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1章 师父生日快乐
烟市。龙云山公墓。
阮西霖慢悠悠的打开木塞，倒出一杯红酒，轻轻推到墓碑前，然后又点燃了生日蛋糕上的蜡烛灯。
吱吱呀呀的电子音乐响起，她用手打着节拍，合着那声音，慢悠悠的哼唱着：“Happy bi
thday to you，Happy bi
thday to you……”。
才唱了一半，风就把蜡烛给吹灭了，阮西霖叹了口气：“师父，今天又没案子，你急什么！都不等我唱完。”
她把蜡烛灯拿开，伸手沾了一点蛋糕，倾身轻轻点在墓碑上：“师父，生日快乐！我买了一个特别大的蛋糕，还买了你舍不得喝的那种红酒，花了我整整一个月的工资，我是不是很讲义气？你感不感动？感动就给我托个梦吧，你也知道我很笨，没有你什么都查不出来，你不能去到那边就不管我了啊……”
她喃喃的说了很久，声音柔和悦耳，像照进墓园中的阳光，绵绵暖暖的。
不知道过了多久，手机响了一声，她停下来，拿出手机看了看：“宝宝找我了！师父拜拜，我改天再来看你。别忘了托梦啊师父！”
她弯下腰，轻轻拍了拍墓碑，停了几秒，才站直转身，一边往下走，一边低头回了一条信息。收起手机的时候，她习惯的扫了一眼周围，然后一怔，迅速打量了几眼。
不远处的一座墓碑前，有一个年轻的女孩。如果她没记错的话，似乎她来的时候，她就已经在了。
女孩看着大概二十岁左右，模样清秀，穿着一件有些泛黄的运动服，长发凌乱的散着，她跪坐在地上，定定的看着眼前的墓碑，一言不发，看上去十分平静。
阮西霖的眉头却皱了起来。
她把手伸进口袋，熟练的把手机静音，一边不动声色的深呼吸了几口，向那边走了过去，先扫了一眼墓碑，墓碑上写着“爱子沈凯宸之墓”。
她弯下腰，轻声问：“请问，现在几点了？”
女孩猛然一怔，垂在腿侧的手迅速往里一收。然而就在那一瞬间，阮西霖已经看清楚了，那是一把美工刀。
下一刻，女孩漠然的扫了她一眼：“不知道，我没带手机。”
阮西霖并不意外，看到她神情的时候，她就已经有所察觉。
其实真正要自杀的，大多都很平静，而那些歇斯底里闹腾的人，说到底是有所求或者有所图。女孩藏着美工刀，手机也没带，显然死志已决。
阮西霖轻轻嗯了一声：“我也没带手机。”
她飞快的打量她。女孩苍白消瘦，穿的运动服有点像校服，却明显不合身，袖子短了很多，牛仔裤做工精致，看上去略有些肥。全身没戴什么首饰，只有手指上戴着一个精致的碎钻戒指，戴在中指。
阮西霖柔声询问：“我可以坐下来吗？”
女孩的嘴唇动了一下，似乎想说什么，又似乎觉得无所谓，就什么也没说，阮西霖便坐了下来，轻声道：“我就是想找个人说说话。”
她理都没理，她垂下眼，表情忧伤：“我男朋友去世了，我们认识十年了，本来都要结婚了，没想到，他就这么走了……”
女孩微微一愣，抬头看着她，阮西霖喃喃的道：“今天是他的生日，我是来给他过生日的。”
女孩抿了下唇，半天才道：“他是怎么死的？”
阮西霖道：“车祸。”
女孩猛然一震，眼里的泪瞬间就涌了上来，一下子别开了眼。
她猜对了。
女孩穿的很可能是小学校服，特意穿过来一定有特别意义，所以两人很可能是同学或者校友，戒指是碎钻的，戴在中指，不是结婚戒指，但显然价值不菲，说明男方经济优沃，造型古怪新奇，男方性格应该比较活泼，而女孩裤子肥大，排除版型和经济原因，应该是短期内迅速消瘦，所以男方应该是突然去世的。
年轻、有钱，爱玩，突然去世，最大的可能是车祸，而非生病或其它。
阮西霖握住她手：“你怎么哭了？不要哭，过来抱抱。”
女孩更是哽咽不已，阮西霖移坐过去，抱紧她，不断的拍抚，一直到她渐渐平伏下来，才柔声道：“你的他，也在这儿，对不对？你跟我说说他吧，也许……他也想听。”
女孩忍不住哭出声来：“我好难过，我真的好难过，我真的活不下去了。”她一边哭一边道：“我们说好一毕业就结婚的，我们都说好了的，他怎么能这样，他是个骗子，他就这么走了，让我一个人怎么办……”
她一边哭一边说，絮絮的说了许久。
感情问题自杀者，需要充分的宣泄，阮西霖一直搂着她，静静的听着，脑海中迅速收集归纳信息，一边柔声安慰，“我明白的，我懂这种感觉，我知道他一定很喜欢你，你们这么多年的感情，真的很难得……不如你把想说的话，都好好的说给他听？”
天已经有些黑了，女孩终于哭累了，犹不住的抽噎着。
阮西霖轻柔的安抚她：“小漫，他一定不想让你去陪他的，你看，他对你这么好，从小到大一直照顾你，他一定很希望你过的好，过的幸福，现在他失约离开，他心里已经很愧疚了，你怎么忍心让他更难过？所以不要这样做，好不好？”
刘漫的泪又掉了下来，她续道：“他是家里的独生子，他一定也不放心他爸妈，你是个乖女孩，不要做傻事，你如果想念他，不如经常去看看他的爸妈，替他照顾他们，做一点对他有意义的事情……”
刘漫只是掉泪，阮西霖柔声续道：“再说，你要是去陪他了，你妹妹怎么办啊？她才这么小，那么乖，要是你不见了，她还不知道要哭成什么样子呢，到时你也不在，谁能哄她呢……”
刘漫再次忍不住痛哭失声，她趴在她怀里，终于慢慢的松开了手里的美工刀，双手捂住了脸，整个人蜷了起来，哭成了泪人。
…………
两人离开的时候天已经黑透了，公墓里到处都静悄悄的。她们走了很久，忽听到嚓的一声轻响，墓园角落里，有人点了一根烟，一点火光在黑暗中明明灭灭，映着一个高大挺拔的身影，足足过了五分钟，他才猛然掐熄了烟，大步走了出去。
第002章 危机谈判员
“姑姑，你怎么知道她有妹妹啊？”
坐在凳子上的男娃娃用小胖手托着腮，一本正经的问着。
男娃娃名叫孟想，今年才五岁大，头发有点自来卷儿，软乎乎蓬松松的，像顶帽子一样扣在头上，衬着胖乎乎的小脸，黑葡萄一样的眼晴，萌的人心都要化掉。
阮西霖正在煮面，相比之谈判时的镇定从容，这会儿她简直手忙脚乱，百忙中还不忘抽空回答：“因为在那个小姐姐的手心里，有一个用彩笔画的小花花。”
小孟想继续问，“为什么有小花花就是有妹妹啊？”
她停了停手：“你不高兴的时候，是不是不喜欢跟不熟的人玩？只喜欢跟家人待在一起？是不是谁都不想见，只想见你最最喜欢的人？”
小孟想猛点头，她又道：“要是有人想在你身上画画，你会让她画哪儿？”
他想了想：“手背？”
“嗯，对的，一般只有对比你小的，你喜欢的人，才会摊开手心让她画，这是一种纵容和宠爱。”
“我懂了，”孟想道：“我上次说给姑姑画个小人，姑姑就张开手让我画，这是因为姑姑爱我。”
“对，”阮西霖笑了：“姑姑最爱想想了！”她把面盛出来：“好了！可以吃了！”
孟想点了点头：“好吧，姑姑救了小姐姐，这是在做好事，所以我就原谅姑姑饿了我好几个小时的事情吧！”
她笑着亲了他一口：“谢谢想想。”
小孟想就拿起他的专用小短筷子，认认真真的吃面，五岁大的小人儿，跟个小松鼠一样，居然一点都没吃到外面来。吃完了，还做了个总结：“姑姑今天煮的面，比昨天好吃一点点，比前天难吃一点点，姑姑要继续努力。”
“好呀，”阮西霖一边吃，一边回答他：“姑姑一直在努力。”
然而厨艺白痴这种生物，是真的存在的，她真的是拼了小命想多学几种吃的，让五岁大的孟想保证营养，然而至今为止，她能做成功不出错的，只有煮面，然后，扔进一切可煮的东西，求个心理安慰。
早上送了小孟想去幼儿园，她开着车一路东冲西突，甚至不惜敞窗露脸，用色相向一干油腻中年借位，才终于赶在最后一分钟，急匆匆进了办公室。
吃早餐的同事纷纷加快了速度，钱常有笑着打趣她：“小刀一来，就说明到点儿了，比闹钟还准时。”
“千万别把我当闹钟，”阮西霖笑着道：“我每天都像打仗一样，不定哪天就输一把。”
白燕宁快速吃完了包子，随口笑道：“恭喜小美人刀可以提前体验我的生活，有了孩子就是这么的……”
一句话还没说完，办公室里忽然静了一下，白燕宁后悔失言，急岔开话题：“对了，听说有个新队长过来了，你们知道不？”
“知道知道，”钱常有是个八卦王，小道消息没人比他多，抢着道：“听说是从济市调过来的，叫迟东旭。”
阮西霖的手机当的一下掉在了桌上。
她猛然抬起头，怀疑自己听错了：“迟东旭？哪个迟？”
“迟到的迟，旭日东升的东旭！”钱常有问：“你认识？”
阮西霖垂下眼，慢慢的摩挲着手机，冷笑一声：“不，不认识。”
钱常有也没在意，他有一肚子八卦等着说，等不及的宣布：“周局说了，要给他重建一队！”
“重建一队？”白燕宁问：“为什么还得重建一队？”
“谁知道啊！”钱常有道：“估计是觉得人是从省会城市过来的，心高气傲，不能屈居人下，就给他一个交待。但是新一队都是些什么人你们知道么？就是二线那伙扶不上墙的烂泥，加上那两个新兵蛋子，是不是要笑死人？这种垃圾队伍建起来，专门拖后腿么？”
他越说越兴奋：“还有一个事儿，你们知道么？”
阮西霖一直静静的听着，一言不发，白燕宁察觉到了，轻轻拍了钱常有一下：“你要说就赶紧说！卖什么关子！”
“嘿嘿，”钱常有道：“听说周局说了，分到他手上的案子，不管大小，只要有一个不破，一队就地解散。”他拍着手笑起来：“我就等着看一队能撑几天，撑过一个月我吃翔！”
阮西霖终于忍不住道：“别一队一队的，那不是一队！”
钱常有一下子停了笑，有点讪讪的。
阮西霖定了定神，站起来：“不好意思，我不是冲你的，你们聊，我去个厕所。”她站起来就出去了。
几个月前，烟市刑侦一队行动失败，参与行动的警员全部殉职，消息传回来时，她根本不敢相信……那段时间，局里的气氛全都是压抑的，没有人笑的出来。
可是，这才几个月，就有人要鸠占鹊巢，重建一队？
而且，为什么偏偏是迟东旭！？
他那种是非不分的混蛋，他配么？他配顶着一队队长的名头招摇过市么？他是一队队长了，那师父是什么？难道将来，就没有人记得真正的一队，没有人记得孟林霈才是真正的一队队长了吗？
她静静的站了很久。
回来时，二队的办公室对面，那扇已经几个月没打开过的，嵌着巨大的数字“1”的门开着，一个穿着警服的高大身影正背对她站着，跟周局说着什么。
她甚至都不用细看，就一眼望过去那种感觉，她就知道是他。
时隔七年再见，阮西霖整个人都不由得一僵，好像身体零件一瞬间全卡死了似的，动都动不了，等回过神来，才发现刚才那一刻脑子里一片空白。她无声的闭了闭眼，迅速抬手，刷开了二队办公室的门。
轻轻的唰一声响，周局一抬头看到了她，便道：“小阮！”
阮西霖一僵，她咬了咬牙根，然后慢慢，慢慢的转回身来，若无其事的：“周局。”
周局笑道：“来来，你们认识一下，这个是新来的小迟，迟东旭，这位是小阮，阮西霖。”
阮西霖坚持不去看他的脸。她目光平视，只看到他喉结滚了一滚，他道：“你好。”
她轻轻哧了一声。
周局道：“小阮，我正好要问问你的意见，小迟过来，是要重建一队的，但他手头全是新人，工作起来也不方便，可一队就只剩下……”他停顿了一下，改口道：“我是说，你本来就是一队的人，想不想回来一队这边工作？”
阮西霖觉得刺耳极了。
她平静的道：“周局，我是做危机谈判的，现在楚哥也调走了，我就是局里唯一的危机谈判员，有需要就去，归属哪队也不太重要了，您说对不对？”
“也是，”周局一听她这个口吻，就知道她不乐意，也没强求，转头道：“小迟，我还没说呢，这位是我们的危机谈判员，你们以后应该也有机会合作的。”
危机谈判员，在港澳地区被称为谈判专家，在华国也算是新兴警种了。从02年建立国内第一支谈判组开始，逐步在各个一线城市试点，一直到进入华国各地。大地市有可能会建立谈判小组，烟市这种小城市，通常也就一两个人，大多是兼职。
危机谈判员通常选择有工作经验的中级职位刑警，年龄30到45岁，长相没有攻击性的，阮西霖这种年轻漂亮的小姐姐，的确非常少见。
第003章 劫挟人质案
周局前脚走，阮西霖转身就走，身后，他沉声叫她：“软软。”
她全当没听到，头也不回的刷开了门，走了进去，门咣的一声响，像砸在他脸上。
闻世卓正站在房间中央，说着什么，阮西霖一言不发的回到座位，定了定神，才发现大家都在看她。她急抬头道：“教授，有什么事？我刚才没听到。”
闻世卓轻咳了一声。
他是二队的队长，为人温和儒雅，长的也斯斯文文，精通犯罪心理学，大家都习惯叫他教授。
闻世卓道：“也没什么大事，周局刚才打了个电话，说要从我们这边调一个人，去新来的迟队那边，大家想去的报个名。”
钱常有第一个问：“要是没人报怎么办啊？”
闻世卓道：“周局没说。”他温和的道：“其实大家可以考虑一下，那边正是用人之际，去了之后好好帮着迟队，未尝没有出头之日。再说，即便去了那边，也都是同事，大家这么多年的战友，交情不会关上门就淡了的。”
钱常有幸灾乐祸的道：“要是没人报，估计就不用去了吧？你看周局给的那些人，就知道只是个面子情儿，去了没几天解散了，还得回来，废那劲儿干什么！”
这个钱常有，嘴碎又没脑子，还总是自以为精明能看破一切。闻世卓无奈的看了他一眼，什么也没说，就回办公室了。
大家正在议论纷纷，忽然警报声响起，所有人迅速停了下来。与此同时，闻世卓也接了电话，急步出来：“小刀，元华小区有人持刀挟持人质！”
他一边说着一边开门往外走，阮西霖和其它人迅速跟上。
门一开，就看到了对面新一队的人。他们才刚刚见面，正在整队自我介绍，忽然听到了警报声，几个人都是又新奇又不知所措，听到声音，都眼巴巴的看向了这边。
闻世卓只点了点头，足不停步向外冲。
就在这时，他手机响了，闻世卓一接之下，就有些皱眉，转身急匆匆回来：“迟队，周局说让你带队过去，阮西霖负责跟嫌犯沟通谈判。”
迟东旭道：“好。”
阮西霖一皱眉，直接就着闻世卓的手按了免提：“周局，我是阮西霖，我要求闻队担任指挥员。”
迟东旭抬头看向了她。
电话里，周局迟疑了一下：“这个……”
林西雨毫不客气道：“周局，人命不是儿戏，不能用来练兵。谈判也不是一个人的事，是多方协作，我不信任这位迟队做指挥员，所以我要求闻队加入。”
周局道：“好，那小闻去吧。”
“是，我做指挥。”闻世卓一边挂断电话，一边迅速进入角色：“迟队，你们队负责组织攻击和救援，请尽快过来！”
他一摆手，跟阮西霖两人快步向外，动作迅速果断，不假思索。
迟东旭急转身调度。他初来乍到，连名字都没跟人对上，只能指着人头叫人准备，而被指到的人更是新兵上阵，什么都不知道，又紧张又慌乱，折腾了五分钟还没能出门。
二队的人就堵在门前，眼睁睁的看着，互相交换着眼色，心情各异。
市局到元华小区车程不到二十分钟，阮西霖和闻世卓第一时间赶到了现场。
到的时候已经有很多人在围观。两人下了车，迅速接近，粗略看时，挟持人质的地点，是在小区对门的平房，两人身后就是围墙，加上下面的台子，高度至少有两米，尖顶，从背后接近的可能性不大。
闻世卓在脑海中画出了建筑示意图，一边下意识的回头看了一眼，这才想起他的团队没带过来，于是看向了分局的警员，准备在新一队赶来之前，暂时调度一下。
而此时，阮西霖的眼神，已经迅速扫过了嫌疑人和人质。
嫌疑人看起来大约五六十岁，寸头，高大魁梧，衣着简单却干净，皮肤有一种不常见阳光的泛白色，手里抓的是一把普通的菜刀。而人质白净清瘦，格纹衬衣，眼镜已经断了一根腿，斜斜挂在脸上，表情却有些过于平静了，动作也很奇怪，完全没有抗拒感。
阮西霖顿时有些惊讶，劫持人质者和人质，居然是认识的？
她转头扫了几眼，见闻世卓正在跟分局沟通，却迟迟没有过来交待，就知道分局对情况也没有足够的了解，但人质脖子上的血，已经把衬衣都染红了，不能再多耽误了。
阮西霖向闻世卓打了个手势，把耳机戴上，用头发遮住，然后就慢慢的走上前去，很快，嫌疑人已经警觉，喝道：“站住！别过来！你是干什么的！”
阮西霖停下来，双手微交叉，放在身体前方，保证对方可以看到，一边温和的道：“你好，我是警方的代表，我叫阮西霖，你可以叫我小阮。我是来帮你的，你能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吗？”
她身材高挑，白皙而窈窕，穿着柔软的貂绒外套，短发下是一双明亮温和的眼睛，整个人的气质干净而温暖，毫无攻击性。
在劫持人质的案子中，谈判组，攻击组、指挥员、支援组、封控组等，都有固定的站位和职责。但此时，一队的队员还没到，闻世卓只能简单的把现场的民警和交警组成了封控组，进行外围线的控制。
换句话说，在这个期间内，阮西霖必须用和平的方式来处置危机，安抚嫌疑人的情绪，因为她没有第二个选择。
嫌疑人情绪激动：“什么狗屁警察！老子不相信警察！滚滚滚！赶紧滚！”
他一直在后仰，抵在墙面上，显然正在全神戒备。阮西霖立刻顺从的退后两步，声音和缓：“是不是警察做了什么事，才让你这么生气？你可以告诉我，我是来帮你解决问题的。”
嫌疑人略微放松了一下脊背，但仍旧表情狰狞，挥了一下菜刀：“别说废话！我女儿丢了都找不回来！你们有什么用！”
阮西霖注意到他握刀的手，茧子的位置很奇怪，有点像缝纫工的手……男人做缝纫工，最大的可能是在服刑，结合他的头发和肤色，难道这个人是刚出狱的犯人？
阮西霖点了点头：“你很久没见到你女儿了对吗？现在是什么情况，不如你跟我说一下，我来帮你好不好？”
“说个屁！”嫌疑人的手扣的更紧了：“你们全都是骗子！要不是你们，我女儿怎么会出事！”
阮西霖神色始终很温和：“我能感觉到你很担心。”她对情绪进行标签，然后继续剖言释义：“你是在担心你女儿的状况对吗？”
嫌疑人咬了咬牙根，她柔声安抚他：“你是一个好爸爸，你一定很爱你的女儿。”
嫌疑人微微颤抖了一下。他有短暂的失神，他喃喃的道：“不是的，我不是个好爸爸，我保护不了她，我没用……”
阮西霖不动声色的上前一步，已经接近挟持的核心区，闻世卓在耳机里咳了一声，提醒她注意安全。她道：“我相信你已经付出了所有，你的女儿永远不会怪你的。”
第004章 意外发生
一个规范的谈判团队，需要有六个角色，组长，谈判员、策略员、联络员、物料员、记录员。现实中固定的团队很少，都是临时指任的，所以一队的迟到，信息的缺失，令阮西霖和闻世卓都非常的被动，所能依赖的只有谈判技巧。
围观的人越聚越多，有个大学生模样的人道：“怎么是个女的？这种事，不是应该让领导上么？”
另一个道：“找个漂亮姑娘撒撒娇，总比大男人强。”
旁边一个年长的不以为然：“一个小娘们儿能当个啥？一看说了就不算。胆子倒是不小，敢往前凑。”
“我看也是，”另一个纯粹看热闹不嫌事儿大：“谈崩了估计就是一刀，那小子小命要玩完。”
有人一副看破了的样子，“警察不作为，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谁摊上谁倒霉呗！”
阮西霖完全没有被这些议论影响到，她的情绪始终非常的平稳：“我们聊聊你的女儿好吗？你们有多久没见面了？她叫什么名字？”
嫌疑人嘴唇动了动，终于回答了：“她叫小琪，高小琪……”
他看向她，眼里忽然泪光闪烁：“我找不着她了，她说等我出来，我们一家子高高兴兴的，结果我出来她就不见了，都是他！肯定是他害了我女儿！不然我女儿不会那么说！全都是他！我要杀了他给小琪报仇！”
眼镜男挣扎着道：“我没有，我也不知道小琪去了哪儿！”
他表情愧疚，叫出小琪的时候口吻很自然，人质与高小琪应该是夫妻或者情侣关系。
阮西霖扫了他一眼，郑重的点了点头：“我明白了，是他把你的女儿弄丢了是不是，你是想带他去找你的女儿吗？”
嫌疑人的眼神转到了她脸上，含泪点头，阮西霖放缓了语速：“你要明白，你这样带着他，是没办法找人的，不如你把他放下，我们一起找。”
就在这时，耳机里，闻世卓道：“他叫高伟，前天刚刚出狱，罪名是故意伤害，当时有人强.暴了他的女儿。他劫持的人叫魏良，是高小琪的丈夫，据说高小琪前阵子失踪了。”他停顿了一下：“大约半年前，高小琪的儿子失踪，高小琪受了刺激，从那之后就有些神志不清。”
跟她猜测的对上了。
阮西霖声音不变：“小琪她现在一定很需要你，所以当务之急，是尽快找到小琪的下落，她一个小姑娘，没有爸爸保护，在外面肯定过的不好，她一定很想早点见到你，你先放下刀，我们一起帮你找到她，好不好？”
高伟明显迟疑了，阮西霖缓缓道：“你看你现在这样，其实解决不了问题的，你才刚刚放出来，好不容易可以陪着女儿了，不要再做糊涂事了好吗？杀人不是一个好办法，小琪一定也不想你这么做，我们先找到她，其它的事，慢慢再说，好不好？”
高伟咬了咬牙，眼神游移的看向了人质魏良，阮西霖道：“我相信魏先生也不会怪你的，小琪更不会，你还是小琪的好爸爸，不管对谁来说，找到小琪都是最重要的事情，你对当时小琪失踪的情况不了解，不如你放下刀，让这位魏先生详细说说？我们争取时间？”
高伟的刀缓缓的往下滑。
围观的人一直屏声息气，看着这一幕，简直叹为观止，有人低声道：“真神了啊！他真的听进去了！”
偏偏就在此时，后面一阵骚乱，伴随着救护车的声音，是一队的人终于到了，还能听到有人兴奋的大声问：“迟队，我们冲进去吗？”
阮西霖明显感觉到高伟又烦躁起来，菜刀重又握紧，狠狠的往里比了比，魏良咬牙闷哼了一声，血顺着刀滑落下来。
谈判很忌讳反复，如果引发了嫌疑人的反感和愤怒，下面就几乎没办法谈了。
阮西霖脸上仍旧稳的住。
此时，强行回避问题，并不是一个好办法，她于是温和的向他解释：“你看，我的同事都在往这边赶过来。你现在这样，我同事就会以为你想伤害魏先生，他们为了防备事态恶化，随时都会冲过来，如果你被抓起来，还怎么去找小琪？我相信这种情况你也不希望看到的，对不对？”
“所以我们可以好好商量一下，我明白你只是挂念你的女儿，只要你放下刀，跟我们配合，我们就可以和平的解决问题，你也可以帮上我们的忙，早点儿找到小琪。”
与此同时，迟东旭已经迅速而无声的指挥人员各就各位，自己站在了攻击组的位置，闻世卓眼神迅速掠过，倒是对他的应变速度有些意外，但即便各就各位，他也不认为这些人真的能承担相应的职责，并不敢放心用，更多的希望还是寄托在阮西霖身上。
高伟咬牙道：“你怎么保证找到我女儿？”
阮西霖道：“我答应你，我们会尽全力，我们有这么多的人，无数种技术手段，天网工程你知道吗？现在烟市的交通要道、公共聚集场所、学校、医院等等，全都安装了视频监控设备，我们一一查下来，一定可以找到小琪……”
高伟垂下了眼，沉默，表情挣扎。
胜利在望，几乎所有人的心都提了起来。阮西霖也适时的静默，等待他思考。
就在这时，离核心区较近的迟东旭，忽然发现人质魏良的眼神迅速失焦，他似乎头痛，下意识的想去扶头，下一刻，他忽然哑叫一声，然后被高伟下意识的一把揽住，却仍旧可见他四肢及躯干出现了伸性强直。
不好！癫痫发作？！
迟东旭迅速向闻世卓发出了攻击请示，不同于阮西霖此时正密切注意高伟的神情，做为指挥员的闻世卓，也留意到了这一幕。
他当机立断，下了攻击指令，并打手势要求一队队员配合。
高伟的刀正在缓缓下滑，就在刀滑下魏良肩头的那一秒，迟东旭一跃而起，一把抓住魏良，迅速向后拖开，此时魏良的手足已经在间隙的痉.挛，迟东旭迅速脱下外衣，卷成一条，横在了他的齿间，防止他癫痫发作时咬伤舌头。
这整个过程实在太快了，做为谈判员的阮西霖完全没防备，愣了一下，后头的周磊落几个人，已经飞快的冲上来，下了高伟的刀，按在地上，戴上了手铐。
高伟一愣之后，拼命挣扎：“骗子！你们这些骗子！警察全都是骗子！我的小琪……爸爸对不起你！是爸爸对不起你！小琪啊！”他嚎啕大哭起来。
第005章 不配待在一队
阮西霖气极了，捏了捏拳。
明明可以和平解决，而且，马上就要解决了，为什么忽然发动攻击？这并不是一事一案的问题，这会令警方的诚信力出现问题，之后如果再出现这种事，她还怎么进行危机谈判？
她顾不上人质，急步上前，安抚道：“高伟，你不要着急，我们会帮你找你的女儿的。”
但此时高伟正大喊大叫，歇斯底里，根本没听到她的话。而第一次出现场的一队新队员周磊落，正在拼命压抑着兴奋，用力拖住他：“老实点儿！别嚷嚷！”一边推着他往外走。
阮西霖急走到闻世卓面前，低声说了几句话，闻世卓转头要求封控组的人，处理围观群众手机录的视频，尽量减少影响，迟东旭已经协助医护人员，把魏良放到了车上。
迟东旭向医护人员道：“魏良突发癫痫，请尽快抢救。”
阮西霖听在耳中，冷冷的看了他一眼，什么都没说就上了车。
虽然千防万防，仍旧有不少视频流出，网安部删都删不过来，幸好离的远，拍的不太清楚。
所谓外行看热闹，在围观群众和网民眼中，最后迟东旭冲上去时那身手，的确是干脆麻利，大长腿帅的不要不要的，大出了一回风头。
第二天早上，不少报纸和网络推送，全都是什么警察勇救人质之类的。
二队办公室里，钱常有忍不住道：“没想到这个迟东旭，还挺能折腾的，一大伙人过去，就他露了个脸儿。”他忍不住碰了碰闻世卓：“教授，你说这小子到底什么意思啊？”
闻世卓正站在窗边喝茶，一边平静的道：“人质癫痫发作，这是突发状况。”
“突发状况又怎么样？”阮西霖冷冷的道：“最多再有十来秒，甚至五六秒，嫌疑人就会放下刀，事件就可以和平解决，他非要出这个风头，有没有想过后果？警方谈判过程中突然攻击，这是大忌！”
“就是啊，”林明瑞急帮腔道：“小刀这边儿说的差不多了，刀都往下落了，然后他冲上去了，再晚一步他就没机会了，还挺会挑时候的，就是为了耍帅吧？”
闻世卓垂了垂眼，温和的道：“毕竟是初来乍到。”
“是啊，”林明瑞调侃的道：“初来乍到，还得带个菜鸡团，要立威，要显本事，大家理解理解。”
就在这时，闻世卓接了个电话，他一听之下，脸色就有点变了，应了两声，放下手机，缓缓的道：“高伟昨天在看守所自杀了。”
办公室整个都是一静，阮西霖愕然道：“怎么会？他怎么……”
闻世卓道：“就用裤子打结，就在床架子上，勒死了自己。”
大家都一句话也说不出，床架子就这么矮，这究竟是下了怎样的决心，内心如何的绝望，才能在那样的痛苦中坚持求死？
从昨天见到迟东旭开始，阮西霖心里就憋着一股子火，只觉得再不发出来就要爆炸了。她站起来就往外走，闻世卓快走几步拉住她，“我跟你一起过去。”一边拉开了门。
闻世卓带着阮西霖，进了一队的办公室。这次对一队来说也算是初战告捷，几个人正在调侃周磊落：“小伙子身手不错啊，前途无量……”
周磊落也有些自得，笑嘻嘻的道：“过奖过奖了。”
阮西霖看在眼里，冷笑了一声，迟东旭已经听到声音，转过头来，看向她。闻世卓咳了一声，道：“高伟昨天在看守所自杀死了。”
迟东旭一愣，皱紧了眉：“怎么回事？”
阮西霖对这个人的厌恶到达了顶锋。她冷冷的道：“你满意了？你一心想着出风头，擅自行动，破坏了谈判，所以警方的诚信也破产了，高伟觉得受到了欺骗，他觉得他再也找不到他女儿了，所以绝望自杀，这条人命，就是你害的！”
新仇旧恨加上被他鸠占鹊巢的憋屈，累加到一起，她真的气极了，抬头狠狠的瞪向他。
他那双漆黑漆黑的眼睛，就静静的等在那儿，好像已经等了很久很久。
隔了整整七年的重逢，这还是她第一次正眼看他，即使在这样的盛怒之下，她居然都有短暂的失神。
那是一种无比无比熟悉，偏偏又异常陌生的感觉。
记忆中，他一直是嚣张的。东省赫赫有名的迟家大少爷，良好的家世，几乎与生俱来的睿智与机警，让他做任何事都无往不利，他永远意气风发，锋芒毕露，像一把名贵华丽的出鞘刀。
可是现在，他整个人都变了。他压抑而沉默，曾经的嚣张桀骜消失的干干净净，让她几乎要怀疑，她从来没认识过他。
这样的他，让她有种强烈的陌生的感觉，甚至还有种说不出的心痛，潮水一般席卷而来。
她讨厌这个被感情左右的自己。
她的声音有些哑，一字一句的道：“迟东旭，烟市不是你展示个人英雄主义的舞台，你这种败类，根本就不配当警察，不配待在一队！更不配当一队的队长！”
败类么？
迟东旭静静的看着她，一直等到她说完，他收回视线，神色并没有什么变化，看了闻世卓一眼，闻世卓咳道：“周局说这个案子交给一队负责，深查到底。”
迟东旭道：“好。”
阮西霖看着他，冷冷道：“就算查出来，也只能说一句告慰亡灵，要是查不出来，不知迟队要怎么做？以死谢罪么？”
闻世卓安抚的按住她肩：“小刀有点不冷静，还请不要介意。但是这件事既然已经闹大了，的确需要尽快查清楚，具体纠葛包括高小琪的下落，给公众一个交待……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就说一声。”
迟东旭仍旧只有一个字：“好。”
闻世卓没再说话，抓住阮西霖的肩，用了一点力气，强行带着她出来，进了二队的门，门啪的一声合住了。
刑侦队的门都是凭卡进入的，二队人员的卡能刷开一队的办公室，但不知道是不是后勤保障科有意为之，一队的人，包括迟东旭自己的卡，都刷不进二队的办公室，门一关，就是两个世界。
周磊落几个人面面相觑，高涨的兴致也瞬间落了下来。
周磊落不大服气，小声道：“可是，人质不是癫痫发作了么？不赶紧救，他就死了啊！难道人质的命，还没那个犯人重要？还是个刚放出来的。”
“就是啊，”旁边另一个警员也道：“再说迟队也不是擅自行动，他请示了，闻世卓批准了的！就算有锅也是闻世卓背！小刀姐怎么能这么凶啊！”
这个警员名字叫王程大业，据说他爸姓王，他妈姓程，所以起了个四个字的逗比名字。
他长了张喜庆的娃娃脸，二十几了还能冒充高中生。据说他当初被踢出一线的原因，是因为盯人的时候偷吃冰淇淋拉肚子，结果让人给跑了，也是比较乌龙的了。
迟东旭浓眉深皱。
他花了几秒钟，仔细体会阮西霖说出那句“不配待在一队！更不配当一队的队长”时的心情，转回头时，他表情平静：“现在我来说说怎么查这个案子。”
这要是在济市，他提一个头，大家就知道要干什么，但现在，一伙人全都是菜鸡，他需要一步一步手把手的教，干什么，怎么干，出现什么问题要如何处理，甚至询问的时候有哪些要点……
幸好二线的人对于排查跑腿还算熟悉，迟东旭安排了吴限和周磊落去元华小区和魏良的单位调查，让任高照和谢时光去幼儿园调查，他则带着王程大业出去，留下老刑警唐朝看家。
新一队目前除了他只有六个人。
六人中，他最看好的是周磊落，周磊落虽然看起来不太服管，但有想法有冲劲也能打，收服了就是一员猛将，其次就是王程大业，虽然的确个不靠谱的吃货，但是脑子灵活，亲和力一流，培养一下，也很有用。
至于其它人，还需要再看看。
第006章 闷葫芦
迟东旭先去了分局，找到了当时的报案记录。
魏良的儿子魏宇鹏是在8月16号登记失踪的，而高小琪的失踪报案，就在上个月，10月30号。
负责的警员介绍道：“魏宇鹏是在幼儿园失踪的，幼儿园大班每天下午三点半到四点半都有户外活动，那天到时间集合的时候才发现魏宇鹏不见了，调监控发现魏宇鹏去了厕所，从厕所出来就往左边走了，左边是幼儿园的栏杆，小孩子钻不过去，也翻不过去，栏杆上没找到有价值的痕迹，排查过往车辆也无可疑，附近商铺也没有找到任何线索或者目击证人……”
他详细说完，又道：“总之，一直没有找到，当时他们跟幼儿园闹的挺历害的，高小琪受了刺激，有时候就有点神神叨叨的，经常到了点儿就去幼儿园接孩子，她失踪的那天，据说也是去接孩子了，但是一直没回来，我们查监控没找到什么线索，她的手机也没有定位到，最后出现的镜头就是在接近幼儿园的一个路口，还没到达幼儿园就消失了。”
他显然有些头痛，“总之，这两桩案子都特别古怪，我们也真不是不想查，可是想尽办法都没有结果。”
迟东旭一直垂着眼，静静的听着，然后问：“魏良有没有来问过？”
“问过，他经常来。”警员道：“当时孩子失踪的时候，他小两口天天来问，而且我们片儿警说，他好几次碰见魏良两个人在幼儿园附近找啊，打听啊，想尽办法。后来高小琪失踪的时候，他也是天天过来问，着急倒不是很着急，就是感觉整个人状态都特别颓，有一回还坐在我们门口台阶上，愣怔了好长时间才走的。”
“对了，”警员道：“其实在高小琪失踪之前，他还报过一次案的，但那次第二天就找着了，他这次估计也以为高小琪会回来，所以起先不怎么急，后来才开始越来越急的。”
迟东旭点了点头，又问了几个问题，把相关资料复印，监控资料也拷贝了，这才带着王程大业往外走。一上了车上，他便道：“大业，你对这件事，有什么看法？”
王程大业嘿嘿两声，偷眼看他的表情：“我啥都不懂，能有什么看法啊？”
迟东旭平静的道：“随便说，想到什么就说什么。”
“哦！”王程大业挠头：“其实吧，我就感觉那个魏良很可疑，我就觉得，哪有这么巧啊，儿子媳妇都失踪？虽然说也不是没可能高小琪因为精神病被人盯上，可这个社会也没那么乱是吧，再说久病床前还无孝子呢，照顾一个精神病人估计会很烦吧，估计挺想让她消失的。所以要我查的话，我就去查查这个高小琪有没有买保险。”
迟东旭点了点头，不做评判：“还有吗？”
王程大业胆子也大了些：“还有，高伟说他害死了高小琪，还说高小琪说等他出狱怎么什么样的，你有没有感觉她这句话其实是撇开魏良的？所以高小琪一定跟他说了什么，可以查查当时的探访记录。”
“很好，”迟东旭点头：“脑子很灵。”
王程大业顿时受宠若惊：“真的？”
“嗯。”迟东旭指点他道：“见过高伟想到这一点不奇怪，刑侦口怀疑魏良也不奇怪，但我奇怪的就是，分局这个同事，介绍情况的时候，主观的东西太多，有意无意的，把很多情况圆了下来，换句话说，他很明显的偏向魏良，这一点需要注意。”
迟东旭平时就是个闷葫芦，只有在案子上才会滔滔不绝。王程大业虚心请教：“要怎么注意啊？”想想不大对，他又问：“要注意什么啊？”
迟东旭道：“等见过了魏良，你来回答我这个问题。”
两人一边说着，也就进了魏良的病房，魏良一见他们，便虚弱的往上撑了撑：“警官。”他很客气：“还没谢谢你救了我。”
迟东旭道：“不用客气。”
他拉了把椅子坐下来：“我们需要问你几个问题，你感觉身体不舒服，随时可以停下来。”
魏良显然不觉得意外：“可以，你们问吧。”
迟东旭按部就班的问了问基本情况，包括他与高伟的交涉，以及魏宇鹏和高小琪如何失踪，失踪前有没有发生过什么事，失踪后做了什么举措种种。
然后他话风一转：“高伟死了，你知道吗？”
“什么？”魏良愕然：“死了？”
“对，自杀，”迟东旭看着他：“你认为他是为什么自杀的？”
魏良茫然了一会儿，疲惫的搓了搓脸：“他……因为小琪吧。”他看着他：“其实小琪失踪了这么久，脑子又不清楚，我也觉得，希望不大了。可是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到现在什么消息也没有，我真觉得……愧对他。”
他沉默了一下：“我岳父，其实是个老实人，我岳母死的早，小琪是岳父带大的，疼的跟眼珠子一样，他回来听我一说就爆了，他应该是觉得小琪已经出事了吧。”
迟东旭道：“他为什么怀疑你？”
魏良摇了摇头：“不是怀疑我，是我跟他保证过会照顾好小琪，他觉得我丢了小琪，就该死。”他苦笑了一声：“更何况，是先丢了鹏鹏，又丢了小琪，全都是我的错。”他眼圈红了，别开了脸。
两人出来，王程大业忍不住道：“迟队？”他嗯了声，王程大业道：“你还没说要注意什么。”
迟东旭定了定神：“现在见到了人，你说说你的感觉。”
“我觉得这个人还不错！”王程大业道：“说真的，犯人在看守所自杀，咱们是有责任的，我当时心都提起来了，就怕他不依不饶，但是没想到，他完全没往这方面想，只是回答你的问题。”
迟东旭点了点头，平静的道，“人都会有自己的看法和判断，但是办案切忌先入为主，证据，永远比感觉重要。”
王程大业知道他是在指点他，用力点头：“明白。”
回到局里，周磊落两个人也都回来了，小区保安对之前鹏鹏丢的事也有印象，据说很多人都看到过高小琪当众大哭，但后期高小琪犯病时都是安安静静的，很多人不知道她有病。
幼儿园那边，因为跟魏良打过官司，还赔了钱，当然也有印象，据阿姨说鹏鹏非常乖，而且胆子很小，从来不乱跑，那天为什么跑开，真的很奇怪。
而高小琪，她每次来，都是像以前一样，特别客气的说要接鹏鹏，起先阿姨都会解释，高小琪就会大哭大闹，后来魏良特意来拜托她们，如果她来，就说鹏鹏被他接走了，之后她们就这么说，然后高小琪就会一边抱怨一边急匆匆走了，不知道的完全看不出她是精神病。
第007章 东边日出西边雨
迟东旭一边听，一边翻着他们的记录，然后把视频资料拿出来，让队里的人一起看，然后问：“你们有什么想法？”
周磊落道：“这小孩儿不假思索的，好像就是冲着那边去的。不会是那边有什么人叫他吧？”
迟东旭道：“你当时有没有看过，围墙距离厕所门多远？厕所距离游乐区多远？”
周磊落一噎，想了一想才答道：“游乐区离厕所其实挺远的，至少有十来米，但围墙离厕所挺近的，也就五六米左右。”
王程大业的想法完全是另一个方向：“这小孩儿才这么大就会自己上厕所了？老师都不用跟着提裤子？”
迟东旭转头看他，王程大业咳了声：“我就随便说说，我记得我妹妹这么大，还啥都不会呢。”
“不，你说的没错，”迟东旭道：“这的确是个疑点。所以有没有可能，魏宇鹏去厕所也并不单纯？”他把视频重放了一遍：“其它人有什么看法？”
带新人是很累的一件事，脑力激荡必不可少，但不管迟东旭怎么问，仍旧只有周磊落和王程大业在说，而且越来越敢说，其它人都只是听，点着名都不发表意见，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架势。
迟东旭本来就不是个会循循善诱的，后来就干脆不问了。
看完这个视频，迟东旭看了一眼表，都已经快到下午上班的点儿了。
老刑警唐朝全程没有发过言，早就坐不住了，一见他看表，就站起来道：“迟队，人是铁，饭是钢，再忙也得先把肚子填饱吧！”
迟东旭看了他一眼：“大家先吃饭，下午继续。”
于是收拾收拾去餐厅吃饭，这个时间，餐厅的人已经很少了，跟他们只隔两三个桌，阮西霖和死党姚小暖正相对而坐，姚小暖不时的转头看他，看的双眼发亮，低声道：“那就是新来的一队队长？好MAN啊！”
阮西霖一声不吭，姚小暖举起一只手：“我宣布，我的男神榜单又添一员！”
阮西霖淡着嗓子道：“别光看脸，看看心！”
“谁说我光看脸了！”姚小暖义正辞严的道：“我不光看脸，还看腰，还看腿，有机会的话还看看肌肉！”她笑的眼睛都弯了：“综上，我决定把他和我最爱的高男神并列男神榜第一！”
阮西霖无语的抽了抽嘴角，姚小暖问：“对了，我的并列第一男神叫什么？”
她道：“迟东旭。”
“啧！迟东旭？这名字怎么有点耳熟？我在哪听过呢？”姚小暖想了半天，忽然眼珠子一转：“话说小刀，你有没有发现，你们的名字挺有缘份的？他是东边日出，你是西边雨……”
她摇头晃脑的吟：“杨柳青青江水平，闻郎江上踏歌声。东边日出西边雨，道是无晴却有晴。 ”
一听到那句诗，阮西霖鼻子猛然一酸，眼泪毫无征兆的掉下来，一下了掉在了粥里。
姚小暖正在耍宝，被她吓到了，呆呆道：“小刀？”她迅速收起餐盘，姚小暖急急跟上来，跳着抓住她肩：“小刀，小美人刀！我说错什么了？”
“没有，”她清了清嗓子：“我没事。”
“等等！”姚小暖猛然回神，“我想起来了！怪不得我觉得这个名字有点耳熟！他是不是就是那个人渣？害你被冤枉还被……”
阮西霖急喝道：“暖暖！”
“我不说了，”姚小暖急停下来：“刀刀别难过，这种人渣败类精神病，我，我再也不说他帅了！我要把他从我心目中的男神榜上踢下来，永不上榜的那种！”
阮西霖又被她给逗乐了，“快点走开，你这个花心大萝卜。”
姚小暖推着她往前走，努力逗她：“别吃醋嘛宝贝儿，我最爱的始终是你，我的小美人刀！”
两个女孩叽叽喳喳的走远了，餐厅门口，***的笔直，静静的看着。
他穿着警察制服，高大俊朗，头发是利落的板寸，眉眼漆黑，鼻梁高挺，大概是为了遮住过于俊朗的五官，在上唇下颌留了一点胡子，反倒显出了一种格外撩人的男人味。
他一直站了很久，才提步走了。
迟东旭在楼里，迎面碰到了后勤保障科的陈磊，迟东旭停了停脚，还没来的及问，陈磊就道：“哦，对了，你的权限开了。你试试有问题再找我。”一边说一边就走了。
迟东旭嗯了一声，回到办公室，迅速登陆内部网，他的角色果然已经更改了。
迟东旭试着输入“孟林霈”，想查询案件的电子备份，然后弹出一条提示“您暂无查询权限”，迟东旭皱了下眉，又输入“201X年7月6日”，仍旧弹出同样的提示，再输入“黑枪”，几个案件信息中，唯独少了7月6号，令原一队队员全部殉职的那个黑枪案。
这是为什么？
刑侦二队最近在查一个碎尸案，大家都忙的脚打头，但到了六点多，闻世卓还是特意出来，敲了敲阮西霖的桌子：“你先走吧。”
阮西霖也没客气，嗯了一声，把手头的资料处理完，就急匆匆走了。
坐在她旁边的女警朱语嫣忍不住酸了一句：“没想到帮别人带孩子，还有这待遇，回回大家都忙着，就她能先走。”
闻世卓回头看了她一眼。
他一贯是温和的，没什么多余的表情，但朱语嫣还是低了头，又不大服气，小声道：“我又不是为自己，就是替白姐打抱不平，人家白姐俩孩子也没走呢！是不是啊白姐。”
白燕宁是个大姐姐型的人物，平时很少跟人起冲突，但也并不是个老好人，只含笑道：“我有老公，有婆婆帮忙带孩子，而且，最关键的，孩子是我生的。所以……不一样的。”
朱语嫣噎住了，冲着天翻了个大白眼，把材料摔的啪啪响，不说话了。
阮西霖已经火箭般杀到了幼儿园。
她经常是最后一个，幼儿园也都习惯了，一见她来，坐在小圆凳上的孟想就站起来，礼貌的挥着小手：“田老师再见，王老师再见！”
几个老师都很喜欢这个小大人，笑着挥手，王老师把他送到门口，小孩儿就背着小书包跑出来，阮西霖弯腰，双手卡着他肋下，想把他抱起来……使了使劲儿没抱动，她一边跟王老师点头一边道：“来，想想！一二三跳！”
小孟想叹了口气，用力一跳，她借着这个劲儿，终于把小胖子给抱进了怀里，一边走一边道：“今天我们去哪吃？或者点哪家的外卖？”
他侧头想了半天：“吃刘婆婆家的盖浇饭吧。她很喜欢我，每次都多给我放几块肉。”
看来她是真的穷到一定程度了，娃儿还这么小就被逼的卖萌换肉吃。阮西霖忍不住笑出声来，“那行吧。”
正笑着，她忽然察觉到了一道视线，下意识的一偏头，就见迟东旭和王程大业站在不远处的台阶下，正有些惊讶的看着她。
阮西霖瞬间笑容全收，招呼也不打，转身就走。
第008章 一队的孩子
迟东旭手里还拿着询问笔录，皱眉道：“她来这儿干什么？那小孩儿是谁？”
“哦，”王程大业道：“那是原来一队的队长，孟林霈孟大哥的儿子，孟大哥走了之后，一直是小刀姐在帮忙带。”
迟东旭这才真的惊愕了：“林霈有儿子？我怎么不知道？不是，我是说，为什么是她在带？小孩的妈妈呢？”
王程大业摊了下手：“听说还没生两人就分居了，但已经不能打了，就生了，孩子妈扔下孩子就走了，从来没管过，听说当时孟大哥愁的不行，求着财务上的苏姐，帮着喂了几个月……我那会儿还没来呢，我也是听说的。”
迟东旭半晌无语。
王程大业自己吧啦吧啦说个没完：“那小孩儿叫孟想，今年才五岁，特别聪明，特别听话，有时候队里忙，谁赶上谁带，我还带过他两次呢！大家都说那是一队的孩子。后来一队出事，都……都没了，就只有小刀姐了，小刀姐就直接接过来带了。”
他有些黯然。
迟东旭沉默了半晌，“一队，只有她一个人了？”
王程大业点了下头：“嗯，只有她了，她那天留守，听到消息的时候整个人都傻了，一直问，一直问，我还从来没见过小刀姐那个样子呢。”他眼圈有点泛红，别开了脸：“你不知道，孟大哥人可好了，我当时偷偷哭了好几晚上。想想就难受。”
迟东旭无声的拍了拍他的肩，岔开话题：“你们为什么叫她美人刀？”
王程大业道：“听说是周哥取的，就是以前一队的周诲尔，说她杀人于无形，”他比了个扔飞刀的姿势，勉强的一笑：“她们这种做谈判的，用语言当武器，跟我们不一样，可厉害了。”
迟东旭点了点头：“我们过去看看。”
两人一路找了过去，阮西霖和小孟想早已经上了车，但下班的点儿，整条街堵的满满的，车子一时开不出去，男娃娃趴在后座的窗子上，正在到处看。
王程大业一点不见外的挥手：“想想！”
小孟想一扭头，也挥挥手：“大业叔叔！”
“哎！”王程大业笑着凑过来：“这个是迟叔叔，叫人！”
孟想看了看迟东旭：“迟叔叔好。”车窗开的不大，他伸不出脑袋，只能尽力的往上看：“迟叔叔，你好高啊！比我爸爸还高！”
迟东旭的心情有些复杂。
他嗯了一声，细细的打量了他一眼，男娃娃浓眉大眼，的确跟孟林霈长的很像。
他不会哄孩子，只用手指轻轻划了划他的额头，然后就往前走了几步，敲了敲车窗，阮西霖理都不理，小孟想却很机灵，转头叫她：“姑姑，迟叔叔好像要跟你说话！”
阮西霖咬了咬唇，只得把车窗落了下来，冷冷的看着他。迟东旭道：“我们正在查的那个案子，跟这个幼儿园有关，能问孟想几个问题吗？”
阮西霖眼里几乎放了刀子，冷嗖嗖的看向他。小孟想却很好奇，趴着车窗转过头来：“迟叔叔，你说我吗？什么问题呀？”
阮西霖气的狠狠捏了一下方向盘，可是当着小孩儿，她什么都不能做。眼看着前头的车在移动，她迅速发动了车子，但开出十几步之后，仍旧只能慢慢挪。
迟东旭扶着车顶跟了几步：“方便让我们上车聊吗？”
她冷冷道：“不方便，我们还有事。”
他就点点头，“嗯”了一声，拉开车门上了车：“抱歉。”
阮西霖：“……”
王程大业也赶紧拉开车门坐到了后头，他是个机灵的，当然看的出俩人不大对付，也不敢多说话，只无声的对着小孟想呲牙咧嘴做鬼脸，小孩儿笑着扑在他膝上：“大业叔叔！”
迟东旭转回头，问他：“孟想，你认识一个叫魏宇鹏的吗？”
小孟想转头看了他一眼，王程大业赶紧把小孩儿抱起来，揉了揉他的呆毛：“想想，你认识吗？认识就跟大业叔叔说，大业叔叔请你吃好吃的。”
小孟想认真的点了点头：“认识的！”
迟东旭看了小孩儿一眼，看的出他有些怕他，就用眼色示意王程大业来问，一边转回来，掏出了记录本。王程大业就问：“想想还记得鹏鹏吗？他是什么时候不来幼儿园的？”
小孟想偏着小脑袋，很认真的道：“已经很长时间了，老师说他以后不会再来了。”
“那想想跟鹏鹏熟不熟？”
他有点茫然，问他：“什么是熟不熟？就是生不生的熟不熟么？”
王程大业乐了，亲了他一口：“不是的，就是想想有没有跟他一起玩？”
“有一起玩过，”孟想一本正经的点头道：“有时候跟鹏鹏一起，有时候跟辰辰一起，有时候跟恬恬一起。都有玩过的。”
“那孟想最喜欢谁？”
他艰难的抉择了一下，“最喜欢辰辰吧。”
“不喜欢鹏鹏吗？”
“嗯。”
“为什么不喜欢？”
他想了一下：“鹏鹏胆子太小，不敢下楼梯，什么都不敢，带着他玩很费劲……”
王程大业被他的小大人口吻给逗乐了。
小孩子说话，本来就是东一句西一句的，王程大业很有耐心，而且很会逗小孩，不厌其烦的一句一句细问，孟想说到最后，忽然冒出来一句：“鹏鹏的爸爸，老是打妈妈。”
大家都有点吃惊，坐在前面的迟东旭也回了一下头。王程大业道：“这是鹏鹏说的吗？”
他点头，“是啊。”
“鹏鹏怎么说的？”
小孟想仔细的想了想，“鹏鹏说，爸爸晚上老打妈妈，妈妈就哭。”
王程大业咳了一声，又咳了一声，才问，“有没有说，怎么打的？”
一听他咳了又咳，就知道他不知道想到什么不纯洁的地方去了，没想到小孟想下一句就道：“用拖鞋打，打完了他妈妈身上，就一片一片的青，还有红点点。”
车上的人更加吃惊。阮西霖忍不住道：“想想的记忆力特别好，他能记住别人的话，一般都不会记错。”
王程大业喃喃道：“可是那个魏良，真的不像这种人啊！”
迟东旭沉声道：“这件事的关键在于，孟想是听魏宇鹏说的，而魏宇鹏没失踪之前，高小琪也是没有精神失常的，那时候的家暴，意味着他们中间本来就有问题。”
王程大业接连啧了好几声，表达了一下复杂的心情。
然后他又问了孟想几个问题，确认他不知道其它的，这才停了下来，而阮西霖也终于从车海挤了出来，毫不客气的靠边停下：“你们问完了，可以下车了。”
“等等，”王程大业道：“小刀姐，你再往前开个一百米行吧？”
王程大业虽然长了张娃娃脸，又是个欢脱脾气，其实年龄比阮西霖还大，但是警局里论资排辈么，就一直叫她小刀姐。
阮西霖对他印象不错，没拒绝，又往前开了一会，然后王程大业道：“等我五分钟！”
他飞奔下车，买了一盒巧克力过来，给了孟想，一边弯着腰仔细叮嘱：“想想回答了叔叔的问题，这是叔叔给你的奖励，但是你不能一下子吃光，一次能吃几颗，要问过姑姑，知道吗？”
小娃儿很高兴，双手捧着，特别礼貌的点头：“谢谢大业叔叔。”
迟东旭也下了车，看着王程大业笑眯眯的挥着手，迟东旭道：“不错。”他没什么表情，却不吝赞许：“幸好今天带你过来，否则我可能什么都问不出来。”
“啊？”王程大业有点不好意思：“我其实就是在家逗我妹妹习惯了。小孩子有时候可精了，而且大人说话他们会偷偷听，知道的可多了。”
迟东旭点了点头，“算是个意外收获。”
第009章 前男友这种生物
阮西霖从照后镜里看了他们一眼，微微皱眉。
警局种种突发状况比较多，她并不经常自己来接孟想，还真不知道魏良的孩子原来也在这家幼儿园上学，仔细的想了想，就问孟想：“鹏鹏的妈妈，是不是头发卷卷的那个？”
“是呀！”小孟想胖手指头抠呀抠的，终于把盒子抠了一个洞，怼在鼻子上使劲闻着香味，小口水流下来：“后来鹏鹏没来了，他妈妈还老来老来的，老师就说，她有病，很可怜的。”
阮西霖嗯了一声。
第二天早上过来送了孟想，正急惊风一样向外赶，耳朵里忽然飘进来一句话：“最近怎么不见鹏鹏妈妈了？是不是治好了？”
阮西霖脚下一停。就听另一个人叹气道：“她失踪了，你没看新闻？我给她发微信一直没回，电话也不通，我心里还挺不是滋味的……”
阮西霖转回头，细看了她一眼。
她见过她，还有她微信。这是孟想同班小朋友的家长，就是那个辰辰妈妈，她是做微商卖外贸尾单的，很擅长交际，跟谁都很熟。
阮西霖就过去打了个招呼：“辰辰妈妈！”
辰辰妈一转头，笑道：“是小阮啊。”
阮西霖就站着跟她聊天：“我们想想昨天还说起鹏鹏呢，你认识她妈妈？”
“认识啊！怎么不认识！”辰辰妈叹了口气：“我们还挺熟的呢！”她压低声音：“而且她这个病，其实不提孩子的时候，说话什么的都挺正常的，就是一提孩子就絮叨，也怪可怜的。”
阮西霖看旁边没人了，就招呼了她一声：“你忙不忙？我们车上聊会儿？”
辰辰妈爽快的答应：“我又不上班，忙啥。”
阮西霖迅速发了条短信请假，一边邀她在车上坐了，慢慢的跟她聊。
辰辰妈和高小琪都住的很近，两人都是走路接送孩子，有一大段同路，经常碰到，所以比较熟，后来高小琪失踪之后，她还去问过魏良，之后还给她打过电话。
两人聊了半个多小时，阮西霖才把她送回家，掉头回了局里，站在两队办公室之间的走廊上，她一个迟疑。
当了三年警察，抓住每一条线索已经成了本能，可是查虽然查了，让她把这个线索白送给那个混蛋，即便自我洗脑一百遍“为了正义”，也还是有点不甘心的。
就在这时，二队的门开了，闻世卓出来一看到她，脚下就是一停。阮西霖非常自然的继续往前走，随口打了个招呼：“教授，你出去啊？”
闻世卓习惯的略偏身让她进去，擦肩而过的时候，他却咳了一声，“小刀。”
她抬眼，闻世卓温和的道：“下了调令，调你去一队。”
阮西霖一愣，张大眼睛，闻世卓温和的解释：“因为没有人报名。周局的意思，可能觉得一队全是新人，太不合理了，所以怎么也要调一个人过去帮帮忙……”
他体贴的没有提到她原本在一队的事。
阮西霖的表情有些冷，她沉默了几秒，然后点了点头：“我知道了。”她一言不发的进去了。
闻世卓站在原地静了两秒，过去敲了敲一队的门。
阮西霖坐在椅子上，静静的想了一下，然后就开始收拾东西，林明瑞忍不住过来道：“小刀，我确实没想到会这样，你要是真的不想去，我就去跟周局说一声，我过去。”
“不用了，”阮西霖已经想清楚了，淡淡的道：“调我过去，不止是因为我本来就是一队的，更是因为我是危机谈判员，其实是一个‘虚’名额。”
林明瑞咳了一声：“你也别想太多，那边也不知道能撑几天，再说过去了，那伙人也不敢怎么着你的。”
“你忙你的，不用管我，”阮西霖冷静的道：“这些我都懂。”
林明瑞咳了一声，仍旧在旁边帮她收拾东西，旁边朱语嫣一脸压抑不住的幸灾乐祸：“热脸贴了冷屁股吧？嘿嘿，我说林哥，你怎么就是记吃不记打呢？”
林明瑞道：“你别老找事！”
朱语嫣哟了一声：“你被人呲儿了，冲我发什么火啊！”
她站起来，笑嘻嘻的绕着阮西霖转了一圈：“我说小刀啊，这有什么好难过的？你本来就是一队的人，现在回去不是很正常么，一队的人，老待在我们二队才不正常吧？”
她打着夸张的手势，涂了姨妈色唇膏的嘴一张一合：“要我说，周局才是真英明，就是有些人的小心思啊，要落空喽……”
阮西霖一直没回应，由着她说，整理完了，就打开微机，迅速整理打印出当前工作明细。一直到闻世卓回来，她才道：“我手里的工作，交接给朱语嫣吧，我看她挺闲的。”
闻世卓迟疑了一下：“可以。”
“你什么意思啊！”朱语嫣当时就不乐意了：“凭什么交接给我？我整天都忙死了！”
阮西霖微笑着道：“凭你是二队的啊！”她把打出来的材料扔到她桌上，干脆麻利：“拿好不谢！”一边说着，她抱起微机就走。
一队的门已经打开了，阮西霖抱着微机一进去，就愣了一下。
他们给她空出来的，居然就是她之前坐的那个办公桌，窗台上的小仙人球，甚至还好好的摆着，像很久之前一样。
她下意识的看了一下周围，办公室的几个人，都站起来迎接她，年轻的脸上笑意满满。
迟东旭沉默的上前一步，接过了她手里的机子，直接摆到了桌上，大家纷纷帮忙，不一会儿就把东西搬了过来。阮西霖低头整理东西，迟东旭一直静静的站在她桌边。
他什么都没做，她却忍不住心浮气燥。
坦白说，前男友这种生物，本来就属于“看你过的不好我才会开心”的范围。
何况，他不止是前男友，中间还牵扯了一条人命，那真的是“看到你身上着火我可以倾家荡产捐汽油”的那种。阮西霖这辈子就没想过再见他，更没想跟他共事。
见她摆好东西坐下，迟东旭温言道：“需要我做什么吗？”
“要呀，”阮西霖笑着抬起脸，看着他漆黑的瞳仁中骤然亮起的火焰，她慢条斯理的道：“请你滚，远，点，可以吗？”
迟东旭一愣。
他无声垂了一下眼，唇微微抿紧，然后他退了两步，一言不发的转身回了办公室。
第010章 判若两人
整间办公室瞬间静的针落可闻，连最迟钝的队员都觉出不对了，互相交换着视线。
隔了一会儿，王程大业小心翼翼的过来摸了她的杯子，又小心翼翼的给她接了一杯水，看着她的脸色，放在桌角上。
阮西霖能怼迟东旭，对这些人倒板不起脸来，就道：“谢谢。”
王程大业立刻咧开嘴笑了：“没事没事。”他是个给点儿阳光就灿烂的，立刻往前凑了凑：“小刀姐，你不想来我们这儿吗？”
她一个迟疑，王程大业黯然道：“你也觉得我们这些人都烂泥扶不上墙，对不对？”
阮西霖无奈的扶额，想起进来时他们欣喜的表情，忽然有些愧疚。她道：“你们没手没脚？智力有缺陷？还是有隐疾？”
王程大业一愣，她续道：“连朱语嫣那种体能废，专业废，排查都有本事出错，最基本的服从性都没有的，都成了‘优秀刑警’，你们比她还差？她都不是烂泥你们为什么会是烂泥？当烂泥有奖金拿吗？那分我一个名额？”
她直接点了名字，毫不在意，说完了，眼神却在室中扫了一眼，小新人谢时光被她一看，迅速低了头，心虚的把手机往旁边推了推，一副此地无银的样子。
王程大业却听的心潮澎湃，嘿嘿的笑了：“小刀姐，你说的对。”
他停了停，很认真的道：“我最崇拜的就是孟大哥，我就是因为孟大哥才想当警察的。我想当一队的人，现在……”他低下头：“我知道迟了些，但我真的很高兴，小刀姐，我们一起重建一队好不好？”
看着他那双真挚的眼，阮西霖实在不忍心说出一个不字。她轻声道：“嗯，你要努力。”
“好，”王程大业道：“我一定会努力的！”他很高兴的走了。
两队的办公室格局都是一样的，一个长方形的大办公室，小会议桌和单独的办公区各占半，角上一个独立办公室是支队长的。
办公室的门一直开着，隔了一会儿，迟东旭出来，直接拉了把椅子，坐在她桌前：“你对这个案子，有什么看法？”
不知道为什么，阮西霖有一种“在这短短几分钟里他已经学会了怎么对付我”的感觉，心里直冒火，转头瞪了王程大业一眼，他颠颠儿跑过来，一脸不解：“小刀姐，你找我？”
阮西霖：“……”
她长吸了一口气，心累的摆摆手，转回头。
迟东旭仍旧静静的坐在那儿，眼神定在她脸上，一动不动。
他其实是那种有侵略感的长相，小麦色的皮肤，鼻梁又直又挺，比常人更为浓长的眉，更加漆黑的瞳仁，都让他整张脸显得冷峻深遂，年轻时是咄咄逼人的俊朗，此时锋芒尽敛，便显出了一种生人勿近的气势。
真的是判若两人。她真想问问他，这些年你跟你的白莲花过的不好么？怎么把你过成这德性了？
呵呵！阮西霖冷笑了一声：“你问我有什么看法？”
他道：“嗯。”
“我的看法就是，”她故意停顿了一下，挑衅的看着他，他平静的迎视着她的视线，有种“下一句不管她说什么我都不会在意”的坦然。
这无声而短暂的交锋她没有赢，但是却突然失去了兴致。于是她道：“我认为，魏宇鹏很可能不是魏良的孩子。”
他浓眉一凝，沉吟了一下：“根据？”
阮西霖把手机拿过来，给他看一张照片：“这是另一个孩子的家长，跟高小琪的微信聊天记录。”
迟东旭低头看去。时间应该是在鹏鹏未失踪之前，备注为“鹏鹏妈妈”的，说了一句话“他不是不喜欢孩子，只是不喜欢鹏鹏。”但再问，她就岔开了话题。
这句话看起来实在平常。迟东旭想了一下：“证据不足。”
“迟队，”阮西霖冷冷的道：“你不是问我有什么看法吗？这就是我的看法，对或不对，你可以去验证。”
他嗯了一声，一直闷不吭声的吴限忽然说了一句：“迟队，我记得记录里，高小琪被强.暴不到两个月就跟魏良结婚了。”
“啊！”周磊落反应很快：“难道魏良是个接盘侠？”
迟东旭道：“磊落，你跟吴限去查查医院的产检记录。”
周磊落答应了一声，就跟吴限一起走了，不一会儿，就把电话打了回来。
高小琪的确是足月产子，但也的确是在结婚不到八个月的时候就生了，而且继续查下来，魏宇鹏是B型血，从遗传规律上来说，高小琪和魏良的血型都是A型，孩子的血型只可能是A或O型，不可能是B型或AB型，不用查DNA，就可以明确魏宇鹏，的确不是两人的孩子。
这的确是一个重大而意外的发现！
**这件事间接导致了高伟入狱，是瞒不住的，所以，魏良为什么要隐瞒这一点？之前的家暴，是否与这个有关？
迟东旭并没第一时间去找魏良，他带着王程大业去了看守所。回来时还不到五点钟，他大步走过来时，阮西霖飞快的关了正在看的文档。迟东旭好像并没在意，平静的道：“我跟你一起去幼儿园。”
阮西霖一皱眉：“为什么？”
迟东旭道：“魏宇鹏和高小琪都在那个幼儿园失踪，我想问一下家长，或者附近的商家有没有人见到过。”
合情合理，无懈可击。她都能想到她如果问为什么是她/他，他都能给她合理的答复。阮西霖咬了咬牙根，微微一笑：“好的，迟队。”
他道：“现在就走吧。”
她心里实在不爽，冷笑讥讽了一句：“所以现在我是奉旨早退？”他仍旧不说话，站在门边等她，她有种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憋屈，拿起车钥匙向外走。
已经走到停车场，她又想起来：“为什么要开我车？”
“我没车。”迟东旭坦然道：“开警车不方便。”
阮西霖深呼吸了一口，一言不发的按开了车锁。
她的车是一辆大红色的jeep自由侠，买了还不到一年，买的时候还挺得瑟的，但后来一队出事，她要照顾小孟想，要给孟林霈还房贷，每天穷到吃土，连汽油都变成了一件需要算计的事情，可想把车卖了吧，接送孟想又不方便。
虽然她自己接送也是要费油的，可是多坐一个人，怎么就那么不爽呢？他那么大只，一百多斤肉压在她车上，难道不用费油么！
她面无表情的打了打方向盘，出了市局的大门。
他清了清嗓子：“软软。”
她毫不迟疑的怼回去：“别叫我软软，跟你不熟。”
他沉默良久：“阮西霖。”
那三个字一入耳，就像一把拉开了一道门，轰隆隆的巨响声中，所有久远的，尘封的记忆瞬间扑面而来，她几乎用尽了平生之力，才能抑住自己，继续看似平稳的开着车。
他沉声续道：“我们聊聊吧？”
“聊啊！迟队要聊，我怎么敢说不呢？”她冷笑着道：“还没问候您，您跟您那位小柔柔这些年过的怎么样啊？”
他转头看她，那双眼黑不见底，所有东西全都藏在最深最深处，纹丝不露。然后他平静的道：“我们没有在一起。”
“咦？”她笑眯眯的道：“迟家大少不是自诩君子么？怎么这么不负责任？连儿子都不要了？”
他道：“我从始至终，没碰过她。”
“是么？”她轻哧：“那可真是有意思了，我倒不知道迟家大少这么有爱心，学雷峰做好事，在别人的产检单上签字。”
他平静的道：“我蠢。”
第011章 偷别人东西上瘾
阮西霖一窒，然后为之气结。
相比七年前的一说就吵，针锋相对，她觉得这个八风不动的迟东旭更叫人生气，他越平静，她就越生气。她指甲划在方向盘套上，刺啦一声。迟东旭又看了她一眼，“我开？”
她冷笑道：“不好意思了迟队，虽然你是领导，但这不是公车，您说了不算。”
他道：“那你小心些开。”然后就一直看着她不动。
也说不清在气什么，可是阮西霖真的气狠了，她忍的眼睛都有些发红，要不是没钱，她真的想直接开着车撞到栏杆上，送副驾驶这个混蛋升天。
她一直忍到红灯，才忍无可忍的拍了一把方向盘：“迟东旭你有毛病吧？你能不能别盯着我看？你妈没教你讲文明懂礼貌啊？盯着别人看，是哪家的教养？”
他看着她，沉声道：“我不看了，你好好开。”
这种“你无理取闹但老子不跟你计较”的口吻！她直接一打方向盘，别过旁边的车，顶着那人的叫骂声，把车停在路边：“你开！迟队请！”
迟东旭嗯了声，下了车，在两人交换的时候，她以堪比换脸的速度，冲后头那辆车嫣然一笑：“对不起，我技术太差了，换个人开。”
那人瞬间火气全消，“哦，没事儿，美女慢点儿。”
她笑眯眯的向他点点头，示意他先走，这才上了副驾驶，然后直接往车窗上一倚，抱着肩，一眨不眨的看着他。
迟东旭发动了车子，阮西霖冷冷的道：“你再使点劲儿掰我的变速杆试试！不是你的车是吧？”
他一言不发。
她又道：“抢什么抢？你开的是车还是火箭？别告诉我你一个大男人还赶着去投胎！你要是把我车擦到一点点皮，我就给你下耗子药，天天下！”
他仍旧一言不发。
她继续：“你跟前车挨这么近是想干嘛？以为他是你的小柔柔么？迫不及待要亲密接触一下？”
他还是一言不发。
不管她怎么说，他都像没听到一样，她只想刺激的他失态，或者哪怕动气，她才好说出那句“现在知道别人开车你在旁边瞎哔哔是什么滋味了吧”，然而，好像一拳打在棉花上，她始终没有找到合适的机会说出这句话。
虽然即便情绪不到位，说出来也不是不可以，可是做为一个有强迫症的谈判专家……她那样说出来也一样憋屈。
两人就这么剑拔弩张的到了幼儿园，车里的**味就差把车顶掀翻。
一看到春蕾幼儿园的大门，她立刻就把注意力移了过去，并没留意到迟东旭无声吐出一口气，然后转回头，近乎贪婪的看着她的侧颜，漆黑的瞳仁中，难得的流泻出几许温柔。
幼儿园五点半放学，现在才五点十分，旁边已经有不少人在等着，大半是爷爷奶奶级的老人家。
阮西霖瞬间进入了工作状态，刚才的挑衅刻薄全部消失，她习惯的深呼吸了几口，调整情绪，一边来回扫了一圈，一边就想下车。
一只脚都已经迈下去了，她却忽然回过神来，然后就退回来，比了比外头：“迟队，调查啊！你不会是想坐享其成吧？”
“一起，”他道：“不认识的人面前，我们假装孟想的父母，认识的人面前，我假装你的男朋友，这样可以吗？”
阮西霖猛的深呼吸了一口。
她特么的真不想跟他计较，可是他一句话，又成功的拱起了她全部的火气。
她猝然转回头来，冷冷的，一字一句的道：“孟想的父亲，是孟林霈，他是一个很好很好的警察，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人可以取代他的位置！”
她粗鲁的一把抓住他衣襟，直直的盯着他的眼睛：“迟东旭，偷别人东西上瘾是么？你偷了他的一队队长，还想偷他的儿子？我真的不懂，为什么这个世界上，好人都死了，你这种是非不分黑白不明的败类还好好的活着？”
她一把扔开他衣服，像扔开什么脏东西，微微直起腰的时候，神情已经恢复了冷静。她冷冷地看了他一眼，转身下了车。
车门重重的一响，他俊朗的脸上闪过了一丝狼狈，黑沉沉的眸中情绪乍泄。
她刚才冷嘲热讽，他却听的心潮起伏，甚至……甘之如怡，好像恨不得她多骂几句才好，直到她最后一句话说出来，听懂了她毫不掩饰的恶意，他才觉得疼。
他知道她恨他，只是没想到，居然恨到这种程度，恨不得他去死么？
阮西霖倚着车身，平息了一下心情，然后看向周围。
高小琪失踪，时间还不算久，应该会有人看到。目前她要找的是住在附近-有时间接送和闲逛，比较八卦-有兴致东张西望，有可能认识甚至关注高小琪的人。
她一边在人群中查找目标，一边随手从旁边小商店里买了几个小玩具。
她很快挑中了一个穿金丝绒套装没带包的大妈，随手把口袋里的录音笔打开，笑眯眯的走上去跟她攀谈起来，迟东旭远远坐在车里，看着她很快跟人聊的热火朝天，还送了一个廉价的小玩具，逗的大妈眉开眼笑。
他发现她挑的，都是穿着一般，看上去有些刻薄的老头老太太，不是一个，而是每一个都是。
人越来越多，幼儿园也放学了，迟东旭下了车，慢慢的往里走，几个班的小朋友排着队出来，各找各妈，一通忙乱，等人散的差不多，已经是十几分钟之后，迟东旭一眼就看到小孟想背着小书包出来，坐在了门口的小凳子上，托腮看着天，一副习以为常的样子。
迟东旭看阮西霖离的很远，便转头叫了一声：“孟想！”
小孟想一抬头，愣了一下，然后就小跑着过来，站在路上，隔着门问道：“迟叔叔，姑姑让你来接我吗？”
“嗯，”迟东旭道：“我们一起过来接你，”他看小男孩和幼儿园老师都有些警惕的意思，就指了指不远处：“姑姑在那儿。”
小孟想哒哒哒跑过来，双手抓着栏杆，往那边用力看了一眼，看到了阮西霖的背影，他放心了，立刻回头道：“老师再见，我叔叔来接我了！”
他一边说一边从小门里挤出来，踮脚，张开手臂。
迟东旭愣了愣，想起那天阮西霖的动作，于是试探着弯腰，把着他腋下，把他抱了起来，男娃娃顿时高兴了，抱住他脖子：“迟叔叔，你比我爸爸还要高。”
他嗯了一声：“孟想还记得爸爸？”
“当然记得了，”小孟想很认真的道：“姑姑说，爸爸去很远的地方抓坏人了，因为那个地方的坏人太多，警察太少了，所以爸爸要去保护小朋友。”
他沉默半晌，摸了摸他的头：“嗯，是。”
第012章 风流倜傥的公子哥
阮西霖回头的时候，就见他抱着孟想静静的站在身后，孟想的小胳膊环着他的脖子，小肉脸贴着他的脸，十分依恋的样子。
阮西霖有些诧异。小孟想非常聪明，因为一直被孟林霈带着，整天在一队混，见的人多，从来不认生，但也很少见他对谁这个样子。
阮西霖关掉录音笔走过去，张开手：“想想。”
孟想张手扑进她怀里，格格的笑了：“姑姑，你还是第一次这么早来接我呢！”
阮西霖亲了亲他的小肉脸：“对不起。”
“没关系的，”他抱着她，也用小肉脸贴着她的脸，“姑姑是去抓坏人，救小哥哥和小姐姐，我懂的。”
她轻轻笑了：“嗯，想想最聪明了。”一边说，一边状似若无其事的看了迟东旭一眼：“去哪？”
在孩子面前的她，好像瞬间收敛了全身的刺，变的温柔，这不带丝毫火气的一句话说出来，他居然很没出息的受宠若惊，走上几步：“在这附近转转。”
一边说一边拍了拍孩子的背：“我来抱好不好？”
孟想晃了晃小短腿：“想想可以自己走的。”
他还是接了过来：“我想抱你一会儿。”
学校附近，小吃店小超市到处都是，两人抱着孩子，慢悠悠转了一圈。
当初鹏鹏失踪和高小琪失踪的时候，分局就已经来排查过几次了，这次出了这件事，市局也排查过一次，所以他们这一次，其实是暗查。
一直走出几十米，阮西霖停住脚，来回看了看。
两边的老板都在招呼着，迟东旭停下来，抱着孟想不动声色的找了找角度，用眼神估量了一下。
阮西霖知道他为什么倾向于这边，从高小琪最后失踪的那个路口，到幼儿园门口这段路，最可能出事的地方，就是在这一段街区，而他说的那个小面馆，视线是最合适最好的。
但是这家面馆食客众多，外头还有人等位，显然生意很好，而且煮面的大锅在里面，就算有人看到，也是食客，店老板应该是看不到的。
她来回看了一眼，走向了对面的一家甜品店，店面很小，只有一大两小三张桌子，一个穿米色毛衣的男人正坐在临窗的位子上看报纸，阮西霖一边看着柜台，一边问了一句：“能在你们店里吃吗？”
柜台小妹道：“当然可以。”
然后就见那个男人慢悠悠的换了个位置。
她心里就有数了，他肯定是看到了他们三人一起，换句话说，他是有关注外面情况的。
迟东旭也抱着孩子进来了，阮西霖给孟想使了个眼色，一边就道：“想想可以挑一个喜欢的，但是一会儿还要吃饭，所以只能挑个小的哦！”
孟想眨了眨黑葡萄一样的大眼睛，然后就从迟东旭怀里挣下来，迈着小短腿走到柜台边，来回看了看，指了一个：“这个？”他萌萌哒仰头看着阮西霖。
阮西霖就叫人拿了出来，然后迟东旭上前一步，自然而然的：“再要一杯热牛奶，一杯奶茶，”他点了点柜台里的签牌：“黑糖撞奶。多一点黑糖。”
他面无表情，气质冷硬而肃杀，说“多一点黑糖”的时候，有一种反差萌，迷的柜台里的小姑娘眼里都要放光了，软着声音问：“先生，要加珍珠吗？”
他道，“不，不加。”一边就付了钱。
阮西霖有点吃惊。
她前一段时间，曾经疯狂的热爱黑糖撞奶，每天像上瘾一样的想喝，多加黑糖不加珍珠，后来孟林霈出了事，她又要照顾小孟想，没心情，也没钱了，所以已经很久没喝了。
反正要装熟人，她也没客气，他把黑糖撞奶插上吸管，轻轻推到她手边，她就大大方方捧起来开始喝。
怎么忘了，不管他现在有多冷多面瘫，他仍旧曾经是那个风流倜傥的公子哥儿，撩妹的小花招儿多的是，也不知道是哪一号红颜知已喜欢喝，被他留意到了，倒是便宜了她。
她狠狠的咬了咬吸管。
看他拿着手机掩饰，她眼神滑向了旁边，迅速打量了旁边的男人几眼。
米色毛衣的男人仍在看报。他穿着简单而精致，手边没有外衣，说明他不是从外头过来，柜台小妹态度收敛，礼仪周全，他应该是店老板，腕上手表好像是浪琴的，应该有几千到一万左右，桌上手机是某牌新款，价格1万+，没有手机壳，经济上应该比较宽裕。
店里装修风格简洁整齐，没有时下流行的温馨风和萌系。他毛衣中露出的袖口，扣子扣的整整齐齐。
不好接触。阮西霖皱了一下眉，跟小孟想说了两句话，又不动声色的扫向他。
迟东旭忽然咳了一声，调整了一下坐姿，腿向外放了放。
她眼神下意识的瞥了他一眼，然后就看到米色毛衣男人的西裤上，有几道痕迹，看着好像是划痕？再仔细看，裤子上还粘着些猫毛。
他养猫？阮西霖精神一振。
一个整洁严谨且经济宽裕的男人，不介意穿着这样的衣服出门，只能证明他也很喜欢这只猫。
阮西霖心里有方向了，走过去：“你好。”男人一抬头，她微笑道：“我看您有点儿面熟，您是不是就住在前面的小区？”
男人嗯了一声，“是的，你是？”
她便笑道：“您是不是养了一只猫？”
他点了点头：“是啊，养了一只布偶。”
阮西霖“惊喜”道：“原来上次那只布偶真的是你的？太巧了！”她不好意思似的压低声音：“能问问是公是母吗？”
男人笑道：“是只公猫。”
“呀，”她顺势坐下：“我也养了只布偶，是个小姐姐，你看方不方便让他们认识一下……”
人是一种有“领域感”的生物，在自己的地盘上，更容易敞开心扉，再加上一个适当的切入点，这种稍嫌亲近的话题，于是两人很快相谈甚欢，然后从猫谈到这家店，再然后又顺理成章拐到了最近的失踪案，还顺便互加了微信。
小孟想已经吃完了，爬过来，粘乎乎的小嘴碰在他耳朵上：“迟叔叔。”
他嗯了一声，把小胖子揪下来，给他擦嘴，奶油已经干了，根本擦不下来，还沾了两小片纸上去，小胖子就带着那两片纸屑，抱着他胳膊，跟他咬耳朵：“我姑姑可神了，对不对？？”
他嗯了一声，看向那边。
阮西霖正把手伸进口袋，不动声色的开了录音笔，脸上却仍旧笑着，整个人柔软俏皮，又带着一点点妩媚。
迟东旭喉结滚了一滚。
不管听了多少次，看过多少照片，都没有亲眼见到，那么的……惊艳。
谈判时的镇定温暖，孟想面前的耐心柔软，车上的锋锐犀利，以及此时的妖娆妩媚，他都不知道她还有多少面，他没看到，可是每一面，都叫他喉咙发紧，好像沉睡在身体里几年的东西，正在挣扎着苏醒。
第013章 我打人挺疼的
他心为之动，神为之夺，可就在这时，小胖子又爬过来，骑着他一条胳膊，悄声悄气的：“姑姑怎么知道，他住哪儿啊？”
迟东旭无奈的抽开胳膊，揽住他的小身子。
他都有点佩服这小家伙了，聊了这么久，他还记得最开始那一句。
迟队对没有说明书又没有规律可循的小孩子们一向敬谢不敏，对这种亲密也很不适应。他不动声色的调整了一下姿势，声音极小：“门口没有车。”
门口车位没有车，也没有长久停车的痕迹，说明他平时应该是走路过来的，后面是商业区，一路车水马龙，最近的小区也不近，而且环境不好，但前面就比较清静而且近，不考虑经济条件的话肯定那边比较好。这说白了就是个大概率，就算说错了也没什么，她肯定还有第二套方案。
两人聊了大概半个小时，她眼神向这边瞥了一瞥，迟东旭转头看小孟想，还没说话，小孟想却很机灵，立刻奶声奶气道：“姑姑，我们走吧，我又饿了！”
“哦，好的好的，”阮西霖又跟陈靖，对，他叫陈靖，聊了几句，这才转头道：“走了走了，哥，你抱着想想吧。”
迟东旭把孟想抱了起来，向陈靖客气的点点头，三人就出来了，走出几步，阮西霖回了一下头，确认陈靖已经回去了，两人几乎异口同声的道：“他有隐瞒。”阮西霖瞪了他一眼，然后又道：“他一定知道些什么！”
迟东旭咽住与她一模一样的这句话，点了点头。
阮西霖道：“不过没关系，这个人看起来道德标准还是很高的，一时不说，可能经过一番思想挣扎会有倾诉的欲.望。我们先等等。”
迟东旭嗯了一声，阮西霖来回看了看：“想想，你想吃什么？我们买点东西，去警局做作业好不好？”
孟想哦了一声，就转着小脑袋来回找，迟东旭有些诧异：“幼儿园还有作业？”
她冷淡的扫了他一眼，十分嫌弃。
关你屁事？说好的惜言如金呢？没事儿崩什么人设！
迟东旭抿了一下唇，把孟想放下来：“你带他先回车里，我去买。”
人穷志就短，能省一点是一点啊！阮西霖于是拉着孟想就走了，不一会儿，迟东旭提着两个盒饭跟一些吃的过来，直接坐上了驾驶位，发动了车子。
两人很快到了局里，停好车，迟东旭很主动的一手提着袋子，一手抱了孩子，阮西霖空着手走在前面，就跟个大姐大一样。走到办公楼前面，迎面碰到二队的人往外走，阮西霖打了个招呼：“出现场？”
“不是，”林明瑞抢先答道：“案子结了，我们准备聚聚，你也一起吧？”
“不去了，”阮西霖道：“想想在这儿，我们还要加班。”
林明瑞便去逗孟想说话，一边不动声色的打量了迟东旭几眼。
这时候朱语嫣也蝴蝶一样小跑着出来了，一眼看到她们，立刻道：“哟，这是夫妻双双把家还吗？小刀，不是我说，你可真伟大，为了照顾别人家的孩子，马上就给孩子找了个爹……”
阮西霖停下来，冷冷的看着她，闻世卓急斥道：“小朱！胡说什么！”
白燕宁也有些不满，温和的道：“这当着孩子面呢！”
“哎呀我又没说什么！”朱语嫣甜笑道：“小刀，我这人说话直，你可别介意呀！再说这也是人之常情么，我们都理解的，只是孟队尸骨……”
阮西霖忽然就笑了，打断她：“我理解。”
她回头扶住小孟想的头，轻轻按向一个方向：“想想，姑姑不叫，不要回头，好不好？”
孟想立刻双手抱住迟东旭的脖子，把脸埋在了他右肩，阮西霖转回头来，走向朱语嫣，朱语嫣愣了愣，下意识的退了一步：“你想干什么……”她的声音一下子变了调，猛然尖上去：“啊!你他妈的……”
阮西霖已经利利索索拧住她胳膊，顺手就按在了旁边的车上，她一把抓住她头发，强迫她向后仰，动作凶残，嘴里却慢条斯理的道：“我打人挺疼的，你也理解理解。”
朱语嫣奋力挣扎：“你想干什么？你放手！你一个当警察的怎么敢随便打人……”
可是阮西霖这么看似轻松的按着，她怎么都动不了，车身上的灰蹭在她妆容精致的脸上，她气急败坏：“教授！教授！闻世卓！你快救救我啊！”
迟东旭的眼角跳了跳。
这是阮行邦的绝技，他也会，他说这叫捏麻筋儿，就那么几下子，看着动作简单，可捏住了，就一点劲儿都使不上，当时那一届学员，只有他一个人学会了，而上一界学会的人就是孟林霈，没想到兜兜转转，她又从孟林霈手里学会了。
这还真的是……
闻世卓咳了一声，别转了头，阮西霖冷冷的道：“你听没听过，有一个捅人几十刀判轻伤的新闻？我能让你连轻伤都判不上你信么？”她慢慢的贴近，贴到她耳边，朱语嫣吓的整个人都抖了抖，她道：“所以，乖一点，别再惹我不高兴。”
一边说着，她抓住她头发，慢慢的，推抵到车上，一把拉回来，又慢慢的抵了一次：“听懂了没？”
朱语嫣是真的吓到了，一声没敢吭，然后她松了手，朱语嫣一挣开，立刻踉跄几步，歇斯底里的大喊：“我会告你的！我会告你的阮西霖！你等着！”
她哧了一声，转头就走。
朱语嫣转头就看向闻世卓，哭道：“你还是不是男人！你就看着她打我？”
“我怎么听着这话有点怪呢，”同样嘴贱的钱常有道：“就跟教授跟你有啥关系一样！这手心手背都是肉，都是队友，你让教授帮谁？再说了，你见天儿的说人家，嘴这么脏，人家就是个泥人，也有个土性儿。”
闻世卓淡淡道：“好了，闹够了就走吧。”他安抚的拍了拍朱语嫣的肩：“你先回去……”
“教授！”朱语嫣气极了：“你什么意思！我也是二队的人！我操心费力，我凭什么不能去吃饭？”
“没说不让你去，”闻世卓无奈的道：“我是说，你先回去洗个脸。”
朱语嫣一下子回过神来，猛然捂住了脸，气的尖叫起来。
二队的人继续往外走，林明瑞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可是阮西霖两人早已经进了办公楼。林明瑞走快几步，追上闻世卓：“教授，你说周局为什么非得调个人去一队？他明知道小刀她……”
闻世卓按住他肩，静了半晌，忽然道：“你还记得当时周诲尔给她起外号的时候，说过什么吗？”林明瑞一怔，闻世卓续道：“他说，平时就是个娇滴滴的小美人儿，一旦惹着她了，就变成刀子，稳准狠，一刀见血的那种。”
林明瑞道：“那是大家扯着玩呢。”
闻世卓摇了下头：“的确是开玩笑，但也的确有那么点儿意思。我本来也觉得让小刀过去太不人道，但我现在反倒觉得，这是好事，你不觉得，小美人刀又回来了么？”
林明瑞不由得一愣。
自从一队出事，阮西霖从最初的不肯接受，疯狂求证，再到黯然的认命……她这段时间看起来已经恢复了正常，可其实，她彬彬有礼，无懈可击，却完全不是当时一队的那个真性情的小美人刀。
她从不挑衅，但也从不肯吃亏，再想想刚才她利利索索把朱语嫣按在车上，林明瑞的心情忽然复杂起来。
第014章 贤内助
这时候迟东旭三人已经回了办公室，门口这点小插曲，完全没有影响到两人，他一进门，周磊落就站起来打了声招呼：“迟队回来了。”
“嗯。”迟东旭扫了一眼办公室里，不意外的发现老刑警唐朝又没人了，他也没说什么，把袋子放到桌上：“吃东西。”
“哇！”王程大业跳着过来：“有东西吃！哇，还有芝士焗饭！”
“那不是你的。”迟东旭把两个盒饭单独拎过来，淡淡道：“那是买给小孩儿的。”
他摸了摸小孟想的头：“跟姑姑慢慢吃，吃完去里头办公室做作业。”
孟想脆生生的答应，迈着小短腿，熟门熟路的进了他的办公室，然后就叫：“迟叔叔，我的杯子呢？”
迟东旭一愣。
他来的时候，办公室里的东西都已经收拾干净了，什么都没留。但对孟想来说，那里是他爸爸的地方，应该有很多他的东西才对。
他一时不知道要说什么。阮西霖刚洗完手，过来笑眯眯的抱住他：“想想长大了，都已经五岁多了，不能再用那个杯子了，不如今天就用姑姑的，等明天，我帮你买一个新的？”
孟想一向很听话，点点头：“那好吧。”
然后阮西霖就带着他过去吃饭，迟东旭站了几分钟，过去拿了个包子吃，见人不备，就在王程大业耳边，低声道：“大业，孟想平时用的那些东西，都是什么样的，你知道么？”
“我知道啊！”王程大业也小声道：“想想在这儿好几个杯子，盘子碗儿啥的，有一个还是我送的。”
“嗯，”迟东旭道：“你去网上找找，最好是近一点的，同城最好，不管杯子还是其它东西，全都买齐，回头放我办公室一套，以前放哪儿，现在还放哪儿。”他拿出手机给他转了几百块钱：“不够再找我拿。”
王程大业连连点头：“好，好。”
迟东旭吃了几口，遥遥看着那边的女人孩子，油然生出一种诡异的责任感。又道：“对了，再买个小桌子，不是有那种小孩子用的桌子么？”他又转给他几百块。
王程大业咋舌：“迟队你真壕！小刀姐肯定特感激你。”
“不用跟她多说，”迟东旭垂下眼，淡淡的道：“这是一队的孩子么，照顾好是应该的。”
小孟想吃饭一向省心，很快就阿呜阿呜的吃了半盒饭，阮西霖领着他到一角的水池边，把手洗干净，脸擦干净，然后就亲了他一口：“好了，去写作业吧！”
小孟想背着小书包就进去了，迟东旭吃完过去看了一眼，小胖子撅着屁股在椅子前，用椅子当桌子，写的还挺认真的。他来回看了一眼，找了个盒子给他当凳子，小孟想很礼貌的跟他说：“谢谢迟叔叔。”
“不用谢。”迟东旭看外头没人注意，就轻轻抱了抱他：“想想，你以后想要什么，就跟迟叔叔说。我跟你爸爸是好朋友。”
小孩儿那双大眼睛，顿时闪闪的亮了起来：“那我可以给爸爸打电话吗？”
迟东旭一愣，他卡了两秒，难得的有点心慌，心说要是这时候那姑娘进来听到了，估计能气死。他迅速道：“现在还不行，因为……他现在很忙，所以我来接替他工作。”
小孟想问他：“你也要保护小朋友吗？”
“嗯，”迟队咳了一声，表情严肃：“我也要保护小朋友。”
“你家也有小朋友么？”
他扫了一眼外头，眼神柔软起来：“嗯，我家也有小朋友，是一个很凶的小姑娘。”
谁知道孟想下一句就问：“那为什么你们不能换回来，自己保护自己家的小朋友呢？”
迟队：“……”
看着那双天真无邪的葡萄眼，迟队头都大了，他真的没想到一个五岁的小孩儿会这么难缠。
阮西霖拎着吃光的盒子出去扔，走到一半又退回来，站在门口，怀疑的看着他。
虽然她觉得迟家大少再怎么也不至于下作到这德性，骂不过她就背地里欺负小孩子，可是谁知道呢，七年不见了，谁知道他现在什么样？也许近墨者黑，近白莲者白莲了呢？
于是阮西霖冷冷的道：“迟队，有什么事情不如找我当面骂啊，想想才五岁，您骂他也施展不开对不对？”
迟东旭长吸了一口气。
她就那么倚在门上，抬着下巴，还拎着空饭盒，漂亮的杏眼中全是挑衅，身上带着一丝老刑警特有的嚣张与痞气，他真想问问孟林霈，我好好的小姑娘交到你手里，你特么给老子教成什么样了？
然而实际上，他只是面无表情的站起来，淡定的道：“我没骂他。”
他想往外走，她站着不动，两人无声对恃了几秒，他始终目视前方，要不是他周身都是威严冷峻，她真要怀疑他是怂了，不敢看她！
吵不起来，阮西霖气呼呼的让开了门，他飞快的一步迈出，走出两步，又忽然退回来，她警惕的一转头，他却只是接了她手里的空餐盒，提着出去丢了。
阮西霖：“……”
等大家都吃完，把办公室的门一关，迟东旭才简单总结了一下，然后阮西霖也把录音拿出来，大家一边听一边简单做着记录。
起初听的是阮西霖在门口问的几个老太太，听了几个，王程大业实在忍不住问了一句：“小刀姐，这几个人说话也太难听了，感觉都不是好人。”
“嗯，”阮西霖道：“找的就是这种人。”
“为什么啊？”王程大业道：“这种不是应该找热心人问才对吗？”
阮西霖低头记录不答，迟东旭咳了一声：“他们现在都是学习阶段，碰到什么，你就给他们解释解释。”
阮西霖冷冷的看了他一眼，他静静的由着她看。然后阮西霖别开脸，解释道：“你要明白，带着恶意的关注，永远比廉价的同情更持久，更周全。儿子丢了，她疯了，多么好的八卦谈资？抱着这样的心情，才会更加关注她的动向。”她默了一下：“这就是人性。”
王程大业愣了半天，想说什么，又不知道还能说什么。
阮西霖的笔在纸上唰唰的划动，却自然而然的续道：“我们办案子，需要把现有的一切资源利用到最大化，包括对这些人心理阴暗面的研究和利用……只要最终能抓住凶手，还原真相，就是成功。”
王程大业用力点头：“嗯。”
她看了他一眼：“我们是警察，接触负能量是难免的，从始至终，坚持不要被负能量影响到，是很难的一件事。”
迟东旭看着她。她还是那样，即便很凶，都透着独属于她的那种柔软。迟东旭清了清嗓子，正想说话，阮西霖却又续道：“这方面，你可以跟周磊落学学。”
周磊落一愣，抬起头来：“啊？我？”
王程大业也奇怪的看着他，又转回来看着她，阮西霖认真的道：“磊落这个人，身上江湖气很重，但是他却看的很透，完全不会被这些东西影响到。这一点，不止你，我也不如他。”
周磊落难得的不好意思起来：“嘿嘿，也没有那么好，刀姐过奖了。”
迟东旭挑了挑眉。
周磊落跟别人不一样，他曾经是个混街面的小混混，后来幡然醒悟当了警察，他是个典型的顺毛驴，要顺毛摸，夸他不会飘，压他会有反作用的人。他正准备夸他几句，没想到，阮西霖却把他想说的话给说了。
有个贤内助的感觉真好。他嘴角弯了弯。
第015章 收小弟的套路
阮西霖也看到了他这个笑，简直气不打一处来。
她当然看出了他对周磊落的看重，当初周磊落刚来，闻世卓就说这孩子是个好苗子，准备在二线放几天磨磨性子就收了，结果被他横空杀出捡了个漏。
他一上来就摆出了让周磊落独当一面的架势，然而周磊落却误会他更看重王程大业，本来先压后扬什么的，都是收小弟的套路，但她偏偏瞅准时机，把他的话给截了。
她觉得截的时机真的是妙极了。她敢打赌，这句话之后，周磊落对她的那些恶感就会全消。
然而迟混蛋没生气，还笑了。
笑屁啊！显得老子好像枉做小人似的！阮西霖很火大，狠狠的瞪了他一眼。
迟东旭收了笑：“明天，谢时光，任高照，你们两个暗中监视魏良。磊落吴限，你们去魏良工作单位，查他从魏宇鹏失踪之后的一系列表现，看有没有可疑的地方。大业还是跟着我。”他一边说一边看了一眼手表：“好了，不早了，散了吧。”
大家纷纷答应，然后不住宿舍的妈宝谢时光第一个站起来走了，吴限和任高照也随后出去，只有周磊落和王程大业还在磨矶。王程大业道：“迟队，我们为什么不直接去找魏良啊？”
迟东旭看了阮西霖一眼。
阮西霖冲到嘴边的话硬咽了回去。
看屁啊，抢归抢，老子又不是你的发言人！凭什么你要我说我就说？我偏不说！
于是迟东旭道：“磊落，告诉他为什么。”
“啊？”周磊落有点受宠若惊，那双眼睛却熠熠的亮了起来，他看了看迟东旭，站起来扶着王程大业的肩，一本正经的道：“因为咱知道什么啊？除了知道他头顶帽子绿油油……咳，我是说孩子不是他的之外，什么也不知道，至于他打老婆，这个又不是大错，过去问他，他一句话就解释了。但是我们一直监视他，查他，他如果做了坏事，自己就会惶惶，就有可能暴露，运气好，没准儿还能露出更多破定。”
王程大业忍不住道：“破绽。”
“我知道，”周磊落有点脸红的摸了摸鼻子：“我们兄弟们之间开玩笑习惯了。什么破定，什么差它岁月，我真认识。”
说完了，他觉得自己在领导给的第一次机会中表现的不大好。他姐经常说他，让他说话的时候江湖气要收收，可是他一高兴就给忘了。
他不自在的打了个圈，忍不住看了迟东旭一眼，迟东旭仍旧面无表情：“磊落说的没错。”他看看两人：“早点回去。”
周磊落嘴角翘了起来，猛然立正敬了个礼：“是！”
他喵的！
阮西霖冷眼看着，虽然是她自己拒绝发言的，但是总感觉被挖墙角了！这小弟明明可以是她的！
总之，反正，只要一碰到这个迟混蛋，就没好事！她什么都没说就直接去办公室找孟想了。
连她自己都没发现，她在他说散了吧时没有走，在他说早点回去时也没有走，一直到所有新兵都走了，她才下意识的站了起来。
已经九点多了，小孟想眼前还摆着小本子，手里还拿着笔，但已经趴在椅子上睡着了，小肉脸挤的扁扁的，阮西霖小心翼翼的把他扶正，一边给他收拾着本子，放在书包里，单手拉好拉链，一边就把他抱了起来。
迟东旭站在旁边，伸手来接，她毫不犹豫的绕开，走到她的桌子边，她把大围巾包在孩子身上，这才抱着他往外走，身上一沉，是迟东旭把她的外衣给她披到了身上。
她头也没回的快步向前，身后迟东旭关了灯，关上了办公室大门，跟了上来。
她一直听着那声音，赛跑一样加快速度，脚步声在走廊里响的又快又急。然而他一米九的个子，身高腿长，两步就赶了上来，一直沉默的把她送到了停车场，她才猛然发现，车钥匙在他那儿。
她转身冷冷地看着他。
他侧头看了她一眼，按开了车锁，她拉开后座的车门，小心翼翼的把孩子放在后座上，然后一把抢过了车钥匙，顺手推开他，上了车。
车子迅速后退，熟练的滑了出去，眼角的余光，似乎还残留着那个人影，即便是寻常的站姿，都脊背笔挺，气势凛凛。也许是出来的太急，他没穿外衣，衬衣袖子半挽着，露着半截小麦色的手臂。
这么冷的天……
然而，这又跟她有什么关系呢？
难不成，她要去浇他一桶冷水么？
到第二天，阮西霖仍是赶在最后一分钟进了办公室。才刚坐定，就听门唰的一下开了，林明瑞进来，手里拿着一盒蛋挞，另一只手里的热可可，正散发着浓郁的香气。
阮西霖的动作僵了僵。
林明瑞当初跟孟林霈和整个一队，关系都很好，向来不拿自己当外人，总是啥时想来，门也不敲，直接刷卡就进来了，也不管有没有案子，从没什么忌讳。当时只是觉得他这个人想法简单，但现在换了个时间和心情，就觉得心里很不舒服。
林明瑞已经把蛋挞放到了桌上，笑道：“小刀，没吃早饭吧？来尝尝这个！’
“给我的？”阮西霖展颜一笑：“那可谢了，你怎么知道我想吃这个？”
林明瑞道：“早上吃点儿甜食，一整天心情都会好。”
阮西霖噗了一声：“明瑞哥，你这话是跟谁学的？这么奶油的一句话，你说出来好不搭调啊！”
林明瑞嘿嘿笑了：“买的时候那小妹说的。快吃吧。”
两人一边吃，一边聊，迟东旭低声跟任高照交待着工作，分神看了这边一眼。
阮西霖长的漂亮，少女时比现在还要甜萌，那双杏眼真跟会说话一样，一直是特训组那伙毛头小子心目中的女神，每天被人竞相讨好。
她在这方向一直挺注意的，哪怕是笑着跟人说话，也总有一种说不出的距离感。可现在，她跟林明瑞，即便说的都是很平常的话，却总有一种外人插不进般的亲昵气场。
她是不是特意为之？为什么？
打发走了任高照两个，王程大业赶紧过来：“迟队，我们走吧？”
“等等，”迟东旭道：“你去开车，在门口等我一会儿，我去趟后勤部。”
两人一边说着一边往外走，王程大业一边打开门让他先走，一边问：“迟队，去后勤部干什么啊？”
迟东旭道：“申请把二队的卡封掉一队的权限。”
第016章 不怂正面杠
林明瑞一下子抬起了头。
迟东旭的态度平静而从容，一边说着，人已经走了出去，好像只是在发现问题，解决问题，完全没有刻意针对谁的意思，可是，他就是有一种被打脸的感觉。
王程大业也愣了愣，下意识的看了一眼林明瑞，迅速把门关好，在空无一人的走廊里，无声的握拳耶了一声，表达了一下激动的心情。
社会我迟哥！不怂正面杠！
他早就觉得不爽了，凭什么啊，凭什么二队的人可以随便进一队的大门？他们要是正开着案情讨论会呢？就算是内部人士，也应该避避嫌的吧？
此时办公室里只余了唐朝和阮西霖、林明瑞三个人。
阮西霖低头喝着热可可，没说话，林明瑞皱眉道：“迟东旭这是什么意思？敲打我？以前林霈在的时候，我还从来没敲过门呢！结果现在……”他一下子咽住，没再往下说。
阮西霖静了一秒，弯起嘴角，顺着他的话道：“以前师父在的时候，我们两队就好像一家人一样，你过来有时候看到谁忙着，还会搭把手。”她静静的打量他的神情：“我还记得，你以前叫我师父，都是叫哥，人家都以为你们是亲兄弟呢！”
“是啊！”林明瑞也有些唏嘘：“真的是世事无常，当警察有时候就是这么操.蛋！”
唐朝咳了一声，慢条斯理的道：“小林啊，你也别怪我说话不好听，其实既然分了两队，那就应该分清楚，你说进来就进来，也的确不大像话，案子的事情无小事，真赶上了，瓜田李下的说不清楚……”
唐朝是个老刑警，今年已经四十多了，从阮西霖来局里时，他就一直是这副混吃等死的样子，不管别人忙成啥样，他永远悠哉游哉，到点吃饭，到点下班，偶尔还倚老卖老，说说“我当年”的故事，阮西霖一直很烦他。
但今天这些话，她觉得顺耳。
她含笑道：“明瑞哥，你也别想太多，封了又怎么样，也不过就是敲下门的事儿。”
“你说的对，”林明瑞道：“我就不信敲门他还能不让我进？初来乍到的，还非得整这么一出，也就仗着我不是那爱计较的人！”
阮西霖无声的压了压眉。
林明瑞一直陪着她吃完了才走，他前脚出门，唐朝就站起来，笑眯眯的洗干净杯子，去窗边煮黑茶，一边就道：“这一个领导啊，就是一个作风，孟队人仗义，大大咧咧的，跟谁关系都好，但有时候啊，该讲规矩的时候，就不能谈义气，这不是一道门的事儿，这中间事儿可多了……”
阮西霖看着他的背影。
孟林霈出事之后，其实她一直在想这个问题。知人知面不知心，当时到底有多少人，能无遮无拦的进一队的办公室，孟林霈的事情中，又到底是谁下了黑手？
但想归想，她听不得有人说孟林霈不好。她冷冷的道：“唐哥，你既然知道这么多，当时为什么不跟我师父说？现在人都没了，说这种事后诸葛亮的话，有意思么？”
话说的很不客气。唐朝没说话，也没回头，一直背着手，面冲着窗子。
一直到玻璃壶里茶烧滚了，他才慢悠悠的道：“有些事，没发生之前，谁知道能这么严重呢？迟来的正义，到底还是不是正义？”
他摇了摇头，拎着壶过来，给她杯子里倒了些：“小阮啊，喝口茶，这世上的事，有时候越急越想不明白，你得静下心来，慢慢琢磨。”
阮西霖盯着那茶沫，默然良久：“谢谢唐哥。”她双手捧过杯子，忽然道：“你觉得林明瑞这个人怎么样？”
唐朝已经回到座位，慢悠悠的喝茶，半天才道：“要看清人啊，本来就是个难事，平时好好好是是是，同情心一大片的，未必是好人。好人坏人啊，得看事摊到他头上怎么着，有的人一句话就能试出来，有的人得碰上大事才能看出来。”
阮西霖有点烦躁。
她想她真是傻了，居然问唐朝，他永远大道理一大堆，从来不牵扯实际问题。
可是再一琢磨，她又有点出神，林明瑞这个人热心爽朗，其实封权限这个问题，他自己也知道是正确的，忽略掉他自找台阶的那些话，其实他并没打算跟谁计较。从这一点上说，他还是一个有是非观的好人？
阮西霖长吸了一口气。
她在微信跟姚小暖聊了几句，有点坐不住，看了一眼慢悠悠喝茶看报的唐朝，收拾收拾准备出门。
才刚走到门边，就听到有人敲门，阮西霖打开门，姚小暖笑嘻嘻的扑进来：“小刀！”她把拿在手里的小篓子端过来，跳了个舞步：“当当当当～～新鲜的牛奶枣！”
阮西霖就拿了一个，姚小暖溜达了两步，看到唐朝，就道：“唐哥，来，尝一个！”她扔了一个给他，唐朝笑着接住：“谢谢了。”
姚小暖一转回来，才有点奇怪：“哎，你要出门？你不是说……那谁没给你安排活儿吗？我怕你闷，特意来陪你聊天的！”
阮西霖倚在门边的桌子上，吃着那个枣：“是啊，但是我想起来有件事情要做。”
姚小暖打量了一下她的神色，凑过来：“前男友当领导还干什么活儿啊！怼他！”
前三个字含糊而过，根本听不清，阮西霖也含糊的道：“前男友么，有机会当然可以落个井下个石，但鄙人是光荣的人民警察！不管什么东西当领导，都不能消极怠工，不然对不起我自己，也对不起我师父。”
她一边说一边把枣核扔了，漱了漱口，涂了点润唇膏，手一抬给了姚小暖一个飞吻：“暖暖仙女拜拜～”
姚小暖撅着小嘴回应：“么么么啊！”
阮西霖笑着拉开门走了，姚小暖无聊的坐到唐朝桌前：“哎，唐哥，上次你讲的那个案子，后来怎么样了？”
唐朝笑呵呵的道：“后来啊……”
阮西霖开车去了幼儿园小吃街，那个甜品店里，陈靖仍旧坐在桌边看报，她下车的时候，他似乎是抬头看了一眼，她进门之后，他冲她彬彬有礼的点了点头。
几乎是立刻的，阮西霖就觉得不对劲儿。
她是做危机谈判的，上班从来不穿警服，按理说不会暴露，但他的样子，显然是发现了什么。
阮西霖不慌不忙的在陈靖面前坐下，含笑打了个招呼：“早啊，陈老板。”
陈靖客气的道：“早。”
阮西霖微笑寒暄了几句，然后慢悠悠的道：“陈老板，其实有件事情，我还是想坦然的告诉你，我是警察，我找你，是想了解点情况。”
陈靖的眉头几不可察的跳了一下，然后他道：“原来是警察。”他抬头看着她：“找我了解什么？”
他眼中隐约有些自得，阮西霖迅速做出了惊讶的表情：“你为什么不觉得意外？你早知道了？”
“当然，”陈靖很笃定的道：“很简单，一个养猫的人，朋友圈是不可能不发猫的，尤其你表现的很喜欢猫，那又怎么能不发猫呢？所以我就知道你目的不单纯。”
我还不能分个组了？就不能借猫撩个汉了？阮西霖表面微讶道：“陈老板真是聪明。”
他嘴角勾了一下，“过奖了。”
她话锋一转：“所以，陈老板肯定也能猜到，我找你是做什么了？”
陈靖笑容一收，偏开了头：“我不知道，我如果知道，那天就告诉你了。”
交谈时头偏向相反的方向，这是很明显的拒绝。阮西霖定了定神，瞬间切换进了谈判专家的感觉里。她双眼坦诚的看着他：“不，你知道。”
第017章 这就是差别
一边说着，她轻轻抬手，虚按在旁边的玻璃上，陈靖不由自主的侧了一下头，她肌理莹白，手指细长，映着阳光，看上去几乎是半透明的，漂亮极了。
但陈靖的眼神落点，很快就往外投了过去。
阮西霖与他一起，看向窗外，轻缓的道：“这扇窗子，好比一本书，书里的情节看起来很寻常，其实仔细琢磨，都很有意思。”
陈靖的眼神明显有些波动，看了她一眼。
她慢慢的续道：“比如，溺爱孩子的家长，不负责任的父母，还有……貌合神离的夫妻。”
陈靖眯起了眼晴，她始终不紧不慢：“你看着这些，慢慢的琢磨背后的故事，一个眼神，一个动作，一点点小细节，对你来说，都有它的意义。”
她把目光转回他脸上：“但归根结底，你只是一个看书的人，所以你只旁观，不参与。”
他看着她，慢慢的直起腰来，向后倚在了靠背上，抱臂看着她，目光微冷。
这个动作的潜台词是“说中了又怎么样？我是有原则的人，你休想说服我。”
这个时候，不宜强攻，应该适当的转移注意力。阮西霖站起来，走到柜台要了一杯黑糖撞奶，然后又道：“你们老板喜欢喝什么，也来一杯，我请。”
陈靖挑了挑眉。
隔了一会儿，小妹把咖啡端了过来，阮西霖含笑推过去，然后插上吸管喝她的黑糖撞奶，浓郁的咖啡香飘在空中，陈靖喉结滚了滚，道：“谢谢。”一边就端起来，小小的喝了一口。
阮西霖笑了笑，闲聊一样：“陈靖，你知道穿越么？”
陈靖眯了眯眼，看着她：“当然知道。”
阮西霖笑道：“我昨天看了一本穿越小说，有人穿到了一本书里，成了一个路人甲，然后她借先知上位，拐走了有钱又英俊的男配，害得男主女主反目成仇，真的特别狗血……”
她慢悠悠的讲完，陈靖淡淡的道：“真正的书里，她只是一个外来者，不应该出现。“
“当然啊，所以这种方式是错的。”阮西霖认真的赞同，然后话锋一转：“但是陈靖，小说总有高.潮的，现在，我，书里的一个人，过来找你，想让你给我讲讲书里的故事，这就是高.潮……而之后的事情，仍旧由我，故事中的人去完成，你仍旧可以坐在这儿，沐浴着午后的阳光，慢慢的观赏事情的进展。”
阳光下，她笑容明朗：“看书的时候，你没有遗憾吗？现在，我给你这个机会，你要不要抓住？”
他轻轻的揉着眉心。
她镇定的等着，足足过了几分钟，他才道：“上个月，我看到那个男人，拉着那个小男孩的妈妈，上了一辆面包车。”
半小时之后，阮西霖从店里出来，她发动车子调头，一边给王程大业打了个电话。
赶过去的时候，两人在工行对面的椅子上坐着，迟东旭正咬着烟蒂，浓长的眉微拧着，单手拨着手机。
他没穿警服，普通的黑色上衣，高大俊朗，沉稳冷峻，即便舒开长腿坐在那儿，都丝毫不显得懒散，反倒有一种生人勿近的硬汉气势。
阮西霖远远看着，一边慢慢把车停在了路边车位上，走了过去，迟东旭一偏头看到她，立刻把烟拿下来，迅速无比的扔到了椅子下头，脚还轻轻往里一踢，然后欲盖弥障的站起来，一脸平静的迎上两步：“你来了。”
一系列动作无比的自然而然，不假思索，好像已经做过无数次。连王程大业都下意识的看了她一眼。
阮西霖脚步顿了一下，简直无语！
你能不能别整这种解释显得我自己想太多不解释又憋屈的不得了的小动作？这算什么？意气风发的公子哥儿，茁壮成长为了一只心机狗？
可是又不由得恍惚，想起当年那个嚣张锋锐的青年，他在楼下等她，每次一看到他，总是立刻把手背在身后，一边嘻皮笑脸胡说八道，一边准确无误的把烟头弹进几米外的垃圾桶里，以为她真的不知道吗？这么大一只，电线杆子一样杵在楼下，谁会看不到？
迟东旭问她：“有收获？是陈靖说了什么吗？”
阮西霖定了定神。她本来正要说的，但是他一下子就猜中了，她顿时就不想说了，冷冷的问王程大业：“你们有什么收获？”
“有有有！”王程大业有点兴奋，也没在意两人之间的刀光剑影，就道：“小刀姐，你猜怎么着，磊落他们去找魏良的同事，查到一件事儿，前段时间，魏良花钱忽然有些大手大脚，你看那个时候孩子丢了，老婆又病了，可是魏良那个时候忽然去买了一部手机，某果最新款，这不是有点奇怪么？这又不是必需品？再说哪有这心情呢是不？”
他诡笑着看她：“小刀姐，头儿知道了这个事，你猜他怎么处理？”
一听这声头儿，阮西霖就有点不爽。心机狗就是心机狗，才一上午不见就暗搓搓把小弟给收了。阮西霖想了想：“查银行帐户？”
“哈哈哈！”王程大业迷弟脸道：“头儿问我，我也是这么回答的，这就是差别啊！”
阮西霖：“……”
她瞪了他一眼：“赶紧说！”
王程大业道：“头儿直接带着我去了手机店，查收银流水，查出来当时他是现金支付！这年头，买两毛钱的菜都恨不得手机扫码了，一万多块钱，现金支付，是不是很少见？是不是很古怪？”
他显然在学迟东旭，一脸严肃的说完，才笑道，“然后我们刚才才去了银行，结果你猜怎么着，从魏宇鹏失踪那个月开始，他几个月都没提过钱！包括幼儿园赔款都存进去没动过！他一个小文员，一个月到手一千六七，一直过的很拮据，之前月光族，忽然不提钱，他的钱是从哪儿来的？”
“嗯，”阮西霖点了点头：“所以呢？现在要去哪？”
王程大业道：“我们正要……”
迟东旭打断他道：“你有什么新情况？”
阮西霖别开脸不看他：“陈靖说，他在上个月底，25号那天，看到魏良拉着高小琪上了一辆银色的面包车，旧车，没注意牌照，但是当时魏良戴着墨镜口罩，而且左顾右盼的，有点奇怪，所以他记的特别清楚。”
迟东旭沉吟的道：“魏良报案的时候已经是十一月了，据他说高小琪失踪日期是10月30号。”
“是的，”阮西霖道：“但是陈靖说，他们店里每个月24号盘帐，所以他很清楚的记得是25号那天。而且陈靖说，之后他有留意过，没再发现高小琪来接孩子，当然，不排除有漏看。”
迟东旭皱眉思索。
第018章 偏偏是他
“不，不对，”迟东旭道：“你忘了我们看过分局的资料？高小琪失踪确实是30号，那天路口的监控中，她还出现过。”
“对啊！”阮西霖想了一下，“那他25号带高小琪去做什么了？打扮成那样，肯定是不可告人的事，会是什么呢？”
她一时想不通，又问他：“魏良上班了吗？”
“没有，他出院就在忙高伟的丧事。”迟东旭看了她一眼，又道：“给高伟买了一个八千多的高档骨灰盒，同样以现金支付。”
阮西霖点了点头：“生活拮据，连想要的手机都不能买，所以当然想发财，如果用一个不是自己骨肉，甚至可以说昭示他屈辱的孩子能换来钱财，那他会不会动心？所以，积极承办丧事是否心存愧疚？高档骨灰盒是否出于补偿？如果鹏鹏失踪是他所为，那高小琪是否也是被他杀害？”
王程大业回过味来：“你是说他把孩子卖了？所以他就有钱了？”
“不排除这个可能，”迟东旭平静的道：“但是，单纯以钱的来源做为突破口，太容易被否决了，他说是捡的，我们也没办法证明他说谎。不过这一点，加上魏良在妻、子失踪之后的表现，他只频繁的出入两个地方，公安局和幼儿园，这种行为，更像是在昭告世人‘我在寻找’，而非真正的寻找。有这两点，我们就可以认为，他有通过妻、子获得财富的可能。”
他顿了一下：“而获得财富，必然有来源，他没有长久离开过烟市，所以他与人联络，最大的可能是手机，通话或者微信之类，找到这个，才是关键。”
她说的都是感觉，而他说的却是事实，脚踏实地，行之有效。
阮西霖皱了一下眉，一下子转开了脸。
王程大业正听的热血沸腾，迟东旭却看了看表：“先吃饭吧。”他看了看王程大业，又状似自然的转向阮西霖：“吃火锅？我请。”
一听吃火锅，阮西霖简直要吞口水！她可是个一到冬天离不开火锅的人！可是现在穷到火锅都不敢吃，她这两个月吃的火锅都是小暖接济的，有一次馋极了还买了瓶麻汁，在家跟小孟想涮菜叶子吃……但还是有点犹豫：“会不会太费时间？”
“不会。”迟东旭道：“我们有至少一个半小时的空闲，如果能一小时吃完，时间就很宽裕。”
那没问题啊！她努努力半小时就能吃完！王程大业一直偷偷看她的表情，一见她点头，赶紧捧场：“好啊好啊！我早就想吃火锅了！”
于是三个人去吃了火锅。东西上的很快，阮西霖吃饱了还刷了一下幼儿园的群，群里每天都会发中午的餐，她随手刷了个表情上去，忽然心头一跳。
迟东旭两人刚刚吃完，迟东旭扫了她一眼，正想说什么，就见她一下子抬起头来：“我想起来一件事！”
他嗯了一声，还没来的及说话，她已经又低下头快速按着手机，迟东旭就直接跟王程大业道：“去查查魏良的通话清单，先查8月16号魏宇鹏失踪前后的，有没有什么特别的号码，不是同事家人的，你先查查看看，如果有，尤其是外地的，就让通讯公司继续提供那个号码的通话清单，含基站信息的，回去比对。软软……小阮跟我走。”
王程大业现在绝对是指哪打哪，答应了一声，转头就跑。
阮西霖也只答应了一声，低头跟在他后面，下台阶的时候他下意识的一停步，她已经飞快的下来了，两人一起往车子方向走。
他随手拨了个电话出去：“磊落，把魏良的工作电脑带回来。另外，重点查一查魏良在8月16号、10月25号是否曾短暂离开。”他计算了一下：“半小时到四十分钟。”
阮西霖立等着他挂断电话，把手机比到他面前：“你看！”
他往屏幕上看了一眼，阮西霖道：“这是幼儿园自己弄的一个APP，里头家长可以上传东西，还可以用小红花来记录孩子在家的表现，你看这个‘鹏妈’就是高小琪，她每天晚上都点红花，鹏鹏失踪之后也每天都点，30号之后一下子断了，再也没点过，这就对上了。”
她顿了一下：“但是关键不在这，关键在于，从25号到29号，鹏妈那几天，每天晚上都上传一个音频，还有照片，对比鹏鹏失踪之后，积极了不少，所以，25号一定发生过什么事！”
他转头看她，她发亮的大眼睛离他很近很近，近到他能看清她弯弯翘翘的睫毛。
他半天都没说话，盯着她，看痴了似的。她察觉到了，迅速收了笑容，退后一步，淡着嗓子道：“迟队？”
“嗯，”他一个激灵，迅速回神，急答应了一声，拉开车门：“路太远，我开。”
阮西霖皱着眉头上了副驾驶，随手拉好了安全带。他轻声道：“这个发现很有价值，这应该代表了魏良态度的转变，也许在那天开始，他已经决定了什么，所以刻意补偿高小琪。”
以为她是三岁小孩子么？还假模假式的鼓励一下？她表情平静道：“去哪儿？”
虽然是这么问，但她心里其实已经默认为要回小吃街，找银色面包车的监控了，迟东旭却道：“先去殡仪馆。”
阮西霖一愣，脱口想问他，又有点不服气，努力想了半天，却仍是没想通这时候去殡仪馆有什么意思。
虽然他不是她师父，没必要跟她解释，可是……阮西霖还是很恼火，觉得他就是故意的！于是就想找茬，她冷冷的道：“迟队……”
还没往下说，他忽然无声叹了口气，道：“我们是去确认鹏鹏和高小琪是生是死。”
她迅速咽住，目视前方，专心倾听，他看了她一眼，续道：“高伟今天上午拉去了殡仪馆，火化时间排在了下午两点半。火化之后，殡仪馆有专门焚烧遗物的地方，如果他们已经死了，而魏良又有畏惧或补偿的心理，那么，他很可能会趁机给两人烧些东西。我们赶过去，运气好，也许会有意外收获。”
阮西霖恍然，觉得这个调查点简直绝了！想了想又问：“黑皮和小谢不是在监视他？”
“已经撤回来了。”迟东旭道：“魏良早就察觉到了，所以在昨天他去领了遗体送去殡仪馆之后，就让他们撤回来了。”
原来他都算计好了！阮西霖道：“对，欲擒故纵！让他以为他的作状我们信了，之后行事才会更松懈！更容易露出马脚！”
“对，”迟东旭看了她一眼，在她看过来之前，迅速收回了视线：“银色面包车这条线索并不是不重要，但是从事非法活动的车，大多是套牌车，加上时间太久了，要查耗时太长，平时可以，现在……我背着军令状，所以先从魏良这边查，速度会比较快，尽快给周局一个交待。”
他口吻平淡，但不知道为什么，她总有一种他在扮可怜的感觉。
阮西霖什么都没说。
之前两个队长，孟林霈是那种大大咧咧的江湖汉子，他更像一个“大哥”，而非一个队长，他擅长发掘每一个人的优点，也擅长团结每一个人的力量。至于闻世卓，他在队里威信很高，人缘很好，但他不是一个“武”人，他是个很厉害的侧写大师，他的观点与思维方式，经常会给她启发。
但是无可讳言，她还是更喜欢这种鹰隼般地机警，很爷们的睿智。看起来好像不那么顺理成章，其实却直指要害的方式。永远能想到别人想不到的，这才是他的魅力所在。
在她认识的人中，只有他是这样的人……也或者，就因为他是这样的人，所以她才会最喜欢这样的方式，这会让她生出一种火热的向往。
世上最开心和幸运的，莫过于偏偏是他。
但世上最悲伤和无奈的，也同样是……偏偏是他。
第019章 一队的案子
殡仪馆离市区很远，迟东旭开的不快，到了刚好下午两点四十，两人直接绕到后头的焚烧区等着。这边有四个焚烧池，迟东旭来回一看，直接挑了最远的那一个，在后头躲了起来，在池边做了些伪装。
阮西霖没什么异议，她从口袋里掏出从不离身的录音笔，打开藏在池边，用一层浮土遮住。
高伟没什么亲人了，遗体告别没费多少时间，等取了骨灰过来，估计也就不到十二点。看着那边烟雾萦绕，阮西霖有短暂的走神。一队的人走的时候，她没有来送，她那时候整个人都要崩溃了，怎么都不肯承认他们都死了……
迟东旭忽然叫她：“软软。”
她没吭声，他道：“原来一队的案子，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她无声的闭了下眼晴，他又道：“为什么内部网权限封了，档案室也没有相关的资料？”
这个话题，让她竖起了全身的刺，冷冷道：“关你屁事？”
他微微压了压眉，很温柔的追问：“这件事中间，是不是有什么问题？否则的话，单纯因为警员殉职，不会这样。”
她转头看他，他就蹲在她旁边，一对漆黑漆黑的眼睛，定定的看着她，阮西霖冷冷的道：“你不需要知道。你只是一个外来者，之前发生的任何事都跟你没有关系。”
他微微凝眉：“所以，这件事是否真的有问题？”
“闭嘴，”她长吸了一口气：“我不想跟任何人讨论这件事！在你们而言，那只是一个案子，可是在我……”她一下子哽住，猛然别开了脸。
迟东旭长久的沉默。
不知过了多久，他调整了一下姿势，低声道：“来了。”
阮西霖也瞬间打起了精神。透过树枝和厚厚的烟雾，看到魏良拖着两个巨大的行李箱，走了过来，后头工作人员帮他拿着纸人纸马纸屋之类的。
他来回的看了看，然后一直拖着行李箱到了他们埋伏的这一个，谢过了工作人员，又来回的转了转，这才点起了火，先烧了纸人纸马，又烧了两件崭新的男人衣服，然后他悄看左右，这才从行李箱里，取出了几件女人衣服。
阮西霖心头瞬间一沉。看来高小琪，是真的死了。
前头一家人哭完走了，这边就只余了他和离的最远的一家人，魏良也放松下来，低声道：“小琪，你别怪我，我给你爸买了最好的骨灰盒，我对你们也算是仁至义尽了，你好好的去吧，我会给你多烧点纸钱，我们夫妻一场，我之前对你多好，是不是？你出了这种事，我都毫不犹豫的娶了你。要不是你做了对不起我的事情，我也不会这么对你的，你要怪，就怪那个强.暴你的人，这些说到底，全都是他的错……”
焚烧池很大，他的声音又小，他们只能听个大概，但录音笔绝对能录的清清楚楚。
魏良烧完了女人衣服，又从箱子里拿出了小孩衣服和玩具。
迟东旭和阮西霖无声的对视了一眼。
魏良一边絮叨，一边把衣服烧完，又烧了很多金元宝，这才慢慢的站了起来。
迟东旭站了起来，随手把她也拉了起来，两人直接过去，魏良正看着火头发愣，一看到迟东旭，猛然就是一惊，他退了一大步，转身似乎想跑，迟东旭一个箭步过去，就把他拖过来，拿出手铐直接铐了起来：“魏先生，跟我们回去，交待一下你伙同旁人杀害妻子儿子的事。”
魏良强笑道：“迟队长，这中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迟东旭懒的理他。阮西霖已经拿起了录音笔，擦去浮土，放进口袋：“走吧。”
魏良看到录音笔，眼角猛然一跳，他神色变幻，嘴唇直发抖，迟东旭拖着他就走。
回去把人扔进候问室，准备先晾几个小时。
进了办公室，周磊落急匆匆迎上来：“迟队，我把机子抱来了，交给网安了，要查他的搜索记录，有没有跟人联络？我都跟他们说了。”
“很好，”迟东旭道：“他们说大约什么时候?”
周磊落道：“他同事知道他开机密码，网安说这样很快的。另外，查了下他的打卡记录，8月16号的已经没了，但是10月25号……”
他们说着，阮西霖看了看表，已经五点四十了，就想往外走，她一拉开门，林明瑞正举起手想敲，一见她就笑了：“小刀，我们真是心有灵犀。”
阮西霖急匆匆道：“我要去接想想，晚上我们队还得加班。”
“别急，”林明瑞道：“我看到你们回来了，一猜就是要加班，所以刚给你和想想叫了外卖。”他习惯的往办公室看了一眼，想跟哪个熟人打个招呼。
周磊落一见他进来，已经迅速停了口，正一脸不爽的看着他，林明瑞皱了一下眉，然后笑道：“你忙你的，我帮你去接想想。”
阮西霖一个迟疑，她迅速考虑了一下，正想说那就麻烦了，就听一个声音道：“姑姑！”
阮西霖一愣转头，就见孟想骑着王程大业的脖子进来了，王程大业还拉着他两根小胳膊飞呀飞，小胖子兴奋的脸都红了，拼命叫：“姑姑！姑姑！”
阮西霖赶紧迎过去，小胖子就跟个炮弹一样跳下来，砸进了她怀里，砸的她退了一步，身后有一只手托了她一把，她也没在意。
王程大业道：“我忙完刚好经过，就顺便把想想接来了。对了，还有网购的东西！”
他扭头就跑，阮西霖抱着孟想转回去，林明瑞拍了拍孟想的头，一边道：“那倒是省事了，我们都不用去接了，一会儿汉堡送来，我给你打电话。”
“那就不用了，”周磊落笑嘻嘻的道：“林哥，今晚我们头儿请客，黑皮已经去买了，估计这会儿也快回来了。给我们小刀姐点的孜然烤肉拌饭～～”
林明瑞抿了抿唇。
周磊落本来就是领地意识比较强的小狼狗，一旦有了归属感就会比较排外，她这会儿要是反驳他，之前的好感就都白刷了。但目前，她还不想跟林明瑞划清界限。
阮西霖笑着把孟想扔进周磊落怀里，一边推他进去，一边笑道：“没事儿，明瑞哥，你先回家吧，回头汉堡来了，你直接给我打电话我去拿。”
林明瑞笑了笑：“好。”他退了一步，主动把门一拉，“你们先忙。”
也没几分钟，任高照，也就是他们叫的黑皮，三个人就回来了，买了一大堆吃的，还有大大小小一堆盒子，阮西霖一边帮忙铺报纸，一边扫了一眼：“大业，你这是卖了肾吗？一下子买这么多东西。”
“不是我买的啊！”王程大业正蹲着拆，看了一眼迟东旭，笑道：“这是……这是我们凑钱买的。”
他一边说一边拆，阮西霖刚捏起一个炸肉丸子，塞进孟想嘴里，一回头就愣了。
第020章 贩卖器官
王程大业拆出来的东西放在一边，全都是些很萌的小碗小勺小杯子，甚至还有小毛巾和小被子，孟想小嘴里塞的满满的，眼睛瞪的溜圆，努力发出声音：“这周嘶骨我买兜吗？”
“对！”王程大业笑的眼都眯了：“全都是给你买的！过来看喜不喜欢！”
孟想惊喜的扑在他肩上：“大业叔叔，我喜欢这个李白。”
“嘿，我当然知道了，咱俩谁跟谁啊！”王程大业道：“你忘了咱俩还双排过！”
周磊落噗的一声笑了，也捏了个肉丸子放嘴里，顺手给王程大业也捏了一个，在裤子上蹭了蹭手，就过去帮他拆包装，最后的大箱子里，居然是一套小学习桌，角上还刻了字：“想想。”
孟想欢呼一声，扑上去抱着桌子：“我的！有我名字！”他整个趴在桌子上，仰着小肉脸看向阮西霖：“姑姑！姑姑，我有自己的桌子了！”
阮西霖笑着搂住他，转头看时，迟东旭正静静的看着她，那双眼深幽幽的。两人视线一撞，她迅速别开了眼，然后若无其事的笑道：“真的谢谢大家了！非常感谢！改天我请大家吃饭！”
不知是谁想说话，只发出了一个音，就被人捣了一下，咽了回去。
阮西霖垂下了眼。
她当然知道这些东西是迟东旭买的，可是……她偏偏没办法拒绝。面子和孟想比起来，当然还是小孩儿更重要些，她没钱再给孟想买这么一套，只能掩耳盗铃的接受他的帮助。
于是等林明瑞拎着汉堡薯条再来敲门的时候，门一开，阮西霖几个正一人捧着一个盒饭，一边吃一边聊天，中间孟想坐在新桌子上，一边吃一边扭着小身子到处看，气氛好的不得了。
林明瑞笑容一僵。
阮西霖正吃的高兴，一抬头，不由咳了一声，简直要替他尴尬。
她赶紧放下盒饭，含笑道：“明瑞哥，你可来了，我等不及，把你的汉堡许出去换了拌饭，刚才还说你要是不来，大业他们要饿肚子了。”
“对对对，”王程大业赶紧配合，过来接了袋子：“谢谢明瑞哥，我才说没吃饱。你要不要来点儿？”
“不了，”林明瑞笑了笑：“你们吃，我先走了。”
“那行，”阮西霖在门口挥了挥手：“拜拜，明天见。”
她关了门，王程大业把袋子打开给孟想看：“小家伙，还吃不？”
“不吃，”小孟想很坚决的道：“爸爸说这都是垃圾食品，吃了会变傻。”
周磊落乐了：“没事儿，你不吃我吃，你周叔叔我就怕太聪明，所以吃点垃圾食品调剂调剂。”一边就拿出一个汉堡咬了一口。
小孟想有点奇怪，转头看了他一眼：“周叔叔，我爸爸说，变傻了就不能上学，不能工作，不能赚钱，然后就没钱吃饭，会饿……那变聪明了会怎么样啊，你为什么要怕？”
周磊落刚咬了一口，被他问住了，旁边的人都冲他直乐。
周磊落道：“这太聪明了啊，就找不着……”他想说找不着媳妇，阮西霖在后头直瞪他，他赶紧改口：“哎，小家伙，你这光吃肉丸子，这可不行，肉菜饭都得吃，不能挑食。”
孟想的注意力果然被带走了，他认真的解释：“因为我们在家只吃菜，姑姑说，碰到有人请客就要多吃肉，这样营养才会均衡！”
“噗！不是吧！”王程大业笑道：“小刀姐，你们已经混到这份上了？连肉都吃不上了？”
阮西霖半开玩笑的道：“是呀，穷嘛！”
她表情轻松，大家也没当真，只以为她是想办法让小孩儿多吃蔬菜，嘻嘻哈哈就过去了。迟东旭却皱了皱眉，沉吟了一会儿，才低头继续吃了起来。
吃过饭，小孟想进办公室做作业，技术也把处理过的录音送了过来，消掉火烧的呼呼声，魏良的声音十分清楚，大家一边听一边记录要点，一直到魏良说了一句：“这样一来，就好像你还留在这个世上，也算是做了件好事……”
阮西霖做谈判的，最擅长抠字眼，猛然抬起了头：“贩卖器官？”
大家还都没回过神来，即使迟东旭，也是琢磨了一下，才道：“很可能。”
录音还没听完，网安把微机的查询结果发了过来，魏良果然接触过一个贩卖器官的组织，QQ里还保留着大量的聊天记录，最后约定的电话号码，也在他的通话清单里找到了。
周磊落忍不住骂道：“这孙子真特么的又当又立！老婆孩子连个全乎尸首都没留下，还一口一个仁至义尽？神TM的仁至义尽！”
迟东旭联系技术定位那个号码，转回头来时，见阮西霖正皱着眉头看着微机，他便过去道：“怎么了？”
阮西霖道：“器官移植不是很麻烦么，要做组织配型什么的，摘下的器官又不能长久保存，为什么对方的反应……给我一种来者不拒的感觉？”
“不，”迟东旭倚在旁边的桌子上，平静的道：“你看最早的记录，魏宇鹏显然是被对方盯上的，然后再设法接近魏良，说动他下手。后来高小琪，才是魏良去联系对方。对方的答复中间间隔了近两个月，但答复之后却又很急迫，提出了种种条件。”
他顿了一下：“所以我怀疑，他们能拿到某些医院的内部资料，例如需要移植的人，正在等待供体的，从中挑选家境优沃的，给他们寻找供体。”
阮西霖愕然：“就像前几年那个案子，黑市肾源？”
“对，”他眯了眯眼睛：“但那个是圈养肾奴，如果真的是这样，那情况倒是好些，高小琪有一线可能还活着。”
阮西霖点了点头，继续研究聊天记录，一边在本子上记录着要点，迟东旭咳了一声，道：“一会儿跟我一起审魏良？”
“不，我不审，”阮西霖在本子上写完那几句话，才抬头道：“这个人不适合我审，”她用笔指了指他，“这个人就适合你审。”
迟东旭静静的看着她，她这句话毫不特别，可是这种自然而然的态度，却不知为何，叫他心头柔软。
阮西霖道：“魏良这个人，贪婪、狠毒、细致，却胆小、怯糯、没担当，所以我们没必要跟他磨洋工，就简单粗暴就可以了，迟东旭，你就以气势去压他，”她转过头来指了指周磊落：“让磊落配合你，我觉得效率肯定高。”
周磊落跳起来，跃跃欲试：“我，我行吗？我还没审过人呢。”
“没事，”她笑道：“你就把这个人，当成闯进你地盘的外人去盘查，应该就可以。当然，你在审的时候，千万不要忘了自己是‘警察’，免得被投诉。”
“我懂我懂！”周磊落眼睛锃亮：“就是在我想说，‘老子让你白刀子进红刀子出’的时候，改成，老子，不是不是，”他迅速整理了一下表情，大义凛然，“‘我会让你为自己的罪行付出代价的！’”
阮西霖笑而不语。
迟东旭含笑道：“好，听你的。”
他看了一眼手表：“我们待会儿就去审，有想听的，就留下来听，不想听的，可以回去休息了。”
这时候唐朝早就走了，其它人倒是都还在，这句话一说，谢时光就有点儿坐不住，可是看了看别人根本没有要走的意思，他犹豫了一下，还是坐了回去。
第021章 怎么可能承认错误
午夜十二点，高度紧张之后，魏良终于有些疲惫了，他倚着墙昏昏欲睡。
半梦半醒之间，忽听一个熟悉的声音响了起来，隐隐约约，若有若无的：“鹏鹏今天表现很好，晚饭吃了一碗米饭，碗吃的很干净，还吃了蔬菜，要表扬……”
魏良猛然惊醒，瞬间出了一头冷汗，下意识的左右看了看。
就在这时，门哗啦一声开了，周磊落大步进来，走到他面前，隔着铁栏杆看着他：“走吧，魏良，跟我们聊聊吧！”
魏良的心还在怦怦狂跳，瞪着他，半天没回过神儿来，警员已经打开了门，把他带了出来。周磊落把人带到了讯问室，例行询问过后，周磊落才道：“知道为什么抓你么？”
魏良道，“不知道。”
“装什么糊涂！”周磊落喝道：“你是怎么害你妻子儿子的！赶紧老实交待！”
“我没有。”魏良道：“我怎么会害他们！就算鹏鹏不是我的儿子，可是我还是把他当亲生儿子疼爱的！你们一定要查清楚，不要冤枉了好人。”
周磊落道：“是么？你就是这么疼他的？把他害这么惨？”
魏良道：“我没有，我真的没害他！”
队里几个人都在单向透视玻璃外面看着，阮西霖忍不住看了迟东旭一眼。周磊落毕竟还是没经验，就快把底牌秃噜出去了。
迟东旭往她的方向偏了偏头，就进去了，然后直接拉开椅子，坐下去，抬头看向了魏良。
他换上了警服，高大健硕，周身肃杀，就这么一个简单的动作，都是气场强大，魏良不自在的换了一下姿势，一边客气的打招呼：“迟队长。”
迟东旭喝道：“不用心存侥幸了，老实交待！别浪费大家的时间！”
“迟队长，”魏良的表情温和而真诚：“我觉得你们一定是误会了什么，我……我承认我的确祭奠了小琪和鹏鹏，但他们失踪这么久了，凶多吉少，我也只是想求个心安……”
外头，王程大业忍不住道：“这个魏良，从外表看着，真的不像坏人！”
“嗯。”阮西霖道：“审讯时，要注意嫌犯话中透出来的东西，例如他说‘失踪这么久凶多吉少’，结合前后，这是一种明显的自辩，恰恰能证实他跟这件事脱不了关系。”
“祭奠？”周磊落冷笑道：“她们也许还在什么地方等着人救，你就先祭奠上了？也不怕不吉利吗？”
魏良仍旧是那副温和的表情：“找人，我已经尽我所能了，天天往外跑，公司已经对我有很大意见了。而且，我第一时间就报了警，可是你们警方，至今没有给过我任何的帮助。”他低了下头，“我知道你们忙，可是，我也是真的没有办法了。”
将了警方的军，可是将完军，却又迅速自找台阶，软了下来。很难说这不是一种心虚。
任高照小声提问：“小刀姐，我们不是有那么多证据么？为什么不直接问他？”
阮西霖摇了摇头：“永远不要轻易暴露我们有多少底牌，因为嫌犯所做的，很可能比我们所知的多的多，所以要像钓鱼一样，试着用一点点饵，从他口中钓到更多。”
她顿了一下：“每一场审讯，都不是简单的你问我答，魏良这种人，其实不算最难对付的，但是对你们学习来说，这个程度倒是刚好。”
迟东旭道冷冷的抛出了第一道证据：“有人亲眼看到，你在25号下午，带着高小琪上了一辆银色面包车！这件事，你解释一下？”
魏良明显的一慌，他下意识的抿了一下唇。然后他飞快的道：“时间太久，我记不太清了。”
周磊落冷嘻嘻的道：“魏良啊，我今天去你公司了，你可是公认的记性好，听说好几年前的帐都记的住，这事才不到一个月，你就忘了？”
魏良道，“我确实没印象了。”他抬头，看着他：“会不会是别人看错了？”
阮西霖低声道：“你们看，他在摸自己的手。抚摸自己的手，这是一种自我安慰的手势，说明他对自己的话并不相信。而且，说谎时，会有更多的眼神交流，因为他想知道效果，你有没有相信他的话。”
迟东旭道：“那我帮你回忆一下，当时你戴着墨镜和黑口罩，将高小琪送走之后，还赶回了公司，当时已经是下班时间，你在公司逗留到晚上八点之后才回家。”
魏良脸色发白，迟疑了许久。
然后他说：“哦！我想起来了，我上个月好像带小琪去查体了，具体哪一天我忘了。但是那天我感冒了，所以才戴了口罩。”
周磊落抢先道：“感冒还需要戴墨镜？你眼睛也怕着凉？”
迟东旭同时道：“查体？去哪查的？”
魏良犹豫了一下：“去一个私人诊所，比较，会比较省钱。”
周磊落就想说话，迟东旭止住他：“具体叫什么？怎么联系的？查了什么项目？”
魏良道：“叫，叫黄文贵诊所，就在云山路，对面是家茶楼。”
迟东旭道：“你是怎么知道这家诊所的？”
魏良道：“网上看到的。”
“为什么忽然给高小琪查体？”
魏良道：“小琪以前在公司，每年都查，后来孩子失踪之后就没有再工作，我担心她身体有问题。”
“是吗？”周磊落道：“不是为了查清楚，好把人卖出去吗？”
魏良迅速道：“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是吗？”既然周磊落已经说到这儿了，迟东旭索性不再跟他周旋，冷冷的道：“你伙同旁人，以贩卖器官的方式，把魏宇鹏，高小琪先后拐带卖出，我们已经查的很清楚了，还不老实交待！”
魏良猛然打了个哆嗦，喃喃的道：“我没有，我没有！”
迟东旭喝道：“想清楚再说！早点交待还可以争取宽大处理，再隐瞒我也帮不了你！你也懂法律，应该明白，证据远比口供更重要！我们审你，是在给你机会！”
一边说着，他迅速写了几个字给周磊落。
周磊落随即道：“听说你当年追你老婆追的很紧，最后得知她出了事，还是毫不犹豫的娶了她……我相信你对她还是有感情的。所以到底为什么，你会做出这种事？”
他说这种循循善诱的话，显然有点儿别扭。而且周磊落太心急了，跟迟东旭配合的其实不算好。阮西霖心说是她判断错误，其实真应该是她跟迟东旭去审最好。
但是她怎么可能对迟混蛋承认错误呢！
于是她若无其事的继续给他们讲解：“他们其实是给了魏良两种方向，一个是丧心病狂为了钱害妻子儿子的帮凶，一个是被背叛伤心之下做出糊涂事的丈夫，而第二个方向，恰恰是魏良内心为自己开解的方向，他烧纸时说的话，很容易体现出这一点。这是一种审讯时常用的技巧，引导他，嗯，怎么说呢，”她想了一下：“两害相较取其轻吧！”
第022章 画外音
里头，迟东旭冷冷的抛出了一枚**：“怎么，你这么快就把‘强哥’给忘了？”
魏良猛然抬起头，满面惊恐。
周磊落道：“你这会儿花的，就是卖孩子的钱吧！还不说吗？等我们抓到强哥，你想说也没人听了！”
阮西霖无声的皱了下眉：“磊落这句话，其实不该说，他跟迟东旭应该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才更适合对付魏良这种步步算计的人。幸好火候已经差不多了，应该不会耽误事。”
一阵沉默，大家都屏声息气的等着，魏良终于喃喃的道：“我不想的，我真的不想这么做的……我没想到孩子是那个人的，我疼了鹏鹏好几年，我没想到是在给别人养孩子，我实在接受不了……”他痛哭起来。
大家缓缓的松了口气。
王程大业看看里头，又看看外头，觉得阮西霖就跟个画外音一样，跟里头的迟东旭配合的别提多默契了，莫名有种夫唱妇随的感觉？也幸好有阮西霖在外头讲解，不然他们就算看着，也看不出门道儿来。
迟东旭看魏良已经情绪崩溃，便出来了，示意吴限进去帮忙。
他大步往外走，阮西霖几乎是下意识的跟上，迟东旭道：“我怀疑那个贩卖器官的组织在烟市有联络点！那个‘强哥’的三角定位，技术做了吗？”
“还没。”王程大业急答道：“是个不记名手机卡，里面通话不多，有清单。”
迟东旭道：“那先看看他清单的基站信息！”
强哥的手机这6个月里一共就只有十三个电话，其中有4个都是魏良的，8月6号两个，10月25号、30号各1个。另外还有两个本地号码。从基站信息来看，归属地确实都在烟市，其中有十个，接的电话都在至福区苏城里附近。
迟东旭的手指，轻轻点了点这一处：“看来他平时就住在这儿！”
这时候吴限和周磊落已经审完了，把魏良扔了回去，迟东旭看了一眼手表：“先休息，还能睡三四个小时。”
周磊落道：“我不回宿舍了，就在办公室猫一会儿得了。我哪儿都能睡！”
王程大业立刻道：“那我也不回了。”
“好，”迟东旭道：“那明天一早，我们四个去找‘强哥’，黑皮吴限，你们来了之后立刻去查这两个号码，找到之后，直接带回来。小谢，你跟唐哥去查查这个黄文贵诊所，一切听唐哥指挥，看情况，需要支援就给我打电话。”
然后他把谢时光打发走，继续跟任高照和吴限说具体要怎么做，需要注意什么。
阮西霖看着，很有点儿幸灾乐祸，这种事必躬亲事无巨细的带孩子式领导方式，也真是难为迟大少了。
她进去看了看小孩儿，孟想躺在沙发上，盖着新的小被子，胖身子摆成一个L形，腿都要掉下来了，还睡的美滋滋的，小胖脸上溢着笑涡涡。
身后好像响起了孟林霈沉厚的声音，笑呵呵的道：“这臭小子，准是又做梦娶媳妇儿了！”
她笑了笑，低头亲了他一口，把他的身体摆正。
转回头来时，迟东旭正站在门口，静静的看着她，她立刻站起走出来，迟东旭低声道：“你在这儿陪他睡吧，我在外头跟磊落他们……”
还没说完，阮西霖就一口打断：“不，不用了！”她无比真诚的道：“这儿毕竟是你的办公室，不太好，还是你在这儿陪他睡吧，我在外头就成了。”
开玩笑，难得有一天可以逃脱小东西的无影腿和旋转睡姿，她傻了才会继续跟他挤！好好享受吧，迟大少！
迟东旭看着她，眼底带笑，点了点头：“好。”
刑侦队加班是常事，办公室好几张大沙发，老刑警差不多都有套家伙什儿在这。周磊落和王程大业已经躺下了，阮西霖草草洗了把脸，就拿了毯子出来。
迟东旭一直看她躺好了，才过去关了灯，王程大业道：“我要不要定个闹铃？”
“不用，”阮西霖道：“孟想牌人工闹铃，早上五点，准时叫醒服务，你值得拥有。”
王程大业噗的一笑，迟东旭也笑了，他在黑暗中静静的看向那个方向，她整个身体埋在沙发里，只能透过窗外的光，看到她枕在扶手上的头，她似乎正扶着头，胳膊微微屈着。
他看了很久，一直到她动了一下，他才长吸了一口气，大步进了办公室，在沙发上躺下，才刚把小胖子揽在身上，小胖子就啪的一脚过来，踹在了他腰上，这么点小人儿，踹的还挺疼。
迟东旭想起她刚才真诚的大眼睛，嘴角就弯了起来，低声道：“你姑姑嫌弃你呢，小笨蛋。”
他静静的躺了一会儿，想去摸烟，犹豫了一下，又忍住，只是屏声息气，从外头渐起的鼾声里，努力分辩属于她的那缕细匀的呼吸。
七年了，一直在从孟林霈的口中了解她，所有的描述，所有的照片，都在见到她的那一刻鲜活起来。
他的手轻轻揉着小孩儿的头发，孟林霈的案子，包括……他的余生。希望一切还来的及。
虽然没有孟想牌闹钟，但经历了太久摧残的阮西霖还是在五点左右准时醒了过来，周磊落两个还睡的四仰八叉，阮西霖犹豫了一下，还是悄悄起来，轻手轻脚的进了迟东旭办公室。
小孩儿醒了肯定第一时间抠人眼晴，抠他眼睛倒没事，完全可以使劲抠，就怕他太皮实，抠都抠不醒，今天还得出去，要是小孩儿尿他一身就热闹了。
没想到进去的时候，孟想还睡的香香的，脸挤的扁扁的，张着小鱼嘴，像只小考拉一样巴在他大腿上，带着肉涡的小手攥着他衣角，身上卷着小被子，而他平躺着，枕着扶手，浓长的眉微微拧着。
她忍不住打量了他两眼。
迟大少这几年，过的是有多水深火热，人好像比以前糙多了啊！他本来就是个比较阳刚的长相，哪怕十八岁别人也不敢叫他“小鲜肉”的那种，剃了寸头更显得五官线条冷峻，眉睫漆黑浓长，鼻梁高挺，再留了胡子，“叔”范儿都出来了。
他眉头忽然一跳，睫毛微颤。
她转身就往外走，逃也似的出来了，出来了又有些懊恼，心说她心虚个屁啊， 她是去看小孩儿的，又不是去看他的！都胡子大叔了有什么好看的！
第023章 扫地僧
没五分钟，就听到小胖子咕哝：“姑姑，姑姑～～爸爸？”他停顿了一下，“迟叔叔……尿尿，尿尿。”
她假装没听到，然后就见他挟着孩子出来了，孟想鞋子都没穿，袜子还掉了一只，光着一只胖脚丫，表情迷迷瞪瞪的。迟东旭冲她笑道：“早。”
早个屁啊！你倒是给他穿件衣服啊！她进去拿了衣服，他早没人了，不一会儿就挟着孩子回来了。她瞪了他一眼，迟直男茫然不知发生了什么，又冲她笑笑。
阮西霖长吸了一口气，给孟想穿上鞋子和外衣，搂在怀里喝了半杯微烫的水，然后小家伙就精神了，蹬蹬蹬跑到王程大业的沙发前头，趴过去就扒拉他眼皮：“大业叔叔！起床了！”
王程大业嗷的一声，险些整个人从沙发上掉下来，看清是他之后，他瞬间又闭上了眼睛，一把揽住小家伙扔进沙发里头，用腿把他夹住，搂着他：“乖乖，再睡会儿。”
孟想要起来，他揽着不动，两人闹腾了半天，小家伙居然又迷迷糊糊睡着了。
阮西霖和迟东旭就跟老太爷一样，并肩坐在沙发上，默默的看着这一幕，阮西霖小松了口气，欣慰的拿牙刷洗面奶去外头洗漱了，不一会儿，迟东旭也跟了过来，两人并肩站在水池边刷牙，她含着一嘴泡沫从镜子里看了看他，他也正看着她，她瞪了他一眼，他就笑了。
笑屁啊！屋里又不是没水池，跟过来干什么！
她飞快的刷牙洗脸，头也不回的往回走，他挂着一脸水珠子跟上她。阮西霖忍不住问他：“你明知道你跟磊落并不适合一起审讯，我说错了，你为什么不反驳？”
迟东旭咳了一声：“过程不重要，看结果。”
她冷哼了一声：“你是让我夸赞你力挽狂澜么？”
“没有，”他笑道：“我不反对，是因为磊落参与，对他来说是好事，让他认识到不足，他自己就会改进。”他顿了一下：“而且我和磊落并不是不能一起审人，只是不适合审魏良。所以没有达到你想要的那种干脆麻利的审讯过程。”
阮西霖默然。
周磊落身上有种江湖气，他耍的了狠，玩的了横，也同样是走正面杠路线，这就好像两人一个拿枪一个拿刀，一昧强攻不适合所有人，所以迟东旭的气势不得不收敛，换句话说，他的优势没有完全发挥出来。
而且对于魏良这种自诩绅士，小清高的文化人而言，他骨子里是轻视这种江湖气的，在外头他可能会害怕，但在这种地方，这种江湖气适得其反。
所以，他说“并不是不能一起审人”是什么意思？什么情况，适合他们两个一起审？
回到办公室，她还在沉吟，迟东旭拿过昨晚的笔录看，没看几眼就皱起了眉，周磊落也洗了把脸过来，他问他：“魏良说他们有枪？”
“对，”周磊落道：“他说他看到他们口袋里有东西，形状像是手枪。”
迟东旭道：“那情况就复杂了。”他看了一眼手表，才七点多，就道：“先找个24小时的店，点些东西吃，我一会儿去找周局，不行我们通过魏良诱捕。”
“好，”周磊落迅速打开手机找外卖，一边道：“头儿，我觉得用魏良绝对是个好主意，这孙子你只要给他一点好处，让他坑谁都行，而且绝不带露馅儿的。”
“嗯，”迟东旭指了指清单上的通话记录：“软软，联系技术调监控，按这个通话时间，算出‘强哥’大概的经过时间段，抽了监控让魏良辩认，最好能确定‘强哥’的长相。”
草草吃过早饭，阮西霖送孟想去了幼儿园，迟东旭也从周局那儿下来了，两人走了个正脸，阮西霖道：“怎么样？”
迟东旭的表情有点古怪：“周局不同意磊落和大业带枪，但是……同意你带了。”
阮西霖毫不客气的翻了个白眼，心说这有什么好奇怪的，老子一向就是这么酷帅狂霸拽！文能危机谈判，武能提枪杀敌！
两人去领枪，迟东旭跟她道：“联系分局，让他们派两个有经验的老刑警跟着黑皮和小谢。”他拿出手机拨号，然后一停：“周局同意从二队调个人，你说调谁好？”
“调人跟吴限去查那个诊所？”阮西霖想了一下：“那调陈骏杰吧，他是退伍兵，身手好，人也老成。”
迟东旭点点头，就拨通了电话：“闻队，我是迟东旭……”他一边说着一边往前走，走到二队的大门时，陈骏杰也出来了，冲他敬了个礼。
迟东旭点了点头，迅速交待了几句，把他和吴限打发出去，然后又急匆匆进了办公室：“唐哥。”
技术已经对“强哥”的手机做了三角定位，地点果然在苏城里大街附近。三角定位的原理，是以基站为圆心，距离为半径，多次画圆，这些圆的交点就是手机的位置。三角定位的速度快，有信号就可以定，但误差会比较大，大概在100-150米左右。
交待好了，他们四个就坐上车往苏城里赶。从市局到苏城里，路况好的话一个小时左右，但怎么也会堵车，所以过去至少要一个半小时。
一上车，周磊落就忍不住道：“周局为什么不让我们带枪啊？”
阮西霖一本正经的问他：“从警校出来就没摸过枪是不是？很想摸是不是？拿到枪很激动是不是？”
“当然啊！”周磊落道：“那还用说么！”
“所以才不让你带啊！”阮西霖笑道：“就怕你们太激动了，没事儿都想开几枪，所以才不敢让你们带呀！‘身怀利器，杀心自起’听过没？”
周磊落无语的摸了摸鼻子，阮西霖把枪倒转了给他：“摸摸过过瘾吧。”
迟东旭无奈的看了她一眼，但也没阻止，周磊落啧啧了两声，一边把玩一边道：“我在警校，实弹射击成绩秒杀众人！”
“当然啊！”阮西霖道：“否则的话，你能一下子进市局么？至少要在下头干两三年片儿警。”
“我还用干片儿警？”周磊落笑道：“片儿警都未必比我有经验。”
迟东旭点了一下他脑袋：“别飘。”
“放心，没飘，”周磊落转头冲他乐：“头儿你放心，我稳着呢！”
他把枪还给阮西霖，忍不住又道：“头儿，你为什么让唐老头坐镇大本营啊，还让他带着魏良整这个那个，他能行吗？我看他整天除了倚老卖老，就没干过啥正经事！”
“别没大没小。”迟东旭淡淡的瞥了他一眼：“你觉得他是个老油条，也许他是个扫地僧。”
周磊落一愣，连开车的王程大业也愣住了：“真的么头儿？唐哥这么厉害么？”
迟东旭没答，他手里捻着一根烟，却没吸，看着窗外。
第024章 跑酷高手
一个多小时之后，第一个好消息传来，魏良在监控中认出了强哥。技术把两张处理过的照片发到了迟东旭的手机上。
强哥个子大概一米八，瘦长，皮肤黝黑，圆脸，眉毛粗而弯，眉尾和眼尾有点耷拉，是一个比较老实又有点丧的路人长相。
一个半小时之后，他们到了苏城里，这里是烟市的老城区，已经有不少地方正在拆迁，乱糟糟的。
迟东旭指挥王程大业，前后转了一圈，这才联系局里：“我们已到达预定区域。”
“好，”唐朝的声音难得的有几分肃穆:“现在是10点13分。两分钟之后，开始联系‘强哥’。”
迟东旭嗯了一声，大家屏声息气的等着，隔了两分钟，唐朝轻声道：“开始。”
拨号音响起，一声一声，但是一直到响完，对方都没有接。阮西霖轻轻呼出一口气，隔了两分钟，听筒里又道：“第二次尝试。”
拨号音再次响起，这次响了五六声，便有一个微沙的声音道：“喂？”
“强，强哥。”魏良的声音直发颤：“有件事，你一定要帮帮我！”
强哥的声音带着些谨慎：“什么事？”
“就，就是我这出了点事，”魏良颤微微的道：“我老丈人死了，然后我本来想随便告知一下他老家那块，走走过场，没想到人都火化了，老家又过来一个人，说是我老丈人当年的徒弟，在我家住了一晚上，我……我们吵起来了，我不小心打了他一下，他就躺地上了。现在怎么办？”
强哥道：“死了？”
“没，没死。”魏良道：“我，我用我老婆的长筒袜把他绑起来了，堵了嘴，但是他看到我这儿的钱，他非说我害死了老婆孩子，非要去告发我。”
强哥道：“你老丈人怎么死的？”
阮西霖忍不住抬头，跟迟东旭对视了一眼。高伟挟持魏良的事情上过新闻，强哥显然知道这件事，所以心存怀疑，否则的话，他不会在乎别人的死活。
魏良道：“在看守所自杀的。”
强哥问：“你老婆儿子的事，怎么处理的？”
“不知道啊！”魏良道：“有两个人找我问了问话，我没计较我老丈人自杀的事，他们就走了，然后就有人给我打了个电话，说案子还是转回赖山分局管。”
强哥显然是松了口气，这才道：“那个人，什么来头？”
魏良道：“就一个傻小子，才二十，家里没什么人了，当年跟着我老丈人干过建筑，后来就打零工，赶巧了知道了我老丈人的事，就过来了……”
强哥又细问了几句，呵呵笑了两声：“你就是故意的吧？”
魏良道：“我……也没故意，我就是不小心……强哥你帮我把人处理了吧，我，我也不求多，多少给点儿就行。”
强哥道：“老子给你解决麻烦，还没跟你要钱呢！”
“强哥，”魏良有点着急似的，道：“可是人是从我这儿走的啊，我也担风险了啊。”
阮西霖忍不住小声道：“这魏良也算是个‘人才’了。”
两人又打了一会儿价，约好见面时间地点，通话时间算着有十来分钟了，技术直接把准确的定位发了过来，距离他们直线距离才几十米！
虽然按约定时间布防抓捕更保险，但要是能直接抄老窝，显然更加的省时高效。
迟东旭想了一下：“那边有片早点摊子对不对？磊落，我们过去转转。软软大业，你们两个留在车里，小心些。”
“头儿，”周磊落悄声笑道：“你这个样子，一看就不像这种地方的人，这要是我的地盘儿，你一出现，我小弟就得给我打电话！”
迟东旭往外头看了一眼，随手把夹克拉开，向肩后抖了抖，领口扣子解开了一个，系在腰里的衬衣扯歪了一点点，转头拉开车门时，已经活脱一个浪荡公子哥儿。那种气质上的截然不同，甚至让人觉得，就算他衣着仍旧一丝不苟，也会是“穿上龙袍也不像太子”。
周磊落啧啧了两声，冲他比了个大拇指，随便搭住他肩，下了车，王程大业已经目瞪狗呆，喃喃的道：“头儿真会装！那味儿，也太像了吧！”
阮西霖看着这俩通身都写着狐朋狗友的男人慢悠悠晃进老街巷，淡声道：“这才是他本色。”
王程大业转头问：“什么？”
她道：“没什么。”她扫了一眼外头，忽然摸出口红，给自己涂了个大红唇，稍微抓乱了头发，然后就拉开车门下去了。
王程大业急道：“小刀姐！头儿说让你在车里等。”
“嘘！你别嚷嚷，”阮西霖小声道：“我就过去看看，不然白带枪了么？”
迟东旭叨了一根烟在嘴上，跟周磊落勾肩搭背的，一拐进那条街，就看到前头那家早点摊，已经有几个人坐着吃。两人就坐了下来，要了两碗豆腐脑，一边等油条出锅，一边不动声色的来回扫了几眼。
差不多就在这一块儿了，难道他刚吃完走了？
不，不会，他说的那些话，就算是在自己地盘上，也是要背着人的。
一个念头还没转完，就见身边一个瘦猴站了起来，遥遥招手：“强哥，快点儿，该凉了！”
周磊落正好面冲那个方向，下意识的一抬头，就见那边一个男人走了过来，两人视线恰好撞上，强哥毫不犹豫的扭头就跑。
周磊落才刚跳起来，就被迟东旭推到了旁边那瘦猴身上：“这个人交给你了！”
那瘦猴一个激灵，也扭头就跑，周磊落拔腿就追，结果一抬头，眼睁睁看着迟东旭蹬蹬几下就“跑”上了两米多高的墙！他下巴掉了下来，千言万语汇成了一句惊叹，“我！操！”
还没惊叹完，身边又有一个人影嗖的一下跑了过去，然后是跟迟东旭几乎一模一样的动作，手在墙面上一拍，就像被吸住了一样，蹭蹭两下子就蹿上了围墙，然后就在墙上屋檐一路飞奔，相距好几米的楼间也是一跃而过，顺势在地面上一翻，消去冲力，再次跃起。
周磊落再次崩溃了：“我.操！操！操！”
混了十年的街面儿，头一回见真·飞檐走壁！
阮西霖跑的飞快，一边跑一边把袖子往下一拂，护住手心，再次在屋角借力，翻了上去。
迟东旭就在不远处，显然看到她了，吹了一声带拐弯的口哨，阮西霖得令，迅速转左，跑过十几米，就看到脚下一个人影正狂奔而过。
迟东旭是个跑酷高手，年轻时跟发小合开了一家跑酷俱乐部，现在还开着，在华国小有名气。
而她的跑酷，就是他一手教出来的。
他就是凭这个进的特训组。当年他爸知道他偷偷教她跑酷的时候，差点儿没气死，可其实……她就是因为这个才喜欢上他的，看着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在围墙屋檐上奔跑纵跃，如履平地，落地时向她扬眉一笑，宽肩窄腰大长腿，那种炫酷帅气，真的是无与伦比。
第025章 刀姐帅呆了
阮西霖迅速的抄到了“强哥”前头，看准时机，也吹了一声口哨，双手抓住旁边居委会的大长牌子，整个人往下一滑一荡，一脚踹在了强哥脸上。
强哥嗷的一声，往后一跌，一咬牙就冲了上来，阮西霖再次抓住牌子，借力往上一翻，避开了强哥这一抓，整个人在空中荡了个360度的圈儿，已经转到了强哥身后，借着那冲力再次跃下，把强哥踹的趴到了墙上。
强哥大骂着转身，阮西霖迅速退后，正要拔枪，就听他嗷的一声叫，被赶过来的迟东旭一脚踩出，扑克一样拍到了地上，摔了个狗吃屎。
迟东旭赶上一步，一把拎起来，又是一拳直接捣在腹部。然后就是一场单方面的殴打，要一般人也就认输了，可强哥不愧叫强哥，被打倒了，又爬起来，揍的鼻青脸肿了，还在嗷嗷叫着试图还手。
好久没机会玩跑酷了，阮西霖还沉浸在那种高燃的状态中，看的双眼发亮，怕拔枪一震慑，强哥就不敢作死了，于是神气活现的叉腰在旁边看着，没几分钟，就见周磊落倒拖着那瘦猴过来了，也站在旁边看。
迟东旭估计也是打过瘾了，再次把人撂倒，用膝盖抵住后腰，就上了手铐。然后他带笑一抬头，顿时吃了一惊，一步冲了过来：“软软，怎么回事？”
“啊？”阮西霖顺着他的眼神往腿上一看，这才看到左小腿上不知什么时候划了一道，这么大会儿了，她居然愣没觉得疼！
但是被他一发现，痛觉神经好像一下子被打开似的，阮西霖嘶了一声，瞬间就觉得疼的站都站不稳了。
迟东旭蹲下来就想去撩她裤脚，周磊落在后头大叫：“头儿啊！我看不住两个人啊！”
迟东旭已经整个人都暴躁了，头都没回，冷冷的道：“再走半步，老子一枪崩了你！”
强哥秒怂，咬牙贴到了墙边，迟东旭小心翼翼的把她裤腿挽了挽，看到那道足有三寸长的血道道，他浓长的眉都拧了起来，轻声道：“有铁锈，要赶紧处理。”他抬头看她：“别怕，不深。”
看着他那双漆黑的眼，她一下子回过神，表情一收，冷冷道：“我当然不怕了。”她想退后，他却把她小腿，道：“你先坐下。”
周磊落看一时半会儿是没人管他了，无语的看了看天，把那个瘦猴也推到了强哥身上，迅速检查了一下强哥身上没有武器，这才开始打电话叫人。
王程大业这时候才终于艰难的找了过来，一看到这情形，腿都吓软了：“没事吧你们？”
“没事儿！”周磊落意气风发的道：“我.操刚才我刀姐真帅呆了好么！他们俩在屋顶上嗖嗖的跑，动不动来个大鹏展翅，飞来飞去，就是，就好像……在房顶上跳街舞！操啊真跟美国大片儿似的，大业我跟你说你没看到简直终身遗憾！”
支援很快就到了，迟东旭带着人去搜查强哥在这儿的住处，周磊落自告奋勇送阮西霖去医院包扎。
其实伤口不深，应该是最后玩的太嗨被铁丝划破的，洗干净也不用缝，就包扎起来，周磊落非常殷勤的在旁边扶着她，上了车才问她：“小刀姐，你跟头儿以前就认识啊？你们俩这身手，明显‘师出同门’，真特么帅惨了啊！”
阮西霖叹了口气。
当刑警就是这一点不好，大家经常出夷入险，交付后背，很容易就会变成朋友……机理大概类似于吊桥效应。但是这样一来，骗他敷衍他就会很不好意思，但周磊落又不是那种高情商的知心哥哥，看你不想说就不问了，相反他是把你当自己人，才会开口问的。
阮西霖道：“小孩子家不要乱打听。”
“切！”周磊落道：“叫你声姐还真以为自己多大？老子今年都快奔三了，比你还大个两三岁呢！”他扶着方向盘从镜子看她，笑道：“前男友啊？”
阮西霖嗯了声，周磊落笑的贼忒兮兮的：“我看头儿明显旧情未了啊！平时看着那叫个铁面无私，一到你跟前儿就跟吃错药一样。”
阮西霖没吭声，他又道：“为什么分开呀？”她无奈的扶额，周磊落道：“哎，小刀姐你就跟我说了吧，大家都是兄弟，爽快点啊！”
阮西霖沉默了一下：“很多故事中，都会有个恶毒表妹白莲花。”
“啧！”周磊落双眼锃亮：“头儿劈腿？不像啊？”
“不是，”阮西霖有点怔忡，半天才道：“应该说，是白莲花教他做人了，而且，造成了非常严重的后果。”她很认真的续道：“磊落，人死不能复生，虽然他不是凶手，但是他难辞其咎，所以，我们永远不可能和好，永远不可能。”
周磊落愣了愣，然后对着镜子敬了个礼：“对不起，小刀姐，我明白了，你放心，我不会跟别人说的。”
阮西霖嗯了一声，没再说话。
是的，其实理智上，她一直知道，他不可能跟孙静柔在一起，不管孙静柔用什么方式都不可能……她之所以一再的对他提起小柔柔，只是因为，这样才能戳的他疼。
言辞如刀，能剥皮拆骨。曾经是最亲密的人，所以……才最知道如何伤害。从七年前父亲去世到现在，她对他，就一直是这样的心情。
迟东旭很快就回来了，据说在强哥的住处，搜到了一把手枪，几发子弹，几部手机和大量的现金。
在华国，枪支管控极为严格，所以涉枪的案子无小事，周局亲自坐镇大本营，也亲自迎着他们进来。看到搜查出的证物的时候，周局的脸上，迅速掠过了一种惊愕又复杂的神情。
迟东旭在路上就已经细看了那枪，外观看，有点像在华国昙花一现的NP200X，是一种口径9mm的手枪，市面上非常少见。
迟东旭不动声色的道：“周局？”
周局表情早已经恢复了从容，摆摆手让他们送去物证室，一边笑道：“小迟啊，表现不错！”
迟东旭平静的道：“应该的。”
周局拍了拍他的肩：“不过忙的还在后头呢！这个案子急，人员调配可以向你那边倾斜，要是你的人不凑手，可以从二队调！二队的江航歌、林明瑞、都是审人的好手，闻世卓自己就更不用说了，侧写方面很厉害。有需要就说！”
其实到了这一步，魏良的案子已经算是破了，却又牵扯出了一桩也许会很惊悚的贩卖器官案。动了“强哥”就等于动了链子上的一个扣，必然会惊动他身后的人，所以要尽快审，尽快查。越快越好。
但就算需要尽快，他也没打算向二队借人。新一队这伙孩子东奔西跑操心费力的把案子破了，人抓回来了，审的时候换人？让他们怎么想？他之后还怎么带队？
迟东旭只道：“好，周局，那我先去了。”
周局摆了摆手，看着他离开，转头去了物证室，看看左右无人，他推门进去，有一个人影迅速跟上，耳朵贴在了门上。
周局在物证室只待了不到三分钟，他扶住门把手的同时，门外那个人影，飞也似的退开了。
第026章 霸王花
阮西霖回去换了身衣服，已经回了办公室，迟东旭一进去，周磊落迅速迎上来：“头儿，怎么样？”
迟东旭道：“抓回来了。”他看了看阮西霖。
周磊落会意，赶紧道：“小刀姐伤口不深，医生说不要紧，注意别沾水就行。”
他点了点头，阮西霖道：“我跟你去审‘强哥’？是我们把他抓到的，我们俩去审合适吗？会不会有反作用？”
迟东旭问她：“你想去审么？”
阮西霖一愣，一时简直不知道要说什么！
不是，迟队，你搞清楚，这是工作，又不是发钱，能不能别摆出这副“你想要我就全依你”的昏君脸？
迟东旭随即别眼，避开了她的眼神，道：“黑皮和小谢呢？”
“刚才回来了！”周磊落抢先答道：“人也抓回来，扔候问室了，小刀姐刚让他们俩去吃饭了，走了有十分钟，应该快回来了。”
旁边吴限也赶紧上前汇报：“头儿，我们查了那个诊所，就按您说的，先暗查，然后再亮明身份查的，当地派出所也帮了忙，那家就是一个私人诊所，收钱办事，应该不是一伙的，但是问到强哥的时候，那人表情不太对，他心里肯定有数，要不要抓回来审？”一边说，一边把笔录递上。
迟东旭草草翻了一下，道：“先不用抓，让下头派出所盯着点儿。”
他看向阮西霖，态度平缓，但因为平时太冷硬，就无端端显得格外温柔：“软软，你跟我去审强哥，留其它人，让他们练手？”
阮西霖心里已经踹了他十来脚，表面上公事公办，就差立正敬礼：“是！”
迟东旭伸手来扶她，她避开，自己慢悠悠的往审讯室走，迟东旭一直跟在旁边，好像怕她摔了一样。周磊落几个默默的跟在后头，尽量减少存在感。
迟东旭进了审讯室，阮西霖把头一抬，昂首挺胸的跟了进去。
看她气势十足，步履铿锵，尽显霸王花风范，周磊落忍不住啧啧了两声。
要不是今天是他扶着阮西霖去的医院，简直要怀疑她伤口是假的，她走路姿势，完全看不出有伤么！你说强哥当时又不是没看到，何必死要面子活受罪？
女人啊，真是搞不懂。
阮西霖已经坐正了，迅速打量着强哥。
强哥是正经跟迟东旭干了一架，现在身上又是土又是灰，脸上也青了一大块，身上穿着一件灰色的夹克，运动裤，看起来质量不错的跑鞋，现在温度已经零度左右了，他里面却只穿了一件黑色半旧T恤，右胸印着字，从敞开的衣襟里，只能看到一个“馆”字。阮西霖眯了下眼睛，再看他手时，掌面有厚厚的一层茧子，应该是长年徒手打沙袋留下的痕迹。
结合他之前的表现，这是一个推崇暴力，且对自身力量有充分自信的人。这种人慕强凌弱，不难对付。
阮西霖内心暗暗的点了点头。
她跟迟东旭的路子截然不同。她的方式是谈判中练出来的，更偏向于侧写，通过观察来寻找突破口。而迟东旭则是通过种种信息来分析判断。
她虽然擅长谈判，但并不怎么擅长审讯，毕竟一个是做朋友，一个是做对手，感觉截然不同。之前她虽然参与过审讯，也都是见机行事，跟主审打配合，今天第一次跟迟混蛋搭挡，要是两人配合不好，可就要叫那帮小孩子笑话了。
她看了迟东旭一眼。
迟东旭正冷冷的看着对面的强哥。强哥也正一脸阴鸷的看着他。然而在迟队气场全开的注视之下，强哥不一会儿就哼了一声，色厉内荏的转开了头。
阮西霖这才道：“姓名？”
强哥看向她，立刻认了出来，冷冷的道：“姑娘，练过啊！”
一侧嘴角挑起，明显的轻蔑表情。阮西霖微笑道：“练过什么？我在警校倒是还跑跑步，不过工作之后就没什么机会锻练了。”
强哥当时就火了，鼻孔喷气道：“你特么逗老子呢？你那身手没三年苦功下不来。”
“三年？”阮西霖笑眯眯的道：“你想多了，我整天要对付你们这些犯罪分子，哪有那美国时间练三年？”
强哥气的瞪着她，阮西霖笑的更甜：“怎么？不服气呀？我确实没练过啊，在局里连他一招都打不过……”她指了指迟东旭，慢条斯理道：“之所以能接连踹你两脚，大概是因为，你太～废～了吧～”
强哥大怒，猛然往上一冲，带着手铐哗啦一声响，两个警员提着警棍迅速冲了进来，喝道：“老实点儿！坐好！别动！”
强哥犹气的呼呼喘气，拉满了仇恨的阮姐悠然退后，把主场让给了迟队。
迟东旭冷冷的道：“不服气，里头找人练去！非法持有、私藏枪支，情节严重的，处三年以上七年以下有期徒刑，故意杀人罪，处死刑、无期徒刑或者十年以上有期徒刑，有的是时间让你练！”
强哥猛然转头瞪着他。
然后这位社会哥实力诠释了啥叫欺软怕硬，在轻松把他揍成狗的人面前，他咬牙切齿的怂了：“我没杀人！”
“没杀人？”迟东旭冷冷的道：“那么那些人去哪了？”
强哥咬牙不答，阮姐又笑眯眯的上阵了：“不愧是强哥，真讲义气，勇于给魏良那伙人背锅，连杀人都敢认！感天动地啊！”
“老子没认！”强哥险些没气死：“跟我没关系！那伙怂包自己要卖儿子老婆相好的，老子就是给他们牵个线！关我什么事啊！”
“是么？”迟东旭道：“线牵到哪儿了？”
强哥又咽住了，迟东旭一字一顿的道：“你不招出别人，这罪就是你顶着，毕竟那几个人众口一辞，都说是把人交到了你手里！好几条人命，你这辈子都休想出来了！”
强哥憋了几秒，终于认了：“警官，我就是一个干活的，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强哥名叫赵树强，40岁。据他招认，他从两年前就在烟市落脚，上头有人广撒网，在各种论坛、网站、QQ群之类发广告，而他就负责坐等人联络，然后从中筛选出“没麻烦”的人，简单查体之后把人送到上头。
说白了，就是一个供体中介，而他联系的人叫“老王”，也只有一个电话号码，其它的一无所知。
第027章 那老子媳妇儿
出来的时候，迟东旭并没有叫人把赵树强带出来，他皱着眉头，试图抓住中间那个不合理的“点”。
阮西霖也在出神，队里几个人一起迎上来，周磊落笑道：“雌雄双煞，绝了啊！”
王程大业也道：“我刀姐拉仇恨的本事一等一！那家伙当时就暴了，牛叉啊！”
阮西霖勉强笑了一下，迟东旭定了定神：“下面审那个王荣泽，谁去？”
周磊落第一个举手：“那瘦猴是吧？我去！”
“好，交给你，”迟东旭道：“你自己挑个搭档。”
周磊落点头转身，大家都看他，结果周磊落想了想，道：“我挑唐老头……咳，唐哥！”他小跑着去办公室叫人，不一会，就见他死皮赖脸的拽着唐朝就过来了，一边道：“我自己审，自己说话，你老人家就坐那，给我把着舵就行……”
除了王程大业知道点苗头，其它人都面面相觑，迟东旭又道：“自己挑人，两人一组，去审那两个人。”他加重语气，“之后还有无数工作，如果连明确了犯罪行为的普通人都不敢审，那你们当警察是为了什么？”
王程大业一咬牙：“我试试，”他回头拽住吴限：“你跟我去，怎么样？”吴限点了点头。
留下谢时光和任高照，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迟东旭拍了拍任高照的肩，低声交待了几句什么，两人就期期艾艾的去了。
阮西霖忍不住看了迟东旭一眼。
警队惯例是老带新，但是新一队基本没有“老”，迟东旭也是胆子大，不走寻常路，这是在逼着他们加速成长。但是王程大业很聪明，吴限虽然话不多却很细致，他们两个应该是出不了什么事的，就是任高照和谢时光，一个憨厚一个妈宝，有点叫人担心。
但再转念一想，单就这个案子来说，也没什么案情好泄露的，能出什么事啊！再说就算出啥事，不是还有个儿高的迟队顶着么？倒是个磨练人的好机会。
把这伙鸭子赶上了架，阮西霖和迟东旭几乎是不约而同的往技术那边走，迟东旭侧头看她，勾了勾嘴角：“赵树强有隐瞒，我一时没抓到准确的点，先过去看看。”
阮西霖没说话。
进了技侦办公室，负责的警员赵波迅速向他汇报，阮西霖也拿起结果细看。
看着看着，她忽然轻轻咦了一声，与此同时，赵波正说道：“奇怪的是，这几个手机里都有一个外呼电话，但是都没打通，时间大约是……”
“不对！”迟东旭转头就往外走。
阮西霖迅速跟上，赵波一时不明所以，下意识的跟着她们出来了。
迟东旭道：“整条交易链极为谨慎，供体、受体、中转、医院各自分开，如此步步为营，绝不可能是有‘货’才联系的，必定有互报安全的方式！这个号码就是！”
阮西霖也道：“他有七个号码，号码尾数分别是1、2、3、4、5、6、7，这绝对是刻意的，我认为是分别对应周一到周日！”
迟东旭道：“如果是这样的话，手机很可能包含AGPS定位！也就是说，他们如果查，立刻就能查到他在公安局附近。”
阮西霖道：“没关系，他们需要跟人接触，离开苏城里并不少见，只要及时处理，也许不会暴露。”
两人边走边说，步子极快，你一句我一句的，完全不假思索，却又衔接的无比紧密，赵波汇报到一半，看看这边，看看那边，虽然脑子还没回过神儿来，却不知为什么，觉得有点燃！
然后两人直接拎着赵树强就出了市局，看了看表已经快三点了，迟东旭直接把手机往他膝上一扔：“强哥，跟上级报个平安吧！”
赵树强表情骤变。说不出的诧异又恐慌，迟东旭冷冷的道：“今天，已经迟了快一个小时了吧，你可得抓紧点时间了。”
赵树强表情更是愕然，迟东旭冷冷的逼视着他：“该怎么说，不用老子教你吧？”他从后腰抽出手枪，慢悠悠的拉了保险：“你敢露馅……”他的枪口慢慢抵到他腿间：“老子就敢给你净身。”
阮西霖：“……”
这一瞬间这丫又狠又痞，局里那伟光正的刑警队长形象真连渣都不剩了。
赵树强吓的脸都白了，情不自禁的一并腿，道：“你敢！”
“我为什么不敢？”迟东旭勾起嘴角冷笑，眼带煞气：“你拒捕，你试图逃跑，所以我才拔枪射击，你放心，老子枪法好的很，说给你净身，就绝不会要你的命。”
赵树强更是一个哆嗦，下意识的看向阮西霖。迟东旭道：“看她干什么？那老子媳妇儿，当然会帮老子说话。不然你以为跑酷真是警校教的？那是老子家传绝技！”
阮西霖暗骂他趁机沾便宜，却不得不配合，懒洋洋的道：“知趣点儿吧，没见我老公带着一伙新兵蛋子，正卯足了劲儿要立功呢，耽误了他的事，给你净身都是轻的，进了里头，也能让你天天享受菊花残满地伤。”
迟东旭：“……”
特么的老刑警的荤话都被她给学全了！
但不得不说，效果好极了，赵树强信了个十成十，手都要打颤颤了。他主动要求在警局斜对过找了个饭馆，阮西霖迅速掏出口红给他撸了个醉酒妆，遮住了脸上的青肿。
今天是周四，但赵树强却用尾号五的手机号码，拨了那个手机，然后响了三声，挂断，又用尾号4的手机微信，给他呼了个视频电话。
对方接了，赵树强大声道：“老王，你猜猜我在哪？”
对方听上去是个中年男人：“你搞什么？怎么这个点儿才打？”
赵树强嘿嘿的笑了，大声道：“喝了点么不是！我在公安局！”一边打了个酒嗝。
阮西霖心说人的潜力真是不得了，逼极了人人都是影帝！这丝毫不顾形象的演技，比那什么和那什么好多了啊！
对方沉默了几秒：“你胡闹什么？”
“没胡闹啊！”赵树强哈哈的笑道：“我也没寻思啊！这不过来了才知道，当时我也吓了一跳，其实想想也没啥大不了，这不就隔一条马路，我就看着他们呢，他们能拿我怎么样！哈哈哈！”
“行了！”对方道：“别喝了！赶紧回去！小心点儿！”一边说着，就不由分说的挂断了。
听上去，他并没怀疑，迟东旭迅速过来，给他重新上了手铐，阮西霖也拿起藏在他后头的手机，拍的虽然不算近，让技术处理一下，应该能得到“老王”的清晰照片。
迟东旭直接把赵波叫来，让他带着助手去到苏城里，想办法处理手机AGPS定位的问题，然后两人又带着赵树强回到了局里，阮西霖的脚往下一迈，就咝了一声，觉得刚才紧张之下忘了疼的小腿，现在又开始疼了。
迟东旭直接推了赵树强一把，让他自己走，然后双手把她给拔了出来。
阮西霖推开他：“我没事，我自己走。”
“嗯，”他嗯了一声，却仍是固执的一手揽着她，一手关好车门，按了电子锁。
第028章 撩断腿的公子哥儿
阮西霖抬头想看看赵树强老不老实，却一眼看到朱语嫣站在台阶上，正一脸轻蔑的看着他们，就差在脑门上写着“发现奸情了哟”！
上回还没揍老实呢？阮西霖有点手痒，冷笑看了她一眼。
这个朱语嫣，她是真觉得她有毛病，整个市局都知道她喜欢闻世卓，可特么的你喜欢你就去表白啊，去追啊，这脑残不，她玩小心眼儿，申请进了刑侦一队，整朝夕相处并肩做战这套，各种暧昧……你说你暧昧就暧昧到底也行，可是她但凡一见到闻世卓身边出现个女的，不管有没有意思，立马就跟条疯狗一样，想尽一切办法找茬找茬找茬。
之前有个小姑娘就是这么硬生生被她排挤走的。她调进二队，跟闻世卓话都没说几句就遭到了这种围追堵截。
用脚趾头想，也知道闻世卓这种老狐狸不可能吃这挂，除非她能把整个华国的女人都赶走……所以，真不知道这丫的到底在想什么。
迟东旭转回身来，见赵树强还杵在那儿，就喝了一声：“还不走！等老子抬你么！”
苏城里扛把子强哥都快委屈哭了，他特么敢随便走么？万一他以为他要跑怎么办？
可又不敢不走，就慢慢的往前挪，阮西霖随手抓住他后衣领子，用他当了拐棍，努力走的摇曳生姿，迟东旭看在眼里，扶了扶额，默默的跟在了后头。
三人从朱语嫣身边经过，朱语嫣冷冷的哼了一声。阮西霖笑眯眯的道：“强哥，抓你回来气不气，给你个机会呸人一脸口水，你要不要？”
强哥：“……”
朱语嫣已经迅速回神，大怒道：“阮西霖！你敢！”但她并不敢和她正面杠，也真的怕被吐口水，嘴里叫着，就小跑着下了台阶。
阮西霖回眸一笑，神清气爽。
他们再次回到了审讯室。其实拨电话的时间，刚才迟东旭已经推出来了，赵树强招认，他们的确有一套联系规则，例如拨过去用的手机尾号是星期几+1，时间是星期几+10，微信拨视频的手机尾号是8-星期几。
迟东旭把玩着笔，冷笑道：“20以内的小学生加减法算的挺溜啊！还觉得自己挺酷挺像007是么？”
阮西霖默默的看了他一眼。
迟队，你已经回来了，这里是公安局，请回到英明神武的靠谱刑警队长壳子里，把那套撩断腿的公子哥儿作派收收好么？
她什么也没说，他却似乎秒懂，笑了笑就坐正了，然后就真的切换回了之前那副冷峻威严的做派，沉声道：“你还知道什么，继续说！这次别再藏着掖着了！我们没那么多耐心陪你玩儿！”
赵树强这次是真的放弃了抵抗，竹筒倒豆的说了不少。
这两年，赵树强经手的，前前后后大概有二十几号人，其它人的情况都很简单，一句话以概之“为财起意”。有自己卖自己肾脏的，也有不止一人给赵树强打过几次电话，都没有下定决心，悬崖勒马的。
相比之下，连“杀”两人，且经过了一路细致谋划，处处算计，不肯假手于人，亲力亲为的魏良，赵树强也是印象深刻。
他交待了很多魏良没有吐露的细节。
例如当初是他自己去幼儿园叫的人。鹏鹏胆子非常小，户外活动不敢玩滑梯，从来都是躲在一边，离墙边很近，他又怕他，所以他一叫，他就过去了，至于为什么去厕所，应该是中途会错意了。
据赵树强说，在送孩子上车之前，他甚至还给魏宇鹏买了肯德基，孩子走的时候一直挥手说爸爸拜拜，很高兴的样子。在送老婆上车的时候，他还亲了亲她的脸，说了声我爱你，我们下辈子再做夫妻。
细想真的是不寒而栗。
出来的时候已经五点四十，迟东旭道：“你先回办公室，我去接孩子，顺便买晚饭回来。”
车钥匙本来就在他那，他就直接走了，看着他大步出去，阮西霖半天没回过神儿来。
这口吻，怎么就这么怪呢？
一队的门半开着，还离着老远，就听到里头翻天一样闹闹嚷嚷，几个小菜鸟都是第一次参与审讯，一个个兴奋的不行，就连平时闷葫芦一样的吴限几个，都在不停的说话说话，更别说本来就是话唠的王程大业和周磊落了。大家激烈的讨论，拼命的表达着意见，总结经验教训……也不知道彼此听清没听清，反正说就是了。
这大概就是迟东旭想要达到的“碰撞与激情”的效果吧。这混蛋在带小弟这方面，勉强还算是有两把刷子的。
阮西霖心里想着，一边扶着墙慢慢走过来，就见从来都准时下班，不早退更不会晚走一分钟的唐朝，居然还没走。他正背对门口站着，好一会儿，他才回过头，表情带着些欣慰。
见阮西霖站在身后，他也没觉得惊讶，和气的笑道：“去跟他们聊会儿吧，闹腾点儿也好！你也还是个小姑娘呢！”
阮西霖竟被这普普通通的一句话说的鼻子一酸，随即若无其事的笑道：“好呀，唐哥慢走。”
她一进去，周磊落嗷的一声就迎了上来：“小刀，你们去哪儿了？头儿呢？”
这混小子，连姐都不叫了！
阮西霖瞪了他一眼：“迟东旭去接想想了。”
“哦！”周磊落道：“我们的审讯视频，你要不要看！我.**把那孙子审的一愣一愣的！”
“待会儿吧，”阮西霖在位子上坐下：“等迟东旭回来，大家一边看一边互相点评下，然后从明天开始，你们都得现学现卖。”她故意露出一个不怀好意的笑容：“毕竟，强哥有七部手机呢！”
没想到小菜鸟们个个斗志昂扬：“没问题！”
阮西霖失笑，坐着慢慢喝了杯茶，觉得小腿越来越疼，她挽起裤子看了看，刚才出去了一趟，包扎的纱布已经被血浸湿了。阮西霖道：“磊落，你以前受过伤没？会不会包扎？”
周磊落一看，立刻道：“我会我会，我跟你说我比那小护士包的好多了，可哪儿有东西呢？”
阮西霖道：“你去二队敲下门，应该还有人，借他们医药箱用用。”
周磊落立刻把手指贴到耳边，做了个“得令”的手势，然后飞快的去了，不一会儿就捧着药箱子回来了，一边蹲下解纱布，一边道：“二队那边又是那林明瑞在，还问我谁受伤了，我没说，岔过去了。嘿嘿！”
阮西霖道：“都是同事，将来难免并肩做战，又不是跟你抢地盘儿，没必要这么剑拔弩张的。”
周磊落不好意思的笑了：“我知道。”他问：“又怎么弄的啊？你们又出去了？”
“嗯，”阮西霖特别矜持的炫耀道：“我们下午闹的比较玄，幸好有惊无险。”
第029章 谈判不攻击，攻击不谈判
然后阮西霖就绘声绘色的把下午的事情学说了一遍，她口才好，听的几个小菜乌不住的吸气，又不时赞叹，投入极了，让她的兴致更加高涨。
一边说着，迟东旭也领着孟想回来了，小孩儿特别亲的抱着他手，一大一小哥俩好一样。结果进了门，一看到她腿，就吓了一跳，扑到她怀里：“姑姑！”
“没事没事儿，”阮西霖笑着亲了亲他汗浸浸的脑门：“就破了这么一点点，”她用手比了比：“我包起来是怕进了灰，留疤就不好看了。”
“哦！”小孩儿瞬间松了口气，小大人一样摇了摇头：“唉！女人真麻烦，总是想些没有用处的事情。”
几个人都被逗笑了，王程大业过来抱着他亲了一口：“小家伙，净说实话！以后还想不想娶媳妇了？”
孟想道：“不要紧，我只对姑姑说，等对媳妇就不说了。”
王程大业笑的直打跌，几个人轮着番的逗他，迟东旭随手扯了两张报纸，把买来的饭放在桌上，一边遥遥看着她，她正屈着一条腿，下巴枕着膝盖，那个小得意小矜持的表情，好像从记忆中走出来一样，看得他移不开眼。
大家闹闹嚷嚷的吃饭，连小孟想都上了桌，屁股底下垫了个抱枕，伸着小短**肉吃。谢时光小声问阮西霖：“小刀姐，磊落说你身手特别好，飞檐走壁的，真的吗？”
“也没有，”阮西霖道：“那是跑酷，我打架其实不行的，只能是出其不意。”
谢时光满眼崇拜的道：“跑酷啊！”
王程大业遗憾道：“我都没看着！早知道我跟过去啊！”
迟东旭轻咳了一声：“跑酷有很大危险，不适合所有人，例如我，我跑酷上就远不如软软，所以追人的时候就要跟她打配合，软软负责追，我负责打。”
一口一个软软，室中登时一静，除了埋头苦吃的小孟想，大家都有点无措。
求生欲让人不敢打趣，可是装听不到又怕得罪领导。然后周磊落迅速打了个圆场：“小刀，你身手这么好，将来谈判的时候，要是直接抽冷子上一刀，谁能避的过啊？那不是能速战速决？”
“不，”阮西霖瞪了他一眼：“你这是想当然了。我们行内有句话，叫谈判不攻击，攻击不谈判。让谈判员发动攻击，不止是危险，还有很多的弊端，比如一击不中？那就再也没办法谈了，更关键的，这影响整个谈判专业的发展，这会让人以为，谈判就是一个骗局，那之后再有类似的事情，谁还跟你谈？长远来说，我们就等于失去了一个可以化解危机的和平手段。”
周磊落听的一愣一愣的：“还有这么多门道？”
“当然了，”阮西霖道：“所以我最讨厌谈判时忽然攻击的。”
周磊落咳了一声，看了看迟东旭。迟东旭飞快的解释：“魏良癫痫发作。我请示过闻世卓的，他同意，我才发动攻击的。”
闻世卓同意了？
阮西霖有些诧异，她虽然不怀疑他说谎，可是闻世卓也没说啊！
皱眉半天，她又暗暗的瞪了他一眼。那又怎么样，她只是看他不顺眼，想找茬发作……不是这个茬，还不是要费力找别的茬，哼！
吃过饭照例把小孟想关进了办公室，然后大家开始看审讯视频，先看的是周磊落和唐朝的。
不得不说，周磊落这个人，就适合对付这种小混混，因为他对这些人太了解了，而他又属于这部分人里特聪明的那一类，一句一句稳准狠，唐朝没怎么说话，只在周磊落说嗨了时控控场，两人居然配合的挺好。
整个审讯过程用了还不到一个小时，大家一直小声议论着，迟东旭也偶尔点评一句“这句不错”，或者“这句匪气太露”。一直到看完了，迟东旭才道：“磊落说说。”
“嗯，”周磊落平时没人比他能闹，但这时候，却又显得稳当了，站起来，一本正经道：“我觉得我表现能打个八十分吧，我审这种人对路子，比审魏良那种腻腻歪歪的人使的上劲儿，但是小刀说的对，我以后还是得注意我是个警察，就凭这一点我就比他们牛逼，不用再一昧的耍狠玩命，而是占住一个理字。唐哥帮了我不少忙，他统共没说几句，但句句都说在点子上。”
他拿过鼠标调了调：“你们看这儿，我其实本来想说‘你们混一块儿你说啥也不知道谁信’，结果唐哥截了我的话。”
大家一起看着，就见唐朝慢悠悠的说了一句：“我们办案子讲证据啊，谁牵头谁联系，我们都是查的出来的。”
周磊落双眼发亮的道：“我后来琢磨了。这句话看似平常，其实却是给了那小子一个希望，也就是告诉他，他交待的越多，罪越轻，因为事儿其实都是强哥干的。”
迟东旭点了点头：“能看清这点很不错。试着站在他们的角度想想，就会知道说什么最有用。”
周磊落又说了几处，这才兴奋的坐下，迟东旭道：“软软有什么要说的吗？”
阮西霖皱了一下眉，她不喜欢他这么叫他，可是叫都叫了，大家也都听到了，再一昧的争执也没什么意思。
阮西霖就道：“磊落，我认为，你需要注意一点，你展现出来的状态，不可以是一个‘熬出头的混混’，而是一个‘对混混很了解的警察’，对混混来说，‘警察’尤其重要。就是说，你可以尽情展示你对他的了解，但是在姿态上，仪态上，偏偏有种微妙的伟光正，这种在很多时候，效果会更好。”
周磊落皱着眉头，仔细体会她说的这种感觉。
旁边的迟东旭忽然按住他肩，声音沉沉的压在嗓子眼里：“兄弟，”一边说着，他嚓的一声，点了一根烟，慢悠悠的吸了一口，从浓长的睫毛下瞥眼过来，带着鼻音低语：“有新鲜货么？”
随着他微哑的声音，烟圈慢慢的从他口中溢出来，让他英俊而凛冽的面容，莫名显出了几分长年沉湎酒色的颓唐气。
一个装逼的瘾君子……
周磊落还没回过神来，他就放下那根烟，重新拍了一下他的肩：“兄弟，”他再次嚓的一声点了一根烟，慢慢吸了一口，眼神儿迅速扫过四周，然后移到他脸上，嘴角微挑，烟气溢出来，一笑：“有新鲜货么？”
周磊落：“我.操！”
其它人：“我.操！”
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几乎一模一样的动作，一模一样的话！可是第二次，他身上带着一种隐约的，猎豹一般的机警，隐藏在骨子里那种光明与正义的感觉，微妙却无法忽视。
他究竟是怎么做到的！这演技！世界欠他个小金人！
大家全都死盯着他，包括阮西霖！迟东旭把两只烟都掐了，拍了拍袖子，抬头冲她一笑，然后转头问周磊落：“懂了？”
也不等他回答，他指了指王程大业：“大业，下一个。”
王程大业对他的崇拜之情眼看着就要凝成实体了，几乎是扑过来，无比殷勤的点开了下一段。
王程大业和吴限审的那个人叫刘奔，是一个做同城跑腿服务的，类似快递员，被他卖掉的，是他的一个客户，一个宅女，至今无人发现失踪并报案。
王程大业长了张娃娃脸，性格也跳脱，阮西霖一直担心他审的时候端不起来，没想到审这个人的时候，王程大业一副和气好说话，“我会帮你”的真诚样子，居然打动了刘奔，他没撑太久就开了口。
而且吴限也很会抓时机，不时的推一下眼镜，声音平静的说一两句话，犀利冷静，也很有动漫人物眼睛一闪一道光咔擦……那种感觉。
两人起初还不时的冷场，后来大概是找着感觉了，配合越来越好，到最后刘奔交待的非常细，什么都说了。
第030章 简单粗暴又爷们
阮西霖忍不住道：“真不错，比我想像中好多了。”
“嗯，”迟东旭道：“后期配合上来了，充分利用了自身优势，不错。”
王程大业有些激动，跟吴限对视了一眼，两人又各自总结了两句，然后再看谢时光和任高照的。说句不好听的，这两人的组合，明显就是“被挑剩下的”那种。
任高照皮肤很黑，而且是镜光黑，黑到发亮的那种，从一入职就被起了个黑皮的外号，很多人都不知道他叫啥名字，只知道他叫黑皮。但是他个子一米八多，又很壮实，真“铁塔一般的大汉”，所以不知道他本性的人，乍一看还是很唬人的。
整个审讯过程中，任高照忠实的承担着稻草人的职责，不时冷酷的喝一声：“赶紧交待！”“强哥我们都抓来了，你以为还能隐瞒吗？”
而谢时光，典型的妈宝，是个特别乖的小孩，平时都不怎么说话，他的审讯非常的按部就班，很认真，很符合规矩，唯恐出一点点错。但他耐心细致，条文也熟，不厌其烦，再说毕竟审的也不是什么有经验的惯犯，磨了一个多小时，居然也被他们磨出来了。
这一对，表现的不算好，不功不过。但是比她想象中，仍旧好多了。
阮西霖温柔的道：“不错。”
谢时光小心的看了她一眼，然后就笑了：“头儿说了，在他们眼里，我们就是警察，执法者。没有人知道我们是新人，我们是第一次审讯，我们只要自己不虚，就能成。”
她点了下头：“嗯，第一次，很不错了。”
迟队开始唱黑脸了：“但是还可以更好。”
他随手抽了一张纸，开始给他们讲：“你们犯了几个错误，第一，我们已经审完了赵树强，也明确了他们这几个干了什么，你没有必要按部就班的从头问，可以直接下马威，告诉他抓了赵树强，不用心存侥幸。”
任高照道：“可是小刀姐说过，审讯不可以一下子亮出所有底牌啊。”
“情况不同，”迟东旭摆手道：“软软说不能一下子亮出所有底牌，那是在我们情况不明，或者对付一个比较狡猾的罪犯的情况下，但是现在这种，他的情况很明确，而我们抓到了能证明他们罪行的赵树强，所以他有什么好隐瞒的？虽然会有万一，比方说他还犯过别的事？甚至于还跟另一个强哥接触过？但是这种情况太少，而且对这个案子来说，我们的主要方向不是这个，可以忽略不计。”
“第二，你们还是虚了。他是一个对着亲人都能下手的无耻之徒，你是一个警察，一个执法者，你虚什么？精气神儿要崩起来，这要是片儿警调解民众纠纷，你态度不好还怕人投诉，对这种人，你怕什么？他是有底气投诉还是有钱请律师？所以该吼就吼，该拍桌子拍桌子，出了事有老子给你撑着，你虚个屁。”
嘿！本性暴露了吧！
阮西霖笑眯眯的在旁边听着，甚至还想磕个瓜子。
“第三，这个所有人都听着，时机，时机懂不懂？一定要仔细体会，对方是个什么样的人，他慌了是要趁胜追击，还是要适当沉默，这种必须细细琢磨，审讯不是侃大山，不用怕冷场，不是一定要一直不停的说话。”
“当然，在这一点之前，还有更重要的一点，用什么方式能让他慌……例如这两个人，其实‘抓到强哥’这个消息就足以让他慌，在这个消息面前，他最多能狡辩，却没办法说不知情……”
迟东旭说了不少。
然后他道：“强哥余下的几个手机号，中午已经下发到各分局了，这些事情简单，明天估计人就能抓个差不多，仍旧交给你们审，吴限带着黑皮，吴限主审，黑皮配合，你们审之前，商量好要如何打配合。然后大业跟着唐哥，大业主审，唐哥配合，事先多听唐哥的意见，磊落、小谢、软软跟着我。”
他停顿了一下：“另外，还有一件事，明天下午三点，在技术没有靠谱的解决方法之前，要押着赵树强回苏城里报平安，这个事儿，吴限，交给你负责，黑皮和大业由你指挥。”
吴限愣了愣，犹豫了一下站起来：“是。”
阮西霖看了他一眼，迟东旭挑眉，她迅速收回了眼神，若无其事。
继周磊落和王程大业之后，迟队又把魔爪伸向了吴限，这是打算激发他的潜力了。
她莫名想起刚来的时候，钱常有说的那句话，他说这些人都是扶不上墙的烂泥，他说，“我就等着看一队能撑几天，撑过一个月我吃翔！”
可是现在，才短短几天，谁是烂泥？
每一个人的光彩，都在渐渐的展现，就连那些一路缩在壳子里的，都被迟东旭以简单粗暴又爷们的方式，硬把他们给拔了出来，且他们会为此热情燃烧，斗志昂扬，也许将来会成长到他们自己都想不到的高度。
即便再讨厌他，也不得不承认，这是独属于他的方式和魅力。
迟东旭看了看表：“好了，大家都回去休息吧。”
大家纷纷答应，阮西霖就进去找小家伙了，已经十点多了，她以为小家伙已经睡了，没想到他正十分认真的在桌子上画着一幅画，阮西霖悄悄过去看了看，他画的是一只小鹿在树下，画的还挺好的，起码能看出是鹿。
阮西霖怕吓着他，慢慢走到他面前才道：“还没做完作业？”
孟想头也没抬，鼓着小胖腮努力的画着：“早就做完了！”
她用眼神示意了一下那张画：“那这是什么？”
他道：“这是给悠悠的礼物。”
啧！悠悠什么的。她捂了捂胸口，找了找开明妈妈的感觉：“悠悠是谁呀？”
他道：“悠悠是新来的小朋友。”
她旁敲侧击：“漂亮吗？”
小孩儿骄傲的一扬头，“可漂亮了！”他扬了扬手里的纸：“悠悠的眼睛像小鹿。”
哇！被撩到了！阮西霖小心的继续问：“明天是悠悠的生日吗？”
“不是呀！”
“那为什么送她礼物？”
小孩儿奇怪的道：“想送就送了呀！我可以每天都给她过生日呀！”
妈呀，又被撩到了！这年头的小孩儿都这么厉害了吗？阮西霖默默的看着他画完，忽然想起来一件事：“等等，你不是最喜欢恬恬的吗？不是说恬恬最漂亮吗？”
“哦！”小孩儿不在意的挥挥手：“悠悠来了就不喜欢了。”
不是，孩子，你这有点渣啊！
阮西霖表情复杂的看着他，孟想一边熟练的收拾书包，一边跳下凳子，伸出小胖手来牵她：“姑姑我们可以走了吗？我今天可不可以洗澡？我都两天没洗澡了，屁股都臭了，爸爸说穷就算了，再不爱干净，不会有小姑娘喜欢的。”
阮西霖：“……”
她一抬头，看到迟东旭站在门口，一副艰难忍笑的表情，见到她们过来，他熟练的弯腰，把小孩儿抱了起来，道：“我送你们回去。”
第031章 男人的话题
阮西霖没拒绝。
今后相处日子还长，她懒的为这种叽叽歪歪的小事义正辞严。没想到一上了车，小孟想就抱住她脖子：“姑姑，你把迟叔叔的号码存到我手表里吧。”
阮西霖一皱眉。
她给小孟想戴了一块儿童手表，可以打电话发短信和定位什么的，她手机上有家长控制，只有她存进去的号码才能打通，没存的就打不通。
阮西霖问：“为什么？”
小孟想严肃的道：“我们有时候需要讨论些男人的话题。”
阮西霖吸了口气，忍无可忍，一把扯住他的小胖脸：“孟想你胆儿肥了是吧？不教训你，不知道天高地厚了是吧？男人的话题，我跟你才是一家人，其它人全都是外！人！什么男人不男人的话题要背着我？啊？”
小孟想双手捂着脸，呲牙咧嘴的发出声音：“姑姑，姑姑我不敢了，不要扯我的脸，我明天还得见悠悠。”
噗！阮西霖险些笑场，然后手迅速向下，掐住他小屁股：“告诉我，这位‘迟叔叔’跟你说了什么？”她眼晴向那边一瞥，迟东旭从镜子里跟她对视了一眼，笑笑没说话。
小孩儿道：“迟叔叔说，以后你不在我这，就一定在他那，要是我想让你早点来接我，或者晚点来接我，都可以直接给他打电话，我们男人之间一切好商量。”
他十分委屈的看着她，小眼神儿在说“我全都是为了你啊，你还……”
阮西霖简直槽多无口！什么叫不在我这就在他那？怎么听着就这么怪呢？还有，晚点接是什么鬼？所以迟队莫非是看到了小男孩恋恋不舍的跟悠悠告别，于是就趁机整了这么个说词？为什么孩子才五岁，她好像就已经体会到了娶了媳妇忘了娘的滋味？这混蛋小子就这么把她给卖了？
可是偏偏她一句都不能说。
说啥？说她不在他那？可他是她的上司，的确“在他那”。说直接给她打电话就行？可是万一呢？她的确需要一个备选……现在的备选是小暖，但是姚小暖明显不如迟东旭合适。
但她不想妥协。
于是她柔声哄他：“对不起呀想想，姑姑以为想想不要姑姑了，所以才不高兴了……但是想想不用跟迟叔叔商量呀，我们不可以随便麻烦别人的。要是姑姑有事，想想还是找小暖姑姑好不好？”
孟想道：“可是小暖姑姑也是女人啊！”她捂胸，孟想举例道：“比如我想去厕所，姑姑和小暖姑姑就没法带我去，很危险的。鹏鹏就是这么危险丢的。”
行，你牛。阮西霖长吸了一口气。
迟东旭咳了一声：“软软，我已经答应了孟想，你不如就存进去？我不会随便给他打电话的。”
阮西霖假笑道：“迟队，为什么还不确定的事情，你要随便答应他呢？所以你是不是没把我们孟想当男人，把他当两三岁的小孩儿糊弄了？”
迟东旭：“……”
不愧是谈判专家，这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了。看孟想偎在她怀里，小大人一样认真的看着他，他吸了好几口气，才艰难的没笑出来。
迟东旭道：“当然不是，他已经是大人了。男人要有主见，所以这件事不如就由他来决定？”
阮西霖：“……”
他喵的好想打死他啊！
然后她就听那个混蛋沉声对孟想道：“孟想，你来说，把迟叔叔的号码存进去，好不好？”
那傻小孩儿就道：“好吧。”
阮西霖：“……”呵呵呵！
做为一个表面上很开明的伪家长，她微笑道：“既然这样，那好吧。”然后就打开手机操作了一下，亲了亲孟想的脸：“好了。”
结果车停在他们楼下，迟东旭拿起手机：“我拨一下试试吧。”
阮西霖：“……”
没想到他还有这一手！眼睁睁看着他没拨通，转头一脸纯良看着她，说真的他这种MAN型的长相，这种表情实在是太违合了。
她只好艰难的承认：“大概是我输错了，不好意思。”一边重新输入了一下，迟东旭打通了，含笑拍拍孟想的头：“现在可以了，以后你有事情，随时给我打电话。”
她都快被气蒙了，以至于直到把孩子打发上床，才猛然回神，不对啊，迟混蛋怎么把她车开走了？所以她明天要怎么送孟想上幼儿园？
幸好迟队还是很靠谱的，一大早就过来了，彼时两个人都还没起床，迟东旭打了孟想的手表，于是阮西霖直接给小家伙穿好衣服，背好书包打发下去了，她自己得瑟的回去睡了半小时回笼觉。
既然都是男人的事情，那她一个女人就不要瞎掺和了，儿子大了，都五岁了，难道还能不许他交朋友？反正小胖子没财没色的怕什么！
早上悠闲的去局里餐厅吃早饭，才进去不大会儿，就听旁边朱语嫣的声音道：“啧啧，真不要脸！”
阮西霖一眯眼。
不是她要对号入座，是她深知这位的尿性。
她随手拿了个包子，从口袋里掏出录音笔，就直接过去站在了朱语嫣身后，一边吃一边录。
朱语嫣犹口沫横飞的道：“我就没见过这么恶心的人，整天勾着这个，挂着那个，还摆出一副凛然不可侵犯的样子，以为自己是谁啊，不就是个狗屁谈判员么……我跟你说，我亲眼看到她和林明瑞搂搂抱抱的，还不止一回，这俩人肯定早就搅和在一块了！睡都睡了还装！”
朱语嫣对面坐的是个新来不久的小女警，简直坐立不安，犹豫了半天，看了看朱语嫣，又看了看她，迅速低了头，假装吃的很认真。
餐厅里人不少，本来都在聊天，然后就渐渐没了声音。
朱语嫣的手机响了一声，是微信提示音，可惜她说的高兴，并没拿出来看。阮西霖似笑非笑的往周围扫了一眼，有个跟朱语嫣走的近的女警迅速别开了脸。
身后有人递上了一杯牛奶，阮西霖回头一看是周磊落，笑着点点头接过，慢慢喝。
两人就这么录了十来分钟。然后朱语嫣吃了个差不多，意犹未尽的停住，擦了擦嘴，又涂上口红，照了照镜子，这才掏出手机，一看之下，猛然回身，阮西霖正坐在她身后的桌子上，长腿搭着椅子，似笑非笑的看着她。
朱语嫣表情就跟见了鬼一样：“你……你在这儿干什么！”
第032章 跟迟东旭车震
周磊落要搞怪，从旁边纸巾盒扯了张纸，双手送上：“刀姐，请。”
阮西霖接过，也擦了擦嘴，慢条斯理的道：“你说我干什么？”她把玩了一下录音笔，调回来，又把手机随手调成了录音：“你已经不是第一次造我的谣了，我今天就当着大家伙的面儿，跟你对对质。”
“你神经病啊！”朱语嫣又气又急：“对什么质！我不要跟你对！”她起身就想走。
阮西霖一手把她按了回去，塑料椅子当的一声响：“大家都是学过法律的，故意捏造并散布虚构的事实，足以贬损他人人格，破坏他人名誉，情节严重的，处三年以下有期徒刑、拘役、管制或者剥夺政治权利……”她停顿了一下：“我不要求关你三年，关个三五天就行了。”
朱语嫣有些乱了主张，焦急的看着左右，又回头质问她，“阮西霖，你是个疯子么！你到底想干什么！我们聊天，你凭什么偷听！”
周磊落忍不住帮了句腔，“这里是公众场合，大家可全都听着呢！”
阮西霖懒的再跟她废话，直接把录音笔调到最大，放了出来，然后她问：“你说‘阮西霖跟林明瑞搂搂抱抱’，请问你是什么时间，什么地点，看到我们搂搂抱抱的？”
有人忍不住笑了起来，又赶紧收住，朱语嫣气急败坏，又有些惶急：“反正……你们整天勾勾搭搭，不清不楚的，我哪知道，我就开个玩笑随便说说，至于这么上纲上线的么……”
“打住！”阮西霖冷冷的道：“别说这些没用的废话，我问什么时间，什么地点！”
“没有！”她气哭了：“我记不清了！”
“记不清？记不清时间地点没关系啊，”阮西霖冷笑道，“当时我穿的什么衣服，他穿的什么衣服，有什么证人，我们具体怎么搂，怎么抱的？说说细节？”
朱语嫣只是哭，阮西霖一脚踹在了椅子上，直接踹的她撞在了前头桌子上：“说啊！怎么不说了？刚才不是说的有鼻子有眼儿的么？”
有人上前劝：“算了，都是同事，大家开开玩笑，别较真了。”
阮西霖直直的盯着他看，直看的他低了头，然后她冷冷的环顾旁人：“我生平最恨旁人诽谤冤枉，大家都是警察，也该有点是非观，不要弄滥好人道德绑架那一套，易地而处，别人这么说你你能不能忍！不能忍就别来慷他人之慨！”
一边说着，她一脚踩住朱语嫣的椅背：“别哭了！你以为谁哭都是梨花带雨？妆都花了还哭！我告诉你朱语嫣，今天这事儿，不说清楚，我绝不会放你走，哪怕公安厅长来了，我也要问明白！”
她倾前，慢慢的理了理她的头发，露出她脸来，声音凉嗖嗖的：“来，乖一点，告诉我，你是什么时间什么地点，看到的？嗯？”
朱语嫣整个人被挤在桌子椅子之间，起也起不来，终于崩溃了：“是我记错了行不行！我记错了！”
“好，”阮西霖冷冷的道：“所以，这件事，是不存在的，是你造谣，对不对？”她只是哭，她猛然抬高声音：“对不对！”
“是，是！”朱语嫣惊的一抖：“是我乱说的。”
“好，”阮西霖继续往下放录音，快进了一段，然后重复了一句：“我跟孟林霈勾搭？孟林霈的孩子是我的？我师父七年前结的婚，孩子已经五岁了，我特么三年前才入的职，之前来都没来过烟市，你说孩子是我的？嗯！？”
朱语嫣哭道：“不是你的就不是你的，说说而已，那又怎么样！你又不会少块肉！”
阮西霖气的眼都有些发红：“你污蔑英雄身后之名，你说怎么样！啊？你一次又一次的……”她一下子哽住，气的整个人都在发抖，旁边有人轻拍她肩，她一眼看到是闻世卓，立刻一把推开：“朱语嫣，你要马上向孟林霈道歉！”
朱语嫣也是豁出去了，猛然往上一站，然后又被她一脚踩了回去。
朱语嫣被迫趴着，气的把桌子上的餐盘一把推到了地上：“我就是看不惯！我看不惯你整天拿着孩子说事！借着孩子的由头接近教授！不就是照顾个孩子么，就跟得了免死金牌一样！所有人都让着你，凭什么啊！你有什么了不起的！多了个拖油瓶我倒要看看你还嫁不嫁的出去！”
阮西霖气的连连冷笑：“你是猪么？啊？他们让的不是我，是孟林霈！是一个兢兢业业工作了十年，破大案要案无数，最后却牺牲在了第一线，至今沉、冤、未、雪、的刑警！”
她实在忍不住，泪珠滚滚而下。
旁边有人捂着嘴低声哭了起来，是财务上一个姑娘，喜欢孟林霈喜欢了两年多，孟林霈牺牲的时候，那姑娘接连几天眼睛都肿的跟桃儿一样。
阮西霜用力闭了闭眼睛，咬着牙根道：“道歉！马上道歉！”
朱语嫣大喊道：“对不起！对不起还不行吗！你不就是要装正直么！”
阮西霖气的长吸了口气，她还想再说，可是想想，跟这种人有什么好说的？于是她冷笑一声，“好，我们继续回到刚才的话题。”
她气急道：“你有完没完！”
“没完！”阮西霖直接调出了录音：“这一句，我跟迟东旭车震？呵？你什么时候看到我跟他车震的？时间？地点？什么车？”
一提到这个，朱语嫣声音顿时高了八度：“我昨天明明看到你们两个在车里搂搂抱抱，你还想装什么都没发生过么？若要人不知，除非已莫为！”
“是么？”阮西霖道：“你把那叫搂搂抱抱？”她一把撸起卫裤，露出包扎着的小腿：“你是选择性无视了我受的伤，还是眼瞎没看到我们前头还有个嫌犯？”
朱语嫣呼呼喘气，阮西霖冲周磊落勾了勾手指，周磊落正听的入神，赶紧过来，阮西霖按着他肩，一字一句的道：“你与其说迟东旭，还不如说周磊落，磊落是架着我下车的，迟东旭只是扶了我一把……再说了，搂搂抱抱你就能联想到车震，握个手你是不是就以为人家上了床？”
朱语嫣只是哭，阮西霖道：“所以，对质完了，你对我所有的‘亲眼见到’‘听人家说’全都是子虚乌有的污蔑，是不是？回答！”
朱语嫣哭道：“是，是！是还不行么！”
“好，”阮西霖道：“从今天开始，我不想听到你再编造关于我，或者我师父的任何谎言！听到没？”她恨恨的蹬了一脚椅子：“听到没！”
她半天才哭道：“知道了！”
阮西霖冷冷的关了手机和录音笔，从桌子上跳下，旁边有人迅速扶住了她，是迟东旭。
第033章 林霈是我发小
迟东旭平静的道：“我在想一个问题，假如有一天我结了婚，有了孩子，然后我牺牲了，我也希望有人能将我的孩子视如已出，而不是当成‘拖油瓶’，因为怕耽误嫁人而避之唯恐不及。”
他沉默的环顾众人，在坐的不少是刑侦缉毒等等的一线警员，听在耳中，都有些物伤其类。
迟东旭随即道：“林霈是我发小，”阮西霖愕然抬头，他续道：“孩子是一队的孩子，我们一队一定会照顾好，软软……阮西霖是我的小师妹，是整个东省特训组的小师妹，我不希望看到有人欺负她，这种事，不要再有下一次。”
“等等！”有人吃惊道：“特训组？难道阮西霖是阮行邦的女儿？”
迟东旭并没再多说，扶着她就走，后头一队的几个人迅速跟上，簇拥着他们走了。
餐厅里一静，只有朱语嫣呜呜的哭声，闻世卓一直站在一旁，过来递了张纸巾给她。
朱语嫣一看是他，张手就要扑进他怀里，闻世卓却迅速后退几步避开，淡淡道：“你三观不正，不适合再呆在刑警队，我会向领导申请，将你调出二队。”
朱语嫣这下才是真哭了：“教授，你怎么这样啊！我全都是为了你……”
闻世卓已经快步走了，大家也陆陆续续的走了，角落里，周局慢慢出去，从一队门口走过，他停了停，轻声喃喃的道：“沉冤未雪……这姑娘心里有气啊！”
阮西霖一进办公室，就问迟东旭：“你认识我师父？”
“嗯。”迟东旭抬眼看她：“我们从小就认识。”
她很怀疑：“我师父比你大这么多，你们怎么从小认识的？”
“大5岁，不算多吧，”迟东旭笑了笑：“他舅舅跟我爸熟。”
她仔细打量了他几眼，信了，冷冷的道：“哦。”她用力挣开了手。
迟东旭犹豫了一下，没再伸手去扶她，看着她一步一步，平稳的走到办公桌前，双手扶着桌子，没有回头。
迟东旭咳了一声，转身出去了。
听着门唰拉一声响，阮西霖长吸了口气。她觉得心里的阴霾，又开始堆积，跟脑残战斗了一场，不但没消，反倒越来越多！
而这阴霾的起源，其实是昨天审赵树强时的一句话。
赵树强交待枪的来源，他说：“就两年前，从一个叫丞哥的人手里买的。”而这个丞哥，就是当年他们一队那个706黑枪案中，处理过的一条线，顺藤摸瓜的那根“藤”。
她觉得郁郁的是，一队的事过去已经快半年了，她什么都没查到。她讨厌这种无能为力的感觉。
而此刻，听到那句“林霈是我发小”之后，不知道为什么，她心里又升起了新的阴霾，更沉重更堵心……更叫人烦燥不堪。却不愿深思为了什么。
大家已经各自忙碌起来，分局把人都带了过来，王程大业几个人跑出去接收，迟东旭直接去了技术部。他一进去，技术部的主任韩彬就迎了上来，笑道：“知道你也该来了，正等着你呢。”
迟东旭道：“怎么样？”
韩彬道，“周局说这几天我们就全力给你们服务！这不，加班加点的给你们弄出来了。”他整理了一下：“这是‘老王’的照片。”
迟东旭拿过来看了看。
烟市市局的技术部很牛叉，照片已经处理的比较清楚，这老**音挺粗，长的居然有点男生女相，是个比较阴柔漂亮的中年男人，头发也比较长，斜分着，半覆了眼，眼睛不大，却精光四射。
迟东旭道：“我看看视频。”
“好，”韩彬道：“图像声音都处理过了。”
迟东旭嗯了一声，“辛苦了。”
韩彬道：“应该的，放给你看看？”
迟东旭就坐下来看，这段视频其实非常短，老王只说了三句话“你搞什么？怎么这个点儿才打？”、“你胡闹什么？”、“行了！别喝了！赶紧回去！小心点儿！”
迟东旭皱眉道：“背景就是一面白墙，没有任何的装饰，似乎是刻意的，甚至房间里没有阳光而是灯光，叫我们无从分析判断，对方居然能细致到这种程度？”
韩彬打了个哈哈：“这个我们就不懂了，我们是干技术的。”
迟东旭其实也只是随口说，点了点头，就继续看，反复看了两遍，他忽然一愣，然后他闭上眼睛，双手按住耳机，在赵树强说到“我也没寻思啊！”这句的时候，隐约听到老王那边传来一点声音。
他把音量调大，又听了两遍。然后他长眉一挑，站了起来，把资料一笼装进来，跟韩彬握了个手：“多谢了，韩主任，这回你们帮大忙了！”
他快步从技术部下来，没有试图叮嘱吴限几人半个字，直接一挥手：“磊落小谢，我们走！”一边就过去扶起了阮西霖。
王程大业几个接收完分局带过来的人，跑回办公室的时候，四个人早已经走了，王程大业跟吴限商量了半天，俩人跟分家产一样讨价还价的，好一会儿才分好了谁审谁。
然后吴限过去跟任高照嘀咕，王程大业小心的蹭到唐朝跟前：“唐哥，头儿说今天您带我审，”他看了看他神情：“说让我主审，您配合，还说让我听听您的意见。
唐朝喝了口茶，仍旧是那副老好人的样子：“行啊，都什么人啊？”
王程大业赶紧把分到的几个人给他看，忍不住又问：“小刀姐腿受伤，为什么头儿还非要带她出外勤啊？让小刀姐在家带我们不也行吗？”
唐朝笑眯眯的用杯盖刮了刮茶叶，刮了半天，王程大业也不催，一副等着听的表情。
唐朝脸上多少有点无奈，却仍是答了：“迟队那意思，大概是觉得放她在家，反而胡思乱想，所以带她跑跑外勤，先让她走出来。”
王程大业一时没领会啥意思：“什么走出来？走出去是吧？”
吴限却有些愣神，微微皱眉沉吟，王程大业又问：“对了唐哥，你知不知道阮行邦是谁啊？”
“阮行邦？”唐朝一愣：“怎么想起来问这个人？”
“你不知道？”王程大业几个都住宿舍，亲眼看到了早上餐厅的大戏，飞快的跟唐朝说了一遍，唐朝的表情有些古怪：“原来小阮是阮行邦的女儿啊，怪不得……”
第034章 阮家班
阮行邦当年，也算是东省赫赫有名的警神了。
他出名不止是因为破案率高，主要是身手好，特别能打，都升到副局了，还经常身先士卒，亲赴一线。后来有个案子里，他腿部中了枪，瘸了，然后他局长不当，跑去成立了特训组，手把手的亲自带人。
特训组大多从刚毕业的警校学生，或者入职一两年的警队菜鸟里面选拔特训，为期一年左右，挑选条件很严格也很特别，前后几年，统共也没多少人，但是出来的，个个脱胎换骨，独当一面。
后来阮行邦去世之后，特训组只撑了半年，就不了了之了。所以特训组还有个昵称叫阮家班。
唐朝道：“阮行邦这个人，我只见过两次，为人是真的叫人敬仰，所以他虽然不能说是什么大人物，但是阮家班的人，个个对他都很尊敬，阮家班本身也很抱团儿。对了，听说孟林霈，也是从特训组出来的……还听说，咱们墨坪分局那位黑面局长，就是最早一批特训组的成员。”
王程大业几个都听的很入神，王程大业惊叹的道：“好传奇啊！”他道：“唐哥，我们头儿也是阮家班的人，怪不得对小刀姐这么好。”
唐朝算了算：“阮行邦去世的时候，小阮也就十八九岁吧？按迟队的年龄算，迟队应该是最后一批阮家班的成员了。”他有些感慨，半天才摇了摇头：“不说了，干活吧。”
这时候迟东旭四个人，正一路飞驰，往墨坪分局赶，迟东旭和阮西霖都在仔细看着手头的资料。周磊落开着车，道：“头儿，我们去干什么啊？”
迟东旭道：“你说呢？”
周磊落问：“是不是‘老王’的定位出来了啊？”
“嗯，”迟东旭道：“就在景图大街附近。”
阮西霖迅速掏出手机，搜索附近区域，一边道：“差不多在哪儿？你心里有谱了？”
迟东旭笑了笑：“我在他们的视频电话里，听到了很轻的音乐声，还有一个小孩子的声音，很尖，叫了一声‘格格巫’。”
“格格巫？蓝精灵呀？”阮西霖眼睛一亮，迅速道：“这附近有个剧院！估计是音乐剧！我先搜搜场次确认一下！”
迟东旭嗯了一声，含笑看着她点开，然后转回头，看了周磊落一眼，“磊落，你脑子能有软软一半儿快，就算出师了。”
周磊落那小子贼精，立刻叫了一声：“师父！嘿，我不是不如小刀快，我是思维方式跟你不一样，所以一时跟不上你的思维。”
迟东旭道：“跟不上我的思维，瞎叫什么师父。”
“师父！”周磊落死皮赖脸的笑道：“我这不是等你领你门儿么？什么东西不得慢慢来啊，哪能一下子就会的？”
阮西霖只当没听到，她顺利搜到了场次：“果然！两点半开场，儿童音乐剧蓝精灵！咱们打电话的时候快三点了！”
“嗯，”迟东旭道：“从声音上推断，应该就在那附近，加上三角定位……我认为他很可能在这！”他指了一下那个畜牧场的位置，“软软，你问问墨坪分局，那边什么情况？给我们安排个熟悉情况的人过来？”
此时，墨坪分局局长邹成骏，刚刚挂掉朋友的电话，双手按着膝盖，发了一会儿愣。
他是阮家班第一届的学员，跟阮行邦真的是师徒父子一样的交情，可即便是这样，他离开之后，也没能回去看望他几次，甚至在阮行邦去世之后，他这边因为一桩碎尸案忙的昏天黑地，都没能去送他最后一程。
都是警务系统的人，他这种情况并不少见，但即便这样，情谊也并没因此淡了，一提到阮家班，大家立刻就多了几分亲近。
他没想到，阮西霖居然是阮行邦的女儿。
他进特训组的时候，她还是个小孩儿，一幌十来年，再见面，他是真的一点也没认出来。
他因为案子跟阮西霖接触过几次，见过她跟执刀歹徒谈判，从头到尾镇定自若，不紧不慢，他当时还说，这小姑娘年纪不大，却有大将之风。
没想到是小师妹呢！
脾气火爆霹雳做事雷厉风行的黑面邹局，露出了一个堪称温和的笑容，把旁边的人惊的互相对视了几眼，觉得他难道是……吃错药了？
结果下一秒，阮西霖的电话就打了过来，邹局喂了一声，阮西霖客气的道：“邹局，我是市局的阮西霖，是这样的，我们……”
一句话还没说完，就听电话里的老男人荡气回肠一声呼唤：“师妹啊！”
阮西霖：“……”
再把这声音对上记忆中那张威严无比的黑脸，阮西霖鸡皮疙瘩都起来了：“那个……邹师兄，是这样的，我们正往你们那儿赶……”
“师妹啊，”邹局热情的道：“之前是师兄照顾不周，确实不知道还有这渊源！这样，你过来，我做东！你想吃什么，想喝什么，师兄请！”
阮西霖：“……”
她无奈的扶住额，坐在旁边的迟东旭看了她一眼，直接接过了手机：“邹局，我是市局一队的迟东旭。”
“哦！”邹成骏道：“你也是阮家班的人吧？小师弟啊。”
一听到这声小师弟，迟东旭喉咙莫名有点发哽，吸了口气，才平稳的道：“是的，邹师兄，”他语速很快的道，“我们有个案子经过你们那儿，麻烦你给我们找个合适的人……”
他快速说完，挂了电话，阮西霖冷笑看着他，迟东旭一时居然不敢抬头看她的神情，把手机沉默的放回她手里，转头向着窗外。
如今，也就只有丝毫不知内情的人，还会叫他一声小师弟了。
车里的气氛一下子就不对了，周磊落从镜子里看了好几眼，乖小孩谢时光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他拥有小动物一般的直觉，往一边儿缩了缩，努力减少存在感。
周磊落咳道：“我们要怎么进去呢？装做卖饲料的？”
“不好，太容易露馅，”迟东旭道：“待会去拿套BBQ的东西，随便买些食材，我们过去看情况再说。”
周磊落道：“现在这个隔壁老王连照片儿都有了，我们不能围起来直接找么？”
迟东旭道：“再想想？”
周磊落想了半天，然后倒抽了一口凉气：“不会吧？你的意思是，有可能那些人在这儿割器官？可是……”他干呕了一声，“多脏啊！”
迟东旭道：“在里面弄出一个干净隐蔽的地方不难，关键是，这样一来……很多东西好处理，运输之类，也不容易引人怀疑。”
“呕！”周磊落连连干呕，“不会弄成罐头什么的卖给人吃吧？”
阮西霖也直犯恶心：“你别说了行吗？”
迟东旭咳了一声，“这只是我的猜想，未必准。”
“不能监视一下吗？”阮西霖道：“直接上门难道不会引人怀疑？”
迟东旭道：“先问问情况再说。”
第035章 我是为了你
也不知道迟东旭找的谁，他们拿到了一套半旧的BBQ器具，又去超市买了些肉串之类的，然后在临近景图大街的地方接到了附近派出所的民警。
片儿警每天处理一些鸡零狗碎，再暴的脾气也磨平了，这人也是个和气脸，眉眼都弯着笑纹儿，笑着跟他们握手：“迟支队长您好，我是大垚派出所的，叫许岩。”
迟东旭跟他握了握手，许岩笑呵呵的道：“邹局千叮万嘱的，让我好好配合你们工作，我觉着邹局这几年跟我说的话攒乎攒乎，都没今儿一个电话说的多。”
“邹局太客气了。”迟东旭道：“我们就是想了解一下这个年丰畜牧场。”
许岩道：“那边主要就是牛羊养殖，加工之类，到处都弄的挺现代化的，味儿也不大，里面的人都挺干净的，负责的人叫刘平安，我没见过，平时接触的就是一个管理员，叫贺朋，没感觉有什么异常。你们要查哪方面？”
迟东旭道：“你有没有发现他们那边有异常的地方？不许人进入的？或者有专门的人守着的？或者比较异常的人，不像搞畜牧的人？”
许岩想了想：“异常的地方倒是没见着，我们一般自己负责的这块儿，都会搞清楚，这边刚建成我就去转过，没什么地方不让进的。至于异常的人……”
他仔细想了想：“都挺平常的，哦对了，有个女饲养员姓杨，我之前去见到她时，干净麻利，看着也就三十来岁，后来，就上个月，碰到她一回，头发都白了一片，整个人看着一下子成老太太了！然后贺朋就说，她儿子出车祸死了，老公又不让见。”
“忘说了，她老公在那儿干兽医。我就问为啥不让见，贺朋说他老公搞什么研究？我也不懂这个，这还要研究的？”许岩挠了挠头：“就这事我印象挺深的。”
迟东旭皱紧了眉头。他又仔细问了问，然后他们把车停在河边，迟东旭把枪藏在口袋里，叫周磊落：“我们去转转。”
周磊落应了，两人就下去了，阮西霖看不远处路边有几个提着篮子卖自产山楂的大婶，就跟谢时光道：“我下去看看。”
谢时光并不敢有什么意见，连连点头，阮西霖就下去了，悠闲的步态完全看不出有伤。
这时候，迟东旭和周磊落已经慢悠悠的走到了畜牧场门前，门前很空旷，保安室里，只有一个胖胖的保安坐在那看着报纸，看起来防备非常松懈。
迟东旭和周磊落对了个眼色，迟东旭试着往里走，才刚一过线，就听嘀的一声，保安顿时抬起头，喝道：“干什么的！”
迟东旭不慌不忙的又到处看了看，这才过来，笑道：“你们这是畜牧场？养兔子不？”
保安道：“不养！”
周磊落反应很快，叨着烟接了一句：“兔子肉有什么好吃的，弄点新鲜羊肉吃呗！”
迟东旭道：“也行。”他敬了根烟给那保安：“兄弟，买只羊行不？”
保安没接，摆摆手：“我们说了不算，这边都是领导去联系的，都是固定客户，不搞单蹦个这种。”
迟东旭笑道：“怎么卖不是卖啊，我们就想吃口鲜的，你给帮帮忙。”他笑着靠他近些，半开玩笑的把手搭他肩上：“给弄半只羊，给你二百块钱当介绍费怎么样？”
那保安明显犹豫了：“你说说你们这些人，为口吃的，至于么！”
迟东旭笑嘻嘻的：“你不知道，超市里买的那些肉串，味儿都不对，这不正好看见了么！”
保安很容易就被说动了，两人很快就嘻嘻哈哈，宛如多年好友，迟东旭说想进去挑挑，保安也同意了，然后把同事叫过来看着门，两人就笑嘻嘻的进去了。
迟东旭临走的时候，给周磊落使了个眼色，周磊落会意，直接就进了保安室，跟那个保安搭讪起来。
迟东旭一直跟着进了里面，一路走过来，处处普通，看不出任何异样，保安也是有问必答，毫无隐瞒。迟东旭心说难道想错了？
他买了小半只羊，提在手里，又跟保安一起出来，恰好看到一辆白色的雪佛兰开了进去，然后一个女孩下了车，往里走。
迟东旭眼睫一跳，问那保安：“老李，那边是什么啊？”
保安看了一眼：“哦，领导住的地方。”
迟东旭道：“怎么住这儿？”
“可不说呢！”保安低声道：“你说说，这领导也是不讲究，住的地方紧邻着焚尸炉，虽然说烧的是畜生，也不吉利是不？”
迟东旭浓眉一凝。
他跟周磊落很快出来了，许岩道：“走？”
迟东旭摆了摆手，然后招呼着谢时光，在不远处支起架子片了羊肉来烤，家伙什儿居然还挺全，许岩笑着看了一会儿，道：“那我可就先走了，有事再联系。”
周磊落笑道：“等尝尝我手艺啊！”
“下回吧，”许岩道：“我站这儿你们就暴露了。”一边说着，就摆摆手，悠悠闲闲的走了。
阮西霖这才道：“怎么？”
迟东旭低声把情况说了说，阮西霖喃喃道：“紧邻着焚尸炉……”
她琢磨了一下，道：“那差不多准了。我听那边几个大婶说，看到过这边有黑色的大车来回，封闭的，连玻璃都是黑的，听他们形容的样子，应该是救护车之类改装的，反正不像拉牛羊的车。”
迟东旭嗯了一声，阮西霖又道：“我们在这儿等什么？”
迟东旭犹豫了一下，才道：“我看到一个人，没看清，我觉得你可能认识。”
她问：“什么人？”
迟东旭咳了一声，“前几天在墓园，有一个想自杀的女孩。”
阮西霖一愣。
她当然还记得那个女孩，心里迅速回忆起当初刘漫说过的话。她还记得，她的男友叫沈凯宸。她说沈凯宸的父亲和她的父母都是医生，后来沈父参与了什么项目，赚了很多钱，只是不常在家，再后来他妈妈也去了。
所以，难道沈凯宸的父亲，就在这里？参与器官移植？难道他们不是做中转，而是在这儿做手术？所以这边难道有全套的医疗设备？地下医院？
这就跟刚才许岩说的对上了！车祸死了儿子，不许见面……
想了一圈，她忽然回过神来，转头看着迟东旭：“这些你怎么知道？”
迟东旭别开脸不答。
阮西霖冷笑一声：“差点忘了孟林霈是你的发小呢！怎么？迟队过来，是要查这个案子了？因为一队只有我一个人还活着，所以你就怀疑是我杀了孟林霈？所以还没报到，就迫不及待的去查我了？”
迟东旭沉声道：“不是。”
阮西霖继续戳他痛处：“怎么，这次有什么人证物证指向我？欢迎迟队将我绳之以法！”
迟东旭长吸了口气，又道：“不是。”他抬起头，一双漆黑的的眼睛，定定的看着她：“我只是想你，想见你而已。”
阮西霖一下子噎住了。
她拿着刀子想一刀见血，他就脱掉坚硬的外壳，捧出真心让她刺。四目对视，她一下子就满眼是泪，转头就想走，他一把拉住她手臂：“我到这儿也不是为了林霈，是为了你。”
阮西霖用力甩开他手：“我不稀罕！”她快步走了。
第036章 大姑娘
他们一直待到下午一点钟，才看到那辆雪佛兰车开过来。这条路很窄，平时也很少人走，他们刻意停的有点靠路中间，挡着路，刘漫就落下车窗按了按喇叭。
阮西霖一回头，刘漫就惊喜的叫了出来：“姐姐，是你呀！”
阮西霖很顺利的，就把她邀请了下来。
刨除钻牛角尖那时候，刘漫是个单纯善良的好姑娘，很容易就被他们套了不少话出来。
沈凯宸的父亲叫沈望，大概四年前，沈凯宸还没上大学的时候，开始接“私活儿”，然后就赚了不少钱，后来直接辞了职，从那之后，就不常回家了，辞职的时间大概不到两年。再后来沈母也过去了，夫妻两人都不常回家，但对沈凯宸十分大方，每个月动不动几万块打过来。
刘漫之前只跟沈凯宸来过一次，见过沈望。后来，也就是沈凯宸死了，她从墓园回来之后，听了阮西霖的劝告，经常来看沈母，从没见过一次沈望。
阮西霖跟迟东旭对视了一眼。
现在已经能肯定这儿有问题，沈望，很可能就是那个“老王”，所以现在有两个方式，一个是暗中在刘漫身上做手脚，放些窃听器摄像头之类，但那样刘漫肯定还是只去陪陪沈母，不会再往里走，意义不大。
另一个，是直接告诉刘漫实情，然后让她配合他们行动，但，肯定有一定的危险性。而且，刘漫也有一定的可能倒戈。
当然还有第三个方式，就是按部就班的想办法混入，调查，但是效果未必好，而且拖的时间越长，越有可能被对方惊觉。同时还要考虑是否还有幸存者的问题，当然是越早越好。
迟东旭犹豫了一下，还是向她做了个手势。
阮西霖会意，拉着她站起来：“小漫，我们上车说几句话。”
周磊落开了她的车，她直接拉着刘漫上了车，道：“有件事我还没告诉你，其实我是警察。”
刘漫一愣，瞪大眼睛看着她，阮西霖手伸进口袋，开了录音笔，顺便掏出工作证让她看了一下，温和的道：“我们正在查一桩案子，可能会涉及到你男友的家人。
她把案子挑着能说的，跟她说了说，然后停了下来，给她时间消化。
刘漫显然十分茫然，怔怔的想了十几分钟，才喃喃的道：“那……那你们叫我来，是要干什么？”
阮西霖温和的道：“我们想请你帮个忙。”她略微停顿了一下：“你愿意告诉我，沈望长什么样子吗？”
刘漫低下头，隔了一会儿，却轻声道：“我有照片。”
她从手机里翻出一张照片，是一个男孩跟她的合影，但是后头有一张夫妇的大照片，拍的很清楚，照片里的那张脸，果然就是“老王”。
刘漫张大眼睛看着她，好像在等她的否认似的。阮西霖向她点了点头，一边给迟东旭看了看，迟东旭拍了下来。
刘漫好半天没说话。
阮西霖摸了摸她的头，温和的道：“你要明白一件事，这件事不管你怎么选择，他们的罪行都已经无法挽回，必然要受到惩罚。你什么都不做，我们也会有另外的人去做这件事，你告诉他们，你就要陪他们一起坐牢。但是你如果能帮我们，让我们早一点解决这件事，也许还可以救出一些人，减轻他们的罪孽。”
她顿了一下，轻声道：“当然，你也可以拒绝，你可以从此之后都不再去那儿。你就是安全的。”
刘漫忽然道：“他肯定是不知道的。”
“是，”阮西霖温言附和：“他一定不知道。”她徐徐的问她：“你经常去那边吗？”
“嗯，”刘漫道：“一般隔几天就会去一趟，他妈妈状态不好，我过去陪陪她。”
迟东旭坐在副驾驶，随手画出了一张地形图，简单的做着标注，一边拿出手机，想要微信让她问问，沈望的妻子具体在什么地方。
才敲了半句话，就听阮西霖问她：“他妈妈住在哪儿？”
迟东旭嘴角微弯，收起了手机。刘漫低着头道：“后院的月洞门进去，办公楼后头。”
阮西霖轻声道：“你进过办公楼里吗？”
刘漫摇了摇头，她继续道：“那他妈妈进去过吗？”
“不知道，”刘漫道：“我跟她妈妈在一起时，就只聊凯宸，一般不聊别的。”
阮西霖柔声道：“你问起过他爸爸吗？”
刘漫似乎是想抬头，又忍住了，睫毛微颤，阮西霖道：“说吧，你现在隐瞒，也没有什么意义了。”
刘漫终于还是小声道：“就是在凯宸刚出事的时候，她妈妈经常说一句话，她说这是报应，她说这都是沈望害的。”
也就是说，他妈妈一定知道他在做什么！
阮西霖忍不住看了迟东旭一眼，迟东旭也从镜中看了她一眼，意思是听到了。
阮西霖没有再试图劝说刘漫，她只把该说的话说透了，问了问她了解的情况，就把女孩送回家了。
几个人回到办公室，迟东旭心知肚明，什么也没说，倒是周磊落打趣了一句：“谈判专家也有失手的时候？”
阮西霖瞪了他一眼：“小姑娘不是警务系统的人，再说小小年纪也藏不住话，没必要让她冒险，我们不行冒充个工商税务的算了。”
周磊落纯粹是混混习惯，头也没回的顺嘴撩了句闲：“叫人家小姑娘，那你是大姑娘了?”
阮西霖看了看他，无声的挽了挽袖子，然后绕着他转了小半圈儿，周磊落还完全没察觉到危险，正跟王程大业叨咕叨，阮西霖忽然上前，他本能的一回肘，然而她顺势向前一抵，就把人给按桌子上了。
周磊落脸贴桌面，脱口而出：“操！”
阮西霖道：“你说什么？”
“我错了我错了！”周磊落连声道歉：“手下留情啊。”
阮西霖本来也是开玩笑，就点了点头：“嗯，下次乖乖叫姐。别没大没小的。”
“姐！刀姐！”周磊落道：“你是我亲姐！”
阮西霖被他逗的笑出声来，松了手，迟东旭看在眼里，淡淡笑道：“街头打架的野路子，还想杠阮家班真传？软软十八岁的时候就能一个打三个，出招又快又刁钻，我都不是她的对手。”
大家齐齐哇赛了一声，用刮目相看的眼神儿看她，然后迟队笑着补了句刀：“就是按不住，你再挣扎会儿她自己就没劲儿了。”
第037章 作出花来了
阮西霖狠狠的瞪了他一眼，他也不在意，舒开长腿倚在桌子上，由着她瞪。
她本来不想跟他说话，但还是没忍住：“一小会儿就够我上铐了！”
他点了点头：“是。”
王程大业想着唐朝早上说的故事，忍不住道：“小刀姐，你这么厉害，为什么要做危机谈判啊？”
阮西霖微不可察的僵了僵，飞快的道：“这叫文武双全知道吧！”
当初她背地里玩滑板玩散打，都玩的倍儿溜，但是在老爷子及特训组一干人等眼中，还是一个无比乖巧的小淑女，一直到后来，这假象被那个混蛋当场戳破。
她跟着他玩儿了几天跑酷，结果就暴露了，然后她就开始放飞自我了。把她爸愁的哟，生怕她走他的老路，纠结好几天想了个辙，拜托一个伯伯，让她将来做危机谈判。
她当时哧之以鼻，满脑子都是霸王花的英姿，想都没想过要腻腻歪歪打嘴仗，可后来……她还是做了危机谈判，可就算是做了危机谈判，脾气也并没改好了半分。
说起来，她跟迟混蛋在一起时，好像全都是他让着她。其实他自己脾气也坏的很，可每次一闹起来，都是他想尽法子哄她，她怎么疯都由着她。
她一直记得那一次，她踩着小高跟非要给他展示新技巧，顺利把鞋跟给撅折了，他要背着她，她还偏不要。于是他脱下他的鞋子给她穿，一边蹲身给她系鞋带，一边咬着牙根抱怨：“作！都作出花来了！老子简直就是养了个闺女！”
然后她就踩着船一样的大鞋子，一路踢踏踢踏的，跟他手牵着手，跟个精神病一样傻乐着走回家，在她家楼下，迟大少伸脚给她看，他袜子磨出两个大洞，把两人都笑惨了。
她忍不住笑了一声。又被这笑吓到，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唇角，沉默下来。
迟东旭把地形图放到桌上：“大家有什么想法？”
大家都围过去去看，周磊落道：“看着地形很简单啊？”
迟东旭道：“怕的就是简单，没地方隐蔽，安个摄像头就能照顾全场，他们门口保安什么的都不知情，防备如此松懈，里头一定有门道。”他加重语气：“最重要的一点，他们很可能有枪。”
对啊，连一个最源头的受体中介强哥都藏着枪，在他们大本营，怎么会没有枪？
迟东旭道：“先不考虑刘漫这边，我们怎么办。都说说想法。”
阮西霖就想张嘴，迟东旭笑着冲她比了个手势:“大小姐，我这儿带人呢，给他们点机会，嗯？”
口吻非常平常，却不知为什么像带着勾子，连一个尾音都能勾出许多许多的回忆来。阮西霖一下子噎了回去，脸都红了，霍然起身走开。
大家面面相觑。仍旧是周磊落第一个接茬：“从后头围墙摸进去怎么样？”
迟东旭道：“再说这种不过脑子的话，就不用叫我师父了。”
周磊落的确是想给阮西霖解围，嘿嘿笑了一声，这才开始认真想，王程大业道：“他们的人肯定也要出来的，收买个人当内线，让他进去看看？”
“不好，”迟东旭道：“跟让刘漫进去，情况是一样的，顾虑也是一样的。”
谢时光小声道：“找两个人，就说有人投诉他们污染环境，然后进去看情况？”
任高照更异想天开：“弄个航拍器先拍拍地形怎么样？”
“扔个催泪瓦斯进去，然后硬攻？”
阮西霖在后头就听着这些人越说越离谱，唐朝坐在一旁，笑呵呵不说话。她忽然发现少了个人，转头一看，果然吴限不在，不知道被迟东旭打发出去干嘛了。
就在这时，周磊落沉声道：“带上强哥，假装交易，把沈望钓出来怎么样？然后我们再跟着他进去？到时候查清情况，里应外合？”
迟东旭嘴角一挑：“不错。”
周磊落精神一振：“而且交易的时候可以让赵树强配合我们演戏，我装成找工作的傻小子，然后跟着沈望进去，他更不会防备！”
迟东旭道：“已经自动把戏码排给自己了？”
“这事儿舍我其谁啊！”周磊落笑道：“师父！你得坐镇总指挥，小刀姐，女人……嘿，姐，我可没有轻视女人的意思，我是说会有另一层顾虑，其它人，演不了我这么像！”
迟东旭点了点头：“会有危险。”
“危险怕什么！”周磊落道：“我会随机应变的！”
“好，”迟东旭指了指唐朝：“你想个具体的行动方略出来，让唐哥给你掌掌舵，然后去跟赵树强协调，明天就行动。去吧。”
这就决定了？
阮西霖真的服了迟东旭这股子干脆劲儿。而且他是真的敢用人，说放手就放手，好像根本不担心会出问题。
可是这一手，也是真的收小弟利器啊……
迟东旭道：“大业，网上的东西查的怎么样了？”
王程大业赶紧站起来：“我把本地很多有名的论坛贴吧都逛了一遍，上头留的QQ和微信，大多是强哥和那个王荣泽的，还有两个是其它人，交给技术在查了。另外联系他们的也有，我也交给技术找他们后台，明天应该就能出实名了。”
迟东旭点了点头，阮西霖忍不住道：“吴限呢？”
迟东旭道：“去交警那边，查你说的那辆黑色的车。”
阮西霖点了点头，看来这混蛋在回来的路上也没闲着，遥控指挥，把这边留守的几个指使的团团转。
虽然不想承认，但他在查案子方面好像的确比她强，起码她一时就没想到这些。当然她也没闲着，一直在跟刘漫说话呢。
看大家忙忙碌碌，连准时下班的唐朝都没急着走，阮西霖站起来道：“晚上要加班吗？”
他看了看她的腿：“你能开车了？”
阮西霖直接往外走，小腿崩的笔直，就像只骄傲的小天鹅：“我去接想想了，不需要加班我就直接回家了。”
“嗯，”迟东旭一直等她走到门口，才道：“不加班，早点回家，早点休息。”
看她头也不回的出去，迟东旭无声叹气，转头对唐朝道：“唐哥，你也早点回去，明天一早再找磊落弄就行。”
周磊落摆手：“不用不用，唐哥你放心走，我肯定行……哎，叫我说写啥啊，我最怵头写东西了，就这点小事儿，咱商量商量直接上就行呗！”
第038章 你还有我
阮西霖从一队出来，一步一步昂首挺胸的出了办公大楼，走到车前，好像一下子失去了力气，她扶着车顶缩起来，慢慢的蜷了一下生疼的小腿。
短短几天，看着他们一步步成长，她好像已经接受了这伙傻乎乎的小菜鸡也是“一队”的事实。
也许，就是因为她知道会这样，所以才会如此认真的排斥他，因为她在看到他的第一眼，潜意识中，已经预见到了这一幕，预见到他真的可以取而代之……这世上，还有谁比她更了解他？她早就知道，他有这样的本事。
七年前就有。如今更甚。
他说：“我到这儿来不是为了林霈，是为了你。”
“我只是想你，想见你而已。”
有些东西似乎尘埃落定，即使她就算死，都不会承认她曾经期待过。
但更深更痛更无奈的东西，在初见面的愤怒退去之后，又缓缓的浮了上来，像陈年的伤口，鲜血淋漓的暴露在阳光之下。
不知道为什么，她忽然想起了孟林霈，那个爽朗的男人，有时会用一种欲言又止的眼神看着她，他会叹口气，跟她说：“小刀，其实要债的，永远苦不过欠债的，你想啊，他要把这个事，长年累月的背在身上……”
可是，她又能怎么样呢！
她不想恨他，可他倒是把她的爸爸还给她啊！
晚上九点半，还在办公室的迟东旭手机响了一声。他的眼睛还盯着微机屏幕，掏出手机划开，瞥了一眼。
小孟想发来了一条短信：“下午姑姑好像哭了，眼睛红红的。”
迟东旭眉头一下子皱紧，他抓着手机犹豫了很久，然后慢慢的打上了一句话：“抱抱她吧，告诉她，别难过，你还有我。”
孟想迅速丢开了手表，阮西霖擦着头发从浴室出来，小胖子忽然光脚跑出来，抱住她腿，仰起小脸：“姑姑，别难过了，你还有我呢！”
阮西霖被小胖子逗笑了，弯腰把这这个肉乎乎的小子抱起来，扔在床上，抽了纸巾草草擦了擦脚底，塞进被窝里：“知道了，想想最乖了，快睡吧。”
她俯身亲了亲他的小脸，随手关上了灯，在黑暗中，静静的坐了很久。
第二天。
刘漫果然拒绝了帮忙。阮西霖带着王程大业过去了一趟，确认她不知道更多的情况，同时也警告她不能向沈望方面透露，这边的行动也该开始了。
不知道迟东旭是怎么忽悠的，也许是发现比流氓都流氓不过他，强哥在他面前居然有几分臣服的架势，很是殷勤的请示：“那我打了？”
迟东旭点了点头，强哥就把电话拨了出去，粗声大气的道：“老王！来新货了！”
里头沈望嗯了一声，道：“什么来头？”
强哥道：“一个撞上门来的，也是赶巧了，我在外头吃饭，看到他在小市场那摸包呢，一看那架势就是新来的，就陈兴帮那地盘儿，眼看着就要给人摁了，我就顺手救了他一把，然后一打听……这小子没爹没妈也没亲戚，在青市混街面混不下去了，跑这边来想混口饭吃，啥都不懂就敢下手，整一个愣头青。”
他嘿嘿一笑：“现在冲我一口一个强哥，服服帖帖的，我说给他介绍个活儿，小子感激的不行。怎么着？赶紧给我弄走呗？”
沈望道：“先等两天。”
“别啊！”强哥道：“在我这儿不保险啊，让陈兴帮的人知道了，以为我是冲他们的呢，我还混不混了？赶紧的，越快越好！”
沈望皱眉道：“都查清楚了？”
“放心吧！”强哥道：“我办事你还不放心么？从头到脚都问清楚了！”
“行，”沈望道：“我下午过去，明天见面。”他把电话挂了。
同时，技术定位出来了，沈望的地点，确实在畜牧场的方位。
据强哥说，沈望为人很谨慎。他约的时间地点经常会多次变动，而且大多选择人来人往的地方。
果然到第二天沈望就推说有事，下午强哥照例视频报平安，其间他那个小弟瘦猴还出现了一次，沈望应该是打消了疑窦，约在了第二天上午九点，美食街。
一大早大家正要分头行动，意料之外的，刘漫过来了，陪她过来的，还有她的父亲刘山业。阮西霖跟迟东旭打了个眼色，就留了下来，跟刘山业简单谈了谈。
刘山业也是医生，跟沈望是多年的同事，他过来提供了一点情况。
他说沈望曾经几次给他打电话想“挖”他，说收入是他在医院工作的几十倍，当时他就觉得不对劲，所以严辞拒绝了。
后来有一次，沈望夫妇约他们夫妻俩吃饭，想让两个孩子一毕业就订亲，他这时才知道，原来女儿一直在跟沈凯宸交往，他不同意，但毕竟不能撕破脸，所以就推说孩子还小，然后他们张口就说送房送车，表现的很财大气粗。
但在这中间，沈望接了个电话。
他去的时间太久了，他就去了个厕所，回来的路上，却听到他在楼梯间打电话，好像跟人吵了起来。
阮西霖道：“他说了什么？”
刘山业推了一下眼镜。他一看就是那种特别仔细的性格，慢慢的道：“我没听几句，我只听到他说‘摊子都是我铺起来的，事儿全是我干的，你算老几，敢命令我’！还有什么‘我不管以前怎么样，现在是我说了算’！”
他抬头看着他们：“我没敢多听，就听了这两句，其它的都是在骂脏话了。”
阮西霖点了点头，又问了几句，刘山业道：“我就知道这么多，我没跟任何人说过。希望能帮到你们。漫漫还是小孩子，我不能让她去，希望你们谅解。”
“明白。”阮西霖道：“您已经帮我们很多了。”一边说着，就让他在笔录上签了字。
送走刘家父女，阮西霖迅速赶到了美食街，到的时候才八点四十。
这次行动战线拉的很长，而且“深入虎穴”之后，很可能紧跟着就要掀翻老窝，所以周局亲自坐镇，但周局毕竟不是刑侦出身，人也通达，所以指挥权仍旧在迟东旭手上。
此时，畜牧场外的河边，一个穿着厚重大棉袄的老头正咳嗽着，一手拿着钓杆，回身扒拉着塑料袋子，一边还活动着颈椎，活脱一副老钓客的样子。
他面前一辆车快速驶过，老头眯了眯眼，好像不感兴趣般，很快转了身。
下一刻，耳麦里传来了唐朝的声音：“一组报告，‘大鱼’已离开畜牧场，驾驶蓝色大切，车牌号XD996，重复，车牌号XD996。”
第039章 临危受命的刑警队长
迟东旭沉声道，“二组情况如何？”
下一路口的一辆车里，王程大业低声汇报：“二组报告，‘大鱼’在路口右转，已经进入XX国道。”
“三组？”
迟东旭的声音在耳麦里，听着格外的低沉，好像每一个字都稳定沉凝，予人信心，倒是跟他现在的刑侦队长形象搭调的很。
阮西霖清了清嗓子：“迟队，七组阮西霖有新情况需要汇报。”
迟东旭简短的道：“打电话。”
她就拨了个电话过去，把刘山业的情况迅速说了说，其间他那边不时传来各组的声音，报告着沈望的坐标，迟东旭一心二用，反应却仍旧极快：“冲突？也就是说，沈望有可能不是第一领导者？”
他迅速下令：“小谢，联系交警那边，查查九月底和平路沈凯宸的车祸案。”
阮西霖是真的佩服他思维敏捷，他怎么就能从冲突，一下子就想到当时这个车祸？但时间上的确对上了。如果车祸是人为的，如果是黑吃黑，那情况就更复杂了。
她有一肚子话想问，可现在偏偏不是时候，只能挂断了电话。
他们从交管部门，拿到了天网的权限，监控显示，沈望的车一路开往美食街，通报声不断响起，但就在即将到达的时候，吴限的声音在耳麦里响了起来：“四组报告！‘大鱼’打电话，把见面时间推迟了半小时。”
迟东旭道：“收到，五组，‘大鱼’很可能是要暗中观察，马上找寻有利位置，提前到达。”
“五组收到。”
周局就坐在阮西霖旁边，听着耳机里这些声音，眼前的屏幕上，还播放着周磊落跟赵树强坐在小店里吃馄饨的画面，周磊落换了一身城乡结合部风格的衣服，从头到脚就是个小混混，连眼神都显得不对劲儿，直盯着人口袋瞅，表演简直天衣无缝。
看着这些如果放在二队，连摸排都得配个老人带的小菜鸡，各个独当一面，参与这么重要的行动，周局难得良心发现，低声道：“也难为小迟了。”
“不难为，”迟东旭淡淡的道：“他们都很棒，缺少的只是机会。”
周局不由得一乐。他就随便一句话，都能被他踩着收一拨人心，这个临危受命的刑警队长，还真是不简单。
此时，蓝色的大切已经缓缓的停到了街边，任高照坐在旁边的小店里，脚踩着窗边，正假装打着电话，一边若无其事的道：“到了啊，看着呢，一直看着呢……”
沈望一直远远看着，足有十来分钟，都没动弹。
迟东旭忽然道：“七组。”
阮西霖没想到这时候叫她，本能的应声：“到。”
迟东旭的声音带了一丝微不可察的笑意：“去给磊落送点钱。”
连周局都没领会到他这个命令的意思，阮西霖却不知为何秒懂了。
她正坐在周局的指挥车里，就在不远处的街边，能看到周磊落两人，也能看到大切的半个车头。
她今天也是做过伪装的，于是就绕了个弯，从街边过来，一边东张西望，一边假装打电话：“吃什么？馄饨？就你能耐，回回还点菜！”
她走到馄饨摊前，道：“来碗馄饨……什么馅，你吃什么馅？鱼馅的？有没有鱼馅的？没有！那就随便煮两碗，带走！”她掏出钱包付了钱，假装不耐烦的往后看了一眼，在沈望看不到的角度，冲周磊落使了个眼色。
周磊落显然已经领会了她的意思，笑眯眯的瞅着她，然后忽然站起来，往外走。
大切里，沈望迅速换了换姿势，紧盯着周磊落。
周磊落去买了个烧饼，下一刻，阮西霖打着电话拎着馄饨出来，周磊落跟她走了个对脸，不动声色的往她身上一蹭，下一刻，手里就挟着一个小钱包，冲强哥得意洋洋的一晃，使了个眼色，然后回头看了一眼，飞快的走到一旁的垃圾箱，把钱拿了出来，钱包扔了进去，回到原来的位置坐好。
连周局都吃了一惊：“这小子，利索的，不会是真干过吧？”
迟东旭淡定的道：“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走路？”
不得不说，这一着彻底打消了沈望的疑心，沈望很快就下了车，缓步走过去，假装打电话：“你们在哪？”
强哥嘬着个糖蒜，一边含糊的道，“唐记馄饨！就在那大灯箱下头！”
沈望慢慢走近，犹听到周磊落用青市口音笑道：“这年头都手机扫码！带钱包的不多，我就一时没忍住！”
沈望笑了笑，假装没听到，道：“老赵！”
“哎，老王！”赵树强急回头道：“来来小周，这就是我跟你说过的王哥，开着老大的厂子，跟着他干，包你赚钱！”
周磊落赶紧点头哈腰的上前握手：“王哥好，我叫周磊落。”
两边儿似模似样的聊了几句，沈望就把手里的盒子给他：“你要的点心。”
强哥接过来，“嘿，谢了啊哥！”
沈望摆摆手：“行了，你先走吧，回见。”
强哥就转头走了，沈望看他没影了，才拍了拍周磊落的肩：“跟我走吧。”
两人上了车，任高照低声汇报：“五组报告，‘大鱼’带着‘姜太公’离开了美食街，往南行驶。”
听着周磊落自己申请的这个代称，阮西霖有点儿想笑，又有点儿紧张，第一步算是过去了，可其实，战斗才正式打响，余下的，主要看周磊落的表演了。
迟东旭的声音始终非常平稳：“一组、二级、三组注意，随时汇报‘大鱼’坐标。”
“一组收到。”
“二组收到。”
“三组收到。”
“八组汇报，已经将强哥带回，盒子里有五万元现金。”
迟东旭笑了笑：“磊落还是挺值钱的么！”
大家都笑了，气氛顿时轻松了些，阮西霖忍不住凑到周局耳边，他们的频段里，能听到周磊落身上耳机的声音，依稀能听到沈望一直在跟周磊落聊天，问他家里的情况。
很快，二三组陆续汇报，蓝色大切已经进入了相应路段。
迟东旭道：“二号指挥车，请赶往捕鱼区域。五组、六组、七组，请赶往捕鱼区域。”
几分钟之后，一组唐朝汇报，蓝色大切已经进入了畜牧场。
目前来说，行动还算顺利。阮西霖长吸了一口气，自言自语的小声道：“磊落很机灵的，没事的。”
“嗯，”迟东旭接了话，道：“放心，我带出来的人，肯定没事。”
王程大业郁闷的道：“两位，能别在这么严肃的时刻撒狗粮么！能不能照顾一下我们这些菜鸡的心情啊，我憋着的一口气硬被你们给说没了！赔我！”
明明是应该撇清的时候，阮西霖硬被王程大业给逗乐了。
偏偏就在这时，周局的手机响了，阮西霖瞥了一眼，就是心头一沉。
第040章 一波三折
周局接起来，她毫不犹豫的凑过去，能听到迟东旭的声音：“周局，我拿到了沈凯宸案的资料，他在和平路东口被撞，事发地点无监控，有人认罪，表面上看是醉驾，但有很多地方可疑，有可能是人为，也就是说，黑吃黑。”
这个时候，行动已经在进行中，只能往前，不能退后，周局道：“叫支援吧，我们要考虑最坏的情况。”
迟东旭道，“是。”
周局随即道：“把‘姜太公’的监听和随身画面都切过来吧。”
技术组应声切了过来，周磊落耳朵里藏了耳机，身上藏了摄像头，嵌在他的腰带扣位置，正在微微的晃动。
沈望在确定周磊落没什么亲人朋友之后，就不再跟他说话了，此时他们已经到了后院门口，正从车上下来，准备进入后院。
就在这时，忽听一个笑呵呵的声音道：“小伙子，是你啊！”
耳麦里有人倒抽了一口凉气，从监控画面中，能看到一个穿着保安服的人走了过来，笑道：“你又过来买羊肉啊？”
糟了！是那个保安！
阮西霖一时汗都下来了，大气都不敢出，她自己面对持枪歹徒都没这么慌过！
沈望也停了下来，眯起眼怀疑的看着他。
指挥车里，迟东旭拿起周磊落那边的专用对讲，迅速的道：“那边有个沁河帮，叶哥。”
周磊落定了定神，不慌不忙的笑道：“嘿，老大哥，是我！我又来了！”他兴致勃勃的，好像要过去跟他聊几句似的，沈望伸手挡住了他，保安陪笑了两声就走了。
沈望道：“你来过这儿？”
“可不么！刚才我不还问你，就这么！”他以一个猥琐的姿态巴住他肩：“老王哥，你就直说了吧，让我来干嘛，兄弟能扛能打，只要能来钱儿……”他做了个点钱的手势：“干啥都没二话！”
沈望道：“你到底来干什么？”
“哦，”周磊落笑道：“兄弟给你交个底，我前几天来的时候，跟这边儿的叶哥混了几天，叶哥说你这边有门道儿……”他贴上他耳朵：“我就过来看了看，但我看叶哥不像要提拔兄弟我，我就找了个由头走了，这不就碰上强哥了么，这不就恰恰好，找到正主了么？”
他猥琐的抚了抚掌：“缘份啊！”
周磊落唱作俱佳，沈望多少打消了些怀疑，也许更多的怀疑给了强哥，从他的表现来看，他的确知道“叶哥”的存在。他冷冷的道：“的确是缘份。”他看了看左右，见没什么异常，才道：“进来吧。”
大家齐齐松了口气，又替周磊落捏了把冷汗。
虽然说他们的最终目的，只是想摸清楚他们那边的情形，尤其是有多少圈养着的“供体”，所以对方忌讳周磊落，把他当供体是正中下怀，但这些人手上都是见过血的，谁知道会不会起杀心？
两人进了办公楼，又进了一道门，周磊落不时的问东问西，又假装整理衣服，让摄像头拍的更全面。
迟东旭忽然道：“他们做手术及关押人员的地点很可能在地下。”
阮西霖有点发急，她不知道他基于什么做出这种判断，却本能的相信他，如果对方在地下，那就很麻烦了，就算知道大概情况，进攻也很难。新一队还真是倒霉，一上来就碰到一块难啃的硬骨头。
周磊落两人一路没碰到过什么人，一直到进了一间办公室，才有人迎上来打招呼：“望哥。”
“嗯。”沈望道：“张伟，这是新来的小周，你们认识一下。”
然后画面中，就看到有一个穿着蓝色羽绒服的人走过来，跟周磊落握了一下手：“小周啊，幸会幸会啊。”
“张哥好。”周磊落嘻皮笑脸的跟他寒喧着，一边还四处转：“哟，你们这儿条件挺好啊！办公室里还有冰箱！真有钱！”他咳嗽了三声。
张伟道：“来，小周，喝点水！”
他们面前的屏幕中，有一杯水一直在晃动，周磊落打着哈哈，显然怀疑水有问题，请示要不要喝下去。
迟东旭低声道：“喝吧。”
然后就看到那只手把杯子端了起来，连周局都忍不住，在阵前质疑了一下指挥官：“太草率！要把保障生命放在第一位！”
“放心，”迟东旭十分笃定：“要杀他不用下药，摄像头和耳机都很隐蔽，这是……该入虎穴了。”
果然，周磊落很快昏睡了过去，然后就听到沈望道：“搜搜这小子身上！这小子不老实！”
耳机里又有人在深呼吸，紧张的不得了，其实阮西霖特理解这伙小菜鸡的心情，因为这一波三折的，她也很紧张啊！
周磊落口袋里当然没什么东西，耳机在耳朵深处，而摄像头跟腰带扣几乎是一体的，本来就是花里胡哨的风格，所以对方也没有注意。
其间还能听到张伟道：“这小子还真是身强体壮啊！能卖个好价钱。”
“什么都得看赶上赶不上！”沈望道：“不是个听话的，先放那关几天再说！”
然后能听到开门的声音，电梯的声音，张伟似乎是把周磊落放在椅子上推了下去，倒是方便他们监视。
下了电梯，是一条长长的通道，周围刷的雪白，灯光很亮，张伟一直把他推到尽头，才打开门，开了一道什么锁，一脚把他踹了下去。视线中晃过一道铁栏杆，显然是他们关押供体的地方。
这一等，就是几个小时。
周磊落一直没醒，而且他是一头栽到地上的，摄像头拍到的也是一片黑暗。耳机里不时传来细小的声音，似乎那儿还关着其它人。
而支援已经陆续就位，大冬天的，五点多天就黑了，阮西霖眼看着特警一拨一拨的从窗外无声掠过，而她，坐在最高领导周局的身边，耳朵恨不得贴老头子耳机上，居然一无所知！
这里最大的问题就是周围太空旷，方圆至少两公里内，没啥高大建筑物，狙击手都没地儿埋伏。现在里面什么情况都不知道，他凭什么下令？万一过程中被发现，周磊落和那些人怎么办？
周局脸都黑了，皱紧了眉头。
难道他有其它的办法掌握信息？丫不是偷偷分频了吧？在领导眼皮子底下分频？他一个新来乍到的，怎么有这个胆儿？
看他的指挥车也过来了，阮西霖实在忍不住，跟周局说了一声，从车里出来，悄悄摸到了他的车旁边，还没等敲门对暗号，他就拉开了车门，示意她上车。
阮西霖上了车，迟东旭冲她笑了笑，一边跟周局汇报：“之前磊落刚进沈望办公室时，放入一个窃听器，监听到一切正常，我们的人掩过去，沈望没有反应，可见他们即便有监控也不是红外的，可以就近埋伏。”
阮西霖无语的打量着他。
她真没想多，他真的有胆子在领导眼皮子底下分频。
她过来了，他也开始跟周局汇报了。她有种他就是想钓她过来的感觉，可是想想，他应该没这么不靠谱吧？在这种不知牵扯了多少条命的正事上，他居然有闲心耍这种小心机？
车内昏暗，依稀能看到，他一手扶着耳机，正垂着眼睫，嘴角甚至带笑。
笑屁啊！他为什么不紧张呢？现在简直就是闭眼打，他怎么就不紧张呢？
第041章 不知好歹的人
周磊落终于醒了。
他闷哼了一声，慢慢的翻了个身，屏幕上豁然开朗，照着一间空荡荡的“牢笼”。
迟东旭道：“磊落？”
周磊落很机警，没有立刻答应，只是唔了一声，然后起来转了一圈，一边转，一边假装自言自语：“这儿是什么地方啊，这铁棂子够粗的，没有窗，应该是在地下吧，也没有摄像头……哟！”
摄像头转向了一个方向，依稀能看到一扇黑黑的窗子，周磊落冲着那边道：“有人吗？有人吗？”
叫了几声，然后就有人道：“别嚷嚷了！”
周磊落道：“你是谁？”
那是个年轻男人的声音，道：“你管我是谁！”
两人交谈了几句，听起来，那男人并没有被关起来的恐惧，反倒在嘲笑周磊落被关进来还不知道怎么回事，透出一股莫名其妙的优越感。
迟东旭低声向周局请示：“叫人快速替换保安，然后摸进去，尝试给办公楼断电，断电成功，就让特警进攻。如果行动有问题，是否可以联系供电公司对这个区域断电？？”
供体在楼下，断电，可以关闭电梯，中止沈望下楼，一定程度上避免事态进一步恶化，但是这一区域虽然没有民居，还是有几个厂子的，忽然断电，影响不小。但周局犹豫了一下，还是同意了。
迟东旭立刻叫人联系，确定之后，已经七点十分。
迟东旭下令：“五组六组合一，任高照指挥交给陈斌，任高照听从陈骏杰指挥，尽快接近门口保安室，最快速度替换保安。”
真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到了重要关头，还是得用上二队的人。
阮西霖内心感叹，一边轻声道：“门口还是要小心。”
迟东旭回头看了她一眼，目光柔和，快速道：“别担心，他们是从墙进的。”
果然，不到五分钟，就听到陈骏杰低声汇报：“已经替换保安。”
“好，”迟东旭道：“交给你了。”
陈骏杰应了一声，就摸了进去，他是特种兵出身，就是传说中除了生孩子不会啥都会的那种，这本事，迟东旭自己有，其它人，包括周磊落，都未必有。
而此时，周磊落正一边跟那人套话，一边从鞋底抽出提前藏好的铁丝，手伸出来，仔细的拨着锁芯，毕竟不是门锁，周磊落正经拨了好一会儿，才把锁拨开了，迟东旭称赞了一句：“好手法。”
周磊落笑道：“技多不压身啊！”
他先伸了伸头，然后道：“有摄像头。”
他慢慢往下蹲，解下皮带扣，从底下伸出去：“能看到吗？”
“能。”迟东旭一边指挥着他变换角度，一边给他形容。通道内灯光雪亮，能看到靠近电梯的都是正常的房间，门都锁着，应该是做手术的地方，后头看上去只是空地，然后用三合板隔出来，做成普通墙的样子，依稀能看到每隔几米，都有一个虚掩着的门。
迟东旭道：“三合板和铁栏杆之间应该有空隙，你试试能不能钻过去。”
周磊落应了一声，把腰带重新系上，然后试着踹了几脚，三合板裂开，灯光透过来，他就硬挤了过去。
那边看上去比这边好多了，除了有铁栏杆之外，还有床和桌，一个男人坐在桌前，看起来也就十几二十岁，大概可以叫男孩，正双眼直瞪瞪的看着他。周磊落打量了他两眼：“你叫什么，什么时候到这儿的？”
迟东旭道：“别跟他浪费时间，继续往前，看有多少人，有没有人守着。”
周磊落就威胁的指了指他，然后继续艰难的从三合板和铁栏杆中间挤过，就这么一连挤了三个，就到了正常的墙面。也就是说，前后一共有五个。但是后三个里面都没有人。
周磊落道：“咋办？对面应该还有，能过去看吗？”
迟东旭道：“先不要过去，问问那个人知道些什么吧？”
周磊落应了一声，就再返回去，一边拨着锁，一边道：“兄弟，你到底在这儿干嘛啊？”
一句话还没说完，那男孩忽然大声道：“来人啊！来人啊！有人要逃出去了！他把锁打开了！来人啊！”
“我.操！”周磊落惊的铁丝都掉地上去了，迟东旭沉声道：“别慌，引他过来!”
周磊落咬了咬牙根，一边加紧拨锁，一边做出挑衅的样子：“我就是逃了啊，你来抓我啊！是男人就直接上，嚷嚷算个屁本事！有本事你过来啊！”
然而那人很怂，并不敢过来，只是躲在桌子后头，扯着嗓子拼命的嚷嚷，还用力拍着床板，谢时光就在后头，急的都快哭了，忍不住道：“早知道不救他了，让他死了算了！什么东西！”
阮西霖也是急的不行，一边在心里给周磊落拼命加油鼓劲，表面上还得安抚队友：“我们做好我们该做的事，不知好歹的人哪儿都有。”
迟东旭似乎是看了她一眼，借着屏幕上的光，只能看到他微一偏头，下巴线条硬朗刚毅，微颤的睫毛却又显得温柔，他道：“别担心。”他伸手来握她手，她迅速闪开了。
就在这时，陈骏杰的声音响起，声音很轻：“已经到达配电箱，随时可以行动。”
迟东旭迅速转回身，声音低沉：“行动一组？”
“行动一组就位。”
“行动二组就位。”
“狙击手等待命令。”
谁知就在这时，周磊落那边，忽然传来叮的一声电梯响，然后是那个“张伟”的声音：“嚷嚷个屁啊！出啥事了？这墙面怎么回事啊……”
迟东旭长吸了一口气。
这时候断电，周磊落危险，但不断电，周磊落同样危险。
迟东旭道：“磊落，停电，能搞定么？”
几乎与此同时，周磊落手上哗啦一声，锁已经开了，听着越来越近的脚步声，周磊落额上瞬间就是一层汗，却低声道：“没问题！”
迟东旭于是下令：“陈骏杰准备，倒数，三，二，一！”
眼前唰的一黑，迟东旭的声音随即响起：“行动!”
几乎是瞬间的，特警迅速冲出，搭人梯，蹬蹬蹬几下子就翻上了围墙。
耳机里，沈望似乎是骂了一句娘，然后就听他飞快的冲出了办公室，咣的一声响。迟东旭请示道：“周局，我下去了。”
周局嗯了一声，迟东旭摸了摸腰后的枪，拉开车门就下了车，阮西霖迅速跟上，两人动作都快，直接借特警的通道进去了。
整间楼里漆黑一片，只能依稀看到有人影飞快的掠过，就在这时，忽听到一声枪响，然后，有个气急败坏的声音传了出来：“都别动！动，我就杀了他们！”
迟东旭两人都是一僵。
他果然有枪！特警那边的负责人叫江成，迅速过来汇报，“迟队，楼里有四个人，都已经控制住了，但目标关上了一楼的一间门，说手上有两个人质。”
迟东旭转头看了阮西霖一眼。然后两人快步进了楼门，迟东旭几步赶到门前，道：“沈望。”
沈望高声道：“你们是警察吧！今天来的那小子，也是警察吧！”
第042章 幸好我们有谈判专家
这家伙，真的算是反应很快的了。
要知道之前他们的行动都没有暴露，一直到停电。要是换一个人，估计还没反应过来就被逮住了，他却迅速回过神来，甚至第一时间跑来挟持了人质。
迟东旭沉声道：“我是烟市刑侦支队长迟东旭，你的事情我们都已经知道了，你身边的人质应该是你的同伙吧？劝你不要再顽抗了，没有意义。”
沈望果然急了，飞快的道：“当然不是！”
他似乎是做了什么，就听一个苍老的女人声音哭叫出来：“救我啊！救救我！我就是带着孩子过来想治病的！救救我啊！”
沈望大声道：“我的客户都很有钱的，这位的丈夫，听说还是一位知名企业家呢！”
老女人又大声呼痛，然后一个少年的声音道：“别打我妈妈！我爸爸是赵长洛！我们跟他们不是一伙的！警察叔叔，救我们！”
沈望冷笑道：“怎么样，现在相信我了吧！”
赵长洛，还真是一位知名企业家。
明确了人质的身份和数量，迟东旭皱了一下眉，声音极轻的道：“幸好我们有谈判专家。”
他转头看着阮西霖。奇怪的是，她明明什么都看不清，却似乎可以清楚的感觉到他的注视，一个完全信任，甚至有可能很温柔的注视。
他对她，用不用这么有信心？
要知道，现在的情况并不好。对谈判员来说，面对面近距离的沟通，永远是效果最好的方式，而借助扩音器，对讲机和电话之类的，则是在某种安全考虑下，不得已之下的选择，并不利于深入交流。
例如此时，隔门对答，根本看不到对方有什么反应，不知道对方有什么武器，这对谈判员来说十分不利。
幸好她对他并不是一无所知，甚至可以说知之甚详。阮西霖长吸了一口气，慢慢的走到了门前，她避开可能有危险的位置，慢慢把耳朵贴过去。
她没有自我介绍，而是徐徐的道：“沈望，你挟持她们，是想做什么呢？”
她停顿了一下，等着沈望的反应。
而沈望，居然卡壳了，他不是法盲，显然他非常明白，他的所做所为意味着什么。而他，似乎也并没有拿着一把枪亡命天涯的打算，或者说，勇气。
这个认知让他焦燥起来，怒道：“你们滚！你们这些人，全都给滚！”
阮西霖和和缓缓的道：“你明白的，他们是警察，他们职责在身，不能离开，但是我可以向你保证，他们并不想任何人受到伤害。所以，我们谈谈，好不好？”
危机谈判不是无底线的退让，相反适当的压力必不可少，表明他们不可能离开，这是他，嫌犯必须接受的现实。
沈望一下子沉默下来。
阮西霖叹了口气，“沈望，你知不知道，你是怎么暴露的？”
整间楼道里全是人，却一点声音也没有。只有她的声音平和而舒缓的响起，一字一句尾音圆润，漆黑的夜里听起来，尤其悦耳。
迟东旭此时人不在指挥车，已经听不到周磊落那边的声音，但周局一直没有下令通电，显然是考虑到周磊落那边的情况，所以他只能一个一个，分别调度人员，占据攻击组及支援位置，一边低声吩咐王程大业去前头带他的妻子过来。
这种在谈判中，叫做中介人，一个关系类中介人的介入，对谈判结果也许会有推动作用。但要视情况看要不要用。
房间里面一点声音也没有，阮西霖温和的续道：“是一个意外，我在墓园见到了一个人，她要自杀，穿着小学生的校服，手里拿着一把美工刀。”
说故事的方式，通常最能吸引嫌犯的注意力，当然，这故事也不是随便说的，必须能让嫌犯有共鸣。
阮西霖缓声讲述，沈望并没打断，从刘漫和刘山业的讲述中，沈望对这个唯一的儿子还是非常看重的。
此时王程大业也推着一个女人过来了，正是沈望的妻子周云，阮西霖听到了，语速略一停顿，迟东旭就回头示意了一下，暂时没让她开口，而是扶她一边坐着听，一边在她耳边低声解释了几句。
阮西霖讲完了，才道：“漫漫是个好女孩，她在凯宸去世之后，还经常来陪伴伯母，她最近身体很不好，你知道吗？”
她再次停了下来，倾听里面的声音，可是沈望仍旧没有任何的反应。
没有反应，也是一种反应，阮西霖道：“听说凯宸最喜欢吃你做的糖醋鱼，他经常跟漫漫感叹，说爸爸忙起来之后，还一次也没有做过。”
沈母忍不住抽泣起来，然后就越哭越大声。
沈望终于开口，声音涩然：“是我对不起他。”
阮西霖柔声道：“所以，不要再让他失望了好不好？他……”
里面忽然啊的一声长叫，然后似乎是什么东西倒了，然后又是一声哭叫，苍老的女人声音道：“别开枪！别开枪！我不敢了！不敢了！”
阮西霖皱了一下眉。
看不到，她只能凭着声音去推断，沈望应该被她的话打动了，然后人质也许是看到他神情松动，试图逃跑，然后被他攻击。
阮西霖缓声道：“沈望，她没事吧？我可以跟她说一句话吗？”
沈望冷冷的道：“想跟她说话？那你进来说啊！”
迟东旭无声的变换了一下姿势，阮西霖缓缓的道：“你想让我进去对吗？可是我不敢，你有枪，我很害怕，我相信他们也很害怕，那孩子听起来身体并不好，你是医生，您愿不意告诉我一下她们的身体状况？”
危机谈判不需要逞英雄，用客观真实的理由来拒绝，通常并不会触怒嫌犯，而是会给他以“现场在我控制之中”的感觉，反而会更安心。
沈望似乎是哧笑了一声，然后淡淡的道：“她没事，孩子也没事，我不会让他们伤筋动骨。”
阮西霖敏锐的发现到他态度的转变，这句话，他本来是不会回答的，但他回答了，还回答的很细。她迅速回思刚才她的话，然后不易察觉的换了一个切入点：“可以叫你沈医生吗？我听说你当初在医院，医术是最好的，连主任做不了的手术，都要让你来做。”
她停顿倾听，沈望似乎是长吸了一口气。
阮西霖又道：“沈医生，所以你医术这么好，为什么要离开医院呢？”
“有什么用！”沈望终于忍不住道：“医术好有什么用！不比人家会写文章的！手术做的好屁用没有！都去耍笔头了！耍笔头、巴结领导的才能往上爬！闷头干活的，一个月赚不了几个钱，要车，车没有，房，房买不起……”
就在这时，迟东旭和阮西霖的耳机里，传来周局的声音：“是否恢复供电？”
第043章 没你点头我不敢死
“先等等，”迟东旭低声道：“等阮西霖那边。”
阮西霖咳了一声，表示收到。她由着沈望发泄了一番，才缓缓的应声：“我明白，你是为了给家人更好的生活，才想赚更多的钱，对不对？”
“对！”沈望大声道：“要不是没办法，我也不想的！我也不想走这条路！”
“我明白你的心情，”阮西霖徐徐道：“所以，我来帮你解决问题……”
“解决什么！怎么解决！”他似乎是抓住了那老女人，又是一声哭叫：“他们有钱，他们可以买命，我杀了一个人，但我也救了一个人，他们个个都对我感激不尽！”
“沈望，我们有正当的渠道可以做这件事，为什么要伤害一些无辜的人？”
特警那边正在低声汇报：“迟队，狙击手已经就位，热感显示房间中有四个人，但无法准确区分嫌犯和人质。房间是半遮光卷帘，现在关着，能隐约看到里面有光，应该是用手机照明。”
迟东旭一皱眉。
房间中有四个人？但第四个人，一直没有说过话，很可能是他的同伙。
他内心一直有一个隐忧，就是之前的“黑吃黑”背后隐藏的东西，他直觉不会无声无息。
迟东旭道：“能破窗吗？”
特警低声道：“人质和嫌犯一直在一起，破窗可能解决不了问题。”
迟东旭点了点头，阮西霖和沈望仍在交谈，迟东旭低声道：“软软，房间中可能有他的同伙。”
阮西霖扶了下耳机，和和缓缓的道：“沈望，我们先把电通上，这么黑我们说话也不方便，好不好？”
沈望冷冷的道：“还不是你们搞出来的！”
阮西霖笑了笑：“那我让他们把电通上，你出来跟我聊好不好？”
耳机里周局低声下令，楼道里很快灯火通明，房间里也有轻微的骚动，沈望忽然低声道：“我会死是不是？会不会判我死刑？”
阮西霖温和的道：“如何判刑，需要由法院来裁决，我们现在需要做的，是不要一错再错，你放了那两个人，跟我们配合，我一定会尽力为你争取。你先出来好吗？”
房间里再度嘈杂起来，有人大声道：“别上她们的当！我们出去就是个死！”
两人似乎争执起来，各种声音，杂着人质的哭叫。
耳机里，行动组迅速汇报：“发现两名嫌犯，不符合射击条件，人质已经退到窗台位置，建议破门。”
阮西霖迅速退开，迟东旭手势读秒，特警冲上来，一脚踢开了门，然后是一声枪响，女人一声长长的惨叫，有人声嘶力竭的喝道：“出去!出去！”
特警被迫后退，然后沈望和另一个男人，背抵着墙，各自挟持着一个人出来，手里都有枪，那女人小腹中了一枪，头歪在一旁，已经昏了过去，那孩子看着只有十六七岁，也是脸色苍白。
那人道：“都退开！退远点！我要一辆车！一辆防弹的车！快点！”
迟东旭挥了下手，众人慢慢退后，阮西霖远远站着，忽然道：“沈望，有件事，你可能还不知道，凯宸的车祸是人为的。”
“什么？”沈望猛然一惊，整个人呆在了那儿，迟东旭反应极快，几乎是在第一秒，便冲上前，一拉一拽，就把他和少年都拉到了这边，迅速下了枪。
沈望犹挣扎着怒吼道：“是不是你！是不是你！”
那人整个人缩在女人身后，背贴着墙，气急败坏的道：“是我又怎么样！你特么就是个怂包！老子早知道你会坏事！”
阮西霖看那人身材不高，挂着女人的手臂也不粗壮，而且一直在发抖，忽然高声道：“你要车又能怎么样！你能逃的了吗！她马上就要死了！你已经没有人质了，你再不放下枪，很快就会被打成筛子！马上放下枪！放弃抵抗！放弃抵抗！”
声音像急骤的鼓点一般，敲入他的耳膜，那人猛然一颤，居然下意识的往下一缩，不知是谁开了一枪，那人手一颤，手枪当啷一声掉在了地上。特警正要往前冲，他却忽然一把扯开了衣服，嚓的一声按开了打火机，冷笑道：“来啊！来啊！大家一起死！”
**？真的有疯子会在身上绑**！
阮西霖急道：“你……”
她什么都没来的及说，他把那女人一推，直接点了引信，疯狂大笑，“一起死啊！被你们枪毙不如拉几个垫背的！”
火花闪动，有人低吼道：“卧倒！”
下一刻，迟东旭猛然冲了上去。
阮西霖脑海中霎时一片空白，只听到自己变了调的声音，杜鹃啼血似的：“迟东旭！！”
狭窄的楼道内，他将那人直扑出去五六米远，两人滚在了一起。
整个世界好像都停止了，每一秒钟都好像有无限那么长，似乎每一刻的下一秒，就是血肉横飞尸骨无存……她呆呆的站着，视线中，看到他翻了个身，膝盖抵着那人，三下两下就把**给解了下来。
特警迅速冲了上去，把人控制起来，他转头，然后几步冲到她面前，搂住她：“别怕别怕，软软，我没事!我算好时间了！我掐断引信了！别怕，我没事，我不会死……”
许久之后，她才觉得脑子一点一点恢复了运作。
她长吸了一口气，瞪大眼睛，看着咫尺之处，他漆黑的眉眼，他也静静的瞅着她，身后有人叫他：“迟队！”
他应了一声，却没回头，轻声对她道：“软软，我的命是你的，你不点头，我不死。”
她只是瞪着他，他吻了一下她的额头，这才转身。
阮西霖慢慢的向后，倚在墙上，手脚冰凉，整个人好像死机了，心里反刍似的，慢镜头循环播放着刚才那一幕，每一个细节都被不断放大，放大。他扑过去，一手掐断了引信，一边借着身体的冲力将他扑远，远离倒在地上的女人。
算好时间了？
屁！
他最多只有五成的把握。
命是她的？
呵……骗人！全都是骗人的！从起初到现在，从头到尾，他就是骗人的！
她拼命的抑着哽咽，却觉得扑天盖地的委屈，可是却根本说不清楚，这委屈从何而来，又是为了什么。
第044章 当初的案子
周围一片嘈杂，救护车的声音来了又走，有人兴高采烈的过来，远远就叫她：“小刀！刀姐！”然后他跳到她面前，一愣，然后蹲下，朝上看：“不是吧，咱们霸王花小姐姐怎么了？”
她急别开脸，周磊落挠头：“我还想跟你吹一波的，你看，你这样，多影响我吹啊！”
她长吸了一口气，随手抹了一把泪，道：“来，吹吧。”
“哎，我跟你说，”周磊落其实本来就是奉师命过来看她的，于是一本正经的道：“话说师父跟我说要断电的时候，我那儿正是紧张关头你知道不！就在那一秒，我把瞎嚷嚷那孙子的锁给捅开了……你说说我要是没捅开，我就只需要对付张伟一只狗，结果现在前有狼，不对，前有狗，后有狗……”
周磊落一头冷汗。
然后下一秒，全黑了，地下又不像在上面，多少还有些天光，地下，一停电，是真正的伸手不见五指。
张伟的脚步声猛然就停了，周磊落蹲在地上，一寸，一寸的收起了地上的铁链子，耳边是那个男孩几乎要哭的似的喘息，周磊落第一个念头，就是施两下坏招，引的他们狗咬狗。
这很容易，毕竟他占了先机。
但在动手之前，他犹豫了。
他已经不是当年那个小混混，他现在是一个人民警察。“保障人民群众生命财产安全”，白纸黑字，念过学过，到了玩儿命的时候，仔细一琢磨，那种叫人血液炽热的感觉，忽然就升了出来。
这也是当初他当了多年的小混混，却在看到他姐夫路霄峥时，忽然生出“我要当警察”这个念头的缘起。
他无声的退后，埋伏在了门边，然后张伟道：“辛涛？辛涛？”
那个男孩立刻应声：“他跑出来了！旁边关着的那个人！他把锁撬了！跑出来了！”
张伟沉默了，隔了一会儿，他才道：“他去哪了？”
辛涛道：“就在这儿！”他迟疑了一下，紧张的呼哧呼哧直喘：“他刚才还在！就在我房间前头！”
张伟冷笑道：“来啊，兄弟，出来啊，挺能耐啊！这种锁也能整开……出来玩两手啊！”
很好，继续，他说话就会暴露位置。
周磊落无声的，慢慢的移动，忽然轻轻推了一下门，发出吱哑一声，张伟扑过来的同时，他已经一转身到了他身后，然后就是一链子抽了下去。
张伟迅速反击，他手里应该是一条电警棍，舞起来虎虎生风。
周磊落毫不恋战，也不出声，仗着铁链子长，打一下子就走，然后瞅准机会，一链子甩出去，耧了他的警棍过来，狠狠的抡了他几下子。
张伟大声惨叫，瘫在地上，周磊落喝道：“别动！我是警察，我们的人已经在上面了，沈望也已经抓起来了！赶紧放弃抵抗，争取宽大处理！”
…………
周磊落道：“小刀，我跟你说，我以前在电视上看到警察说这个，我觉得特傻.逼，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我那会儿自己说的时候，觉得特高大你知道么？”
连周局都忍不住夸了他一句：“磊落是真机灵，自己一点伤都没受，我听着可是替他捏把汗啊！”
“是表现不错，”迟东旭笑道：“思想上已经出师了。”
旁边警员过来，道：“查到四把手枪，约一百枚子弹。”
周局还没来的及说话，阮西霖忽然一个激灵，一把抓过了证物袋。
那一瞬间，周局的表情，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眼神复杂。半晌，他似乎是叹了口气，什么也没说，也没有试图阻止。
迟东旭不动声色的收回视线，看着阮西霖。
阮西霖却正仔仔细细的看着那几把枪。没错，就是在706黑枪案中出现过的枪支，就是整个一队为之陪葬的那个案子，她绝不会记错的！
这把枪从外观上看，很像在华国昙花一现的NP200X，但细节上却略有不同。
NP200X是一种口径9mm的手枪，研发于2000年，结构设计上有很多亮点，但当时的技术条件略有欠缺，并没能完全达到设计要求，因此与军****擦肩而过，基本上绝迹于世。
但这款手枪，却几乎完全达到了当初NP200X的设计要求，这种枪，她只在706黑枪案中见过！
迟东旭忽然轻轻握住她的手，把证物袋从她手中抽了出来：“他们采购自同样的渠道，相似或者相同，并不奇怪。”
阮西霖微微一愣。
他这句话看似平常，但基于她对他的了解，她却觉得，他好像话中有话？他在暗示什么？
她没再说话。
大家忙了整整一宿。地下有完善的医疗器材和手术室，除了那个自愿卖肾的辛涛之外，另一边，还关着一个女人，但应该是被注射了什么，是被选定的供体，她们去的时候，还一直昏睡着。楼上的“客户”，只有等待做手术的那对母子。他们要是晚了哪怕一天，这个手术也就做完了。
除此之外，还起出了大量的现金。
这个案子，拔出萝卜带出泥，牵扯不小，而且他们的客户，不少是什么“知名企业家”，“成功人士”，个个非富即贵，影响颇大。
但是压力自然有领导去顶，新一队还有很多后续工作要做，例如那辆“黑色救护车”，例如除了强哥之外的供体中介种种，都是水磨工夫，需要慢慢来。
大家个个干劲十足。
这一战，不止是迟东旭最后惊险万分的那一扑，也不止是阮西霖屡屡一句话左右战局的锋芒，做为新人的周磊落，独入虎穴毫发未损，且还抓住了一个人，也是大出风头。
周局亲口承诺会给他请功，美的他见人就笑。
餐厅里，阮西霖吃的有些心不在焉。
其实她一直知道，她不是查案子的材料，她没有那么缜密周全的思维。当初的案子，她一直认为有问题，她认为系统内一定有内奸，可是她却查不出来。
她在看人方面多少有些心得，可是她试探过闻世卓，试探过唐其华，甚至试探过当初因为此案引咎辞职的林局，包括如今的林明瑞，可是都不像。全都不像。
现在这个案子，居然又出现了这种枪，也许真的像迟东旭说的，只是在同一渠道购买，是巧合，可是她觉得不是。
没有理由，只是一种直觉。
迟东旭遥遥看了她一眼。
昨天小耳报神孟想又给他发信息了，说“姑姑说，现在水果比肉都贵，她看了火龙果半天都没买！”
很平常的一句话，可他到现在还没过来那个劲儿。他实在是受不了，他放在心坎上那个意气风发的姑娘，居然能被钱为难到这个地步。
想想就心疼坏了。
这事在他心里搁了好些天了，从上次孟想说舍不得吃肉，他就留上了心。只是手头这个案子一直在忙，没顾上做什么。
他必须做点什么。
可是，要怎么做呢？
第045章 被暗恋的人表白
就在这时，忽然听到有人叫：“刀刀！”然后就见姚小暖飞快的跑过去了，一边道：“刀刀！你来餐厅怎么不叫我啊！”
阮西霖被她一句话就叫回了神，抬起头，姚小暖道：“你吃完了啊!不管，你再陪我吃一会儿！我都好几天没见你了！”
阮西霖笑道：“那你快点儿。”
她把餐盘送到回收处，拿了一盘水果，又排队给她等了个红糖磁粑，两个女孩不像别人坐面对面，而是坐到了一起，一边吃一边头对头的说话。
迟东旭看在眼里，忽然叫：“磊落！”
周磊落刚吃完，端着空盘子过来：“师父？”
迟东旭压低声音：“正好，磊落，我交给你个任务。”
周磊落道：“啥任务啊?”
他用眼神指了指，“那个姚小暖，经侦的，你认识吗？”
周磊落一愣，点点头，他便续道：“你试着跟她接触一下，问问她现在阮西霖的状况，比如她哪方面有支出，哪方便缺钱，需要帮忙。”
周磊落摸了摸鼻子：“师父，你这……”
他平静的看着他，周磊落仔细一琢磨：“保证完成任务！”
阮西霖的烦脑，在姚小暖这个没心没肺的小逗比眼里，显然完全不用考虑，两人一边说着话，一边从餐厅出来，姚小暖毫不犹豫的给她支招：“找迟东旭啊！”
阮西霖瞪了她一眼，姚小暖一本正经的劝她：“刀刀，你想呀，你师父不是他发小吗？他管这个不是应该的吗？又不是给你干活。就因为你讨厌他，所以才更要找他啊！给他送烦恼，累死他，多好！而且，人命关天啊！查案子最重要！”
她下结论：“所以，就应该找迟东旭！”
阮西霖扶额，觉得她找她讨论这种事完全就是个错误。她正想说话，就见姚小暖猛然往后一退，她下意识的一抬头，就见迟东旭正杵在不远处，静静的看着她们，从距离算显然是听到了。
阮西霖正想说话，姚小暖已经上前一步，飞快的打了个招呼：“迟队！”
迟东旭点了点头，姚小暖拉着她手臂，一边绕开他走，一边此地无银的道：“我们……正在说，吃东西，对！吃东西！吃东西！”
她硬拉着她就跑。
迟东旭：“……”
阮西霖没忍住笑出声来。她真是服了这家伙，她不说，她居然没发现，迟东旭，吃东西？还真挺像啊哈哈哈……
晚上难得能准点下班，阮西霖到幼儿园的时候才刚过五点四十。
她在外头叫了一声，然后就见自家小胖子一只手护着头，慢吞吞的小跑了过来，还埋怨她：“姑姑，你怎么来这么早啊！”
阮西霖弯腰一看，他自来卷的头发圈上，顶着一个小花花的发夹，小胖子美滋滋的道：“这是悠悠给我的！她答应当我女朋友啦！”
“哇！”阮西霖忍着笑配合：“想想好历害呀！”她问：“你是怎么跟悠悠说的？”
孟想道：“我就跟悠悠说，我虽然又穷又胖，可我长的好看啊！”
噗！阮西霖笑的不行：“然后悠悠就答应了？”
“对呀！”小孟想道：“悠悠说好看的人要跟好看的人在一起。”
阮西霖笑软了，给他拍了一张小发夹不露脸的照片，发到了朋友圈，配字：“喜大普奔！我家想想脱单了。”不一会儿，回复就哗哗的来了，阮西霖一边在下班车潮艰难前行，一边随手刷了刷：
王程大业：多长了二十多年的单身狗抱紧自己痛哭。
周磊落：小屁孩前途无量啊！
吴限：历害，赢在了起跑线上。
一大片乱七八糟的回复中，杂着迟东旭一条：羡慕小家伙。
阮西霖轻轻哼了一声。看着那个小花花发夹，她忽然就有点儿恍惚。
她想起很久之前。
那天她转了一条朋友圈，人生最开心的事，九张图，其中有一张是“被暗恋的人表白”。
然后那天她放学时，他就站在外面等她，看到她的那一刻，他低头迅速按了几下手机，她打开一看，就看到他把这张图发给她了。
然后他就问她：“小软软，你暗恋我么？”
她惊的心跳都要停了，瞪大眼睛回想她哪里露了馅，然后用力摇头，特别理直气壮，甚至还想揍他：“没有！别胡说！”
他看着她，忽然挑起嘴角笑了，那笑又痞又帅，那双漆黑的眼睛像在发光。就在她要乍毛的时候，他说：“那你从现在开始暗恋吧，我准备让你开心一下。”
她一怔，瞬间脸热到不行，不知道要说什么，他低头看她，低声道：“三，二，一，暗恋好了没？我要开始表白了。”
他用戴着手套的手，强行抬起她的脸，看着她的眼睛：“软软，我喜欢你，做我女朋友。”他蛮横的抓起她手，扯进怀里，抱紧，“一辈子那种。”
后面的车狂按喇叭，阮西霖猛然回神，手忙脚乱的发动车子。
小家伙巴在靠背上，忽然道：“姑姑，你刚才笑的好好看啊！”
她脸颊微热，咳了一声：“是吗？”
“是呀！”他认真的想了想：“就是那种，一看就觉得心里甜甜的那种笑。”
她忍不住回手轻轻点了他一下：“人小鬼大！”她迅速岔开话题：“晚上吃什么？”
就在这时，手机亮了一下，屏幕上显示“迟东旭”发来一条微信：晚上有时间聊聊吗？
她一下子皱紧了眉头，心烦意乱。
明明不想跟他聊任何事，可是……心情像楼下的人在等第二只鞋子，她整个人都有些心不在焉，吃完饭，陪孟想做完做业，给他洗过澡抱到床上，念了一个童话故事。
念到一半，小胖子就秒睡过去，她在他旁边躺下，抱着他软乎乎的小身子。
不知道过了多久，放在客厅的手机响了一声，她逃避的闭上眼睛，然后又响了一声。
阮西霖长吸了一口气，下床，随手关上了灯，慢吞吞的拉上了门。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她捏了捏拳，表情冷漠的划开了手机。
迟东旭：软软。
迟东旭：我在楼下
迟东旭：你们在几楼？我可以上去聊聊吗？
第046章 野兽一样的性格
他在楼下？阮西霖一皱眉，她快速敲下：什么事？
迟东旭：方便我上去吗？
“不方便。”
“我打电话给你？”
“不，想想睡了。”
迟东旭似乎对她的蛮不讲理已经习惯了，他那边一直显示正在输入，然后接连几段话打了过来：
软软，你是不是想查孟林霈的案子？你试探林明瑞是不是为了这个？这个案子到底有什么问题？系统中查不到电子档案，档案室里也没有卷宗，你知道什么，我们一起查好不好？
林霈是我发小，这几年一直联系密切，你所有的事情我都知道，其实在他出事之前，我就已经决定要过来烟市了，毕竟，拜托谁照顾你，都不如我自己来，但是我没想到，会突然出这种事。
软软，我确实放不下，不是因为愧疚，我就是放不下你。我知道现在跟你谈，你接受不了，我可以等，一直等下去。但是在这之前，我们先一起解决林霈的事情，好不好？
看，这就是他。旗帜鲜明，直指目标，言简意赅。他从不浪费很多时间去猜疑，甚至不会用很多时间去暧昧，他每一次的停顿，都是为了下一次的进攻。
野兽一样的性格。这让她所有的冷嘲热讽，所有的质疑委屈，全都说不出口。
她一个字，一个字的敲上：让我想想。
他回：嗯。
事情到了这份上，她似乎已经没有理由，也没有立场拒绝，就算是为了孟林霈，她也不能拒绝。她在沙发上蜷起来，皱着眉头，把事情从头到尾的捋了一遍。
谁都可疑，却不知道是谁，像一个怀疑邻居偷了斧子的人。
她长长的叹了口气，很悲哀的承认，她就是没有这个本事。
她忽然想到什么，光脚跳起来，一直跑进卧室，掀开窗帘往下看去……楼下，他倚在她的车身上，挟着烟的手，正扶着车顶，微微沉吟。
他好像察觉了什么，抬头看过来，阮西霖迅速退后，隔了很久，再悄悄掀开窗帘往下看时，他仍旧静静的站在楼下，仰面看着她，明明房间里是黑的，他应该什么都看不到，可是，她就是觉得，他看到她了。
阮西霖退回去，回复了一条：“你先回去吧，明天再说。”
她又去窗边看了一眼，迟东旭向上挥了挥手，这才转身，大步走了，阮西霖一直看着他的背影消失，才又敲上了一句：“等这个案子结束，我就把我知道的告诉你。”
她没忍住，还是加了一句：“我坚信有内奸，你一定要把他抓出来。”
他回了一个字：“好。”
她相信他。不管发生过什么事，她仍旧相信他。
这个“好”字，就好像一颗定心丸，让她睡的心无挂碍。
早上急匆匆进了警局，一刷开门，就有一人转回身来，冲她一笑：“早啊，小刀。”
旁边，几张熟悉的面孔纷纷抬脸对她笑，周诲尔推了推眼镜，含笑叫她：“小刀。”
二中叨着一根油条，从她身后挤进来：“小刀！”
高展锐拍了拍手上的卷宗：“小刀，早啊。”
她热泪盈眶，喃喃的道：“嗯，嗯，早。”
孟林霈急匆匆从外头进来：“哎，小刀，你杵门口干什么啊？”
他微带烟市口音的普通话，听上去真的好听极了，阮西霖转头看着他：“师父，我给咱们找了个外援。”
孟林霈就乐了：“但凡让你动点儿脑子，就跟要你命一样，你倒是挺机灵啊，知道担子自己背着沉，就找人帮忙背。”
她忍不住抱怨：“师父，你是不是对他比对我还好！”
“这还带吃醋的？”孟林霈笑着瞪了她一眼：“连孟想那个臭小子，都没法跟你比，天天儿的说爸爸最疼阮姑姑了！”
她格格的笑。周诲尔就道：“看小刀高兴的！”
“小刀，啥事儿这么高兴啊！”
阮西霖猛然张开了眼睛，唇边笑意犹存。
周围仍旧黑沉沉的，耳边，却似乎仍旧萦绕着他们含笑的声音“小刀！”“小刀！”“小刀啥事儿这么高兴啊！”
孟林霈待她有如父兄。他们一队在一起，并肩做战，比家人更亲密。他们，是在挂念她吗？
…………
第二天周局大放血，说大家一起聚聚，开个庆功宴。
其实这阵子二队也没闲着，刚破了一起埋尸案，也是忙了几天的，但是相比起新一队的阵势浩大，就难免显得不起眼了。
而且，对刑侦队来说，破案子什么的，向来都是破了是本份，领导夸一句就算是奖励了，要不是因为一队是新建的，大概也没这好事。
吃午饭的时候在餐厅碰到了，闻世卓开了句玩笑：“迟队，这回沾你们的光，吃领导一回饭。”
迟东旭嘴角弯了弯，就算是笑了：“我们是新兵才有优待，以后就没这种好事了，所以这次得抓住机会。”
闻世卓挑了挑眉。他跟迟东旭接触不多，就是个点头交，没想到他面无表情的，说话倒是挺周到，不由得一笑，就势坐下，跟他聊了几句。
林明瑞来回一看，就过去阮西霖对面坐下了，笑道：“隔条走廊就跟隔条银河一样，小刀，算算咱们好几天没见面了吧？”
而这会儿，周磊落正端着盘子到处瞅，一眼看到姚小暖进来，他咳了一声，就慢悠悠的跟在了她后头，然后聊着聊着，就坐到一起了。两人都没注意，有人往他们这边看了一眼，无声皱了下眉。
大家各聊各的，表面上倒也是其乐融融。
下午老天给面子，一队二队都没有新案子发生，所以一到时间，大家就集体杀到了一旁的渤海渔村。
一落座，周局就笑道：“这次小闻别喝酒了，小迟得多喝点，其它人随意。”
不许全都喝酒，也算是刑侦口的独有风俗了，闻世卓本来就不喝酒，笑着应了，一队的谢时光和王程大业也不喝，二队也有不喝的，阮西霖当然也不喝。
迟东旭她就没见他醉过，周磊落似乎也是海量，又跟谁都能扯的起来，两人轻轻松松打全场，二队除了不喝酒的闻世卓和唐其华，其它人都被他俩灌趴下了，尤其是存着想灌翻他们之心的林明瑞，踊跃邀战，结果不到半场，就已经醉的说话都有点大舌头了。
机会难得，阮西霖一边跟身边的白燕宁聊天，一边不动声色的看着这些人。
闻世卓做人极为聪明周到，滴水不漏，他最不可疑，但也最可疑，可是，就在她试探他的第一天，他就直接明确的跟她说“小刀，不用怀疑我，我不可能这么做。”
想想，其实也是有些可怕的。
至于其它人，陈骏杰，少言寡语四肢发达的实干派，钱常有，口没遮拦的八卦王，陈斌赵雷，平庸不出头，他们应该没有机会，而林明瑞……虽然他的确机会最多，可是他看上去，真的只是一个热情爽朗，没什么心机的大男人。
等等。
她的目光，忽然转了回去，几乎是她的目光放在他脸上的同时，他已经抬了眼，阮西霖迅速把目光投到他身后，好像在看他身后的电视，然后若无其事的低下了头。
第047章 晚了一步
唐其华，他大概是躲酒，出去待了好一阵子，才刚进来。
他也是个犯罪心理学的专家，为人冷静犀利，以前，孟林霈有时忙不过来，还把他叫过来帮忙审人，也是二队挺厉害的人物了。
他什么时候，存在感变的这么低了，她居然一直都没有想到过他？
好像就在一队出事不久，他在一次出外勤时，被嫌犯捅了一刀，她那时是真的没心思关注别的事，事后才知道，还曾经问起过，钱常有半开玩笑的说过一次……说什么捅到腰子上了。
反正，总之，等她从那种状态中醒过来，终于再次回到现实，一直到搬进二队，唐其华就变了，如非必要，一个字都不说，只是安静沉默的坐在那儿。她几乎遗忘了这个人的存在。
会是他吗？
迟东旭忽然低声叫她：“软软。”
阮西霖本能的一抬头，他定定的看着她，冲她举了举杯子，然后一饮而尽。
他声音不大，动作也不大，但他就坐在周局身边，周局已经喝的有点上脸，却不知怎么听到了这句话，就叫她：“小阮啊，你跟小迟这一次可算是黄金搭档了，配合的真不错！好！”
阮西霖道：“领导过奖了。”
“不过奖！确实好！”他又转头问迟东旭：“对了，那天你说，你也是阮家班的人？”
迟东旭道：“是。”
“不错！阮家班出来的，个个都厉害。”周局冲他比了个大拇指，打了个酒嗝，忽然道：“不对啊，你们这师兄师妹的，当初我叫小阮进一队，小阮怎么还不情愿呢？”
席上一静，周磊落嘻皮笑脸的捧着杯子就过来了：“叔……来来我敬您一杯！”
都姓周，一顿饭的工夫就叫起叔来了，迟东旭无声的垂了垂眼，林明瑞忽然站起来，过来拉住她：“小刀，我……我跟你说句话！”
阮西霖一皱眉。然后她环顾席上，点了点头:“好。”
她就跟着他出去了。
但凡喝醉的，总觉得自己没醉，林明瑞走路发飘，却觉得自己十分清醒，走一步就叫她一声：“小刀！”又走一步：“小刀！”
她一声不吭的随着他走，他把她拉到饭店门口的假山旁边，一屁股就在藤椅上坐了下来，直通通的质问道：“小刀，你跟迟东旭，到底是什么关系？”
阮西霖慢悠悠的跟他道：“明瑞哥，我昨天晚上梦到我师父了……”
他道：“我看着，你俩不……不对劲！”
阮西霖道：“明瑞哥，你还记不记得我师父？孟林霈？孟林霈，你还记不记得他？”
两人鸡同鸭讲了半天，身后一个声音道：“软软。”
阮西霖一回头，他慢慢的走到她身后，大冷的天，他没穿外衣，只是一件警用衬衣，黑色的裤子，挺拔俊朗，宽肩窄腰，平素锋锐的眼中氤氲着些雾气，少了那种生人勿近的冷漠，反而有一种温暖的感觉泛了上来。
他看了一眼已经打着瞌睡的林明瑞，在她耳边轻声道：“没用的。”
阮西霖当然知道她是病急乱投医，可是她就是不甘心啊！她亦轻声道：“那你说怎么办？”
他一手提起林明瑞：“先回去。”
林明瑞挣扎了一下，然后就迷迷糊糊的被他一路提了回去，大家都喝的差不多了，再说还有白燕宁这种带娃族，又说了几句，也就散了，闻世卓过来接了林明瑞，道：“给我，我送他回去吧。”
这种场合，不适合带孩子，阮西霖提前就让姚小暖去接孟想，一边跟大家告着别，一边就给她发了条微信，姚小暖回她：“不用接了，已经要睡了，嘴巴甜的很，哄的我妈可乐呵呢！你放心，明天我妈送他去幼儿园。”
抬起头来时，迟东旭站在她身边：“聊聊？”
她皱眉看他，迟东旭道：“你放心，我没醉，我很清醒。”
他往前稳稳当当走了几步，转回身，静静的看着她，嘴角弯了弯，“我可以走直线。”
她忍不住笑了一声，又急收住，两人在灯光下遥遥对视，莫名有种沧海桑田般的感觉。
她终于低声道：“这个案子，说来话长。”她转身往车上走：“上来说吧。”
起因本来只是一桩枪杀案，然后他们一路查下去，牵扯出来的东西越来越多，越来越惊悚，前后足足三个多月，最后终于查到了源头，收网阶段，孟林霈带着一队的人行动，但那次行动，并不是针对对方大本营的，预想中，要对付的人也并不多，孟林霈甚至没有叫支援。
“你明白吗？”阮西霖红着眼睛道：“就像我们这次的行动一样，他们也分了一二三……几个组，这几个组，最终的交汇点，本来也应该在‘捕鱼区域’的，可是不是，他们就好像几条线，在中途汇到了一个地方，就是在植物园后头，然后，就发生了爆炸。”
她哽了一下：“这完全就是一个阴谋你明白吗？所有的车，所有的人，全都……全都在那里。”
迟东旭听的很认真，他问：“他们在那一处，有滞留？或者说有哪一个或者几个组有滞留？”
“没有，”她哽咽着：“没有！就是没有啊！他们都是在正常的行动中。”
迟东旭皱紧了眉头：“你是说，对方经过了极其精确的计算，把所有的车，在这个时间，引到了一起，然后在这个交汇的时间点，引燃***？”
阮西霖摇了摇头。
她看着他，哽了好几次，才能发出声音：“这件事，比你想像的，还要复杂……对方，”她咽了一下，“的确在那个地方，放置了足量的***，但是，奇怪的就是，在，”她一再的哽咽，几乎说不下去：“在我师父的车上，发现了疑似遥控器。”
迟东旭震惊了：“疑似遥控器？孟林霈车上的人，自己启动***，炸死了自己？”
阮西霖默然。
许久，她才喃喃的道：“我之所以坚信有内奸，是因为，我师父的手表不见了。”
他问：“手表？”
“是的，手表，”她道：“是我送他的，一年前他生日送他的，他一直没有离过身。到哪儿都带着，碰都不许人碰。”
毫无征兆的，她忽然嚎啕大哭。
好像在这个人存在的时候，甚至在他死去的时候，她都不曾理解过他这个举动的深意，可是，就在事隔数月的这一天，安静昏暗的街头，说到这个细节，她就忽然懂了。
悲伤像潮水般席卷而来，她哭到不能自抑。
迟东旭无声的张臂，将她揽入怀中，轻轻的拍着她的背。
其实在很久之前，他就知道，事情在失去控制，如果，只是如果，她真的可以忘记他重新开始，他……也许会放手。但就因为他和孟林霈都知道不会，所以，他才决定要来烟市。
却仍旧晚了一步。
第048章 菜鸡团
迟东旭送她回家时，已经是凌晨一点钟了。
早上阮西霖敷了半天眼睛，仍旧肿的厉害。她是做危机谈判的，保持良好的形象，是工作的一部分，不定哪会儿就有事。所以急匆匆进了办公室，她就拿遮暇霜来盖。
“哟！这不是我们刀姐么！”周磊落一进来就打趣她：“认识你这么久了，这是你最女人的一回。”
阮西霖对他这个习惯性撩闲真的是无奈：“快走开！我这叫为工作牺牲。”
王程大业问：“小刀姐，你这是怎么了？”
阮西霖面不改色的道：“我酒精过敏。”
“啊！”不光王程大业信了，连乖小孩谢时光都信了，两个人四只眼睛，都特黑白分明，一齐凑过来看她：“过敏的这么严重啊！这么红呀！你昨天喝了多少酒？没见你喝啊！”
阮西霖：“……”
她觉得在这个菜鸡团里，想明媚忧伤一把，都变成了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前一分钟她内心还充满了“身为一个成年人，要安排好时间才敢情绪崩溃”的沉重与悲怆，结果下一分钟就被他们蠢哭！
迟东旭从办公室出来，冷冷道：“都很闲？”
几个人迅速回到座位，然后开始依次汇报工作。
沈望昨天已经审了，他交待，这个组织的大本营本来在青市，其实他只是被这个组织挖来做手术的，但是后来他们那头被抓了，还牵扯到了这边负责的人，于是整条线就断了。
沈望是一条很幸运的漏网之鱼，本来可以从此逍遥法外，但是他尝过了赚钱的日子，已经退不到以前，所以索性自己招兵买马，按着当初他们的路子，暗暗的开始运营，渐渐也成了一条完整的线。他行事谨慎，例如强哥，两年了，都一直不知道他就在烟市，要不是魏良，估计他还不会暴露。
另外，除了强哥之外，又抓到了两个供体中介，跟两个受体中介，整条线算是连根拔起了。至于枪，是前面留下来的，沈望也不知道是从哪儿来的。只是听人说起过那个“丞哥”然后告诉过赵树强。
至此，案子就差不多结束了。
迟东旭点将：“磊落写结案报告吧。”
“啊？”周磊落苦着脸道：“我最打怵写东西了。”
迟东旭淡淡的道：“你不打怵，还不让你写呢！”他看向诸人，嘴角微弯：“结案报告这东西，以后轮着写，当警察，写结案报告是很重要的一项必修课，要把一个案子前因后果，各种东西写清楚，这是一门学问，不会的……”他话锋一转：“就去请教你们小刀姐。”
阮西霖抬了抬头。
她觉得他在说“小刀姐”的时候，带着一种公子哥儿气的调侃，不由得轻哼了一声，淡定的拆台：“其实有些人也不喜欢写结案报告的，所以你们努力混啊，等什么时候混出头，不用说混成队长，哪怕混成师父，有徒弟可以奴役，就解脱了。”
周磊落一声长叹：“啊！”
迟东旭没再理他，直接叫人：“大业、吴限、黑皮、小谢，你们跟我进来。”四人齐声应了，跟着他进了办公室，这混蛋还关上了门。
有什么秘密啊！还要背着他们！阮西霖忍不住抬头看了一眼，周磊落也很奇怪，眼神请示要不要去偷听。
刀姐虽然脾气不小，但尊重领导服从命令什么的原则问题还是知道的，瞪了他一眼，“写报告！”
她找了模板出来给他讲解，周磊落挤牙膏似的挤了一上午，头发都揪秃了才干巴巴写了一半，一到饭点儿他就站了起来：“不行了，比打十架都累！我得赶紧补充能量！吃饭吃饭！”
他去拍办公室的门：“兄弟们出来啊，吃饭了！”
隔了两三分钟，他们才陆续出来，周磊落来回打量了几人几眼，勾住王程大业的脖子，咬耳朵：“你们说什么呢，神神秘秘的。”
王程大业道：“没说什么，教我们一点东西。”一边看了阮西霖一眼。
周磊落就懂了，肯定是跟阮西霖有关，就笑眯眯的不再问了。阮西霖走在前面，并没注意他们的小动作，大家说说笑笑去了餐厅，姚小暖一见她过去，就连连招手：“小刀，这边！”
周磊落把王程大业一推，飞快的挟了点东西，就迎过去了，嘻皮笑脸的：“嘿，小暖妹，叫我吗？”姚小暖一皱眉，端起拖盘来就想走，周磊落赶紧拉住她：“干嘛去啊小暖妹？”
姚小暖白眼道：“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想干嘛。”
周磊落还吃了一惊，心想莫不是暴露了：“我想干嘛？”
“你不就是想绊住我，给你师父创造机会么！”姚小暖义正辞严的道：“告诉你，我是不会上当的！我对小刀是忠贞的！”
她哼了一声就想走，周磊落忍着笑抓住她：“你说你这傻姑娘，有点眼力价儿行不？我绊你，我能绊的住么！我是打的过小刀，还是打的过我师父？”他小声道：“他们这两天是有事，正事！”
姚小暖怀疑的看看他，又看看阮西霖，周磊落敲了敲她托盘：“听话，赶紧吃，哥保证不坑你。”
阮西霖的确是想跟迟东旭说说案子的事，对她抱歉的一笑，眨了一下眼睛，就坐到角落里去了，迟东旭毫不犹豫的跟上，坐在她对面。
姚小暖顿时想到了孟林霈的案子，慢慢的坐了回去，周磊落吃了几口，不动声色的开始套话：“话说，你跟我们小刀很熟啊？”
“当然了！”姚小暖道：“我们是多年的革命情谊！情比金坚！”
那边，阮西霖直接问他：“你有什么想法？”
迟东旭道：“目前没有。”
她有点失望，皱了一下眉头，迟东旭道：“你别急，我需要知道多一点，你只告诉我一个故事，我没办法凭空揣测。”
他顿了一下：“目前的情况，不是一个内奸能解释的，首先林霈是绝不可能自己引爆爆.炸物的，所以遥控器可能只是混淆视听，也或者有定时。但如果是定时，那如何把时间算的这么巧？我认为不容易办到。如果是混淆视听，这么做的意义何在？诬陷林霈？说不通，因为他自己也死了。所以这中间，肯定还有我们不知道的事情。”
他看着她，瞳仁漆黑：“我需要知道案件的细节。”
“好，”她道：“我……”
一句话还没说完，迟东旭手机就响了，他直接站起来，道：“国贸大厦有人自杀，软软，”他略微放大声音，“一队的人跟我走！”
阮西霖几个人迅速起身，飞快的从餐厅跑了出去，刚刚进来的林明瑞只来的及叫出一声小刀，她们就已经没影了。
林明瑞脸上还有些宿醉的浮肿，搓了搓脸，问旁边的人，“他们有案子？”
有人刚好听到，道：“说是有人自杀。”
林明瑞点了点头，就随便挟了几样东西，坐下了。
第049章 自杀谈判
在车上，迟东旭就迅速分派任务：“软软负责谈判，吴限策略兼任组长，小谢联络，大业物料，黑皮记录。”
阮西霖愣了愣，抬头看了看他。
王程大业紧张的做了个深呼吸，忍不住道：“头儿难道能未卜先知？”
阮西霖挑了挑眉，她总算知道他把他们叫办公室干嘛了，也不知道现学现卖的能不能达到预期。
但是总要尝试的。她转头跟吴限道：“自杀事件，我站的位置会比较接近核心区，你主要是告诉我，我视线达不到的地方，给我情报及策略，以及归纳其它人的信息给我结果，如果你不能确定，可以直接告诉我信息……”
迟东旭插了一句：“保护谈判员安全！”
吴限用力点头，下意识的捏了捏拳。阮西霖温和的道：“别担心，只是一个人，这种自杀事件通常都是有所求，我们要谈判成功并不难。”
一到这种时候，她整个人都像一剂安定情绪的良药，连目光都柔和下来。迟东旭看了她一眼，转头道：“磊落救援，到现场我会看情况给你安排人手。”
周磊落郑重点头：“好。”
迟东旭道：“我不叫你特训，并不是因为救援没事干，也不是因为救援简单，并不是想当然而，直接上前救就行了，自杀救援……”他看了阮西霖一眼，阮西霖的确是想听听他说的够不够专业，于是挑了挑眉，他就续道：“救援组，第一个要做营救准备，例如这种自杀事件，救生气垫、消防云梯，救护车之类都要准备，这个你知道就可以，我会安排人准备，也许我们去的时候已经准备好了。”
“第二个，是安全接收当事人，如果软软那边劝说成功，当事人体力不支之类，你要上前接受，当然，如果过程中出现意外，当事人用危险方法自杀，到时候看情况，你要强行营救。”
周磊落也紧张起来：“看情况是什么情况，我最怕这种词儿了，我万一强行营救了，小刀说我擅自行动，记恨我怎么办？”
阮西霖直接拍了他一巴掌，迟东旭冷冷道：“自己判断，你能判断出来的。”
眼看着也就到了，他最后交待：“再强调一遍要点，谈判组运作要在当事人视线之外！如果有关系人到场，一定要注意！未经‘过滤’的中介人会影响当事人情绪，给软软谈判带来不确定性，不要被当事人看到！”
他环顾众人：“软软之前身兼数职都能完成的很好，我倒要看看你们这些人加进去，是帮忙还是添乱！一个一个的，”他沉声喝了一嗓子：“都给我打起精神来！别给老子丢人！”
几人都是一个激灵，他唰的一下拉开车门下了车，大家迅速跟上。
国贸大厦是烟市一间开业很早的购物中心，共有五层，楼下已经铺设了救生气垫，围着不少人，保安和警员正在维持秩序。
楼顶天台简陋脏乱，长了很多青苔。一个女人蹲在石制的栏杆外围，一手把着半米多高的栏杆，正在大声嚎哭。
阮西霖简单了解了一下情况，迅速戴上了耳机，慢慢上前，柔和道：“你还好吗？”
她试着慢慢的往前走，没走几步，女人就哭叫出来：“别过来！你别过来！”
“好的，”阮西霖道：“你好，我是警方派来的代表，我叫阮西霖，你可以叫我小阮。你是不是遇到了什么困难？不如你告诉我，我来帮你想办法好吗？”
女人手捂着脸，一直哭个不停。
她身上穿着白色的修身小西装，下面似乎是一步裙，领口还系着豆沙色小丝巾，应该是办公室白领的装束，手表是首饰系的装饰手表，漂亮却不昂贵，耳朵上戴的银镶水钻，看起来价格不高，经济上应该不宽裕。但她指甲修饰整齐，涂着与丝巾同色的豆沙红指甲油，发卷规整，应该是刚刚打理过，还有几缕有闪亮，装扮上的小心机，应该是非常爱美的时尚人士。
阮西霖和缓的续道：“天气这么冷，你穿的太单薄了，不如你先进来，穿件衣服，我们慢慢谈？”
女人哭声略微一缓，阮西霖道：“女人么，就应该漂漂亮亮的，我让他们拿件豆沙色的大衣来好不好？跟你的指甲油很配的，我们披上慢慢谈？”
王程大业很机灵，已经飞快的去了，好在下面就是购物中心，他前后不到五分钟就狂奔回来。也亏他不太直男，真的拿到了一件跟她指甲油同色的长款大衣，阮西霖道：“我帮你披上好不好？”
女人急道：“你别过来！你过来我就跳下去！”
“好的，我不过去，”阮西霖道：“我只是担心你，不如你先进来，我叫他们送过去好不好？”
王程大业还没喘完，周磊落就拿着大衣，慢慢的送了过去，距离那女人也就三米，他心说他一个箭步就能冲过去把她拖进来……然而没有命令，他只能放下大衣又走了。
女人慢慢抬头，看着那件大衣。
她这一抬头，阮西霖也瞬间懂了她为什么闹自杀。
她显然是做了整容手术垫了鼻子，但现在不知道为什么，鼻子整个有点歪，看上去有点恐怖。
女人犹豫了一下，还是站起来，慢慢的拿过大衣，然后穿上了，低头整理着裙子，救援组都暗暗松了口气，阮西霖道：“要不要喝杯热奶茶？”
王程大业又狂奔而下，此时，谢时光那边终于拿到了资料，吴限在耳机里小声道：“她叫陈盛红，在一家通讯公司工作，年初在梦真美容中心做了手术，但前几天与人冲突，破坏了假体，刚才去梦真美容请求免费复原，被拒绝，所以就到楼上来闹自杀了。”
他顿了一下，又赶紧加了一句：“头儿让把美容中心的人叫来了。她说能治好。”
这时候媒体和围观的人也越聚越多，下头有人大声喊道：“跳啊！站半小时了你倒是跳啊！浪费感情！”天台上还有人惊声道：“你看他的鼻子！整容失败！太可怕了！”
陈盛虹一下子捂住了鼻子，整个身体一摇，又赶紧半蹲下抓住了栏杆。迟东旭身兼数职，一边要求下面的警员约束群众，一边指挥封控组，把媒体隔绝到一定距离之外。
第050章 首次成功合作
她的手一直握的很紧，动作也很小心，她内心其实是不想死的。
这时候奶茶也买来了，阮西霖缓声道：“你们进来说好不好？你看你在外面也站了这么久了，很危险的，我是真的想帮你，我们不要一直站着了好不好？”
陈盛虹犹豫了一下，终于还是慢慢爬了进来，她半倚着栏杆，双手捧着奶茶，情绪平复了不少。阮西霖道：“我可以叫你小虹吗？”
她一怔抬头，她道：“小虹，告诉我出了什么事好不好？”
她哽咽着道：“告诉你也没用，你帮不了我的。”
阮西霖道：“我明白你一定遇到了很困难的事情，但人多力量大，我们可以一起想办法。不如你先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
陈盛虹道：“我……”她的眼泪又在往下掉：“你不明白的，你看我现在，就像个怪物，让我怎么活，我活不下去了……”
阮西霖道：“你别着急，你是说手术的问题对吗？别担心，这个可以修复的，等修复完成，一定跟之前一样漂亮。”
“可是……我真的没这么多钱。”她再次哽咽起来。
阮西霖道：“你别急，我帮你想想办法。”
阮西霖谈判的时候，迟东旭这边也一直没闲着，他早就叫人把梦真美容的负责人叫了过来，忙里偷闲，跟她沟通。
负责人是个女人，名叫董兰洁，白白胖胖的，眼神精明外露。她不知给什么人打电话，小声请示了半天，然后回来说了。
吴限急把结果通知阮西霖：“美容中心的人说可以免费帮她修复！”
阮西霖道：“小虹，我们已经咨询过美容中心的负责人，她答应免费帮你修复。”
陈盛虹一愣，抬起头来，这时候，董兰洁也被推到了前头，但她并没按教的说，反而大声冲着媒体道：“我是梦真美容中心的负责人董兰洁！鉴于陈盛虹女士的实际困难，我们决定免费帮她修复！我们梦真美容是信誉企业，我们的承诺是，让爱美的你梦想成真！”
阮西霖已经习惯了种种突发情况，也没生气，柔和的劝慰：“你看，现在问题解决了对不对？”
陈盛虹的脸上露出了极其复杂的神色，半晌，她犹豫着向后，贴在了栏杆上：“那，那又怎么样，所有人都见过我这样子了……我，太丢人了，我还不如死了……”
周磊落始终没分心，严神戒备，下意识的上前一步。
阮西霖和和缓缓的道：“小虹，你要这样想，正因为曾有这样的意外，之后，大家再看到那么美的你，才会更觉得惊艳，对不对？而且大家都知道了怕什么？所有人都可以帮你做证啊，她既然敢当众说，就一定会尽心尽力帮你治好，你连最后一份后顾之忧都没有了，对不对？”
陈盛虹恍然，看着她，慢慢的点了点头。
阮西霖笑了一下：“那我们下来，去美容中心检查一下。”
陈盛虹往前走了一步。周磊落会意，赶紧上前搀扶，陈盛虹紧张之后，整个人都有些虚脱，周磊落一直扶着她往下走，闪光灯不断的闪过，阮西霖戴上了口罩和眼镜，一边示意迟东旭，迟东旭下令封控组检查手机，并联络局里跟媒体打招呼。
自媒体时代信息传播就是这么快，等大家处理完后续回到局里，网上已经视频满天飞，甚至还有人扒出了陈盛虹之前的照片和垫鼻子之后的照片。
阮西霖对比着了几眼：“说真的，这个陈盛虹挺有眼光的，你看她鼻子一高起来，整个人气质都不一样了。”
周磊落道：“不过她也是挺倒霉的，才刚做好，就去打架，结果被人一拳就把鼻子揍歪了，听说当时也报案了，不过人太多了，根本找不着。”
吴限冷不丁道：“你们不觉得，最大的赢家，其实是这个梦真美容吗？太会抓时机了，这就是他们的活广告，我刚才跟过去，看到那个董兰洁跟陈盛虹谈了，说她们免费帮她做，条件是要公布术前、术中、术后的一系列照片，要是真的能做好，借这个热度，比打广告合算多了。”
一边说着，阮西霖手机响了，她拿过来看了一眼，就扶了扶额。
迟东旭正好出来，道：“今天大家表现不错，也算是新一队在谈判上首次成功合作了，我请客，你们挑地方。”他转头道：“软软，早点去接孟想，一起去。”
阮西霖道：“不行啊。”
迟东旭一愣，走过来：“怎么了？”
她把手机比给他，手机上刚刚收到一条信息，来自“想想”，内容是：“姑姑晚点我要陪悠悠！”
迟东旭：“……”
王程大业也伸头看了看，噗的一声笑出来，“这年头的孩子都怎么了，才五岁啊！怎么感觉比我都聪明，而且认识这么多字。”
迟东旭笑道：“那我们挑个离幼儿园近点的地方。”
“我知道！”王程大业道：“那边有个博山菜馆，特别地道特别好吃！大家感兴趣不？感兴趣我就订座！”
大家纷纷响应，周磊落见大家都没注意，就悄悄靠近迟东旭，使了个眼色。
两人往窗边一站，周磊落压低声音道：“师父，我问过了，小刀现在主要是还孟队房子的贷款，一个月一千八，小孩儿在幼儿园的学费，一个月二千三，这么一算确实穷啊！”
迟东旭点了点头，阮西霖一个月工资还不到五千块，这么一算，真的吃饭都成问题了。
迟东旭想了想，就开门出去了，他一边点了根烟，一边拨了个电话出去，道：“帮我个忙。”
林明瑞从厕所出来，就见他在窗边站着打电话，电话里的声音隔着几步都能听的清清楚楚：“你没毛病吧，你让我千里迢迢的去投资个幼儿园？”
林明瑞一皱眉，迟东旭已经察觉到了，迅速回身，林明瑞点了点头就走了。
他越想越不对劲，转头就去敲一队的门，周磊落给他开了，林明瑞点了点头，站在门口道：“小刀，晚上一起吃饭好不好？”
阮西霖站起来：“我们队晚上聚餐，改天吧。”她敏锐的察觉到他情绪不对，犹豫了一下，还是开门出来，在门口道：“你没事吧？”
林明瑞道：“我昨天晚上喝多了，是不是说了什么话？”
“没有，”阮西霖道：“你说了没几句，就开始打瞌睡了。”
“哦，”他松了口气，“我一喝酒就打瞌睡，**病了。”他抹了一把脸，低声道：“我都说什么了？”
阮西霖轻咳了一声，抬头看他：“你一直在说你对不起我师父。”
林明瑞一愣，然后脸色就有点不对了，他喃喃了几句，连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说了些什么，只道：“那，那我走了，拜拜！”
他急急刷开二队的门就进去了，进去的时候，甚至差点被门绊倒，踉跄了一下。
阮西霖愕然。
她刚刚决定不再怀疑林明瑞，可是他现在的表现，却让她不能不怀疑。
所以，到底是不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