觉直接睡到了放衙。 这刚回到李府,便碰到了在门口躬身等候他的邢甲。 “少主,有一封喜帖,是给您的。” 邢甲双手捧着一张烫金双喜的请柬,递给了他。 “哦?这么快?” 这倒是不用去猜想送贴之人是谁,他自出山起,认识的人并不多,而知道他到了京城的更是屈指可数,所以收下了帖子之后便揣进了兜里。 “婉儿呢?怎么没看见她。” 按照平时的习惯,这丫头这时候应该也在门口等他一起吃饭了,今日却不见人。 “大小姐还在休息,估计也该起来了。” 邢甲回话的速度很快,似乎早就知道李无尘会问起他。 “叫她起来吃饭吧,老睡着,也不好。” 李无尘有些洒然失笑,昨夜忙碌了一宿,连他都才起来,何况慕容婉儿。 邢甲退下了,李无尘迈步进入了偏厅,饭菜早就被码的整整齐齐,很简单的四菜一汤,冒着热气,也是刚上桌不久。 李无尘才刚坐下,慕容婉儿便打着哈欠过来了,她披着一条浅色的睡袍,精致修长的玉腿,随意的踩着那双淡紫色绣鞋,美眸晶莹,显然还没睡醒,与李无尘打了招呼,便坐到了他对面。 “你看你,这么晚了,还在睡觉。” 李无尘替慕容婉儿盛了碗汤递了过去,殊不知他也睡到了日落西山。 “今天还出去吗?” 慕容婉儿接过汤碗,用小勺喝了一小口,头也不抬的问道。 “今日不出去了,明日有个婚礼,要去参加。” 冯源的请柬发的仓促,他只浅浅的看了一眼,日期正是明日。 一听这话,慕容婉儿来了精神,站起身来,一把抢过李无尘手中的喜帖打开看了一眼,笑道“我还没有参加过别人的大婚,你得带我去这个冯源,白……白龄的婚礼。” 说罢撇了撇嘴,吐槽道“这名字真拗口。” 李无尘一愣,将手中碗筷放下,迅速夺回了慕容婉儿手中的喜帖,凝眉看去,果不其然,新娘二字的下面赫然写着‘白龄’二字。 慕容婉儿第一次看李无尘如此失态,但又敏锐的感觉到了这其中肯定有些乐子,眸子放光,急忙问道“这新娘有问题吗?是不是你的老情人,今天要不要去把她绑来?” 李无尘此刻也没有心思回她的话,按理来说,京城乃九州龙脉汇聚之地,有人族气运庇护,寻常精怪难以靠近,可如今的这张帖子的举办位置正在京城的东门巷子附近的冯府,这就有些令人玩味了。 所想要让那些精怪进入,除非……有皇室子弟接引其进入。 “别想了,吃完早点休息。” 李无尘语气平淡,简单的吃了两口,便转身回了房间,这件事可大可小,不过无论如何,都会对大衍运数有害。 慕容婉儿看着他的背影,闷闷的在原地生着闷气,但转瞬,那黑白分明的美眸转了个圈,便发出了一脸坏笑,小声说道“你不带我去,我还不能自己去吗?” 这一夜,慕容婉儿睡得很早,而李无尘彻夜未眠,他卧室的书案上,铺满了一层又一层的黄符,既然白龄来了,白太奶肯定也不会缺席,甚至严重点,三山五岳的精怪,都会齐聚京城。 天色发白,李无尘小心的将画了一夜的黄符收好,再次披上了道袍,背上了自己的那柄朱红色桃木剑出发了。 街道上的氛围相当喜庆,一辆八人抬的大红花轿缓缓进了城门,一路敲锣打鼓,送亲队伍延绵上百米,阵仗可比拟京中权贵。 满天花瓣飘摇,喜庆的唢呐声响彻京城,为首骑在高头大马之上的便是金科状元冯源,他面带喜色,昂首挺胸行在花轿的一旁,而他身侧便跟着数个小童,则将花篮中早就准备好了的红包,抛洒向两侧人群。 这队伍在京城街道上,整整行了一个大圈,方才到了今日婚宴举办的地点,冯府,一处皇帝御赐宅院。 由于今日是当今陛下御笔亲提的状元爷大婚,连同德运楼都派出了两名大厨为其布置喜宴。 整个冯府布置的非常得当,红绸锦带,大红灯笼高挂两旁,无数张红色囍字剪纸,贴满宅院,门口迎客的便是一名白发老妇人。 这不正是当初的白太奶吗? 送礼上情的宾客络绎不绝,且排起了长队,其中不乏京中对这金科状元看好的一众官员,以及些许显贵家中派来的管家。 队伍才方到巷口,一挂又一挂的鞭炮声便已响起,舞龙舞狮的队伍亦开始舞动了起来。 冯源下马,将戴着红盖头新娘背下了花轿,进了冯府大门。 待得新郎进去之后,一名白衫俏公子方才缓缓行了过来,丢下了一锭银两,写上了李无尘的名字之后,进入了院落。 冯府的院落很大,宾客满座,这俏公子却并不急着找位置,反而四下打量了起来,似乎在找什么人一般。 “这该死的李无尘,到底去哪了?” 听得他口中的语气,却不是慕容婉儿又是谁。 最终,她找了个视野非常好的位置,看着在里面正准备拜天地的两位新人。 冯源的父母早已被他接了过来,此刻正坐在主位上,与白太奶叙着家常,同时,新人亦站了上前,准备行礼。 ‘一拜天地’ 二人刚携手,准备朝着屋门外躬身下拜之际,外面传来了一声大喝。 “此桩婚事,我不同意。” 第四十三章 斩!!! 院中宾客循声看去,一名道士打扮的年轻人踏步进了正堂。 李无尘取下身后桃木剑,剑尖对准白龄,再次大喝道“此桩婚事,我不同意。” “无尘道长,你这是做甚?” 冯源皱着眉头,今天是他的大婚,李无尘如此行径简直与打他的脸无异。 “你这憨货,可还记得祝小雨?她人呢?” 李无尘的脸色有些不好看,若是冯源再次被术法迷了心窍也便罢了,可如今他的眼神清明,分明自己做的决定。 “小雨她已经回了福永城,道长请入席,今日是我大婚,还请给个薄面。” 冯源深吸一口气,努力压制住了自己的怒火,若非进京以后得知李无尘已经升任顺天府尹,想要攀上这层关系,不然的话恐怕他也不会将请柬送去李府。 他说话间,十数名手持棍棒的家仆,将李无尘给团团围住,看架势,若是他今天不离开,便要将他打一顿,再丢出去。 “笑话,本小姐倒是要看看今天谁敢动!” 慕容婉儿看的分明,一个点跳跃出人群,右手一抽,自腰间取出一柄软剑,挡在了李无尘的身前,同时侧头说道“这些喽啰交给本小姐,你且对付大的便是。” 李无尘看了慕容婉儿一眼,感激的点了点头,右手掐诀,手中桃木剑飞射而出,直奔白龄而去。 剑未还未至,只听白老太冷哼一声,“上次的梁子,老身本看在女婿的份上准备放你一马,但今日你二人既然送上门,就都不要回去了!” 她话音落下,右手一拂,将那桃木剑给掀飞了回去,同时张口一喝,数根尖刺自她口中喷出,如电芒般迅疾照着李无尘面门扎去。 李无尘早有准备,自腰带中取出数张黄符扔出,黄符见光便燃,将那数根尖刺包裹住,焚烧得一干二净。 “你那个没用,拿这个!” 他大喝一声,左手一翻,丢出一把杀猪刀给了与那十数名仆从对决落入下风的慕容婉儿手中。 那些个仆人全都由精怪所变,凡人如何与之能抗衡。 慕容婉儿应了一声,接过刀,挽了个刀花,瞬间便将面前最近的一名仆人给砍成了两半。 她见状一愣,打量了手中的杀猪刀一眼,方才用力不大,根本不可能将一个活人给一分为二。 “别愣神,他们不是人!” 李无尘满脸是汗,面对面前越来越多的尖刺,渐渐有了些力不从心的感觉。 果不其然,他话音刚落下,那砍翻在地的仆从,便化作了一阵青烟,片刻后,原地哪还有什么人,不过是一只满是白刺的刺猬罢了。 冯源的父母面色大变,急忙退后十数步,躲到了屏风后面。 “妖怪啊!” 不知是谁尖叫了一声,整个院子中的宾客全都乱了,惊慌失措的往冯府大门外跑去,甚至有几个跑得慢的,被后面来人推倒在地,被踩的口吐鲜血。 他们还未跑到门口,只听‘砰…’的一声,那冯府大门被迅速关上,一名灰袍老者笑眯眯的对着这群惊慌的宾客拱手笑道“诸位还请稍安勿躁,等里面的乱子解决了,婚礼还要照常进行呢!” 老头的声音很温和,但在这一众宾客的耳中,却不是那个味,不用想,这又是个妖怪。 “这里可有武宗之人?” “武宗的将军呢?还请出来呀!” 京城武宗多受排挤,所以驻守的武将并不多,而这种状元爷的大婚,更是被文宗的人牢牢把控,根本不给他们拉拢金科状元的机会。 这下火烧了眉毛,却是念起了武宗的好。 半响没有人回应,一帮子文宗京官跌坐原地,平时的云淡风轻再也不见。 “惶惶京都,竟有这等妖孽混入,可是天要绝我大衍吗?” “定是帝王无道,天地不再庇护我大衍,待得出去,定要弹劾天子退位!让太子殿下继承大统。” 无数的哀嚎,怨毒的话语在这庭院中响起,这帮人都觉得自己再无生还机会,在这大放厥词。 “哼!这就是我大衍文宗的气魄吗?真是丢尽了我大衍的脸面。” 一声嗤笑,自冯府屋顶传来,一名身披虎头铁甲,头戴翎羽红盔,手持着一把丈二长枪的年轻武将满脸讽刺的看着下面这班子已经胆寒了的文官们。 “是八皇子殿下!” “他不是在北戎吗?未经通传竟敢擅自进京!” “八皇子殿下勇武无双,我们有救了。” 听着下面嘈杂的议论声,八皇子林长安冷笑一声,举起长枪,指着下面的灰老头,道“这帮人虽是废物,但好歹也是我大衍臣民,汝等妖孽竟敢混入京城,可是欺我大衍无人乎?” 那灰老头眼眸有些惶恐的看着那屋顶的林长安,这人身负皇气,有人族气运庇护,且身上煞气惊人,显然是从杀场上走下来的百战武将,对上他不说能不能打赢,哪怕是赢了,也会被天罚轰击,落得灰飞烟灭的下场。 当下也不敢再造次,或再做解释,只能陪笑道“还请八皇子殿下恕罪,老头我这就走,此生不会再踏入京中。” 说罢,整个人化作了一道青烟,消失在了原地,徒留下了一个拳头大小的坑洞。 “我道是谁,不过是区区打洞的耗子成精。” 林长安自屋顶一跃而下,眼眸冰冷的扫视了一眼在座的文官,刚刚这帮人所说的话,他可听得一清二楚。 “八皇子殿下饶命,我等愿为八皇子殿下的附庸,助殿下登顶九五!” 其中一个中年男子说罢便‘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方才在场说了大逆不道话的人不少,此刻皆是跪倒在地,头如捣蒜般哀求着林长安。 林长安见状,面无表情的立在原地,他根本看不上这群人,也没有兴趣窥伺皇位,对于他来说,只要有仗打,皇帝谁当,与他无关,这也是当今天子对其委以重用的原因。 他还没表态,只听大门被‘砰’的一声踢开,无数带甲侍卫围着一名太监打扮模样的人进入了院子。 林长安见到来人,对其点了点头,这是当今陛下身旁的大太监,而且看其模样,陛下已然知晓。 那大太监见到林长安,对其行了一礼后,看了眼这院落中的文官们,冷笑一声,尖声喊道 “传当今圣上天子口谕,金科状元冯源勾结妖孽,大逆不道剥去状元之名,打入大理寺候审,参与婚礼者……” 那大太监说到这里,看了眼这群仍旧跪伏于地的一众文官,不屑的轻哼了一声,继而声音冰冷大声道 “斩!!!” 第四十四章 拜了个义兄 那些个羽林卫可不会管你们讨不讨饶,长刀出鞘,杀了个人头滚滚。 大太监拦下了准备冲入大堂的士兵,转而对林长安说道“八皇子殿下,此番回京可要安分了,莫又惹了陛下生气,给送到北戎了。” 他这是好心提醒,林长安性格直爽,在这满是污秽不堪的权场中心,根本不适合,所以经常会被一些文宗陷害,给远远送走。 林长安知道大太监的意思,笑道“若是他们还敢惹我,通通给他们腿打断咯。” 大太监苦笑一声,正欲说话,只听大堂门‘砰…砰…’两声闷响,两道人影直挺挺的自其内飞出,狠狠的砸落在地。 “我记住你们了!” 白太奶缓缓走出大堂,扫视了眼在场众人,冷笑一声,一把抓起白龄便消失在了原地。 “你没事吧!” 李无尘衣衫染血,虽多是些擦伤,但却颇显狼狈,而慕容婉儿哪还有一丝俏公子的味道,那白色锦服袖口,小腹上被划了几个口子,露出一片莹白色的肌肤,不过好在并无伤大雅。 “没事!” 慕容婉儿摆了摆手,这才发现,整个院落都已经被包围了,而方才的宾客,皆是被砍死当场,不由有些面色发白。 李无尘强打起精神,站起身来,右手提着桃木剑,左手中扣着一枚挪移符,准备一但事出有变,立刻带着慕容婉儿逃离这里。 “快把刀给我收起来,这是代理顺天府尹,李大人,你们都瞎了眼了吗?” 大太监一挑眉,对着身旁的羽林卫冷喝了一声,不过转瞬,又笑容可掬的对着李无尘笑道“今日之事多亏了李大人了,咱家待会一定禀明陛下,李大人当为首功!” 大太监这个态度让林长安有些讶异,早知道,作为当今天子多年的贴身太监,他平时哪怕是对首辅大臣都是不假颜色的,今天竟能对个区区一个代理顺天府尹如此和蔼,实为难得。 “不敢当,不敢当!” 李无尘有些发蒙,不但是对四周一地的死尸,还有这莫名奇妙的太监以及一旁的年轻武将的出现。 “当的,当的,咱家的事情也做完了,还得回去跟陛下复命,这就告退了。” 大太监朝身旁的羽林军使了个眼色,随即便分出了十数人,将里面已经面色惨白的冯源给套上枷锁押了出来,便离开告别二人,转身离开了冯府。 “去喝一杯吧!” 开口的是林长安,一方面是出于对大太监态度的好奇,第二是莫名的对这面前的这人有些好感,毕竟今日敢于对上妖孽的只有他一人。 “啊?” 李无尘一愣,自己跟眼前这个八皇子殿下应该素不相识,所以怎么也没想通对方有什么理由第一次见面就喊自己喝酒。 “若梦是我妹妹,在北郡常听她提起你,今天总算是见到本尊了,必须好好喝一杯。” 林长安笑着说罢,重重的拍向李无尘的肩头,而李无尘也看出了,这是个没有心机的家伙,当下便点头应许。 “我也要去!” 慕容婉儿听到这两个大男人聊天丝毫没有算上自己的意思,急忙有些恼怒的说道,按理来说她今天也算是出了大力吧,怎么都不可能让他们把自己抛下! “这是.....弟妹?” 林长安打量了慕容婉儿一眼,略微迟疑的说道。 “不......” 李无尘还未开口,便被慕容婉儿一把捂住了嘴巴,只听她娇笑道“我是无尘未过门的妻子。” 林长安有些愣神,在北郡的时候,林若梦每次提起李无尘的时候,都会给他一种二人已经私定了终身的感觉,如今这个女人的出现,让他开始有些搞不定状况了。 不过这些想法转瞬便被他丢至脑后了,这些问题与他关系不大,最重要的便是他与李无尘一见如故,今日必须不醉不归。 最终,三人到了德运楼,作为八皇子的他,理所当然的被请上了三楼。 久居北戎的林长安点了一大桌子菜的同时,几乎把整个德运楼的酒都点了一遍。 菜还未上,林长安便要一旁站着的奴婢将酒杯撤下,换上大大的海碗,举碗对李无尘笑道“这碗我敬你,今天的事情我都看见了,敢于第一个去打那些妖孽的脸,你这个兄弟对我胃口!” “殿下言重了,这本就是我该做的。” 李无尘连连摆手,举碗相碰。 听到他的话,林长安有些不痛快,端碗也不饮,说道“你这人,忒不爽快,学什么文宗的九转大肠,弯弯绕绕的,生为男儿郎,自当敢怒敢言,何必说这些阿谀之话。” 李无尘咧嘴一笑,这八皇子的脾气对他胃口,当即笑道“你说的对,也罢,且干了这碗,我再自罚三碗!” 话音落下,李无尘连干四碗,没有一丝停顿。 林长安眯着眼,大声笑道“果然如若梦常常念叨的一般,当为奇男子,你也莫称我为殿下,以后便直呼我姓名便是。” 他素来不喜欢文宗那一套,所以至今也没有一个表字。 “这恐怕不行,若是被他人听见了,怕是明日他便要被拉去斩首了!” 慕容婉儿一直插不上话,但听得林长安的话,急忙替李无尘拒绝了,这于礼不合,被那帮子文宗听见了的话,恐会直接会捅到陛下那里。 林长安听罢,皱眉沉思良久,将碗中酒一饮而尽,笑道“这无所谓,以后你便叫我义兄,咱们今日便拜把子!” 说罢也不顾李无尘的阻拦,强拉着他,烧过黄纸,斩过鸡头,喝过血酒之后,认了个兄弟。 当然,这一切慕容婉儿也只能是在边上干瞪眼。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三人一直喝到了酒楼打烊,方才彼此告别,各自回府。 回府的路上,本是各自走着的慕容婉儿突然拉起李无尘的手,俏脸嫣红,一双星眸在月光的映衬下,有了一丝别样的色彩。 “我……” 她看着李无尘的眼睛,檀口微启,却一时不知如何说起。 “你怎么了?” 李无尘神台清明,眼眸深邃,带着笑意看着面前头一次如此异常的慕容婉儿。 “没事……” 慕容婉儿轻咬红唇,一时间不知从何说起,恨恨的踩了李无尘一脚后,头也不回的跑了。 李无尘吸了口冷气,看着略微有些红肿的右脚,满脸无辜的看着慕容婉儿的背影,脑子里想了半天也没有想通自己到底是哪里得罪了她。 第四十五章 庞大的文宗 第二日,李无尘通过林长安的关系,进入了大理寺的监牢。 昏暗且潮湿的地牢中,散发着一股难以言喻的恶臭,冯源被关在了最底层连一丝光线都没有的囚室中。 大理寺还是给了状元爷应有的体面,给他单独关在了一个狭小的牢房中,并未与其他囚犯混住。 “你来啦?” 冯源没有抬头,坐在干草席上,用石子在墙壁上刻画着什么。 李无尘没有答话,走了进去,打量了眼石壁上满是怨气的语句后,问道“你觉得自己蒙冤了?” “如何没有?寒窗苦读十年,只为一朝金榜题名,为此我不惜娶了那妖怪的女儿,如今因为你,我什么都没了!” 冯源转过头,那满是血丝的双眼死死的盯着李无尘,语气尽显凶戾,他二人初次见面的那种温文尔雅再也荡然无存。 “你勤学十年,为何不凭自己的本事,我相信以你的学识,三甲并不难!” 李无尘皱眉看着面前这个已经逐渐丧失理智的冯源,脑子里浮现的是当初他与祝小雨海誓山盟的模样,他从未想过,功名利禄对一个人,会有如此的重要。 冯源冷笑了一声,两步上前想要揪着李无尘的领子,可双手绑缚着的粗重铁链却只能让他止步于李无尘的五步之外,却根本无法奈何对方,他咆哮道“你以为我不想吗?若不是他们把持科举,我如何会答应那老太婆的条件!” 他有些歇斯底里,唾沫星子险些溅了李无尘一脸,可李无尘却丝毫没有介意,从一旁的狱卒手中接过一个食盒,挥退他后,也不顾地面的肮脏,径直坐在了地上。 食盒分三层,有一壶老酒,三碟精致的小菜,李无尘缓缓又从中取出了两支白玉杯,将之倒满,一杯手拿着,一杯放到了冯源的近前,说道“天道循环,自有其道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命数,并不是些许捷径便能得到本不属于自己的东西。” 他的语气很平淡,也不管一旁仍旧在挣扎的冯源,隔空敬了他一杯,一饮而尽。 听到李无尘的话,冯源如同泄了气的皮球一般,软倒在地,捡起酒杯饮了一口,喃喃道“我又何尝不懂,可白家老太来找我时答应我,只要娶了白家大小姐,便能保我金榜题名。” 李无尘将他的酒杯再次斟满,摇了摇头道“有皇室子弟在帮他吧!” 这件事情他早就已经猜到,若非如此,恐怕北郡五大仙齐聚,都不可能进的了京城,人族昌盛,掌控陆地,这气运可不是说说而已的。 冯源一愣,颇为震惊的看着李无尘,道“你既然已经知晓了全部,为何还要来找我。” 李无尘举杯,与冯源放于地上的酒杯碰了一下,饮过之后,方才颇为沉重的问道“原因有二,第一,我想来见一见老朋友。” 说完这句话后,他看了冯源一眼,眼中有些许的不忍,不管怎么说,都是自己将他害成这样的,他深吸了口气,继续说道“第二,我想知道祝小雨去哪了!我不相信她回了福永城!” 冯源听到第二点,低下了头,拼命的揪着自己的头发,面露痛苦之色,这是当时被羽林卫抓到这里时都不曾流露过的表情。 半响之后,他缓缓抬头,眼角带着些许的泪痕,跪倒在了李无尘的面前,哀求道“恩公,我知道我辜负了你和雨妹的救命之恩,但我恳求你,一定不要将我被抓到这里的事告诉她!” 听到冯源的话,李无尘皱着眉头,问道“可她人呢?她去哪了!”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白家老太来的前一夜,她便消失不见了,我找了很久,根本找不到她!” 冯源痛苦的扯着自己的头发,那本就枯黄的乱发,被他一把又一把的揪落在地,似乎这样才能发泄的出他对祝小雨的愧疚一般。 “我答应你,我也会找到她,你且安心吧!” 李无尘叹了口气,站起了身了,可正当他想要离开时,身后的冯源却叫住了他。 “恩公留步!” 冯源的声音有些急促,待李无尘转过身时,他已经草草的整理好了衣衫与蓬乱的头发,只见他对李无尘长揖到底,郑重的说道“源,在此谢过恩公了!” 他的语气十分的沉重,李无尘有些动容,应了一声,方才离去,在他离去没多久,那身后的监牢传来一阵凄厉且撕心裂肺的哭声。 出了大理寺的李无尘心情颇有些沉重,而林长安在大理寺外等着他。 李长安今日穿了一身黑色的劲装,手中提溜着一把长剑,颇有些像一名闯荡江湖的侠客,见到李无尘出来,上前笑问道“如何,问出了什么没?” 李无尘摇了摇头,将冯源的话说给了林长安听,当然,他刻意省略掉了白太奶被皇室子弟接引进京的事。 “文宗把持科举已久,对于这点父皇也没有太大的办法,但不论如何,这件事情他都是难逃罪责。” 一向风风火火的林长安对于科举的事,出奇的冷静,与平时的性格大相庭径。 不过也确实,天下官员皆是出自文宗,又逢武宗式微,连当今圣上都不会轻易的与文官为敌,只能采纳意见,择优实施,所以面对如此庞然大物,谁敢有与之抗衡之心。 “文重武废,乱国之始!” 李无尘心情烦闷,心里话一下便脱口而出,却刚出声便被林长安捂住了嘴巴。 “你疯了,这等话怎能随意出口,不要命了吗?” 林长安低声呵斥着李无尘,语气虽重,却不断打量着四周,怕有暗线听到,传入圣听。 “义兄,小弟知错了!” 李无尘朝林长安拱了拱手,颇为感激,若是其他人碰见这种事,只怕是有多远走多远了,大衍刑法苛刻,这等大逆不道的话语,足以夷三族的了。 见四周并没有异样,林长安长舒一口气,拍了拍李无尘的肩膀,以一种老大哥的口气说道“些许小事,不值一提,但切记以后需谨言慎行,这里是京城,天子脚下!” 他是皇子,他人听到了拿他也没有任何办法,但李无尘却不是,所以林长安却是以他的角度去为他考虑。 “多谢义兄提点。” 李无尘轻轻点了点头,但随即似乎又想起了什么,忙说道“对了,义兄,小弟有一事相求!” 林长安听罢笑道“你我兄弟不必见外,且说便是,京城内还没有你义兄不敢淌的河!” 听到对方也不问什么事,便立刻答应了下来,这让李无尘很是感动,说道“我有个朋友,名叫祝小雨,一直跟冯源在一起,前些日子在京城失踪了,我想看看义兄能不能帮我找的到!” “我当是什么事,你放心好了,这事交给我,我来解决,哪怕将京城翻个底朝天,也给你把人找出来。” 林长安没有一丝犹豫,笑着拍着胸脯应承了下来。 第四十六章 续寿五年 李无尘婉拒了林长安去找个地方喝酒的提议,径直去了西郊。 依旧还是那古色古香的小院落,浓厚的药香隔老远便能闻到。 “你来了?” 听得敲门声,宁远拉开门,满脸的疲惫,似乎已经很久没有休息了一般。 “见过师兄!” 李无尘弯腰施了一礼,既然拜到了医门,那么宁远自然是他的师兄。 宁远挤出一丝笑容,道“快进去吧,先生在等你。” 随着宁远迈出而入,但今日却将他带到了一处地窖中。 “剩下的我便不跟着了,你自己下去吧。” 宁远的眼角有一丝悲痛,这让李无尘有了些不好的预感,急忙下了地窖。 地窖很亮堂,点满了飘摇的烛火,周边还有很多被码放的整整齐齐的药材,而在正中央,摆放着一个大药缸,一名穿着粗布麻衣,踩着草鞋的老妪正站在一条小板凳上不停地搅拌着其中的药液。 李无尘凝眉,眼前人有些熟悉,似乎是……林玉函。 “进去吧!” 那老妪没有回头,知道是李无尘来了,声音苍老,却是林玉函的声音无疑。 李无尘依言迈步上了药缸边的台阶,看向面前的老妪,瞳孔猛的一阵收缩。 面前人脸上满是皱褶,眼眸浑浊不堪,垂垂老矣的面容上,满是一块又一块的老年斑,但依稀还能看出她本来的相貌。 “您……” 李无尘有些哽咽,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想来与他脱不了干系。 “我本就已经过了九十个春秋,这才是我原来的相貌,你且先下去。” 林玉函耐心解释了一声,便催促着李无尘赶紧下药缸。 听罢,李无尘缓缓除去衣物,进入药缸,刚一下去,便感觉自己整个人都快要融化掉了一般,自五脏六腑到外皮,皆有如火烧身的感觉。 “你本活不过五岁,但邱老头用莫测手段,引‘虚’入了你的体内,方才吊住了你的性命,但也仅仅为你续了十年寿,我欠了他的情,他要你来找我,便是要我还了他这一份情!” 林玉函话音落下,取出三支银针,大喝一声“你且细细体会,这便是我医门的不传之秘,续命三针!” 她说罢,将三支银针猛的插进了他的百汇、神庭、风府穴上。 李无尘只觉一股强大的刺痛感,自三处穴位开始蔓延到了他的全身,甚至开始有了一种经脉开始逐一崩断的感觉。 “忍住,熬过了这一劫,你便能再添五年寿元。” 李无尘痛嚎一声,一条万足长虫自他的背脊开始显现,似要破体而出,更有一道尖锐刺耳的鸣叫自他的七窍发出,这是来自‘虚’的怒吼! 林玉函额头见汗,手势未停,自腰间又取出数支银针,定住了他的奇经八脉,不让他体内‘虚’的力量暴走。 缸内的药液,渐渐开始沸腾了起来,整个地窖都隐隐有些不稳,一道无形的劲气自李无尘的身上散发而出,将一地干瘪的药草都给吹飞了出去。 林玉函的嘴脸溢出一丝鲜血,却不肯停手,又取出了数支银针,扎进李无尘的背脊。 银针入体,那万足长虫似乎收到了刺激一般,开始疯狂扭动了起来。 李无尘双目翻白,已经完全看不到了瞳孔,口中咆哮出了不似人类的嘶吼。 林玉函面色苍白,却不肯罢手,自后腰拔出了一根手臂长的金针,自天灵盖朝下猛的插去,当金针没入李无尘头颅之后,便迅速化开。 这一针下去,李无尘抽搐了片刻,立刻昏死了过去…… 林玉函见状,方才泄了一口气,软倒在地,亦是也晕了过去。 时光悠悠,转瞬七日过去…… 李无尘缓缓睁开眼,第一个见到的便是慕容婉儿以及一旁守护着的邢甲。 二人皆是满眼血丝,一看便多日没有休息好了。 “你终于醒啦,邢甲,快去准备饭菜。” 慕容婉儿因为一直在床榻边上的原因,李无尘这一有动静便迅速反应了过来,雀跃着吩咐邢甲去准备吃食,生怕他饿坏了。 “我躺了多久?” 李无尘的头依旧还有些发蒙,但却赶紧大脑愈发的清明了,刚一开口,便觉得喉咙如刀割般的疼痛。 “七天!整整七天!若是你再睡几日,我都要以为你醒不过来了!” 慕容婉儿美眸含泪,声音哽咽,上前一把抱住了李无尘。 邢甲退下了,房间内空荡荡的,李无尘瞪大眼睛,高举着双手,一时间亦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 过了半响,李无尘方才强忍着喉咙的疼痛,沙哑着嗓子说道“我想喝水了!” 慕容婉儿楞了几秒方才反应过来。 “水……水……对了,有的,你等我。” 说罢急急忙忙站起身来,快步跑到了茶几前,将茶壶拿给了李无尘。 李无尘将壶口对准嘴巴,倒了片刻,却没有一滴流出,不由苦笑着当慕容婉儿的面,将茶壶翻转了过来,倒了两下。 “啊……你等我,马上!很快!” 慕容婉儿瞪大着眼睛,一把将李无尘手中的茶壶又给抢了过来,左手提起裙摆,又风风火火的跑了出去。 “这丫头……” 李无尘带着笑意,看着慕容婉儿的背影,心里不由一暖。 没过多久,慕容婉儿又小跑了回来,但颇有些灰头土脸的,急忙憨笑着将手中装的满满的茶水递给了李无尘。 李无尘饮了一大口,顿时感觉嗓子舒服多了,但眼尖的他却发现,慕容婉儿膝盖裙摆处破了个细小的窟窿,连她的手掌上都有轻微的擦伤。 见到李无尘目光所向,慕容婉儿垂下头,不好意思的含糊笑道“刚跑的太急,跌了个跟头。” “疼吗?” 李无尘一把抓过她的玉手,同时右手一翻,一副上好的金疮药出现在了他的手中,口中用着一丝带着责怪的口气说道“忍着点,可能会有点疼,但绝对不会留疤。” 慕容婉儿紧咬红唇,别过了头,紧闭双眼,不去看李无尘帮她上药。 李无尘见状,轻笑一声,将那瓶金疮药的药粉小心的撒在她的手上,似乎是生怕弄疼了她一般。 ‘嘶……’ 第四十七章 一板砖敲晕了林若梦的哥哥 慕容婉儿吸了口凉气,似乎是感觉有些疼痛,但却并未将手抽回。 “没事了!” 还没过多久,李无尘将她的手递了回去,那原本伤口的位置,如今已经包上了一层薄纱。 她小心的打量了一眼自己的玉手,疼痛不在,隐约有了一丝凉意,显然是那药的作用已经开始生效。 慕容婉儿还没道谢,只看李无尘满脸无辜的看着她,道“我饿了,有吃的吗?” 慕容婉儿一愣,急忙呼喊刑甲..... 并未有多久,数碟精致的小菜以及一大碗稀粥被送了进来。 “我是怎么回来的?” 李无尘扒拉了两口粥后,感觉胃里稍暖之后,转头问向一旁的慕容婉儿,他对于下了地窖之后的记忆有了一丝模糊,并记不得那么全。 “是一个小个子送你回来的,他还有一封信让我交给你。” 慕容婉儿说罢,自屋内的书案上取来一封黄色信封,上面写着数个大字。 ‘李无尘亲启’ 李无尘放下碗筷,接过信封,信的内容不多,只是一封告别信,说是林玉函与宁远将要远行出去收集药材,若有需要之时,她自会出现。 不知为何,李无尘的脑中浮现出了那张苍老的面容,不由得双拳紧握,将那封信攥得死死的。 “可有它物留于我的?” 李无尘开口,‘续命三针’还未学完,他可不信林玉函会这么抛下他走了。 慕容婉儿沉思良久,摇了摇头,道“只有这封信,不过倒是还有一句话要我转达给你,那个小个子说,你要学的东西早就已经交给你了,剩下得靠自己体悟。” “还有什么事吗?” 李无尘没有参透这句话的含义,继而继续问道。 “八皇子来找过你,见你昏迷,派人送来了一堆药材,还有,他要你如果醒来以后再去找他。” 慕容婉儿见李无尘的碗空了,急忙又替他盛了一碗。 李无尘皱着眉头,知晓这大概是祝小雨有了消息,所以他亲自过来通知自己,而且他既然需要自己过去找他,想来事情并不简单,一定是棘手到他也不好去处理。 当下也不再拖哒,匆匆将那碗粥喝完,便迅速穿戴好了衣装出了门。 八皇子的府邸离皇城很近,红柱灰墙,高大宽厚的朱漆大门上,打上了七竖九横共六十三枚铜制鎏金门钉,而在门钉旁的有着一枚丹漆金钉兽首门环,气派非凡。 李无尘刚走上前,便有两名带刀的侍卫喝住了他。 “八皇子府邸不得近前!” “我来找八皇子殿下,烦请通报一声。” 这是李无尘第一次来林长安的府邸,所以也不懂规矩。 “去去去,殿下岂是你这种小道士说见便见的?” 两名侍卫丝毫不给面子,直接给李无尘轰了出去。 林长安并未给予他任何的信物,且这两名侍卫也只是尽忠职守罢了,他也不愿意和对方一般计较,所以退后数步,绕到了八皇子府的后门,一个点跳便越过了高墙。 ‘噗通.....’一声 刚刚翻墙而过的李无尘,却是没有想到这后院竟有一片面积不小的池塘,而他一时收力不及便跌了进去。 他还站立未稳,只听‘咻...’的一声,一支长箭照着他的方向极速射来。 人在水中,无力可借,避无可避之下,李无尘右手一翻,摸出一张黄符将之抛出,那黄符迎风便燃,将李无尘这水塘三米范围的水给隔绝了开来。 随后只见他微微一个矮身便避过了那一箭。 “你是何人,竟敢私闯八皇子府,好大的狗胆!” 说话的是一个穿着黑色劲装的年轻人,与李无尘年纪相当,说话间又自身后的箭袋中取出三支长箭,拉弦便射,虽是质问李无尘,却根本不给他一个解释的机会。 “我前来找八皇子殿下有要事,还请通禀李无尘来了。” 李无尘面对分三路锁定自己的长箭却是不急,张口喊道。 “你去地府找去吧!” 那年轻人冷哼一声,收弓冷笑一声,在他的眼中已经可以断定李无尘是一个死人了,也不愿再与之搭话。 果不其然,三支箭矢去势未减,径直扎进了他的前胸,强大的劲力将李无尘都给带飞了出去,直接扎进了墙砖之上,砸起一片粉尘。 那年轻人见状,更是嘲讽,刚准备转身回去,眼前却突然出现一块四四方方的黑影,照着他的脸落下。 ‘啪~’的一声响起,那年轻人应声瘫倒在地,一道殷红的血液自后脑勺上缓缓流下。 李无尘掂了掂手上临时捡起的砖头,顿时感觉十分的顺手,急忙带着笑意将之收进了自己的腰带中,说不准下次还能用的上,做完了这一切还不忘踢了那年轻人一脚,这人装的厉害,下手也毒辣,要不是这里是八皇子府,摸不清他与林长安的关系,非整整他不可。 做完这一切的李无尘转头看向那被三支长箭扎穿狠狠射在墙上的替身符,心疼的眼泪都快掉下来了,这玩意出奇的好用,就是存活不多,用一张少一张,同时他心里打定主意,一但回了无为山,一定要从老道士那偷个百八十张先用着。 “义弟,你怎么进来的?” 正在李无尘还在脑中幻想着如何到老道士那‘拿’替身符时,身后传来了林长安惊愕的声音。 回头看去,林长安穿着便服,手中提溜着两根鱼竿与两个竹篓,正一脸错愕的看着浑身湿透了的李无尘,但随即他又注意到了李无尘脚下的年轻人,急忙将手中东西丢至一旁,满脸焦急的跑到了年轻人声旁,边摇晃便呼喊道“林志,你没事吧,林志。” 过了半响,那年轻人都没有苏醒过来,林长安面色有些不好看,向李无尘问道“你可以知道他是谁吗?” 他语气丝毫没有怪罪李无尘的意思,就是有些苦涩。 李无尘打量了那年轻人片刻,发现自己根本没有丝毫印象,便问道“是谁?” 林长安这下方才确定李无尘却是不认识他,苦笑道“他是若梦的哥哥,号称北郡天骄的北郡王之子林志!” 第四十八章 枪号游龙 到了天色昏沉,林志方才在自己床榻之上醒转,一睁眼,便迅速坐立了起来。 顿时一股头疼欲裂的感觉险些让他再次昏死过去。 “来人,来人!” 林志呼喝了两声,门外立刻推门进来了两名侍女。 “长安大哥呢?” 林志捂着头,在侍女的搀扶下站立起身,急忙问道。 “禀世子,长安殿下在水阁宴客!” 一名侍女垂着头,小心的回答道。 “我不是在后院吗?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林志刚走动一步,身上便有一种骨折筋断的疼痛感,他感觉自己似乎是被万人踩踏过一般。 “您今天一直在屋内休息,并未出去过。” 林长安交代的非常细致,所以另一名侍女不经思索便迅速开了口。 林志略微狐疑的看了二人一眼,他的脑子里始终忘不掉那四四方方的黑影,以及险些将他头颅给敲的爆裂的那一重击。 “险恶小贼。” 林志没有相信两名侍女的说辞,咬牙骂了一声,便要她们扶着自己去找林长安,他相信,自己的长安大哥一定会给自己一个说法。 灯暖酒香,艳舞群芳,水阁之中数名身形妖娆的美艳女子,在楼台之上盈盈起舞,这是李无尘托邢甲自飞花阁中请来的舞姬,为二人饮酒助兴。 林志刚进阁门,第一眼便看见了安坐于林长安身边的李无尘,顿时怒目圆睁,大喝一声“兀那小贼,给我受死!” 话音落下,一把抽出阁门两旁站立着带甲侍卫腰间的佩刀,朝着李无尘便扑了过去。 “胡闹!” 林长安喝了一声,翻身一跃,就近到了林志的身前,根本不给他反应的时间,左手一拍他的手肘,右手猛的扣住他的手腕,轻而易举便将长刀夺下。 这一连串动作行云流水,林长安的武艺底子尽显无疑。 “长安大哥,他今天潜入府邸,本被我射杀,不知如何又出现在了我的身后,将我打晕。” 林志见到李无尘气的不行,连带说话都有些哆嗦,词句不清。 “那是我的义弟,也是你妹妹心心念念的李无尘,怎会有如此行径,你是否睡了一天,梦魇了?” 林长安将手中长刀丢回给了门前护卫,又将林志给拉到了李无尘的面前,继续说道“这是若梦的哥哥,北郡王之子,林志,义弟勿怪。” “无妨,在下李无尘,见过世子。” 李无尘听罢,急忙起身拱手,表情还略带惊愕,似乎十分不解林志为何要抽刀砍他。 林长安心里默默地向李无尘这精湛的演技竖了一个大拇指,若不是他一手安排,且知道底细的话,恐怕连他都骗过了。 林志有些发蒙,不知情的他,深深的被这二人的演技给迷惑了,一度怀疑先前那就是个梦境,不过转瞬又回过了神,指着自己后脑上已经结痂了的伤口说道“我这是怎么搞得?总不能是我自己摔的吧!” 林长安一愣,转头看向李无尘,思虑了片刻,一本正经大声道“确实是你自己摔的,今日上午有侍女过来说你跌下了床榻,将头给磕破了!” 听到这里,李无尘这才对林长安的反应速度感到了由衷的钦佩,若是以后谁再说武夫没脑子,李无尘第一个不放过他。 林志深吸口气,这件事不论真假,今日这个说法是绝对要不到了,这里不是北郡,他也不能真不给林长安面子,一刀给他结果了。 当下也只能低头像林长安道歉“是小弟孟浪了,还请长安大哥勿怪。” 林长安摇了摇头,招呼林志落座,又将先前被吓跑的舞姬给喊了回来,这水榭亭台中,再次恢复了莺歌燕舞的欢快气氛。 不过林志却始终面带凶狠的盯着李无尘,也不举杯,亦不敬酒,独自一人喝着,看架势,这个事根本还未翻篇。 夜半虫鸣,燕雀归巢,李无尘方才在林长安的相送下上了马车。 马车缓缓碾压着石板路行进着,还未行至回程的一半,空荡荡的街道上突然杀出了两队黑衣人,均是黑布包裹长刀,脚步轻便,听不到一丝声音。 这群黑衣人将马车围住,自腰间一条带铁钩的锁链,抛飞过去,十数条勾链勾住马车,随后猛的一拉,那马车车厢顿时四分五裂,被拽飞出去。 “杀!” 马车破碎,带起了一片白色粉尘,其中一人高喝一声,持刀而上,将黑布扯开,掏出明晃晃的大刀,最先结果掉的便是车夫。 未过多久,一名黑衣人身上满是白色粉末,走了回来,持刀抱拳,躬身说道“头,没人!” “中计了!撤!!!” 那黑衣人大喝一声,极速退去,可身后跟着的人却少了不少,皱眉之下,回头望去,先前马车旁的数人此刻软倒在地,显然是昏了过去。 “清除尾巴!” 黑衣人的首领声音冷酷,几人再次折返,手中长刀挥动,一刀封喉,这群人皆是死士,所以下手完全没有半分犹豫,哪怕这是同伴。 可当他们要撤离时,却是听见一众盔甲摩挲的声音,四十名带甲士兵,于街道两旁跑出,手持长刀,瞬间便将这群黑衣人给全部围住。 “李某可有得罪诸位身后之人,竟然需要动此刀兵来袭杀李某?” 李无尘自甲兵身后走出,随行的还有林长安。 林长安面带得意,今日情报是他提供的,李无尘布的局,这伙人本在数日前便准备摸进李府暗杀李无尘的,却被邢甲给打退了回去,于是便有了今日这一出。 那群黑衣人互看一眼,并未投降,朝着李无尘便冲了过去。 李无尘刚想出手,林长安将之给拦了下来,笑道“你且站至一旁,今日看看你义兄的本事!” 他话音落下,便有三名侍卫吃力的扛着一柄长枪而来,精铁枪身,枪尖散发着寒芒,其上红缨色质暗沉,隐隐透着淡淡的血腥味。 林长安单手拿起长枪,对李无尘笑道“此枪名号‘游龙’,重三百六十二斤,枪下亡魂不下千名,义弟看好了,为兄如何屠猪狗!” 第四十九章 祝小雨的消息 林长安话音落下,便飞扑而出,身法矫健,如虎腾龙跃,仅一个照面,便挑杀两人。 他的招式出奇的凶猛,大开大合,虽是招招搏命,却未有人能近他身前一步,加之枪身沉重,轻轻擦之便是骨折筋伤。 “你们缠住他!” 黑衣首领喝了一声之后,仅存的五名黑衣人攻势愈发凌厉,将林长安的退路完全封死。 林长安冷哼一声,手中长枪一个横扫,将那五人手中的长刀荡开,随即身形一跃,一枪将那准备抽身离开的黑衣人首领给捅了个对穿。 做完这一切,林长安顿感索然无味,挥了挥手,那四十名甲兵蜂蛹而上,将那五名黑衣人给砍成了肉泥。 “义弟,如何?” 林长安将长枪重重的插于地面石板之上,揉了揉关节,转头看向李无尘。 “义兄武艺冠绝天下,无尘一路北上,难有企及者。” 李无尘说的很实在,若是两两对决,不用上些许手段的话,他绝对不是林长安的对手。 林长安撇了撇嘴,道“那是这群人太弱了,连北戎的些许骑兵都比不上,也就只能做些刺客行径。” 他于杀场中走出来,见惯了生死,对于这种死士自然是看不上眼。 李无尘点头称是,却突然反应过来,今天一日被林志给整得忘却了自己来的初衷,急忙问道“义兄,敢问小弟数日前所托可有眉目?” 林长安一愣,原本的好心情顿时消散,皱眉说道“有是有了,不过那姑娘怕是出了些问题。” 李无尘听罢,有些急了,急忙问道“到底出了何事?” 林长安叹了口气,挥退甲兵,道“我找到她时,她已经被人卖到了勾栏里,虽人无恙,但精神却出了些许问题。” “她人现在何处?” 听到昔日那敢爱敢恨的祝小雨逢此磨难,李无尘内心不由得一紧。 “在我府中,明日可给你送来。” 林长安说罢,也不愿意再谈,李无尘也只能点头应允,在他的相送下,回到了住处。 夜近三更,邢甲还未入睡,知道是李无尘回来了,将之迎进了内院方才回屋歇息。 又行了两步,走到了自己屋前,透过窗纸,可以看见里面的灯还未灭,推门而入。 入眼的,是慕容婉儿,此刻她正趴在李无尘的书案之上闭眼酣睡,甚至有一丝晶莹自她的嘴角流下,将书案上的宣纸给润湿了一小块。 “这丫头该不会等了我一夜吧。” 李无尘轻笑着摇了摇头,自衣架上取出自己的大氅,披在了慕容婉儿的身上。 但这细微的动作,却将本熟睡中的她给惊醒了过来。 “啊……你回来啦,吃饭没?快……快我给你做了晚膳。” 慕容婉儿美眸迷离,几乎是刚睁开眼睛便张口说道,样子说不出来的憨甜,话音落下迅速自一侧的暖布中取出了一个砂锅,放于书案上。 做完这一切,她不由又打了个哈欠,憨态可掬,有一种别样的美感。 “嗯,我回来了!” 李无尘内心一暖,这是下山以来,第一次有了家的感觉。 他拍了拍慕容婉儿的头,盘膝坐到了她对面,将砂锅揭开,一阵热气裹夹着阵阵香味扑鼻而来,可以看出这丫头为了让自己吃到一口热乎饭,也是费尽了功夫。 “给你!” 慕容婉儿眼睛眯成了一轮月牙,将一旁的一双玉筷递给了李无尘,随后便单手拖着精致的下巴,大眼睛扑闪着看着他吃。 菜品很丰盛,一大碗的白米饭上面铺陈了满满的各类菜品,而且看色泽,味道应该不差。 李无尘夹了一块肉送去口中,嚼了几下便咽了下去。 “好吃吗?” 这是慕容婉儿最关心的一个问题,毕竟当初在臧海庄的时候,她做的菜,自己都差点吃吐了。 “很不错,但若是平时少下厨,你看你的手又烫伤了。” 说罢李无尘右手一翻,取出了一瓶烫伤药,刚准备涂抹到慕容婉儿手上,却被她一把推开,只听她轻笑道“你先吃,我先看你吃完。” 李无尘听罢,却不顾她的反对,强抓过她的玉手,熟练的将药液涂抹上去,说道“晚吃些许功夫无碍的,倒是你的手再不上药,怕是就要留疤了。” 爱美是每个女人的天性,加之李无尘又一本正经,所以慕容婉儿被唬住了之后,只能老老实实的任由李无尘帮她上药。 手上的清凉盖不住心头的火热,慕容婉儿俏脸嫣红,看着正满是认真帮自己包扎的李无尘,羞涩的问道“你当初和姥姥聊了什么?” 作为姑娘家,自然不肯把话挑的太明,但这番话,但凡李无尘不是一个木头,便能明了。 可是……他偏偏就是啊…… “没聊什么,对了,明天府中会来个朋友,可能会要常住一段时间。” 李无尘抬头,跳过了慕容婉儿的问话,反而提起了祝小雨的事。 “男的女的?” 这才是慕容婉儿最为关心的问题。 “女的!” 李无尘话刚说完,便发现周围的气氛有些变了,甚至后脖颈有了一丝冷嗖嗖的感觉,旋即补充道“是冯源的未婚妻,名叫祝小雨,是个苦命的女子,记得不要欺负她。” 慕容婉儿听得前半句心头先是一松,但听见后半句瞬间便炸毛了,她到底在李无尘心里是个什么形象,竟然担心自己会欺负她,当即一把撇开李无尘的手,站起身来,狠狠踩了他一脚,气鼓鼓的出了门。 她的这番动作,让李无尘都蒙了,完全没有搞懂她到底怎么了,摇了摇头,刚提起筷子想要吃口饭,但犹豫了片刻,又放回了书案上,起身躺到了床上。 一夜风波,并没有在京城掀起任何波澜,甚至连当今天子都没有过问林长安为何昨日动了刀兵。 大内皇宫御书房内,一个着黑龙袍须发皆白的老者,将手中的奏折缓缓放下,面无表情的看向身旁的大太监,冷声道“待会将那些弹劾八皇子的奏章封箱。” 大太监听罢,躬身安排人手将书案上数摞人高的奏章全部收起,放入一道暗门之中的空箱内,并贴上了封条,写上了缘由,而粗略看去,其内的这种箱子还不少。 第五十章 青山县男 大衍的帝王,林显之饮了口茶水,本垂下的眼皮微抬,冷声说道“这些年文宗怕是太安逸了。” 大太监在一旁听的满头冷汗,这话若是传了出去,整个大衍非得翻了天不可,文宗把控朝局已久,非一朝一夕可以弹压的,若是动用武力手段,怕是整个天下的职能系统全部都会滞停下来,当下也只能眼观鼻,口观心装作什么也没听见。 “那个李无尘如何了?” 林显之似是无意提起,口中语气平淡,如同问起一个路人一般。 “他今日遇到了截杀,是那位的人。” 大太监轻声回答,方才不过发生了不到一个时辰的事情,在他的口中却能迅速应答的上,且能摸清行刺之人的跟脚。 “给他些警告,告诉他,朕还未死呢!” 林显之讲话时带着一道煞气,他本就是个马上皇帝,自衍太祖定鼎中原之后,他北驱北戎,南定南疆,打的周边诸国丝毫不敢窥伺大衍,可以说只要他还在,大衍兵锋所向,没有哪个国家不会不退避三舍的。 大太监知道那人过界了,惹恼了面前这位雄主,所以急忙躬身应允。 林显之面沉如水,让人看不出喜怒,平淡的‘嗯’了一声后,继而说道“他将北郡那窝深山里的臭虫轰出了京城,算是立下了一功,不能不赏,依你之见,该赏些什么?” 大太监垂首向前行了一小步,腰弯的更低了,笑道“陛下您早有了定夺,何必来问老奴呢?” 林显之听罢,摸了摸下巴的将近垂至了胸口的胡须,权衡了片刻,吩咐大太监拟旨,道“长安有过当罚,要他即刻滚回北戎,好好给我带兵将北戎那帮蛮子赶出边境。而李无尘有功,当赏,既然他出自青山县(青山镇属于青山县),便封他为青山县男,领从五品武略将军,随长安一起去北戎吧。” 大太监下笔速度飞快,几乎在林显之念完之后,便已经写好了圣旨,随即交由林显之审阅过之后便盖上了传国玉玺。 “去吧。” 林显之似有些乏了,挥了挥手,示意大太监赶紧去宣旨。 可当大太监刚踏出御书房大门,却又被他给叫住了,只听得林显之说道“把那个也一并送去。” 大太监知道他说的是什么,领命之后,便出了宫门。 ………… 天色刚亮,祝小雨便被八皇子府的仆从送到的李府,当然,同行而来的还有宫中前来宣旨的大太监。 邢甲快速将祝小雨安置在了厢房中,便吩咐下人布置了香案,请出李无尘接旨。 大太监见跪伏的众人,满意的点了点头,取出软白玉为柄,银丝编制,金线勾勒神龙的圣旨出来,大声念道 “奉大衍天子圣皇帝诏,代理顺天府尹李无尘退妖有功,封青山县男,武略将军职,着令即日起前往北郡,协助八皇子林长安打退北戎之敌,钦此。” 大太监念完,发现李无尘并未有反应,便笑着提醒道“青山县男,该谢恩了。” 虽然搞不懂那深宫之中的帝王到底打着什么主意,但当下也不能违逆旨意,只能迅速谢过恩后,接过了大太监手中的圣旨。 按照惯例,这个时候该给颁旨的太监一个喜钱。 可当李无尘送过去时,却又被大太监拒绝了。 大太监将李无尘递过钱袋的手给推了回去,笑道“青山县男这是客气了,陛下还有赏赐,还请小心收好。” 他说罢,将一旁小太监举着托盘上的木盒拿了过来,交到李无尘的手中。 随即二人寒暄了片刻,大太监便领着人回去了。 “这是什么?” 慕容婉儿走上前,对这木盒中的东西有些好奇。 “天星草!” 李无尘并未打开盒子,仅仅嗅到其内的药香,便知道了天子的意思,这是要他前往北戎之前,将林若梦的病也一并治好了。 慕容婉儿听罢眸光一闪,虽知道李无尘一直在找这个,却从未想过能这么轻易得手,当下说道“我要陪你一起去北戎!” 李无尘微微皱眉,并非不想带她去,而是此行凶险,搞不好便要与外族短兵相接,这可不像他们在京城中胡闹,杀场之中的战争拼的是一往无前的勇气以及运气,他自己也没有信心能够全身而退。 见他表情,慕容婉儿便知道了答案,当下也只能垂下了脑袋,心里盘算着自己的小算盘。 “邢伯,带我去看看她吧。” 李无尘说的是祝小雨,若是无法解决她的问题,此行出京他也不会安心。 邢甲应了声,便领着李无尘到了距离后院不远的一处厢房中。 人还未近前,便听到里面传来一阵砸东西的声音。 李无尘诧异的转头看向邢甲,邢甲躬身说道“这姑娘一进来便嚷着要见冯源,已经闹了不少时间了。” 听罢,李无尘叹了口气,推门而入,哪想刚开门,迎面便砸来了一个花瓶。 邢甲手速很快,在花瓶即将砸到李无尘脸上之前,便将花瓶截住,交由了一旁跟着的侍女,旋即退后两步。 “无……无尘道长?” 好在里面的祝小雨还是认识人的,见到来人,颇有些结巴的问道。 李无尘轻轻点头,将脚边的碎渣踢开,走上前,打量了祝小雨一眼,心中隐隐有了一些猜测。 “无尘道长,你快带我去找冯源,这帮都是坏人。” 祝小雨见到了熟人,精神瞬间崩溃了,跌坐在了地上,抱头痛哭。 “好,不过你要听我的,才能见到他。” 李无尘笑容很温和,走到了祝小雨的近前。 “真的吗?” 祝小雨微微抬头,眼睛泛着泪花,站起身来,便在慕容婉儿有些恼怒的目光下,一把抱住了李无尘。 “是真的。” 李无尘盯着对方的眼眸,眼神有些冷酷,不是为了别的,而是在祝小雨抱上他的前一刻,右手上多出了一柄尖刀,此时正对着他的腹部,若不是他先前看出了端倪,恐已经被这柄尖刀给捅穿了。 那祝小雨轻哼一声,一掌打下李无尘抓住她握刀右手,同时左手用力,让那匕首又贴近了他腹部三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