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畅音阁 月没参横,北斗阑干,原本人声鼎沸的京城销金窟畅音阁也渐渐安静下来,偶尔能从雕梁画栋的各色厢房中传来几声男女的房中之乐。 负责守夜伺候的守卫和仆从小心翼翼的从楼层间穿过,路过那些已熄了烛火的厢房时,对于听到的暧昧声音见怪不怪。 一间富丽堂皇的天字号厢房之中,连衣不整的韦长笑突然惊醒,他一把坐直身子,对着周遭整齐摆放的全套金丝楠木家具,上好的古瓷器和一水大红色蜀锦幔帐看了好半天才渐渐反应过来。 一月前他与好友柳平之受邀前来汴京参加三年一度的流觞宴,这流觞宴说是宴会其实就是一场文人墨客之间的雅集,只是因为主办者是当朝的奕王爷,故而才让这场雅集规格高上了许多。 这流觞宴要求参加的士子都必须是各地极有名望的饱学之士,人品家世才华缺一不可者,方有机会得一块邀约绿牌。 柳平之和韦长笑都是扬州人士,两家是故交,家中都有人在京中为官,两人年纪相仿,又都喜好舞文弄墨,志趣颇为相投,故而打小他们就关系十分亲厚。 柳平之极善诗文,素有扬州第一才子之美名,交友广泛,人缘极佳。韦长笑善画作,师承江南大儒唐方竟,得其真传,善画人物肖像,不及弱冠之年,就著有《千手观音图》《飞天神女图》一时技惊画坛,故而此次他和柳平之都有幸收到了奕王的邀约,得以参加此次流觞宴。 半月前,他们两人带着书童仆人数十人从扬州出发,刚到汴京就被另外几名相识的本地士子邀约到这畅音阁中。 同为男子,虽然韦长笑之前从未踏足过烟花之地,但为不失礼于人前,也只好既来之则安之,尽力做陪,本想着浅酌几杯就好,那承想这汴京的酒也比扬州的要更易醉人,不过是碍于情面与众人同饮了几杯,竟就喝的酩酊大醉,一觉醒来竟有美在怀。 韦长笑心里一阵懊悔,望着身边躺着只着了一件薄纱的曼妙美人,心里委实窝火,近二十年来的洁身自好竟在此毁于一旦。 他以极快的速度穿好衣袍,正欲开门出去,回头望了一眼榻上美人,又将手伸进衣袖,他心里顿时一惊,那里竟空空如也! 他明明记得,他虽然将多数银钱给书童保管,但衣袖中还是留有一百两银票以备应急,怎么会? 可此时他急着离开此地,既然消受了美人恩,哪有不付钱的道理?想到这里他决定先不再追究那一百两银票的事。他轻叹了声气,有些不舍的将外袍上垂着的一枚玉珏取下放在桌上,转身出了厢房。 “长笑,你醒了!昨夜睡的可好?” 柳平之看到韦长笑出来,就立即迎上来,笑的一脸暧昧。他是真没想到闷葫芦一样的韦长笑喝了几杯后,竟一改往日禁欲的样子,接了畅音阁花魁苏青青的词牌。 “纤纤软玉削春葱,长在香罗翠袖中。昨日琵琶弦索上,分明满甲染猩红。” 这诗和的,他柳平之一个自诩诗文见长的大才子都自愧不如,难怪这花魁苏青青立即芳心暗许,招了他为入幕之宾,惹的场中众人艳羡不已。 他本想拦上一拦的,但正好被身边的好友拉着行酒令,他一转身就看到韦长笑已跟着苏青青上了二楼。 他面上陪着众人笑嘻嘻,心里却一直忐忑不安,这长笑的性格他也是知道的。 他的心里可一直是有相思之人的,如今糊里糊涂在此地招了这花魁,怕是此后再面对那人时要多做一番解释了,不过事已至此,他也不好再做什么,否则便要遭这些汴京士子嘲笑是小地方来的,没见过世面了! 第二章:命案 从畅音阁回到客栈,韦长笑就一直一言不发的呆在客房中作画,柳平之见此心中越发忐忑不安,他明明了解好友的为人,他去畅音阁也是为给他做陪,他实在不该放任昨夜之事发生,他心中后悔,于是连忙主动示好,从书童阿宝的手中接过茶水,亲自送到韦长笑的身旁。 笑道:“长笑,这是你最爱喝的冻顶乌龙,喝口茶再画吧!” 韦长笑兀自做画,并未抬头看他,只是不咸不淡应了声:“有劳!” 柳平之颇有些尴尬的搓了搓手,遂看向他的画,转而立即惊叹道:“长笑,你画艺又精进了,这画中的青青姑娘形神具备,活灵活现,当真是出神入化了!” 韦长笑闻言却皱了眉头。 “你说,她是苏青青?” 柳平之一愣,笑道:“你不会不知道你画的是谁吧?你们昨日不是还……” 柳平之接下来的话被韦长笑一个眼风扫过就戛然而止了。 “昨夜并没有发生什么!” 韦长笑语调清冷的淡淡开口。 如果说今晨他刚醒之时还有些怀疑,可回来客栈这么久,他仔细想想便知道他昨夜只是在花魁苏青青的房里睡了一晚而已。 他心中庆幸,还好他并未做对不起阿霜的事!不过回来客栈之后他心中突然有了灵感,故而就随手画了这幅美人图。 画中女子墨发如瀑,眉目如画,朱唇皓齿,一身玫红色纱裙无风自动更衬的她明艳娇媚,风情万种,但最吸引人却是裙底裸露出的那一双小巧玲珑的玉足,莹白如玉,盈手可握。 “看来,昨夜并不是我在做梦!”韦长笑自言自语道。 白日里并不营业的畅音阁此刻却门庭大开,不断有衙役捕快鱼贯而入,引得往来行人议论纷纷。 “这是发生什么事?” “对呀,怎么这里大白日就开着门?还有这么多官爷出入?” “嘘!听说是出了命案!” 有消息灵通的壮年男子转身小声说道。 “是谁?哪个死了?”路人纷纷发问。 “听说是个妓女!被人一刀毙命!” “噢噢,原来只是死个了妓女!” 人群中立即有人不屑道。 “让开,让开!” 说话间只见数十身着朱红色武官补服,头戴乌翼冠的带刀军将踏着整齐的步伐气势汹汹的朝畅音阁这边而来,为首的那名军官挺拔俊逸,看着不过二十出头却周身气势逼人。 人群自觉让开一条道,身着武豹补服,鹤立鸡群的周世琮目不斜视的径直大步走进了畅音阁。 待这些武官全部走远,门口才有人开始小声议论道:“竟然出动了龙霄卫!” 龙霄卫校尉周世琮是临时接到大理寺少卿方鸿渐的命令接管该宗命案的,这畅音阁里的大都是官妓,身份不同于寻常人,特别是今日死的这个妓女苏青青,她本是前右相苏衡的孙女,有些事牵扯颇多,故而不能作为一般案件交给府衙来查。 周世琮在出示龙霄卫腰牌后,大多数府衙的衙役都自觉撤了出去,只留下了一些关键人员在做交接。 “周大人,据仵作勘验,死者苏青青死于今日寅时左右,是在她自己的厢房内被人用匕首刺破心脏失血过多而亡,当时与她在一起还有一名青年男子,不过今日一早该名男子就不知所踪,卑职已命人画像。此案目前看并无过多疑点,找到该名男子相信就可水落石出!” 府衙捕头杨任对于龙霄卫突然接管此案颇有些不满。 周世琮点了点头,朝他淡淡道:“杨捕头辛苦了!” 谈话间两人已到了案发现场,周世琮扫了一眼房中,桌椅被掀翻在地,地上散落有瓷器的碎片,榻前的红色幔帐有一角也掉落在了地上,到处都有打斗的痕迹,苏青青直挺挺的倒在榻上,胸前插了一把匕首,有殷红的血迹喷溅在床榻四周。 “看来这里就是案发第一现场!” 周世琮说道。 “画像?” “还在画!”杨任立即答道。 “走!” 杨任有些不解,略一思索后才明白过来。 他立即带着周世琮来到前厅,此时有一名绿衣妓女正在配合画师画像,旁边还站着一名约莫四十岁左右浓妆艳抹,衣着开放的妇人不时补充一二。 那妇人一看到周世琮就立即笑着迎上来,热情道:“周大人,什么风把您吹过来了!您可是有好长时间都不来了,我们瑶儿都要望眼欲穿了!” 周世琮闻言面不改色的冷冷道:“今日本官有公务在身,改日再去看瑶儿!” “哦哦哦!公事要紧,公事要紧!”畅音阁老鸨芸娘见他面色不佳,连忙讨好道。 “嫌犯画像可画好了?”杨任问道。 “回杨捕头,马上就画好了!”画师连忙答道。 芸娘此时回头看了一眼画像不禁啧啧叹道:“唉,虽说这画像五官已画的十分相似,可这神采却不及那位公子的十分之一呀!真想不到如此一个神仙般的人物竟会是个凶徒,实在难以置信!” 周世琮闻言挑了挑眉转头看向画像,心中不禁吃了一惊。 “怎么会是他?” 第三章:疑云横生 周世琮满脸铁青的找到常乐客栈时,韦长笑正跟柳平之讨论画中美人的红衣赤足。 “长笑,你以前画的那些美人,个个遗世独立,广袖长裙,白衣胜雪,飘然若仙,美的不可方物,不过美则美矣却丝毫无烟火之气,让人只能敬而远之生不出亲近之心,这幅画却完全不同,画中楼下高朋满座,热闹非凡,一片歌舞升平的景象,而楼上一个红衣女子独自站在窗前凝望着远处,满脸哀伤,似有无限心事无法排遣,特别是女子红衣下的这一双赤足,让人见了不禁就生出了几分怜爱之心。这才是一个有血有肉的美人,一个有故事的美人!” 柳平之眼中熠熠生辉。 韦长笑闻言不禁嘴角上扬,心道,平之不亏是我的知己!这确实是个有故事的美人! 周世琮一身杀伐之气,推开门时正好看到他们两人齐齐对着一幅画笑的饱含深意。 “韦长笑!” 周世琮声音冷冽。 韦长笑和柳平之同时抬头,就看到一身武豹补服,腰配金错刀,脚蹬皮靴的周世琮满脸寒霜的盯着他们。 韦长笑立即颔首道:“表兄!” “两年不见,长笑你倒是学了好些本事,竟然一到汴京城就跑去畅音阁招妓,你这么做怎么对的起对你一片痴心的飞霜?都让你不要总跟着那些整日里只懂流连风花雪月的纨绔子弟结交,你却都还是当了耳边风!” 周世琮一看到韦长笑和柳平之又混在一起,就气不打一处来,关于这位江南才子柳平之的风流韵事就算他常年身在汴京也听了不少。 柳平之自然知道周世琮嘴里说的那个整日里只懂流连风花雪月的纨绔子弟是谁! 他有些尴尬的笑了笑,而后看着韦长笑笑着说:“我突然记起云博兄找我还有事,就先走了!” 韦长笑有些无奈朝他点了点头,在他转身时又拍了拍他的肩膀以示歉意。 周世琮此刻已看清楚韦长笑手中那幅女子肖像,画中人赫然正是苏青青,他心中叹息,看来此事与长笑是脱不了干系了! 于是他冷哼一声,大声朝门外随行的龙啸卫吩咐道:“来人,将此二人都给本官拿下!” “是!周大人!” 立即有两名孔武有力,身高八尺的龙霄卫上前对着韦长笑和柳平之不客气道:“请!” 韦长笑满脸疑惑不解的瞪着周世琮,未及他开口,柳平之已经气愤道:“周大人好大的官威!就算我们去畅音阁招妓也不至于让周大人出动龙啸卫!” “本来确实不至于,不过昨日畅音阁出了命案,你们都牵涉其中,按照惯例本官要带你们回大理寺问话!” 周世琮面色阴沉的解释道。 “出了命案!谁死了?” 韦长笑突然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花魁苏青青!” 周世琮到底是顾念了亲情并未直接将韦柳二人带去大理寺监牢审讯。 在龙霄卫的后堂中,韦长笑和柳平之一起将昨日的事描述了一遍,韦长笑在说到他大约辰时离开厢房时,苏青青还尚在沉睡。 周世琮拧眉问道:“你确定当时她只是在沉睡?不是已经死了?” “当然!虽然当时我有些惊慌她又衣着清凉我并未敢仔细看她,但一个人是死是活我断断不会搞错!”韦长笑急道。 “房中当时可有打斗痕迹?”周世琮再问。 “并无!房中的一切都十分整齐。”韦长笑答。 周世琮眼中的神色更加凝重。 “那你确定你是在辰时左右离开苏青青房间的?” “是的。”韦长笑答道。 “这个我也可以作证,我一早就在楼下等他,他从楼上下来时正是辰时!”柳平之连忙补充道。 周世琮白了柳平之一眼,脑中越发混乱。他了解表弟韦长笑的为人,他应该不会对他说谎,可这怎么可能? 此时他只能把一切归咎于他喝醉了酒,于是他冷声说道:“你明明知道自己酒量浅薄,还敢在风月之地喝的酩酊大醉,姑父姑母的教诲你全部丢在扬州了吗?” 韦长笑叹了口气,接着才辩解道:“我虽不胜酒力,但也不至于浅酌几杯就醉的大失分寸,我怀疑是有人在给我的酒里动了手脚!” 柳平之闻言顿时恍然大悟道:“怪不得昨夜你会突然一反常态,亢奋异常,主动上到楼台与苏青青和诗,都怪我太大意,还以为你只是喝醉了,如此说来怕是有人在你的酒里放了五石散!” “五石散!谁敢如此大胆?在官府辖下的风月场所持有五石散,圣上已经明令凡倒卖五石散者一律收监,严重更是会被问斩,谁会冒着如此大的风险只为陷害长笑?”周世琮不禁厉声问道。 柳平之挠了挠头,回忆道:“昨日是西关兄做东,也就是著有《青云门》的青年作家西关先生,在场的还有被誉为诗坛双杰的沈云博和沈云易两兄弟,还有新晋画家燕玄,另外还有三名之前我也并不相识的士子,分别叫,李方,杜青,张……。” “张琥!” 韦长笑补充道。 “对,对,对,是叫张琥!” 柳平之连忙点头道。 周世琮命人将这些人全部登记在册。 “稍后我会传召这些人逐个问讯!长笑,你向来观察入微,昨夜可有看出谁对你怀有恶意?” 韦长笑沉思良久却始终欲言又止。 周世琮不禁怒道:“事到如今你还对我有所隐瞒,你知道吗?如今所有的证据都对你非常不利!你是想进大理寺监牢尝尝那里的十八班刑具的滋味吗?” 韦长笑自觉周世琮有些危言耸听,他明明什么都没有做,就算是大理寺也没有理由无缘无故就抓人。 他铿锵道:“清者自清,一切都有公理在,我并未做任何作奸犯科之事,不怕任何人来查!” 周世琮闻言怒极反笑,姑父姑母将这个表弟保护的太好,让他以为这世上所有的事都能讲的清道理,辩的明是非,如果真是这样,这世上哪还会有那么多冤假错案! 他上下打量了韦长笑一眼,而后才幽幽说道:“就算是再强壮的悍匪进一趟大理寺的监牢,不死也会脱层皮,你以为就凭你这副弱不禁风的身板可以受的住多少道刑具?” 柳平之和韦长笑闻言都不禁愣住了,不是周世琮的话涔人,而是他此时满脸凝重的表情让他们突然都意识到这件事怕是真的会很严重。 “长笑,仵作勘验苏青青在寅时死于自己的厢房之中,房中打斗痕迹明显,床榻四周喷溅有血迹,一切跟你的描述完全不符。” “长笑,我本欲帮你顶一顶,不过事到如今怕是我父亲和你叔父共同出面也难保你此次能不受皮肉之苦,全身而退!” 周世琮面沉如水,眼里闪过一抹不忍之色。 韦长笑和柳平之闻言顿时都如遭雷击。 第四章:原来是这样! 韦长笑脑中飞快的转动,不对,不对,一定是哪里不对! “表兄,我能否去案发现场亲自查看一番?” 韦长笑尽量让自己镇定,而后慎重说道。 “你是本案的疑犯,如果要去案发现场,也只能是在大理寺审判后被押解而去。” 周世琮语气依然生硬,但韦长笑还是在他眼底看出了一丝希望。 “表兄,你应该是在畅音阁发现嫌疑人是我之后,就立即赶到客栈中,而后就将我和平之带到龙霄卫后堂,这期间你根本没有时间也没有派人去大理寺申请抓捕手令,故而我尚有自证清白的时间,对吗?” 韦长笑目光炯炯的望着周世琮。 周世琮顿时就有些无言以对。 “是,不过,我拖延不了多长时间,在这么的短时间内你要如何自证清白,而且畅音阁中见过你的人不少,你此去势必会引起骚乱。” 一直沉默的柳平之突然眼睛一亮,他立即抬头看向韦长笑,两人立时默契的相视一笑。 当周世琮看到乔装改扮后,都换了一身龙霄卫补服的韦长笑和柳平之,几乎同时从内间走出来时,他不禁眼前一亮,饶是他第一眼也没认出他们,更何况是那些只有一面之缘的畅音阁众人。 再次来到畅音阁时,韦长笑已基本冷静下来,他确定他是在今日辰时离开苏青青房间的,当时房间内一切正常,苏青青也没有死,可周世琮说仵作判断苏青青是在寅时就死了,而且房内还有打斗的痕迹和血迹。 时间上差了两个时辰,仵作不可能判断如此失误,况且房间内的情况他也不可能看错,那就只有一个可能,苏青青是死后才被人移尸到房间内,并且房间内的打斗痕迹也是在他离开后有人刻意伪造的。 他辰时离开时只是看到了一个女子在榻上沉睡,他从始至终都并未看到那个女子的脸,那个女子或许根本就不是苏青青。 正想着他们已走到畅饮阁一楼和二楼之间的缓步台上,韦长笑望着左右两边各有的一排木制台阶,眼中闪过疑惑,心道,应该从哪边上楼呢? “这边走!” 周世琮看出了他的犹豫,率先一步从右边的台阶拾阶而上,韦长笑见了先是有些怔愣,紧接着又立即跟着他的脚步大步朝二楼走去。 “长笑,你走过头了!” 周世琮清冷的声音又在韦长笑耳边响起。 他一抬头才注意到他无意中竟然已走到楼层的拐角处,而在他身后周世琮和柳平之正站在一间房门口奇怪的望着他。 “这么快就到了?” 韦长笑满脸疑惑的自言自语道。 周世琮心里突然有些不是滋味,他虽然经常找理由教训韦长笑,可真正在他心里,他的表弟韦长笑是个近乎完美的人,他不仅人生的龙章凤姿,而且从小就聪明伶俐,智力超群,几乎能过目不忘,三岁起便会吟诗作对,七岁就以一幅祝寿图扬名整个扬州城,也因此得到了画坛大家唐方镜的青睐,收了他为关门弟子,至此他就成为了韦,周两家的荣耀。 在周世琮的爷爷周崇德眼里韦长笑这个外孙要比他这个嫡长孙好上百倍,他甚至恨不得以韦长笑外公这个名号自居。 父亲从小到大骂他最多的话就是:”你也不学学你表弟长笑,一整天就只知道舞枪弄棒!” 故而他从小就把韦长笑当成他的假想敌,只要一见到他,他就各种找茬刁难,可是他却总是一副彬彬有礼的样子,对着他粲然一笑。 “表兄好!” 那笑容就如三月春风,沁人心脾,他立时就觉得十分受挫,感觉自己就好像一拳打到棉花上,有浑身的劲都使不出来。 曾经有很长一段时间他都以为他很讨厌韦长笑,直到有一次他有个书友私底下说韦长笑虚有其表,名不副实,他想都没想飞起一脚就将那人打的满地找牙。 原来在整个周家最在乎韦长笑的人竟然是他!所以就算后来明明是他救了凌飞霜,而她却与韦长笑两情相悦,他从内心而言也觉得这是正常的,他不应该有任何的不甘心。 在他印象里韦长笑永远都是一副温润如玉,彬彬有礼而又胸有成竹的样子,他何曾像如今这般失魂落魄过。 “长笑,你不用太过担心,我会竭尽所能替你拖延时间!” 周世琮满脸关切道。 韦长笑闻言一愣,转而就笑了,他觉得心中温暖,原来表兄是在担心他! “我并未杀人,所以我也并不担心!” “我相信你!” “我信你!” 周世琮和柳平之几乎同时出声,转而他们互相看了一眼很快又都同时看向韦长笑。 韦长笑朝他们点了点头,而后就一把推开了苏青青的房门。 苏青青的尸体此时已经被移到了大理寺的停尸房中,可床榻之上触目惊心的血迹尤在,房中的一切家具装扮均与今晨韦长笑离开时看到的一样,但是却都如周世琮所说的那样,房中到处遍布着打斗的痕迹。 韦长笑把目光放在了已经被掀翻在地的金丝楠木桌面上,又在四周仔细找了一边,果然都没有他今晨离开时留下的那枚玉珏。 他皱眉在房中转了几圈,而后又走到床榻前看了半天,突然他在床榻边上做出一个躺着的姿势,半晌之后,他突然冷笑一声,大步走出房门望着对面幽幽出声。 “原来是这样!” 第五章:背向而立,看到了正脸! 此刻时间已接近正午,有斑斑点点细碎的日光顺着房间内镂空的雕花窗桕射进来,将房中一切都镀上了一层金色的光辉。 从高处看,畅音阁其实就是一座偏正方形的两层小楼,不过其占地广阔,琼楼玉宇,外观和内置都奢华无比。 由门而进,整个大堂云顶檀木做梁,范金为柱基,殿顶主体都漆成了朱红色,华丽中又带着些许暧昧。堂正中设有一座高约三尺的勾阑,由正门右侧塔梯而上,日常主要是给这里的姑娘们表演歌舞,展示才艺用的,勾阑的四周放置着供客官们观看表演和饮酒娱乐用的圆形桌椅,摆放的错落有致。 楼内到处都挂着大红色的蜀锦幔帐和各种圆形,方型的彩色灯笼,一到掌灯时分,烛火通明,隔着轻纱幔帐影影绰绰之间美人们身着轻薄纱衣,在勾阑上翩翩起舞,摇曳生姿,美不胜收。 看官们一面饮酒欢宴,一面肆无忌惮的欣赏着勾阑内美人们欲遮还露的美好身体,在靡靡的淫词艳曲之中,身心早就醉倒在这一方天地之间。 在勾阑之后建有一座十几层台阶的木制楼梯,左右两边都建有供人上下的台阶,在台阶的正中建有一座五彩斑斓的缓步台,四面也都挂着大红色的蜀锦幔帐,缓步台的四个角上各挂有一长串圆形的灯笼一直垂了一楼大厅。 人走到这里时,常常会因为强烈的色彩冲击有一种置身云雾里的感觉,因此这里也被称为“仙云台”! 顺着左右两边的台阶上到二楼,都赫然可见前后左右皆是一排排连起来的厢房,从外观上看都雕梁画栋,富丽堂皇。不过房间的大小和里面的摆设用具,却是依据姑娘们的名气和地位共分为天,地,玄,黄四种不同的等级。 韦长笑在整个二楼仔细检查了一番,又接连问了几个楼内的仆从,大体搞清楚了这里的布局。 畅音阁的二楼共有厢房三十六间,全部都是纵深结构,每一面都各有一间最豪华的天字号厢房,分别住着畅音阁如今最当红的四大花魁,分别是被誉为莲花花魁的苏青青,梅花花魁的洛依依,兰花花魁的方瑶瑶,桃花花魁的李樱樱。 其中苏青青和洛依依的厢房正好都离左右两边的楼梯口最近,几乎是对向而建。 韦长笑站在苏青青厢房门口的楼层围栏边上望着一楼大堂,良久之后他又抬头看向对面厢房,那里应该就是梅花花魁洛依依的厢房。 他回忆着昨夜他躺在二楼厢房床榻上,朦胧之间看到楼下大堂高朋满座,觥筹交错,热闹非凡,而苏青青却一身红衣赤足满脸凄婉的独自站在窗前凝望着楼下大堂。 不对,如果当时她是站在窗前,那他根本就不可能看的到她的那双赤足。她当时应该是站在厢房门口望着楼下大堂,因为隔着楼层围栏所以他误以为她是站在窗前。 韦长笑脑中的原本的疑惑渐渐都开始明了起来。 “长笑,你可是有了什么重要发现?” 周世琮看到韦长笑一直望着对面厢房沉思,而后突然嘴角就泛起一抹浅笑,他立即有些激动的问。 “表兄,平之,你们还记得刚刚在客栈你们看到的那幅女子画像吗” “当然记得,那是苏青青的画像。” 周世琮和柳平之点头答道。 “你们都过来看,苏青青的这间厢房是坐北朝南的方位,床榻是靠着北面的墙而设的,当时我因为误饮掺了五石散的酒,亢奋之后整个人昏昏沉沉躺在榻上根本无法动弹,如果当时我是躺在位于北面的床榻上看到苏青青站在门口,那我当时就只可能是面南而卧,而苏青青也只有可能是背对着我,才能站在位于南面的楼层围栏边上望向楼下大堂,那我又怎么可能同时看到了楼下大堂中的高朋满座和苏青青的正脸?” 柳平之听的有些一头雾水,可周世琮却显然听明白了,他先是像韦长笑之前一样站在楼层的围栏边上望向楼下大堂,紧接着又看向对面洛依依的厢房,突然他心中一喜,立即朗声朝正守在楼梯口的龙霄卫命令道。 “来人,速将老鸨芸娘带过来问话?” 第六章:师徒?姐妹? 老鸨芸娘被人带过来问话时,韦长笑和柳平之都自觉压低了乌翼冠的帽沿遮挡住了大半张脸,而后又站在了距离周世琮较远一点的地方仔细聆听他和芸娘的对话。 芸娘此刻显得有些蔫蔫的,整个人看上去垂头丧气的,仔细看还会发现她那双惯常带笑的桃花眼此刻却是又红又肿,与周世琮早上见到时的样子大不相同。 她虽然已尽量打起精神试图像往常一样跟周世琮见礼寒暄,可到底没了往日的活泛劲,周世琮朝她点了点头,心道,看来这青楼妓坊之中也未必就没有丝毫真情! “芸娘,本官且问你,与苏青青厢房相对那间厢房如今住的可是被誉为梅花花魁的洛依依?” “回大人,正是!” “这花魁们房间的大小和里面的家具摆设可都相同?” “回大人,我们这里的厢房共分为天,地,玄,黄四等,这天字号厢房总共也就四间,分别是给楼里的四大花魁住的,这花魁每半年就选一次,选中的就可以搬到整个楼里最宽敞豪华的天字号厢房去住,为彰显公平,一般同等级的厢房内的规格大小,家具摆设基本都是一样的,只是有一些小件物品会依照姑娘们的心意做一些更换。” “哦,那洛依依的厢房跟苏青青的厢房可有什么明显不同的地方?” “应该都是差不多的,依依当花魁日子短,还是沾了青青的光才被选上的,因此她样样都在模仿青青。哦,是这样的,依依刚被送来时,各方面才艺还不出众,不过奴见她模样娇媚,性格又温柔,就让青青先带带她,所以青青也算是她的入门师傅了!” 周世琮闻言有些不屑的轻哼了一声,道:“哦!这青楼中也有师徒?” “这怎么没有!新来的姑娘大都不懂得取悦客人,我们楼里来的可都是非富即贵的人,一个都不能开罪的。” “这姑娘们之间不都是竞争关系吗?教会了徒弟不是没了师傅!谁会真心教授?” 周世琮开始故意从她嘴里套话。 芸娘闻言用帕子掩嘴轻笑了一声,颇有几分风情道:“周大人这么说,那可是看轻了我们楼里的这些姑娘了,她们表面上看似经常会为了客人争风吃醋,不过那可都是为了取悦客人们的手段,其实私底下我们楼里的这些姑娘们之间的关系可好的很,就像依依和青青,她们私底下就亲如姐妹。” “哦,既然她们关系这么好,苏青青突然被人杀死,为何不见洛依依的人影?” “秉大人,是这样的,依依向来胆小,今晨又亲眼看到了青青惨死的样子,这又是伤心又是害怕的,一下子就病倒了,刚刚才看过大夫吃了药睡下了!” “病了!如今畅音阁出了人命案,大理寺方大人那边要求本官限期内破案,时间上可耽误不得,既然洛依依病了,那本官就不传召她过来问话了,还是本官亲自走一趟吧!” 说完不待芸娘反应过来就和韦长笑柳平之一行人顺着右边台阶直接下到缓步台,而后又从左边台阶直接走到了洛依依的厢房门口。 这样走显得距离非常接近,几乎没有用多少时间。 芸娘叫开房门时,洛依依还穿着亵衣只是在亵衣上披了一件青色的外袍正半倚靠在榻上,一头乌黑的墨发尽数垂在身后,巴掌大的鹅蛋小脸上未着任何脂粉,细眉杏眼,琼鼻樱唇,肌肤胜雪,此刻微蹙着眉,捂着心口做出一副痛苦状,真是个我见犹怜的娇弱美人! 韦长笑从进门起就注意打量这间房里的一切,房中的家具和他今天早晨离开时的倒是一样,但有一些摆设却明显不同,特别是洛依依房里用的是一水的青色幔帐。 韦长笑又特意看了一下房正中摆放的那个金丝楠木圆桌,上面赫然只见一个白色的茶壶和四个茶杯,并没有他早晨离开时留下的那枚价值不菲的玉珏。 此时洛依依柔柔的开口。 “芸妈妈,你怎么把大人们带到这里了?” 她连说话声音都又软又媚,周世琮不禁打了个激灵,之前只是听说畅音阁新选了个娇媚的花魁,倒不知原来是这个样子。 “是周大人体谅你受了惊吓又在病中,故而特意来你房里问话,你不必害怕!” 芸娘拉过洛依依的手,轻轻安慰道,而后又小声问她。 “你可好些了?” “我好多了!” 这看着怎么都不像是老鸨和妓女的样子。 洛依依说完话就抬头看向周世琮和他身后的龙霄卫,立即做势要下榻给他们见礼。 周世琮连忙阻止道:“你不用起身了!本官只是循例问你几句话,你如实作答就好。” “周大人请问!” 洛依依还是坐着勉强做了一个福身的动作。 “本官问你,昨夜寅时前后你在什么地方,在做什么?” 洛依依突然就涨红了脸,有些羞怯小声道:“奴昨夜接了个客人,这个时辰应该是正在伺候客人!” 周世琮有些疑惑的望向身后的韦长笑,只见此刻他也皱着眉做沉思状。 周世琮只好继续问道:“你接的客人是谁?叫什么名字?是做什么的?” 洛依依闻言看向芸娘投去一个求救的眼神,芸娘一愣当即就明白过来,原来那个人昨夜来了,她怎么竟然不知道,真是神龙见首不见尾阿! 周世琮见洛依依不回答,于是又拔高了音调再次问道。 “本官奉命调查苏青青被杀一案,尔等不得有任何隐瞒,否则本官定然会严惩不贷!” 洛依依已然吓得瑟瑟发抖,但她仍然紧咬着银牙并不作答,只是不断看向芸娘。 芸娘被逼无奈只好对周世琮小声说道:“周大人,这位客人身份不凡,周大人如果一定要逼问依依,还请秉退左右,奴和依依一定对周大人据实以告,不过周大人你就算知道了,恐怕也不敢去跟这位客人当面对质。” 周世琮闻言不禁火从心起,怒道:“放肆!” 韦长笑却听出了不同寻常之处,他轻轻推了一把柳平之而后与他一同向周世琮一抱拳,躬身行礼道:“周大人,卑职等在门外等候大人!” 周世琮看了他一眼,压下心中火气,朝他们点了点头,待他们完全退出去,芸娘又连忙去关好门窗,而后才朝周世琮轻声说了一个名字。 周世琮顿时大惊失色! 第七章:背后金主 韦长笑和柳平之站在洛依依的厢房门口,看到芸娘竟然将门窗都关了起来,不禁相视苦笑。 “看来想偷听是没戏了,要不这样,我们去这楼里转转顺便打听一下消息,或许能有利于破案。” 柳平之摊了摊手,笑着建议道。 “也好!不过你小心被人认出来!” 韦长笑嘱咐道。 “放心吧!” 等周世琮满脸凝重的从洛依依房里走出来,韦长笑和柳平之也正好打听完消息。 “你们去哪儿呢?” 周世琮的脸色有点难看。 “当然是去帮你查案了!”柳平之笑嘻嘻的答道。 周世琮满脸不屑正欲开口讽刺他一番,韦长笑立即打断他道:“表兄,你可有问出什么有价值的信息?” 周世琮闻言立时有些泄气。他看了一眼一直呆在房里没出来的芸娘向韦长笑使了个眼色。 “边走边说吧!长笑,你如今是否能确定你昨晚是在洛依依的房里?” “确定!” “你有什么证据吗?” “现在还没有,不过应该马上就会有了!”韦长笑满脸自信道。 “哦!” 周世琮有些吃惊于他突然的自信。 “表兄,我心里已然有了推测,我们先再等等,相信一会儿就会有好消息!” “故弄玄虚!” 周世琮语气不善,但他还是一边与韦长笑和柳平之一起坐在大堂中喝茶,一边等着韦长笑的所谓的消息。 “闲着也是闲着,都说说刚刚得到的消息吧!” 柳平之率先开口道,看到他们两人都没有先开口的打算,柳平之只好无奈笑道:“那还是我先来吧!” “总结起来有三点:一,苏青青表面上和洛依依亲如姐妹,实际上经常打压洛依依,曾经抢过她的客人。” “二,苏青青最近一段时间突然很缺钱,并且手脚不干净,偷拿过客人的钱,客人曾告到芸娘那里,苏青青被芸娘打的半死。” “三,洛依依背后有个金主,一直暗地里养着她,此人身份地位不凡,芸娘因此对洛依依千依百顺。” 韦长笑见柳平之说完,轻笑了一声,接着说道:“我打听到的,也正好有三点。” “一,苏青青之前曾数次向乐府申请从良但都未获批准,她因此消沉了很长一段时间,后来不知什么原因突然就开始奋发图强,自动提出要竞选花魁,之后这花魁的位子一坐就是五年,在这楼里还是第一个,大家都以为此后她已无从良打算,但她最近却和洛依依先后向乐府申请从良,芸娘知道后,大为光火,曾经因为此事公开辱骂过她忘恩负义。” “二,芸娘说洛依依是苏青青的徒弟,但实际上楼里的人都说之前芸娘是将洛依依当做丫鬟分到苏青青房里的。” “三,苏青青性格孤傲,任性,接客全随心意,只要合眼缘,穷富不拘,不合眼缘,千金难买,芸娘虽然常因此惩罚她,但因她的美貌和名气故而多数时候都让着她,相反这个洛依依就很不同,听话懂事很得芸娘的器重。” 听完他们两人的话,周世琮也跟着说道:“苏青青当年是因为被朝廷抄家后送入畅音阁,她家里曾有人在朝廷当过二品大员,不过那人当年在朝中树敌颇多,倒台后墙倒众人推,家里的所有男丁都被杀了,所有的女眷也都被送去为奴为妓,怕是因此才导致她多次申请从良未批,她做官妓多年心里应该很清楚这点。” 柳平之等了半天,都没有听见他的下文,遂笑道:“就这些吗?” 周世琮并不看他,而是对韦长笑说道:“芸娘确实已告诉了我洛依依背后金主的身份,但目前尚未查证,为了那人的名誉着想,现在我还不能告诉你们那人到底是谁?还有大理寺确实已经查到一些重要案件信息,不过目前尚不能对外公布。但是你们刚刚说的信息也都很有用,稍后我会让人逐一查证。” 柳平之听他说完,有些惊讶的啊了一声,韦长笑却理解的朝他点了点头。 周世琮见韦长笑并未因此有任何不满,转而又关切的问他。 “长笑,现下最关键的还是先洗清你的嫌疑,你到底有没有把握?” “表兄,你先稍安勿躁!” 此时门口突然传来一阵嘈杂声,有龙霄卫大声命令道:“大理寺办案,闲杂人等一律退后!” 韦长笑和柳平之闻言第一时间都看向周世琮,发现他此刻也是满脸不解看向门口,只见数十龙啸卫在畅音阁门口整齐的分列两旁,声势浩大,须臾一个一身绯色官服,腰配金龟袋,头戴黑色纱帽,约莫三十出头的伟岸身影出现在了众人的视线中! 第八章:绝不放过任何一个凶徒 周世琮看清来人,立即起身,双手交叠,躬身行礼道:“卑职参见方大人!” 大理寺少卿方鸿渐先是冷冷扫视了一遍堂中众人,最后目光落在了韦长笑身上,韦长笑忙和柳平之再次低头躬身道:“参见方大人!” 方鸿渐负手而立,目光冷峻,语调威严道:“都平身吧!” 而后他又看着周世琮指着韦长笑和柳平之冷笑道:“周校尉,本官倒不知这龙霄卫中何时又多了这么两位仪表不凡的人物?” 周世琮有些无言以对,连忙再次躬身道:“方大人恕罪,卑职也只是想尽快查清案情,不让无辜之人蒙受不白之冤,让枉死之人得以明目!” “大胆!周世琮,你还敢说你是为了让枉死之人明目,你把一个杀人凶犯乔装成龙霄卫让他重返凶案现场,你是想让他来毁灭证据吗?” “方大人明鉴!卑职……” 此刻周世琮心乱如麻,大理寺向来主管刑狱案件审理,何时需要亲自来凶案现场实行抓捕,方鸿渐为什么这么快就来到了这里,而且他一来似乎就想将韦长笑立即定罪,难道芸娘说的竟是真的?周世琮一时拿不住该如何开口解释。 “草民韦长笑拜见方大人!” 韦长笑突然上前一步,缓缓开口道。 “哼!不装龙霄卫了!韦长笑,本官知道你是周世琮的表弟,六安韦家的幼子,你们韦家乃是官宦世家,你的叔父官拜二品工部侍郎,不过韦长笑,你以为本官会因此而罔顾法纪吗?你错了,本官绝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凶徒,在大理寺,任何行凶作恶之人,不论身份高低贵贱,都必将受到应有的惩罚。来人,将杀人嫌犯韦长笑拿下!” 立即有两名身高八尺,孔武有力的龙霄卫上前一把按住韦长笑的脖颈,将他的双手反剪在身后,而后又在他的腿上狠狠踢了几脚,韦长笑立即双膝跪倒在地,整个人几乎爬俯在地上,额上顿时冷汗直流。 “方大人!” “大人,手下留情!” 周世琮和柳平之都急急走向韦长笑,韦长笑却猛然抬头看向他们,用眼神示意他们稍安勿躁。 周围看热闹的民众早就围了一圈,此刻都听的热血沸腾,再看到韦长笑被制服的狼狈样子,不禁纷纷鼓起掌来。 “好官阿!早就听说大理寺少卿方大人公正严明,不畏强权,今日一见果然如此阿!” “是啊,是啊,汴京城幸亏有方大人在,治安才会如此清明!” “今天如果不是方大人,一个妓女的死,谁会放在心上!” “方大人,威武,方大人,威武……” 在一阵胜似一阵的欢呼声中,从小照顾韦长笑长大的家仆五叔却急得团团转,他用尽全力终于才挤到了围观群众的最前面,一眼就看到了向来尊贵无比的小公子竟然被人按在地上,此刻脸色煞白,似乎连呼吸都逐渐困难了起来,两鬓斑白的五叔顿时潸然泪下,他极力压制住自己想冲上去的念头,极力使自己保持平静,他要等待时机。 韦长笑似乎感受到了人群中五叔关切的目光,他勉强抬起头,就看到五叔用唇语告诉他,人找到了,事情办妥了。他心中立时大喜。 他用尽全力朝方鸿渐大声道:“方大人,草民……听说就算是……最穷凶极恶……的凶徒……都有替自己……辩驳的机会,方大人……缘何竟丝毫……不给长笑一个……自辩的……机会!” 他头因为一直被重重按在地上,呼吸困难,说话也有些断断续续,但他却将每个字都说的极为清楚。 周世琮目呲欲裂,将拳头攥的噼啪作响,连向来好脾气的柳平之也几乎要摩拳擦掌。 五叔找准时间,首先开口道:“这位公子说的有理,什么都不问就抓人,太儿戏了!这可是人命关天的大案子啊,至少要给这位公子一个说话的机会啊!” “这位老伯说的也不差,确实应该先听听这位公子怎么说。” “也对,大人,听听他到底怎么解释吧!” “对呀,听听再定罪也不迟呀!” 民众的力量再次发挥到了极致,加上五叔一直卖力的引导,竟有许多人开始指责起方鸿渐来。 “查案要讲证据,一上来就抓人,也不给人家说话的机会,这按的什么心呀!” “对呀,这方大人不会跟这位公子有过节吧!” 围观的群众大多是看热闹不怕事大的主,大家都深知法不责众的道理,故而都隐在人后口不择言起来。 方鸿渐开始觉得有些骑虎难下,不过他望着此刻被按着爬俯在地上气若游丝的韦长笑,突然冷笑一声道:“本官姑且就给你一个自辩的机会!” “草民,谢……谢方大人!不过大人……草民……快喘不过……气了,还……如何……自辩呀!” 韦长笑有气无力道。 方鸿渐却根本不为所动,一副我管你死活的样子! 周世琮终于按捺不住,他朝方鸿渐冷冽道:“方大人,再这么按压下去恐怕不用到大理寺大牢,韦长笑就已经一名呜呼了,到时候倘若再查到他并非凶徒,方大人也难辞其咎!” 方鸿渐闻言却先是悠闲撩起了自己的衣袍,慢慢坐在了门口的一张椅子上,而后有些不屑的看向气急败坏的周世琮,讽刺道:“果然是兄弟情深呀,听说周大人在龙霄卫中有个绰号叫“辣手阎罗”,查案用刑时,能将穷凶极恶的八尺大汉打到屁滚尿流,你还自创了一个新的刑罚叫什么“棍刑”,听说犯人一听到名字就吓得晕了过去,怎么现在这就看不下去了?” “方大人,你可别忘了,韦长笑还没有定罪,你这样做到底意欲何为?” 周世琮目光锐利瞪着方鸿渐。 “周世琮,你好大胆,竟敢以下犯上,公然藐视本大人,你可是忘了,本官是大理寺少卿,职位高了你整整两级,你竟然敢果然质问本官!来人,拿下他的乌翼冠,收回他的金错刀,暂停他的任何的职位!” 方鸿渐怒不可遏,突然发难,立即有龙霄卫意欲上前,但被周世琮目光一扫,顿时就停在半路。 正在双方剑拔弩张之时,人群外不远处的一台轿子里突然走出两人,为首的那人一身青白相间的锦衣华服,年约三十左右,皮肤白皙,细眼长眉,鹰鼻薄唇,神采奕奕,身后那人一身黑色劲装,寒气逼人,持一把一看就价值不菲的长剑,一脸生人勿近的架势。 人群中自觉让出了一条道! “方少卿,目前当务之急乃是查案,毕竟人命关天嘛!你说是不是?” 那人语气极为和缓,但方鸿渐看清来人却立即惊出了一身冷汗! 第九章:翻新缓步台 “奕王,他怎么会来此?” 周世琮心中不禁惊道。 “下官方鸿渐拜见奕王爷!” 方鸿渐第一个上前躬身行礼。 紧接着周世琮等其他人也都开始向奕王见礼。 “卑职拜见奕王爷!” “草民拜见奕王爷!” 畅音阁内外顿时黑压压的跪倒了一大片。 有围观群众小声议论道:“原来他就是奕王爷阿,果然如传闻中一样,风华绝代,气度非凡呀!” “听说奕王爷学富五车,才高八斗,堪比当时大儒,还精通查案,这下有好戏看了!” …… 奕王魏无极见此有些无奈摇了摇了头,本欲在汴京城微服私访一番,这下倒是要劳师动众了。 “都平身吧!” 他淡笑着开口,语调柔和。 众人这才都缓缓起身。 方鸿渐连忙指着堂正中的椅子谦卑的对奕王说道:“王爷,请上座。” 奕王落座后,望着还一直被按压着的韦长笑,只见他脸色已从刚刚的苍白转为发青,于是有些于心不忍的对着方鸿渐道:“方少卿,是不是先让韦长笑站着说话?本王有话要问他。” “是,是,是!” 方鸿渐连忙朝后做了个放手的手势,那两个一直压着韦长笑的龙霄卫这才都放开了手。 韦长笑一被放开,周世琮和柳平之连忙过去扶住他,柳平之一直帮他顺气,半晌后待他呼吸稍微平顺,他立即朝奕王见礼道:“草民韦长笑谢过奕王!” “不必!本王也只是想听听你有何辩解而已!” 奕王面上依然笑的如沐春风,但语气却不再如方才那般柔和。 “回王爷,草民有一句话要问方大人!” 奕王点了点头,遂看向方鸿渐。 韦长笑朝方鸿渐先是拱了拱手而后才道:“敢问方大人,您认定草民是杀苏青青的凶手,是否只是因为苏青青死时,草民是唯一与她共处一室之人,有作案时间。” 方鸿渐闻言朝韦长笑一甩衣袖,冷哼一声并不答话,而是转而朝奕王道:“王爷,昨夜韦长笑与花魁苏青青对诗后,就被苏青青招为入幕之宾,整个畅音阁的人都可作证,仵作勘验苏青青死于寅时三刻,这期间只有他与苏青青在一起,并且他一大早就逃之夭夭,之后又在其表弟周世琮的庇护下乔装改扮回到案发现场意图毁灭证据,故而下官判定他有重大作案嫌疑,正欲将他带回大理寺严加审问。” “嗯,这么说来,韦长笑确实有很大的嫌疑,周世琮知法犯法理应罪加一等!” 奕王看向韦,周二人缓缓开口。 周世琮立即拜倒:“卑职知罪,不过卑职相信韦长笑并非杀人凶手!” 韦长笑感激的看了一眼周世琮旋即朝奕王躬身一礼道:“王爷,诚如方大人所言,草民的嫌疑还是集中在作案时间上,如果草民能够证明草民昨夜并未在苏青青房里,是否就可洗脱嫌疑?” 在五叔的怂恿下,围观群众中此时已有些人开始议论纷纷。 “这方大人说来说去,也没有任何实证啊!” “对呀,光凭作案时间也不能证明韦长笑就是凶手啊!” …… 奕王闻言不禁皱了皱眉,方鸿渐见此朝人群中大喝一声:“肃静!再敢吵闹者一律赶出去!” 而后又朝韦长笑疾言厉色道:“大胆韦长笑,奕王爷在此,你还敢口出妄言,昨夜所有人都看到你与苏青青一起上了二楼……” 不待他说完,韦长笑立即接住他的话头道:“方大人说的极是,昨夜众人都只是看到我与苏青青上了二楼,草民是否与她一起进了她房里,是否真有人亲眼看到?” 芸娘和畅音阁中的众人不禁都做出沉思状,几乎所有人都不约而同看向二楼的缓步台,却都在看了一眼后又都下意识的别过头去,那里实在太过色彩斑斓,耀眼异常,晃了众人的眼。 韦长笑见始终都没有人开口答话,不禁就嘴角上扬,他看向芸娘缓缓开口问道:“芸娘,这缓步台上的油漆颜色看着挺新,是否近期重新翻新,装饰过?大约是什么时候做的?” 芸娘愣了一愣,看到众人的目光都齐唰唰看向她,又想到奕王还在此地,于是她不敢轻浮,立即恭敬答道:“回王爷,各位大人,这缓步台确实大约在三个月前才翻新过,之后又重新装饰了一番。” “三个月前!” 韦长笑在心中默念。 “果然如此!是在洛依依当选花魁后就翻新了缓步台!” 他又朝芸娘问道:“提出翻新缓步台和负责装饰缓步台的人是否就是花魁苏青青?” 芸娘似乎吓了一跳,立即回道:“韦公子怎么知道,确实如此!三月前青青突然来找我,说是这缓步台的颜色与畅音阁大堂整体的颜色不搭配,提出要重新翻新,因为她本是官宦小姐对这些比奴要懂,并且她也不用奴出银子,故而奴就都交给她去做了!” 韦长笑闻言又点了点头,目露笑意。 方鸿渐听的云里雾里,于是怒道:“韦长笑,你绕来绕去到底想说什么?” “方大人,请稍安勿躁!” 韦长笑朝方鸿渐略一施礼,又对着芸娘问道:“听闻这苏青青十分任性,接客向来全凭自己心意,芸娘是否因此十分头疼?” “谁说不是呢!不过她才色俱佳,有很多公子都是为她而来,可她常常不肯接客,又软硬不吃,奴为此可是心烦过很长一段时间了!” “很长一段时间!那芸娘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不为此心烦了呢?” “嗯,说来也奇怪,大约三个月前她突然就转了性子竟然肯主动出来接客!” 方鸿渐听的愈发混乱,再次忍不住想大声呵斥韦长笑,却不想奕王在他未开口前就用眼神制止了他,而后朝韦长笑正色道:“韦长笑,本王看你,该问的也都问了,你现在可以说重点了吗?” 韦长笑面对奕王躬身一礼,而后悠悠开口,那声音如空谷幽泉,让在场的每个人都心中一滞! 第十章:神秘客人 当日应该是这样的,我和苏青青上到缓步台后,苏青青并没有带我从缓步台右边台阶回她自己的厢房,而是转而上了缓步台左边的台阶到了洛依依的厢房。 大家可以看到,苏青青的厢房,房门几乎正对着楼梯口,而洛依依的厢房则是窗口正对着楼梯口,房门则稍远一些,我昨日虽然饮多了“酒”,人很迷糊,但我天生对数字很敏感,故而我记得我被搀扶着上完台阶后又走了大约十步左右才进了房间,这也是为什么我刚刚会从苏青青房门口走过了的原因。 “你这个说法太过匪夷所思了吧,苏青青和洛依依同为花魁,苏青青为什么要把她的客人带到洛依依的房里?难道洛依依不会有意见吗?”方鸿渐首先发问道。 “这个问一问洛依依本人就一清二楚了,但是她应该不会轻易承认,但是没关系我有办法让她说实话。”韦长笑胸有成竹道。 “好,我就看看你到底想玩什么花样?洛依依何在?速传她过来问话!”方鸿渐满面寒霜的朝芸娘吩咐道。 “是,是,不过,依依她……奴这马上去叫她!”芸娘惶恐的躬身答道。 不一会儿一身白衣的洛依依在芸娘和另一名妓女的搀扶下缓缓而来。 白衣如雪,黑发如瀑,容貌清丽,身材娇小纤细,行走间如扶风弱柳,脸色因为生病有些过于苍白,让现场的男人们都不觉生出几分怜爱之心。 她走到正中,有些惊慌的向众人一一见礼。 “依依拜见奕王!拜见方大人,周大人及各位公子,病中憔悴还望各位莫怪!” “免礼吧!依依姑娘既然病了就赐座吧!”奕王微笑着淡淡开口。 “依依谢奕王爷体恤!” 说着洛依依再一扶身。 待她在芸娘的搀扶下落座后,韦长笑才缓缓开口道:“依依姑娘,有些话我要当着众人的面问你,事关苏青青被杀一案,还请你务必还需如实作答。” “是!”洛依依垂眸有些惶恐的答道。 “你与苏青青是什么关系?” “青青姐姐与我亦师亦友,我刚被卖……送来畅音阁时,什么都不懂,青青姐姐教会了我许多。”洛依依说着就怅然若泣。 “那你是何时开始替苏青青接客的?” 韦长笑突然目光锐利,场中众人闻言立时哗然一片。 “奴,奴,奴……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洛依依立时惊慌失措。 “你不必否认,半年之前你被芸娘作为丫鬟送去照顾苏青青,你很快就取得了性格孤傲冷漠的苏青青的好感,她很照顾你,并未将你当做丫鬟,而是像师傅一样耐心教导你一些在畅音阁的生存之道,你很感激她,你知道她不喜欢接客,特别是接待那些她从心底厌恶的客人,可是一个妓女,表面即使再风光内里也不是什么时候都能随心所欲的,于是你便主动要求代替她,她因此对你更加好,甚至不惜动用自己的人脉帮你赢得了三个月前的花魁比赛。” 洛依依和芸娘的脸色都开始变得青白相加,韦长笑越发肯定自己的推断。 “芸娘曾说过你处处模仿苏青青,怕也是因为你要随时替她吧!”周世琮突然开口补充道。 洛依依将手中的帕子捏的更紧,指间都已泛白。 就在此时,有一年轻龙啸卫从外边走进来,向奕王和方鸿渐略一见礼后就在周世琮耳边说了一句话,周世琮立即大喜,他朝洛依依大声道:“洛依依,你不用否认,仵作判定苏青青已怀有三个月身孕,可这些日子她却仍然照常接客,而没有被任何人发现,这都是你的功劳吧!” 周世琮刚一说完,场中众人再次哗然。 “怪不得时隔五年她突然又向乐府申请从良,原来是因为怀孕了!” 韦长笑叹道。 “依依姑娘,你还要继续隐瞒下去吗?”韦长笑皱眉问道。 “再不说实话,就抓你去大理寺审问!”周世琮冷冽道。 洛依依立时就哭出声来。 “奴,奴只是想帮青青姐姐,奴跟她发过誓绝不会说出去……” “那昨夜你又替她了!” 韦长笑追问道。 “没有,没有……我昨夜有接待其他客人,这个……这个……芸妈妈,你快帮我跟各位大人解释!” 洛依依嘴上一直否认,眼中也有大颗大颗的泪珠滴落,一副我见犹怜似乎受了极大委屈的样子。 芸娘心疼极了,一边安抚她一边朝周世琮开口道:“周大人,奴已跟你解释过依依昨夜伺候了贵客,大人一问便可知晓!” 周世琮此时却面露为难之色,径直看向一脸严肃的方鸿渐。 第十一章:我的人证 方鸿渐发现了周世琮的目光,立即怒道:“你一直看本官做什么?难不成她说的贵客是本官吗?” 周世琮连忙拱手道:“卑职不是这个意思,只是她们说的那人身份高贵,且与方大人十分相熟!” 方鸿渐闻言先是一愣,而后立即反应过来,难道是他!怪不得他让他帮忙立即结案,他还以为他是担心他与苏青青的过往被人知晓,原来他竟牵涉其中。 “怎么?此人到底是谁?竟让两位大人都如此忌讳?”奕王有些不悦的疑惑问道。 “奕王,此人身份实在在此不好明言……”方鸿渐在奕王耳边轻声说了什么。 奕王先是目露惊异之色,转而又似乎气极,他不禁骂了一句。 “畜牲!” 围观的众人都面面相觑,不知所以,转而又都开始疯狂发散思维,议论不已。 韦长笑心中已了然,看来那人身份必是十分尊贵,连奕王都忌讳三分,如今他只能自证清白。 “奕王爷,各位大人,既然洛依依的证人不好出面作证,诸位不妨见见草民的证人!” 韦长笑突然开口。 “哦!你也有证人!” 奕王正在考虑该如何收场,韦长笑的话让他突然眼前一亮! “韦长笑,本王准你所言。” 韦长笑立即朝人群中看去,只见五叔此时已从不远处的马车上带着一个尖嘴猴腮的男子朝这边走来,待那个男子走进,洛依依不禁浑身一颤。 “还不跪下!” 五叔见那人一上来只是贼眯鼠眼的一直朝四周看,立即出言呵斥道。 那人似乎极为上道,闻言立即匍匐跪倒在地大声哭求道:“小人赵前拜见各位大人,大人们饶命,那一百两真是小人捡的,不是偷的,大人们饶命啊!” 众人闻言顿时都不解望向韦长笑。 韦长笑淡淡一笑,对着赵前道:“你放心,我找你来只是问你几句话而已,你只要如实作答,我自然不会为难你,你说那一百两是你捡的,那你是在何时,何地捡的?” “小人不敢妄言,那一百两是小人在畅音阁二楼厢房门口捡的,就是在那里!” 赵前手指着洛依依的厢房说,说完还笑嘻嘻的看了一眼洛依依,洛依依却立时一脸厌恶之色。 “你没有记错,你确定你是在左边厢房门口捡的?”方鸿渐问道。 “当然不会,那间厢房现在是小人的相好小依儿住的,小人经常去那里的,怎么会记错?” 赵前嬉皮笑脸道。 “谁是你的相好?”洛依依闻言立即怒道。 “你这赖蛤蟆还想吃天鹅肉!我们依依是你这种偷鸡摸狗之辈能惦记的吗?”芸娘也气愤的骂道。 “小依儿,你可不能做了花魁就翻脸不认人了呀,想当初我们俩可是私定过终身的!”赵前被骂一时脸上挂不住立即反驳道。 “住口,再敢胡言乱语小心我割了你的舌头!” 洛依依突然一改之前柔弱的样子,满脸怨毒的出言警告道。 场中众人立时都脸色各异,连奕王都不禁在心中苦笑,果然,这青楼女子都有两幅面孔呀!他见赵前似乎还要再说,立即打断他道:“够了,你先住嘴吧!” 赵前见场中最威严的人发话了,吓得立即禁声。 奕王看向韦长笑示意他继续,韦长笑微微躬身一礼道:“草民今晨离开畅音阁时发现原本放在袖中的一百两银票不知所踪,联想到昨夜在被扶着进房时似乎有人刻意撞了草民一下,于是就将银票上的票号告诉了家中仆人,让他们在附近几个钱庄门口守候,然后就抓到了这个赵前!” “原来如此!”奕王点头道。 “据这个赵前所说他是在洛依依的房门口“捡”到了草民的银票,那就可以证明草民昨夜确实到过洛依依的厢房门口,这与草民之前推断的正好一致!” “再者芸娘说过,苏青青三个月前主动提出翻新缓步台,将缓步台油漆成在晃眼的金色,又装饰的五彩斑斓,让人看了眼花缭乱,紧接着又主动开始接客,洛依依也承认她近来一直都在替苏青青接客,再加上苏青青怀有身孕,申请从良等这些行为来看,她昨夜根本不可能自己接客。” “确实如此,一切听起来都合情合理!” 奕王再次点头道。 “洛依依,事到如今你还不如实招来!” 周世琮面朝洛依依大声斥道。 洛依依立即做出一副噤若寒蝉的样子,缩在芸娘身边,哭泣道:“周大人何苦一直为难依依,何不去问一下那人?” “你!” 周世琮气极! “王爷,方大人,如今已有人证证明韦长笑昨夜是在洛依依的房中,洛依依明明清楚却不肯承认,而且还敢攀咬贵人,卑职建议将洛依依带回大理寺严加审问,必会问出实情!” 周世琮建议道。 第十二章:翻供.画像 赵前一听这话,立马明白过来,原来他刚刚所说的话会对洛依依不利,虽然这女人对他无情,但是他也不能无意呀! 于是他立即朝奕王大叫道:“大人啊,小人仔细想想,这银票好像又不是在依依姑娘厢房门口捡的,可能是在大堂中捡的,也可能是在楼梯口捡的,总之跟依依姑娘毫无关系,小人昨日喝多了酒,不大记得清楚了!” 说着他还一边扶额故作沉思,一边偷看洛依依的表情,见她面色稍缓,立即喜笑颜开。 “大胆赵前,奕王面前也敢胡言乱语,你方才明明说你是在洛依依厢房门口捡的,现在又在胡说八道什么?” 周世琮不禁气愤不已,一把抓住赵前的衣领,提了起来,赵前见状立即双手作揖,大呼道:“大人饶命,不,王爷饶命,小人句句属实,绝不敢欺骗王爷!” 方鸿渐见此也不禁摇头,他瞪了一眼周世琮,示意他放手后,又朝奕王躬身道:“奕王,赵前此人反复无常,他的话实在不能采信,下官建议将韦长笑与洛依依都先行收押,将赵前拖出去杖责三十。” 赵前一听这下不仅洛依依要被收押,自己也要挨板子,顿时傻眼了,他顿时坐在地上哭嚎不止,丑态百出,围观众人都哄堂大笑。 面对赵前突然的翻供和如今他的丑各种态,韦长笑也是一肚子的火,可如今他还要如何自证清白,他脑中越发混乱,头都开始隐隐作痛起来。 柳平之见他只是兀自呆呆站着,不发一言,担心他真会因此被收押,顿时急得团团转,突然他想到什么,急道:“奕王,方大人,草民有一物可证明韦长笑昨夜并不在案发现场。” “哦,你是?” 奕王见此人也是生的气宇不凡,又一副士子打扮,看着不像是个空口白话之人,于是耐心问道。 柳平之这才自觉失礼,于是连忙双手交叠至于胸前,躬身拜倒道:“草民扬州士子柳平之拜见奕王殿下!” “柳平之!你先起来吧!” 奕王觉得这个名字颇为耳熟,想到应该也是他这次流觞宴受邀的才子,于是朝他满脸和煦道。 “谢奕王!” 柳平之这才缓缓起身,但是依然保持着躬身的姿势,只是将腰背挺的笔直。 奕王见了更觉得他生的实在玉树临风,对他的印象不禁就又好了几分,他缓缓道: “柳平之,你方才说你有证据证明韦长笑的清白?” “回奕王,草民和长笑所住的客栈中有一幅韦长笑今晨亲笔所画的画像,可证明韦长笑昨夜根本不在苏青青房中,奕王只要命人取来一观,就可知晓。” “来人,按柳平之所说速到客栈去取画像!” 韦长笑对柳平之投去感激一笑,心里却始终忐忑不安。 不一会儿就有龙霄卫从客栈中取来画像,初一展开,原本还坐着悠闲喝茶的奕王不禁就站了起来,他对着画像看了足足有一盏茶的功夫,在方鸿渐多次眼神提醒之下方才小心翼翼的收了起来。 在场之人,无不惊奇到底是什么样的画像,竟能让一向淡然处之的奕王魏无极如此失态。 “韦长笑,这幅画像真是你亲手所画?”奕王似有不信道。 “回奕王,正是!”韦长笑不卑不亢道。 “实在令人惊叹,你小小年纪竟有如此精湛的画艺,倒是颇有当世大家唐方镜的风采!”奕王感叹道。 “王爷谬赞了,草民的画艺与师傅还相差甚远。” 韦长笑此刻听到奕王提起师傅,连忙惭愧答道。 “哦,唐方镜是你师傅?” 奕王再次惊奇问道。 “正是!” 韦长笑立即躬身答道。 “难怪,难怪!” 奕王顿时叹息不已,而后又忍不住将画卷打开,再次仔细观摩。 方鸿渐侧身斜了一眼画像心里却并未觉得有何特殊之处,有些不明白奕王何故竟能如此爱不释手。 于是他转头有些不耐的朝柳平之道:“柳平之,就凭这样一副画像你要如何证明韦长笑昨夜并不在案发现场?” 柳平之连忙朝方鸿渐躬身一礼,而后朝韦长笑笑道:“长笑,我觉得此事还是由你来说比较好!” 韦长笑点了点头,道:“方大人您请看,此画中景象是在何地?” 方鸿渐闻言靠近奕王身边想看清画像,奕王无奈这才将画像展开,小心翼翼的放在堂正中的圆桌上。 “这画的是畅音阁啊!画中人是苏青青!” 不待方鸿渐回答,挤在前排的看客中已有人看出端倪。 “苏青青!” 奕王闻言不禁有些大失所望,这么个超凡脱俗的美人竟然是个青楼女子!而且已经殒命,真是红颜多薄命啊! 方鸿渐还是不解,他抬头盯着韦长笑不耐烦道:“你拿一副苏青青画像究竟想证明什么?” “奕王,方大人,这幅画是昨夜草民在昏睡前透过房间窗户偶尔看到的一个场景,草民是个画师,当时苏青青的表情和她的赤足实在让草民印象深刻,故而回到客栈后草民灵感迸发就作了此画,草民的好友柳平之,书童阿宝,客栈的小二都可作证。” “再者,从这幅画大堂勾阑中的歌舞表演已接近尾声,可推断出此时已过了丑时,画中苏青青所站的位置,可以清楚看到就是她自己的厢房门口,仵作勘验苏青青死于寅时,也就是说这是苏青青死前的最后一幕。” “奕王,方大人,二位试想,草民应是在什么样的位置才能看到这样的一副景象?” 韦长笑话音未落,奕王和方鸿渐都不约而同的看向了与苏青青厢房相对的那间,属于洛依依的厢房。 “是的,只有一个可能,草民当时是在洛依依的厢房中,透过她房间的窗户看到了站在对面的苏青青。” 韦长笑目光深邃,不知为何他突然在心里叹息,在那之后不到一个时辰苏青青就死在了自己的厢房之中,如果当时他没有被五石散控制,没有昏迷不醒,也许苏青青就不会死,可是如今再想这些又有什么用呢? 第十三章:技惊四座,再起波澜 方鸿渐吩咐两个龙霄卫分别按照韦长笑所说,一个站在苏青青厢房门口,一个躺在洛依依床榻上,模仿昨夜的场景,两个龙霄卫回来复命,都说是能看到彼此,但却看不清楚,毕竟左右两边厢房隔着至少十余丈,看不清楚也实属正常。 韦长笑见此苦笑一声,解释道:“奕王,方大人,草民自幼目力极好,看远处反而比近处更清楚,加上拜师后,师傅他老人家又对草民进行过特别的目力训练,因此草民的目力要比一般人强上许多。” 奕王闻言惊奇道:“本王也曾耳闻唐大师有一种特殊的目力训练方法,能让人在十丈之外,看清用牛毛系住的一只虱子,本王今日倒是想开开眼,不知韦画师可否愿意展示一二?” “草民遵命!” 韦长笑躬身答道而后就自觉站在了距离奕王十丈之外,奕王想了想从他的腰间解下了一枚玉佩,他拿在手上对韦长笑道:“韦画师,你可能画出此物全貌?” 隔的太远韦长笑并未听到他说了什么,不过看他唇型又见有龙霄卫拿来笔墨纸砚,他已然知晓了奕王的意思。 他双目炯炯的盯着奕王手中的那块玉佩,约莫一盏茶功夫眼睛一眨未眨,而后他才缓缓闭上眼睛沉思了一会儿,心中已有玉佩的全貌。 这是一块环形双鱼玉佩,整体以白玉为基,内雕有两条栩栩如生的鲤鱼,雕工极好,连鲤鱼背上的鳞片都清晰可见,玉佩两端还雕刻着繁琐的花纹,特别是在玉佩的背面还刻有一个小楷的“极”字,整个玉佩最难看清的是玉佩上端用来穿带的小孔,共有三个,用于上下连接,其末端还悬一块玉,形如半璧,两端呈尖形,中间还有一孔,用以穿带联结,其它两组在中间处各悬琚形玉一块,上下各一孔,用以联结上下半组。下半组末端悬一块璜玉,璜玉的形状如半璧,两璜相对,形如全璧。这三组佩玉在人行走的时候,随着人的行动而相互撞击,发出珩铛佩环之音。 胸中有成竹,下笔如有神!须臾之后韦长笑就将笔轻轻搁在了砚台上。 众人不禁都惊诧不已,议论纷纷,如此繁复的一个玉佩这一会儿就画完了! 待画作在众人面前一展开,整个大堂之中顿时就鸦鹊无声,半晌之后,奕王第一个鼓掌,大赞,接着众人也都跟着鼓起掌来,人群之中一片赞叹之声,有文人墨客赞道: “叹为观止,惟妙惟肖呀!” “刻画入微,穷形尽相!” 大多数普通观众也不断赞道:“好,画的好,画的真好!” 方鸿渐此刻也是打心底佩服,原来这世上真有这种目力惊人的天才,他从心里依然相信了韦长笑的话,看来是洛依依在撒谎,可是她为什么要撒谎? 难道苏青青是她杀的,方鸿渐看了一眼身材娇小瘦弱又弱不禁风的洛依依,又摇了摇了头,苏青青身材高挑而且颇为丰腴,洛依依与她站在一起矮了至少半个头,她怎么能将苏青青一刀毙命! 既然凶手不是洛依依,那她为什么又要一直撒谎嫁祸给韦长笑?难道她是为了保护幕后真正的凶手,难道凶手是……!想到这里他心里一阵惊慌,额上也泛起了冷汗,如果凶手真的是那人,他该怎么办? 正在他沉思间,奕王的温润的声音在他耳边传来:“方少卿,看来韦长笑所言不虚,他应与本案无关,他人本王就带走了,其他的事就交给方少卿了!” 说完他便对着韦长笑笑容可掬道:“韦画师,可否去本王的别院小坐,本王对韦画师的画艺实在佩服不已,想请韦画师帮忙作一副画!” “王爷盛情相邀,草民自当遵命!” 韦长笑双手交叠躬身答道。 洛依依见此,连忙从芸娘的身边站了起来,她突然走到堂中,一把跪倒在奕王脚下紧紧抓住他的裤脚,哭诉道:“奕王爷,难道单凭一幅画就认定韦长笑不在案犯现场了!这是否太过儿戏了?” 奕王闻言一愣,他倒是真没想到这个刚刚还柔弱不能自理的青楼女子竟敢当面质问他,望着他被她紧紧攥着的裤脚,他心里立时升腾起一顿火气,不过良好的教养让他并没有直接发作,他只是冷冷扫了一眼身边的龙霄卫,龙霄卫们立时会意,立即就将洛依依从他身边拉开。 “大胆洛依依,奕王面前你怎敢如此放肆!” 方鸿渐这时也反应了过来,连忙出声呵斥洛依依。 谁知洛依依竟毫不畏惧,她对他和奕王匍匐一礼,声音冷冽道:“王爷,大人,只是一副画而已,这对于一个画艺如此精湛的画师而言,何难之有?为何他说他是在奴房中看到青青姐姐的,你们就都信了,奴反倒是觉得,这画就是他为了洗脱嫌疑故意早早画的,而且青青姐姐是死于寅时,据他画中的时间还有一个时辰,就这一个时辰里他杀了姐姐也不是没有可能,况且昨夜陪他们饮酒的姐妹们都说他只是浅酌了两杯,可他却装作酩酊大醉的样子,难道就没有可疑?或许他做这一切都只是为了杀青青姐姐!” “你!” 韦长笑闻言胸中不禁泛起一阵怒火。 “贱人!” 周世琮和柳平之也气的摩拳擦掌。 第十四章:奇香“花漾” 奕王和方鸿渐此刻却都沉默了,这时围观的人群中不知谁先说一句:“依依姑娘所言也颇有道理!” “是啊,是啊,不能因为他画艺精湛就掩盖了他行凶的事实阿!” “也是,差点给他绕进去了,说到底他还是没有任何实证呀!” “怎么没有实证,韦公子说的清清楚楚他昨日根本不可能在案发现场,人都不在如何杀人?” “他说的也不过都是一家之言,不足为信,况且他为何要装醉?” “是啊,你昨夜为何要装醉?” 这时方鸿渐突然对着韦长笑开口! “草民没有装醉,草民……” 韦长笑欲言又止,他对自己说,不能提五石散,在这里绝对不能提五石散,否则即使他能洗脱杀人嫌疑,朝廷也会追究他吸食五石散的事,此后他也会落下个吸毒瘾君子的名声,六安韦家的名誉也会跟着一起扫地。 他强令自己冷静,此时他更不可乱了分寸。 洛依依心里清楚韦长笑昨夜是怎么“醉”的,但她就是要赌一赌,赌一赌在这些世家公子眼里个人的名誉和家族的声誉到底有多重要! 看着韦长笑和柳平之,周世琮各个都已气的恨不得掐死她的样子,却都不敢在这里提一句五石散,她就知道她赌赢了,果然,拥有越多的人,越容易受制于人! 望着洛依依眼里一闪而逝的嘲讽,韦长笑却突然冷静了下来,他怎么可能就这样被一个青楼女子算计了呢? 他淡淡一笑,轻拍了一下周世琮的肩头说道:“表兄,你可还记得,韦家新出的一种名曰“花漾”的香料,此香虽然味道极淡但只要沾上一点就可经久留香。” 他目光炯炯的望着周世琮,嘴角却始终噙着一抹浅笑,周世琮突然就明白过来,他立即接话道:“对呀,我记得,这香可助人安眠,故而你极为喜欢!” “是,我所有的衣物都必会先用此香薰过!” 说完他就轻轻甩了甩衣袍,大多数人都不禁吸了吸鼻子,似乎真有一种若有若无的香味从他身上传出来。 他望向洛依依目光锐利道:“依依姑娘,我昨日是第一次来畅音阁,你可有见过我?” 洛依依被他目光一扫,不禁心里有些发怵,她下意识有些颤音道:“没有,奴从未见过你!” “好,那依依姑娘从昨天到现在可有接触过我或者我身上的东西?” “没有,自然,自然没有,奴都没见过你,如何接触你?” “好,很好!” 韦长笑笑得一脸意味深长。 “奕王,方大人,草民今晨睡醒后,曾在自己昨夜留宿的厢房中留下一枚随身玉珏作为缠头,倘若真如依依姑娘所言,那依依姑娘是不可能见过草民的玉珏的。” “对吗?依依姑娘!” 韦长笑最后一句话突然转头又问向洛依依,洛依依觉得头有些懵了,她自觉她似乎被韦长笑下了个套,可如今除了说没有她还能说什么? “韦长笑!不要故弄玄虚,说重点!” 方鸿渐听的云里雾里,不禁出言警告道。 “是,方大人!草民的衣物沾有“花漾”,自然随身的玉珏也会沾上,这香料“花漾”有一个特点,一遇碱水就会变红,只要沾上“花漾”的人,那怕只是一点点遇到碱水都会变色。 这“花漾”是六安韦家独有,其他人是根本拿不到的,依依姑娘既然说从未见过草民,也未接触过草民那她自然就不可能沾上“花漾”,所以草民恳请方大人让人准备两碗碱水让草民和依依姑娘分别一试,碱水是否变色一看便知!” “你确定要试?” 方鸿渐心里有些鄙视,他对香料也算精通,韦长笑所说的什么“花漾”他闻所未闻,更别说什么遇碱水变色,不过他看奕王似乎很是赞同也不敢反对,于是便命人准备了两碗碱水。 洛依依一直盯着韦长笑,见他一直都是一副自信满满的样子,她心里立时就慌乱起来,昨夜她替韦长笑脱过衣服,今晨又拿走了他放在桌上的玉珏,那玉珏十分精美,她爱不释手把玩好一会才藏了起来,如果真如他所言,那她怎么敢试,不过她心里又有些觉得他是在诓她,什么变色!什么香料!或许都不过是他骗她的把戏罢了! 韦长笑其实也一直在暗中观察她,见她一开始慌乱但之后又突然眼神狠厉起来,他已猜到她是起了怀疑,看来这个洛依依并不简单! 第十五章:拨云见日 两碗碱水此刻已端端正正的放在了堂正中圆桌上,众人都目不转睛盯着韦长笑,只见他轻轻的解开了手腕上的束袖,露出一双极为修长秀美的手,他正欲将手放进水中,突然又收了回来,他回头对周世琮说道:“表兄,你未曾碰过“花漾”,不如你先试一下!” 周世琮点了点头,爽快的立即将手放进碱水中,半晌,水始终未有任何变化。 众人一时又议论纷纷。 “这怎么没有变化啊?不是说会变红吗?” “是啊,怎么什么反应都没有?” 韦长笑轻笑着解释道:“周大人他并未接触过“花漾”,故而自然碱水不会有任何变化,各位再看!” 说完他便直接将手放入另一碗碱水中,手一入水,水的颜色立即就变成了艳红色。 “变了,变了,真变了!” 众人立时惊叫不已,方鸿渐也惊讶的长大了嘴巴,洛依依不自觉就打了寒颤,只有奕王似乎陷入了沉思。 “依依姑娘,该你了!” 韦长笑依然笑得清风朗月,洛依依却平白生出一阵恶寒,她浑身的汗毛都要竖起来了,如果之前她还有怀疑,但在亲眼见了周世琮和韦长笑两种截然不同的测试结果后,此时她还能有什么怀疑!可如今她该怎么办?如果试了水变色,那就是证明她一直都在说谎,可是不试,当着众人的面她又能有什么借口? “依依姑娘!请!” 韦长笑见洛依依一瞬间就面如土色,不仅一直不肯上前,而且还一直往芸娘身边缩,嘴角的笑意立时就更浓了些。 众人见洛依依如此形态,已然都明白了,很多人开始喟叹,说他们不该被洛依依这样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给骗了,这女人也是个撒谎成性之徒。 方鸿渐已经不耐烦,他对洛依依斥道:“洛依依,现在你还有什么话可说?” 洛依依只是一昧摇头,她口中念念:“奴不试,奴不试!不……” 一张原本就苍白的巴掌小脸此刻更加如金箔。 突然一直沉默的芸娘在她身后狠狠推了她一把,她顿时就扑向韦长笑,韦长笑一时躲闪不及被她一把紧紧抱住。 变故发生的实在太快,众人都没反应过来,洛依依突然大叫道:“奴不小心碰到了韦长笑的衣服,奴手上也一定沾了香料,奴不能试了!请大人明鉴!” 众人闻言立时惊的目瞪口呆。 “这,这也行!” “真是厉害!” “佩服!佩服!” 奕王和方鸿渐一时也都不知道要说什么了,这洛依依实在太狡猾了! 韦长笑却突然就笑出了声,他对洛依依满脸嘲讽道:“依依姑娘,你可看清楚了,我今日穿的可是龙霄卫的制服,这上面哪有什么“花漾”香料!” 洛依依定定盯着他的身上,立时便傻眼了,他今日确实是穿着一身朱红色武将补服,而不是昨夜的那一身长袖广衫的士子打扮,她顿时就如泄了气的皮球一般呆呆瘫倒在地,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奕王冷笑一声:“本王今日倒是长见识了,这女子奸诈狡猾起来比之男子更加不遑多让啊!” “王爷,奴,奴!” “住口!本王不想再听你说话,满嘴谎言,污了本王的耳!方少卿,这种奸诈之人恐怕也只有大理寺的刑房能问出实话了!” “是!奕王!来人,将洛依依带回大理寺严加审问!” “不要,不要!奴不去,奴不去!我不去……” 洛依依拼死挣扎,对着龙霄卫连踢带打,宛然一个市井泼妇! 芸娘和赵前也都护在她身前一直求饶。 眼见洛依依已被龙霄卫死死按住,赵前顿时急了,他朝奕王喊道:“王爷,小依儿她是冤枉的,她没有杀人,没有杀人啊!小人,小人知道是谁杀了人,小人昨夜亲眼看见他在苏青青房里,跟苏青青拉扯,是,是昌平……” “住口!” “住口!” 奕王和方鸿渐同时大声斥责,赵前立即禁声,但还是有很多人听出了重点。 在这汴京城中也只有一个昌平候曹海,身份尊贵到能让奕王和方鸿渐同时忌讳了! 第16章:春光乍泄 回客栈的路上,韦长笑突然间觉得这汴京城的大街当真是热闹的赏心悦目,连小贩的叫卖声似乎也分外悦耳,劫后余生的兴奋让他嘴角的笑意藏也不藏不住,他突然有点想念身在扬州的父母还有她心爱的阿霜,柳平之也感受到了他此刻的快乐,也跟着他一起兴奋不已。 “刚刚好险,没想到这个洛依依这么狡猾,还好你聪明!” 他一脸佩服的对韦长笑说道。 韦长笑闻言更笑得一脸灿烂。 “不是她狡猾,是你们在温室里待久了,不知道人世险恶!” 周世琮又以一个长辈的口吻教训道,不过语气却不似以往那么生硬,似乎是带着更多的关心。 “表兄说的是!” 韦长笑点头称是,打从心里认可了他的话。 柳平之也知道他是好意故而也没有准备反驳,转而想到另一个问题。 “长笑,你我相交多年,我怎么不知道你们韦家有什么叫“花漾”的香料,还这般神奇!” 韦长笑闻言转头看向他,笑得一脸高深莫测,而后戏谑道:“其实我也不知道!” “啊!那你们?” 柳平之惊奇不已,周世琮这时也笑了。 “厉害,厉害!你俩是怎么配合的那么好的?“花漾”!好名字!” “自然是好名字!” 周世琮突然开口道。 韦长笑跟着解释道:“阿霜日常也喜欢舞文弄墨,写些个传奇列传的,用的就是这个名字!” “哦哦!原来如此!” 柳平之恍然大悟,接着又问道:“那为什么你的那碗碱水就变红了?” “因为这个!” 韦长笑从翻起的护袖中倒出一些无色的粉末拿给柳平之看,接着说道:“刚刚作画时从颜料边缘拿的,以前偶然间发现的,正好派上用场!” “哦哦,佩服,佩服啊,果然处处留心皆学问!” 柳平之故作姿态的摇头晃脑道。 周世琮和韦长笑看着他滑稽的样子,都忍不住会心一笑。 三人原本都生挺拔俊逸,如今都是一身的武将补服,更衬的气宇轩昂,所经之地,引来无数少女春心萌动,三人对此都视而不见,似乎已经司空见惯。 “长笑,你说说苏青青真的是那个人杀的吗?” 半晌之后,即将行到客栈门口周世琮突然开口问道。 “我不知道,查案的事就交给你们这些官老爷了,我现在要回客栈睡觉了,你刚刚也听到了,奕王还邀请我明日去他别院做画了!” 韦长笑伸出双臂,适时的打了个哈欠。 “如果此案真的牵扯到曹海,奕王明日未必有空召见你,长笑,你脑子够聪明,你说说接下来我们龙霄卫该怎么查?” 周世琮突然有些忧虑的对韦长笑问道。 韦长笑吃了一惊,印象中这还是表兄第一次夸他,他连忙谦虚道:“表兄谬赞了!” 而后沉思道:“既然牵扯到昌平候,自然表兄你就不好直接插手了,不如交给奕王和方少卿去查,但是这个时候你也不能什么都不做,倒不如顺着苏青青有孕这条线索去查查看,毕竟一个青楼花魁怀孕可是很不合常理的。” “好,那我就让人查查这段时间都有谁给苏青青看过诊吧!” 周世琮点头道。 “我觉得那个芸娘也很不对劲,她对洛依依是不是好过头了,还有我建议周大人派人暗中保护赵前,这个人虽然贼眉鼠眼,但是他说的话可是很关键。” 柳平之也认真的建议道。 “嗯嗯,平之所言极是,这个赵前对洛依依看似很是深情,如今洛依依被抓进大理寺,他定然不会什么都不做,如果有些事他做过了头,难保不会有人杀他灭口!” 韦长笑认真补充道。 “好!我这就去办!” 周世琮说完一抱拳立即转身朝大理寺走去,突然他又再次回头朝韦长笑道:“长笑,明日你就将这客栈退了吧,搬到我府里去,都是一家人,你来汴京还住客栈,母亲会怪我没有照顾好你这个表弟的。” “多谢表兄的美意,不过……” 韦长笑还未说完,周世琮接着说道:“柳平之也一起吧,人多热闹些!” 说完就转身大踏步走了。 “唉唉唉,他什么意思!我也去,我同意了吗?谁要住到他府里去,我是脑子不好,喜欢找骂吗?” 柳平之顿时愤愤不平抱怨道。 “好了,好了,去周府住也不错,我表兄眼光和品味都很高的,府里的丫鬟都是一等一的美人,还有,你有没有注意到,刚刚表兄说让你也去周府住时脸红了!” 韦长笑挑眉笑得一脸深意,而后就自顾自朝客栈中走去。 “什么意思?唉,长笑,你给我说清楚,谁,谁脸红?你说他脸红什么啊?” 柳平之一脸莫名其妙的追问着也进了客栈。 当夜夜凉如水,月朗星稀,韦长笑在自己客房内间中,正闭着眼睛浑身舒畅的焚香沐浴,突然他似乎听到从窗口处传来一声极小的吱呀声,他猛一睁眼就看到一个身材娇小的黑衣人,手里拿着一柄短剑正朝自己这边而来! “啊啊啊啊啊啊!” 客房内突然传来一声属于女子的惊呼声,紧接着就是一阵劈哩叭啦的瓷器碎裂声! (这一章我们的玉树临风,英俊潇洒,才高八斗,足智多谋的纯情少年———男主,竟然“春光”外泄了!呜呜呜呜呜呜呜) 第十七章:男色误人 书童阿宝在门外听到房间内的动静有些奇怪,于是隔着门问道:“公子,有事吗?需要我进来伺候吗?” “无,无事,你,别进来!” 韦长笑满脸冷汗的结巴道。 “哦,知道了!那公子你慢慢洗,我先去厨房看看。” 阿宝嘟着嘴边一边下楼一边心想,公子什么都好,就是太害羞了,这都是男人有什么好不能看的,还急得都结巴了。 韦长笑此刻正欲哭无泪,刚刚他光溜溜就被人一把从浴桶里提了出来,胡乱给裹了一条床幔就扔在了床上,然后又被人用剑抵着咽喉威胁,最最尴尬的是,那人是整个身子爬在他身上用剑抵着他的,他现在几乎不着寸缕,而那人的某个部位又过于突出,两个人在这种情况下又贴的这么近,他已然面红耳赤,大气都不敢喘了,这幅样子要是给大嘴巴的阿宝看到了,那他以后还要不要做人了! “女侠,人已经走了,你现在可以放开我了!” 韦长笑强颜欢笑的朝身上一身黑衣的女侠讨好道。 女飞贼凤飞飞此刻正在咽口水,话说这男人长的也太好看了吧!剑眉星目,鬓若刀裁,唇红齿白,还有这触手就像牛乳一样的嫩白的肌肤,摸起来滑不溜手的,她现在可是一点都不舍得放开。 “女侠!要不你先放下剑吧!毕竟刀剑无眼的。” 韦长笑感觉到身上女人的猥琐,但碍于“人为刀俎,我为鱼肉”这种目前不利于自己的特殊情况,他只好再次温言相劝道。 凤飞飞这才有些不舍的从韦长笑身上爬了起来,不过她仍然没有放下手中的剑,她倚在床边,一只手仍然保持拿剑抵着韦长笑咽喉的姿势,压低声音道:“臭流氓,你竟然脱光衣服勾引老娘!害的老娘差点都忘了正事!” “我,我勾引你!” 韦长笑闻言不禁气结,他心道,我这好好的在自己房里焚香沐浴,是你自己不知从那个犄角旮旯里钻出来的好吗? 凤飞飞看到韦长笑气的脸一会儿青一会白的,也自觉在勾引这件事上,她自己是心中有愧的,于是她转换话题道:“臭流氓,老娘问你,你是不是在畅音阁杀了苏青青?” 韦长笑终于明白过来,他立即否认道:“当然不是我了!我与苏青青无冤无仇,怎么可能杀她?而且这件事官府已经还了我清白!” “官府!老娘平生最不信的就是官府!自古以来,“官”字两张口,是非黑白都是颠倒过来的!” 凤飞飞立即恶狠狠的反驳道。 韦长笑此时已经从跟她的这几句话里判断出,这是一个江湖女子,应该还很年轻,不过她怎么会认识苏青青,她今夜来找自己,是为了给苏青青报仇吗? “女侠,杀苏青青的确实另有其人,大理寺今日已抓了知情人审问,相信不日就会有公断,此事真与在下无关,还请女侠先放开在下。” 韦长笑满脸温柔的解释道。 凤飞飞见他说的极为诚恳,而且自从刚刚见到他,不知怎么的她心中竟然也不愿意相信他就是杀青青姐姐的凶手,于是她又想了想就收起了手中的短剑。 剑一离喉,韦长笑不禁长出了一口气,他连忙坐了起来,谁知身上原本裹着的床幔顿时就滑落到了腰间…… 凤飞飞立即就看呆了,不自觉又咽了一口口水,她刚刚只是觉得这男人长的真好看,皮肤摸起来像个女人一样光滑细腻,没想到他身材也这么好,不仅一点都瘦弱,而且还挺精壮,腰间一点赘肉都没有,看的她顿觉赏心悦目。 韦长笑对这女人的花痴样心里很是反感,但面上依然笑得柔和,他立即从床边拿起自己的衣服准备穿上,可见这女人却丝毫没有回避的意思,再一想到他刚刚被她狂占便宜的场景,心中立时有些恼怒,他尽力压下心中不满,温言道:“女侠,可否请你先行回避一下?让在下先穿好衣服。” 凤飞飞闻言心道,还回避什么了!就这么穿呗,反正看也看了,摸也摸了。 韦长笑见她又对着他笑的一脸猥琐,于是再次压低声音提醒道:“女侠!” 凤飞飞这才自觉失态,连忙一边转过身去,一边捂着眼睛道:“哦哦哦!那你穿快点啊,我不看,我不看!” 片刻后,凤飞飞偷偷转过身头去,没听到什么动静,而后又慢慢分开捂着眼睛的五指,她上下左右看了半天,不禁疑惑道:“唉,人呢?” “砰!” “啊!” 凤飞飞头上挨了重重的一闷棍,顿时一声惊叫,而后就回头看到韦长笑手上不知何时多了一根棍子。 “你……你……偷袭……我!小……人……” 凤飞飞昏迷前还一直在后悔,真是男色误人啊!失误啊!失误!一代神偷女侠凤飞飞,竟然让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给算计了,让她此后还怎么在江湖上混啊! 第十八章:谁说我没损失 客房中,烛火通明,柳平之正猫着腰,有些嫌弃的用一把折扇把趴在地上已经昏迷的凤飞飞翻转了过来。 “是个女人!” 他有些吃惊朝韦长笑努了努嘴,见韦长笑依然面色阴沉的站在一边,有些奇怪的解开了这女子蒙在脸上的面巾,紧接着就一阵惊呼:“哇,长点还不错啊!长笑,这是你打的?你怎么下的去手啊!这么一个水灵灵的小美人!” 韦长笑瞟了一眼并未作答,心里觉得这长的也就一般嘛,想到刚刚,他立即有些厌烦的朝阿宝道:“阿宝,速去报官,就说客栈发现刺客!” “是,公子!” “等等!” 阿宝正准备出去,就被柳平之叫住了! “韦长笑,这大晚上你报什么官呀?什么刺客,你又没什么损失,反倒是人家一个小姑娘被你打成这样,你还报官!” “谁说我没损失?我……” 韦长笑看了地上那个女人一眼,再想到刚刚的场景不禁就怒上心头,不过看着柳平之和阿宝此刻都一脸期待的表情顿时就又欲言又止,实际上他也确实不知道要怎么措辞。 柳平之和阿宝都知道刚刚韦长笑是在沐浴,故而心里大概都猜到了什么,不过毕竟没有亲眼看到那“香艳”的场景,故而都十分期待当事人能描述一二,可惜看样子从韦长笑这里是套不出什么话了,柳平之转而看了一眼地上此刻缩成一团的黑衣女子,眼里顿时闪过一抹坏笑,这韦长笑向来以端方雅正自持,喜怒不形于色,这还是他第一次见他如此气急败坏,他可不能错过这次难得看好戏的机会。 他上下打量了一下韦长笑故作诚恳道:“你看,你这浑身上下都好好的,倒是这姑娘脑门上鼓了个大包,至今都昏迷不醒,这报了官如果她反咬一口,到时候你也未必说的清,况且我看,这姑娘年纪不大,你又何必做的那么绝呢?倒不如这次就先放了她吧!” 韦长笑冷哼一声:“你柳大公子倒是会怜香惜玉!算了,不报官就先不报了吧!不过这小贼刚刚提起过苏青青,等她醒了将她直接交给表兄吧,或许能对他查案有利!” “啊!她认识苏青青?你要将她交给周世琮,那个黑面神?” 柳平之此刻已将地上的凤飞飞打横抱了起来,他现在对她可是更有兴趣了。 韦长笑正准备阻止,但见他已抱着人出了门,不禁苦笑一声,在他身后道:“她可是个江湖女子,你别自找麻烦,自己小心点!” “放心吧!我有分寸!” 柳平之不以为意道。 当夜,在柳平之的客房中,悠悠转醒的凤飞飞在柳平之一番虚情假意的套路中,将她怎么看了韦长笑的全相,又“不小心”摸了他,然后韦长笑又是怎么假借更衣,暗算她的事几乎合盘托出,柳平之听的热血沸腾,兴奋的几乎一夜未睡,于是与她秉烛夜谈,相谈甚欢。 翌日一早,柳平之带着已换了一身碧色罗裙,颇有些娇俏可人的凤飞飞再次出现在韦长笑面前时,韦长笑有一瞬的怔住,转而立即联想到昨晚的事,不禁面上一红。 他正欲询问柳平之为什么还没有将人交给周世琮时,柳平之却鲜少严肃的朝他道:“长笑,苏青青一案,飞飞或许真能帮的上忙,我们之前对苏青青都有误会。” “飞飞?” 韦长笑听到柳平之对这个女刺客如此亲近的称呼不禁皱了皱眉。 凤飞飞适时的朝韦长笑一抱拳道:“我叫凤飞飞,韦公子,昨夜冒犯了!” 韦长笑闻言只是的点了点头,然后又低头整理书桌上的画卷。 凤飞飞见此,立即就愤愤不平道:“你这人怎么这么没礼貌,我一个女孩子都主动自我介绍和向你道歉了,你竟然还这么傲慢,你们读书人不是都很讲究礼仪礼节的吗?你怎么能这样?” 柳平之见韦长笑此刻的一脸阴郁之色,转而立即联想到昨夜凤飞飞跟他说的话,不禁就忍不住笑出了声。 韦长笑见他这样已猜到他已知道他们昨夜的事,如今是在看他笑话,于是狠狠瞪了他一眼,然后有些不耐烦的对凤飞飞道:“凤姑娘,我想你如今已经知道在下跟苏青青一案并无瓜葛,你如果知道什么消息还请去大理寺吧!在下还有事要忙,你请吧!” “唉!你什么意思!” “阿宝,送客!” “韦长笑,你以为你有什么了不起的,如果不是柳公子说你智慧过人,善于查案,可以还我青青姐姐一个公道,你以为我稀罕来这里看你这张臭脸啊!不用你赶,我自己走!” 凤飞飞气的整张小脸都红了,立即转身就走。 韦长笑始终面沉如水,在她跨出门后,淡淡道:“不送!” “哼!小气鬼!” 凤飞飞一甩衣袖转身就出了房门,柳平之见她真走了,连忙叫住她道:“飞飞,你先别走!” “长笑,你这样可真有些小气了啊!” 说完就连忙追了出去。 第十九章:世上最美的一颗心 不肖片刻柳平之就回来了,他有些忿忿的斜了一眼韦长笑。 不满的抱怨道:“你看你,装什么高冷,把人家小姑娘都气飞了!” 韦长笑闻言刚刚还紧绷着的脸,顿时就松弛了下来,他不禁轻笑道:“你这什么破修辞啊!把人气“飞”了!” 柳平之见他难得笑了,随即也跟着笑道:“可不就是给你气飞了吗?这一眨眼功夫,只看到她跃上屋顶紧接着就不见人影了!倒还真是人如其名,飞飞!” 韦长笑顿时皱眉道:“看来这个女飞贼轻功还不错,难怪昨夜能人不知鬼不觉的进入我的客房。” “什么女飞贼,人家可是有名有姓的,人家叫凤飞飞,是个好姑娘!” 柳平之立即更正道。 肖长笑闻言,不禁抬头横了他一眼,嗤之以鼻道:“你对女人的宽容度真的很高!” 柳平之此时却突然一改往日的轻浮,正色道:“我说的是真的,飞飞真的是个好姑娘,苏青青也是!” 韦长笑闻言不禁就放下了手中的笔,抬起头有些奇怪又有些疑惑的定定望着他。 柳平之叹了口气,才幽幽开口道:“长笑,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有一个官宦人家的千金小姐,生来就极为美貌,家里人都很疼爱她,自幼是锦衣玉食,金尊玉贵的养在深闺之中。 她也因此本性纯良,同时她也极为聪敏,琴棋书画,针织女红,样样精通,如无意外,她原本就应该配一个官宦世家的公子,一生顺遂,平安喜乐。 可惜晴天霹雳,家里的祖父突然就牵扯进朝廷的一桩大案,天子一声震怒,她原本高门大户的家在一夜之间就被抄了,家中所有十六岁以上的男丁都被问斩,其余的老弱妇孺流放的流放,充军的充军,所有成年女子都被送入了朝廷的教坊司成为官妓。 一夕之间,她从天堂掉入了地狱,一个原本高高在上的千金小姐一下子就变成了一个卑贱的任人玩弄的青楼妓女,她抗争过,逃跑过,也拼死反抗过,每一次都被打的皮开肉绽,但她仍然不肯松口,她说:“你们想让我心甘情愿的接客,除非我死了!” 教坊司的老鸨和打手们突然都对着她轻蔑的笑,他们越笑越大声,笑得前仰后附,不能自已,他们笑她天真,笑她无知,笑她自以为是! 他们懒得再调教她,一碗春药就毁了她所有的自尊,所有的骄傲!她只有十六岁清清白白的身子被一个年过五旬,满身肥肉的老男人夺走了,紧接着她又被逼着接了第二个客人,第三个客人…… 日子一日复一日过去了,她活的就像个行尸走肉一般,再无明天,终于有一天她再也承受不住了,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里,她拿出早就藏起来的白绫挂在了房梁上。 “爷爷,爹爹,母亲,女儿来了!清儿来了!” 就在她准备将凳子踢倒,一了百了之时,突然一个黑影直接窜了进来,将她一把撞倒在地,借着窗口透进来的一束光,她看清来人竟是个约莫十三四岁的小女孩,她浑身上下都是伤。 “姐姐,救救我!不要喊,我不是坏人!” 说完女孩就晕了过去。 或许是女孩的那一声姐姐像极了她早夭的小妹,又或许是女孩的那双眼睛太清澈,她相信了她,她不是个坏人。 于是她避开所有人偷偷把她藏在了房中,然后她又仔细清理了女孩留在地上的血迹,最后想了想又把一只女孩的鞋丢在了相反的方向,就这样她轻松骗过了那些追捕女孩的官差。 此后自然而然她跟女孩成了朋友。女孩告诉她,在城南有一个叫扶兰苑的地方,那里以前有一个自梳娘叫琴姑,她无亲无故又发愿一生不嫁,生活苦闷,在一次偶然下,她在乱坟岗捡了弃婴抚养,之后她发现原来救人是一件这么快乐的事。 此后便一发不可收拾,她一个接一个的收养那些一生下来就被父母遗弃的婴孩,他们其中只有一些孩子是完全健康的,因为家里太穷或者因为是女孩被家人遗弃,其中大多数孩子都是因为有各种各样的生理缺陷,一生下来就被父母放弃,丢在荒山野岭之中任其自生自灭。 琴姑不嫌弃他们中的任何一个孩子,不管他们是否健康,是男孩还是女孩,她都把他们一起养在抚兰苑中,琴姑年轻时靠着一手精湛刺绣賺了不少钱,基本都用在了这些孩子身上。 后来琴姑年纪大了,眼睛也不好了,賺的钱越来越少,可抚兰苑中的孩子却越来越多,原来有一些人听说琴姑会免费帮人养孩子,于是便将不想养育的孩子放在抚兰苑外,琴姑心善,虽然生活早已捉襟见肘,但她仍然还是收养了这些孩子。 后来也有一些善男信女感念琴姑大义,常常会送一些必需的生活用品到抚兰苑中,就这样琴姑靠着自己刺绣和好心人的资助养大了一个又一个孩子。 可惜的是,琴姑自己有一颗善心,却没有教会这里的每一个孩子善良,那些健康的孩子长大后,有些能自食其力后就一去不返,彻底忘了扶兰苑这个地方,有一些误入歧途后就再也回不来了,也有一些被生活所迫靠坑蒙拐骗为生,这其中有一个女孩因为机缘巧合跟一个江湖人学了一些皮毛武功,再加上多年偷东西后的逃跑功夫,竟练就了一身来无影去无踪的轻功,这个孩子就是凤飞飞。 长大后的凤飞飞成了个女飞贼,她专门偷那些有钱有势人家的东西,帮如今已经去世的琴姑,养育抚兰苑中那些身体有缺陷,生活无法自理的弟弟妹妹。 凤飞飞因为轻功了得,因此极少失手,故而渐渐大意,中了埋伏,差点被围捕她的捕快们抓住,她慌不择路之间误入了原本正准备寻死的官妓苏青青的厢房。 两个年龄相仿的女孩子因为这种奇妙的缘分成了最好的朋友,苏青青也因此找到了活下去的希望,此后她不再一味地抗拒接客,甚至为了能多賺些钱帮助抚兰苑的孩子们,她把自己从一个官宦世家的大家闺秀苏清彻底变成了畅音阁中最炙手可热的花魁苏青青。 柳平之的故事讲的声情并茂,阴阳顿挫,连一向爱打瞌睡又神经大条的阿宝也听的伤感起来。 韦长笑原本执笔作画的手早已放下,他正襟危坐静静听着柳平之所说的每一个字,心里百感交集。 真是可笑又可悲啊!一个从小被人遗弃没有享受过片刻温情的女孩,一个被命运捉弄从云端坠入污泥的女子,一个人人喊打的飞贼,一个人人轻贱的妓女,却都有着这世上最美的一颗心! 第二十章:扶兰苑 柳平之讲到这里就戛然而止,他定定的凝视着韦长笑,眼里满是悲悯。 韦长笑静静坐在书桌后的阴影里,脸上的神色晦明晦暗,始终看不分明。 许久之后他突然淡淡开口:“平之,我们去扶兰苑看看吧!” 马车从官道出发大约行了十多里,道路渐渐变得颠簸,大约又行了一柱香功夫,车夫才“吁”的一声勒马停行,对着马车内的韦长笑等人道:“三位公子,扶兰苑到了!” 阿宝第一个跳下马车,长长等我伸展了一下胳膊,而后立即扶着韦长笑和柳平之缓缓走下马车。 一路的颠簸让三人的脸色此刻都有些青白。 举目望去,四野一片萧条,在车夫的指引下,他们才终于在一个小山坡下看到了一座破败的庄子。 走近后,透过低矮的院墙可以清楚看到这里大约共有五六间土房,大门口一个简陋的门楼上挂着一个已经缺了一角的木制牌匾,隐约可见上书着三个楷体的大字———“扶兰苑”! 推门进去,院子里正半蹲着三个看起来大约只有七八岁大小的男孩,正在院中的一块空地上种菜,只见他们一个刨坑,一个放苗,一个浇水,配合的极好,动作看着也很是娴熟。 韦长笑心里吃了一惊,明明都是小孩怎么看着这么奇怪。 看到有人走进来,立即有一个小孩站了起来,欢喜的迎上来,朝他们弯腰叫道:“欢迎几位大善人,咱们可终于把救星盼来了!” 他的嗓音粗犷沙哑,仔细一看他竟然已有了喉结,这那里是个七八岁的小孩,明明是个已成年的侏儒。 韦长笑和柳平之迅速交换了个眼神,而后韦长笑连忙一拱手道:“小哥是在等什么人吗?是否认错人了?我们三人是偶然间听说了扶兰苑的事,便想过来看看是否能帮上什么忙。” “哦哦!是这样啊,那是我认错了,几位请里面坐!” 侏儒闻言眼里顿时闪过一抹失望之色,转瞬间又迅速换上了一脸讨好的笑。 “有好吃的啊!大家都快出来哦!” 一个刚刚在屋里玩耍的六七岁男孩看到院中来了几位陌生人,立即两眼放光的边往外跑边大声喊。 听到的喊声的孩子们,立即都一窝蜂的拥了出来。 大约有十几个那么多,男女都有,从外表上可以看出大多身有残缺,或双目无神,或手脚有些畸形,或面部有异,但都不算太严重,他们都穿着麻布做的短衫和短裤,虽然大多数并不合身,可看着还算干净。 有几个胆子大的孩子嬉笑着将韦长笑等人围在中间好奇的上下打量着他们。 为首的那个小男孩生的眉清目秀,眼睛又圆又亮,一看极为聪颖,他一拐一拐小跑着走到韦长笑身前拽着他的衣角软糯糯的说道:“大哥哥,你们也是飞飞姐姐找来接我们回家的好心人吗?小安喜欢大哥哥,小安什么活都能干,大哥哥你不要嫌弃小安的脚生的不好,小安很勇敢,也能吃苦!” 韦长笑刚刚就已注意到这个自称小安的孩子,他右脚明显成九十度内收,走路足尖受力,后跟不着地,状如马蹄,是个残疾孩子。 小安注意到韦长笑把目光放在了他的脚上,不禁就将自己的右脚一直往身后藏,韦长笑见了心里顿时便有些难受。 他看着这些满脸都是期盼和忐忑的孩子,结合小安刚刚的话,心里大概已经猜到,应该是凤飞飞知道没有苏青青的接济,单凭她一人之力无法再继续照顾这些孩子,故而便四处找善心人收养这里的孩子,这些孩子应该在之前已经经过了他人的多次挑选,因为身体残疾而被挑剩下的。 他们年岁虽然都不大,但却都心里知道,再没有人愿意领养他们,这对他们而言意味这什么! 是怎么样的一种惶恐?才会让一群未成年孩子把自己未来生活的希望都寄托在一个未曾谋面的陌生人身上,而因此不惜毛遂自荐,这怎么能不让韦长笑动容。 先前带路的那个侏儒阿大见这群孩子围住将韦长笑等人围住,都向小安那样自荐个不停,眼圈不禁泛红,他胡乱抹了一把眼泪,故作气恼的挥手推开这些孩子,大喝道:“都让开,几位公子是来给大家送吃食的,不是来领养的人,都别杵在这里了!” 这些孩子闻言顿时都失望的垂下了头,有几个年岁较小的已经忍不住都抽泣起来。 韦长笑和柳平之一时也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还是阿宝先反应过来,他对门外的车夫挥了挥手,接着就对孩子们说道:“哥哥们带了好多好吃的给你们,都过来领哦!” 到底都是一群孩子,听说要发好吃连忙又都围着阿宝转圈了。 阿大见此有些无奈的叹了口气,先前跟阿大一起种菜的那两个侏儒也帮着阿宝一起分发食物,阿大看到韦长笑和柳平之都有些好奇的看着那两个侏儒。 阿大连忙解释道:“他们是我的两个同胞兄弟阿二和阿三,我们三个是三胞胎。” “哦哦,原来如此!” 韦长笑和柳平之都不禁啧啧称奇。 阿大告诉他们,琴姑已经过世五年了,这些年跟他们兄弟当时一起长大的人陆续都离开了扶兰苑,现在留下的就只有他们兄弟三人和凤飞飞以及还未成年的这五十多个孩子。 大约二个月前,凤飞飞告诉阿大说原本一直供养他们的好心人生活突然起了变故,可能以后都无法再向以前那样继续供养他们了,但那个好心人愿意帮忙找一些有能力的善心人收养这里的孩子。 之后真的陆陆续续来了好几个善心人来这里挑走一些孩子。如今这里就剩下这二十二个都不足十岁的幼童,且大多身有残疾,估摸着也没有人愿意领养了。 说到这里阿大忍不住又叹了口气,望着院中正拿着刚领到的糕点喜滋滋吃的孩子们眼里满是无奈。 韦长笑和柳平之走进屋内,看到在相邻的三间土屋内还各自躺着几个不大的孩子,身体都异常苍白瘦弱,一看就知身患不足之症。 韦长笑来之前就已经做好心里准备,但还是被眼前的景象震惊到了,他心里不禁就对凤飞飞肃然起敬,一个豆蔻年华的少女,默默承受了她这个年纪不该承受的一切。 第二十一章:草草结案 韦长笑和柳平之从扶兰苑回来后,就直接从客栈搬去了周世琮位于汴梁城繁华闹市中的府邸。 面对周府的碧瓦朱甍,亭台楼阁,藤萝翠竹一开始柳平之表现的甚为欣喜,但他在周府大院中转了一圈后情绪就明显开始低落。 此时周府的管家英姐正好端上来一盘的茶点,她笑得一脸慈祥的向韦长笑和柳平之道:“表少爷,柳公子,我家大人在衙门里还有公务在忙,不过他已带话回来,吩咐老奴一定要照顾好两位,不知两位公子爷可还有什么吩咐?” 韦长笑轻抿了一口手中的茶,不禁就嘴角上扬,他淡淡笑道:“上好的冻顶乌龙,难得英姐你还记得我的喜好!” “表少爷以前每次到高邮周家,大老爷就吩咐老奴,您所有的饮食都必须由老奴亲自料理,老奴怎会不记得!”英姐满脸温和道。 “有劳英姐了,您先回去休息吧,我们就在这里等表兄回来。” 韦长笑站起身向英姐躬身一礼道,坐在他一旁的柳平之见了也连忙站起身来。 “两位公子爷折煞老奴了!” 英姐见了连忙扶住韦长笑,有些不安的道。 “英姐是表兄乳母,在周家近三十年,整个周家从没有人将您当成一个奴才。”韦长笑温言道。 “表少爷快别这么说,老奴今日真是受宠若惊了!表少爷和柳公子先坐着,老奴去看看给两位的厢房打点的怎么样了,再有什么其他需要,两位请尽管吩咐!” 英姐恭恭敬敬说完就离开了正厅。 待英姐走远,柳平之终于忍不住朝韦长笑抱怨道:“韦长笑,你昨日跟我说什么来着,你说周世琮眼光很好,周府里的丫鬟仆从都是美人,你自己看看,这里有三十岁以下的人吗?” 韦长笑对柳平之刚刚的话充耳不闻,先是悠闲的吃了一口糕点,接着就赞道:“这么多年了,英姐的手艺还是这么好!” “韦长笑,你装听不到我说的话,是吗?” 柳平之佯装发怒道。 韦长笑拿起一块糕点递给他,淡淡笑道:“我怎么知道,表兄从高邮搬到了汴京就改了品味,不过,平之,既来之,则安之!你看这周府的景色和膳食都还是不错的。” “哼,谁稀罕这些!”柳平之忿忿不平道。 韦长笑淡笑不语。 大约到了掌灯时分,周世琮才风尘仆仆的赶了回来。 周世琮一进门就立即抱歉道。 “长笑,平之,招待不周,原来应该亲自接你们过来的,结果到现在才回府!” “表兄客气了,自然是公务要紧,我们两个闲人你不必费心了。怎么大理寺今日很忙吗?” 韦长笑道。 “正午时分方大人突然接到大理寺卿李大人的通知,要求我们尽快了结苏青青一案,因此我们所有人都被召回大理寺参与结案了。” 周世琮有些疲惫道。 “结案!抓到真凶了?” 韦长笑已猜到了什么,心里顿时冒起一团火。 周世琮感觉到了他情绪的变化,连忙安抚道:“左右不过是两个妓女的事,朝廷不想牵扯太多,故而……” “故而便草菅人命!明知真凶另有其人,仍然屈打成招,李代桃僵。” 韦长笑不禁怒道。 “长笑!” 柳平之看到周世琮突然就变了的脸色,连忙拽了拽韦长笑的衣袖用眼神示意他慎言。 那知韦长笑并不以为意,仍然死死盯着周世琮道:“原来大理寺并不是为百姓伸张正义而设,只是权贵们的府院而已!” “放肆!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你知道你这是在质疑谁吗?” 周世琮立时拍案而起。 “周大人,消消气!周大人,请借一步说话!” 柳平之连忙拉着周世琮到了院中。 “周大人,长笑今日受了些刺激,故而言行无状,还望周大人见谅。” 柳平之接着便将苏青青和扶兰苑的事跟周世琮大体说了一边。 “长笑临离开扶兰苑时已给了扶兰苑的管事侏儒阿大一百两银子,让其先安置那些孤儿,但他仍然觉得自己能力有限,做的不够,又觉得上天对苏青青委实不公,一直郁愤不已,刚刚又听到周大人说要草草了结苏青青一案,故而才会火冒三丈,他并不是在针对大人。” “原来如此!难怪他今日言行如此冲动,竟口无遮拦!可是这苏青青一案是大理寺卿李大人直接下的命令,我一个校尉又能如何呢?” 周世琮无奈道。 “我自是知道周大人的难处,李大人敢直接命令方大人如此结案,估冒着这怕是圣上的意思,如此此案就真的是无力回天了!” 柳平之也无奈叹气道。 “朝阳公主与昌平侯成亲四载有余,公主一直未能有孕,为此陛下和皇后娘娘都忧心不已,四年来光太医往公主府就派了一批又一批,如今终于得蒙天佑,二月前,公主有孕,陛下欣喜异常,特意将公主接往宫中养胎,一切膳食由皇后娘娘亲自照料,如果此时公主得知与她一向情比金坚的驸马竟与一个妓女有染,并且还牵扯进一桩命案,怕是会承受不住,陛下爱女心切,故而自然不想将此事闹大!” 周世琮似乎是不想圣上名声有损,故而耐心向柳平之解释道,同时也希望他能向韦长笑说明自己的难处。 当夜柳平之从韦长笑的厢房离开后,韦长笑就独自坐在窗前沉思,从记事起,他便谨记家训,饱读诗书,自觉礼义廉耻,忠孝仁义,公平正义乃为人立世第一准则。 他酷爱钻研画道,兼又少无适俗韵,性本爱丘山,因此他从未想过自己要置身官场,但对朝廷他还是极为拥护的。 靖武帝元召早年间东征西战将整个大周帝国的版图扩大了一倍有余,可谓雄才大略,英明神武,就是如今他在世人眼中,也是个勤政爱民,万民敬仰的好皇帝! 他对靖武帝也是打心底的尊崇,可是如今他不仅得知在汴梁皇城之中竟有扶兰苑那种地方,而且向来爱民如子的皇帝陛下只是因为怕自己的女儿孕中受惊就罔顾法纪,包庇自己的女婿,让本应为百姓主持公道的大理寺草草结案,既不替冤死者申张正义,又枉杀无辜之人,他当真是痛心疾首! 正沉思间,突然一阵疾风从他眼前闪过,一个黑影顿时出现在了窗前! “你来了!倒是比我想象中来的快了些!” 韦长笑立即站起身来,对着那黑影道。 第二十二章:桃之夭夭,灼灼其华 是夜月冷星稀,夜凉如水,周世琮终于从书桌前站起身来,他先是伸了个大大的懒腰,而后方才从书房里走了出来,一阵寒风袭来,他立时就紧了紧衣领。 路过韦长笑厢房门口时看到里面还亮着灯,想到白日里他们之间的争执和柳平之的话,他不自觉就叹了口气,独自站在廊边沉思了许久终于还是朝里走去。 突然他眼中精光大盛,浑身的汗毛都几乎竖了起来!在清冷月光的照映下,赫然见一黑衣人正鬼鬼祟祟立在厢房的一扇窗前。 竟然有人胆敢潜入堂堂龙霄卫校尉周世琮的府邸! 这里距离他办公的书房并不远,可他方才却始终未听到韦长笑的任何声响,难道? 想到这里,他不禁心中大骇,立时足尖一点腾空而起,大喝一声! “什么人?” 刚刚才趁着天黑七拐八拐摸进周府大宅,又在府里找了半天才终于看到韦长笑的凤飞飞,还没来的及跟韦长笑说一句话,就突觉身后传来一股强烈的危险气息,多年的实战经验让她在第一时间迅速做出反应,她纵身一跃就跳上了房顶。 周世琮见一击未中,立即也跟着她跳上房顶,他以掌为刀,狠狠朝凤飞飞面门劈去,凤飞飞大惊失色,连忙向后飞速闪躲,才堪堪躲过这一击,结果周世琮的第三掌又再次劈了过来,凤飞飞轻功极好,逃跑技术一流,但真正对战起来和周世琮根本不是一个档次,完全是在单方面被吊打,认清楚形势后,凤飞飞立即做出一个决定,跑! 可哪有那么容易,周世琮是什么人!龙霄卫每年的选拔可都是在全国各地挑的人尖,更何况周世琮更是人尖中的人尖。 他招招狠厉,毫不留情,凤飞飞此时只有死命的逃,淋漓尽致的发挥她轻功好的优势,只见她一会儿如游鱼般滑不溜手,让周世琮接连抓了几次空,一会儿又如飞鸟般转瞬间就跃上了树梢,周世琮屡次失手,心里更加恼火,于是下手也更加没了顾忌。 韦长笑眼见他们交手,但等到他从门口跑出来时,他们两人已经“飞”到了三丈外的大树梢上,激战正酣。 他目力极好,即使此时已经到了深夜,但借着月光他仍然能将两人的对战招式看的一清二楚,眼见着凤飞飞逐渐难以招架,而周世琮却越战越勇,他顿时就急了,三步并做两步的跑到大树下朝周世琮大声叫道:“表兄,快住手!莫要伤她!她是我的朋友!” 一阵寒风掠过树梢,他的声音被寒风呜咽着传进周世琮和凤飞飞的耳中,他们几乎同时停手。 凤飞飞的心里突然泛起一阵阵酸涩,多少年了,每次被人追,被人打时,耳边传来的都是:“抓住她!打死她!打的好!” 这么多年来,从来都没有人说过自己是他的朋友,可今日这个于她而言如神仙般清风朗月的贵公子韦长笑说:“她是他的朋友!” 他们只有一面之缘,而且他们的初遇于他而言也并不美好,可他竟然跟周世琮说:“莫要伤她!她是他的朋友!” 没有人能体会凤飞飞此刻的复杂心情,韦长笑的这一声朋友和他急切的维护,远比今日她听阿大跟她说,他来过扶兰苑并且给了一大笔钱时更让她震撼。 周世琮心里疑惑,这个弱不禁风的表弟什么时候竟然有了这样一个轻功了得的江湖朋友? 韦长笑见他们两人终于都停了手,顿时才长出了一口气。 周世琮面色阴沉的快步走到韦长笑面前,厉声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表兄,她叫凤飞飞,是我昨日刚认识的一个朋友!” 韦长笑连忙解释道。 周世琮闻言不禁挑了挑眉,凤飞飞!这个名字今日柳平之似乎跟他提过,原来是她! 凤飞飞此刻突然就变得有些扭捏起来,她欢喜的在心里一边又一边对自己说:”他说我是他的朋友,他真的说我是他的朋友!” 她雀跃的从树梢翩翩跃下,而后走到韦长笑面前,满心欢喜的朝韦长笑展颜一笑,一双明亮的眼睛顿时就弯成了一个好看的月牙,如果不是她此时还带着黑色的面巾,韦长笑和周世琮一定会惊讶的发现,这个刚刚还在树梢上跳来跳去跟周世琮大打出手的女飞贼,此刻竟然满脸飞红。 “你是个女人!” 周世琮有些不敢相信的问道,语气里不自觉就含了些许轻视的感觉。 “女人怎么呢?你看不起女人吗?难道你不是女人生的吗?” 凤飞飞对身为官差的周世琮本就没有什么好脸色,闻言就像是被人踩了尾巴的猫一般,立即跳起来反唇相讥。 周世琮心里立时一阵不喜,这女人当真粗鄙,他又没说什么,她有必要如此言语讥讽吗?但此刻他懒得搭理她,只有有些不悦的对韦长笑道:“夜已深了,你们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合适吗?亏你饱读诗书,行为竟如此孟浪!” 韦长笑还未答话,凤飞飞却立即跳到韦长笑身前,面朝周世琮双手叉腰气愤不已道:“看你功夫还不错,还以为你是个江湖儿女,却原来只是个酸腐的小人,韦长笑他哪里孟浪了?他刚刚明明是站在房里,而我站在窗外,我们何曾共处一室了?你凭什么这么说他?” 周世琮的眉头皱的更深,他现在真是一句话都不想跟这个女人说了,只是眼神凌厉扫了她一眼,而后朝韦长笑警告道:“你好自为之!” 说完便直接大踏步离开了。 韦长笑这还是第一次见自己这位少年老成的表兄在人前吃瘪,不禁就嘴角上扬,对着他的背影遥遥一礼道:“表兄慢走!” 凤飞飞嘟着嘴翻了个白眼朝韦长笑道:“你何必对他那么恭敬,他刚刚还冤枉你……我!” 韦长笑对凤飞飞轻轻一笑,如一树桃花竞相开放。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 凤飞飞的脑海中突然就浮现出以前在私塾外偷听到的这两句古诗,她的脸更红了! “凤姑娘,我表兄没有恶意的,如果你觉得他言语不当,冒犯了你,那我代他向你致歉!” 韦长笑温言笑道。 “不必,不必,我才不会跟他那种小人一般见识!” 凤飞飞连忙抬眸有些羞涩朝韦长笑道。 韦长笑望着她眼里此刻闪现的星光熠熠,不禁就觉的这个女孩除了深明大义外其实还挺可爱的。 第二十三章:公道! 凤飞飞一抬眼正好对上韦长笑一双顾盼生辉的眼睛,此刻他正噙着一抹浅笑静静望着她,整个人在月光的映照下越发气宇不凡,耀眼异常。 只消一眼凤飞飞立时就别过眼去,不敢再抬头,她心里懊恼不知道自己今日为什么会这么奇怪,只是看了他一眼就莫名其妙心跳的飞快,整个人都有些晕晕呼呼的,一点都不像她往日的样子。 为了打破这种尴尬,她抢先开口道:“你怎么知道我会再去客栈找你?还特意给客栈老板留了口信。” 韦长笑闻言先是一愣,而后又摊了摊手,接着就笑道:“我只是告诉客栈老板如果有一位姑娘来找我们,就告诉她,我们已经搬到了周府!” “哦!原来是……这样!” 凤飞飞不禁有些失望,原来他不是专门留口信给她,而是留给任何一个来找他和柳平之的姑娘。 她心里烦躁,突然就很讨厌这样患得患失的自己,她不应该是这个样子的。 她努力定了定心神,想起今日来的本意,粲然一笑,对着韦长笑双手抱拳道:“韦公子,我今夜前来,是为了感谢你和柳公子今日对扶兰苑的慷慨捐助!韦公子,请受飞飞一拜!” 说完她随即躬身一拜,韦长笑连忙上前一把扶住她道:“凤姑娘,使不得!凤姑娘深明大义这些年一直为扶兰苑这些孤儿辛苦奔走,才真是让长笑佩服,相比之下我和平之做的这些举手之劳又算的了什么!” “举手之劳!可韦公子的一个举手之劳却可以让扶兰苑那些孩子三月衣食无忧,而我如今即便是跑断了腿,却筹不到一个铜板!只能四处奔走希望有人能收养他们。是我无能,青青姐姐一走,我就瞬间没了主心骨。” 凤飞飞不禁黯然。 韦长笑心里也有些酸涩,他连忙安慰道:“你已经尽力了,不要太为难自己!” “青青姐姐之前跟我说过,等她从良后,我们就在京郊开一家绣坊,凭着她的刺绣手艺,生意一定不会差,到时候扶兰苑这些孩子就都可以不再为三餐烦忧。” “她还跟我说,到那个时候她会亲自教我刺绣,我一直期待着那一天早一点到来,可如今我不过是出门几天,竟就与她生离死别!韦公子,你告诉我,到底是谁杀了她?是谁杀了我的姐姐?为什么杀她,她那么善良,那么无世无争,为什么死的偏偏是她,这世上那么多人作奸犯科,都活的好好的,为什么死的是她?我要替她报仇,我要亲手杀了那个畜牲替姐姐讨回公道!” 凤飞飞双目赤红,眼里溢满泪水。 韦长笑担心她真的做出什么危险的事,连忙安慰道:“凤姑娘你万不可意气用事,大理寺会……” 他突然就不知道要怎么说了,跟她说大理寺会替苏青青讨回公道吗?还是如实告诉她大理寺其实已经决定将这个案子作为一件普通的妓女之间争风吃醋的仇杀案草草了结,好让那个身居高位的真凶毫发无伤的继续逍遥法外。 韦长笑忍不住就握紧了拳头,心里一阵难受,可怜苏青青一个如此善良大义的女子,不仅生前命运多舛,就连死后也无法讨得一个真正的公道。 凤飞飞敏感的觉察到了韦长笑的情绪变化。 “你是知道什么了吗?” 凤飞飞表情凄楚。 “凤姑娘……其实……人死如灯灭,你不要太执着!” 韦长笑自己都些讨厌自己此刻这些轻飘飘的话。 “不要太执着!哼,也是,我早该知道是这个结果,对于官府而言,不过是一个妓女的死而已,他们怎么可能真正去查!” 凤飞飞尽力让自己昂起头,努力的睁大眼睛,不让眼里的泪水滑落。 “凤姑娘!” 韦长笑满脸疼惜,却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半晌,他从怀中拿出一方锦帕轻轻递给她。 凤飞飞接过锦帕却只是紧紧攥在手中,攥的指节都已发白,她用力逼回眼泪,突然有些恨恨的开口道:“韦公子,你相信有公道吗?” “世间自有公道!”韦长笑艰难开口。 “世间自有公道!哼!我不信,我只相信因果循环,报应不爽,如果朝廷不能给青青姐姐一个公道,那我自然会用我自己的方法来替她讨回公道!” 凤飞飞眼里突然尽是冷漠。 “不可,凤姑娘!这样做太危险了,不值得!以暴制暴只会带来更多的仇恨和暴力!” 韦长笑急急劝道。 “你不用管了,就当什么都没听到,我走了,此后山高水长,我们有缘再见!” 凤飞飞双手抱拳,再次朝韦长笑躬身一礼。 眼见凤飞飞就要走,韦长笑担心她真的做出什么危险的事来,连忙拦着她道:“凤姑娘,你莫不可冲动行事,我会竭尽全力帮你,帮青青姑娘讨一个公道,你相信我!” 凤飞飞此时本已已转过身去,准备提气离开,闻言又再次回头,她望着韦长笑此刻满脸着急的样子,心里十分感动,不禁就对着他轻轻一笑,柔声道:“谢谢你,韦长笑!你真是个很好的人!” “你相信我,不出三天,我一定会让大理寺重审此案,一定会还青青姑娘一个真正的公道。” 韦长笑的眼里一片决然。 第二十四章:韦长笑的画,柳平之的文 晨光微露,在烛火映照的厢房之中,柳平之正在对着一副女子的画像奋笔疾书,在他身前不远处韦长笑正站在窗前望着天边一点点升起的朝阳出神。 只要太阳高悬于苍穹之上,所有的黑暗都必将被光明取代,如果暂时被遮住了,那就需要有人祭出正义之剑划破黑暗让光明重回人间,而他韦长笑愿意做那个祭出正义之剑的人,不管为此会付出怎样的代价! “夫美人兮性高洁,出污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夫美人兮心若善,利万物而不争,处众人之所恶;夫美人兮梦自香,世人皆醉我独醒,鸿飞御我上九天!” “平之,有你的妙笔生花和我的美人图,我想今日流殇宴后苏青青的故事一定会在汴京广为流传!” 不知何时韦长笑已经来到柳平之身后,看到柳平之终于将笔搁在案上后缓缓开口。 “是啊!我相信此后不会再有人只将苏青青看做一个普通的官妓,她的案子朝廷一定会在舆论的压力下发回重审!” 柳平之目露期望道。 韦长笑望着好友却突然有些犹豫。 扬州柳家虽也算是官宦世家,但到柳平之父亲一辈却无人能入朝为官,因此柳氏一门都寄希望于自小扬名在外的柳平之能封官拜爵,光耀柳氏门楣。 柳平之对这次流畅宴也极为看重,希望能在此次宴会中拔得头筹,得到京中王族青睐,好为他日后入朝为官打下基础,可是如今让他为苏青青一案临时换掉早已准备好的锦绣文章,怕是他会因此错失这次难得的机会! “平之,如果可以我并不想拖你下水,我想这篇赞美苏青青的祭文不妨就以无名氏之名随我的画一起上交,你仍然可以用你原来已准备好的文章!” 韦长笑满脸诚恳建议道。 “长笑,你这是什么话?你以为只有你有同情心吗?只有你有一腔追求公平正义的热血吗?我也跟你一样被苏青青的故事感动了,被她的人品折服了,我也迫切的想要为她做点什么!所以这不是你一个人的事,这是我们两个都想做的事!” 柳平之情绪激动道。 “好!平之,你不愧是我的好兄弟,那就让我们一起为苏青青讨回一个公道!” 韦长笑握住柳平之的手不禁动容道。 “好!不过,如果这样我们就不能再继续住在周大人这里了,为了不连累他,明日我们就搬回客栈去吧!” 柳平之随即说道。 还不待韦长笑作答,从门口突然传来一声冷哼! “你们也太小看我周世琮了吧!” 说着吱呀一声,周世琮就推门而入,手上还端着一盘茶点。 “我听伺候的丫鬟说你们俩昨夜研究诗文,通宵达旦,想着怕是今日流殇宴你们俩太过紧张,故而才挑灯夜读,哪知道你俩胆大包天,竟然想借流殇宴替苏青青翻案!” 周世琮顿时满脸怒容道。 “表兄,长笑自幼苦读孔孟之道,自觉见死不救非君子,见义不为枉为人!故而长笑此次心意已决,还望表兄见谅!” 韦长笑对着周世琮铿锵道。 “迂腐!你以为就凭你二人就能将此事闹大,你们别忘了流殇宴的主办者可是奕王殿下,只要他命人将你们的诗文画作销毁,别说在汴京城广为流传,就是在流畅宴之中也很难传开!” 周世琮语气不屑道。 “这个我们也想到了,流殇宴有个现场比拼环节,只要我们争取上场比拼,这诗画定能为人所知。” 柳平之急急解释道。 “上场比拼!这样太危险了,正所谓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你们想要替他人讨回公道,必得先学会自保。” 周世琮冷冷道。 “自保!难道表兄已有了更好的主意!” 韦长笑急忙问道。 “你们俩先去参加流殇宴吧!记得不要交任何跟苏青青有关的诗画,但是一定要争取在流殇宴中崭露头角,你们的这副诗画就先交给我吧,我自然有本事让它们短期内在汴京城广为流传!” 周世琮突然目露笑意,胸有成竹道。 “这!” 韦长笑有些疑惑道。 “去吧!记得我的话!” 周世琮说完就立即从桌上一把拿起韦长笑的画和柳平之刚写好的祭文径直出了房门。 “这,这……你表兄也太霸道了吧!” 柳平之望着周世琮已经走远的身影,有些不满道。 韦长笑闻言也只能叹了口气道:“算了!表兄在汴京为官多年,姑且信他一回吧!时候也不早了,我们准备一下,先去参加流殇宴吧!” 第二十五章:流殇宴(一) 流殇宴设在汴京最大的酒楼“十里香”中,跟往年一样,这里早在三天前就已被奕王命人包场装饰,如今所有的东西都已布置整齐。 放眼整个一楼大厅,整体装饰的颇为古色古香,一水的雕花红木座椅,前后整齐摆放了六排,每排设有五座,共计三十座,正好是本次受邀士子的人数,在大厅上方正中位置另设有较为宽敞的四座,正是给这次流殇宴的四个评审的,据说这次的评审,都是奕王亲自邀约而来的国学大儒。 二楼和三楼上各设有十二个看台,主要是给奕王和其他想一睹各位士子风采或者意欲招纳门客的王孙公侯而设。 韦长笑和柳平之到达“十里香”时,大门口已有身着甲胄的王府守卫在交戟阻挡,除了手持金牌的王孙公侯和手持绿牌的受邀评审和士子外,其他人等一律都不得入内。 饶是如此,“十里香”方圆一里之内仍然已被前来围观的民众围的水泄不通,人声鼎沸,热闹非凡,其中也不乏豆蔻年华的少女,今日她们大都身着质量参差不齐的各色纱裙,莺莺燕燕,三五成群,或惦着脚,或两两相扶着,在迎风飘扬的纱帽遮挡之下尽力睁大眼睛看向那些手持绿牌的士子,如遇到相貌特别出众的或心仪的,就激动不已,有胆大甚至会忍不住大声呼喊其名字或作品,以示喜爱,同时也以期能得其一顾。 凤飞飞一大早是被人群挤到这里来的,看到如此热闹好奇心重的她也忍不住驻足,再见到有女子竟然当街激动的又哭又笑时,她越发好奇,奈何她身材娇小置身人潮之中怎么都看不清楚,于是她一个飞身就上到了十里香屋顶之上,这才得以看清原来是一个个锦衣华府服的贵公子们前来这里集会。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凤飞飞原本也是个极跳脱的性子,于是就干脆在坐在屋顶上也一起欣赏,接连走过来好几个英俊潇洒的美少年,大街上的人群中早已呼喊声一片,凤飞飞都跟着有些激动起来。 这些能被邀请前来参加流殇宴的士子,原本也都是些家世才华出众之辈,平日里也都是见过些世面的,但像今日这般被这么多人如此众星捧月,大都还是第一次,有些人内向的公子顿时就紧张的满脸通红,有些自负的已开始沾沾自喜以名家自居,也有些人面露倨傲不喜之色…… 凤飞飞正独自看的热闹,突然就在人群中看到了韦长笑和柳平之的身影,此时已过辰时,晨光透过薄薄的云层,正好照在韦长笑身上,衬的他整个人越发的丰神俊朗,他今日穿了一身月白色的长袍,腰系玉带,足登皂靴,长眉入鬓,一双似乎有些迷离的双眸,鼻梁高挺,薄薄的嘴唇,英俊的侧脸,整个面部轮廓完美的几乎无可挑剔。 凤飞飞忍不住就嘴角上扬,露出一对好看的梨窝。 “韦长笑,原来他也来了!” 她极力压制住内心想叫住他的激动。 韦长笑和柳平之昨夜一夜未睡,加之有心事,故而都未在门口做任何停留,只是面无表情的将手中的绿牌拿给守卫核对后就一起大踏步走进了大厅。 凤飞飞在屋顶上看的一清二楚,尽管人群中有姑娘不断的高声呼喊,韦长笑和柳平之始终未做任何停留,甚至连朝人群看一眼都没有,望着他们渐渐消失的身影,不知怎么的凤飞飞的心里突然就泛起一阵酸涩。 “凤飞飞,你在胡思乱想什么?他是挂在天上的太阳,你是被踩在脚下的烂泥,如果不是青青姐姐的事,走在大街上他怕是也会连看都不看你一眼!” 凤飞飞失魂落魄的从“十里香”离开的时候,韦长笑和柳平之刚刚在侍从的带领下找到自己的座位,还不错,他们被安排坐在第三排正中相邻的两个位置上。 受邀的士子此时基本都已到场,看到柳平之,有好几个认识的士子都主动过来打招呼,反倒是韦长笑无人问津,他也乐的自在,独自拿起桌上的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慢慢细品起来。 其实他刚刚一落座,二楼正中雅间里的奕王已经注意到了他,此时看到他独自一人饮茶,就招手身边的护卫,而后耳语了一句。 不多时,那护卫径直走到了韦长笑身边,一抱拳恭敬问道:“敢问,可是六安韦家的韦长笑韦公子?” 韦长笑有些疑惑的站起身来朝他点了点头道:“正是!” “韦公子,请移步二楼,王爷有请!” 此时大厅中的士子几乎都朝这边看过来,大都面露惊讶之色。 “这是谁啊?宴会还没开始,奕王竟然就邀请他上二楼相聚!” “之前也没见过呀,不会是哪个王公贵族吧?” “唉,平之,他好像是跟你一起来的,他是谁啊?” 柳平之也颇有些吃惊,正要作答,只见最后一排中一个一身青衣的公子已经开口。 “他呀,他叫韦长笑!就是扬州六安韦家那位小公子,同时也是去年抄袭我《敦煌神女图》的那个斯文败类!” “啊?就是他抄袭你的画吗?” 跟青衣公子坐在一起的几个公子都吃惊的问。 “他不担抄袭了我的画,还厚颜无耻的拿到画肆里展出,我不远千里前去扬州去找他讨个说法,他竟然避而不见还让家丁将我赶了出来!” 青衣公子望着此时已走到二楼的韦长笑满脸怨毒道。 “这么过份!看他一副温文尔雅的样子,原来竟是个斯文败类!” 他身边一位有些年长的蓝衣公子立即打抱不平道。 “算了,算了,今天是流殇宴,你没看到人家是奕王的座上宾,小心祸从口出!” 第五排一位有些文弱的士子立即回身制止道。 谁知那位青衣公子却不以为然道:“谁不知道奕王殿下好书画,特别是喜欢美人图,他如今如此风光还不是借了我的光!” 青衣公子的声音并不大,可此时围观的人渐渐多了起来,柳平之隐约听到什么“美人图”,“抄袭”,“借光”,“斯文败类”之类的话,于是就走近了些,等到他弄明白他们竟然是在说韦长笑,不禁就火从心起。 他为人向来随和,处处与人为善,但此人如此中伤好友,是可忍,孰不可忍! “张琥,你是说长笑抄袭了你的画吗?” 一身青衣的张琥看到有这么多士子声援他,正暗自得意时,不想向来性格温和的柳平之竟然会突然发难。 “是……我,我说的是事实,我的《敦煌神女图》是二年前所作,而韦长笑的《飞天神女图》却发表于一年前,还不是他抄袭了我的!” 柳平之已然怒不可遏,这个小人,竟然如此污蔑长笑! 更令他气愤的是,此时竟然有好多不明真相的士子附和张琥。 柳平之不禁怒目而视,现场气氛顿时就紧张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