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寻剑 上古年间,九州的大地上流传着这样一句话: 离笙吹,擎天追 撼地出,天地毁! 世人只知道离笙是一支笛子,如果它的主人在高兴的时候吹起它,会引来百鸟和鸣;生气的时候吹起它,就会天崩地裂。 擎天是一把斩妖除魔的利剑,据说被封印在了终年积雪的昆仑山下。 而撼地是什么,却无人知晓。 这不,又过了几千年,有一个不知死活的年轻人。千里迢迢从洛阳来到边陲的军中,就是为了找到擎天,故事也由此开始了。 …… 朗州城外,一个40来岁,中等身个,留着八字胡人的在行辕外走来走去,他好像是在等着什么。嘴里时不时的还念叨着: “哎,这要是出事了,我该怎么交代啊!” 没过一会,一个身材肥胖人,骑着马回来了,因为身子有点虚胖,就连骑马都感觉到累,只见那人下马之后,大口的喘着气! “怎么就你一个人回来了!他们人呢?”问话的是这人是军中的参军,叫王忠君。 “好像都死了,我是遵照你的吩咐做的!” 回话的这个人是军中的一名伍长,应该是刚从前线回来。不知道是因为他太胖,还是他骑得太快,马的四肢蹄子都在打颤。 “你说什么?”这个王参将一边说着,一边开始用大嘴巴抽打伍长。 “不是说好了只是给他们送点兵器过去吗?谁让你带他们过去送命的!如果白公子有什么闪失,小心你的小命!快去,把白公子的仆人给我找来,让他去找白公子。” “我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 在离军营百十来里的地方,好像刚刚经历了一场屠杀! 西风呼啸,烈烈长空,将死战马的嘶鸣声似乎要吞噬这荒野上的一切。 几只乌鸦落到破车残垣上叽叽喳喳的叫着,让这个尸横遍野的战场更显得几份悲凉。 苍漠之下躺着一个眉清目秀的少年,看起来也就十七八岁的样子,想必这个人就是王参军口中的那位白公子。 他还没有死! 迷迷糊糊中他听到似乎有个人在呼唤着,“少爷,少爷,你死哪去了,你要是死了我回家可怎么向老爷交代啊?你要是死了.......” 这个喊着少爷的是个身材矮胖的仆人,名字叫六福,一边踉跄的走着,一边左看右顾的寻着。当他看到一具没有头颅的尸体的时候,吓得他一个转身,正好踩在少年的腿上。 “啊!” 这一声突如其来叫声吓得六福直接倒在了地上,压在少年身上的“身上”。 胖福吓的真真,直呼饶命。 “死胖子,你能不能别再说了,你想压死我吗。” 这时候六福才意识到他的少爷还活着,便起身一把抱起压在少年身上的人,然后轻轻的放在地上,俯身用手擦那个人脸上的血迹。 “少爷,你没死真的是太好了,回去的人都说你死了。” 还躺在一旁的少年此时睁开了双眼,艰难的用右肘撑起半个身子,稍微的抬起头,看到六福还在给那个人擦拭血迹。 心里想着我爹怎么给我找了这么一个不着调的人跟着我。他真的想一股脑的站起来狠狠的踢他的屁股,恨不得给他踢的翻个跟头才好。 少年坐了起来,一声不吭,因为他已经没有任何力气去干别的事了。 胖福见被他摸了半天的“少爷”没醒,可能“真的“死了。 “少爷你就安心的去死吧,我回家去了,逢年过节,清明寒食我都会给你烧纸的,还会给你带你最爱喝的杏花村。” 说完胖福便起身要走,这时候少年更加哭笑不得,这死胖子就不把“我的尸体”带回去吗,难道要让“我”暴尸荒野吗? 可是胖福没走几步就停了下来,走到一旁,捡起了一个铁盔和一把弯刀。然后走到那个人的跟前,先给他戴好铁盔,再把弯刀放在了胸前,然后又把那个人的双手放在刀柄上。只见胖福双手合十举过头顶,做出一副要祭奠的样子。 少年看到此景,心里想,你这头蠢猪,你要祭奠也找一把长剑来啊,你居然找一把燕人砍柴用的小弯刀来羞辱本少爷! “少爷,你说过将士只要上了沙场,生不卸甲,死不弃......弃......!” 少年听到这几个字的时候,下意识的用手握紧手中的剑,原来自己的剑还没丢!这几个字好重,压得少年喘不过气来! 简单的做完“祭奠”后,胖福拿下刀,背起那个人站起来的时候,一回头正好看到有个人坐在地上,睁着一双通透的大眼睛看着他。 少年也看到这一幕之后心里平静了不少,没有刚才想踢他屁股的冲动了。 “少爷,原来你真的没死啊,我就说你福大命大造化大。”说完便松了手,丢弃了那个假少爷,跑到真少爷的面前。 曾几何时,少年还一直幻想着这辈子要做祖父与外公那般人物,风雨赫赫,仗剑走天下,内扫流匪,外除贼寇。 如果今天不是自己的仆人找来,自己就真的要与这蓝天草原为伴了。什么“将军百战沙场当马革裹尸还”都是骗小孩的。 少年在胖福的搀扶下站了起来,左脚着地,右腿上下活动了一番似乎有了好转。 少年让胖福挖个坑埋了地上的那个年轻人。胖福一脸不愿意的样子说道: “又要让我挖坑啊,你不是没死吗?” 少年问胖福刚才是不是摸了那个人的头,胖福点了点头。 “你在看看你的双手,都沾上了他的血,而且你还背了他,说不定就在你背起他的时候他的魂就上了你的身,如果你不把他埋了,他的魂魄得不到安息,这辈子都会跟着你,干不干随你吧,我反正也是为了你好。” 经不起三言两语的的胖福一边扶少爷坐下,一边嘴里还嘟囔着说: “要不是我,你也早就跟他一起上路了。” 过了一盏茶的功夫,胖福终于用剑把坑挖好了,一个很浅的坑,可能遇到一场大雨就能给冲开!他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子,掷下剑,没能插在地上,剑应声倒了下去,不知道是因为这把剑太残破不堪了,还是掷的那个人没用多大力气。 胖福把那个人拖进了坑里,就在准备填土的时候,少年制止他并说道: “你带水了吗,把他的脸洗干净了,就这样下了地府,以后你让他的父母怎么找他啊!” “还有一点!” 说完胖福便取下腰间挂的水带,拧开盖子,往那个人的脸上倒了一点点。 “哎,少爷,你发现没有,这个人穿的衣服跟你的不一样。” “他是个北燕人。”少年回答道。 胖福察觉到可能是水倒少了,就上手在那个人的脸上胡乱抹了一把。这一抹不要紧,自己手上沾的血更多了,这下他就更害怕了,急忙倒水洗自己的手。血水顺着手指缝流到了那个人的脸上。少年见状便过来一把夺走他的水袋。 “死胖子,以后我如果真的死了,你是不是也会这么对我啊?这么小气。”说完,少年稍微的抿了一口袋里的水,便大把的往下倒,这倒不要紧,地上的那个假少爷被水这么一冲,突然咳嗽了一声。听到他咳嗽,少年便没往下倒了。 “少爷,他还没死......” 就在这时胖福急忙站起来,捡起来地上的剑,挥剑便刺,少年急忙制止了他。 “我要宰了这厮,下为你报仇,上为了报效......报效......老爷。” 少年上前制止了挥剑的胖福,因为他在之前就暗许此生一不辱忠孝之人,二不杀弃剑之士! 说罢,胖福再次丢剑,二人便就将那个人从坑里拉了出来,折腾了好久的三个人就这样一起躺在浩瀚的草原上。 少年似乎有点后悔,父亲大人的话萦绕在耳边。 “我们白家世代簪缨,满门忠烈,你祖父,外祖父都是沙场征战的大将,当初为了朝廷立下赫赫战功,可到头换来的又是什么呢?你想步他们的后尘吗?逆子,你就是个逆子。” 少年每每想到这两个字的时候心疼的更厉害了,这时候少年更加用劲握紧手中的长剑。可为什么祖父在弥留之际说的却是“男儿当手提三尺长剑,骑马纵横天下……” 少年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找到那把擎天,拯救苍生。 第二章:回营 胖福仔细的检查了北燕人一番,然后好奇的问:“少爷,这个人身上一点伤都没有,脸上的血迹好像还是从你身上沾来的,怎么就不醒呢,是不是装死啊?” 话没落音,便一个大嘴巴子呼到那个人的脸上,这一巴掌下去生生的把他给打醒了。只见他打了一个滚,一咕噜坐起来,赶紧举起双手,说:“别杀我,我没杀人。” 少年镇定自若的看着他,而边上的胖福就显得焦躁不安,一把抓起剑,架在那个人的脖子上说道: “你给我老实点。” 说来也奇怪,一场“大战”过后,地上剩下的全是梁国士兵的尸体,而北燕士兵的尸体连同那些长戟武器都不见了。 少年把目光从战场上移到这个年龄跟他相仿,却很瘦削的人身上,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只见那个人先看了一眼凶巴巴的胖福,慢慢的转头对少年说:“我叫林南。” 少年示意胖福把剑拿下,一直架着,他有点害怕。在后续的交谈中得知,他家里还有双亲和一个姐姐,他是被逼着来到这里的,来这里就是等战斗过后,帮着运回兵器。 少年是瞒着家人,偷着跑到这里的。谁想到当他来到这里,打小就晕血的林南看到一具血肉模糊的无头尸首,吓得他倒了下去,正好压在少年的身上。 ...... 夜色慢慢的沉下来了,胖福摸了摸肚子,不争气的肚子也开始咕噜咕噜的叫了起来,看着周围满是尸体,如果今晚露宿于此,岂不要了他的胖命一条。 于是便急忙的跟少年说:“少爷,我们赶紧回去吧,这荒山野岭的没吃没喝的。” 少年越想越不对,与其说这是一场仗,不如说是一场伏击。自己一行三十多人本来是押运粮草兵器去邻边的岗哨,怎么就半路突然遇到北燕军队的伏击,而且早上领头的伍长骑着马到这一带的时候,突然说上前面给给大伙探探路,就再也没有回来了。 这一切仿佛就跟安排好的一样。所以少年打算把这个北燕的“奸细”带回去好好审问一番。当林南听到他两要把自己带到梁军大营的时候,便乞求的说放了他。 少年没有理他,起身就往回走,这时胖福再次拿起剑架在那个人的脖子上。 “快走吧,还磨蹭什么。” 三个人大概走了三四刻钟的样子才看见冒着火光的军中大帐。此时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天上没有一点星光,无边的夜色就像一口黑色的大锅扣了下来,让局中人无处遁形。 “站住,你们是干什么的?” 守卫看见鬼鬼祟祟的三个人便想拦住他们。 少年右手握剑压在左胸前,左手抱着右肘径直往里冲,走近一看守门的发现是熟人便收回长戟,说:“原来是白言白公子啊,他们说你不是战死了吗?” 此时已经走进帐门的白言突然停了下来,退着走了几步,一直退到说话的那个人边上,做了一个鬼脸,吓得那个人直接瘫在了地上。 “胖子,你把这个人先关在后面的柴房里,给他弄点吃的,再给他弄点干草。” 说完白言便朝中军大帐走去。刚走到帐门口,还没进去便听到有个醉气熏熏的人说着 “来喝,赵将军你倒是喝啊,今天我们打了这么漂亮的一场仗,你应该高兴啊。” 说话的这个人便是早上带路的伍长。白言没打算直接冲进去,想在外面听个究竟,打了一场败仗,这些狼心狗肺的东西居然还有心思在这里喝酒。 赵将军一边推开伍长敬酒的杯盏,一边急不可耐的问:“王参军,你明天打算如何向朝廷奏报这事啊?” 正准备伸筷子去夹肉的王参军听到赵将军这么问,就把伸出去的手缩了回来,放下手中的竹箸,顺手抹了一把嘴角后说:“当然是上报大捷了。” 说这话的人便是将军手下的参君王忠君。 赵将军听到这话羞愧的说:“可是,我们出去的人一个都没回来啊,这怎么能报大捷呢?” “非也...非...也,我不是毫发无损的回来了吗,来喝”伍长说道。 “赵将军你听我说,我上报大捷完全是为了您啊,您可是当朝宰辅大人看重的人。到时候只要他在皇帝那一句话,就能把你调离这个荒凉的地方,去富庶之地任职,军报我已经写好了,还请赵将军过目之后与我一同署名啊。” 说完王参将便拿出战报递给了赵将军。赵将军看了片刻之后吃惊的站起来问道: “阵亡将士怎么写的是200,不是明明才战死30多个吗,你谎报军功也就算了,怎么还能虚报——这!” “哎,赵将军这你有所不知了吧,我这么做还是为了您啊。您想啊,我们报了大捷,朝廷一高兴,还不得给您封赏,还有阵亡将士的抚恤金也会一并拨下来,到时候多的还不全是您的吗。” 无奈的赵将军心里知道王忠君是朝中宰辅李深李大人的人,跟他斗完全没有好果子吃,又慢慢的坐了下来。 就在这时,白言一把掀开帐帘,拔剑怒吼: “好啊,你们这些卖国求荣的狗贼,打了败仗却欺骗朝廷说打大胜仗,还想用死去将士的生命换赏赐?” 说罢白言便把剑锋指向坐在右边的伍长接着问道: “今天午后,你说上前给我们探路,之后就再也没有回来,没过一会我们就遇到了北燕人的军队,是不是你勾结了燕人,把他们引来的?” 伍长接着酒劲,站了起来,把手中的杯盏摔得粉碎。 “说我通贼,你可有证据?你不是也没死吗,我还想说是你这斯勾结了贼人。” 王参军看到这样下去白公子和伍长要大打出手,便摆出了一副劝架的样子,说: “白公子,你误会。他也是拼死逃回来的,都是一个营的兄弟,别伤了和气。胜败乃兵家常事,我们上报大捷也是为了稳定边关的军心,为了大局计,你说是不是。” 其实白言也没有确切的证据来证明这个伍长通了敌,只是在帘外听得实在气不过才闯了进来。 “你给我等着。等我找到证据,非得取你的项上人头给冤死的兄弟们报仇。” 这个伍长也不是好惹的:“我呸,别仗着自己是白老将军的孙子就在这里撒野,他早死了,早死了”。 白言心里的这口怒气更加憋不住了,可他只能把手中的剑握的吱吱作响。 第三章:葬魂 白言怒气冲顶却只能隐忍,走出大帐的时候,剑还没收到匣中,便用剑挑起帘子,不知道是因为剑太过锋,还是这满腔的怒气撕下了这半窗门帘。 烈烈寒风夹杂着塞外数万忠魂的呐喊声,一下子闯入了大帐之中,震的刚走出帐门的白言险些握不住手中的剑! 这片天辽地阔的塞外终究埋葬了多少不能归乡之人,梁国的大好山河难道要葬送在这些无耻之人的手中了吗?想到这些白言的面庞变得更加凝重,只能把剑收进剑鞘。 “哎,你这小子,胆大包天,快来人啊,把这门帘子给我补上......冷死了”伍长说道。 白言突然想去看看林南,看能不能从他的嘴里问出点什么。 他来到后院的柴房里,与其说是柴房,不如说是一间堆满柴火的帐篷。帐篷底下被厚土压得严严实实的,一点凉风都吹不进来。如果晚上能住在这里,怕是比露宿野外好上百倍。 白言刚进去正好赶上胖福给这个北燕的“奸细”端来吃的,胖福把吃的放桌子上,嘴里还不时的嚼着,好像有什么东西没吃完,碗里还剩两个窝头,有一个好像还缺了一个口。 胖福的这种行为,把白言看呆了,心里暗想这死胖子估计只有给死人的祭品不敢偷吃,其他的都要尝个遍。 胖福看着少爷盯着他,心里顿时慌慌的,嘴里剩下的东西也不敢嚼了,一边痛苦的往下咽,一边做着善意的假笑看着少爷。 “瞧你这点出息,再弄一些水和干草来。”听到少爷这么说,胖福便走了出去。 借着昏黄的烛光,林南看到白公子进来,便恭敬的站了起来。白言压了压嗓子,说道: “快吃吧。” 饿了一天的林南,看到食物,忍不住就吃了起来,好像并不在意这些食物里面有没有被人“做过“手脚”。 “有件事我想问你,如果你能老实回答,我明天就放了你,绝不为难你。” 林南把刚吃了一口的窝头又放了下来看着白公子,听到可以放了他,这紧绷了半天的脸终于露出了丝丝的笑意,回答道: “你得说话算话!” 白言接着上面的话问道:“今天你们是什么时候到那个地方的?” 林南一开始没明白,白言便补充道:“就是今天打仗的那个地方” “晌午之前就到了。” “你确定吗?” “我确定,因为当时太阳还没有过头顶。领头徐将军让我们等着,肥羊要午后才能到。” 林南一边说着,一边咬了一口窝头。 白言此时更加生气了,通过跟林南的谈话,他之前的猜想好像一一被得到了印证。 如果实情真的像他想的那样就糟糕了,白言想着寻找擎天的事情得先放一放。当务之急是先找出那个与贼人勾结的人,不然的话现在军中还活着的兄弟日后的境遇就很危险了。 想到这里,白言用手狠狠地拍了一下桌子。 啪! “真该死!” 这一拍吓得的林南手中的窝头掉到了地上。他弯下腰捡起了地上窝头,吹了吹灰就又吃了起来。 “行了,我答应你,明天等我埋了兄弟就放你回去。”说完便扬长而去。 到了第二天的晌午,白言决定先不追问昨天遇伏之事。他先找到了王忠君想让他派人跟他一起去埋了战死的兄弟。而王参军却推诿说“这事情太小”,让他去找伍长大人。 白言没办法,也只好去找那个“屠夫”。他来到伍长的军帐,日过三竿,营中的士兵还没有操练,一个个抱着兵器坐在地上晒着太阳。而这个伍长却沉浸在梦乡里,床边上还倒着一个酒坛,白言想到昨天屈死的兄弟,在看到眼前这个屠夫还在睡觉,便一把拔出了剑砍了下去。 ...... 这一切也只是他自己的想象,因为他知道自己不能这么快意恩仇,杀了这个伍长,高兴的恐怕是那个一直躲在幕后的元凶。 看到酒坛,他便一脚踢了上去,酒坛飞到床沿上撞了个粉碎,吓得伍长从床上滚了下来。 “快随我抵敌...抵敌。” 伍长醒了神才发现不是贼人攻城,只有白言一个人抱着剑站在他面前。 躺在地上的他就像一头被剃了毛的猪,鲜嫩嫩的肉,白花花的皮,任人碎剁。 伍长大人觉得这样有失体面,便停止了呼叫。慢吞吞的站了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尘,说道:“你来这里干什么?” 伍长一边说一边穿起了衣服,可任凭他怎么扯,就是遮不住他那圆滚滚的肚皮,肥成这样,还能穿上盔甲吗? “大人,我想问你借点人去埋了死去的兄弟。” 伍长两只手挽在身后,做出一副气定神闲的样子回到道:“不行,没我的军令,你不能带走一兵一卒,如果再遇到贼人怎么办,你负责还是我负责?” 白言觉得跟这头猪说这些纯属浪费口舌,于是走到大帐外想动员兄弟们去。可是任凭他怎么说,这些人就是不理他他,坐在那里一动不动,就好像被什么东西黏在地上一样。 “兄弟们,那些死去的人前天还跟我们一样,是一个妻子的丈夫,一个老人的儿子或者是一个孩童的父亲。为了守卫边关才来到这里,可今天呢,战死沙场却没人埋?如果有一天你们也战死了,难道也想跟他们一样,做一个孤魂野鬼吗?” 说到这里,人群中突然有个身材高大的年轻人站了起来,说:“白公子,我跟你去!” 剩下的人内心似乎有了波动,但还是没有站起来。就这样,白公子和这个叫田多的年轻人拿着锄具往外走,快出营帐的时候,胖福追了出来,他想跟少爷一起去,可白公子只让他在营地看守林南。 这两个人来到昨天的战场,田多看到眼前悲惨而又壮烈的一切,似乎想到了有朝一日,自己也会像这样躺在冰冷的地面上,一想到这这心便扑通扑通的跳个不停。 过了几盏茶的功夫他们才挖了几个坑,白言累的额头上都渗出来汗珠,一把坐了下去,而此时日头已经过了头顶,这样下去,这些忠魂今天可能都埋不完。 就在二人着急忙慌的时候,远处来了一大队人,好像是自己人! 原来这些人在白言和田多走后,跟伍长说要去帮忙。因为他们都是在一个灶里吃过饭,一个军帐里睡过的生死兄弟。可伍长还是不让他们去,说谁敢去一律军法从事。 后来几个胆大的人就把伍长给捆了,嘴里还塞了东西。看到他们过来,白言似乎看到了梁国未来的希望,这人心还没有彻底泯灭。 目光回到军营,就在白言走后,就有人偷偷的禀报王参军,说白公子昨晚带回了一个北燕的“奸细”,关在了后面的柴房里。 王参军一听便觉得此事不妙。这个禀报的人说一不做二不休,把这个奸细给宰了,王忠君觉得不妥,如果这个人死在营中会遭到他人的怀疑,得想个主意把这个北燕人弄到外面去杀。 可柴房有胖福守着,没办法直接进去,王参军就想了想便对报信的人说:“你去灶房,让他们准备一个......” 说完这个人便走了出去,片刻之后这个人又来到柴房前,凑近胖福的耳边低语了一番,胖福就兴高采烈的跑走了。 而此时早已埋伏在一旁的王参军走了出来,他让随身的两名护卫进了柴房,先用黑布蒙上了林南的眼睛。然后把他给押了出去。 他们把林南带到一个没有人看到的地方,护卫一脚踢的他跪了下去,还让他的脑袋向前倾斜,做出一副要砍头的样子。 “你们是什么人,你们想干什么?”林南心里很是害怕。 “想干什么?我们还能干什么呀,上路吧。” 王参军说道,就在这时候小南子吓得尿了裤子,参军看到这个人居然这么怕死,就笑着说:“哈哈哈,你想活命吗?” “想!” “你一直往北跑,等过了前面的山梁才能扯下面罩。哦对了,这里还有一封我给你们北燕耶律大将军的信,请你务必亲自交到他手中,否则即使我今天不杀你,来日他也会杀了你的。” 说完王忠君便把一张皮纸塞到他的怀里。然后一个护卫又狠狠的踹了他一脚,“还不快滚。”只见小南子就像一只被狼“赦免”的兔子,闪电般向前面跑去。 第四章:出剑 日头正好,照的漠北大地清明如许。 早上还没吃东西的林南肚子饿的咕咕叫,只兀自往前方跑。踉跄的跑了一刻多钟也不敢扯下眼罩,只当被一块拦路的石头绊了一跤,滚了好远才坐起来拿下了眼罩,喘了几口粗气之后,又爬起来赶路。 白言一行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三十多个英魂安了葬。一时间想去找三十多个木质的墓碑都找不齐,一想到这里,白言的内心就更觉得对不起这些冤死的兄弟。 辽辽漠北,苍苍黄土,也许过个五年还有人记得这里埋着大梁的英雄,可再过十年二十年呢?这些坟墓的痕迹也会被雨雪冰霜消灭的无影无踪,恐怕到时候就算能找到这里,也辨不出哪里是干净的草原,哪里是被英雄之血染过的的埋骨之所了。 这时候仿佛有个英魂从土里爬将起来,顶着烈烈秋阳,用浑厚的声音对白言说道 “一腔热血能化碧涛沁染草原,此生无悔,戍卫边疆;铮铮白骨埋在他乡,此身不朽,来铸万里城墙。快回去吧,公子。” 白言走的时候又看了一眼这些坟,握紧手中的剑,心里想着一定要把这个凶手给揪出来给兄弟们报仇。 等他们赶回军营,离参军放走林南差不多过了两个时辰了。只见白言刚进军营,胖福就老远喊着:“公子,不好了,那个人跑了。” 白言想了片刻觉得不对劲,小南子胆子这么小,看到血就晕,怎么敢在这守卫森严的营中逃跑呢?而且林南还是重要的人证,决不能让他丢了。 就在这时,他对一旁的田多说:“你信我吗?” 田多想都没想就回道:“公子你是个好人,我信你。” 就这样白言让他偷着牵来三匹马,正要走的时候,伍长从军帐光着上半身跑了出来,双手还被反绑着,一边示意边上的人给他解开,一边说:“给我抓住白言那小子,他煽动士兵捆绑本将,罪同谋反。” 而他手下的士兵早就看不惯这个满身横肉的伍长了,都当做没听见,该晒太阳的晒太阳,该擦兵器的擦着兵器,白言上了马看了一眼白花花的伍长,什么也没说就带着田多和胖福奔北而去。 三个人差不多追了快一个多时辰看到一个瘦削的人歇斯底里的往前跑。 胖福看了看装束确定是林南,便说道:“公子,就是他。” 顷刻间,白言下了马,用轻功飞上前将那个人踢倒在地。倒地后的林南正准备要起身,却被赶将上来的胖福用肉身压在身下。 “你还想跑?” 林南看到原来是白公子他们,收紧的心一下子放松了许多。问过话之后,白言得知是军营中的“某个人”本来想杀他,然后又放了他。 一开始白言不相信他说的话,直到小南子从怀里拿出了那个人给的皮纸。 白言拿了过来,打开一看,上面写着:“计划成功,勿忘旧约” 上面却没有署名。 当再三问他是谁人给他的信件之后,林南只说不知,只辩称自己从柴房里被提出来的时候就被蒙上了双眼,根本不知道给他信的人长得什么模样。 人是没看到,但是那个人说话的声音,他倒是记得清清楚楚。 白言本打算直接带林南回去指证那个藏在梁军中的叛徒。可小南子想回家看看,一直没离开过家的他都已经出来两天了,他想回去看看他阿爸阿妈。 无奈之下,白言也只好答应让他远远的看上一眼,确定他的家人平安,再回去帮他揪出藏在梁营中的叛徒。 四人行了大概两刻多钟,来到了一片水草丰美的地方,日近黄昏,不过远处的山峦倒也看得清楚,上下的几处帐篷还冒着星星火光,小南子说那就是他的家。 当他们走近一看,发现了一些不同寻常的事,圈里的牛羊都不见了!帐篷外还躺着一个人,见情况不妙,几个人便冲了过去。 林南抱起帐篷外的人发现是自己的阿爸,他的阿爸是被人从胸前一刀刺进了心脏,血早已流干。林南撕心裂肺的哭喊着,白言掀开帐篷,发现他的阿妈也倒在了血泊之中...... 没过一会,有个年长的北燕妇女跑了过来,应该是听到林南的哭声来的。她走到林南面前,蹲了下来对跟他说:“你快去救你的阿姐,她被徐将军给抓走了。” 听到这里,白言一边安抚伤心的林南一边打听消息,得知徐偏将平生好色,其实他早就看上了林南的阿姐,不敢强夺,就在今天早上他们过来说林南没有回营,说他叛国了,处死了他的阿爸阿妈,还带走了他的阿姐。 徐偏将是耶律大将军的手下,底下有好几百的北燕士兵,就驻扎在离这不远的地方。白言一把扶起林南,跟他说要帮他救回他的阿姐。可是一听说徐偏将手下有好几百人,胖福和田多都觉得是在以卵击石但是白言还是想冒险一试。 白言一行来到燕人的军营,天还大亮,就有人在预备今晚篝火的柴。 白言就在营地外大声喊道:“让徐偏将给我滚出来!” 白言抱着剑,信步向前,就在这时候十来个拿着弯刀的北燕人挡住了他的去路,而白言还是神色不改。 仿佛这一身的侠肝义胆就能杀死在场在场的所有坏人。 “是谁在吵闹啊?”说话的人便是徐偏将,左脸上有个明显的刀疤,五大三粗,看着就像一个身经百战的人。 白言说:“你不是说林南投敌了吗,他现在不是好好的站在你的面前,还不快把他姐给放了。” 徐偏将看到他们一行才四个人,便轻蔑的说道: “哈哈,原来是几个梁国小毛贼,他阿姐好着呢,等老子我玩腻了就还给他。” 站在一旁的林南终于忍不住心中的怒火,说道:“快把我阿姐还给我”。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衣衫不整的年轻女子从里面跑了出来,手中拿着一把短刀,刺向身前的徐偏将。没等到她刺出去,就被守卫一下绊倒,连向她砍了数刀,死的甚是凄惨。 “好了,快把他的阿姐还给他吧,哈哈.....”徐偏将笑着说。 白言手中的剑终于按捺不住,他出剑就要取徐偏将的首级。 白言心里想着,如果自己拿着的是神兵擎天就好了,只用轻轻一挥,这个世界也就清净了! 可他拿的是他从白家祠堂里偷来的一把铁剑! 白言跟那些能征善战的守卫打斗一番,最终还是招架不住对方人多,被擒住了。 就这样四个人被偏将关进了大牢,说到了明日午后一同处死。徐偏将还命令手下,将这个消息报告给耶律大将军,说他抓了几个梁国的探子,让他明日过来一起瞧热闹。 他们被关进了同一个牢房,牢头甚是蛮横,只给了他们每个人一碗水,没给吃食,说他们明日午后就要被乱箭射死,吃了也是浪费。 白言只是一言不发,心想着,自己空有一颗侠肝义胆,却连林南的阿姐都救不了。一旁的胖福只是抱怨,想着明天死了都没人埋。 而小南子也觉得愧对他们三个人,因为自己的不幸,连累了他们。 天将亮,几个人都没睡着,不知道是因为太冷,还是想着今日就要给处死了而睡不着。 想着想着,几个人实在困倦的不行,一个个都相互靠着睡着了,一直到午后,狱卒用铁锁撞击牢门的声音把他们几个给惊醒了。 开了门便将他们四个带到了靶场,绑在了柱子上。靶场周围都是带刀的侍卫守着,甚是森严。 前面一个遮阳棚下,坐着的是徐偏将,等了约摸半刻钟,一个身穿铠甲的人骑马来到了靶场,这人一看就不一般,马匹全副装甲,就连四条马腿也被铁片包的严严实实的。 白言还是第一个见到这种“刀枪不入”的人! 后面随行的十来个护卫也是这个打扮。白言一直盯着领头的那个人,透过头盔,只看见炯炯有神的双眼,就像来自地狱里的凝视。 这一行人从容不迫的绕场一周,便来到了遮阳棚下,为首的那个人下了马之后,徐偏将行了礼,想必这个人就是北燕的耶律大将军。 徐偏将看到耶律将军就坐了之后,就示意边上的弓弩手做好准备,只等他一挥手,便要乱箭齐发,把这几个人射成刺猬! 胖福闭上了双眼,不敢看这些剑拔弩张的人一眼。就在徐偏将举起手,要落下的时候,白言张口说了一句: “等一下,徐将军,我要挑战你!” 第五章:守约 靶场变得非常安静,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到了这个眉清目秀的年轻人身上。 听到有人想挑战自己,徐偏将站了起来,稍微的活动了一下胫骨。他看了看坐在一旁的耶律将军,将军没有任何暗示给他,只是盯着这个大梁的年轻人看。 徐偏将明白了将军的意思,当着这么多北燕士兵,如果自己连这个小小毛贼的挑战都不敢接,自己以后还怎么在军中立威。于是放下了举起手的手,叫身边的人给白言松绑。 这个人来到白言的身边,一边给他松绑,一边凑到白言的耳边说: “你如果打赢了,你能活,他们就得死!你如果打输了,你死,他们活!” 被绑在一旁的田多似乎听到了这个人再跟白言窃窃私语,就问白言他说了什么。白言只顾皱着眉头看着“人高马大”的徐偏将,一句话也没说。 看到白言被松了绑,徐偏将就顺势把脚下的一把弯刀踢到了白言的面前。白言看了一眼地上的弯刀,拿起来比划了几下,感觉不是太顺手,就说: “这个我用的不顺手,请把我的剑还给我。” 徐偏将答应了他,准备一番之后,二人便拉开了阵仗,准备大战一番。 徐偏将虽然是个燕人,但是他用的不是轻巧的弯刀,却是狼牙棒,远远看来足有七八十斤。白言一上来就是一个漂亮的穿裆,用锋利的剑锋,直把徐偏将的裤裆掀了一个大口子,露出了白色的底裤。 徐偏将本能的夹紧了双腿,好像这样才不至于太过难堪。 在一旁看戏的燕国士兵见到这一幕笑出了声。 徐偏将觉得甚是没有面子,可是战斗已经开始,自己又不能叫停,让自己下场换了裤子再来,只能硬着头皮再战。 白言的的优势是灵动,而徐将军的优势是力量,但是太笨拙,他的每一次攻击都被白言逃脱了。 可是打了很久之后,白言的由于长时间没进食,体力不支,一个没留神,被徐偏将的狼牙棒打倒在地。 这时候一旁的燕国士兵都在叫好,而绑在柱子上的林南等人大喊着: “起来啊,快起来!” 徐偏将见白言这下伤的不轻,扯了扯自己的裤子,遮住隐私部位后,扛着大棒,来到白言的面前。 恍恍惚惚间,白言想到了那些战死的兄弟,林南倒在血泊中的亲人。 人生来就应该平等! 为什么有的人每天活得东躲西藏,而有的人杀个人就像碾死一直蚂蚁呢?为什么有的人要承受这么多的磨难,要经历这么多的生离死别! 白言压抑在心中的所有怨气在这个时候瞬间爆发了出来,只见他用尽最后的力气,一记腾空,然后剑锋向下直灌进徐偏将的头颅。 白言闭上了眼睛,阳光很暖,微风浮动,此时此刻,仿佛这个世界只有他一人一剑。 没有杀戮,没有离别。 就在这个时候,白言突然想到了那个人说的话 “你赢了,他们就得死!” 只见他睁开了眼,剑锋一偏,削下了徐偏将大半的头发,割伤了徐偏将的脸,鲜血直往外窜。徐偏将也是被吓的瞠目结舌。 见少年落地后,只是砍了他的丝缕头发,便一锤将白言锤开一丈多远,震的白言口吐鲜血,手中的剑也飞了出去,掉在离耶律将军的前面。 徐将军然后信步往前,抡起棒子,想结束这场战斗。 就在这时有个人有浑厚声说了句 “住手!” 听到大将军这么说,偏将便放下了举过头顶的棒子。耶律将军摘下头盔,五十岁的模样,目光如炬。 他走了几步,捡起了少年的剑细细的看了一番,又命人捡来了刀鞘,剑鞘身上刻的花纹栩栩如生,各种颜色的宝石,白的、蓝的、红的、紫的。 一只张开利爪的飞鹰甚是夺目! “放了他们!” 耶律将军把剑插回了刀鞘,走到白言的跟前,看了一眼这个不惧生死的年轻人。 他把剑放到了地上说了句 “十五年了,该来的总是会来的,白公子,下次如果相见,恐怕你就没有这么好的运气了。”耶律将军说完便骑马走了。 白言迷迷糊糊中听到这个铁皮人叫自己白公子,没等想明白就昏死过去。 徐偏将就是一百个不愿意,可是也不敢违背大将军的命令,便下令放人。三个人架着受伤的白言,林顺背着阿姐的尸体,一同出了营地。 三个人带着昏迷的白言出了燕营,直奔来的方向。他们帮林南安葬了死去的亲人后,开始商讨何去何从。 这个时候田多说:“现在这里很危险,我们如果还继续留在这里,恐怕徐偏将会杀将回来。不如我们先去别的地方,找个僻静之处给白公子治伤。” 就这样他们把白言放在马背上,奔大路投东面而去。 他们走啊走,离日落还有一二个时辰的时候,白言终于醒了,差一点从马上摔下来。 白言让胖福给他从马上扶了下来,此时他们正好走到一处山丘。 山下有条小河,河水在阳光的照射下波光粼粼,甚是晃眼。河对岸是一片落叶林,那里可能藏着很多草药和野味。 这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看着天色快黑了,他们便打算今晚住在野外。 寻摸了一会,他们便找到了一个天然的岩洞,岩洞虽然不大,倒是能容得下这四个人。 洞前面还有一块褐色的大石头,上面爬满了干枯的苔藓,这个大石块在晚上还可以抵挡漠北的寒风,如果在烧起一堆火来,这个地方就是福地洞天了。 几个人分了工,胖福负责照顾受伤的白公子,田多负责放马。而从小就在塞外长大的林南负责去打点野味,林南把从家带过来的弓背在身上,这还是他阿爸给他做的弓。 胖福搀扶白言背靠着石头坐下之后,找来了很多干木头和树叶,用随身带的火折子点了火,由于好久没下雨了,这木柴被晒的干透了,一遇到火星就噼里啪啦的烧了起来。 白言看着跳动的火苗,一直悬着的心似乎也要被这烈焰烧焦了,也许这就是所谓的灼心之痛吧。 落日在沉下地平线之前,用尽了全身的温度把晚霞烫的通红。 白言伸出手心,似乎想收集这最后的落日余晖,用它们去温暖那些孤魂野鬼,到了晚上他们也许怕黑,还没来得及将手掌心摊平,日头便沉了下去。 就在这时候,出去的两个人也都回来了。田多骑着一匹马,一手又各牵一匹,将它们拴在了山洞边上的一棵树上。 林南带回来了一些治内伤的草药和两只野兔,路过小河的时候,他就将它们剥了皮,去了内脏,回来直接烤就行了。 看到两只肥肥的野兔,胖福瞬间精神了不少,找来两个棍子把野味穿好,支起个烤架,烤一会转动一下,一边烤,一边说 “这要是能撒点盐,抹点油就更好了。” 深秋时节,只要太阳一落下去,这天黑的就很快,不一会的功夫远处的落木林和小河就全看不见了。 四个人围着火堆坐着,无比寂静的野外,只能依稀听见远处河水哗啦啦的声音,燃烧的木柴炸裂的噼里啪啦声,还有就是胖福咽口水的声音。 白公子服了药,这兔子肉也烤好了,林南用小刀割了一只后腿给白言。白言接过来吃了一口,感觉美味至极,觉得自己自从来到了这荒凉的漠北,还是第一次吃到这么好吃的东西。 白言又吃了一口之后强忍着内伤拍了拍林顺的手背,似乎是在感谢他,也好像是在安慰他。林南也不没去看白言,只顾着看燃烧的火焰。白言斜视着他,从林南坚忍的眼神里看到了他的蜕变,徐偏将还没死,他还要复仇。 天上的点点星辰好像怕冷,围着半轮残月,就好像他们几个围着火堆一样。 外面瑟瑟的寒风夹杂着战马的悲鸣,正好充当了他们深眠的摇篮曲。 吃完之后他们添了些干柴便早早的睡下了,不一会,胖福如雷般的呼噜声响起,却怎么也惊不醒这三个早已疲惫不堪的人了。 第六章:撩马 柴火不知道是昨天夜里几点就燃尽了,几个年轻人蜷缩着身体靠在一起抵御漠北的寒冷。 天刚蒙蒙亮,林南就醒了,他先给熄灭的柴堆加了备好的干柴,用木棍掏了掏灰烬,里面还在燃烧的木炭就露了出来,就像被剥了壳的花生一般。 他对着红色的木炭用力吹了几下,发现木柴没烧着,就在这个时候白言醒了。 白言看着林南吹气吹得脑袋瓜子快缺氧了还没吹着,就顺手抓了一把干树叶放到炭上,林南又吹了几下之后树叶就烧了起来。 红色的火焰迎着将要破晓的天空熠熠生辉,一刹那的功夫,温暖便从天上的朝霞和地上的山洞里蔓延开来。 白言的伤还没好,几个人醒了之后就开始商讨去哪。白言先问了林南: “你以后打算何去何从?看这个样子,你就算再回到燕地去生活,那个徐偏将也不会容你的。”白言一边说着一边摸着隐隐作痛的胸口。 林南想了想回答道:“我现在只想为家人报仇!” 白言说:“你的仇人就是我们的仇人,昨天没杀他是因为杀了他恐怕你们都......” 说一半白言便缄口了,听到这里,一旁的田多似乎明白了昨天白言腾空之后明明有机会一剑杀了徐偏将,但他却手下留情的原因了。 “留着青山在,就不怕没柴烧,只有活着,将来才有机会报仇。” 几番对话之后,林南决定以后都跟着白言一起了,为了报答他,他决定跟着他们三个一起回梁营,因为只有他听过并记得往他怀里塞信的人,他要帮他的恩人把叛徒揪出来。 就这样几个人灭了火之后动身前往梁营,出山洞的时候由于地势太高,不便于骑马,他们便牵着马匹往下走。 时逢深秋,天还不算太冷,山下小河里的水还都没结冰。河水很清澈,可能是他们起的太早,这个时间看不到水里有鱼虾活动。 有点口渴的胖福看见了水,就像一只肥猪看见主人往猪食槽倒食的时候一样。一个泰山压顶趴到地上,撅着小嘴吸着清凉的河水。 喝了两口之后,他把头侧过来,准备缓一缓再喝。 “舒服!” 就在这时,胖福看见他们几个都是蹲在河边,用双手捧水喝,姿势甚是优雅! 而天水喝水的样子更讲究,他先用双手把水往两边拨了拨,然后合起双手舀了中间最干净的起来。先轻轻的嘬了一小口,然后一口喝完!样子像极了再老酒肆里老酒鬼! 三个蹲着喝水的看着胖福趴在地上喝水的样子甚是可爱,都笑出了声,这天底下的胖子就是不一般,连喝水都这么别出心裁。 他们自己喝好了也把缰绳搭在马背上,让马儿自由活动,马儿先喝了水,然后看到边上有几丛枯黄的草,便一起凑过去吃了起来。 这会他们好像不急着赶路了,看着吃着正香的马,都想着让它们再多吃几口。就在这时胖福突然问白言 “少爷,你说昨天在靶场决斗的时候,为什么那个铁皮人要放了我们呢?” 白言似乎都忘记了当时发生了什么,只记得自己本可以一剑杀了那个畜生,可自己还是犹豫了。 坐在一旁的田多接上话说:“那个大将军好像是看了公子的剑之后才决定放了我们。” 白言听了田多的话之后,把剑递给了一旁的田多,而这时候林南也只顾着往水里丢石子,那声音咕咚咕咚的响。 田多接过剑之后,看了看,剑身上的一只张着利爪的飞鹰甚是晃眼。 “难道是因为这只飞鹰吗!” 田多又摸了摸这只飞鹰,然后问一旁的林南 “林南,飞鹰对于你们北燕的人来说,有什么特殊含义吗?” “飞鹰是我们草原的守护神,是我们信仰的图腾!”林南回到道。 “你们草原人信仰的不应该是的狼吗?”天水又问道。 “你说的那是大齐,他们信仰的是冷血的动物——狼!” 林南一边说,一边把手中一颗和手掌差不多大的石头丢了出去,咕咚一声,惊了吃草的马儿。 “我们北燕人自从被他们大齐赶到这荒凉的地方,就开始信仰鹰神了,因为在草原上只有鹰能搏狼!这是我阿爸告诉我的。” 白言听了他们的对话,接过剑,心里想也许“铁皮人”没有杀我们真的跟这把剑有关,要想解开这个谜题,就只能回家去问问父亲! 几个人看马儿把草快吃完了就上路了。他们怕过河弄湿了鞋,就骑马过的河。过河之前白言说:“胖子,你先在这边等着,我们三个骑过去了,再来接你。” “少爷,我没听清,是你来接我,还是让马来接我?”胖福不情愿的问道。 白言没理会他,三个人骑上马便过了河。过了河之后,田多和白言都下了马,林南没有下马,他想牵一匹马过去接胖福,正准备过河就被白言拦下了。 这个大少爷就是在自己受伤的时候也要折腾一下他的随从,他想看看胖福有没有办法让马儿自己过河去接他。 “胖子,自己想办法让马儿亲自过去接你。” 三个人三匹马都看着河对岸的胖福。胖福先是跳了段自创的马舞,可发现对面的马儿看到不看。于是他想用他优美的歌声吸引马儿的注意,就像春天的时候树林里发了情的鸟儿,为了求偶叽叽喳喳的叫了起来。 “对面的马儿看过来,看过来,看过来,这边的胖子要你来接!”唱完之后胖福还不忘给个飞吻。 可能是唱的太难听,不仅是他们三个痛不欲生,就连马儿都想转头。 见马儿无动于衷,生气的胖福蹲了下来,双手搬起一块大石头朝他们扔了过去。恨不得砸死那三匹不通音律的马儿。 胖福使出了浑身力气丢了出去,因为石头太大,没丢多远,溅起的水花滋了自己一脸。这下胖福更恼火了,气的他一屁股坐在地上。 就在这个时候,林南用脚踢了踢脚下的东西。胖福看到之后,兴奋的站了起来,跑到一旁抓起了一把东西,隔着河岸向着对面的马儿摇了摇,林南松了缰绳,他牵的马便朝胖福走了过去。 第七章:离笙 等胖福过了河,白言特意吩咐让他跟林南骑一匹马。由于胖福太胖,他两一起骑的时候,压得马儿走路很慢,跟不上前面两个单独骑马的。 于是他两就想出了一个办法,分开骑马,胖福先让林南骑。 几个人走进了落叶林里,金黄而又致密的桦树叶铺满了前方的林路,就像是一条为了故人的离去,而事先准备好的地毯。 踩在上面,踩碎的树叶时而沙沙作响,又时而窸窸窣窣般低沉。 白言忽然想起家乡的那一片松树林,小的时候他经常跟胖福去那边玩。这个季节,遇到松树换叶,地上便会堆积着厚厚的松针。 两个人找个带分叉的树枝,折断了当做工具,用它把松针聚集到一个向阳的地方。然后两个人躺在软绵绵的松针床上,美美的晒着太阳,听着瑟瑟秋风,看着碧蓝的天空,等着南归的大雁。 走了几个时辰终于走出了落叶林,胖福终于走累了说: “你下来,该我骑了。” 说着便松开了马儿的缰绳,伸手去抓马上的林南,恨不得一下子把他从上面扯下来,让他掉在地上,然后踩在他的身子上马。 就在这个时候,白言和田多却下了马,可能是想着让马休息会。 胖福看到少爷都已经下马了,自己骑着马不太像话,于是刚爬上马背的他又下了马。下了马之后他摸了摸马鞍,好像是再说自己连马鞍都没坐热乎。 “我们现在到哪了?”白言问道。 因为没有地图,他们不敢再往前走怕迷路。这个时候林南说: “这里好像是三个国家的交界处,往北是大齐,往南是梁国。” 白言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影子,发现自己的影子正在脚下,正当日中,白言决定歇息一会再赶路。 几个人休息了三盏茶的功夫,白言站了起来,面朝着太阳,看到自己的影子在身后他便知道哪里是南边了。他往自己影子的相反方向看了看,那儿是一大片低矮的灌木林,说不定那儿有水。 他们各自上了马出发,这一回轮到林南步行了。走了会来到灌木树林,他们在一块背阴的大石头下面找到了一处水源,好像是泉水。 白言看到水的附近没有动物的足迹,判断水源是干净的,于是说:“这水是干净的,可以喝!” 听到可以喝,胖福急不可耐的跑了过去,当他准备趴下的时候他又犹豫了,这次他决定学学他们几个,用文雅的方式喝水。 胖福用手捧起水喝了几口之后,觉得泉水甚是甘甜。白言喝完水找到一个地方坐了下来,他看到前面有一小片紫竹林,他便又站了起来,砍了一根紫竹。 “少爷,你砍这么一根竹子干什么啊?难道是用来当拐杖吗”胖福把双手按在自己的大腿上,低着头问道。 听到胖福这么说,白言气的举起竹子便要揍他,吓得胖福抱头就跑。两个人追了几圈就停了下来,白言坐了下来,开始用自己的长剑雕刻竹子。 他发现长剑太笨拙,就问林顺要了一把小刀来。没过一会,一支用紫竹做的笛子便做好了。 白言将竹笛横了起来,信口吹了几声,声音清脆的很,于是他便一手拿着笛子,在另一只手上轻轻的敲打了几下说: “桃花无情面戴红,紫竹有恨心却空。” “好诗啊,少爷!” “你们听好了,我这支笛子叫做离笙。你们可得小心了,如果我生气的时候吹起它的时候,就会地动山摇,日月无光……” 白言一边说着,一边比划着,就像洛阳城里说书的先生一样,样子和表情都非常到位, 就在白言说完话没多久,从不远处传来了一个女人的声音 “你们想干什么,你们要是敢惹本大小姐,要让我爹知道了,非杀了你们全家!” 几个年轻人顺着声音来的方向,慢慢的摸了过去。隔着一片矮木丛,他们看到几个山匪拿着刀围着一个骑马的女子,那女子扎着一条长长的马尾辫,长得就像画中的仙子一般好看。 “美人,乖乖下马,跟我回去做我的压......压......寨夫人”其中的一个说话有点结巴山匪说道。 “你要是能回到我一个问题,我就嫁给你。”女子一本正经的说道。 “好,大爷我就答......答......应你”结巴山匪说道。 “你以前是不是有很多兄弟,怎么现在就剩这几个了?”女子问道。 “都死翘......翘......了,怎么了?”山匪回答道。 “哦,都死翘翘了,是不是被你吓死的。哈哈,你也不撒泡尿照照你自己,就你这模样还想要压寨夫人,我呸!娶一头老母猪回家都算你走了桃花大运了,哈哈。” 结巴山匪的几个手下听到女子的说老母猪,情不自禁的笑了起来,有一个笑的肚子疼把刀都扔了。 “别笑了,给我上,砍......砍.....她”结巴山匪呵斥道。 就在山匪准备围攻女子的时候,白言一个腾空飞到了女子的马前,背对着女子站立。由于赶来的太急,白言都忘了拿上剑,只带着刚做好的紫竹笛。 他右手拿着笛贴子左胸前,左手压在右手臂上,摆出一副毫不畏惧的样子,就好像他的身后埋伏着千军万马。山匪看到突然杀出了一个“程咬金”,吓得止住了步伐。 “你是谁,报......报......上名来,本大爷从不杀无名猪辈。”结巴山匪看着眉清目秀的白言问道。 “大哥,你错了,不是猪辈,是鼠辈”一个山匪小弟凑到山匪头目的耳边说道。 “滚一边去,今年是猪年,老子不杀猪。等过了年,才是鼠辈” “那你听好了,我姓曹,名逆凉!” 山匪大哥好像没有听清,一边用手挠头,一边问边上的人 “他说他叫曹什么?” “你娘!”一个小弟兴冲冲的说道。 “哈哈,有意思”骑马的女子笑着说。 白言听到女子发笑,便回头看了她一眼。因为一个人骑在马上,一个人站在地上,白言看她是仰视,而女子则是俯视。二人对视了片刻之后,女子心里觉得被火炙烤般,急忙躲过白言的眼神,而白言也回头看着那几个山匪。 “他妈的是草......草......你的” 结巴山匪大声吼道,刚说完便一个大嘴巴扇到那个人的脸上,把他抽倒在地。 “竟敢调戏本......本......大爷,看刀!” 正当他举刀准备砍向白言的时候,从远处飞来一只羽箭,嗖的一声射在了结巴山匪的手臂上,一瞬间他的刀落在了地上,疼的他哇哇叫。当他准备弯下腰,用另一只手捡刀的时候,又一只羽箭呼啸而来,正好射在了他的手指前面半寸的地方。 “哦......嚯,兄弟们,快......快......”结巴陕匪还想发号施令,回头一看,他的兄弟早跑没影了,只剩下他一个人抱着受伤的手臂狼狈撤退。 看到山匪都跑了,躲在灌木后面的三个人便走了出来。林南一边走,一边把没射出去的第三根箭松了弓,放回箭袋中。 “谢谢各位少侠的救命之恩!”女子看着白言他们几个说道。 说完骑着马就要走了。白言这个时候突然有点莫名失望,自己忍着旧伤出来救你一命,就说了一句谢谢。 女子骑着马没跑多远就停了下来,然后掉了头,朝着他们又跑将过来。来到白言面前,女子又说道: “刚走的匆忙,还没来得及问少侠的名字,可否告知。” “我叫曹......”白言说了两个字之后顺势撩了一下自己的头发,他知道刚才只是为了戏弄山匪才那样说的。 听到白言又说他姓曹,站在边上的胖福天水等人都忍不住笑了起来。白言回头瞪了他们一眼,好像是让他们别笑了。 女子见眼前的这个少年诚意不大,不太想告诉自己他的真实姓名,扭转马头,准备要走。 “白言!白天的白,无言的言!” 白言见女子要走,便急忙说道。女子没有回头,只是从身上拿出了一个香袋,背着白言扔给了他,“如果你们日后能来大齐,拿着袋子里的东西可以找我......驾!”说完便扬马而去。 白言接过香袋,准备说:“还没有请教姑娘......”这句话说的很轻,轻的连自己都快听不清了,因为他知道她已经跑远了。 几个人围了过来,好奇那个女子会给白言的是什么。白言打开后是一块令牌,正面刻着一个狼头,一头凶狠的恶狼!白言翻过来,后面写的是两个字 “飞雪!” 白言也懒得去想,只是把令牌又重新装了回去,放入了口袋之中。 第八章:遮天的雨幕 女子已经走远了,马蹄扬起的灰尘映着余晖弥漫开来,仿若去往坦荡的仙途。 几个人赶了一天路,到现在还没吃点东西,一个个都无精打采。今天是赶不到梁营了,所以他们几个想着再往前走走,看能不能找个落脚的地方。 走的时候还在地上捡了些干柴,不一会他们就找了一个背风的地方,生了火,打了点野味烤着吃。因为下午刚遇到山贼,几个人就商量晚上轮流值夜。 第二天,破晓时分,天边的朝霞就像一个美丽的女子舞动的丝带,时而绯红,时而淡黄。醒着的胖福看到田多睡梦中发了诡异的笑声 “咦,嘿嘿——” 胖福凑到他的身边,用巴掌轻轻的扇了他一下的脸,田多还是一个劲的笑。不一会笑声就把林南和白言吵醒了,胖福觉得不来点狠的不行了。 啪! 一个嘴巴扇到他的脸上,然后自己倒头装睡。 被打醒的田多摸了摸自己的脸,揉了揉眼睛,环顾了一下周围。只有林南离自己最近,还睁着眼睛笑眯眯的盯着他看。就问小南子为什么打他,惊了他的好梦。 林南一边指着一旁装睡的胖福,一边说是他打的。胖福抠了抠鼻子,装作什么也没发生,还顺带还打了几声假呼噜,好像是在告诉田多,不是我打的,不是我打的。 这个时候白言问道:“田多,你是不是梦见老家相好的了?” “不是的白公子,我梦到我娘了,她在田里拔杂草呢。那些秧苗长得可好了,秧苗叶上还沾着昨晚新下的雨滴,那雨滴顺着叶子往下流,叮咚叮咚的响。” 白言突然想到,是啊,每个人的心里都有一个难以割舍的故乡。不管走到哪里都会把她装在自己的心里,白天数着她,晚上念着她,只有到了漫漫寒夜的梦里面,才能见着她! 露从今夜白,月是故乡明。 白言察觉到林南听了这些话似乎有些伤心,就赶紧换了话题。 “我们得赶紧出发了,今天无论如何得赶回梁营。而且我们得想出一个万全之策,现在我们这样回去,我们三个肯定会被当做逃兵给斩首的。” 白言想了想,眼光一亮,说着就让他们几个围了过来。白言一一交代了每个人的任务。他最后跟田多说,他的任务是最难的也是最紧要的。如果他成功了他们几个就能活命,如果失败了,白言的话没说完就被田多给打断了。 “你就放心吧,我就是拼了这条命也要把这件事情给办好。” 骑上马的时候,白言看了看天边,朝霞还没有全部散去,就说了一句“今天可能要下雨!” “少爷,你是怎么知道的?” “朝霞不出门,晚霞行千里。”说完几个人便骑上马奔南而去。 快到晌午的时候,白言一行才赶到军营,此时天上的日头已经被慢慢袭来的乌云给遮住了,草原上开始刮起了风,这种风刮到脸上就让人觉得要下雨了,阴嗖嗖的! 快到营地的时候,几个人按事先说好的分开行事。白言只身一人从中军大门进。刚一下马,就被侍卫给团团包围了。期间还有个小兵去通禀了参军和伍长,说白言回来了。 肥嘟嘟的伍长当场就要砍白言的头。 一旁的王参军却说:“我看杀头就免了,打他三十军棍。他好歹也是将门之后!” “他们白家虽然没有了当初的显赫,但是这小子的外祖父霍老将军还健在。虽然多年不掌军了,可名望还在。就是我们李宰辅见着了,也要给三分薄面的。” “我管他什么霍老将军霍小将军,在我这就得听我的。今天我非得杀个鸡给猴看看,拉出去砍了。” 就在这个时候,胖福和林南带着赵将军及时赶到了。 “慢着,我身边的这个燕国人说那天大战之前,他看到了一个骑着马的梁人给他们燕国军队通风报信。这个叛徒至今还隐藏在我们军中。我的手中还有一封他写给燕国耶律将军的信。把白言先放了,把这个奸细找出来之后,再一并处置了。” 王参军看到那天被他放走的人居然又回来了,此刻赵将军手中还有他写的密函。老谋深算的他故作镇定,因为他知道这个北燕人那天被蒙着眼睛,什么也没看到。 而此时此刻,一旁的伍长却不敢回头,生怕被林南当中揭发,吓得他两条腿只打哆嗦。 “来啊,把交战那天出过营的所有人给我集中到这里来,一个也不能少。”赵将军说。 就这样人群开始有序的散开,各个将领也回去查看那天出营的人。王参军趁乱把伍长拉到一旁说: “如果一会那个北燕人指证你,你就快跑,我在营地外给你预备好快马。此事已经败露了,你只有逃到北燕去才能活命。” “我不跑,到时候我就抵死不认,他又能把我怎么样?” “你糊涂啊,当天是你带着人押送的兵器,去的人中只有你毫发无伤的回来了。恐怕赵将军早就怀疑上你了。” 黑压压的云越来越低了,似乎是要吞噬了这片天地。可能过不了一会就要下大雨了!天作孽犹可活,自作孽不可活,暴雨倾时,天理昭然。 营帐外面,白言趁机找到林南让他一会就指证那个伍长。可是林南却说他当天并没有看到什么通风报信的人。 白言就让他一口伍长,剩下的就交给他了。”白言一边说,一边握紧手中的剑。 过了一会,有个兵卒说“将军,当天出营的都在这了。” “好,你去吧,看清楚点。”赵将军对林南说道。 林南一开始有些害怕,看了一个接着一个都说不是。最后径直来到站在最后面的那个胖伍长身边。伍长低着头,不敢看人,前面要砍杀白言时候的嚣张气焰不见了。 “你——抬起头”林南轻声的说道。 伍长听见了装作没有听见。这时候赵将军示意手下的人过去,两个人一把抓住伍长的脑袋,端起他的下巴。林南看到了他的脸之后吓得往后退了几步。 “就——就是他!” 伍长听到林南指证他,吓得他一把推开身边的人往辕门外冲去,此刻的他就像一只从砧板上逃跑的肥猪一样。 “快追,别让他跑了”赵将军急切的说道。 这些白言都看在眼里,不过他一点都不慌张,清澈的眼神里反而衍射的是自信与坚韧。 伍长骑着马没跑多远,就被早已埋伏在外面的田多给打下了马。他和追上来的军士一起,把伍长给押了回去。 回到军帐的时候,天开始下起了雨。军士把伍长捆绑了让他跪在辕门外,由于伍长太胖用了好几根粗绳才将他捆好,雨开始越下越大。 “王参军,你快救救我啊,你不能撇下我不管。这件事还有......” 没等伍长说完,王参军就命令身旁的一个卫士用弓箭射向了他。只见嗖的一声,羽箭射中了伍长的胸口,伍长应声倒地,口中的鲜血流到了地上,被雨水带进了土里。 有罪之人,死其身以赎其罪,诛其心而昭天理。 “王参将,你怎么能——哎!”赵将军长长的叹了一口气之后便回了营。 白言看着这一切心里跟明镜似的。知道王参军的狐狸尾巴露出来的不够长,先杀了这个叛徒也好,他能等,可他怕那些死去的兄弟等不了! 雨下的正紧,遮天的雨幕毫无保留的扑了下来,漫天的大雨就好像是苍天的眼泪,下给那些死去的英魂。 第九章:铸剑崖 那天的雨下了整整一个晚上,好像一个秋天的雨都集中到了这一天下了下来。 第二天清晨,白言起得很早。他一个人来到营旁的一个山丘上。那上面有个跟磨盘大小的平时头。石头的中间有点凹陷,还残留着昨晚的雨水,不过石头的四周都已干了,正可以坐上去。 白言坐了上去,抬头看了一眼雨后的天山(现在的祁连山),高耸入云,雾气磅礴。白言心里想着,如果能把天山竖过来就好了,和东西走向的阴山连在一起,那样的话还需要修什么长城呢?有这么一座又高又结实的城墙,我大梁就再也不惧北燕,大齐的骑兵了。 白言又从腰间拿出了昨天的做的那支竹笛,正准备吹的时候,胖福气喘吁吁的爬上了山丘,对他说赵将军有事找他。 说完白言便起了身,下去的时候,胖福一个不小心踩到了一块圆石头上面,差点把前面的白言也给撞倒。 他一个人来到中军大帐,里面只有赵将军一个人。 “参见赵将军!”白言说道。 “白公子啊,这整件事情的经过我已知晓。你私出军营本已是重罪,念你找回证据除掉了军中叛徒,就算你功过相抵了。”赵将军说道 白言听到赵将军这么一说,心里紧绷的弦松了好多。 “赵将军,在下有一言,不知当讲不当讲。” “你想说就说吧。” “在下认为这件事背后的元凶不止一人,不知昨天我仆人给你的那封密信你怎么看?” 赵将军一边拿出了那封密信,一边说:“我怎会不知。昨天死的那个伍长大字不识一个,扁担到了不知道是一个一字,他又怎会写这种密信呢?” 白言和将军谈了很多。将军让白公子即日启程回家,说家里找人的公文都已经发到边关了。而且赵将军以前也是霍老将军的手下,念着这一层关系,他也要让他早点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而且大军出来也快一个多月了,带的粮草已经用的差不多了,明天大军就班师会朗州内城。赵将军本来打算派几个人护送白言回洛阳的,最后白言只问他要了一个护卫——田多。 几个人收拾了行装,挑了四匹快马正准备出辕门的时候,王参军走了过来。 “听说白公子要走,在下特意来送一程。” 白言抱拳告辞,骑上了马。 就在这个时候,田多发现林南的表情充满了恐惧,额头上直冒汗。 “林南,你这是怎么了?”田多问道。 “是他,就是他!” “什么是他?” “就是放我走,给我信的那个人!” 白言听到林南这么一说,伸手便去摸了一下怀中的那封密信。还好走之前他告诉赵将军让多多提防这王参军。白言拍了拍林南的肩膀,说道: “行了,我们走吧,回去的路跟未来的路都很漫长!” ...... 就在四个少年离开朗州之后,一个戴着黑色斗篷的神秘人,出现在了大齐边界的荒原之地。来到一个叫铸剑崖的地方。这里只有一条很窄很小的路通往山顶,如果一不小心踩滑了,就会摔下悬崖。 铸剑崖是大齐的虎将军命人修建的,当初还花费了不少人力物力。在非战时,他的兵器“大铁锤”就会放在这里睡觉。至于是谁让他修建这么一个地方,也无人知晓。 山顶上荒草丛生,乱石星布,寒鸦群集,就连这儿的乌鸦也比九州别地的要大出一倍,想来或许是吸食了什么精华的缘故。 放眼望去,一个恐怖的洞府在山顶的迷雾中现身了。 神秘人应该是冲着这个恐怖的洞府来的,想要进去,得先过一座石桥。 石桥下面翻滚着红色的岩浆,如果定睛往下看上两三秒,那些岩浆里还会出现一些可怕的影像,无头的刑天,六只眼的蚩尤,独臂的帝尊! 神秘人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来自地狱里的恐惧感瞬间涌上心头。 只见他往前走了一步,不敢看脚下。他又走了几步的样子,石桥底下突然冒出一条金色的火龙,从他的耳边呼啸而过。 神秘人惊慌失措,直接掉了下去! 就在这生死攸关的时候,突然从溶洞里刮来了一阵阴风,把这个神秘人直接带到了洞里,就连外面的守卫也不曾察觉到。 洞府里点着火把,四面都是黑色的岩壁。在岩洞的正中间放着一个石台子,石台子四周被四条铁链拴在崖壁上。 台子上放着一个物件,透着阴诡,周身被黑色的瘴气围绕,想必不是凡间之物! 神秘人走到跟前,就在他要触摸的时候,岩洞里传来了一句话: “你好大的胆子,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神秘人慌张的四处看了看,却不知道声音是从哪里传出来的。 “洞主,您吩咐的事中间虽然出了一些小小的偏差,不过倒也顺利,请洞主放心!”神秘人回答道。 “行了,你下一步的任务是除掉那个老头!” “敢问洞主,是哪个老头?”神秘人问道。 “还有哪个老头,洛阳城外的那个!” 神秘的声音说完,就把这个神秘的来人传了到了山下。 ...... ...... 过了很久神秘人才醒来,发现自己的手中多了一块阴铁,这块奇怪的铁片跟洞府石台上的一模一样,周身也散发着诡异的瘴气。 就在这个时候,突然有个声音出现在了神秘人的脑海里: “用这块阴铁在你的手掌心划开一道口子!然后握紧这块阴铁!” 神秘人没多想,还以为洞主要传授什么高阶法术给他,他便照做了。 可没想到的是 当他划了口子,攥紧阴铁的时候,这块阴铁居然在喝他身上的血。神秘人感受得真切,掌心的血不是一点点的渗出来的,而是再被阴铁里的某种力量往外吸! 当神秘人的鲜血把阴铁包裹了起来,阴铁才没有在他的身体里往外吸血。 这种感觉就犹如给牙痛的人灌了一碗冰水一样,可真是要了亲命了! 阴铁融合了神秘人的血,周身的瘴气瞬间从神秘人掌心的口子处钻进了他的身体里。这个时候那个声音又出现了: “收好阴铁,下次要找我就滴一滴自己的血在上面!关键的时候,或许它还能救你一命!” 声音消失之后,神秘人便朝着朗州方向而去。 ...... 第十章:洛阳 话说这四个少年仿佛是从秋天走到了冬天才走回洛阳,一路上白言经常吹他的离笙,虽然吹不成调,倒也为归途增添了不少韵味。 胖福的马在快回到洛阳之前都快瘦了一圈了,颇有种古道西风瘦马的感觉。在进洛阳之前他们来到了最后一个驿站,把军马归还给了驿站。 一回到洛阳,四个少年就来到了刘记羊肉面肆,这家店开了快三十多年了。白言跟胖福经常来这里吃面。 看到白公子进来了,店小二很热情的过来打招呼。 “白公子楼上请。” “要四碗羊肉面,大碗的!还有,我的那份多加点葱花。”胖福笑着对店小二说。 白言喜欢坐在临窗的那张八仙桌旁,趴在窗户上,可以看着周围来来往往的人。在这里,他可以闻到专门属于洛阳的味道。 走街串巷艺人,挎着竹篮卖时令鲜花的姑娘,还有一边走一边大声吆喝的卖糖人。 “糖葫芦,好吃的糖葫芦。” 胖福每次从楼上听到卖糖葫芦的都会下去买一串,这一次他也不例外。 当他买了一串之后,四五个孩童把他围了起来,就像山匪打劫一般,不交过路费就不给他走。 善良的胖福给他们每个人分了一个红彤彤的山楂,上来的时候竹签上还剩三个,正好他和田多、林南一人一个。 白言每次吃面都剩下汤,而胖福每次把汤喝完之后,还要把碗端起来,意犹未尽的舔几口。 吃完面,付了钱,几个人准备出去的时候,发现街上人头窜动,来往的马车轿辇都被堵在巷门口。是不是的会听到有人抱怨的说着: “真挤,麻烦让一让,让一让!” 他们几个挤到人多的地方,发现有两个人在台子上比武。台子后面用一条红色的绸子拉着一条横幅,上面写着“比武招亲”四个大字。 这两个年轻的后生打斗一番之后,一个使剑的把使刀的打翻在地,动弹不得。这时候裁判长过来,对着躺地上的那个人喊着: “五四三二,二,一!” 然后举起边上获胜者的手说道:“扬州丁文华胜”。台下顿时响起了一片欢呼声。 白言腰间挂着剑,拿着笛子,觉得这三脚猫的功夫不怎么样。 “下面是决胜局,由洛阳李保安对阵扬州丁文华。” 话音刚落,一位公子从台下用轻功飞到了台子上。这位刚上台的公子身材修长,一身白衣,戴着白色的冠礼帽。上台之后没拿任何兵器,只是手中拿着一把竹扇。 “敢问阁下使的什么兵器?”丁公子问道 “呐!” 李保安一边说着一边打开扇子。 使剑的觉得自己被人侮辱了,挥剑便刺。却被李保安用扇子挡开。两人大战了二十多个回合之后,丁公子使用了独门绝技袖里藏剑。 这一剑过去,李公子差点没躲开,直接把他的扇子给刺穿了,就在剑身要刺到他的时候,李保安松开了竹扇,一个滑身,一掌打在丁公子的腹部。 这一掌可不轻! 接下来就是李公子拿着残破的扇子,不停的打着丁公子的头。 “要你弄坏我的扇子,胆大包天,这可是御赐的!” 就在台下的观众看得正起劲的时候,又一个年轻的公子飞到了台子上,用一支竹笛挡住了李保安的御扇。 定睛一看,原来是白言! 白言一袭红色甲衣,在阳光下特别醒目,犹如一个锦衣还乡的少年将军。 这一刻的他能迷倒万千少女! “小子,你是来打抱不平的,还是来挑战我的?” “这位公子已经求饶了,你为哈还如此羞辱他!你不知得饶人处且饶人吗?”白言气愤的说道。 “吆喝,我看你是不知天高地厚!” 台下的躁动声越来越大了,全是喊着打他!打他! 白言这回是骑虎难下了。 李保突然先发制人。说来也有趣,一次比武招亲,最后竟是两个不拿冷兵器的人在那里打。 李保安哪是白言的对手,白言三两下就把他打倒在地。白言突然觉得哪里不对。 这是比武招亲! 我却赢了! 没等白言想,后面阁楼上的帷幔被人拉开了,一个胖乎乎的女子把头伸出窗外对下面大声喊道: “爹,我就要他了,拿笛子的那个!” 这把白言吓出了一身冷汗,就算是上次在北燕直面徐偏将的时候,他也没有如此害怕。 只见他突然倒地,趴到李保安的身上,轻声的对他说 “兄弟,你赢了,快起来当驸马了!” 李保安准备爬起来的时候,正好抬头看见了阁楼上的那位——赢了就可以婚配的女子。吓的他也赶紧躺下装死。 就这样两个人头对头趴在地上,都装作起不来的样子。裁判长过来宣布本场比赛没有胜者,都是打假赛的惹的祸。 不一会,阁楼上的胖姑娘下来了,后面还跟着一位戴着帷帽的女子。白言看到她过来笛子都忘了拿,起身便跑,消失在茫茫人海里。 胖姑娘捡起了白言的笛子之后,看到白言跑的没影了,气的把笛子塞给了戴帷帽的女子。 “那个跑了,这个也行!来人啊,把他给我抬回去。”胖姑娘说道。 就在这个时候,突然冲出来几个家仆,凶狠的说道: “你们谁敢造次,此乃当今李宰辅大人的公子,我看你们是不想活了!” …… 女子拿着笛子,用手掀开了帷帽的一角,看着那个逃跑的少年,微微的笑了笑,很是倾城! 拿笛子的女子是萧玉升萧御史府上的长女晴川,她这次来这里也就是陪远房表姐来招亲的。令她万万没想到的是,表姐看到红衣少年竟没把持住!拉开帷子之后,她也没看清笛子的主人长得什么模样,她只瞧见两个两败俱伤的公子趴在一起。 她只吩咐了贴身女使,让她去打听笛子的主人是谁。女使小青眨了眨眼镜,凑到姑娘的耳边说了句: “那公子却也不曾认识,只是他的贴身胖小厮是那白府的六福。” 萧晴川想着先把笛子带回去,等日后再归还它的主人! 第十一章:霍老将军 白言逃出人群之后,想着自己是不是又闯了什么祸事!本来也只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又怎知自己玉树临风,相貌堂堂,竟被女主人给看上!心里想着想着,又喜又忧! 几个人在人群里跑散又集合之后,打算先回白府。白言知道这次回府肯定又是一场腥风血雨。 白老爷在教子这一方面很是严厉,本着“子不教,父之过”的宗旨。在他棍棒的抚育之下,白家大公子白辅臣在去年高中进士,现在在翰林院任职。只是家中的这个小公子甚是不成器! 胖福带着林南和田多,从正门进了府。府上明晃晃的匾额上写着: 白府! 一进门白老爷就让人拿来家法,严声厉气的问胖福公子的下落。胖福只说进门之前还在一起,一溜烟的功夫人就不见了。 白言半躺在房梁上,嘴里嚼着一根枯草,享受着暖阳。府邸正院的中间长着一棵五六丈高的银杏,要两个成年人才能抱的过来,想着也有些年岁了。 树下金黄色的银杏树叶交织在一起,三两成群的麻雀有的在树上叽喳乱叫,有的在地上蹦来蹦去。天空湛蓝,好似是回忆的铺满,眼前的一切他都看在眼里,一瞬间,仿佛自己又从回到了从前。 胖福趴在长凳上,受着本不属于他的责罚。白老爷下令让人打死这个不听话的家仆。 “给我往死里打!” 晒干的紫藤缠在一起做成的家法看来也有些历史了,想必是用的多,藤条上就跟抹了油一般,光滑锃亮。 打了几下之后,田多硬生生的抢下了藤条,表情狰狞,甚是凶狠。 白老爷叫来了更多的家仆,想好好教训这个无法无天的年轻人!不会武功的仆人哪是田多的对手,三两下就把他们打倒在地。倒地的仆人,叫喊声犹如离离的哀鸿。 人越聚越多,就连看门的家仆都加入了打斗。有一个在田多身后的仆人,举着长棍想偷袭,却被田多一脚踹飞,飞出数丈远。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人一把在身后用掌接住了他,不是这个突然从树上飞下来的人,这个仆人肯定会硬实的撞在树上。 仆人惊魂未定,回头看时,一张熟悉的面庞。 “少爷!” 白老爷看到这个不成器的东西平安的回来了,心里总算舒了口气。他怕这个臭小子又在外面给他闯什么祸事。就在白老爷要亲自责罚白言的时候,有个人突然来报,说有个徐员外带着很多人,抬着很多东西求亲。 白言想着自己大哥刚刚成亲,这个求亲的员外是不是冲着自己来的。没过一会,那个员外一边进门,一边嘱咐坐在轿子里的女儿让她不要跟进来。 “爹,不管花多少钱,一定要把他弄到手!” 白言听得真真,这不是刚才比武招亲的那个胖姑娘吗!说时迟那时快,白言嗖的一声又飞了出去,消失在白砖青瓦的房梁上。 白言知道这下又闯祸了,何不先去外公那里躲躲,而且自己也好久没有去看他了。 霍老将军当年叱咤风云,先是平定了南藩之乱,后又大败燕齐联军。听说人他都把马骑到了大齐的金殿之上! 正是霍老将军的赫赫战功,方才换来了大梁这十几年的天下大定。后来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他只带着一个贴身的副将回到洛阳,面圣之后交出了所有的兵权,之后就一直住在这里。 传闻先帝在弥留之际给了他一样东西! 有人说是一道免死金牌,是先帝担心霍将军交出兵权之后,有人会加害于他! 也有人说不是。 ...... ...... 霍老将军的府邸在洛阳城外,依山而建,府门前有一条溪流,一座花岗石建成的石桥可供往来。 假石丛立,树木成林;远处钟声鼎沸,近处雀鸟成群。 不远处的地方,几处草屋建在一起,此时正值晚饭时分,炊烟依依袅袅,偶尔还能听到鸡鸣犬吠。 有时候白言也弄不懂,外祖父为什么要把府邸建在这个仿若世外桃源的地方! 白言进了府,来到亭台水榭,他远远的看到,一个满头白发的老人坐在那里钓鱼。 霍老将军平生最喜欢干的两件事情,一是战场杀伐,另一个是垂钓。霍老将军曾经在黄河里钓起过二十多斤的大鲤鱼,烧一灶旺火,煮了一大锅鱼汤犒劳手下的兄弟。 白言悄声的来到外公的身后,一把蒙住他的眼睛。 “猜猜我是谁!” 老人拉起鱼线,空空如也! “臭小子,别惊了我的鱼!” 老人没有回头,叹了一口气之后,又把鱼线甩了出去。 白言趴在外公的后背上,用下巴抵着外公的头顶,看着池中的鱼漂,仿佛只有这个老人的后背才是他最坚强的后盾。 在他眼里,外公从来没有对斥责过他,从来没逼过他读书练字。外公反倒是教他一些只有那些个纨绔子弟喜欢的东西,像放风筝,骑马射箭,潜水钓鱼。这些都是白言喜欢做的事情! 兴趣使然! 白言跟外公说了很多去朗州的见闻,还有北燕的惊魂。他还问了为什么北燕的大将军看到他的佩剑之后,放了他们。白言一边说着一边把剑柄拿给外公看。 老人还是没有回头,看了一眼剑之后,目光还是不离鱼漂,好像在他眼里这把剑根本没有钓鱼有意思。 “当年,北燕和大齐一起出兵,进犯我大梁。我率军驻守凉州,首当其冲。后来我传书给朗州守将,让他出兵伐燕以解我凉州之围。” 老人说得津津有味,白言听得身临其境,爷孙两人仿佛一起回来了那年的夏天。 白言从外公那里知道了往事历历。那个守将趁着北燕都城守备空虚的时候,攻了进去。本来可以杀了单于,可他还是放了单于一命。 为了报答不杀之恩,单于就把随身的配剑给了那个守将。还让在场所有的人在场当着剑身上的鹰神起誓: 见此剑如见陛下,如违此誓,人神共弃! “当年在剑前立誓的就有耶律洪材,当年他还只是一个殿前指挥使。他们北方狄人连自己的亲人都敢背叛,却不敢背叛在信奉的图腾前立下的誓。因为他们认为如果违背了誓言,自己死后,灵魂就得不到安息!” 后来朗州守将在归途中遇到埋伏,身受重伤,不久便身亡了。 白言听到要紧的地方,追问那个朗州守将是谁。 老人兀言了片刻,将鱼线提起一截,又放了进去 “那个人便是你的祖父!” 白言忽然明白那个铁皮人为什么放了自己。原来那天能全身而退,全靠祖父的庇佑! 男儿当手提三尺长剑,骑马纵横天下。不畏强敌,不惧生死。 白言一句话没有说,就着洛阳的新月,迎着烈烈风寒回到白府,把守中的长剑又放回了祠堂的香案上。 第十二章:相遇 话说白言离开霍府之后,又来了一队人马。这些人都是齐人打扮,旗子上赫然写着个字 虎 为首的那个身高六尺有余,虎背熊腰。洛阳虽然才刚刚入冬,天已是很冷,可此人穿的甚少,半个膀子露在外面,远远看去,那胳膊足有象腿那么粗。这个人扛着一把锈迹斑斑的铁锤。 穿过闹市的时候,一个骑马随从撞翻了一个挑担的行人。那个人叫嚷着说他走路不长眼镜,那人什么也没说,下马就给了他一拳,将他打倒在地。 正准备打第二下的时候,虎将军让他住手,然后气冲冲的说: “临行前我是怎么吩咐的?扰民者断指,伤人者断臂,杀人者断头!” 那个打人的随从吓得不轻,只顾求饶,说下次不敢了。可将军就是不允,随后一声惨叫传来 “啊!” 那个人自断一臂! 人马随后继续前行,来到府前,随身的一个人只上前说了一句: “大齐虎啸求见霍老将军!” 等了片刻,里面出来一个老仆,只推脱说霍老将军偶感风寒,身体不适,不能相见。 为首的人见老将军不肯出来相见,便下了马,只将随身携带的一个信物交给了那个老仆。看到老仆接过信物以后,便又上了马。还让仆人给将军带一句话: “她还活着!” 老仆应了以后,虎将军一行就离开了。想必他这次是作为大齐使臣来觐见大梁皇帝的,顺路来探访一下老将军,至于两人是什么关系,也无人知晓。 霍老将军此时正在静坐,闭目养神,焚香打禅,任何人不得打扰。老仆隔着帘子将一个东西塞到了过去,老将军明知道仆人将什么东西塞了过来,可没看也没接。 直到老仆跟他说那个人捎带的话,白老将军便停止了敲打木鱼。 …… 白言在祠堂放了剑之后,想着晚饭还没吃,他知道他爹肯定吩咐厨房不给他预备餐食就想着去洛阳的夜肆吃点。 他穿梭于一个又一个房顶,飞檐走壁,瓦片在脚下沙沙作响。当他飞到一处房梁之上,可能是累了,便独自坐在上面。 新月的光芒点点,倒也把洛阳的夜空映的干干净净,就像少年的脸。 突然他坐的房梁下面,传来了一阵清脆的笛声。笛声悠远,打碎了夜晚的安静;笛声悠扬,好似只要听着它,白言就可以忘却所有的烦恼与忧愁。 这不就是他离笙的声音吗! 良药苦口能治病,良曲悦耳能愈心! 白言一个翻身跳到房前,他捅破了窗户纸,凑身往里看。里面一个姑娘坐在梳妆台前,背对着他,吹着笛子,边上还有个端庄女使。女使嬉笑的说了句: “姑娘,你是不是看上今天的那位红衣少年了?” 白言内心一惊,自己穿的也是一身红,想着是不是在说自己。 “你说什么笑,他可是我表姐看上的人,我又怎么能横刀夺人所爱!不过他的这支笛子比我的好多了,我家的那支笛子,我一吹就感觉头晕晕的。” 这姑娘的声音是如此的特别! 就像大海的澎湃之于海鸥,沙沙的落叶之于深秋,听一句便让人忘不了! 白言此刻内心跌宕,心跳加速,他是如此想知道这位姑娘的模样。就在白言内心激宕的时候,女使小青突然朝着门口走来,白言只能飞身一跃,张开双臂飞到了厢房对面的房顶之上。 女使出来了以后又轻轻的关上了门,径直朝内府走了过去。白言还是没有忍住,就在身边随手抓了一颗石子,朝着那个姑娘的房门扔了过去。 咚! 姑娘听到了声音,拿着竹笛便开了门,走了出来。发现门口没人,就在她转身要进门的时候,白言在对面的房顶上,对着她又丢了一颗石子。 这一下砸中了她的后脑!姑娘又转身,借着丝缕星光,她看见一个红衣少年在对面的房顶。 那一夜,我与你相见在画栋雕梁的洛阳,点点星光,却看不清你的眼角和脸庞。 白言一个潇洒的旋转飞身,来到了她的跟前。 咫尺之间! 离着这么近的距离,白言总算是看清了晴川的脸。剑眉大眼,弯睫毛,高鼻梁,那一双红彤彤的嘴唇在她抿了一下嘴角以后,更加的惹人喜爱。 她就是月宫里的嫦娥仙子! “你怕高吗?” “我不……” 白言听她说了个不字,便挽着她的手,抱着她的腰,一起又飞到了房梁上。 “我不认识你!” 晴川一边说着,一把推开了白言。男女授受不亲这句话白言是懂的,可他当时没怎么多想,只是想把眼前的这个女子带到一个没人打扰的地方,让她吹上一曲给他听! 爬这么高,晴川有些害怕,长这么大,这还是第一站这么高。她定了定神,看了一眼洛阳的夜景,然后又转身拿着笛子指着白言说: “你别过来,不然本小姐就不客气了!” 白言看了一眼这支长笛,觉得有些眼熟,这不是自己在漠北做的那支离笙吗?那天遗失在招亲擂台之上,这怎么突然又跑到她的手里了? 难道真的是上天的安排! 白言见眼前的仍然举着笛子,不依不饶,就干脆坐了了下来。 “姑娘,我只是想再听一次你刚才吹奏的曲子。” 晴川不肯,大半夜的被他劫到这么高的地方也就算了,还想听曲子,咱好歹也是大家闺秀,可不是街头说唱卖艺的。 两个人就这么一个站着一个坐着,说了很多,说了很久。最后晴川也知道了她手中的笛子就是他遗失在擂台上的。 “你别在说了,笛子还给你,你是我表姐看上的人!” 白言说自己很喜欢听她吹的笛子,就说权当相送。晴川还是不肯收下。白言最后没办法,最后想了个折中的办法。 “我看这样,你告诉我你的名字,我就收回笛子。” 姑娘想了想,就对眼前的这个泼皮说了句: “萧晴川。” 白言觉得这个名字比他的好听多了。天暖叶正绿,水肥花自红,眼前是晴川历历,身后是芳草萋萋,躺在江南的烟雨里,将这笛声听上千年。 “你的名字我记住了。我叫白言,白天的白,无言的言!” 白言接了长笛便身飞走了,可没飞几间房子,他想到还没有送晴川下去,又折返回去。 白言不敢看她的脸,只是又搂住了她的蛮腰,飞了下去。这一回白言故意贴紧她的脸,闻了一下她身上的味道,就好像是在告诉自己不能忘了。 白言搂着晴川的时候,心里想着,如果此生能有此佳人陪伴,夫复何求! 风萧萧,雾袅袅,未闻雷声雨先笑;夜夜思,念朝朝,清宵剪烛归期渺。如果你的青春一直深埋在我的心里,我又怎会忍心让它们苍老! 白言的心里装了一个人,不管以后这世间有多么险恶,有多么荒凉,这颗心始终如今晚一样温暖。 遇见你只是一个美丽的意外,那么我想让这个意外能够美丽一生!如果你觉得这一生还是太过短暂,我愿意下辈子还没与你相遇! 第十三章:捅猪勇士 话说白言虽然做任何事情但凭本心,就拿这件比武招亲的事情,本以为是打抱不平,可最后还是给家里闯了祸。这件事还是被他的亲爹给摆平了。所以在某种意义上说,白老爷对白言是严厉了点,但是打内心里还是很疼爱这个小儿子。 在白言的记忆里,他的家人也就是他的哥哥和父亲,母亲在生下他不久以后便亡故了。但是白言连她母亲的坟茔在哪都不知道,他以前也问过父亲这件事,父亲很是生气,每次都是斥责他,叫他以后都不要再问。 …… …… 还有一个月就是农历猪年的除夕,过了除夕就是新年。在这一个多月的时间里,白言和他的几个兄弟们日子过得倒也平顺。 白言在这段时间里,也经常去看晴川。农历腊月二十二的晚上,洛阳下起了大雪。白言独自一人在晴川的房门前的空地上,仿照着自己的模样堆了一个雪人,远远看去,实在不太像他,倒像一个猴子将军。 堆完之后,他还在雪人的前面写下了自己的名字,当晴川开门的时候,着实吓得不轻。 田多回洛阳也快两个多月了,他的家在离洛阳五十多里的秋萌山下。田多想回去看看老母,白言同意跟他一起去,回洛阳这么久了,他也想出去玩玩。 在去秋萌山之前,白言准备置办点年货带给田多的家里,有羊腿,牛肉,活鸡…… 胖福看到什么吃的都想买,看到卖鱼的就说: “少爷买点鱼吧,年年有余!” 看到卖豆腐的就说: “买点豆腐吧,岁岁积福!” 白言看到有卖儿童玩具的,摆着各种好玩的。有各式各样的脸谱,白脸的曹操,黑脸的张飞,红脸的关公;各式竹剑,大刀;花灯,兔子灯,鱼灯,还有风格不一样的风车。 最后白言只买了一把竹剑,他可不是为了送哪家的小孩,只是当做自己的新兵器。 既然是办年货,又怎么能少了春联。白言先选了一个大门的: 一年好运随春到 四季彩云滚滚来 横批:万事如意 又选了一个后门的: 日出江花红胜火 春来江水绿如蓝 横批:鸟语花香 最后田多还帮着选了几个福字,几个人置办了年货就骑着马赶往秋萌山。 年关将近,洛阳城在各大地主豪强都在催收佃农的租子。田多赶回家的时候,也正好遇到马财主家的账房带着奴仆在索要地租。 由于被地主剥削的厉害,田多家里就剩半袋过年吃的麦子。新种的麦子还在长在地里。 田多远远的便听到老母亲央求他们,说等地里的麦子熟了再把欠的租子还了。可是那黑心的账房就是不肯,一个中年男子实在忍不住,就伸手去抢那半袋麦子,去被奴仆踢倒在地,好一顿毒打,这个人应该是田多的大哥。 还好白言等人及时赶到,没等白言出手,田多一个人上前,就三两下把他们打的鼻青脸肿。 恶仆走的时候还说让他们走着瞧。 田多的母亲看到自己在外戍边的儿子回来了,高兴的不得了。而且还带了这么多年货,想着一家人终于可以和和美美的过个年了。 没过一会,被打的恶仆带了一个自称是相府二公子的人赶了来。这个二公子叫李保财,身体比胖福还胖,下巴上很多肉,肉多的就要跟脖子上的肉长连成一片了。而且这个人极其好色,这一天他是来马财主家收“年货”的。 所谓年货就是马财主新买的年轻处子丫鬟,然后让李保财来破身。这个马财主就是靠这个巴结相府。 这头色猪带的可不是不经打的废物奴仆,他带的可都是百里挑一的勇士,个个还佩戴着朴刀。白言想着正好试试新买的兵器。 当他持竹剑立于草屋前,天空又开始下起了雪,风儿吹得他身后的披风晃来晃去,白言低着头,不去看他们。 那一刻,王者归来! 那一秒,侠客附身! 作为一个剑客,拿什么兵器并不重要,最重要的气质。而白言生来就符合剑客的气质: 侠肝义胆,勇敢无畏。 他面对北燕的千万军队都毫无畏惧,又怎会把这几个人放在眼里! 白言举起竹剑,任凭这天地有多么酷寒,既然已亮剑,又怎会退缩。雪花落到剑身上,仿佛瞬间就被白言心窝子热血传出来的温度给融化了。 看到白言拿着把破竹剑,李保财嘲笑道: “你这泼才,拿着把竹剑,连猪都捅不死,还想捅我吗?” “来捅我!” 说完这个肉才便撅起了屁股,把肥硕的大屁股对着白言,以此来羞辱白言。 白言没等他的手下拔剑,就把他们打的人仰马翻。然后一剑刺在了大色猪屁股正中的位置,疼得他是哇哇直叫。随后又被白言一脚踹倒在地,满嘴都是白雪和泥土。 想必这个胖粗尝了不少妙龄女子的滋味,这个味道他应该是第一次吃——秋萌山的冬天的泥巴味道。 “快带着你的人给我滚,如果再让我听到你来欺负这家人,小心我用这把剑阉了你!” 白言一边说着,一边用脚重重的踹,疼的他是哇哇直叫。李保财怀恨在心,临走的时候问了这位捅猪少侠的名讳。 白言知道他是日后想报复,可他毫无畏惧。 “你听好了,洛阳城白府,白言。” 打那以后,白言又多了一个闪亮亮的称号:捅猪勇士。 而这位相府二公子打那时起,只要看到了竹子做的尖东西就心有余悸。真的是应了那句话: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事情解决以后,白言在田多家吃了晚饭,他还让田多在家过年,多陪陪母亲。鼠年新年在回去找他! 白言决定在回洛阳之前,一定要除了这个马财主。 …… 雪后的秋萌山上银装素裹,天地一白。可谁又想到景色优美的这里,生民的生活是如此艰难! 地主豪强兼并土地,很多百姓不仅沦为了地主的奴隶,既要种地又要交租。千里之堤溃于蚁穴,也许过不了多久,大梁的庙堂就要被这一帮蛀虫给啃食光了。 白言想到这里,这心如刀绞。他心里暗许要为百姓争一片新天。 即使这旧天再昏暗,他也要找到擎天,挥剑开天! 第十四章:除夕藏语 时间很快就来到了腊月三十,中国农历的最后一天——除夕。 每当到了这一天,南方人蒸年糕,北方人包饺子,阖家团圆,其乐融融。在这一天,最重要的事情就是跟家人吃上一顿年夜饭。 白老爷对府中的下人很是体贴,他会视府里下人家里的情况发放岁银。年长的仆人,或者是家里有老人跟孩子的,都会多给些。所以每次到了年尾,不仅白言跟胖福高兴的等着,就连府里的仆人们也很是期待。 胖福是一刻也等不了,因为到了年夜饭,他就能吃到他最爱的饺子!听说今年的饺子跟往年的不同。 想着想着,夜幕便迈着蹒跚的脚步,缓缓而来。太阳落山之后,胖福借着余光,在院子里点燃了一挂爆竹。 噼里啪啦! 不一会的功夫,左邻右舍也都跟着燃放起来。 一瞬间,整个洛阳被浓浓的节日氛围给笼罩了。 “积善之家必有余庆!” 白府一家坐在一起吃年夜饭,等到晚辈给长辈们拜了年之后,热气腾腾的饺子便端了上来。 胖福打小跟着白言,算得上半个家人!晚宴上,他有一张小桌子,摆在最后面! 当饺子端上来的时候,胖福夹了一个,一把塞进嘴里,就跟害怕有人抢他的一样。 “牛肉……芹菜馅的,真好吃!” 年夜晚宴快结束的时候,白言突然想起了今晚还有件非常重要的事情没有做。 他让仆人找来一个很小的竹制蒸笼,装了四个牛肉芹菜饺子进去,盖上盖。顺手拿了手炉,吹了吹里面的碳火,便跑了出去。 因为今天他要跟晴川比一比谁家的饺子更好吃! 白言来到萧府的房梁上,熟悉的地方。 他只吹了一声口哨,一个女子便拿着一个蒸笼跑了出来。白言等到四下没人的时候,就下去把晴川接了上来。 白言迫不及待的想尝尝萧府厨子的手艺,当他打开笼子,发现里面也是四个饺子。 饺子的样子是饱满圆润,端庄周正,看样子是一个老师傅的手艺。 白言想吃上一个鲜,晴川急忙阻止了他,只是让他回去了再吃。 “你拿回去再吃,直接就冷得吃,千万不能蒸!” 白言也不知道为什么晴川不让他现在吃,本来说好比一比的。也顾不上去想为什么,他只照她说的做,带回去吃! “那你尝尝我们白府的饺子吧!” 晴川开心的点了点头,接过蒸笼,直接用手拿出来一个,然后将整只饺子塞进了嘴里。 也许是她怕白言看到她难看的吃相,就用衣袖遮住了嘴巴。白言哪顾这些,一把拿开晴川抬起的衣袖! “哈哈……” 可能是晴川的嘴巴太小,也可能是白府的厨子把饺子包的太大。只见晴川整个嘴鼓鼓囊囊的的,活脱脱的像一只下山的小松鼠,看到了满地的坚果,为了把它们带回树洞,将嘴巴塞的满满。 晴川嚼了几下,吞了一口,嘴里还剩一半,嘟囔着嘴说: “有什么好笑的,没见过女孩子吃东西呀!” 说真的,白言还真的没有如此认真的盯着看一个人吃东西。也许当你喜欢一个人的时候,她的任何一个举止和表情,都是那么的美好。 “牛肉芹菜馅的,我喜欢吃牛肉,好吃!” 晴川说完之后又拿了一个。白言怕晴川冷,就将手炉递给了她。晴川暖着手,吃着他们白府的饺子。 两个人吃着聊着,等饺子吃完的时候,白言说要带她去一个地方,让她回去多穿一件厚实的衣服。两人又相约一刻钟后再见。 白言回到了家,先把晴川送他的饺子放回了自己卧房,然后又喊来了林南跟胖福,说让他两提前去准备,等他的号令。 白言牵来了一匹马,骑到了萧府的后门。然后按照原先的约定,把晴川接了出来。 就这样,晴川坐在后面,白言在前面,二人策马出了洛阳的大门。 出了大门,夜色沉沉,借着点点月光,还是能看得清宽敞的大道。白言手往后伸,一把抓住晴川的右手,把放在了自己的腰上,晴川没有拿开,因为害羞,也只是稍微的捏着他的衣服。然后又是左手。 白言突然勒马,因为惯性作用,晴川的前胸一瞬间紧紧的贴着白言的后背。这种感觉是如此的美妙,说不清也道不明,晴川娇嗔了一声以后,感觉自己的整个脸都红了起来,跟火烧的一样。 白言在前面握住晴川的双手,让它们紧紧抱着自己。 这一次晴川没有拒绝! 随后白言便带她来到了一颗树下,树上有一个风铃,北风过时,叮铃叮铃的响个不停。 一声口哨响起,只见在远方的小山丘上飞起了烟花。 啪——砰 啪啪——砰砰 烟花飞起的瞬间,晴川看见了一个胖子在对面挥着手,那肯定是胖福。 这时候,白言拉住了晴川的手,嗖的一下,就把她抱在了怀里。 两个人相互看了彼此一眼,晴川这次不止自己的脸,就连耳根也红了起来…… …… 白言低下头,用额头抵着晴川的面额,慢慢的把自己的嘴唇往她的脸上靠。 晴川知道他想干嘛!就拿起双手按在他的胸膛上。 可她却没有推搡! …… …… 回去的时候,两个人在路上都说着一些莫名其妙的话。 “你看,今晚的月亮好圆啊” “是啊!” 月末的夜晚,哪里会有圆月亮呢?怕是两个人被什么冲昏了头。 回到府上的白言想着晴川送他的饺子还没有吃,就喊来了胖福,让他拿到后厨去热一下再吃。可没等胖福走几步,他又鬼上身似的把蒸笼抢了回来,决定自己去蒸。 白言觉得有点饿,就拿了一个凉的直接吃了,剩下的三个炉灶上用蒸汽蒸热。 白言吃了一口 “嗯,好吃,白菜豆腐馅的。” …… “咦,什么东西?” 吃着吃着,他突然咬到了一个生硬的东西,吐出来发现是一张纸条。 上面写着一个字: 安! 他突然想起晴川的那句话: “千万不能蒸!” 白言急忙熄灭了灶火,接着吃完剩下的三个饺子,发现里面都有一张纸条。 还好没蒸多久,蒸汽没有浸湿里面的纸。 第二张写的是:新 第三张写的是:好 第四张写的是:年 …… 白言什么也不去想,一把推开门,直奔那个熟悉的地方。当他到的时候,他想再吹一下那个口哨,但是他没有! 白言只是一个人安静的坐在那里,看着那间房里的烛光,看着里面的影子。 除夕夜的洛阳,凉风习习,不远的长街上,几个孩童玩着烟花,烟花燃起的时候,整个天都亮了起来。 他一边看着,一边想着晴川把写好的字条藏进饺子里的情景。 直到晴川房间里的烛火灭了,直到新年的来了,白言也没有离去。 因为不想离开! 第十五章:上元留白 这半个月的光景里,白言没有去见晴川。初五那天田多也从乡下回来了。 白言每次回想起除夕夜的那个夜晚,那棵挂着风铃的树楠。高兴的时候,这心就像被一只青鸟带上了云端,徜徉在白云堆成的浪花里,吃一勺云,吐一口气,把天染蓝,翻手为云覆手雨,都不再难。难过的时候,这颗心被一拆两半,一半留给晴川,一半沉入深渊...... 白言经常拿着那支竹笛躺在白府的屋脊上,想着心事,自己要怎样才能不再平凡,才能配得上晴川...... 日子数着数着就来到了上元,中国农历新年之后的第一个重大节日。白言决定亲自做两个灯笼给晴川。 白言只见过灯笼,可自己却不知道怎么制作灯笼,他喊来了他的几个兄弟问道: “我想做两个灯笼,你们谁会做?” 几个人都摇摇头。 “少爷,你为啥要自己做啊,去洛阳的罗胜坊买两个,那儿的灯笼种类可多了,而且有大有小。” 白言坚持要亲手做两个,几个人没办法,就陪他去洛阳的罗胜坊卖灯笼的地方,找个制作灯笼的师傅学习手艺。终于功夫不负有心人,再苦寻了两个时辰之后,他们找到了一个大师级别的。 学习了半个小时之后,白言就熟练掌握了技巧。他就借用坊间的工具自己做起灯笼起来。先把翠绿的毛竹劈成薄薄的小长条,然后再把它们放到水里浸泡半个时辰。竹片经过浸泡之后,出了水,他又试了试韧度...... 白言一边想着一边做着,终于把灯笼做好了。临走的时候,老师傅觉得这个少年在做灯笼方面颇有天赋,而且为人谦虚。就想收他为徒,将来可以把自个的手艺发扬光大。白言在连连谢过之后,给了些碎银便离开了。 回来的路上,胖福看到了一张官府张贴的告示。他挤了进去,看到告示的大概意思是说元宵之后,春闱之前,朝廷要先开设武举。凡是大梁会武的,不分男女老少皆可参加,被选中的可以为国效力。 胖福听了之后,就报告给白言,说他可以参加。可白言哪里听得进去,这心思只在这两个灯笼上。 回到府中,白言找来了两张纸条。既然是上元之夜,又怎么能少了灯谜。 白言研了墨,想了想,用他神似书圣王羲之,形似草圣张芝的书法,在第一张纸条上写下两行字。写完之后,他想着不知道那个人能不能猜出来,这是个什么字! 就当他准备在第二张纸上写点什么的时候,落下的笔又收了回来,好似提笔千言,下笔又堵。思考了很久之后,他决定什么也不写。 白言把两张纸分别挂在了两个灯笼下面,一张上面写了字,一张什么也没写。 做好之后,他趁着月色,穿云驭气般来到萧府的屋顶。趁着晴川晚膳的间隙,下去把两个灯笼挂在了她的门前。就在第二个灯笼刚挂好,点燃里面的蜡烛的的时候,他听到有脚步和说笑声。 “姑娘,今晚的元宵的味道怎么样?” “嗯,你不是也吃了吗!芝麻馅的,味道还行。不过还是没有牛肉芹菜馅的饺子好吃......” 白言见到晴川回来了,就急急忙忙的躲开了。 当晴川来到门前,看到两盏灯笼,这两盏灯笼明显跟长廊上的灯笼不一样,显得格格不入。她没多想便直接开了门,进了屋!只想着可能是府里哪个小厮大意了,挂了两个不一样的灯笼。 白言看到晴川关了房门,这心顿时觉得失落百般。 白言坐在高处,双手抱着自己的双膝,洛阳的上元之夜虽然是皓月当空,可是还是照不亮白言心里的灰暗。热情如果没了,这颗将死的心便如同逆风执炬,稍不留神就会被吹的粉身碎骨。 就在他离开之后,晴川的房门开了,女使小青走了出来,一阵风刮过,把灯笼下悬挂的纸条刮到了小青的脸上。小青看到这灯笼下面有东西的时候,又急急忙忙的推开了房门 “姑娘,这灯笼下面有字!” 晴川听到小青的话,便走了出来。借着灯笼的亮光,她看到右边的灯笼下面的纸片上写着: “如水之清,如月之明” 晴川思量了会,一边小声念着:“如水之清,清字左边是个水字,如水.......应该是个“青“字!” “嗯......如月之明,明字的右边是个月字,如月之......”晴川说着 “姑娘,我知道,这是个日字!一个“日”加一个“青”,两个合在一起,就是晴天的晴字,也是姑娘名字当中晴川的晴。” 晴川开心的笑了起来,这个小子的字写得还不错,可是没有自己写得好看。 她回过头,看了一眼对面的那个房梁,发现上面没有人! 左边的那个灯笼,晴川把纸条翻过来看,又翻过去看,却一个字也有没有。 “姑娘,这上面什么也没写,是什么意思啊?”小青好奇的问道。 晴川不明白为什么这个灯笼下面就挂了一张白纸,难道是那个臭小子忘了写了吗?这时候有刮过来一阵凉风,晴川觉得屋外很冷,就走了进去。 坐在梳妆台前的她想了很久,“白纸,无字”。冥冥中,她又想起了那个少年的话 “我叫白言,白天的白,无言的言”。 突然间,她似乎知道了这是什么意思。她不想让这一张纸上留白,就好像她不想他和她的今生就像这一张白纸。 我把“新年安好”藏在饺子里,你悬白纸于灯下。晴川不想等一切都苍老了,再对白言说那句话。 于是她又拿起了毛笔,蘸了点墨汁,出了门,在上面写下了两行字。看了一眼漫天的星光和皎洁如雪的满月之后,安心的去睡觉了。 也不知道哪一天,白言才会看到这一张被晴川加过字的白纸! 悄悄的把心情写进你给的那张白纸里,等你收到后打开,你听,是风的脚步,雨的天籁,是弦月的安静,蒲公英的等待。雨后的棠梨花开,惊醒了睡在银河里的云彩,而我只想做云彩下的那只惊鸿,飞过你的天空,为你高歌一曲之后,等你归来。 ...... 第十六章:雨归 元宵节过后,白言决定是时候把自己的好兄弟介绍给晴川认识了。于是他就选了一天约晴川一起到洛阳城外游玩。 只记得那是正月尾的一天,晴川带着女使小青,白言带着他们几个,步行到洛阳城外的河边。 那儿有一条小河,细流涓涓,远远望去就如一条银色的丝带,弯弯绕绕。走到近处,叮咚的水流,绵绵入耳。青山依依带绿水,这一笔就像是画在洛阳眼角的眉。 白言和晴川坐在一颗柳树下的石头上,说着他们的故事。柳叶早已尽归尘土,想着在不久的春天,会来一个巧手的工匠,拿着二月春风这把剪刀,会把它们的新叶,剪成万条丝绦。白言还告诉晴川,说他想去参加今年的武举,如果有幸中个武状元回来,将来可以做个大将军。晴川听后就说了句: “男儿当手提三尺长剑,骑马纵横天下,收复河山,拯救黎民苍生!” 她一边说着一边比划着,真像那个替父从军的花木兰。 白言目不转睛的看着她,原来不仅是自己喜欢这句话,她也喜欢。 一起来的胖福田多带着小青,只顾着在河边抓鱼。林南带着弓箭,想去碰碰运气,打几只山鸡回来。 大概过了半个时辰的样子,胖福他们抓了两条鱼,林南也回来了。他把打来的鸡往地上一放,神情似乎有些许的失落,晴川看可一眼地上的猎物之后说话了 “我怎么看着这只鸡不像山鸡呢?有点像家养的。山鸡的尾巴可漂亮了” “萧姑娘你说的正是,我听见一处草丛里有鸡叫,我以为是一只山鸡,就射了一箭,结果......不过你们放心,我给了那个老妇人些银两,就算是我买来的。” 几个人听了之后就当是一个乐子,把鸡在河边洗剥干净,跟抓来的鱼一起烤着吃。 可天不作美,野味烤熟了一半之后,天就开始下起了雨。白言就让他们几个带着没烤好的肉一起回城,火是不用灭了,因为雨来了。 白言把衣服当做雨伞,挡在晴川的头顶,两人一边跑一边抱怨这雨来的不是时候。 冬雨跟着时间的脚步一起慢跑,终于在洛阳的城外拥有了完美的身姿和味道! 这味道是温暖,是信任,是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晴川忘不了这雨的味道,还有从白言衣服上跑出来的他的味道!就这样跑呀跑呀,终于在不远的地方看到了一家酒肆。 酒肆的前面有个宽敞的空地,上面直挺挺的站着一根旗杆,上面写着酒家的大旗随风飞舞。进了店门,白言帮着晴川打了打身上的雨水。 “小二,烫一壶杏花村,再来六碗牛肉面。给这个胖子多加点面!” 胖福看着看少爷,又看了一眼小青,开心的笑了。 他们四个看起来很懂事,故意不跟他两坐在一起。出来一趟也不容易,好让白言跟晴川多说会话。不一会,面跟酒就端了上来。说来也有意思,这家店的牛肉面除了加葱花之外,还加了不少生姜片。 白言跟晴川其实都不吃生姜,只见晴川把自己碗里的生姜片用筷子一个一个的夹出来,放到白言的碗里。白言心想着,自己作为一个堂堂男子汉,怎么能连生姜都不敢吃了。 “原来你不喜欢吃姜片啊?” “嗯,我嫌生姜的味道有点辣。所以我就大方一次,把它们全部赏赐给你了。” 听到晴川这么说,白言只能硬着头皮全吃了下去,这个辣的呀,感觉比杏花村都烈 ...... 两个人就这样坐在临窗的位置,看着窗外的细雨,如梦如幻…… 躲雨入酒肆,相逢如萍水 天上满一岁,地上一轮回 愁细如雨声声催,情深似秋夜夜磊 原草遇火烬,夏红冬藏年年岁岁 未闻鹧鸪夜间唱,却逢白鹭雨中飞 玉杯可寝忘情水,断琴怎催相思泪。 吃过之后,等着雨停便归。除了白言都吃的挺好,临走的时候,胖福还吧没烤好的鸡和鱼送给了店家。 ...... 二月二龙抬头,圣天子率百官祭天之后,武举便拉开了帷幕。洛阳人人疯传,说有个年轻后生,靠一把竹子做的剑,一直打进了武举的最后一轮比赛。 这个消息不仅传到了霍府,也传到了相府,最后直接传到了宫里。就连宫里那些侍弄花草,浣衣织锦的宫女都想一睹这位少侠的风采。听说有的宫女还在大庭广众之下说: “以前我还总想着,如果能见陛下一面,此生足矣!现在我倒是更想一睹那位竹剑少侠的风采。” 这一句话竟传到了当今皇上的耳朵里,陛下听后甚是不悦。 “朕届时一定要亲临现场,看一看这个竹剑少侠到底有没有传的那样厉害。” 武举会试最后一场,洛阳城的人听说皇帝陛下要亲临现场,整个洛阳城的人几乎都去了。在武举前几天,工部还专门搭了高台,供陛下和众大臣登台观战。 那一天可谓是人山人海! 洛阳城好久没有如此热闹了,上一次出现这样盛大的场面,还是当今陛下登基的时候,可那也是十多年前了。 白言一身红衣立于高台,他的对手居然还是上次参加比武招亲的那个李保安! 皇帝是认识李保安的,李保安乃当今宰辅大人的第三子。今天跟陛下一起登台观战的,还有李宰辅的大儿子李保国,李保国在其父亲的扶持下,仕途通达,官居户部尚书,掌管着大梁的财库。 皇帝看到一旁品着香茗,对于自己即将要上场比武的儿子,却一点也不慌张的李宰辅说: “宰辅大人,你的小儿如果能中武状元,将来前途不可限量啊!” 李宰辅一听皇帝褒奖自己的小儿,便站了起来。宰辅大人如今也过甲子之年,身着华丽的官服,留着少许白胡须,说道: “陛下谬赞了,我李氏一门今生只愿效力陛下,死而后已!” 小皇帝听了之后冷冷的笑了笑。 一通鼓后,比赛准备开始了。皇帝见楼下的人声鼎沸,没有消退的意思,就问边上的贴身太监曹公公发生了什么。 曹公公是侍奉过两任皇帝,年龄五十有余,为人恭谦谨慎。 曹公公去了片刻之后,回来说道: “陛下,好像是那个名声大噪的竹剑少侠今个忘带竹剑了!” “忘记带剑了!那他带的什么?”这个比白言只大三岁的年轻的皇帝急忙问道 “好像是空着手来的!”曹公公回道说 皇帝觉得这次是来对了,他想看看这个人倒地想干什么。 “曹公公,把我的佩剑送下去给宰辅的公子用上一用。如果他打赢了,就把这把剑赐给他!如果李公子输了......” 第十七章:川宝 李宰辅听到皇帝这样说,立马站出来,弯着腰说道: ”陛下,犬子资质平庸,从小就不喜欢读书,偏喜欢摆弄一些刀枪棍棒。如果犬子败了,请陛下饶他一命!” 皇帝听宰辅这么说,就从椅子上站起来,走下去,扶起他,表现的很是恭敬的样子说道: “相国,你误会了,我怎敢杀你的宝贝儿子呀!我的意思是如果他败了,就把剑赏给赢他的那个人!”听皇帝这么说,李宰辅放心了。 就在曹公公接过皇帝的佩剑,准备下去交给李保安的时候,有一个正直的大臣站了出来说道: “陛下,微臣觉得此事欠妥!陛下将天家之物赐给宰相大人的儿子使用,恐怕于对决不公。武举乃为朝廷选拔有用的将才,滋事体大,望陛下三思。” 说这话的便是萧御史,晴川的父亲。 听到萧御史如此谏言,宰辅大人暗地里不太高兴,可明着他却说道: “微臣附议,只恐小儿用了御赐的宝剑,赢了也不光彩!” 皇帝听了两位大臣的对话,走了几步说道: “公平!那你们谁能告诉我什么才是真正的公平?两军交战,如果一方缺衣少粮,孤立无援就不用打仗了?朕心意已决,你们莫要再劝。”说完便挥手示意,让曹公公把剑拿下去交给李保安。 李保安在接受御赐的剑之后,耀武扬威。恨不得想向整个洛阳城的人宣布,他已经是钦定的武状元。于是便用言语挑衅对面那个连剑都没有,只在腰间憋着一支笛子的小子。 “哎呦,我说你这个臭小子,还准备用上次打我那个破笛子呢?上回让你侥幸赢我了一次,今天我有陛下御赐的宝剑,怎么着,要不你直接认输,拿个第二?要不一会真打起来,我怕你输的难堪。” “你真的不识货,这个可是顶顶有名的神兵离笙,就怕都不用我动手,我只要轻轻的吹上一吹,你就一命呜呼了。”白言说道。 同时在白言的心里,也没有觉得这场比试有什么不公平的。如果他真想真正的公平,那么前面的比试他就不会一直使用竹剑了,他大可以去铁匠铺里买一把长剑,或者再把祠堂里的那把剑给偷出来。 三通鼓罢,比武台的周围很是安静,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这两个人的身上。一个拿着御赐的宝剑,而另一拿着的说是能把人给吹断气的“上古神兵”——离笙。 就在这个时候,突然有个小孩跑了出来。他垫着脚,趴在台子的边缘,看着白言说道: “竹剑哥哥,你用我的剑吧!我的也是用竹子做的!”说着他便把他手中的剑举高高。 白言看了看这把剑,剑的大小只比孩童的巴掌大一点。白言哭笑不得,摸了摸那个孩童的头。笑着说: “不用了,大哥哥就是不用剑也能打赢他!” 没想到因为白言的缘故,洛阳城的很多男孩子都喜欢上了竹剑,梦想着将来长大了,能成为他那样的人。 白言心里想着,既然自己在孩子们的心中是如此的重要,如果输了,那么那些喜欢他的孩子肯定会伤心。就算为了孩子们的美梦,他也要赢下这一场比赛。更何况这个人是奸臣的儿子。 比试开始了,白言一开始用空手跟李保安打。李保安自从有了御赐的宝剑之后,打法甚是凶悍,好几次都要把白言逼到的绝路。 台下的观众看得津津有味,时不时的还异口同声的说着什么。 看到白言好像要被李公子打下擂台的时候, “唔......” 所有人几乎同时深深的吸了口气,都不敢把这口气吐出来,好像只要吊着这口气,竹剑少侠就不会输。 看到白言化险为夷的时候,他们又把刚刚憋的这口气给呼了出来。 吸——呼——吸——呼 就这样两个人对了十来个回合还不分伯仲。 白言见形势对他不利,就把腰间挂着的笛子拿了出来。这个时候,场下又是一阵躁动。 看到白言拿出笛子当武器,就连高台上的小皇帝也看得兴起。 ...... 就在比武难分胜负的时候,晴川在女使小青的陪同下走了过来。在离白言他们不远的地方,被李宰辅的二公子——李保财给拦住了。 色猪看到晴川长得楚楚动人,就想把她掳上马车。还好在一旁的田多上去阻拦,可是双拳难敌四手,几下就被恶仆按在了地上。见情况不妙,胖福和林南就没有上前搭救。 千钧一发之际,胖福很难做出抉择。少爷还在擂台上,而他喜欢的人又逢难。 不去想,他来到一个算命的摊子前,要了一张纸,写了字。然后让林南爬到一高出,把信绑在箭下,用弓射了出去。这支箭正好落在白言跟李保安的中间。 白言拔起箭,看到了纸条,打开后上面写着: “晴川有难,速救!” 白言看了信,发现是胖福的字,心里一颤动。于是就决定放弃比武去救晴川。可李保安不依不饶,情急之下,白言使出了绝技,人笛合一,这也是他自创的一招半式。却没成想一下就把保安打倒在地,像是一命呜呼的样子。 白言飞了出去,身轻如燕,穿过人山人海。围观的人先是看到拿着御剑的人被打倒在地,欢呼了起来,似乎都很高兴,这个竹剑少侠没有剑照样打赢了! 就在裁判官宣布他是今年的武状元之前,他却跑了!所有人,包括楼上的小皇帝,看到白言的离去甚是不解,都把眼镜睁得圆圆的。小皇帝顾不了那么多,掀开了帘子,想看个究竟。 “这个唾手可得的武状元,他不要了吗?” “这小子是不是这儿不好使。” 台下的观众纷纷议论道! ...... 所有人的目光又从地上躺的那个废柴身上,移到了已经离开比赛场地的白言身上。 只见白言气冲斗牛,生生的把笛子给打断了。最后色猪被打的满头是包,带着家丁逃跑了。白言一把抱着受到惊吓的晴川。如果白言把现在打那个人的狠劲用在擂台上,估计早就赢了! 不仅小皇帝也看到了这一幕,就连萧御史也看到了这个即将被封的“武状元”,在大庭广众之下抱着自己的女儿! “哎,丢人丢到家了!” 小皇帝觉得被打的胖子有些眼熟。说: “相国,我怎么看那个被打的人是你府上的二公子啊?” 李宰辅哪里认不得自己的儿子,就是不想承认罢了,连连推脱说太远了,看不清是谁。 洛阳城的百姓看到天子亲临现场,纷纷跪了下来。而这个小皇帝只是看着远处的那对情侣。 “这个人是谁啊,有人认识吗?”小皇帝问道 “好像是白府上的二公子!”有人说道。 皇帝打心底开心的笑了笑,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笑的这么好看。他开始喜欢上了这个弃赛为红颜的少年了,敢作敢当,无拘无束,不像久在樊笼的自己! 白言看着高楼上的梁帝,行了大礼之后,便让小青带着晴川先行离开了。而他自己还有事没办完。白言看到晴川安全离开后,就又回到了比武场地,这时候,躺在地上的李保安才清醒了过来。 打那时起,为了红颜放弃了做武状元的白言,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这段佳事传遍整个梁国。可世人哪里知道,白言因此也惹上了麻烦。 第十八章:祸起萧墙 白言回到擂台之后,此次的武举还没有结束。武举乃国之重典,不能因为一个人“逃跑”就宣告结束。就连当今的皇帝都来了,那个人人心目中的武状元究竟会判给谁?是那个弃赛为红颜的竹剑少侠,还是这个在实质上看似打胜的废柴呢?总得给洛阳城的百姓一个交代不是。 “宰辅大人,你看此次武举该当如何?”小皇帝若有所思的问道。 “回陛下,微臣认为,武举乃国家的大事。白家那黄口小儿竟然在比武途中,不发一言就离去,此等行为实属藐视国家法度。不重处,不足以平民愤!” “重处?你说的重处是怎么个处法?” “杀!” 李宰辅露出了凶狠的目光说道。 “陛下,微臣认为不能杀!白公子是为了救小女才离开的擂台。此人虽然年少,但颇有少侠的风范,杀了他恐怕会于民心不利。防民之口,甚于防川!” ...... “萧大人,不杀此人,何以彰我律法之森严!” 李相狗大声的质问萧御史。 “如果此等坏了武举规矩的人该杀!那么结党营私,把持朝政,坏我大梁朝廷规矩的人该不该杀?”萧御史反问道。 “你放肆!” “你才放肆!” …… “好了,不要吵了。朕思之再三,认为白家公子不能杀,但也不能不罚......” 小皇帝的话还没说话,就被恼怒的李宰辅给打断了。 “臣请陛下三思!” “三思?那好啊,那就先让洛阳的京兆府去查查,是谁胆敢在青天白日的洛阳城里强抢民女!待查明之后,与白家公子一并砍头吧!” 李宰辅迫于形势,其实他也知道白公子刚才出手打的就是他那不争气的二儿子。护子心切的他也只好缄口不言。 ...... 不一会,曹公公便下来传旨了! “宣陛下旨意,白言白公子在比武未分出胜负的时候,提前离场,目无朝廷律法,本应重责,但念其救人有功,免其死罪,责其五年内不准参加武举。钦此!” 曹公公宣完圣旨,便扶起还躺在地上的李公子。 “恭喜李公子成为本届的武状元,快上去谢恩吧。不过你这剑得还给陛下......呵呵!” 废物武状元开心的手舞足蹈起来,一旁的白言一点也开心不起来。禁考五年啊! 等曹公公宣完圣旨,在场的洛阳百姓都为白言鸣不平!都一起大声的喊着: “不公平!不公平!” 站在台上的白言,心中就像打碎的五味瓶,所有的味道被搅拌在一起,然后一点一点的倒进了他心里的那块还未痊愈的伤疤里。 或许这就是上天注定的,自己没有拿武状元的命。可是当他想到晴川平安无事的时候,心里也好受多了,这个武状元不拿也罢。 小皇帝在高楼上,听着下面得人声鼎沸,那声音犹如惊天的春雷! 看着白言一步一步的离开,他心里想着,如果这个人日后能为自己所用,岂不是一把能开山,能断流的利剑。他心里开始怀疑,让他五年内不准参加武举,白言会不会记恨他?只怪那个相狗逼迫的太紧,这也是他能做的最大努力了。 “都说民心可依,民心不可欺。我今天这样做,不仅伤了一人之心,而且还欺了万民之心!”梁帝心里对自己说着 ...... “少爷,你就别难过了。不就是五年吗,五年之后再来就是了。君子报仇不也是十年也不晚。”胖福安慰白言说道。 可是令白言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当他回到府里,白老爷却在张罗着大摆宴席,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他的儿子中了武状元呢。 “这下好了,这个逆子终于不用去考什么武状元了。对了,我得去祠堂上柱香。”白老爷一边喝着小酒,一边说道。 白言不知道自己的亲爹不去安慰他就算了,还表现的这么高兴,又是喝酒又是上香的。他本想去找晴川说话心里话,可还是没去,他只是责怪自己为什么不能早点打赢那个废物。 …… 话说萧御史下朝后,就急匆匆的去看望自己的女儿。当他见到晴川之后,就把今天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的都告诉了她。 “什么,五年内不能参加武举?” 当晴川听到这个消息后,犹如晴天霹雳,让她难以接受。她心里很是内疚,如果自己不去就好了,那样白言就不会因为自己的缘故,受了牵连。 “女儿啊,不是为父的说你。当今朝廷局势动荡,为父稍有不慎,走错一步,便会满盘皆输。如果我败了,当今的圣上还能指望谁帮他倒李?” “李宰辅早就想除掉霍老将军,所以跟霍家有牵连的人和事,你都要远离。”萧御史一边更衣,一边语重心长的说道。 晴川心里很是失落,她推开窗,看了看对面的房顶。 上面却是空空如也! 她是多么想那个人此时能够在上面等着她,因为她想诚心诚意的跟他说声对不起。 ...... 李保财被白言打的不轻,整个脸都被打肿了。他躺在床上凄惨万分的叫着,好像是在告诉站在一旁的父亲大人,他的宝贝儿子被人打了,当他的儿子有多么的不容易。 “你说你啊,整天游手好闲也就罢了。不是拈花就是惹草,你说你招惹谁不好,偏偏要去惹萧御史家的姑娘。为父迟早有一天要被你害死!” 色猪一边装可怜,一边说萧家姑娘有多么漂亮,而且非她不娶。 就在这个时候,有人禀报李宰辅,说在朗州任职的王忠君求见。上一次说起王参军还是在漠北,他是宰辅大人的心腹。 宰辅把他安插在各个有着实权将军的麾下。让他凭着自己的伶牙俐齿和老谋深算,游说那些将军效忠于宰相,而这些人多半是以前跟着霍老将军一起出生入死的人。大梁就是因为有了他们的存在,边疆才有了这十几年的和平。 “臣王忠君拜见李大人!” “免礼,你深夜到此,可有何事?” 宰辅问道。说完他让仆人去沏了两壶雨前茶,听说这茶是未满十六女的少女,用嘴一片一片从茶树上咬下来的! “也没什么大事,就是上次您交代的事我已经办妥,特来回禀大人。这是小人的呈报。” “哦,是赵将军的事吧,先放这吧!” 王忠君递交了呈报,临走的时候,跟宰辅说了一句。 “现在大梁朝廷,为宰辅大人马首是瞻,只是那个萧御史敢和您对着干。我有一计,可了却宰辅大人的这块心病!” 躺在床上的色猪,听到王忠君这么说,顿时就坐了起来。如果他能帮着他父亲除了萧御史,那么他的女儿还不是唾手可得。他恨不得现在就把她拖到床上,压在她的身上。 “你说说看......”宰辅说道。 色猪听了王忠君的计谋后,满心欢喜,说了句: “此计真是高啊,可谓是一箭四雕,还能除了白言那个臭小子!这可真算得上是古往今来的第一妙计啊!” 第十九章:一个奇怪的人登场 王忠君有一个朋友名叫陈大贵,时下也在御史台任御史,跟萧玉升同衙。为了计划的成功实施,当天夜里,他便亲自去了一趟陈大贵的家里。 这个陈大人平生没有什么特别的爱好,但是特别爱钱,可谓是视财如命! 为了钱,他甚至可以出卖自己的亲生父母。如果梁国的法律允许,他肯定在自家的后院开个暗娼子,自己当个老鸨,让他的小妾们都去给他挣钱。 有件事说他有一次,李宰辅的二公子去他家,给了他一大箱银子,然后当着他的面,霸占了他的一个小妾,两人做的时候,他还在一旁开心的数着银子!这件事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当他看到王大人带来一个精致的箱子的时候,陈大人整个人都飘了起来,就好像这箱子里装的是太上老君的仙丹,吃了能让他飞天成仙一般。 “王大人,你这是干啥,这里面装的东西想必不一般吧?” 陈大人站在离箱子很近的位置,虽然隔着有段距离,但是还能闻到从箱子上散发出的一股浓浓的木材的香味——木槿树的味道。 箱子上面刻着两条金色的鲤鱼,鲤鱼的嘴角处吐着几颗明晃晃的珍珠。 陈大人伸出手,轻轻的摸了摸箱子盖,王大人示意让他打开。当他打开后,发现里面竟是满满一箱金子! 他便下手轻轻的抚摸那些黄金,动作拿捏的恰到好处,就像处男第一次摸女孩子的手一般,温柔又体贴。 当他沉浸了片刻之后,王忠君立马打断了他,盖上了盖。 “王大人,您这是做啥,您有什么吩咐照说就是了。在下能办的一定尽心竭力。” “那就好,陈大人,我这儿真有件很重要的事情要你去做......”话还没有说完,王忠君便从衣袖里拿出来一个瓶子放在了桌子上,这个青瓷小瓶还用一小块红布封着口。 王参军又把后面要他做的事说了出来。听完王大人的话,陈大人瞬间被吓得慌了神。此人虽然爱财如命,可胆子也小。 “这恐怕不好办吧!这事情万一要是败露了,那是要杀头的啊!” “你怕什么,只要你按照我说的做,保证万无一失。”王大人一边拽起瘫在地上的陈大人一边说着。 “这......” “事到如今我就跟你明说吧,这件事你做也得做,不做也得做!这可是宰辅大人吩咐的!” 刚被王大人拉到椅子上坐下的他,听到宰辅大人,又吓得直哆嗦。思来想去,这件事没有退路,陈大人也只能去干了。 第二天下朝后,陈大贵把萧大人拉到一边,说是有要事相商,府里还备了薄酒。 萧玉升没有多想,就让一个跟班的先回府通报一声,说他今晚就不回家用膳了。随后便坐上轿子来到了陈大人的府上。 因为相谈的是要紧的事情,陈大贵就把房里的下人全都打发出去了,说没有他的允许,谁都不许踏入房间半步。 “萧大人,如今陛下已经过了弱冠之年,按照大梁的祖制,理应亲政了!可李宰辅他一直把持朝政,结党营私,弄得我大梁朝廷是乌烟瘴气,内忧外患......您看,我们是不是该做点什么!” “那按照你的意思,我们该如何是好啊?”萧玉升问道。 陈大贵一边装作一个十足的忠臣说着,一边不断的给萧大人敬酒。可萧玉升哪里知道,这酒里早已被人下了迷魂散,只要喝上一盅,用不了一时三刻,整个人就会神志不清。 “这里有我草拟的一份奏折,您是御史中丞,负有监察之责,何不领头在上面署个名。然后由我来联络各级朝臣,一同向陛下进谏。” 萧御史把奏章拿了过来,翻阅了一遍,迷迷糊糊中他看到上面写着: “宰辅大人自辅政以来,兢兢业业,劳苦功高,如今年岁已高,不应过多操劳。陛下如今已过弱冠之年,理应亲政,此乃上承天理,下顺民心之举......” 萧御史没多想,迷迷糊糊中就在上面署上了自己的名字 萧玉升! 写完自己的名字之后,他越来越感觉都头晕,他摇了摇头,想着是不是自己喝多了。就在这个时候,陈大人又拿来一个东西让他署名,他也不知道刚才的签好了没有,就又在上面署了名。这次写好后,他是彻底的晕了过去。 等萧大人晕了以后,王忠君从内房走了出来,拿走了第二张奏章,走的时候还让陈大人把第一张烧了。 事情办妥之后,陈大人喊来几个家丁把萧玉升扶了出去,上了轿子,随行的轿夫便把他送回了家。 ...... 第二天,日上三竿,萧玉升还没有起,看来是昨晚上喝了不少。 萧夫人急忙赶过来喊他去上早朝。萧大人在床上坐了起来,想着昨晚没有喝几杯酒,怎么会醉成这样?想着也许是因为自己老了,身体不中用了。 就在这个时候,几个穿着刑部官差打扮的人拿着罪夹和脚铐,闯进了萧府,说是奉了上令,来捉拿萧玉升萧大人。 “奉上令,请萧大人过堂问话!” 一个领头的走卒说着就要给萧大人上罪夹。这个时候,晴川突然出现,表情惊恐万分,因为她从来没有看到有人会到自己的家里捉拿自己的父亲。 “你们想干什么?我父亲他到底犯了什么罪,你们要这样!” “卑职也不清楚,只是奉了上令,请萧大人过堂!”这个人说着,就把刑部的拘捕令拿了出来,让在场的人看。 没错,这确实是刑部的拘捕令。 “慢着,在事实弄清楚之前,我还不是罪人!按照我大梁的律法,凡是传唤七品以上的官员过堂问话,在罪名坐实之前,都不得上罪夹和脚铐。你们身为以刑部的官差,难道齐大人没有告诉你们吗?” 萧玉升终于“酒醒“了,他对于梁律烂熟于心,对于这种场面也是见得过了,没有丝毫胆怯。 “这......”官差被问得哑口无言,只能把罪夹和脚铐拿走。 “你们在家里等着我,想来也不是什么大事。如果真的出了什么事,不是还有皇上吗?” ...... “对!对!对!如果皇帝那条小龙龙不给你撑腰......不是还有我这条大龙龙吗?” 一个酒气熏天的糟老头子,走路摇摇晃晃的从后院走了过来。一身粗衣棉袄,上面虽然打着不少补丁,倒也干净。 此人手里拿着一个酒葫芦,枯黄老旧,想着这葫芦的年岁跟他的主人差不多大,只是葫芦的颈口甚是白净,应该是经常被人用嘴喝酒的缘故。腰间还挂着一根长烟袋,一边走一边喝着。 这个人只能用四个字去形容——酒气熏天! 离他好几丈远,都能闻到他身上散发出的酒气,仿佛这个人刚从酒缸里出来一样。 “真是好酒啊!独酌清酒了无趣,春来等风也等你!呃......怎么今天来了这么多客人啊?” 第二十章:入狱 这个人以前一直抱着一个酒葫芦在萧府的大门前喝酒,腰间还别着一个旱烟袋,却没叫他抽过旱烟。每次萧大人上朝回来,他都会说一些稀奇古怪的话: “大隐隐于野,小隐隐于朝” “小酌不能怡情,大醉方得人生......” 别人是一句都不懂,可是萧大人是听得懂的。 时间久了,萧大人觉得两人在某种层面上有着相同的地方,那就是饮酒!所以就把他留下来在后院打打杂,养养马,萧大人平生清廉节俭,没有多余的工钱给他。 可是这个人说只要酒管够就好,不要工钱! 那天进了萧府后,这个人也是喝的酒醉麻风的,萧大人问他的姓名,他只说自己姓龙,却不记得自己的名字。萧大人见他爱喝酒就给他起了个名字叫买醉,后来晴川一直喊他龙叔。 刑部的官差看到这个糟老头子口出狂言,居然敢叫当今的陛下为“皇帝小儿”!就纷纷上前捉拿。这等弱不禁风的糟老头子,拿下他不是犹如饮白水一样轻松,正好一并押回去请功。 一个眼神有点斜的官差,说这个人交给他,让其他的人都退下。他拔出刀,举刀便砍。 谁成想,龙叔对着他这个人只是吹了一口气,这个人的刀都没落下,就直接倒地不醒。想必这一口气中夹杂着几千年的酒力,不然怎么会把一个大活人直接醉翻在地。 “额......这个人就这点酒量吗?还不如我养的马呢!” “你们还有谁想尝一尝这百年佳酿?” 买醉说完又饮了一口,然后对着那些想来捉拿他的人,做出要哈气的模样。 这几个人又看了看他的酒葫芦,吓得退了五六步。官差觉得此人甚是诡异,还是先不动他为妙。 “买醉,你来又是做什么,快回去养好我的那匹宝马,今年的秋猎我打算把它献给陛下呢!” 萧大人挥一挥手,让龙叔退下,如果不是萧大人,想必这几个人都得醉倒在这里了。 ...... 这几个人把萧玉升押到了刑部的大堂,主审官是刑部主司齐大人,边上坐着的是王忠君,他是来听审的。 这个齐大人叫齐天明,是李宰辅的忠实走狗,冤死他在惊堂木下的人不计其数。可惜了他身后挂着的那块匾额:明镜高悬。 “萧大人,见了本官为何不跪!”齐天明问道。 “笑话,且不论我和你是平级的官员,就算换做一个七品小吏,在定罪之前,他也也是不用下跪的。更何况我乃先帝的门生,受先帝托孤之重,我只跪当今陛下,你难道比皇帝还要尊贵不成?” 啪! 齐大人见台下之人极其能言善辩,只好拿起惊堂木,拍了下去,若此时不镇住场面,后面只怕不好审问。 可能这一惊堂木拍的太过突然,就连在他身边的王忠君都吓得站了起来,王大人朝齐大人看了一眼,说了句: “你问话就是,何必拍这个东西。” 齐天明知道王忠君是宰辅大人派来的,虽然自己官阶比他高两级,可见王忠君这么说,他还是畏惧了。 “那好,我且问你,你知罪否?” “你是在问我吗?”萧玉升耍起了无赖,他先看了看四下,然后又用手指指着自己,诧异的问道。 “废话,我不是问你,难道我是在问我吗?” 啪! 齐大人,没忍住,又拍了一下惊堂木。 “否!” 萧玉升不仅把两只手藏进了衣袖中,还颠起了左脚,很是悠闲自在。 齐天明被他的这一个字给说懵了,对于平时只会说大刑伺候的他,面对萧大人的铁齿铜牙,显得手足无措。 “什么否?”齐大人好奇的问道。 “你知罪否?”萧大人反问道。 “我否啊,我能有什么罪啊!”齐大人越问越懵,干脆站了起来审问,一只脚站在地上,一只脚踩在椅子上,毫无刑部主司的样子。 “你放肆,是我在审你,怎么变成你审我了?” 啪!啪! 齐大人连啪了两下惊堂木。一旁的王忠君实在是受不了了,把那块破木头抢了过来,扔到了地上。王忠君看着案牍上的奏章,示意拿给萧大人看。 萧玉升看到奏章后,怔了片刻,再想想居然有点后怕。自己什么时候写过这样的一份奏章了。昨晚好像在陈大人的府上写过什么东西,可那也不是这个啊。 这个奏章上面写的是:“李相国乃国之巨蠹,杀之,还政于陛下!” 这几个字不仅是自己的字,而且上面还有自己的署名。萧玉升觉得自己可能是上了陈大人的当了。这样平白无故的诬陷辅政大臣,可是死罪一条。 自己的字,自己的署名,这下是白口莫辩了! 在“铁证”面前,萧大人也不想过多的自辩。就这样,萧玉升被打入了死牢。 第二天的朝堂之上,小皇帝力排众力,想保下萧御史,可怎奈势单力薄。李相国的党羽遍及朝野,很多都请旨杀了萧玉升。 “萧玉升污蔑朝廷宰辅,就是污蔑当今圣上,按照我大梁的律法,当移三族!” “此等奸臣,世受国恩,不思回报也就罢了,反生蛇蝎心肠!其身当杀,其心当诛!” ...... 小皇帝虽然贵为天子,可是李相国这棵大树已经根深蒂固,枝繁叶茂。如果任由这棵树往上长,恐怕迟早会捅破那片天! 最后经过商议,判的是明天午时三刻,萧玉升全家问斩! ...... 朝会过后,刑部所有官差都出发,前去萧府拿人。王忠君把这个消息告诉了李保财,说他可以去萧府要人,只要萧家愿意把“罪女”嫁到相府,晴川就可以免去一死。 就这样,萧家上下五十二口全被锁拿下狱,这里面还包括那个酒徒龙叔。 入狱的当天晚上,李府的色猪又来到了刑部大牢。 “萧姑娘,你就从了我吧。我父亲大人可是堂堂宰辅,只要你嫁到李府,就可以免你一死!” “我呸!” 晴川拉着小青的手,掷地有声的说道! “有没有人啊,帮我去打一壶酒来,这没有酒还不如现在就杀了我啊......”说来也怪,萧府上下五十一个人都沉浸在悲伤之中,就只有他还想着喝酒。 “死胖子,你要是能给我打一壶酒来,我们家小姐不嫁给你,我就勉为其难的嫁给你!” 李保财没有理这个疯癫的老头,转身对着牢门李的晴川,接着说道: “呵呵......你倒是一块硬骨头啊!怎么着,你还想着白言那个臭小子能来救你吗?就算他长了一双翅膀,能把你一人给救走,他能救得了你爹,救得了你娘,救得了你家上下五十多条性命吗?” “你休想,就是死我也要陪着他们一起去死!” 晴川越说越伤心,她想着她再也见不到那个红衣少年,竹剑少侠了!她是多想还能依偎着那个人的肩膀,抱着他的手臂,看着洛阳城的灯火通明,夜色阑珊。 种下一颗菩提,开出的是相思 采下一束柳絮,长成的却是后会无期...... 晴川心里想着,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臭小子千万不能来救她,如果来救,只能白白的多搭上一条性命! 第二十一章:明知山有虎,偏往虎山行 第二天问斩之前,梁帝身着素衣,独自一人来到了刑部的死牢。当他要求狱卒开门的时候,狱卒因为没见过皇帝,百般阻挠。 小皇帝气的当时就给了那个狱卒一耳光。 “他我管不了!难道连你们朕也管不了吗?” 就在这个时候,齐大人恰好赶来。 “还不快给我滚下去,陛下,这群奴才没见过天子龙颜,还望陛下恕罪!” “快把门打开!“ 咯——吱——门开了 梁帝进入死牢,走了几步之后便又停了下来。 他心如刀绞,不知道该怎样去面对即将冤死的萧玉升。 他自责——身为一国之君,却不能让满朝文武为己所用! 他内疚——手握天下权柄,却救不了一个人! 他心扉痛彻,肝肠寸断! 他把手扶在内牢门的柱子上,又把自己的额头紧紧的靠在手臂上,泪如泉涌。 或许这也是大梁自开国以来,第一个在刑部死牢房里哭鼻子的皇帝! 不远处的萧玉升从皇帝进门之前,听到他的斥责声时,就知道他来了。他看到了皇帝竟然为了他而流泪。 此生能得天子之泪,也不枉为臣一场。 ...... 小皇帝忽然之间想到了一个人——一个可以逆转乾坤的人! 他扶起衣袖,擦干了眼角上晶莹剔透的泪珠。 泪珠是新的,而眼角的泪痕却是旧的。 隔着牢房的柱门,他看到了那个冤屈的老臣。不知为何,梁帝的眼中忽然又燃起了希望的火花,或许是因为那个人。 他用坚韧的目光,看着狱中的萧玉升给他磕了头之后,便拂衣而去。 ...... 小皇帝回到宫中,写了一封密信,让曹公公亲自去一趟白府。 “记住了,你一定要亲手把信交给白言!” 由于事情紧急,马上也要到午时了! 曹公公出了宫门,甚至都没坐马车,让几个太监直接把马车拆了,自己骑上马便走。 小皇帝也带着几个贴身侍卫,先行赶往了刑场。 曹公公来到白府,白言还在屋顶上耍着竹剑,晒着太阳。听到宫里有人找他,便像光一样飞到了曹公公的面前。他接过信,看到上面写着: “萧家有难,望白公子于午时三刻前,赶到刑场,见最后一面!” 白言看了信之后,急匆匆的骑上了曹公公的马,飞奔而去。胖福他们几个人看到白言连一句话没说就走了,就知道出了大事了,随之也赶了过去。 ...... 二月的洛阳,阳光暖的恰如其分,白云朵朵就像是天空今早起来换上的新头型。此时此刻,秋萌山上的最后一片积雪也该融化了吧! 白言一边赶路,脑海里不断浮现晴川的影子,想起了她对他说的那些话 “山一程,水一程,风来此间为一人,你若不来,这春色又怎敢深的透彻!” “晨时白露花上采,午后泪水眉下偷,昼已昏,夜已旧,我在等星,也在等你。” ...... 洛阳城每逢有热闹可看,都是人山人海。街上的人议论纷纷 “你听说了没有,今天要杀五十多个人!真的是百年不遇的事情。” “真的吗?我们梁国自建国以来,还没有在都城一次杀过这么多人,也不知道是哪一家这么倒霉!” “还能是哪一家,大忠臣——萧家!哎,这年头好人没好报!” ...... 午时之前,萧家一家老小就被押到了刑场之上。刑场周围有重兵把守,围的像铁桶一般。 主持此次行刑的是刑部主司齐大人,对于齐大人来说,杀人再平常不过,只是这一次很特别。 要杀的人很多! 来看杀人的人更多! 他的左边坐着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当朝宰辅李大人,右边坐着的是梁国天子,他被夹在中间,坐立难安! 来看杀人的还有李家的三个公子,王忠君也来了。 晴川看了看刑场周围,发现那个人没有来,心中有着说不出的滋味。 她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该失落!想着自己还有那么多话没有跟他说,也只能把他们深埋于心底。晴川心里也只是想着,愿这无边的春光能把那些话带到白言的梦里,让它们在他的梦里生根发芽。 一旁的刀斧手开始磨刀了,听到刀锋在磨刀石上打磨,发出的赫赫声响,很多人都被吓哭了。 龙叔却是悠闲自在,脸上没有露出一丝一毫的胆怯。当他看到站在他身边的刀斧手,喝了一口酒,对着大刀片子润刀的时候 噗...... “你这是做什么,多好的酒啊就这样糟蹋了。砍我的刀不用润了,你看在我就要死的份上,能给我喝一口吗?” 看热闹的人觉得这个人真是个疯子,自己都要死了,还讨要酒喝。 这个刀斧手有点懵,死在他大刀下的人没有一百也有八十,这还是他第一次遇到要喝他润刀酒的人。 他便又倒了一碗,看到龙买醉双手被反绑,自己没法喝,就蹲了下来,喂他喝。 “哎......好酒啊,如果能喝到这么好的酒,我宁愿天天来这里!” “龙叔,你疯了吗,人不是只能死一次吗。”晴川看着他不解的问道 “是啊,我怎么给忘了!” “龙叔,快吹啊,把这些坏人都给吹死!” 哈—— 哈哈—— 龙买醉对着喂他酒的人哈了两口气,这个人不仅没倒下,还说了句话 “皮!一会你就不皮了!” 晴川看到龙叔的功力没有发挥作用,很是失望。 “哎,可能这酒的酒劲太小,不然他们都得死翘翘!” ...... 此时时辰已经到了午时三刻! 齐大人从竹筒里拿出一根竹签,站了起来。 “咳——” 小皇帝假装咳嗽了一声。齐大人先看了看李大人,李宰辅没有理他,他又转过去看了一眼陛下,就又把竹签放了进去,坐了下来。 小皇帝心急如焚,心里想着,照这个速度,他应该来了啊。 又过了一刻钟,李宰辅等的急了。又好像是明着告诉这个小皇帝,我已经给了你一刻钟了,你今天真的有本事今天把这些人救下来吗? “齐大人,行刑吧!”李宰辅说道。 齐天明听到宰辅这么说,立马拿了签站了起来。 “再等等!” 梁帝一边拉住齐天明的手,一边恳求的说道。 “陛下,这时辰早就过了!齐大人,你还在等什么?” 齐天明挣脱了小皇帝的手,准备扔竹签,小皇帝闭上了眼! 就着这个时候,人群中突然有一个人,飞到了台子上,一脚踹飞了晴川边上的刀斧手! 他一袭白衣,脸白如雪,唇红似焰! 他腰间挂着那把竹剑,背对着晴川,面朝着洛阳城的百姓! “既然你们不要她活,我白言便与你们开战!” 第二十二章:战至最后 “竹剑少侠——” “白家二公子——” 围观的人几乎都在说这两句话。梁帝也睁开了双眼,稍稍的松了口气。 洛阳城来围观的都被这个人给吓到了,而跪在一旁的龙叔却镇定自若。 ...... “你怎么来了!” 白言转过身来,蹲下身子,用双手摸着晴川的脸。晴川的脸又红又暖,红的像天上的太阳,暖的像这看不见却能感受得到的光。 “你还没有给我吹上那一曲笛声,我又怎能让你就这样死掉!” ...... “白公子,快回去吧,今天你是救不了川儿的!” 萧玉升老泪纵横,或许这一刻他也被白言感动到了。 “萧老爷,今天就算我救不了你女儿,我也要跟她死在一起!” 晴川听到白言这么说,激动的掉下了眼泪。 白言慢慢站了起来,拿出那把竹剑,用剑指着刑场的守卫,坐在台上的王忠君,李宰辅...... 洛阳城的百姓看到白言居然敢只身前来劫法场,都张大了嘴巴,瞪圆了眼睛! “白公子,你不要命了吗?” “竹剑少侠,快回去吧,你一个人没用的!” “哎——又要白白搭进去一条鲜活的生命!” ...... 白言听到周围的人都在说着话,可他一句也听不进去。 事到如今,他已经退无可退! “你好大的胆子,上次你无视武举,私自离场,蒙陛下开恩才免了你的死罪!这一次你竟然还敢在圣驾面前,想劫掠法场,我看你是活腻歪了!”李宰辅厉声喝道。 “这场面对我白言来说算的了什么,就连北燕的军营我也闯过,不也是毫发无损的回来了。相爷,人在做天在看,收手吧!你现在已经位极人臣,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了。难道今日你杀了萧大人全家,你就能当皇帝不成吗?” “你放肆,来人啊,给我杀了他!” 黑压压的守卫冲了上去! 萧家受刑之人为了躲避刀剑,都站了起来,挤到一旁的角落里。 只有龙叔还跪在那里一动不动,他晒着太阳就睡着了。 给他行刑的刀斧手看到他没动,硬生生的拽着他的囚服领口往后拖,生怕他会死在乱刀之下。 萧家上下看着这个毫不相识的年轻人,他们的心里都很清楚,今天这个人是救不了他们的。他这一闹,也只是让他们多活一时半刻! 可是白言却不这么想。 ...... 小的时候,他的父亲告诉他,人这一生要走正道! 何为正道? 上书院的第一天,先生告诉他,人这一辈子要知礼! 何为知礼? 他靠着外公的肩膀,外公让他做一个为天下伸张正义的人! 何为正义? 那一天,晴川对他说男儿当手提三尺长剑,骑马纵横天下,收复河山,拯救黎民苍生! 谁是黎民?谁又是苍生? 此刻他似乎找到了这些问题的答案! ...... 白言奋勇拼杀,打退了一波又一波的守卫。 “如果这些善良之人只是你们弄权者屠刀下待宰的羔羊,如果我今日退缩了,那么我要这把剑又有何用?” 白言说完这句话,又是凌空一剑! 由于他持的是竹剑,自身又没有什么太大修为,施展不出剑气,所以他根本杀不死任何人! ...... 过了一会,白言因为体力不支,一不留神,被一个强悍的守卫给踹倒在地。其他人看到白言倒地不起,便举起刀冲了过来。 就在这时候,打斗的人群中突然冲进来了一个年轻人。解了白言之危,不是这个人,恐怕白言的身上要挨上一刀狠的。 ”怎么是你?” “我怎么了,我就不能来吗?你说你们这些不要脸的禁军,这么多人打一个,而且还是打拿着一把玩具剑的人,我呸!” 禁军守卫看到此时冲上来的这个人,根本不敢上前动他一根汗毛。如果换做旁人敢如此羞辱皇家禁军,早就上去将他乱刀分尸了。 “你这个逆子,还不快给我滚下来。咳——” 原来冲上去救白言的是李家的那个废柴武状元。 “白公子,上次武举的时候你让了着我一次,这一次我救你一命,咱两两清了,以后互不相欠。” 白言吃力的坐了起来,顿时觉得这个废柴还是很有趣的。他心里想着,不知道以后还有没有机会去从新认识这个人。 之后两个人联手又战斗了一会,所有的守卫都避开了李家三公子,生怕伤着他。 ...... 这个时候李宰辅终于坐不住了,他对站在他身边的禁军统领何羡说了一番话。何统领飞入阵中,从身后打晕李保安,让手下抬了下去。 白言嘴角留着血迹,那血迹就像一条又窄又小的红色瀑布。 他看着这个禁军统领,大梁的第一武道高手! 白言想着,如果不是为了救下李家的那个废柴,他是绝对不会上场的,难道今天真的要死在这个人的剑下了吗! 一袭白衫对满身盔甲 一把竹剑对一柄铁剑 白言还受了伤,毫无胜算可言! “小兄弟,我看你胆识过人,稍加锤炼,日后也是我大梁不可多得的人才。束手就擒吧,我会去向陛下为你求一个情,或可以免了你的死罪。” “谢了,不过——用不着。因为我——还没有输!” 白言更加吃力的说着这些话,他撑着竹剑站了起来。 这在这个时候,胖福他们几个和曹公公都赶到了刑场。 就在战斗的紧要关头,恰逢大齐的虎啸将军回齐国,看到前面是如此的热闹,便驻马远远的观看起来。 ...... “白公子,你不要再打了,你会死的!”晴川看着满身是伤的白言,声嘶力竭的喊着。 “我——没——事!” 白言强忍着伤痛,大声的念着这三个字,他怕他的声音如果小了,晴川会听出来他已经撑不住了。 “好吧,小兄弟,我让你三招。” 白言喘了口气,出手就是三剑,可任凭他怎么挥砍,连何统领的衣角都碰不到! 他使出了全身力气,双手持剑,一跃而起,又是一剑! 何羡动都没动! 在场所有的人都屏住了呼吸,不是说好只让他三招的吗?为什么第四招不动了,难道是让他砍? 不仅洛阳的百姓看的目瞪口呆,就连大齐的虎啸也好久没有见过如此执着的少年了。 虎将军扛着他的铁锤,骑在马上,立于洛阳的高墙之下,威风凛凛。 这个时候他手下的一个人说了句话: “哎,这等英雄少年,死了真的是可惜了。” “你们说,如果虎将军出手的话,能救下这个少年吗?” “这种宵小之辈也值得我们将军出手吗?想当年,虎将军在投靠大齐之前,曾凭一己之力,击退了大齐十万铁蹄,可谓是一战成名!” “而且我听说当时他只挥了一锤子而已!” 第二十三章:白言入魔 当白言的剑锋落下之前,何羡用极快的速度拔出了剑,横在身前。白言的竹剑砍在了他锋利的剑身上,被劈成了两段。他又被何羡狠狠的踢了一脚,重重的摔在地上,口吐鲜血。 只是这个执着的少年,还是拿着那把已经断掉的竹剑,不肯松手。 “快看,他的剑断了!”一名北方齐人说道。 “走吧,这不关我们的事情,就让他们大梁的人自己内斗去吧!”虎将军握紧了铁锤,准备要走。 ...... “放下剑吧,我或许能饶了你一命!” “想让我放下剑,除非我死了。你难道没有听过一句话吗——将士上了战场就该生不卸甲,死不弃剑!今天,这里就是我白言的战场。” 白言说完,拿着断剑,撑着半副残躯...... 这句话不仅离白言只在尺寸之间的何羡听到了,洛阳城的人听到了,晴川也听到了。 虎将军也被这赤子之诚给深深的震动了,没走几步的他,又停了下来。 小皇帝攥紧了拳头,任凭指甲划破手指,也毫不在乎。 他站了起来,焦急的看着刑场四周,心里想着他怎么还没来,这个时候他应该出现了。 ...... ...... 就在白言在刑场上打斗正酣的时候,小皇帝的手下的一个人也早早的来到了霍府。 到了之后,他把梁帝的话转过给了正在下棋的霍老将军之后就退到了外面等候。听到白公子有危险,正准备落子的老仆停顿了下来,说道: “老爷,小公子可不能有事啊!” “你急什么,世间上很多的事情就像这棋盘上的博弈,你若沉不住气,就会输的很惨。” “老——爷——”老仆拖着很长的音调喊着。 “好吧,那我们就看看他到底怎么样了。” 只见霍老将军把棋盘上的棋子推到一边,然后用手掌轻轻的在棋盘上这么一走。 棋盘上居然出了刑场的影像! 他看到白言已经被禁军统领逼到了绝境。过来搭救的田多等人也被不是禁军的对手,都被制服在地,动弹不得。 当霍老将军看到何统领拿着剑,朝白言走过去的时候,他不自觉的捡起了一颗黑色的棋子,夹在两指之间。 “老爷,再不动手就来不及了!” “再等等......” 何羡看到眼前的这个白言是如此的不可理喻,就想挥剑废掉他拿剑的手臂。 就在他的剑砍下之前,突然有一个东西从天而降,犹如天外飞来的火球,砸在二人的之间。这一击,白言四周的守卫都被击飞数丈开外,何羡这一下也伤的不轻。 激起的烟尘消散过后,众人看到唯独就剩白言还在原地,纹丝未动! 一把锈迹斑斑的铁锤立在他的跟前。 众人不解,说东道西 “这个是什么东西!” “难道是什么神仙丢过来的兵器吗?” 这哪是什么神仙的兵器,分明是大齐虎啸将军的兵器。众人都没有看清,这兵器是虎将军扔过去的,还是它受到了什么意念的控制自己飞过的。 只见白言双手握紧这把重锤,他的眼角充着血丝,脸上还有血痕。那张干净如同朝露般清澈的脸不见了。 就在白言举起重锤的时候,他的身体开始泛着紫烟,不一会的功夫,这些紫烟也爬到了铁锤的身上。 白言的身体也开始发生了微妙的变化,他脸上原本因为打斗留下的血痕不见,眼角的血丝也消失了。 这时候人群中有个人喊道: “快看,他的眼珠子变红了,他是入魔了吗!” ...... 白起举锤落地,这一次的力度,犹如刚刚飞升的帝君,开天的盘古! 冲击波瞬间向外扩散,把齐大人面前的竹筒掀翻在地。 李宰辅和小皇帝都被这冲击波冲倒在地,还有围观的人,骑马的人都应声倒地。 甚至连洛阳城外的霍府都微微的震了一下。 这其间,却有两个人没有倒,一个是骑马的虎将军,另一个便是龙买醉。 龙买醉看到所有的人都倒了,他好像是怕别人看出来什么,也佯装倒地, “哎哟——” ...... ...... “难道传言是真的吗?东方会出现个少年,挥舞撼地,打开阴阳之界的大门,放出最可怕的怪物,给人间带来无尽的灾厄!” “这把兵器这么阴诡邪门,不是来自冥界的撼地,那又是什么呢?” “我觉得这紫烟不是铁锤身上的,而是白言身上的!他身上的煞气看到主人要死了,才出来救他一命的!” ...... ...... 白言又举起锤,就在落地的瞬间,被赶来的虎啸给阻止了。 虎将军虽然达到了武道巅峰的水准,可面对“入魔”的白言,用双手擎着他的铁锤,还是非常吃力。 这如果换做何统领,恐怕早已被打的魂飞魄散了。 白言的脸抽搐着,扭曲着,他很痛苦。 他的身体刚刚还是只是轻微的泛着紫烟,当他拿兵器的时间越久,最后连他的头发都开始冒烟了。 龙买醉终于忍不住了,就对边上吓得瑟瑟发抖的刀斧手说: “快把我解开,一会就来不及了!” 没等龙叔的绳子解开,萧晴川飞奔了过去,直接抱住了白言。 “白公子,你不要这样!”晴川一边哭着,一边苦苦哀求的说。 白言虽然不受控制,但他知道是晴川过来抱住了他。 他闭上了眼睛,冥冥之中,他又想起了那些跟她一起的快乐日子,烟花,饺子,灯谜,还有那一场雨。 他又想到了,自己不就是来救她的吗?怎么能她都还没有死,自己就要先堕入这无边的黑暗之中了呢? 白言睁开了眼睛,充血发红的双眼慢慢的变灰变黑,身体上那些紫烟慢慢的消失了。 虎将军找准机会,立马夺回了他的大铁锤。 在这里恐怕只有虎将军自己心里清楚,他的兵器并不是他扔过来的,而是它自己要过来救这个少年的。 他心里想着也许是”洞主“找到了更合适的人选了吗?不管事实是怎样,他决定先除了这个少年,以免以后他回来抢夺他的这把神兵。 可众人哪里知道,都以为是大齐的这位虎将军不想让这位少年死,才出手“相救”的。 就在所有的人,包过隔空偷窥的霍老将军都以为这件事马上就要结束的时候,哪里知道,这刑场救人的热闹,才刚刚开始! 第二十四章:隔空一击 虎啸体壮如牛,眉眼深邃,他单手持捶看着躺在地上的白言——一只受伤的羔羊! 虎将军现在只想让这一只羊立刻去死。 他以为这个天底下只有他一人能掌控这撼地神锤的真正力量,他才是撼地的主人。 谁能料想,这个跟他毫不相识的人居然也能挥出那惊天地泣鬼神的一记锤来! 如果这个小子现在不死,日后修为上来的话,那还得了! ...... “洛阳城的百姓们,你们刚才都看到了,这个小子拿着我的铁锤,居然能施展出幽冥之力,这足以见得他就是那个传闻中的不祥之人!” 听到这个人这么一说,在场所有的人都瞠目结舌,不知道他说的话几分是真,几分是假。 就在这个时候,上次那个武举要给白言竹剑的小孩子,站了出来说: “你骗人,是你这大铁锤自身透着鬼邪,你这是在诬陷竹剑哥哥!” 这个孩子似乎站在了白言的角度去想问题,他只是觉得白言刚刚挥出的那一锤是为了救人和自保。可是在事实面前,又有多少人能跟这个孩子一样,看得通透? 洛阳城的百姓们似乎都忘了,白言是来替忠臣萧大人一家鸣不平的。 他们此刻对于善良之人的生死漠不关心,他们只关心为什么身受重伤的白言,会突然身体冒烟,挥出重锤,撼动天地。 “小孩子,这只是一把普普通通的铁锤,你们不信,我砸给你们看。” 虎啸说完就抡起铁锤,往地上砸,吓得周围的人尖叫着后退。 可是当众人停下脚步,发现这真的是一把普通的铁锤。它的威力也只是比一般铁匠铺子打出来的铁锤要稍大一些罢了。他们看到,连眼前这个虎背熊腰的人都砸不出刚刚白言那一下的威力,那还有谁可以呢? “看到了吧,这就是一把普通的锤,你们刚刚看到的煞气来自于那个人的体内的!” 这样看来,答案有且仅有一个: 白言是个不祥之人,他在生死攸关的时候唤醒了体内的煞气!他是靠着煞气的帮助,修为才会瞬间提升了好几阶。 ...... ...... “老爷,他在撒谎。他的兵器分明就是传说中的撼地。如果不是,十几年前,凉州城外一战,他怎么可能以一敌万呢?” “有些事情就连小孩子都能分辨得清楚,可大人有时候并不这么想!” ...... ...... “猛将军,那按照你的意思,就是说你的这把铁锤不是传说中的撼地了?”一个围观的人问道。 “当然不是!这锤都跟了我十几年了,怎么可能是撼地神锤。如果它是撼地神锤,我早就踏平你们梁国了。”虎将军说完,就看着梁帝,发出蔑视的冷笑。 众人好像都被这个外乡人给说服了!现在他们看来,白言确实是一个不祥之人。 “既然这个人本来搅扰刑场,按照你们大梁的律法,该当死罪。现在他还是一个身藏阴诡邪煞之气的人,那么我虎啸今天就替天行道,除去此祸害!” “你不准伤害竹剑哥哥,他是好人!” “小孩子,你还小太容易相信别人。殊不知这个世界有很多坏人都会伪装成好人。” “你才是坏人......” ...... 虎啸拿起兵器,准备杀死这个年轻人。 这时候晴川一直在白言的身边,尽力的安抚她。白言靠着最后一点的毅力支撑着自己,坐在地上。 “我说你这个粗贼,能不能把你刚才说的话都收回去。我体内如果真的有你说的什么阴诡煞气,那么我就用它先杀死你,然后再杀了那些早就该死之人!”白言一边说着,一边看着坐在上面那些该死之人。 “既然你都承认了,那还啰嗦什么,受死吧。” “是啊,今天反正是个死,不是死在梁人的手里,就是死在你们齐人的手里。哦——我听说你原来也是梁人......” 此时就连小皇帝也不知道,这个少年究竟是个怎样的人。 虎啸挥起了铁锤,白言和晴川搂在一起,似乎是想用这样的方式,一起共赴黄泉...... 砰—— 一脚飞踹,虎将军被人从后面踢了一脚,可是这一脚就犹如刮痧一般,不痛不痒。 虎将军如同平坦大道上的磐石,群山环绕中的石佛——岿然不动。 原来踢他的是何羡何统领。 “我们梁国的事我们自己管,就算是杀了他,也用不着你这个叛徒动手!” 虎将军很是生气,他平生最恨有人骂他叛徒,不过事实上他真的是一个叛徒。 当初他也是霍老将军麾下两员猛将之一,为大梁也立下了汗马之功。只是在老将军交出兵权,解甲归田之后,他却投靠了敌人。他决定先不杀待死的白言,他要先教训一下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大梁禁军统领! “叛徒?我曾经也和你一样热爱着这片山河,我为她披肝沥胆,可到头来换来只是猜忌和驱逐!” 虎啸想起了十几年前的事,那些让他伤心而又愤怒的旧事。他开始用力握锤,手臂上的肌肉紧绷。指关节由于太过用力,吱吱作响。 “如果你们知道我经历了什么,就不会再说我是叛———徒。” 当的一声! 虎将军又砸了一锤,这一下把刑场上的石板都给砸碎了,飞溅的石子还打下了几片新嫩的柳叶。 这一次他应该砸给了那些过往! 何羡单手持剑,不过此刻他并没有拔剑。他单人立于虎将军这的面前,就像是大梁抵御大齐的一面城墙,不过这面墙在虎将军的撼地面前,也太薄弱了。 “背叛故国,视为不忠;背弃人民,视为不义!像你这种不忠不义的狗杂种,还好意思让人揣测你经历了什么,真是可笑之极!”何统领掷地有声的说道。 虎啸彻底的被激怒了,仿佛眼前这个人就是他不共戴天的仇人,他挥起撼地,朝何羡打了过去...... 何统领虽然是大梁的高手,可根本抵不过这一锤,而且这兵器还是来自冥界的撼地。应声的瞬间,他就被锤飞了数丈之外。最后还是小皇帝站了起来,用刚刚签订和谈的岁贡相要挟,救了他一命。 洛阳城的百姓看在眼里,纷纷缄默不语。他们刚刚还在关心白言的事,现在又开始叹息这个国家的羸弱。想当年梁国是何等的强大,现在居然被一个外乡人骑在了脖子上拉屎! 谁能站出来教训一下这个人! 谁又敢站出来? ...... 白言看在眼里,他开始对这个大梁的禁军统领心生丝丝的敬意,不为别的,就冲他在大是大非面前分得清,敢在强大的敌人面前亮剑。白言看到这个人是如此的嚣张,心里想着自己不能就这样死去,因为他还没有被彻底打败。 白言在晴川的搀扶站了起来,可他手中的那把残破的竹剑早已被打的粉碎,他怒视着虎啸。 就在这个时候,温暖的一幕发生了! 一个受了伤的禁军小罗罗,居然走到白言的跟前。白言一开始以为是来取他性命的,没想到,这个人竟然把自己的佩刀给了白言。然后又深情的看了白公子一眼,那种眼光好像是最后的希望,也像是最后的送别。 白言拔出了刀,只是任性而又轻浮的对虎啸说了一声: “为了这些善良的人而死,死后自己的血还能洒在这片土地上,也算不虚此生!” ...... ...... 虎啸出了招,他的撼地砸在了白言的刀上,白言的刀慢慢的弯曲了。 晴川紧紧地抱着他的白言! 围观的人,包过那些刀斧手,龙买醉,都以为这一次白言还会唤醒体力的煞气。 他们等着,他们盼着,他们说着,他们喊着......可是到最后,他们看到的只是白言的刀越来越弯曲...... 虎啸又是一锤,这一下,白言彻底的倒了下去。 “小子,一切都结束了!” 虎将军又举起撼地,准备送这个爱管闲事的人归西。 洛阳城围观的百姓都闭上了眼睛,晴川的眼泪落在白言的肩上,那一滴泪的温度,仿佛都能融化一个冬天的积雪。小皇帝心一疼,他觉得是他害了白言。李宰辅很是高兴。 而坐在李宰辅边上的王忠君好像很是不安,他好像在做着什么抉择。趁人不注意的时候,他从衣袖中掏出那块玄铁,对着虎将军扔了过去。 这一击,也只是把他的撼地打到了地上。虎将军以为是有人释放的暗器,也没多想,捡起撼地,对着白言又是一击。 ....... “哎,这下彻底完了!”龙叔叹道!” ....... 当! 声似惊雷,形若光炬! 就在众人听到声音,睁开眼睛的时候,虎将军被一个像石子一样的东西给击飞了! 只见他拿着自己的撼地,一直被击飞到离刑场很远的一棵树下,生生的把那棵碗口粗的柳树给撞断了。 虎将军摸着自己受伤的胸口,嘴里含着的一口鲜血没敢吐出来,生怕让人看见他受了重伤。 这又是谁? 就在众人疑惑不解的时候,一颗黑子的棋子掉在了龙买醉的跟前。他背过来,捡起棋子,棋子完好无损,没有一丝一毫破裂的迹象,甚至连划痕都没有! 龙叔笑了笑,轻声的说一句: “你终究还是没忍住,出手了!” ...... ...... 第二十五章:对弈 霍老将军用手掌拂过棋盘,上面的影像也随之消失了,而夹在他两指之间的黑色棋子也不见了。 “这些人真是能折腾,老范啊,你去跟他下一盘棋吧!”。 “老爷,你说我能下得过他吗?” “这棋局不是在十几年前就已经摆好了吗,一桌残局,该了了!” 说完他便从抽屉里拿出来一个长长的盒子,这盒子上布满了灰尘,想来是放了很久了。 盒子上面刻着两条小金龙,就算被灰尘包裹着,可龙身上的鳞片还是看得清楚。想必这东西的来历不一般,或许不是俗家之物。 “老爷,这个东西真的能救下这么多人吗?” 范老仆接了盒子,不解的问道。问完之后,他又吹了一下上面的灰尘,因为避闪不及,反被灰尘给呛了心肺,咳了好几声。 老将军抬头看了一眼湛蓝的天空,捋了捋洁白如雪的胡须说道: “这个东西在你手中是一文不值,可它在某些人的眼里,也许就是滚滚的天雷!” 是啊,这世间又有谁不惧怕天雷呢? 临走之前,老将军还嘱咐老仆不要慌,好好落子。临了还带了一句话给大齐的虎啸,说完他便出去钓鱼了。 ...... ...... 被搅得一团乱麻的刑场又恢复了平静。 这个时候又有一队禁卫军调了过来,为首的是大梁禁军的副统领,叫金不凡。 这个人今天的职责是防卫宫城,刚被李大人掉了过来。这个人跟何羡不同,他可是宰辅大人的侧室黄氏的长兄。 何统领深受重创,昏迷不醒,刑场的戍卫职责就由金不凡担任。 “来啊,传宰辅大人的命令,将萧玉升一家押过来,速速斩首!” 沉寂许久的刑场,又发挥了他本来的作用——杀人! “请问李大人,这几个小子该怎么处置?”金不凡由于刚过来,他不知道白言他们几个在刑场上干了什么,所以就问了一下李宰辅。 “都杀了,一个不留!”宰辅大人成竹在胸,今天在场的这些跟他作对的人都得死。 ...... 在杀头之前,晴川看着一直在笑的龙叔,就生气的问他:“我们都要死了,你还有心情在那里笑。” “今天可能会死人?但不一定就是我们。只要他出手了,我们就有救了!” “你说的他是谁啊?”晴川又问道。龙叔把攥在手心的黑棋子丢在了地上给晴川看,可晴川看了还是不懂他在说什么。 “斩!”齐大人一声令下,这一个字他已经憋了好久了。 ...... “你这一匹蠢马,一到关键的时候就掉链子。”就在齐大人说完斩的时候,老范骑着一匹黑色的马驹摇摇晃晃的走了过来。 刀斧手都在等竹签落地。可就在竹签落地的瞬间,又被一阵不同寻常的阴风给刮到了竹筒里,坐在台子上的人都觉得有鬼神作祟。晴川看了一眼龙叔,龙叔翘起的嘴唇又收了回来,这一口气分明就是他吹的。 齐大人又挑了一根,准备丢。 “刀下留人!” 老范终于到了,气喘吁吁,可能是年纪大了。 “留人......” 李宰辅憋了一肚子火,今天杀人是不是没看黄历,怎么来了一波又一波人。他气的有些抓狂,欲发雷霆之怒。 “你又是谁,再敢搅扰法场,连你一并砍了!” 老范下了马,漫不经心的说道:”在下乃霍老将军的仆人,奉命前来,还请放了萧大人全家。” 这时候在坐在一旁萎靡不振的小皇帝,突然活泼了起来,竟然可以把腰给坐直了。 李宰辅听到这个老奴提到霍老将军,心中波澜骤起。 其实他设这个局,就是为了钓霍将军这条大鱼!原本以为他不敢来,现在这条鱼终于咬钩了! 李宰辅皱巴巴的脸皮上露出了久违的笑容。 “既然是霍老将军差遣你来的,那就稍等片刻再动刀斧。不过你有所不知,这萧玉升这个狗东......这个人,他污蔑本相,证据确凿,杀他全家也算轻的了。我想就算是陛下想袒护,也有心无力啊,人心不可欺啊!” “李大人,我家大人可没说让陛下放了他们。”老范故布迷魂大阵。 “那你的意思是让我放了他们?可笑之极,这就更不可能了,本来就是我要杀了这群狗贼。既然都已抓来,怎可以轻易就放了!” “我这有个东西,李大人看了一定会答应放了他们一家的。”老仆说完,便从上衣里拿出一个盒子。 ...... 此时此刻,所有人的目光又聚焦到了这个盒子上。 “难道先帝爷临终前赐给霍老将军的是一块免死金牌?” “一块免死金牌顶个什用啊,也只能救一个人!” “那里面装的会是什么呢?” 在场的人众说纷纭。 ...... ...... “李大人,如果老奴我没有记错的话,您也有这样的一个盒子!您的那个盒子里当时装的是先帝任命你为宰辅的诏书,对吧?” 李大人看了看老仆手中的盒子,甚是不凡。 “是啊,这个盒子至今还在府中供着呢。不知道霍将军的这个盒子里装的又是什么啊?” 李宰辅表现的很轻松,他早就听闻霍老将军手中有一道先帝赐给他的秘旨,里面的内容可能跟他有关。 而且他的这个盒子他记着很清楚,当初霍将军交割完兵权,就拿着这个盒子走了,他当时就在外面看着。而且那一天也是先帝驾崩的日子。 此时此刻正是他想看到的。他就是为了得到这个盒子,王忠君才帮他做的这个局。 先是找陈大贵利用迷魂药引诱萧玉升入套,李家二公子可以借机逼迫他的女儿晴川下嫁。得知晴川一家有难,白言这个做事一向凭本心的人肯定会出手搭救,如果白言有危险,他的外公又怎么能坐视不管呢? 这就是当初所说的一箭四雕! 就算后面两个没有参与进来,他也能除了萧玉升这个成天跟他作对的人。 “李大人,这个盒子里装的东西肯定和你有关啊。当初你向先帝进谗言,诬陷我家老将军有不臣之心。那会老将军可是带着我们大梁的儿郎们刚刚打了胜仗。你让先帝传旨,召他单人回京,说是有大事托付......“ “我家老将军明明知道回去是凶多吉少,但他还是只带了一个副将去了,连夜赶了好几百里路。他知道先帝的心思,就交出了所有的兵权。先帝仁厚,没有杀他。” “今天我想当着这满大街的人,问你李大人一个问题,先帝担心我们老将军的兵权太大,日后会成为祸患。难道他就不会怀疑你有一天会权倾朝野,无法节制吗?” 这一问,问到了李宰辅的心里,这一问更加印证了他的猜想。 先帝给他的盒子里确实是对他不利的圣旨。 这条鱼终于上钩了! 没想到这十几年前摆好的棋局,今天就要当着全洛阳城人的面,对弈分输赢。 第二十六章:落子残局了,局中人已非 王忠君听到老仆这么一说,就煽动李宰辅放了刑场上的那些人。王大人跟随他多年,知道哪句话轻,哪句话重,哪句话能说到他的心里去。 王参将这么说并不是在意萧玉升全家的死活,他只是想让白言那个家伙活着。 老范看到李大人还在犹豫,就打开了盒子,从里面拿出了圣旨。 至于上面写的是什么,就连仆人老范也不知道。 不过这确实是一道先皇时期使用过的圣旨制式! “快看,是圣旨!” ...... ...... “李大人,你还用考虑吗?如果你不答应放人,我家老爷说了,让我当着众人宣读这道圣旨,到时候你可莫要后悔!” 宰辅看到了里面装的是圣旨,而不是传闻中的免死金牌,暗自欢喜。 这萧玉升只是一个小小的御史,在朝中也没有几个交心的同僚。即便今天放了,日后他也翻不起大浪。如果以后再想杀他,还不是像抬脚踩臭虫般。 “看在老将军的面子上,不凡,先把人放了,这个案子有些含糊不清,待日后细细查明......” 老范这个人看着大大咧咧,可做事向来稳稳当当。 他担心李宰辅今日放了他们,明天又会抓了他们,所以他的心里盘算着,既然是博弈,那就不能是平局,要下就得下赢! “那么至于萧玉升诬陷你这件事,是子虚乌有,还是受人陷害呢?今天你要是不说清楚,我这个东西就不能给你!” “当然是受人陷害,那一天我看到御史陈大贵邀请萧大人去他府上饮酒,第二天萧大人便出事了,这奏章就是陈大人递交给宰辅的。我可以作证!”一旁的王忠君说道,他出卖朋友可真的是一把好手。 李宰辅盯着王大人看了几眼,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不过此时此刻他只想快些取回那道圣旨,以免迟则生变。 “我齐天明也可以作证,这个陈大贵啊,做官做的那叫一个贪啊。说不定那道奏章就是他仿冒的!我早就想替大梁的百姓除了这只硕鼠。” 李大人又转过头,看着齐大人,两人相互对视之后,默默不语。 ...... “那就请齐大人当着洛阳城百姓的面办公吧,也让我们看看这青天大老爷的威风。等放了萧大人,再惩治了诬陷他的人,我就将这个东西奉上。” 大梁的官吏办差一向雷厉风行,不一会就把陈大贵押了来。几番审问之后,他死咬着王忠君不放,说是受了他的指使,可到头来他也没有十足的证据来证明自己的清白。不过此等人死了也不怨,官差在他家光搜得的金银珠宝就有好几马车。 小皇帝心里想着这件事也总算圆满了,不仅保住了萧大人一家的性命,而且还杀了诬陷忠良的狗官,没收了他家非法所得的财产,正好充公以当军资。 朱笔一挥,斩立决。 咔嚓——一颗人头落地! “洛阳城的百姓们,你们今天可都看到了,这萧玉升是被人陷害的。这件事这样了结,还请大家做个见证。” 老范说完,就把那个装着圣旨的盒子递给了来取的人。洛阳的百姓看到萧大人一家能够获救,也很是欢喜。 忠善之人不可欺,更不应该被冤死! ...... 宰辅大人收了网,开开心心的拿着这条“大鱼”回家品尝,他的多数同党也离开了刑场。 这件事到此也该结束了,只是还有一个人不甘心,那便是大齐的虎将军。他被霍老将军的一颗黑子,打成了重伤,可是他还想杀了白言,不想给自己留下祸根。 他冲到人群里要人,并叫嚣如果梁国不交出白言,他就要撕毁合约,出兵攻打大梁。 可他哪里会想到,获救的萧家上下都挡在了他的面前,萧玉升站在最前面,说着谁要是想杀白言,就先从他的尸体上踏过去。 你可以低估一只蚂蚁的力量,可你千万不要低估一群蚂蚁的实力。虎将军看着这么多人,也只能黯然离去。 看台上只剩下小皇帝孤零零的在那沉思。 他看着萧玉升的一家老小,因为被免除死罪,相拥而泣的场面,看着他们为了保护白言,顶在虎啸的面前。本来空荡荡的心窝里,一瞬间好像被什么塞得满满。 作为一个执掌天下权柄的人,在别人的眼中,他触不可及,不食人间烟火。可在本质上,他跟刑场上的这些人没什么分别,都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人,只不过他这个人叫做万岁。 他也有自己的喜怒哀乐,悲欢离合,此时此刻,他也恨不得冲上去,挡在白言的面前,可他却迈不开腿。这件事情上,他利用了他的一片赤子之心。 可如果他不用白言这把利刃,又怎能刺的痛大梁这积弊已久的腐朽呢? 老范看到众人围成了人墙护着里面的白言,心想着老爷带的那句话不说也罢,可能老将军也猜不到最后会是这个棋局。 ...... 重伤的白言被胖福和林南搀扶着回到了白府,刚进府门,白老爷就拿着家法朝着他们走来。 “你这畜生,居然敢去劫法场,你以为你有几颗脑袋够砍?”白老爷还没打,就看见自己的儿子已经昏迷不醒,于是不忍心再打。 “快拖下去,找个郎中来,这顿打先记着。”说完,他便独自一人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白家世代簪缨,到白老爷这一辈才开辟了第一代书香之家。他的卧房陈设不多,很是简洁。书桌后面挂着一幅山水画,画的是青山绿水绕田家。他随心的看了一眼,片刻后,他又拉动了画边上的一根绳索。 慢慢的,这副山水画缓缓向上,最后合在了一起,没想到这画的后面又隐藏了一幅画。这幅画上画的是一个美貌的年轻女子,她侧身坐在亭子的石椅上,肤如凝脂,面带桃花,身材丰腴,绾着发髻。 “夫人,都怪我不好,是我没有管教好我们的言儿......” 白老爷说着说着就哽咽了,有的时候,午夜梦醒,他都会想到十几年前的凉州,想到那个为了救自己的丈夫和孩子,既然决然骑上马引开敌兵的女子。 白言的性子还真的是随了他的母亲。 ...... ...... 第二十七章:交织的命运 李大人回到府中,他和王忠君两人进了书房,关上了门。他已经迫不及待的想打开那个盒子,想看看先帝究竟给那个老东西留了一份怎样的圣旨。 “王大人,这一次多亏了你的锦郎妙计,让我轻而易举的得到这份秘旨!” “恭喜宰辅大人,只要拿回了这个东西,以后便再也没有什么后顾之忧了。” 李宰辅打开之后,看了看,一开始他以为是书房光线暗淡,他又拿到了窗子边上看。突然他把圣旨胡乱的揉成一团,拍在桌上。 “霍闲,你这只老狐狸!” 王忠君一脸茫然,却不敢问。 ...... ...... 老范回到府中,第一时间便去老爷那里。他两一边下棋,一边聊着此事。最后老仆问霍老将军那道圣旨上到底写的是什么。 老将军紧绷着脸,把一颗黑色的棋子啪的一声落在棋盘上,说道: “当年我交出兵权,先帝担心在他百年之后,会有人对我不利。于是他想留下一道圣旨,待日后我遭难之时,能救我一命。当时只有我一人在场,可人算不如天算,陛下还没有落笔,就驾鹤西去了......” “那就是说,李深李大人得到的是一道无字的圣旨?” 老仆惊讶的站起来说道。 “该你落子了,你说这局棋,黑白胜负如何?”霍闲看着棋盘,像在窥探着什么。 “当然是我赢了!” “你就这么笃定?” “冬去春来,这白昼越来越长,黑夜越来越短,当然是该白子赢!” 老范说完,看着亭子外灿烂的千阳,将一颗白子落在了一群黑子的附近。 啪! ...... 李深这次吃了一个暗亏,可谓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他入中枢已有十几年了,自认为是一个捕猎高手。为什么这一次自己成了螳螂,霍闲那老东西却成了黄雀。他想着这些,心中的愤懑难以自平。 第二天朝会之后,他让家仆知会吏部的几个官员去他府上相商,因为这一次,他要给他们一点颜色瞧瞧。 “都说说,该怎么对付这个萧玉升?”李深踱步在自家的中堂上,看着满屋子的朋党问道。 “萧玉升这个老东西就是一个扎人的钉子,放在身边碍眼,稍不留神还会扎手。依我看,不如把他贬到外地,李大人如果看不到他,就会眼不见心不烦。”吏部的一个堂官作着揖,低声下气的说道。 “哎——这确实是个好主意。那么把他贬到哪里才好呢?”李深说这话,紧皱的眉头舒缓了些许。 “凉州。” “凉州?” “凉州苦寒,萧玉升年事已高,受不得舟车劳顿的辛苦,半路若是生了病也没地去医治。而且这一去山高路远,怎么知他不会遇到山匪盗贼,洪水猛兽?这么想来,就算他有命去,也没命回了......“ 宰辅大人微微笑出了声,这笑声中一半透着赞许,一半透着阴狠。 “李大人,这些都不是最紧要的。”这个出主意的人听到他的上官对他的建议很是满意,又接着说道。 “那什么才是最紧要的?” “凉州地处偏远,也是我们大梁西边最远的州城,离大齐很近。如果日后大齐出兵攻打我们大梁,凉州必首当其冲。打赢了大齐的人恨他,打输了......“ 这个人说到这也就没有往下说了,因为他心里知道李深已经明白了他的意思。宰辅大人当时就拍板定了这个计策,让人联名上奏折,贬黜萧玉升。 小皇帝根本扛不住朝廷各部官员的联名上疏的压力,只能痛心贬黜萧大人。而且凉州也是大梁西边的门户,要紧的很,如果萧玉升能把那里给治理好,也是大功一件。 就在小皇帝朱批了萧玉升贬黜的奏疏后,他决定要见一面白言。可不凑巧的是,当曹公公去了白府,白言由于伤重,卧床不起,这一等就是十天。 ...... 萧玉升接到大内传来的贬黜奏疏以后,脸上露出了困倦之意,想来是在这樊笼里呆的久了,又好像是厌恶了这庙堂里的纷争。 深思片刻,犹如春风拂面,他的笑容开始灿烂起来。 他已年过半百,如果就这样困坐危城,于皇帝于自己都毫无益处。这一次去凉州,或许是个转机。 不过在自己走之前,他得安顿好自己的家人,这洛阳城现在已然成了是非之地。自己去了凉州之后,两地相距千里之遥,根本顾不得照看。所以他便打算把家人安顿在乡下的宅子里,他只带着两三个年轻力壮的小伙,同他共赴凉州,路上也好有个照应。 晴川得知父亲被贬凉州,抱着父亲哭泣,只恨天地不公,行善之人命运多舛。 屋檐下,白言送给她的两盏灯笼还在那里,里面的蜡烛早已燃尽。灯笼下的两张纸条也还在,上面的字迹虽经历了些时日,有些昏黄陈旧,可如果仔细辨认,还是可以认得清。 那个晚上,月光皎洁的似半块玉珏,悬在夜空。 天若有情天亦老,月若无恨月长圆。可惜今晚的月亮只有一半,那么另一半又没谁给偷了去呢? 她看着弯弯的月亮,又想起了那个混小子,他们在一起经历了生死。每每想起那天在刑场之上的画面,她的心就跳的厉害。 那个少年,一袭白衣,立于青天之下,敢执剑问天。为了自己差一点丢掉性命,就是因为此种原因,晴川在回来之后一直闷闷不乐,也不敢再去见白言。 不知道此一别,何年何月才能再相见。 ...... 等白言的伤好了,小皇帝便急匆匆的召见了他。他召见他的原因只有一个,想让白言也去凉州,一来可以历练,二来也可以暗中保护萧大人。 萧大人对梁帝很重要,如果日后他能独揽朝中大权,他一定会让萧玉升出任宰相,所以萧大人的安危不能有失。现在满朝文武,可以去帮他做这件事的也只有他跟何羡两人,但何羡身居禁军统领,干系着洛阳的安危,想来想去,还是白言更为合适。 白言对于这位跟他年纪相仿的小皇帝知之甚少,他更不知道此次刑场救人的计谋就是出自于他之手。白言也想当面去见一见这大梁的天子,想当面问问他,为什么要罚他五年不准参加武举。 第二十八章:临行之前的一些琐事 曹公公领着白言一行来到文华宫,至宫门,曹公公只让白公子一人进了内院,却把他的三个随从挡在了殿外。想来里面也无趣,胖福等人跟着几个太监宫女玩耍嬉闹,很是自在。 文华宫是一个不大的院落,四面通透明亮,置身其中,根本感受不到皇家的那种气派。 再往里走,一间不大的竹房映入眼帘。竹房的基座离地大约三尺有余,房下长满了墨绿的青草。边上种着不同种类的树木,有松树、梧桐、银杏、鹅掌楸,好像还有海棠。 竹房甚是典雅别致,就连台阶也是用天然的竹子搭设而成。房前是一片花圃,里面栽种的花还没有开,想着在不远的将来,花开之时,成群的蜂蝶就会如期而至。其间有个少年来回劳作不休,时而用竹铲挖土,时而又用木桶浇水,不辞辛劳。 离少年不远的地方,有一条蜿蜒的溪流,里面流淌的竟是活水,走近些,方可听到叮咚的水声。溪水经过之地,卵石密布,红白相间,黑灰交错,深浅成行,就像是一道道流动的虹。 曹公公快行了几步,来到正在侍弄花草的少年身后,说道: “陛下,白公子到了。” 小皇帝听到话声,放下竹铲,站起身来,双手胡乱的在白色的衣裙上摸了一把,他是认得白言的。 白言一开始显然不知这个人就是大梁的天子,见到真龙站在他的面前,他居然没有即刻下跪行礼,弄的曹公公甚是难堪,于是曹公公便走到白言跟前,轻声的说道: “白公子,见了陛下,快行礼!” 白言显然有些慌张,听了曹公公的话,立马下跪行了大礼,低着头,不敢看皇帝一眼。 小皇帝既然选择在这个地方召见白公子,想来也不是一个迂腐之人。整个皇宫里,也就这里最为清净。 “快平身!”小皇帝说着,便用双手拉白言起身。 两个人来到庭院中,面面相觑之后,却不知从哪句话说起。小皇帝就命人在花圃旁支起了炉灶,然后又对一旁的白言说道: “白公子,今天就让你尝一尝,这溪水煮茶的滋味!” 白言看了看那条小溪,他以为这溪水是从护城河里引来的,就信口一问: “陛下,这水能饮吗?” “这溪水是从洛阳城外的山里引将过来的,是地下的泉水,全程都是用密封的竹子做的水渠,干净着哩!” 听到陛下这么说来,方打消了他的心头疑虑,他应该是担心有人在这水里下毒才有此问。 不一会的功夫,铁壶里的水就开始冒起了气泡。 “白公子,朕有件事想求你,不知你可否相助。” 白言听到皇帝这么一说,就站了起来回道:“敢问是何事?” 小皇帝把萧玉升被贬黜到凉州任郡守的事情,一五一十的都跟他说了。 白言听了很是气愤,怒不可遏的问道: “您贵为天子,为什么要答应这件事?” 这个真龙天子听到白言如此发问,显得有些茫然。在他心里又何尝不想让萧玉升留在朝中,他这一走,这偌大的庙堂,竟连一个知心的人都没有了。 小皇帝不去看白言,只盯着冒气的壶嘴说道: “我又何尝不想把他留在身边,现在真个朝廷都为李深马首是瞻,上一次萧大人全家也差点葬身于刑场。我细细想来,把他调到凉州,远离这虎狼之窝,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那么晴川也跟着去吗?”白言目光呆滞,追问道。 “凉州山高路远,跟洛阳隔着千山万水。他的家人,朕会把他们安置在离洛阳城百里外的柠溪村。” 曹公公接着陛下的话又接着说:“白公子有所不知,陛下在早些年间,就铲除了柠溪村附近的地主劣绅,把田地都分给了当地的穷苦百姓,没想到只用了短短的三年时间,那儿的人不仅自给有余,而且每年还能进贡些稻米和麦粒给陛下。” 曹公公说着说着,便笑出了声,憨态可掬。想必是能吃到这些人种的谷物,也是一件幸福的事情。 “想必柠溪村的人都知道这天下的皇帝姓梁不姓李了!”白公子听了话,随口一说。 只见在场的众人都看着白言,好像都没听到铁壶里的水已经烧开了,呼呼作响。 “水开了,还愣着干什么,快上茶。”曹公公对着身边的一个小太监斥道。 “嘿嘿,白公子,这是陛下平时最爱的瓜片,请你也尝一尝。” 烘干的瓜片,叶子还透着翠绿,就像是卷曲的竹叶一般。倒上刚煮沸的水,那茶的香气便弥漫开来。 ...... ...... “还没请问陛下,刚才有什么事情要我帮助。” “去凉州,保护萧玉升,不知白公子愿意否?” 白言想了想,这凉州以前不正是外公驻扎过的地方吗?如果自己也能去那里,一来能探查擎天的下落,二来还能保护自己未来的老丈人。白言爽快的答应了他。 临出皇宫的时候,白言把一个重要的物证交给了小皇帝。这个东西不是别的,就是上次王忠君写给北燕耶律将军的密信。梁帝本以为这大梁的腐朽是从内开始蔓延的,没成想,这腐浊已经泼到了边塞。 “白言,白玉无瑕的白,一言九鼎的言。世人都称呼我为万岁,不知道白公子可只我的名字?” 白言是知道陛下名讳的,他既然问了,又不能直言,就委婉地说道: “不知陛下圣讳,还请恕罪!” “我把这文华宫打造的像林间一般,有成片的树木,鲜艳的百花,有虫鸣溪唱。每年到了夏天,如果哪天晚上我睡不着,我就会来到这间竹房里,听着蛐蛐的叫声,看着那些伴着夜色翩翩起舞的萤火虫,我便可以安然入睡。你说,就这样的一个地方,什么时候那些良禽会飞到这里安家?” 白言听了陛下说这么多话,似懂非懂,不过有一句话他是知道的。 良禽择木而栖,良臣择主而事,或许陛下说得就是这个意思。 “内有奸臣,外有强寇,还需砥砺。陛下这根梁木,迟早会把枝叶长到万里之外的地方,勿需多想。” 梁木听到白言如此说话,甚是开心,因为他心里知道白言就是他第一个可以为他所用的“良禽”。 ...... 出了宫门,胖福开心的跟公子说了一件他从那些太监那里打听到的事。 “少爷,我听那些太监们说,每个月的初一,大内的太监都会从各地选一些人去宫里净身,然后分发到宫里各地伺候人!” 白言看着胖福,疑惑不解,问道: “太监进宫净身,与我何干!” 胖福又接着说道: “少爷,我跟他们说了,我想去做太监!” 第二十九章:自食其果 胖福说话的时候,脸上透着丝丝的邪恶之气。这个家伙,还没有娶媳妇,怎可能想着去当太监呢? 白言也只当他是开玩笑罢了,没想到,他的三个随从对于此事却格外的用心。 他们从皇宫里出来并没有直接回白府,而是把白言带到了洛阳城北十多里的一个偏僻的地方。这里有一间破草屋,还是单户人家。 这草屋早已破败不堪,屋顶堆着厚厚的尘土,上面长满了青草,想必应该很久没有人在此居住了。 入了屋,一股很浓的霉味扑鼻而来。胖福不小心打翻了一个木架,咣当一声,惊的屋内的老鼠四散逃离。 屋外的阳光从房顶的大窟窿里斜射进来,照在斑驳的墙壁上,这分明就是一间鬼屋。 “我说胖子,你帮我弄到这里来干嘛?” “少爷,我们三个刚商量出了一个计划。”胖福轻声的说着,好像很害怕被别人听到。 周围的空气瞬间诡异起来,白受不喜欢这种阴森的感觉,径直冲到了屋外,他们几个也跟着出来了,关上了门。 吱——呀 “你们几个又在谋划着什么呢?说来听听。” “你看,我的身材像不像一个人?” “不像人,倒是像一头猪。” 白言这样的回答,田多和林南差点笑出了猪叫。 白言显然没有明白他的仆人说这话的意思,所以胖福接着往下说: “我是说,我的身高和分量像不像你的某个仇人。” “嗯——你还别说,有点像李府上的那头大色猪。” 胖福见他的少爷答对了,心生欢心,不过他可以肯定的是,少爷对于这个计划应该是支持的。 “少爷,你看啊,后天大内的人接我进宫当太监,你说能不能半路上换成李家的那个保财,让宫里的人给他阉了,看他以后还怎么祸害人。” 白言听了,心生欢喜,不过他想了想,这事情如果处理不好,闹大了,跟他有关的人都得吃不了兜着走。 “你这样鬼都知道是你小子使得坏,就算计划成功,我们也逃脱不了干系。”白言说道。 就这样,几个少年为了把这件事给做好,一直从中午筹划到黄昏,才回到府中。 第二天,胖福带了很多银子,进了宫,跟昨天认识的小太监见了面。胖福跟他说,他想去宫外净身,在家休养好了,再进宫当差。让他带着执刀的太监直接去洛阳城北十里的地方,那儿有一座草房。 一开始这个小太监不同意,当胖福塞给他百两纹银的时候,眼冒金光。 “这事就包在我身上!” ...... 这个计划最关键的是在林南身上,因为他要负责去勾引李保财。 到了第三天的早上,林南化妆成一个漂亮的小姐,涂了口红,描了素眉。几个人一直在洛阳的城的闹街上寻着他,如果今天他不出来,万事俱休。 有句话说得好,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自来投。就在几个人心灰意冷的时候,田多看到了李保财带着两个仆人在街面上闲逛。 计划开始了! 林南身着粉色的衣裙,挎着篮子,拿着把扇子,挡着脸,从李保财身边经过。这头色猪哪经得起这般引诱,但凡他看到的女子,不管是谁府上的,都要瞧一瞧模样,长得好看的就要下手,长得难看的就会当街轰走。 “美人,快给我站住,你往哪里跑。” 林南没有理会,疾步往前,这三个人便紧随其后。 当林南把他们带到了一个僻静的巷子,早在那里埋伏好的白言等人,便动手了。因为他们几个都蒙着面,下手的时候这个李保财根本看看不清是谁。 就这样两个家仆被打晕丢在了原地,李保财被抬上了马车,出门直奔洛阳城北的那间破草房。 屋内昏暗,只靠着从屋顶照进来的阳光来分辨里面的事物。他们把昏迷的李保财先藏在一个事先准备好的木箱里,让胖福躺在那里,等着那个小太监先来验明正身。屋子里只留下了男扮女装的林南。 果不其然,这个小太监坐着马车先来了。 “我说小胖哥,你为什么选这么一个地方,可害得我好找。哎,这儿怎么有一个女的。” “不碍事的,这个是我妹妹!他们来了吗?”胖福只关心执刀的太监。 “来了,就在后面。我还是去外面候着吧,你说这鬼地方,是人住的地吗?” 就这样,趁着小太监出去的时候,胖福跟林南来了一个偷桃换李。 当执刀太监来了,进了房间,只是问了一声是不是这个人吗?在房子外面的小太监没有进去,半掩着门,只是胡乱的往里看了一眼,瞧着里面躺着的是个胖子,就说是那个人。 主持净身的太监在动刀前,让林南出去候着。他们怕这个人半路醒来,就先给他灌了点带来的汤药,然后用布团堵了嘴,就开始净身。 …… 白言他们几个等着宫里的太监走了以后,把这阉货装了车,一直行到洛阳城脚,见四下无人的时候,将其丢在地上。随后几个人驾着马车,又绕道去了南门,入了城。 作恶多端的李保财就这样不再完整。等他醒来的时候,下体隐隐作痛。却不知是谁这么胆大包天,做下此事。只是一个劲的哭喊着: “没了......我的......没了。” ...... ...... “少爷,你说我们这么做是不是太不厚道了?”胖福心有余悸的问道。 “要我觉得,这种欺辱良家妇女的人淫贼,就应当如此。看他以后还怎么去寻花问柳。哈哈......”田多痛快的说道。 林南心有疑问,没有把他们当外人,问道: “你说我们大费周章的把这事情给做了,为何不直接自己动手,还请出宫里的太监。如果这事情将来败露,宫里的几个太监是认得六福的。” 听到林南的话,胖福心生惊恐,本来这件事办得天衣无缝,奈何在这一环上出了点纰漏。 “这打打杀杀你们是行家,可做这种事你们怎比得了宫里的公公们。且不说别的,如果你们用刀力度过大,这厮有可能流血而亡!再者说将来如果东窗事发,公公们也不敢多少半个字,毕竟他们的手上也沾着血,为了自己着想,我相信他们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是不会告发我们的。” 听到少爷这么一说,胖福才收了心,定了神。 ...... 过了几天,大内的太监派人去那个地方接人,可是到了一看,竟空无一人,便觉得事有蹊跷。 后来他们回到宫里,又听说了李府的二公子出事了,好像命根子没了。这几个太监心想着那个人当时昏迷不醒,也没看清楚是他们所为,对于这件事便只字不提。 李家的那憨货也不是个省油的灯,自从身体上少了一些东西之后,就天天叫嚷着要他的父亲灭了白家满门,对于这件事,他第一个怀疑的就是白言那个小子。可是没有证据,李深也不好动手。 这个李宰辅只是被他这个不争气的儿子气的半死,他心里早知道,这个喜欢在外面拈花惹草的畜生,迟早要出事。 第三十章:临渊而行 为了完成洞主交代的任务,王忠君给李深谋划出了一场刑场杀人的计策,其实他只不过是想借李大人的手除掉霍老将军。 可这个计策不仅狠毒,而且凶险,因为白言差点丢了性命。要知道,洞主一开始是让王忠君暗中保护白言的,如果白言有个三长两短,他也没法向洞主交代。他也是因为这件事,才不敢与洞主取得联系,从李府回来都十余日了,一直惶惶难安。 可是他也不知道下一步计划是什么,只能问路于洞主。 在一个夜雨遮天的晚上,他把自己锁在房间里。他先把小刀拿到蜡烛上烧了烧,再把左食指悬于阴铁的上方,再用刀轻轻的一划,一滴鲜血落了下来。 只听见呲的一声,这阴铁便把王忠君的血吸入了铁内,紫烟骤起,那个阴诡的声音出现了。 “你这个废物,上一次跟我说,霍闲那个老东西有免死金牌护身,只要夺了他的金牌,李深就可以要了他的命,怎么着金牌变成了圣旨?而且不是我及时出手,白言那小子就死了。如果他死了,我所有的计划都会失败!” 这个声音刚停止,天上春雷乍鸣。一瞬间,那亮光把屋外的树影,投到了模糊的墙上。王忠君看着随风摇曳的黑影,栗栗危惧,伏倒在地,惊恐的回道: “请洞主恕罪,小人也是一时不查,不是有意欺瞒洞主。不过现在已经知道了他没有免死金牌的护持,再使计结果他的性命,也不是什么难事。” “我看李深未必是他的对手,如果在这里杀不了他,那就日后把他引到凉州去,我会让虎啸杀了他。”洞主沉思了片刻,又接着说道: “不过这件事现在可以暂缓,只是白言这小子现在太弱了,就算擎天剑放在他面前,他也未必拔得出来。你不仅要暗中保护他,而且还要磨炼他。不仅要让他遭受众人的唾弃,而且还要让他众叛亲离,只有仇恨才能让他变得强大!” “哈哈哈……哈哈哈……” 洞主阴冷的笑声回荡在房间里,就像来自地狱里的丧钟。 当环绕在阴铁上的紫雾散去,这摄魂的笑声也没了。王忠君定了定神,收了阴铁,打了一把黑色的雨伞,向外走去,消失在茫茫的雨夜之中。 ...... ...... 白言去凉州之前,他想先去拜访一下外公,因为还没有当面答谢他的救命之恩。就在萧玉升离开洛阳的第二天,他便只身来到了霍府。 昨夜刚下过雨,霍府的后山是一片明净。 翠藓堆蓝,白云浮玉,烟霞灿烂,怎么看都觉得这里透着些不凡。 今天霍老将军没有钓鱼,而是在院内的池塘边喂鱼,看到自己的外孙来了,心中很是高兴。 “好外公,上次多亏了你救我一命,不然你今天就见不到我啦!” “你这个不知轻重的臭小子,就知道闯祸,你要是早点来对我说,怎需要去刑场费力斗狠,差点丧命。”霍闲一边责备道,一边看着水里的鱼儿抢食吃。 “我当时不是心急吗,就忘了有你这尊大佛了!不说这个了,外公,我今天来是想告诉你一件事,小皇帝想让我去凉州,我想听听你的意见。”白言其实早打定主意要去凉州,他这么问,想必是想听听他外公怎么说。 “你心里不是早打定主意要去了吗,干嘛还问我这个老头子......” “外公,你真的是什么都知道,我就想知道你怎么看。” “去凉州历练历练也好,有些事情该是你的总会落到你的身上,想逃是逃不掉的!” 白言听到外公如此一说,就像一个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 外公的话里藏音,想到上次刑场救人,自己周身出现的煞气,还有跟虎将军的打斗,他都想问个清楚。 “外公,你说上次出现在我身上的那一股煞气是怎么回事,从那以后,洛阳城的很多人都说我是个不祥之人,将来会给人间带来灾祸。那么你说,如果我身上真的有这么一股气,我为什么感受不到这股力量呢?” 白言一边说着,一边攥紧了拳头,比划着这股子力量。 “其实在这个世界上,别人怎么看你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自己的选择!” “那阴诡的煞气并不是出自于你身,而是来自于那把锤!不过你身上倒是也有一种气,毫不逊色于那铁锤上的。” 老将军说话间,只见一只大青鱼突然从水底浮到了水面,惊走了别的鱼儿。 白言听完外公的话,百般哀求的说道: “外公,快告诉我,我身上的这股子气是什么气?” “淘气!” ...... ...... 白言没想到外公这把年纪了还喜欢开玩笑,不过他时常觉得能跟这个“老小孩”聊天,也很有趣。 “外公,大齐的虎啸你认识吗?” “岂止是认识!” 霍闲这话刚说一半,就用手中的鱼食,狠狠的砸了一下那条大青鱼,把它赶走了。 “这话怎说?” “当年我率军驻守凉州,手下有两员大将,虎啸就是其中之一。” “那他后来为什么要背叛大梁啊?”白言气愤的问道。 “还不是因为奸贼李深,不过也不能全怪他。虎啸自从得了那把撼地之后,性情就大变了。” “你的意思是说虎啸的兵器是来自冥界的撼地?传说中能打开阴阳两界的大门,放出最可怕的怪物的神锤?” 白言不寒而栗,他忽然想起那一天在刑场之上,他面对死亡,疲惫不堪的时候,就是借着那把神锤的力量,才打倒了那么多禁军守卫。 今天听外公这么一说,他更加确信——那就是撼地。 “传说总归是传说,不能当真。不过那把铁锤确实是撼地无疑,凡间的兵器怎么会蕴含着那么强大的力量!不过,你要记着我的一句话,得于斯者毁于斯。世间所有的事和物都应该有个度,如果这个度把握的不好,势必会被反噬!” 白言还不能完全懂得外公这话的意思,只是在心里把“得于斯者毁于斯”这句话默念了三遍。 “外公,你不是刚说你当时手下是两员猛将吗?除了虎啸,另一个是谁?” “另一个练得不是刚硬的外功,只不过身手甚是敏捷,似有移形幻影的本领。” “什么叫移形幻影?” “就是他能用手接住别人射出去的飞箭,然后把箭送还到那个人的箭袋里,再回到原来的位置......呀,就是速度极快。”老将军提及这个人的时候,心静了不少。 心潮如浪,风平浪止。 “那他现在在哪?” “当初跟我一起回洛阳面圣,之后就不见了踪影,这几年我也一直在寻他,可是一直也没有他的下落。” ...... 白言临走的时候,霍闲还给了他一样东西,是一个妇人的耳环。还把他母亲年轻时的画像拿给了他看。 外公还跟他说了很多关于他母亲过去的事情。最后还告诉他,他的母亲有可能还活着,就在大齐! 白言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看到母亲的画像,只是他不知道,在他的家里也有这么一副画像,藏在父亲的房里。 不过既然得知自己的母亲有可能还活着,这次去凉州,如果有机会,一定要找到她。 他并没有把这个想法告诉老将军,因为怕他阻拦,其实霍闲这心里跟明镜似的。 该来的总会来的。 第三十一章:再次相见 白言知晓自己母亲还活着的消息后,他很想把这件事告诉父亲。 当他来到父亲的书房,房门没关严实,开了一条小缝。他透过这个小小的空隙往里看,发现父亲在里面观赏一幅画作。 刹那间,白老爷拉起画边的绳子,原来的山水画变成了一幅女子的画像。 白言一开始看不到整幅画的轮廓,就轻轻的把门打开了些许,这才瞧得清楚。那不是今天外公给他看的那个人吗?原来在父亲的心里,是一直惦记着母亲的,他原本想告诉他,母亲还活着。 他准备敲门,可是当他看到这一幕的时候,他犹豫了,抬起的手又放了下去。 白言往庭院走了几步,又退将回来。他想着如果这个不能说,那么明天赶赴凉州,总应该跟父亲打个招呼,也好道个别。 可思之再三,他还是放弃了这个念头。就这样他在父亲的房门外走了很久,也想了很多,最后还是什么也没做,便离开了。 ...... 到了第二天早上,天刚破晓,白言就带着他的三个兄弟出发了。在出城之前,他们又来到了萧府大门前。 萧府大门紧闭,想必自从萧大人左迁凉州,其他人也都去了柠溪。可是白言还是想进去看一眼。 他嗖的一身,飞到了府内。 白言看着偌大的萧府,竟然空无一人,心里很是失落。他心里想着,如果自己的能耐再大些,或许就不是现在这样的结局了。 白言直接来到了晴川的房间,房门没有关。白言推开门,走了进去。 晴川的房间很是整洁,窗明几净。屋内那些寻常用的物什都不曾看见,想必是被她带走了。 他走到床边,摸了一下床沿,然后竟躺了上去。 白言把自己的口鼻服贴在晴川的床上,抱着枕头,就像一条老狗,隔着厨房的窗户,嗅着从里面飘进出来的烧鸡的香味。而这条老狗忽然觉得自己这个样子很贱,不过谁让她是晴川呢。 他又幻想着,晴川就睡在他的身边,但是他并不知道床主人的喜欢什么样的睡姿,也许是一个十足的淑女,或许还是个浪荡不羁的侠客,不管是哪一种,只要她是晴川就好! 哎! 多情自古空余恨,好梦由来最易醒! 咚咚咚—— 白言听到聒噪的敲门声,应该是胖福他们几个等久了,催他出来。于是他起了身,把自己刚睡的地方弄的整整齐齐,才走出去。 他关了门,一转身,抬头便看见了那两盏灯笼,是他送给晴川的。 过了这么久,那些红色的布幔都开始褪色了,灯笼下的纸条却还在。他先翻看了左边的那个,上面还有他写的: “如水之清,如......” 后面的字迹已经模糊不清了。这左边的有字,右边的肯定就是他故意留白的那一张。 刚想要走,他还是觉得再看一眼。这一看不要紧,刚刚因为闻床寻味而收紧的心,这一下又被什么给刺穿了。 这上面明明什么也没有写,怎么? 白言看着上面的字,不敢相信自己的双眼。 “瑞雪已至,永不......” 后面两个字却不明晰,他也猜不出来,于是直接扯下了这张纸,放在怀里。这一次去柠溪村,正好当面问一下写这个字的人不就知道了。 四个人来到了洛阳的马市,用一些碎银子买了四匹马,作为脚力。骑上马,出了城,一路快马加鞭! ...... 一路上,都是慈眉善目的胖福在忙着问路。 “敢问这位老婆婆,我想问一下,柠溪村该怎么走?” “从这往南,走四十多里差不多就到了。” 他们几个又走了一段路程,途中还在溪涧引了一次水。看到前面有一个放牛娃,胖福又走上去,问道:“小弟弟,请问柠溪村怎么走?“ “你叫谁小弟弟呢?我今天已经八岁了。”想来是看到陌生人了,一只出生没多久的牛犊躲到了母牛的身下。说话的这个孩童姓柳,小名唤作月白,柠溪村人氏。 “算我叫错了,我给你赔礼了。敢问少侠,柠溪村怎么走?” “不晓得,不晓得,这里哪有啥子柠溪村呢?你们搞错了。”月白不耐烦的说道。 胖福心里还在想着,这不对啊,按照刚才老婆婆的指引,这里应该就是柠溪村的地界了,怎么这个小孩会说我们走错了呢? 就在胖福迟疑的时候,白言抱着双手,暖阳下,微风中,他又看见了那个人。 虽然他们之间隔着几个稻田,看不清她的脸,但他还是能一眼就认出她来。 晴川和小青正在田边挖野菜,挖着挖着,边上的小青,发现对面站着四个陌生的年轻人,细细一看,中间有个胖子很像是六福。 “姑娘你快看,月白边上的几个人,是不是白公子他们?” 晴川顺着小青手指的方向看去,青天下,稻田边,她也看到了这个人。 ...... ...... “白公子!你们怎么来了......”小青一边喊着,一边挎着装野菜的篮子跑将过去。 月白看到小青姑娘认识这几个人,心想着,这不能怪我说谎话,这些都是村里的里正吩咐的,为的是防止坏人进村。 胖福看到小青跑来,也上前去接她手中的菜篮。 “咦,你们挖的这是野菜,难道村里没有粮食了吗?”胖福好奇的问道。 “不是的六福,是我们家姑娘想吃荠菜馅的饺子,所以就来这边了。”小青连忙回答道。 其实晴川和小青也刚从村里出来,才挖了几颗荠菜,小青就领着他们几个去找野菜,也正好让他两说会话。 ...... “你们怎么会来这里?”晴川眉眼通透,脸带微笑,嘴角上扬。 对,她确实是在笑。 “想来便来了!” 暖阳落在白言身上,很是温暖,可是这温暖,也比不上晴川在他身边的万一。 “真的没想到,还能在这个地方见到你。你的伤好了吗?” 晴川说着,便多走了一步,转过身,用手指戳了戳白言的胸口。 “你要是能抱我一下,就什么都好了!” 白言一本正经的说着这一句听着很不正经的话。 晴川没有理他,只是笑了笑,兀自前行。 白言看她没有说话,走上前,拉住晴川的手,拽了回来,抱在怀里。 晴川的脸紧挨着白言的头发,她向前看的时候,却看到放牛的月白在盯着他两看。心里觉得很是难堪,想挣脱白言的怀抱,却不得。 月白虽小,可十分懂事,他装作看不见的样子,转过身,想去骑牛。 只见他慌了神,骑了一下站不稳的牛犊,弄的一旁护犊的母牛用头轻轻的顶了他一下,把他撞倒在地。 晴川看到此幕甚是有趣,又咯咯的笑了起来 ...... ...... “光天化日之下,竟然搂搂抱抱,还不把放了我表妹,不然我可就抓你见官了。真的是不知羞耻,有辱斯文!” 这个人说这话,便拿起手中的书,朝白言扔了过去。 第三十二章:情敌出场 这个扔书的人名叫徐天雷,也就是上次举办比武招亲那个胖姑娘的亲哥哥。 二十四五的模样,听说他十几岁的时候就高中了秀才,可谓是天纵英才。 白言看到来者不善,恐有架打,就把晴川拉到了自己身后。 只是这个秀才不什有劲,丢过来的书只落在了白言身前。白言见原来是一个假把式,就捡起地上的书,拍了拍上面残落的灰尘,发现原来是一本《诗三百》。他又打开了书面,翻到第一章,竟读了起来: “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白言念完便合上书,把书递将过去,好像是要还书的意思。徐天雷看到这个少年侠气逼人,竟望而生畏,不敢去接,只是淡淡的说了句: “你把我的书丢过来就好,这等好诗,从你狗嘴里读出来,真的是败坏斯文!” 白言心想着,这个人看着斯斯文文的,竟然一张嘴就骂了他两次,是可忍孰不可忍。 他稍微用了点狠劲,把书当做石头砸了过去,正好砸中晴川表哥的鼻子上,瞬间鼻血直流。徐天雷疼的哇哇直叫: “好你个淫贼,竟敢重伤本秀才,我看你是活得不耐烦了!”这个人捂着鼻子,说完就想往白言的身上撞去,还好晴川走了上去,拦住了他。 “表哥,你说你不在私塾教孩子们读书识字,跑到这里来做什么。” “哎呦——疼死我了。我是过来找柳月白回去听讲的,怎么就遇到这个撒泼的猴子。” 白言觉得这厮甚是难缠,以前总听别人说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今天怎么反过来了。 晴川四下打探,发现水牛后面躲着一个人,就喊道: “月白,快跟徐先生回去听讲,不要误了自己!” “我不回去了,我长大了也不想考什么功名。徐先生的举人都考了十几年了还没得中,我爹说我底子薄,喝的水都没有他喝的墨水多,让我好好放牛!” 没想到,这个毛孩子的一句话把徐天雷顶的哑口无言,只愣了半天,最后气冲冲的说了句: “孺子不可教也!” 他走之前又看了一眼让他厌恶的白言,说了一句”你,更不可教也!”便回村了。 ...... 躲在一旁看热闹的几个人,看到徐天雷回村,准备过一条溪流的时候,有个人在暗中朝他的边上丢了一块石头,又溅了他一身水...... ...... 柠溪村三面环山,村的东面有一条路与外界来往。村里的人基本以农耕为生,这里的人虽然也是种田,可是情况跟别的地方不太一样。就像白言上次听小皇帝说的那样,这里没有地主劣绅的盘剥,每年大内的太监来,也只是带走很少的粮食。一来是让皇帝看看这里收成怎么样,二来还能让皇帝吃到新鲜的五谷杂粮。 令白言没想到的是,来到这里,居然杀出来一个这样的一个人,便问道: “刚才那个人喊你表妹,你怎会有个如此泼辣的表哥哩?” 晴川神情镇定,故作玩笑的说了句: “你光天化日之下,当众搂抱他的妻子,他怎么不会生气!” 白言拉住了晴川的双手,心有疑惑,又急切的问道: “你几时认了他做你的夫君了?” 晴川看着这个有点惊慌失措的少年,笑着说道:”打小订的娃娃亲,不然他也不会跟我来这个地方。” 听到她说是娃娃亲,白言刚刚忐忑不安的心,平静了不少。 “这还不是没定亲吗,娃娃亲可以不算的。如果你跟了他这种人,还不如嫁给一头牛!”白眼说着便指着月白的小牛犊。 “你胡说什么呢!” ...... 就这样两个人一起说着笑着回到了村里。村里人闻说这个少年就是洛阳鼎鼎大名的竹剑少侠,上次为了搭救萧大人一家,不惧生死,是大战洛阳城里的那群贼寇。大伙都把他们当成了上等的宾客来对待,要知道,就算是在村里教孩子们读书识字的徐先生,也不曾有过这等待遇。 白公子一行被安排在了晴川的院子里,院子很大,后面还有一个牲口棚,正好放马。院子的中间有一个很大的石磨,想来是供人平常磨粮食用的。 不知今日怎的,这石磨上睡了一个人,走近一看却是龙叔那个酒鬼在此酣睡。 萧玉升可能想着龙买醉年纪大了,就把他留在了晴川的身边,可这个人每天除了喝酒睡觉,什么都不做。有的时候,就连自己的空酒壶滚落在地,他也懒得起身去捡。 村里人人都避而远之,害怕这种懒病会传染。 小青悄悄的走到石磨边上,大声了的说了一句:“酒来了!” 只见这个老家伙一下子从上面翻将下来,险些摔断了几根肋骨。 “酒来了,谁有酒?”龙叔爬将起来,看着进屋的几个人。 就在这个时候,提前回来的徐天雷走了出来,端着半个水瓢,里面装着“美酒”,走到龙叔的面前。 “想喝酒,我这里有美酒。”天雷歹心已起,他想给这个就知道吃闲饭的人一点颜色。 龙叔对于端到这面前的“美酒”,忘了闻一闻再喝,直接端将起来。 咕噜咕噜—— 只见他才喝两口,就把嘴里的水喷了徐天雷一脸。徐天雷刚刚还得意的脸庞,瞬间就像被雨淋湿的一块黑石头,很是难看。 “这哪里是酒,分明是水。你这臭小子,敢戏弄本......“ “想喝酒,这里有!” 白言开口了,对于这个怪人,他表现出了他的尊重,好像是在拉拢他,又好像是在做给晴川看,又好像不是。 白言说完,就把藏在行礼中的一壶酒递给了他。 龙叔这次涨了记性,先拧开盖,闻了一闻,确定是酒,才喝了一小口。 “哇——黄桃美酒,好喝!” 看到龙叔喝酒的样子是如此陶醉,晴川心也舒了,眉也展了。她很是讨厌她这个表哥,不是看在父亲的面上,她早就轰他走了。 ...... “还没有问你,此次前来,要住多久!”晴川看着一旁白言问道。 “其实这次来,我是向你道别的。” “道别?”晴川内心有些失落,问道。 白言听到晴川的话透着些沮丧,欲言又止。 “萧姑娘,我们这次出来是要去凉州的。只是白公子想绕道过来......” 田多话还没说完,就被白言给打断了,想来后面的话说出来,会让自己难堪。 “凉州?” ...... 听到这几个人住不了几天要走,这个徐天雷刚刚紧绷着的湿脸庞,又笑逐颜开起来。因为他也喜欢晴川,作为一个堂堂秀才,而且近水楼台先得月,自己怎么能让一个外人抢了先。 第三十三章:临渊羡鱼,不如笙歌一曲 离吃晚饭的时间还有一二个时辰,胖福就饿得眼冒金星,仿佛这一身的肉膘只剩下半幅空皮囊在硬撑着。 “小青,咱们晚上就吃这个野菜饺子吗?”胖福有气无力的看着菜篮里野荠菜说着。 你还别说,这柠溪村还真是一个山明水秀的好地方。 奇峰出奇云,秀木含秀气。 别的且不论,单单只看这长在地头田间的野菜,就跟别处的有云泥之别。 这里的荠菜,根茎粗壮,叶子青绿,最主要的是它们的味道特别,只需要采下一片叶子,放在鼻下,那馥郁的香气便直侵心肺。 小青看着饥肠辘辘的胖福,只随口说了一句: “现在还没有到吃饭的时候,而且今天咱们这里又来了贵客,晚上总不能只吃饺子吧!” “对对,小青说道在理,如果有肉,那就更好了!” 胖福咽了口水,精神了许多。 “这里能吃的肉有鸡鸭牛羊,不过呢,鸡鸭要留着下蛋,然后孵小鸡小鸭。这牛呢也不能吃,这眼见着就是春分了,到了农忙之时,还要用它们来犁田......” 小青的话没说完,就被胖福打断了,心急火燎的插了一句: “如果没有牛了,我可以帮他们犁田,我的劲可大了。” 小青绕着胖福走了一圈,打量着这个自吹力可匹牛的人,不屑的说道: “就算你可以下水犁田,可是月白家的小牛犊还需要吃奶,你能挤奶给它喝吗?” 众人看着胖福,捧腹大笑起来。胖福急了,真的是急了,大声的说道: “我刚也是说的玩笑话,你们还真的当着了?我怎么舍得吃小月白家的母牛呢,如果小牛没了母亲,得多可怜。” ...... 晴川看着时辰也不早了,先是斥责了只知捉弄胖福的小青,然后道了一句: “如果想吃肉还不简单,这柠溪村最有名的就是这溪水里的鲤鱼了,小青你就带着他们去抓几条来,晚上做个西湖醋鱼与你们下酒。” 听到有美味的下酒菜,龙叔也不想再睡了,起身说道:“我也抓鱼去。” 等着捕鱼人拿了水篓,出了庭院,晴川便急切的:“小青,别忘了叫上月白!” 这个时候,院子里只剩白言,晴川和徐天雷三个人。徐天雷看着长得比他好看一万倍的白言,恨不得用自己的眼光杀了他,让他化为齑粉。 晴川一直盯着他的表哥看,片刻间,就对他说:“徐表哥,你还呆在这里做什么?学堂里的孩子们还在等着你呢。你虽说是第一天在这讲学,也应该给柠溪的村民留下一个好印象。” 晴川的话一出口,徐天雷就知道是什么意思,明着说是为了村里的孩子,暗地里实则是为了赶他走。他也没有办法,只能乖乖听从。 ...... 小青带着他们一直走到了村东头,先去找了月白,发现他不在家,想着他应该还在那里放牛。于是几个人便匆匆赶路,只是胖福刚走了半里路,就全然没了刚才的兴奋劲,可能他是真的要饿昏了。 浅溪处,溪水清澈见底,一两寸长的小鱼随处可见。 林南用双手这么胡乱的一捧,就逮着一条。 等到水从指缝里都流干了,那条小鱼就在林南的手心里弹跳起来。 “这是一条溪水石斑的鱼苗,这种鱼只有在水质特别好的地方才能看到。” 田多看了一眼这条乱蹦的鱼道着。虽然很小,但是它身体上如岩石般的条条道道的花纹,倒是看得清楚。看过之后田多又说道: “放了吧!” 林南放生了小石斑,众人又顺着溪流往上游走了百十来步路。 忽闻前方有惊涛拍岸的声响,再走近些,又好像是狂风卷过松林般。 山路突转,一条美丽的瀑布出现在眼前。 瀑布落下四五丈,飞涌的溪水拍打着崖下的顽石,激起的水花犹如千万颗跳动的珍珠。微风过处,这些美丽的珍珠映着夕阳的余晖,仿佛是那漫天的星辰。 瀑布的前方是一个深潭,想必那美味的鲤鱼就藏身其中。 胖福是一点都不想动了,现在的他觉得自己就连呼吸都是一种煎熬。 田多搬起了一块大石头,朝着水边的石头砸去,想着如果里面有鱼,就一定能把它们给震晕。可是这时节,冬天刚过去没多久,水温很低,大多数鲤鱼都在深不见底的池底哩。 众人唉声叹气,本以为这里的鱼多的可以用手指夹都能夹到,可没想到地方才明白,是此等情景。 “哎!我说与其在此临渊羡鱼,不如回家织网。”胖福说完,将一颗小石子丢在了深潭里。 咚! “你说的倒是轻松,这个时间再回去织鱼网,织好了恐怕天都亮了!”小青咬牙切齿的说道。 几个人又看了一眼瀑布,黄昏下的瀑布,头顶是一片晚霞,就像是戴了一顶绯红的帽子。就在他们刚要折返的时候,龙买醉说话了。 “这抓鱼为什么一定要用渔网呢?” 众人不解,只顾呆呆的看着这个慵懒的糟老头子。 只见龙叔吧酒葫芦挂在了身上,从身上取下那一杆被布匹包裹着的长物,掀开布匹,远远的望去,好像是一个烟袋杆。 他把长物往石头上敲了敲,发出了一阵声响。 叮叮叮—— 听声音确实是用铁器制成的物件。 都以为他是想抽烟的时候,他却把它横拿,放在嘴边吹了起来。 竟然是一支笛子! ...... 龙买醉信口吹了一个低音,声音绵柔,好似久别离家,归来一壶浊酒尽入喉。 他又吹了一个高音,声音明亮,就像一颗白珠落在了玉盘。 最后他连起来吹奏,乐曲时而婉转,像千道水流汇入江海;时而纵横,似棋盘上白子黑子勾栏交错。 笙歌响起的时候,这时间仿佛都为之禁止。 眼前的瀑布的嘈杂声便小的,最后都听不见了,好像它也安静下来倾听这乐曲。夕阳也忘却了下山,把周身的光芒全都沉在了龙叔的身上。 山中将息的鸟儿也闻音赶来,在瀑布的上空盘旋,叽喳如常。 不一会连村中的鸡呀狗呀,全都跟着一起叫了起来。 第三十四章:守护者 “快看,水里的鱼儿都出来了!”田多指着溪水边,惊叫了起来。胖福顺着田多手指的方向,看见成群的青鲤都浮在岸边,向外吐着泡泡。 想吃西湖醋鱼的胖福,赶紧起身,搬起一块巨石,对着水中的那些鱼儿就要砸将过去。 小青追了上去,推掉他手中的石块,说道:“住手,你不能杀这些通灵的鱼儿!” 正说着,身后忽然传来了哞哞的叫声。 回头看时,原来是月白家的母牛带着小牛犊,没想到它们也赶了过来。 一旁没有抓住牛绳的月白,为了追牛,过来的时候,也喘着粗气。 ...... 随着笛声吹的越来越久,龙叔的眼睛似乎发生了异样,越发的红润起来,最后刺痛的厉害。 再多吹半个音调,估摸着就收不住了! 他还是挣扎了一番,费劲的收了笛声,将笛子重新包裹了起来。那些盘旋的鸟儿也都各自飞走了,天也暗了下来。就在这时,溪水里突然有一条鲤鱼呲溜一下跃到了岸上,扑打着红色的尾巴。 胖福见状,跑将过去,将它抓到了鱼篓里。并笑着说道: “你这是自投罗网,可不能怪俺。” 众人现在的注意力都不在龙叔的那支笛子上,都看着篓字里的那条鱼。 这是一条青身红尾的鲤鱼。 有着菩萨心肠的小青,不忍心将它带过去杀了吃肉,硬是将它给放生了。 龙叔的眼睛似乎好了很多,只淡淡的说了句:“这就不怪我喽!” 这下好了,连煮熟的鸭子都飞走了。 月白看着他们的神情似有不甘,就想起来自己的家里还有两条鱼,于是便说道: “你们是在这里抓鱼吗?我家还有两条鲤鱼,是我昨天抓的,杀了之后用盐巴腌着哩。你们想要的话,我回到家里之后就给你们送将过去!” 听到月白这么一说,大家的心情又好了很多。就这样月白牵着牛跟着捕鱼小队往村里走。一路上,小青因为好奇,第一个张口,问道: “龙叔,你的笛声响起的时候,为什么山里的鸟兽,水里的鱼儿,就连月白家的水牛也跑了过来,难道这笛子能通百兽之灵吗?” 龙叔咧着嘴,很是得意的说道:“这可不是一支普通的笛子哩!” “这笛子有什么特别的机巧之处吗?”小青又问道。 “反正我也说不清楚,传说这笛子是用金光闪闪的龙鳞打造而成的。” “龙鳞?还金光闪闪?我们刚才明明看见的是锈迹斑斑的铁......” “也许要用什么火烤一下就金光闪闪了!” 龙叔说这话的时候,犹豫中透着肯定。 对,那绝对是肯定。 这个时候,饿的上气不接下气的胖福多了一句嘴,说道: “既然用火烤一下就可以变成金光闪闪的宝贝,那我们就烤了之后拿到当铺当掉,这样肯定能换好多银子。” “这么好的宝贝怎么能拿去当了,要我说,没肉的吃的时候就吹它,等引来飞鸟走兽,就将其拿下,这一辈子都不用愁没有肉吃了!”林南抱着空空如也的鱼篓,浮想联翩的说道。 “野味吃多了会生病的!”小青斥责道。 就这样几个人说着刚才的趣闻,往村中走去。 随着夜幕降临,柠溪村的一些人家点起了油灯。看着星星点点的灯光,让这些刚来这里的外乡人,能在在寂静寥落的夜晚,不至于太过寂寞。 ...... 进了庭院,西面的房舍亮着灯光,白言和晴川两个人在里面有说有笑。白言擀面皮,晴川负责包饺子。等他们进来的时候,这饺子都包了百十个了。 第一锅饺子下水,煮熟准备出锅的时候,月白摸着黑送来了两条腌过的鲤鱼。晴川说了一句: “小青,外面的那口锅煮饺子,给里灶烧上火,我做醋鱼。” 晴川想着不能白拿月白的鱼,就用碗碟装了十几个刚包好的饺子,让他拿回去煮了。 临走的时候,田多还想送送他,可是在此生活已有七八年的他,对这里的一草一木都如数家珍般。只见他出了门,一溜烟的功夫,就消失在了茫茫的夜色里。 等到西湖醋鱼出锅的时候,晴川又往上鱼上洒了点葱花,这样才能保持葱花原有的滋味。胖福看着看着,口水差点流一地。 就在大家吃着热气腾腾的饺子,美味的醋鱼,喝着黄桃酒的时候,发现少了一个人。 “萧姑娘,怎么没看到徐公子呢?”林南一边吃着荠菜馅的饺子,一边问道。 “他呀,吃不惯饺子,去他学生的家里吃了。” 晴川的话刚说完,小青就把她拉到了灶台的后面。小青趁着龙叔喝酒的时候,悄悄的把他的笛子给偷了过来。 她先是把今天的捕鱼时的趣闻细细的跟晴川说了一遍,然后就把这黑漆漆的笛子拿到了炉灶的炭火上烤了起来。 “你这是干什么,好好的东西你干嘛烧它。”晴川说着就下手去抢夺。 小青推搡着她的手,说道:“等等,下面就是见证奇迹的时刻!姑娘你将看到一支金灿灿的笛子。” 众人听到她两人的说话,都围了过来。 等到容在炭火里的那头被烧红了,小青用钳子夹住这头,拿将出来,围观的人怕被烫着,都后退了几步。 只见小青把烧红的一头伸进水缸里。 滋的一声! 水缸里冒起了白色的蒸汽,片刻间,那火红的铁头就变成了漆黑的一片,什么也看不见了。 小青拿出来,细细一看,大失所望,叹了一句:“不是说好的只要用火烧一下,就会变成金光闪闪的了吗?龙叔,你骗人!”说完便把笛子扔到给了龙叔。 在场的人都喜不自禁,这骗小孩子的把戏,有人还真的当真了。 龙叔拿着笛子,在斑驳的灯光下,他真的看到了这笛身上的逆生的龙鳞。 也许只有他的这双眼睛能够看得到。 他只是在心里暗自说了一句:“哪是这人间之火啊,能让它恢复真身的,是从嘴里喷出来的那团火焰!” 龙叔想着想着,就觉得心底被什么东西给烧着了。 这火从心底燃起,顺着他的筋脉一直往上走,好像要把他的一双眼睛给烧成了太阳。他赶紧喝了一口酒,才熄了这世间那股最纯最净的烈焰。 龙叔知道自己如果拿着这笛子久了,自己会发生异样,于是赶紧用布包了起来,冷冷的说道: “罢了罢了,这破笛子就是废铁一根,送给你了。” 说完便将这宝物扔给了晴川。 第三十五章:三年之约 前半日寸步未歇的赶路,后半天临渊羡鱼,胖福他们几个吃过晚饭,早已疲乏困倦,便早早的入了梦乡。 偏偏白言安寝之后,翻来覆去,久久不能成眠。他索性就起身,披了一件长袍,来到了院子的石磨旁。 远山上一个孤立的人家,还亮着灯光。想必是主人刚夜归至家,才惹得狗儿欣然狂吠。刹那间,这个本已沉睡的山谷,又喧嚣了起来。 三月是一个多美的时候,暖春伊始,万物复苏。 夜色如水,水似回忆,而这回忆就如同这夜色一样,在心底慢慢的积累着,发酵着。 ...... 白言的心变得就像屋檐下的一块顽石,而那些解不开的心事就如同屋檐上的水滴。如果心结解不开,这颗心迟早有一天会被滴水穿透。 他很想自己能够留在晴川的身边,做一个护花使者。他知道,这短短的十几天,晴川家里遭受了巨大的变故,多一个人在她身边,她也就多一分的宽慰。 但是他又想起了自己的母亲,白言更想在自己的有生之年还能再见她一面,亲口喊她一声娘亲,问她一句这几年过的怎样。 白言的心真的要被拆成两半。 思前想后,进退两难。 就在白言坐在石磨上,内心挣扎着做着选择的时候,他突然听到了开门的声响。 吱呀—— 他转过头,看见一个人端着一盏油灯,缓缓的走了过来。 那脚步很是轻柔,像是怕洒了灯油。 ...... “晴川,你怎么也出来了?” 白言凝视着一双冰清玉洁而又不失庄重的脸,轻声的问道。 “我刚才听到有人开门出去的声音,只是过了很久,也没再听见关门声。就想着会不会是你睡不着,在这里数星星哩。” 晴川把油灯放在石磨上,站在白言的身边,看着他说道。 其实晴川自己也睡不着,自从来到柠溪,就没睡一个囫囵觉。 每每想着父亲还在去凉州的路上,这颗心就像是悬在了这浩瀚的夜空之上,看不见,摸不到。 本以为白言他们到这里来,有他陪在身边,往后的日子也不会那么难挨,可是谁又想到,他们此次出来,只是来道别的。 ...... “上次刑场上的事情,我还没有好好的谢谢你呢!以后你做事可不能这么莽撞了,如果你有个什么三长两短,我......” 晴川说着说着这心结骤起。 他看着眼前这个臭小子,想起了那天他在刑场上说过的话。 “萧老爷,今天就算我救不了你女儿,我也要跟她死在一起!” 十年修得同船渡,百年修得共枕眠。茫茫人海,这同船相遇本已不易,如果能够共枕,又怎能轻言放弃! 白言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他这个人做事向来只凭好恶,又遵从本心。 而且还是晴川有难,他又怎会隔岸观火。 白言站了起来,往晴川的跟前走了一步。 他离她很近很近,近的如果他动一下嘴角,就会亲到她的脸。 他又仔细的看着这一张清澈的脸庞,真的是百看不厌,然后又把手搭在她的肩上。 晴川的心扑通扑通的跳了起来,她想着这个坏小子是不是又想亲她。 不由得去想,只能闭上眼睛。 没想到这个坏小子,只是怕她受冷着凉。遂将自己的衣服脱下来,披在了她的身上。 当晴川睁开了眼睛,看见白言又规矩得坐了回去。 白言盯着他喜欢的这个人,瞧着她穿着自己的长袍,不再怕冷。即便是自己冻得打颤,也是愿意。 他的心里顿时觉得温暖了起来,看着晴川说道:“其实我这一次去凉州,是奉了梁帝的旨意。” 萧晴川听到白言提到了小皇帝,心里的恨意油然而生,只重重的怨道: “哎——我的父亲就是为了皇帝才开罪了宰辅,不是因为他,我家也不至于走到今天这步田地。” “萧大人是难得的忠臣,就连我的外公也时常的夸赞他。你就放心吧,我到了凉州之后,一定会保护好他的。毕竟他也是我未来的岳丈大人,做小婿的护他周全是理所应当。” 白言说完这些话,刚刚内心的阴霾似有散去。 晴川听到白言口无遮拦的说着这些,他两八字还没一撇,这岳丈就先叫上了。她心里越来越觉得这个小子没个正行。 她转过身,看着缥缈的夜空,喃喃的说道: “凉州不仅远在边陲,而且听说近几年来也很不太平。如果有你伴其左右,我也心安一些!” ...... 其实白言也是一个观察细微的人,他来到柠溪,也有半日有余,可是他却没有看到他的丈母娘!于是他又开口说话了。 “晴川,有句话,不知道我当问不当问?” “有什么不当问的,讲就是了。” 晴川又转过身来,她的眼睛里似乎带着些星辰的光辉。 近看像是一道泪痕,远观像是被流星扫过,留下的一道星痕。 “我来这已有半日,怎么没见到伯母?” 晴川这一回眼角真的是湿润了,闪耀的不是群星的光芒,而是冰冷的泪光。 白言以为晴川没听懂,就又说了一句。 “怎么没见到你的母亲......” 晴川又没有回答他,如果说刚刚她的眼角还只是噙着泪光,这一次是泪如雨下。 她鼓起勇气,用哽咽的声音说道: “前年的时候,她得了一场大病之后就去世了。” 白言再也没有多问,他很是自责,明知道她的回答和自己想的如出一辙,他还要在她的伤疤上划上一刀。 有的时候,太聪明的人反而惹人讨厌。 他再也坐不住了,站将起来,把整个肩膀都借给了她。 柠溪的夜晚有点凉,可是晴川的泪落在白言的肩上,却很烫。 如果说以前白言抱着晴川的时候,多半是为了占她点便宜,而这一次,他是想护着她。 白言心里暗暗对你说,“既然晴川没了母亲,这萧大人对她非常重要,所以他决定明早就动身去凉州。” ...... 哭过的晴川心里好受了许多,她本来就是一个开朗豁达的人,想着自己还是回到原来的样子好。 她也不想把自己的怯懦表现在一个人的面前,可是她想着他不是别人,所以刚才就没能忍住。 “此次去凉州,敢问何时方能归?” 白言也不知道,不过他担心晴川等不及,就说了一句。 “最多三年!” “柠溪村的西边,有颗千年的银杏树,那咱两就相约三年之后的中秋再见了。”晴川又担心这个坏小子食言,还跟他拉了勾才肯罢休。 之后两人就各自回了屋,欣然的睡去。 第三十六章:风雨满城送君别 第二天的早晨,天空就下起了小雨。原本还是光鲜明亮的远山,就变得暮气沉沉的。 虽说阴雨天不便于出门远行,可白言决定的事,一般都不会轻易更改。几个人吃了早饭,就往后院牵了马来,径直的往村口走去。 晴川走到屋外,摊开手心,接了几滴雨水。虽然这春雨没有冬雨的那分冰凉,可是如果半路淋湿了,染上了风寒,岂不坏事。遂吩咐小青将几个斗笠拿了过来,一一分给众人戴好。 主仆二人打着雨伞,一直将这群要西行的旅人送至了村口。看到他们过了村口的溪水,还不转头回去,只是呆呆的看着细雨中的他们,慢慢悠悠的行着。 其实晴川有很多想对白言说得话,都不曾与他说一句,她担心他听了之后,会乱了方寸,只得深藏于心底。 俗话说的好,送君千里终须一别,萧晴川也只能将这份离别之痛留着与伞外的细雨分说,只盼着它们能将这份割舍冲刷的干干净净。 不知怎的,四个人过了小溪,行了大概三四十来步,那马儿就不肯前进半寸,似有不舍之意。 晴川忽然想起她差一点忘了一件大事,大声的呼了一句: “白公子,你等等,我有件东西要给你!”说完,她便拿着伞,朝着小溪对岸跑了过去。 白言听到身后有人喊他,就驻马回身望去。当他看到是晴川在往他这边赶来时候,他下了马,也跑将过去。 在雨中骑马,人若下马,那马鞍必会被淋湿。 胖福见状,就把白言的马儿拉了过来,跟他的靠在一起,用他的斗笠挡着雨水。 就这样,晴川又跟白言站在了一起。白言摘掉了斗笠,站在了她的伞下。 白言看着她,高兴的问道:“晴川,你有什么东西要送我吗?” 晴川把雨伞递给白言,让他举着,自己则拿出了龙叔送她的笛子。 “也不是什么贵重物什,就是它了。“说完便把包裹着的长笛送到了他的手中。 白言拆开一看,似乎有点失望的说道: “这不就是昨晚小青烧的那支铁笛吗,我还以为你要送我贴身的香囊哩!” 白言一脸嫌弃。 晴川连忙解释说道:“早些年间,虽说我也学过一些刺绣,但不是太喜欢摆弄针线。不过就是对于乐器情有独钟。想来你也没有兵器防身,到了紧要关头,它不是还可以当一个铁棒子耍耍。” 白言抓着晴川不放,非得让她吹一曲给他听才肯走。 此时柠溪的雨下的正紧,那雨珠落在伞面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 晴川婉拒不了,只得拿起笛子,吹了一个音调。 没想到,一刹那,这雨下的更猛了,根本不像是春天的雨水,更像是夏日的暴雨。 她又吹了一声,忽然觉得在自己的脑海里,有一个女幽灵在跟她说话。然后这头疼的厉害,只能将笛子放了下来。 笛声又响的时候,就如同一块巨石从九天之外抛进了碧波荡漾的深潭,激起了千层浪花。 白言感觉到大地似乎也跟着颤了一下,惊的几匹马儿嘶鸣了起来。 不仅仅是白言,就连还在睡梦中的龙叔也被震醒了。龙叔张张着大嘴,心里暗自忖度的说: “难道真的是她?” 就是这一天,洛阳的司天监都在档案上记录着 “天禄十五年,农历二月十九,洛阳有轻微地动,恐非吉兆”。 不仅仅是梁国,就连大齐的百姓,也感觉到了这一次大地的晃动。 白言觉得这似有蹊跷,他怕晴川受到伤害,一把将笛子夺了过来。昨天晚上听着小青说的那些捕鱼时发生的诡秘的事情他还不相信,不过这一次他信了。 这笛子确实有问题。 “这东西我就先收下了,你就跟小青先回去吧。我到了凉州一定会照顾好萧伯父的!” 晴川也不知道为什么刚才还好好的,这一吹起这笛子,就头疼的厉害。她想一会回去问一下龙叔不就好了,此刻还是送别白言要紧。 “嗯,此一去山高路远,请白公子多加珍重!别忘了你答应过我的,三年之后的中秋,一定要记得。” “说不定用不着三年我们就能回来了!”听到白言这么一说,晴川觉得往后的日子也有了盼头。 看着晴川走了回去,过了小溪。白言忽然从怀里面拿出了那张纸条,隔着如丝的雨幕,喊道:“萧晴川,你在那盏灯笼下面写的,‘瑞雪已至,永不......'后面写的是什么字呀?” 只见晴川撑着雨伞,回过头看着他,没有说话,只是认真的笑着。 雨中忽来一阵风,把晴川的长发吹得凌乱,而晴川脸上的笑容却依旧灿烂如初。 只在那一瞬间,白言觉得这如画的千里江山,也比不上她的这一笑颜。 有的时候,往往就是那一瞬间的感觉才能变成心底的永恒! 任凭过了多少荒年,这种感觉也不会忘却,也不能忘却。 ...... 白言没有再问,只是小心翼翼的将这纸片放了回去。转身回去,准备上马远行。 “白公子,我替我家姑娘说了,是’永不负言‘!”小青大声的喊着,一旁的晴川慌张的拉扯着她不让说。 “小青姑娘刚才说什么盐?”田多好奇的问道。 “是让少爷去了那边记得多吃盐!”胖福补充道。 “我怎么听见的是永不贩盐呢......”林南很小声的反驳道。 对于小青说的什么话,白言是听清楚了。他没有多说,扬鞭策马而去。 “瑞雪已至”,雪是白的,这白就是自己的姓氏,而晴川不负的不正是自己吗?他已知晓晴川的心意,不会再迟疑。 如果你不负言,我怎会负川。 即便日后你若食言,我也不会忘川! ...... 听不见哒哒的马蹄声,剩下的只有这淅淅沥沥的雨声。 想必是他们已经走远了,晴川的心里是顿生莫名的失落之感。 她在心里暗暗的对自己说。 “谁又能想到会有这么一天,他来的时候是花明柳绿。走的时候,是风雨满城。你若不在,难道我的世界又要陷入了无边的沉寂了吗?罢了罢了,这样也好。” 待主仆二人回到村中,龙叔已经起来了。晴川把刚才的事告诉了他,然后问道: “龙叔,为什么我刚才只把那笛子吹了两声,就觉得头疼脑热,这地也微微的颤动了一下。而且我隐约的听到有一个幽灵在跟我说话,是我的幻觉了吗?” 龙叔刚才还在怀疑,觉得此事不会这么凑巧。 当他听到晴川说笛声是出自她之口,他什么都明白了,原来她就是自己一直寻找的那个人! 第三十七章:元灵 主仆二人回到村中,龙叔已经起来了。晴川把刚才的事告诉了他,然后问道: “龙叔,为什么我刚才只把那笛子吹了两声,就觉得头疼脑热,这地也颤动了一下?而且我隐约的听到有一个幽灵在跟我说话,是我的幻觉了吗?” 龙叔刚才还在怀疑,觉得此事不会这么凑巧。当他听到晴川说笛声时出自她口,他就明白了,原来她就是自己一直要找的唤醒者。 不过他暂时不能告诉她这一切,不知道是因为时机未到,还是天机不可泄露。 他只随便附和的说了句:“不是你的幻觉,是因为这个笛子里……哎——说道笛子,那笛子呢?” “我送给白公子当兵器了,我留着也无用处。” “哎,这可是一件宝物啊,说送人就送人了。” 晴川一边安慰着龙叔,一边说着白公子不是外人,又不是送给了别人。 “你快说,这笛子怎么了?你告诉我,我一会去给你做好吃的。” 龙叔经不得起美食的诱惑,心里想着,其实送给白言了也不是什么大事,日后再要回来就行,又说道: “这笛子里藏着一个人,刚刚就是借着你的口,把这笛声传到了天上和地下的找人呢?” “她要找的是一个什么人?”晴川好奇的问道。 “这我就不知道了,应该是一个很厉害的人吧。” 龙叔的心里又想起了这个很厉害的人,也是他曾经的主人剑尊。 当年三界大乱,剑尊凭借着一把擎天剑涤荡人间妖魔。最后与冥王一战,不惜牺牲自己的修为,将冥王封印,最后他也生死未卜,不知所踪。而他的夫人离雪也在封印冥王的时候,受到了反噬,形体消散,只能将元灵存于法宝离笙之中。 如果说晴川在无意之中唤醒了离雪的元灵,那么是不是就昭示着这人间的浩劫又将重起!龙叔越想越觉得后怕。 ...... 白言他们一路西去,行到了第五天,到了黄昏也不见有人家。 想着今晚也只能露宿野外,于是他们找了一个可以烧火的地方将息。 离家远时,方才知道游子之心。白言看着远处模糊的山峦,听着柴火燃烧时发出的噼里啪啦的声响,不经的又想起了远在洛阳城里的亲人。 他往火堆上添了几根柴,起身往身后的高崖上走去。这高崖约摸七八丈高,顶端甚是平坦,连一根草木都不曾生长。白言兀自坐了下来,只是这石头微凉,由于在高出,不能避风,偶尔夜风忽至,这寒意就乍起。 他从腰间拿出了那支笛子,放在自己的脑门上随便的敲了一敲。 有点疼! 白言又想起了那个如光一样明媚的女人来。 他想学着晴川的模样,吹一下那笛子。当他把笛子放到唇角的时候,他突然记起,这个地方,晴川的嘴唇也触碰过。 一瞬间,那种感觉就像是一股电流涌遍全身。 他又不敢吹了,那天晴川只吹了两声,这天地都为之变色。白言担心自己如果再吹的话,会不会招来什么别的灾祸,就把笛子放了下来。 就在这个时候,好像有一个女人在说话: “白公子,你是不是又在想晴川姑娘了。” ...... 白言被这突然冒出来的女人的声音,吓得不轻,而且这个人居然还能知道自己的心思,连忙站起来问道: “是谁在说话?” “是我......” “你在哪,大半夜的别装神弄鬼。”他一边惊慌失措的说着,一边挥舞着手中的长笛。“我就在你的手中。” 慌张的少年这才明白,原来是这支笛子在跟他说话。没敢多想,他就直接把笛子扔到光秃秃的石头上。 笛子落在坚硬的岩石上,发出阵阵叮叮的声响。 白言后退了一步,他发现笛子的周身突然冒起了蓝色的萤火,又像是鬼火。 “白公子,你莫要害怕。我只是一个藏身于笛子之中的元灵,不会伤害你的。” 白言听到笛中的元灵这么一说,心里便没有那么害怕。于是他走上前去,想捡起笛子看个究竟。 他先用布卷盖在了笛上,想用这种方法熄灭萤火。 不曾想,这萤火既没有灭,又没有烧坏布卷。 与其说它是萤火,不如说它是冷焰。 元灵看到这个小子甚是有趣,就呵呵的笑道: “原来你是惧怕这蓝色的冷焰啊,无须担心,它不会烧疼你的。” 白言一开始不信,直到他拿起了笛子,摸到了那冷焰的时候,居然没有灼痛的感觉,这才相信了元灵刚刚说的话。 没想到这冷焰还会自己移动,一直从笛子上爬到了白言的手臂上,再到头发,吓得白言是一动也不敢动。 最后这团蓝色冷焰,爬到了白言的鼻子,盯着白言的眼睛看着。 “白公子,我没骗你吧,我这火是冷的,对你是没有伤害的。” 这团冷焰说道,想必这就是元灵的真身! 白言看着自己的鼻子上趴着这么一个玩意,觉得很不自在,而且自己还要对着眼看它,有些费神,于是他便说道: “那你快点下来吧。”白言说完,拿起笛子,放在自己的鼻子旁,不一会这冷焰便回到了笛中。 “你是怎么藏身于这笛中的呢?”白言好奇的问道。 “这个说来话长,人如果死了,他们的魂魄就会去往冥界。仙如果死了,他们的元灵要么随着他们的元体一起消散,要么就会被封印。而我就是被封印的那一个,确切的说,我也不算是被封印的。” “那你活着的时候,叫什么名字?”白言又问道。 “我在这里面睡得太久了,乍一问我还真的记不起来我的名字了。让我想一想,好像叫离雪,对是叫离雪。” “你说你是一直睡在这里面的,那你为什么刚刚突然就醒了?” “我不是刚才醒的,是在一个雨天,被晴川的笛声给唤醒的!” 白言很是诧异,问了很多,才得知这几天离雪是听到了他们的说话,才知道那个唤醒她的人叫晴川。既然她跟晴川这么有缘,何不问问她晴川现在在干嘛。 “离雪,你能告诉我,晴川现在在做什么吗?” 只见冷焰熄灭了片刻,又骤然亮起。离雪说道:“她已经睡下了!” “那她有在想我吗?”白言得寸进尺的问道。 “并没有,她睡的正浓!” 白言听后有点失落,只见他灵机一动,又想出了一个问题,说道: “既然你能知道她的所作所为,那么你能把我的想法告诉她吗?”白言有点人心不足蛇吞象。 “对不起,白公子,我只能感知于她。而且我不能一直做这件事,因为很耗灵力!我也该去休息了。” 离雪说完,便连同那蓝色的冷焰一起,消失了。 白言收好笛子,朝营地走去。 第三十八章:误入鬼镇 白言一行一直往西,大概走了九百多里,来到了一处植被茂密的山谷。 山路的两边都是参天的大树,再加上天气有些阴沉,走在这样的地方,总给人一种透不过气的感觉。 白言想着他们比萧玉升晚走了几天,为了能够追上他们,就放弃了平坦开阔的官道,想抄近路追上他们,却没想到这近道是如此的恼人难行。 “这路也太难走了,早知如此,我们当初就该一直沿着官道走。想着萧大人他们一行走的也慢,走大道最多一两日也就能追上。” “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今天晚上是不是又得露宿野外,食不果腹......” 自从变了路线,胖福就一直在发牢骚,一会抱怨这个,一会又抱怨那个。 又行了一二里地,山路两旁的树木变得低矮,而且这路也变宽敞了不少,视野也开阔了起来。 只是他们抬起头,却忽然看到前面的山头是黑云笼罩,雷鸣电闪。 那黑云之中泛着忽明忽暗的两团火光,胖福见了之后胆战心惊的说道: “那云层中放光的不会是什么妖怪的眼珠子吧,看着就吓人!” 白言自认为这个世间并没有邪祟,他看着有点害怕的胖福,用平和而又镇定的语气说: “胖子,你别在这里胡扯吓人了,朗朗乾坤,哪里会有什么妖怪。那亮光莫不是两道闪电在云层中碰撞之后所燃起的火光。” 白言说完之后,只是觉得这黑云甚是诡异。 长这么大,还是头一次见到这么黑的云彩,那颜色就像烧了几年,没有刮过灰的锅底一般。 他想着前面不远的地方,肯定在下大雨,于是让他们提前戴上了斗笠。 众人勒紧缰绳,行了约摸一刻多钟,终于走出了山谷。而他们发现前方只是雷声灼灼,并没有下雨。 眼前是一小片平原,那些平整的土地都被开垦成了一垄一垄的水田,放眼望去大约有上千垄。奇怪的是现在正值农忙的时候,这些田里却不曾看见一根秧苗。 水田里长着的不是残留的腐烂秸秆,就是一些不出名的杂草。 垄田的对面是一个村镇,村镇的后面就是刚才所见的被黑云笼罩的石山。 说起来这山也有些怪异,山脚下还长着不少稀疏的灌木,山腰的地方竟是沙土。而山顶好像是被一场大火烧过,变得光秃秃的,就连那些石头都是黑乎乎的。 俗话中说的“一山有四季,十里不同天”的景象只会出现在那些巍峨的高山中,而这山看着也就比一般的山高一点,差不多两百丈。 这么高的山,居然出现不同的景观,也是让人匪夷所思。 想去对面的村镇,必须走过这些田埂道。因为这些田埂道有些窄,他们便从马上下来,牵着马走。 胖福因为胆子小,牵着马走在中间。当他看到眼前如此景象的时候,他越发的惴惴不安。这时候他根本不想往前面的村镇去,所以说到: “少爷,我觉得我们还是回去吧。你们看,前面的那座山上,什么都没有。”胖福说完,又看了一眼山顶上的黑云,还有那时不时冒出来的两团火光,这腿都有些发软了。 “六福,那山上明明有棵大黑树啊!”田多兴奋的说道。 不是田多说,他们也没有发现那山上确实有一棵树。 与其说那是一棵树,不如说那是被大火烧过之后,留下来的树桩。 “胖子,前面就是镇子,咱们找一家客栈住下,在买一些吃食。看样子,一会可能就要下雨了!” 白言说完,那轰隆隆的雷声又在耳边响起了。 ...... 等他们进了镇子,却发现宽敞的街市上竟空无一人。死寂沉沉的,别说人说话的声音,就连一声狗叫都听不到。 按常理说,现在离天黑还有三四刻钟,就算是为了要躲避将至的大雨,也不至于家家户户都关着门。 胖福走到一户人家的门前,看着有些蹊跷,就说道: “少爷,你过来看这门,我觉得就是一座鬼镇,我们快点出去吧!” 白言牵了马,走了过来,不明白胖子为什么看了一眼人家的门,就说这里是一座鬼镇。 于是便问道:“你又瞎说什么呀?这分明就是寻常的人家,怎么会有鬼?” 只见胖福用颤抖的声音说道:“你们看这门上的春联,根本不像是去年过年贴上去的。这离过年也才两个多月,不至于变得如此陈旧。” 田多走上前去,看了一眼。发现这门的对联确实老旧,看样子已有好几年没换了。可是他认为这也说明不了什么问题,就说道: “这对联是有点破旧,但有可能是这户人家已经搬走了,这里无人居住的缘故。!” 白言和林南听了田多的话,觉得说的在理,连连点头。 之后胖福说的一句话,让他们三个顿时毛骨悚然,惊骇不已。 只见这胖子指着门环说道:“你们在看,这门环上没有积尘,却很光滑油亮。只有经常被触摸,才会变成这样,这就足能说明这里有人居住!但是这不合乎常理。这户人家以前贴对联,现在为什么不贴了呢?” 对于胖福的这个问题,他们都不知道怎么应答。 起初他们还以为是这户人家换了主人,是新主人不喜欢贴罢了。 可没想到,当他们转了半个镇子,发现所有的人家都是如此:门环鲜亮无比,而对联却很破旧。 他们几个心里的感觉,也从一开始的有些好奇变成了现在的有些害怕。 就在他们还在因为找不到客栈而犹豫不决的的时候,身前突然刮来一阵阴风,把一个竹子编织而成的球,吹到了他们跟前。 奇怪的是这个东西一边滚着,一边还发出响动。 叮叮叮—— 胖福弯腰捡起了竹球,发现这个竹球上面有一儿用红绳拴着的小铃铛。 想必那声音就是竹球滚动的时候,铃铛撞击地面发出的。 当胖福还在细看这玩具的时候,却发现他们的前面站着一个小女孩。 第三十九章:奇怪的人家 这小女孩约摸六七岁的样子,绾着双髻,有着一双灵动乌黑的大眼睛,脸庞细致白净,穿着鹅黄色的破棉袄裤,看着像是本地人。 她面对着的四个牵马的陌生人,毫无畏惧。 只是死盯着胖福手中的竹球,竟不眨一下眼睛。 胖福见她一直盯着自己手中的东西,心想着这个应该就是她滚落的玩具。于是笑着说道:“小妹妹,你是在找这个竹球吗?”胖福说完便举起了竹球,在风中摇了摇。 这铃铛又发出了一阵叮叮叮的声响。 一旁的田多和林南听了之后,有些难以忍受的感觉。 小女孩听了之后,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然后蹦蹦跳跳的来到说话人的面前,她先是看了一眼胖福,对他笑了笑,拿回竹球便跑开了。 这时候胖福一直悬着的心总算放了下来,他一边看着向前跑的小女孩,一边对他们三个说道: “我刚还以为是一座鬼镇呢,原来是有人的。” 话音未落,那个拿回竹球的小女孩忽然停了下来,转过身,说了一句: “请问你们是在找住处吗?” 众人愣了片刻,她居然说话了。 “我们是在找宿处,小妹妹,你知道这哪里有客栈吗?”胖福问道。 “我们这里没有客栈,不过我可以领你们去我家。” 众人心里一惊,这个小女孩如此心谙世事,真是难得。看着天快黑了,他们就同意了小女孩的邀请。 他们跟着小女孩走了半里多路,出了人家密集的集镇。走过了村镇的石头路,来到了沙土路上,约摸又走了百十来米,只见那个小女孩跳跳蹦蹦的消失在路的尽头中。 而路尽头的两边居然是乱坟岗,他们几个看不到小女孩的身影,这心一下子又提到了嗓子眼上。 刚才她还明明在前面带路,怎么就不见了呢? 这时候,胆小的林南说了一句:“这小女孩的家不会是在这乱坟堆里吧?” 听到林南这么一说,众人都不敢前行半步,仿佛前面就是阴森恐怖的罗刹地府。 而偏偏白言就不信这个邪,那个人他看得真切,分明就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于是他牵着马,握紧手中的长笛,往前方走去。 看到白言过去了,他们也只好跟了过去。 却发现前面确实有户人家,而那个小女孩正站在门前敲门,发出阵阵骇人的响声。 咚咚咚! 等到他们几个走过去,那大门被人从里面打开了。 开门的是一个老汉,头发蓬松,佝偻着身子。 这个老汉看到家里来客人了也不知道打一声招呼,不过细看一下,不是他没有礼貌,是因为他的眼神不太好,再加上这人天也快黑了,实在是没有看清这四个人。只是对着身边的小女孩说了一句: “你跑哪去玩了才回来,还等着你吃饭呢。”老汉说完就要关门,全然不顾外面的四个人。 小女孩拉着老汉的手,对着屋外的四个陌生人说道:“这个是我爷爷,他的眼睛不太好。你们进来吧,不要拘束。” 老汉听到自己孙女说话,又听到了屋外的马叫声,才意识到家里来客人了。于是便眯着眼,慢吞吞的说道:“别磨蹭了,你们就快点进来吧!” 老韩转身的时候,嘴里还低估了一句”怎么都是汉子”,这声音虽然很小,但是耳聪的白言还是听得真切,看来他是能看得见东西的。 听到老汉的话,白言的心里微微的发憷,怎么都不问一声来的是一些什么人,就让我们入住了? 如果说这里的人家好客,也不至于到如此吧? 还没等他想明白,这爷孙两人就进屋了,就剩屋外的四个人和四匹马。 他们几个把马拴在了西边的堆柴火的棚子下面,又让田多跟林南进屋问老汉要了一些草料与马充饥。 白言一开始以为这户人家没有现成的草料,因为在来的路人,他们都看见了,这里的田都荒着,不过他还是想抱着试一试的想法。 可让他没想到的是,田多跟林南从屋内出来的时候,怀里各抱着两大筐草料。 他胡乱的抓了一把,放到鼻子下面闻了一闻,发现确实是可以喂马的水稻秸秆。 ...... 在进屋之前,胖福指着两扇门,惊讶的说道: “你们快来看,这里居然有春联哎。” 他们一开始没有发现,只是在胖福说了之后,才靠近了看了看,却发现这门上确实有字迹清晰的对联。 不过这对联只有两个字,左边门上写着一个“天”,右边的门上写着一个“地”。 白言看着这门上的两个字也怔了半晌,他心里暗想,这左边是个天,右边是个地,那么开了门之后,这中间的又是什么呢? 他也不知道,也懒得去猜,也许是这户人家没有余钱买长字的对联吧。 等他们进了屋,发现这是一个合院。 小女孩带他们去东面的房间入住。进去之后,天已经黑了,根本看不清里面的摆设。 由于怕黑,胖福拿出火折子,对身旁的小女孩说道:“你们这有蜡烛或者油灯吗?这乌漆嘛黑的怎么住啊。” “蜡烛是有的,只不过我爷爷一到晚上的时候,就害怕亮光。”小女孩说完,便跑将出去取蜡烛了。 听了她的话,这白言的心里越来越觉得奇怪。一个眼神不好的老汉,居然害怕灯光。 想来这里面必有蹊跷。他把眼睛睁得大大的,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 没过一会,小女孩就送来了两根蜡烛。胖福拿出火折子,点了之后便进了门。屋里面有两张床,乍一看还很干净,不是很糟乱的那种。 因为有了亮光,几个人的心里变得踏实了很多。 这住处是找到了,可是这晚饭还没有着落。白言看着这一家好像只有这爷孙两人,既已给睡觉的地方,如果再去叨扰饭食,显得不厚道。 咚咚! 门外传来敲门的声音,却不曾听到有人说话,这声响也恰好打断了白言的思绪。 第四十章:热情好客 听到响动,田多便来到门前,侧身站立,隔着门问道: “请问是哪一位?” “我是刘老汉,敢问壮士们是否用过晚膳,如果没有,舍下备了一些餐食,不知道各位是否愿意过来一起享用。”这人说话的声音有点沙哑,不过可以确定是屋主人。 田多没敢开门,扭过头看着白言,好像是在等着他的命令。 没想到,胖福用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跑过去,还未把门打开便说道:“如此甚好,我们正在为晚餐的事情而发愁呢。” 门一开,昏黄而又刺眼的烛光照在了老汉的脸上,让他觉得很不舒服。只见他抬起手来,挡在了自己的眼前,然后顺势背将过去,竟没抱怨半句,只是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临走的时候,就说了一句:“那就快点走吧。” 老汉说完便狗搂着身子,想要离开。白言看到主人如此盛情,想着包裹里还有些钱物,不妨一会吃完饭拿出点给他们,而且他还有很多事想问老人。 胖福跟林南先行一步,紧跟在老汉的身后,白言最后起身。就在他吹灭蜡烛,出房门的时候,离雪隔空传音在他的脑海里对他说: “白公子,这个老人甚是古怪,多加小心。” 白言听出了这是藏身于笛中的离雪的声音,但他却不知道怎么跟她回话。最要命的是离雪就对他说了这么一句话,多加小心。 ...... 关了门,白言跟着前面的脚步,一直来到吃饭的偏厅。 到了之后,一张质朴的八仙桌的正中间,点着半根蜡烛。而八仙桌上摆满了食物,有整盘的酱牛肉,猪蹄,整只的烧鸡,一大盆米饭,还有很多新鲜的时令蔬菜...... 而这些肉食白言看着就跟在哪里见过一样,也记不清得是在相国寺的供桌上,还是在祭奠死人的坟茔前了。 还没等主人上桌,胖福就捏起了一块熟牛肉吃了起来,一边吃,一边说道: “真香!” 田多看到胖福如此行径,不合规矩,就上去好言相劝并说道:“你就是再饿,也该等他们来了再吃。况且这桌上这么多肉,我们几个也吃不完。” 围在桌案的三个人,没有一个人问一嘴这么多肉食是从哪里来的? 都好像都在等主人来,就把它们给吃个精光! 胖福没有理会田多,只是又挑了两块上好的牛肉,分别塞到了田多跟林南的嘴里。奇怪的是,他两吃完了以后,也不管什么礼义廉耻,竟也大口的吃了起来。 他们三个一人坐一边,抢夺盆里的肉食。酱猪蹄是皮酥肉烂,只见胖福咬了一口,嘴角和手上都冒着油光。 白言看到他们如此的不懂规矩,就厉声斥道:“你们不等主人家来就上了桌,还懂不懂一点礼数了?” 这几个人全当没听见,只顾着撕咬手里的食物。 ...... ...... 看他们吃的正香的时候,小女孩也从屋外走了进来,手里还端着一个沉甸甸的坛子。 她见到他们三个在吃肉,只是眼前的这个白衣少年对于这么好的美食都无动于衷,于是用轻柔的声音问道:“大哥哥,你怎么没吃呢?” 白言脸上含着无奈的表情,好像是在表示愧歉之意,因为他带来的三个人显得很没礼貌。 可令白言没有想到的是,这个小女孩对于他们三个的这种行为不仅没有心生恶意,竟然还给他们倒酒。 他又想起了离雪刚刚说的话,“多加小心”。 自到此处,他就意识到这里的怪异。 一个无人的村镇,怎会突然冒出来一个小女孩。那时天都快黑了,难道她一个人跑到镇上玩耍,路过那些乱坟岗的时候,心里就不害怕吗? 白言又看着这个小女孩,从她微垂的眼帘下,一双亮丽的大眼睛中,他看不到一个六七岁的小女孩本应有的那分纯真和稚嫩。 他看到的只有成熟和稳重,老辣与江湖。 他想去阻止他们三个继续吃喝,可是已经来不及了。白言下意识的握紧了手中的长笛,他很想这个时候,离雪能出来告诉他该怎么办。 可是任凭他再怎么用力握紧笛身,离雪竟也片言未发。 “小姑娘,这个家就是你跟你爷爷两个人吗?”白言看着眼前有着一头乌黑头发的小女孩问道。 “是的,我的父母在前几年就被山上的妖怪给抓去了。家里只剩下了我和爷爷。”小女孩用并不悲伤的语气说着。 “这么说,这个地方还有妖怪害人?”白言诧异的问道。 “这里岂只有妖怪,那妖怪可厉害了。”说这话的是刘老汉,他从里屋走了出来,端着个碗,走了出来,可能是因为不想看闪烁的烛光,没有朝他们瞟上一眼。然后再临近的小桌前背对着白言他们坐了下来 白言根本看不到老人的碗里的吃食,只是听见他一口一个,那些食物被他咬碎,发出嘎嘣的声响。 小女孩看到爷爷出来了,就在桌上端了一盘子牛肉与他,说道:“爷爷,你别成天吃这些油炸的东西,对身体不好。吃这个吧!” 老汉并没有理会自己的孙女,只是一个劲的吃着自己碗里的东西。 白言很想走过去看一眼,他到底吃的是什么东西,如此的脆爽,竟然连牛肉都不换。要知道,桌上的三个人可都已经吃疯了。 “敢问老人家,这山上的妖怪可有什么来历吗?” 老汉放下了筷子,微微侧身,看着屋外的黑夜说道:“你们进村的时候不都已经看见了吗,那妖精就藏在云里。” 老人说完接着吃碗里的东西。 白言听完老人的话,径直走到屋外,看着头顶的那片黑云。 漫漫的黑夜里,黑云中的两团火光显得更加的耀眼。随着流云浮动,还发出微妙的哀鸣声,只是那声音很小,如果不仔细的听,怕是听不见。 就在这个时候,白言挂在腰间的笛子,冷焰又起,他知道是离雪醒了。 冷焰爬到了白言的手背上,轻声的对他说道: “那里面好像是一只鸟。” 第四十一章:d 白言听了离雪的话之后,不敢相信她说的是真的。 “如果那是一只鸟,那两团火球一样的东西是它的眼珠子吗?” “应该是的,白公子!” 可能是白言说话的声音太大,屋里的小女孩听到之后问道:“大哥哥,你在跟谁说话?” 听到小女孩的说话的声音,冷焰瞬间消失在了笛中。 白言收了笛,想着刚才跟离雪的对话,心里发怵,他又看了一眼天空中的那两团火光之后,便回到了屋中。 “老人家,还没请教尊姓大名呢,可否告知。”白言微躬而立,显得很是尊敬。 老汉听到有人问他的名字,微微的侧着脸,回道: “我叫刘平安,今年都六十八了。”老汉刚说完,他的孙女就接着笑呵呵的说道:“我叫刘小妹。” 白言想着一定要把这村里有妖怪的事情给弄清楚,如果妖怪不是太厉害的话,也可以顺手帮着村民给除了。 “这个村镇是从什么时候起有妖怪的?” “如果我记得没错的话,是两年前的事了。以前我们这个芳菲镇上的人可多了,自从那妖怪一来,抓走了不少人。有的只能白天躲在家里,到了晚上也不敢出去,最后也只能搬走。”老汉说着这些的时候哀声叹气的。 白言还想着问点什么,可是刘小妹吃的黄瓜让他匪夷所思。 这黄瓜一般是夏天才会有的,数着日子,还没到农历的三月,这个季节怎会有黄瓜? 而且令白言更加疑惑的是它的颜色,一般的黄瓜是青皮,白皮的,而她吃的这根居然是蓝皮的。他又把目光放到装蔬菜的盘子里,那里面的果蔬都是蓝色的! 就在这个时候,屋外一道闪电划过夜空,仿佛将整片天空隔成两半。 狂风骤起,一开始只是吹的树叶沙沙作响,最后直接把刘小妹家门给吹开了。 尖锐的鸟鸣从天而降,就好像要吞掉这房子里的所有人, 小妹立马吹灭了蜡烛,屋子里瞬间变得什么都看不清了,这时候她用稚嫩而又急切的语气说道:“妖怪下来了,快跟我走!” 还在享受着美食的三兄弟只能从位子上起身,往后院走去。 慢慢的,天空中的那两团火光离他们越来越近。众人借着火光,仓惶的跟着小妹逃命而去。 路过庭院的时候,白言看了一眼夜空。 根据它周身燃烧火焰的轮廓,他发现那家伙真的是一只鸟。 它扑腾着翅膀,时而往上飞翔,又时而往下俯冲,好像是为了摆脱那团黑云的束缚。 伴着厚重的夜色,白言也分不清那是白天看到的黑云,还是火鸟燃烧的是时候,自身发出的浓烟。 ...... 小妹带着爷爷跟他们几个,一直逃到了内院的一个房子里。她直接冲了进去,打了一个衣橱的门,里面居然有一条密道。 “快进里面,到了灯火阑珊处,那妖怪就抓不到我们了。”小妹说道。 密道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胖福打开了火折子,交给了刘小妹,让他在头前带路,刘老汉则走在最后面。 穿过七拐八绕的洞穴,在尽头处,众人的眼前忽然亮堂了起来。还能依稀的听到窸窸窣窣的风声,奔流轰鸣的水声。 小妹吹灭了火折,还给了胖福。在黑暗中,前方闪烁着微末的蓝色荧光。 在好奇心的驱使下,他们加快了脚步,都恨不得赶紧过去看个究竟,全然忘了有妖怪的事来。 当他们站在了荧光之下的时候,发现眼前竟是另一个世界。真的是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一进其中,他们就看见了头顶的那团蓝色的火球 “哇,这里好美啊,你是把我们带到哪里了,小妹?”一旁的胖福看着美景,浑不自觉的问道。 “这里其实是在芳菲镇后山的里面,是我在玩耍的时候,无意中发现的。”小妹开心的回道。 “你刚才说这个地方叫什么?”胖子又追问道。 “灯火阑珊处!这个名字好听吗?”小妹说完,又咯咯的笑了起来。 他们几个不解,只得慢慢前行探索这片未知之地。 ...... 这里近处是一片菜园,里面长着各种蔬菜和水果。白言发现长在这里的黄瓜跟刘小妹刚才吃的是一模一样,都是蓝色的。 刘老汉好像并不反感这里的亮光,反而很享受的样子。 他先给一些干涸的菜苗浇着水,之后拿出了一个竹笼,把顺手逮到的蛐蛐啥的都放了进去,很是开心,还说着:“这拿回去用油一炸,可香哩!” 白言瞬间明白了,刚才在偏厅里,刘老汉吃的嘎嘣脆的东西,居然是这些昆虫。想到吃这些虫子,他就有些隐隐作呕。 田多在地上随手采摘一朵蒲公英,轻轻的一吹,那些像伞一样的绒毛便发飞将出去,化成了无数的荧光。 置身于此间,整个人都变成了忧郁的蓝。 往前走是一处牧场,上面牛羊成群,都在啃食着地上的蓝草。 这四个外来的人,根本不知道自己身处何地。这里的温度常年适宜,不冷不燥,就连那些荧光照在身上,也是十分的惬意。 再往前,眼前是一道百丈高的瀑布。飞流直下的水花被风吹散,幻成了柔和明亮的蓝色泡沫,铺满了天空。 瀑布的最高处有一棵大树,高不见几许,只觉得树干隐藏在浓密的雾气中。 瀑布的下方是一处深不见底的龙潭,白言他们坐下龙潭前面的大草坪上,看着这些从未见过的景致,喜不自禁。 轰轰隆隆的水声,沙沙的风声,柔和的荧光,都让这些为了躲避妖怪的搜捕,误入这里的人都忘了他们从何而来,为何而去了。 刘小妹看着他们对这个地方如此的沉迷不已,就从身上取出了那个带铃铛的竹球。 轻轻的摇了摇,叮叮叮。 白言听到铃声响起的时候,山顶上的那棵大树微微的晃动了一番,想必那个地方起风了。 过了一会,很多蓝色的花瓣从天空中飘了下来,有的落在水里,有的落在地上。 就在这个时候,从瀑布里飞出了无数的蝴蝶,它们煽动着蓝色的羽翼,追逐着那些蓝色的花瓣。 白言随手从地上捡了一瓣花,看着像桃花的花瓣。可能是生长在这里的缘故,连颜色都变了。放在鼻子上闻了闻,竟然没有一点味道。 突然,一只蝴蝶飞到了白言的拿着的花瓣上,轻轻的扇动了几下翅膀,一股浓郁的香气沁入了他的肺中。 他很清楚的知道,这香气不是来自于花瓣,而是来自于那只蝴蝶的翅膀。 第四十二章:火鸟之谜三 白言听到铃声响起的时候,山顶上的那棵大树微微的晃动了一番,想必是那个地方起风了。 过了一会,很多蓝色的花瓣从天空中飘了下来。 有的落在水里,有的落在地上。 那些花瓣随风而落,就像是九天之外的星辰,洒落人间。 刘小妹又摇了摇手中的竹球,这一次的摇动的幅度比前一次要大,声音更为响亮。 就在这个时候,从瀑布里窜出了很多的蝴蝶。只见他们穿过厚厚的水帘,竟不曾被急流打落到水底。 它们飞舞着身躯,扑腾着翅膀,追逐着那些从天而落的花瓣。 它们落到花瓣上,吸食着花里的精华。 白言随手从地上捡了一瓣花,晶莹剔透,看着像寻常桃花的花瓣模样,可是这色泽却是天壤之别。 也许是生长在这里的缘故,经受的是蓝色光球的照射,自然而然就成了如今这般颜色。 然后他又把花瓣拿在鼻下,深吸了一口气,竟然没有闻到一点气味。 ...... 突然之间,一只蝴蝶飞到了白言拿着的那片花瓣上。 因为隔着很近,白言将这蝶看得清楚。 黑色的边纹蓝色的翅膀,最有趣的是它们的一对触须,居然是透明的。 这只蝴蝶轻轻的拍动了一下它的翅膀,一股浓郁的香气便沁入了白言的腑中。 与其说是让人镂心刻骨的香味,不如说是一种温和的毒药! 他很清楚的知道,这香气不是来自于花瓣,而是来自于那只蝴蝶的翅膀。 这种气味让他越来越着迷...... 这种感觉就像是喝酒的时候,刚好达到微醺的那种境界。 ...... 一旁的胖福他们本已酒足饭饱,再闻着这种香气,一个个都昏昏欲睡。 白言在昏昏沉沉中,感觉到自己的脑海里有个人在跟他说话: “醒醒,白公子!这里是冥界的庄园,快带着你的朋友一起离开。” “白公子......” ...... 白言知道说话的人是离雪,可任凭她怎么呼喊他,他就是醒不了。 就在这个危机的关头,为了保护白言,离雪现出了自己的元灵——冷焰。 那些蝴蝶看见这冷焰,全部顾那些蓝色的花瓣,发了疯似的往白言手中的长笛上涌来。 只见这些蝴蝶一触碰到冷焰,瞬间变化成了荧光,而这些荧光又被离笙给吸入了笛中。 刘小妹看着白言手中的笛子,居然杀死了她豢养的那么多蓝蝶,于是她便露出了狰狞的面孔。 看着那团冷焰,很是恼怒,她在心中暗自的说着“我看你这妖灵,还能坚持多久?” 她发狂般的摇着手中的竹球...... 从那道瀑布的水帘后面,涌出的蝴蝶也越来越多。 最后离雪终于坚持不住这蝴蝶的粉毒,熄了冷焰,昏睡过去。 ...... 刘小妹收了竹球,瀑布上方的风便止了,花瓣不在飘落,那些蝴蝶也重新飞到了水帘里面。 看着躺在地上的四个人,小妹对着一旁的老汉说道:“算上这四个,总共是多少人了?” 刘老汉弯着腰,低声的回道:“不多不少,刚好是三百三十三个!” “那就赶紧找一辆马车,把他们送到山顶上去。等着明天,让那畜生的元灵吸食了他们的魂魄,它就能重生了!” 不一会,刘老汉便在灯火阑珊处寻来了一个马车,将四个昏迷的人丢在了车上。他们二人驾着车,一直来到了瀑布的下方。 刘小妹轻轻的念了一句口诀,只见一条宽敞的石路从水里浮了起来。路的那一头穿过了水帘,直达瀑布的内部。 两个人又架着马车,来到了轰轰隆隆的水帘下方。 刘小妹用手轻轻的触碰了一下那水幕,只见这急流瞬间变分作两边,中间现出了一条大道。 在进入瀑布之前,小妹对身边的刘平安说道:“主人的这个计划已经盘算了一千多年,如果成功那便最好。如果失败了,你应该知道怎么做吧?” 刘老汉什么也没说,只是点了点头。 进了水帘,小妹又念了刚才的那句口诀,水面的石路便消失了。 这瀑布的里面有一条路,从这里可以走出灯火阑珊处,一直通达芳菲镇后山的山顶。 这山顶寸草不生,有如人间炼狱。那些从天而降的雷电引起的大火,早已将这里烧成了废墟。而山上的那棵巨树,似乎比生铁还硬,在经历的大火中也没化成灰烬。 他们二人驾着车来到了树旁,原来这树是镂空的,因为它早已被头顶的雷电击成了空壳。 驾车进去之后,小妹轻轻的打了一下响哨,周围火光四起。 ...... 巨树的中间有很多巨石,而它们的颜色也跟这树体一般。 在这个枯树的内部,修建了很多囚笼。这些囚笼是贴着树壁挖制而成,跟树浑然一体。 里面关押着很多人,这人大部分都是他们二人从芳菲镇上骗来的。手段也是刚刚用在白言他们身上的那种。 他们被关在里面,每天还能吃到从灯火阑珊处运来的各种蔬菜瓜果和肉,就是为了等凑足了三百三十三个人,一起献祭给火凤。 火凤乃是冥王驾下的神兽,当年在天魔大战中,被神龙重伤。最后奄奄一息的逃到了这里,不久之后便死了。 从此之后,火凤的元灵就一直藏在那片黑云之下,在经历了千年的雷电轰击,越变越大了,力量也越来越强。 而这两人也正是当年火凤的饲养者,寻找了千年,才在芳菲镇后山的大树里找到了它的遗骸。 一旁的刘老汉听着这些人的哀声遍野,有些不耐烦的说道:“请问大小姐,咱们什么时候开始?” “就现在吧。” 刘小妹说完便走到石堆前,俯身用手掌猛的拍将地面。那枯树树顶的很多碎木纷纷落下,就在这个时候,大地轰轰隆隆的震了起来。那些石块也被震飞了起来,一直悬在树的半空之中。 她又轻轻的挥一挥手,那些石头便飞将出去,把树腰的地方打的全是窟窿。 等到尘土散尽,刘老汉走了上去,看到一副鸟的骨骼躺在地上。 那应该就是火凤的遗骸。 第四十三章:执剑少年,梦回今朝 刘小妹又拿出了手中的竹球,轻轻的摇动了一番。这个时候,囚笼的门开了,里面的人都井然有序的走了出来。 他们既不吵,也不闹,好像是出来等着吃食一般。看样子应该是吃了灯火阑珊处里食物的缘故。 小妹看着刘老汉,说了一句:“后面的事情就交给你了。”说完她自己便混入了人群当中。 听到响铃的白言他们也醒了,醒来之后,只是觉得这头痛难忍。 “这是哪里?” 白言从马车上缓慢的坐了起来,微声问道。 因为他没有吃那些食物,所以刘小妹摇铃的声音对他不起作用。而跟他一起躺在车里的三个人,听到了铃声,纷纷而起,朝人群里走了过去。 这些人都虔诚的跪在地上,看着藏身于夜空之中的那只还未成型的火鸟。 “胖子,林南,田多,你们快到我这里来,不要被他给骗了。” 白言说的话对于他们三个根本不会起到任何作用,但凡是吃了灯火阑珊处的食物,就会被刘小妹的铃声给控制。 看着他们三个呆滞的眼神,心中的愤怒就像一股挡不住的暗流,涌进了白言的心头。 他握紧拳头,恨不得一下子砸碎那个骗子的脑袋。 刘老汉走到白言的跟前,用近乎嘲笑的口气说道: “我说这位公子,你就别再嚷嚷了,就算你喊破喉咙也没用的。你的这几位朋友是醒不过来的,今天晚上,他们就要把他们高贵的灵魂,奉献给火凤了。只有这样,他们的灵魂才会得以永生。” 白言知道自己被这个老人给骗了,火冒三丈,厉声怒斥: “你这老汉,好生会装!一开始说这山里有妖怪,我本来还好心想帮助你们除妖,没想到你就是那个妖怪!” 老汉稍微的眯着眼睛,看着眼前的这个近乎发狂的年轻人说道: “老汉我真的不是妖怪,我只是一个饲养妖怪的人!哈哈哈......” 听到刘老汉的这句话,白言方才回过神来,这头也不疼了。 原来这一切都是眼前的这个佝偻老汉设的圈套。他把芳菲镇上的人弄到这里来,就是为了复活这只怪鸟。 他说完便朝着树洞的洞口走去,那里很宽敞,能俯瞰整个芳菲镇。 老汉伸开双手,看着黑夜之中,那团火鸟的元灵之云,嘴里咕噜咕噜的说着:“我至高无上的鸟儿,快来享用这些美味的灵魂吧!吃了他们,你就会在烈焰中得到重生。” 说完他便伏下了身体,把脸贴在地上,不敢对视那火鸟的眼睛。 ...... 忽而一道惊雷打在了那团黑云里。 想必是那火鸟的元灵吃了一记雷击,疼痛难忍,竟发出阵阵哀鸣。 因为在山顶之上,跟那云层离得近,这声音听得真切。 那鸟全然不顾雷击,听到老人的呼唤,只顾着往这边飞来。 又是一道惊雷,它又在黑云里翻滚了一下。 ...... 白言看着树洞里的那些骸骨,有几根差不多跟他白府院里的那颗银杏树差不多粗细。如果这个老汉今晚复活了这么一个怪物,那么遭殃的可不仅仅是梁国,到那时恐怕整个九州大陆都会被它化为火海,焚成焦土。 他决定要就算自己是孤身一人,也要阻止这个老汉的阴谋。 这个少年突然想起了晴川对他说过的话,“遇到紧要的关头,这支笛子还可以当做兵器”。白言悄悄的从马车里爬了下来,想着从后面偷袭他。只要这一棒子砸在他的脑壳上,不死也会当场昏迷。 白言用最灵便的脚步,一点点的接近正在做法的老汉。夜空中那团黑云包裹着的鸟,也慢慢的往这山头飞来。 在离老汉差不多一丈来远的时候,白言双手举起长笛,用力飞起,准备砸将下去。 就在这时,混在人群中的小妹看到情况危急,急忙的又摇动了一下铃。 只见天空中的那只鸟,轻微的扇动了一下翅膀。转眼之间就变成了一股从天而来的狂风,将白言吹落在地。打了几个滚,方才停下。 一时之间,白言只觉得这身体酸痛无比。头发上落着草,脸上粘着泥,他握紧离笙看着那两团燃烧着的火焰离他们越来越近。 白言又忍着酸痛,爬了起来。 他用微弱的声音念叨着,“今天就算是死,我倒要看看,你这怪鸟长得是个什么模样。”一边说着,一边朝洞口走去。 离雪是听得见他的话,也只是微微的笑了笑,心里叹道:“这个混小子,真的是天不怕地不怕。” ...... 夜空之中的那只被黑云笼罩的怪鸟,终于在离山顶约摸百丈的地方停了下来。 它挥动着黑色的翅膀,两只眼珠子炽热无比,这温度似乎要把整座山给烤熟了。 白言走到最前面,他们两眼对视,白言心里没有丝毫的恐惧。 老汉也并没有阻止白言的行径,他以为这是白言主动再向火鸟奉献自己的灵魂跟肉体。 他很满意这一切。 那火鸟的眼珠子就像是两个燃烧的太阳,晒的白言面部通红。如果火鸟的元灵离这个不怕死的人再近点,恐怕他就要被烧成灰了。 火鸟不允许这世间上的任何人直视他的双目! 而白言此时正是直勾勾的看着它的眼睛,连眼皮也不眨一下。 火鸟认为这个人实在是太傲慢了! 一般对付傲慢之人的唯一方法就是用最纯净的力量去净化他们身上的污垢。 那么什么才是最纯净的力量? 死亡—— ...... 它又扑腾着翅膀,向下飞了数十丈,停了下来。 火鸟看着眼前这个即将被烤死的年轻人,悲鸣了一声。 可白言根本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 “白公子,火鸟是在警告你不要盯着他的眼睛看,你再这样看着它,它会烧死你的!难道你不要命了吗?” 情急之下在,离雪终于说话了。 “这一切都怪我!不是我坚持要走山路,胖子,林南和田多也不会被卷进来,是我害了他们。如果今天我们真的逃不出去,那就让我先死吧,这样也好在前面给他们带路。” 白言吃力的说着话,依然怒视着火凤。 他紧紧握着发烫的长笛,任凭这温度把他的手心烫的脱皮,也不松手。 “只是不知,在我死后,你该怎么办——” 离雪心头一愣,难道他是在问我吗? “如果当初我没有收下晴川的这支笛子,就不会也让你身陷于此了!我看这样吧,你抱紧这长笛,我数完一二三就把你扔到山下去。如果你能逃过一劫,将来修成真身,就麻烦你告诉晴川,说我——我——” 最后几个字白言没有说出口...... 不知道是他觉得自己不配说,还是被这炽热的温度靠的张不开嘴来。 但是离雪知道那几个字是什么! 离雪听着这句话,就仿佛觉得在哪里听过一般。 千年之后,当她再听到这句话,这眼角已经朦胧。 似雾非雾,像雨非雨,如果是泪,而作为一个只有元灵的她,又怎会哭。 没想到,他眼前的这个混小子居然跟千年之前的他那么相像。 明明知道自己没有力量去保护那些人,可他还是站在最前面。 夕阳之下,那个执剑少年,梦回今朝,虽已面目全非,可还是痴心不改。 第四十四章:执剑少年,梦回今朝 “这一切都怪我!要不是我坚持走山路,胖子,林南和田多也不会被卷进来,是我害了他们。如果我们今天真的逃不出去,那就让我先死吧,这样也好在前面给他们带路。” 白言吃力的说着话,却依然怒视着火凤。 他从它的一双赤红的双眼里看到了死亡,但他却不想躲避,显得很是从容。 他紧紧握着发烫的长笛,任凭这温度把他的手心烫的脱皮,也不松手。 “只是不知,在我死后,你该怎么办——” 离雪心里一愣,难道他是在问我吗?没想到这个混小子自己都死到临头了,还有心情关心别人。 ...... “如果我当初没有收下晴川的这支笛子,你也就不会也身陷于此了!我看这样吧,你在里面抱紧它。我数完一二三之后,就把你扔到山下,不知道会不会把你给摔疼?” 白言说完,忍受着灼热,呼吸开始变得艰难,但是他还是想喜笑颜开的面对这一切。 “如果有朝一日,你能修成真身,还劳烦你能替我带一句给晴川。就说三年之后,我可能不是以此身去赴约了!不知道我到了那下面,会变得怎般模样......” 白言说着说着便哽咽了,如果有泪水流下,也没人会看到,因为会瞬间变成气体被蒸发掉。 “此生不能与她白头偕老,是我白言最大的遗憾。请你温柔的对她说,说我真的很——很——” 最后两个字白言还是没有说出口...... 不知道是他觉得自己不配说,还是被这炽热的温度烤的不能再多说只字片语。 但是离雪知道那两个字是什么! ... ...... 离雪听着这句话,仿佛觉得在哪里听过一般。 千年之后,当她再听到这句话,这眼角已然朦胧。 似雾非雾,像雨非雨...... 如果是泪,而作为一个只有元灵的她,又怎会哭泣。 没想到,他眼前的这个混小子居然跟千年之前的他那么相像。 明明知道自己没有力量去保护那些人,可他还是站在最前面! 碧空之下,那个执剑少年,梦回今朝。虽已面目全非,可还是痴心不改。 ...... 白言低下头,单手持笛悬于半空。 他的衣服早已被汗水湿透,呼吸开始变得越来越困难。 在火凤双目的凝视下,他的眉毛都开始滴着汗水,他深情的看着笛子,就好像看着晴川一样。 “一” “二” 白言开始数数,他看着长笛,渐渐的想起了很多让他铭心刻骨的画面。他那痴情的老父呆呆的看着那副画像时候的背影,溪水那头一个打伞女子的回眸一笑。除夕夜的那晚,燃放烟花的样子。 当他闭上双眼,仿佛在跟这些美好的回忆一一告别。 “三” ...... 当数到三的时候,他忽然觉得自己的眼前不再是那么热了。就好像自己的周身被冰块包裹着,很是凉快。 呼吸也变得不再是那么紧促,顺畅了很多。 他还以为这是人在死之前的回光返照,会本能的爆发出全身最后的力量去干一件事情。 白言睁开了眼睛,举起了离笙就想把它给抛出去。 就在此时,他看到了原来是离雪的冷焰,变成了一个很大蓝色圆形结界,护住了他和身后的那些人。 根本不是什么狗屁回光返照。白言看到自己没有死,稍稍的抓住了那么一丝丝的生机而庆幸的说道: “没想到你的这冷焰,还能有这般用处!刚刚真是费我口舌,让我说了那么多话。” “白公子莫要说笑,我的冷焰只能暂时保你不受这烈焰的炙烤。如果你真的想救你的朋友和这些人,就必须找到那个控制火凤元灵的歹人。” 这个暂时保住性命的混小子听了离雪的话便问道: “这还用找吗?肯定是那个佝偻的老汉。”白言信誓旦旦的说完,才发现自己有可能打不过他。 不过好事也有,刘老汉的眼睛天生就怕光,如果他连蜡烛的光都不敢直视,就别提来自火凤双眼的烈焰了。 “不是那老人,那个老人我察觉到他只是一具被人操控的傀儡。火凤乃上古凶兽,听不懂人的话语。而想要控制火凤的元灵,必须要用一种它能听得懂的声音。” 离雪说道,她说这些话的时候,显得有点支撑不住的感觉。 “一种声音......” 白言陷入了沉思。 “哦,我知道了,一定是刘小妹手中的那个竹球。因为那上面拴着一个铃铛。她一定就是用铃声控制火凤的。” 白言想到了刘小妹,可是他觉得不应该是她。这么一个小孩子,能把全镇上这么多的人都给诓骗到这里来?他还是有点不太敢相信,如果这一切真的是她干的,那这个小女孩也太可怕了。 离雪听到白言的嘀咕,心急火燎的对他说:“这里就交给我,你快去找到那个竹球,想办法把它给毁了。这样我们才有机会活下来。” 当白言弯腰把离笙放在地上的时候,发怒的火凤煽动了一下翅膀,把他吹到了后面的人群里。他微视了一眼离雪的冷焰变成的光圈,在一点点的变小。 他心里想着,如果这一切真的是刘小妹一人所为,那么她的修为肯定很高。所以要想成功抢到她手中的竹球,不能赢抢,只能智取。 ...... 当刘小妹看到洞口有蓝色的结界的干扰的时候,很是愤怒。她这个时候也不知道刘老汉躲在哪里,就算知道也于事无补。因为老人只是一具她操控的傀儡,傀儡只能夜间行动,而且怕光。 面对火凤双眼这么强力的亮光,他肯定会瞬间化成灰烬。 所以她现在能做的只能用铃铛控制火凤,让它再靠近一些。 她举起了竹球,摇了几声便停了下来。 不知为何,火凤看到蓝色的冷焰,一开始的时候不敢前进,反而后退了数十丈远。显然它在违抗着小妹的命令。 小妹很是生气,看到火凤不前,就开始疯狂的摇着铃铛。 这一次,她根本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叮叮叮—— 白言听得清晰明了,果然是她在背后操控着火凤的元灵。他也装作被控制的人,一点点的靠近摇铃人。 第四十五章:火鸟之怒 而离雪因为修为受损,这结界也越来越小。白言如果不快点行动,恐怕很快这里就会变成人间炼狱。 小妹全然不知有个人在靠近他,只管摇着响铃。她只后悔当初在灯火阑珊处,没能早点毁了那支笛子。不过想来也不是什么难事,这世间谁能有力量和火凤相抗。 就在她得意那个光之结界越来越弱的时候,白言顺势用右手抓向了那个竹球。也不管自己有没有抢到。反正他感觉到自己的手里握着的有东西。 然后用飞快的身法,跑到离雪跟前,想把它扔到火凤大眼珠里给烧掉。 白言很自信自己把这件事给做成了,他根部不急着把它丢出去。因为他想看一看这个小女孩此时的表情,该是如何的恼怒。 “我说你这个小孩,平时好的不学,就学这种伤天害理的事情。你的父母在你小的时候难道没有教你不要玩火吗?你玩火也就算了,还玩这种这么厉害的火。”白言喘着粗气,看着起身的刘小妹,乐呵呵的说道。 他发现小妹一点都不慌张,反而很淡定。 “你这么高兴,难道就是因为你抢到了铃铛了?” 刘小妹看到自己手中的竹球,并未被抢走,而得意洋洋的说道。说完,她还把它高高举起,生怕眼前这个粗心鬼没有看见。 “你这个白痴,下次抢东西的时候,一定要看清楚了,抢到手在跑!哈哈哈。” ...... 白言看到了她手中的那个竹球,很是自责,面如死灰。 本来摆在眼前的大好机会就这样痛失了,他感觉自己对不起离雪,对不起他的好兄弟,和芳菲镇上那么多的无辜人。 他握紧右手,恨不得一拳打死自己。 可是当他用力的时候,他感觉到他的手心里攥的有个东西。 他悄悄的松了劲,用手指察觉了一番。 对!自己虽然没有把竹球给抢来,可是却把竹球上的铃铛给拽了下来...... 而且离雪说的控制火凤元灵的是声音,能发出声音的并不是竹球,而且那个铃铛。如今他就握着那个铃铛,可刘小妹还全然不知,自己手中的竹球也只是竹球而已。 白言死气沉沉的脸颊突然又变得生气盎然,他松了松紧促的眉头,擦了一把额头上的汗,开始微笑起来。 此时离雪用自身元灵制造的蓝色结界已经破灭了,他便弯腰用左手捡起了地上的离笙。然后举起右手,咧着微带笑意的嘴角看着小妹并说道。 “你看,这个是什么?” 刘小妹这才意识到这个人没有抢走她的手中的球,却抢走了那个铃!刚刚还是晴空万里的脸,这一下又阴霾起来,伴着茫茫的夜色,真是黑的难看。 ...... “白公子,你还在等什么?快点毁了这个东西,这里面的人都快撑不住了!”离雪费力的说着。 白言收了心,转过身去,看着眼前的这只怪物。 “都说你是上古异兽火凤,可你不仅要吃人的肉,还要吸人的魂。即便这样能活上千岁,那有什么意思。我看不如这样,你赶紧速速离去,我白言今日就不与你计较。你的命根子都捏在我的手里,如果你不答应,我就亲手毁了它。” 听不到摄魂的铃声,火凤焦躁的情绪平息了不少。 可它根本听不懂眼前这个东西在说什么鸟语。它好像嫌他过于啰嗦,又制造了一阵风,还好这一次没有多大,只是把他吹倒了而已。 “凉快,真的好凉快......”看来这短暂的一阵风让他稍稍的凉爽了片刻。 离雪有点不耐烦的说道: “白公子,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在跟它讨价还价。你手里的铃并不是火凤的命元,毁了它只是不在让那个人控制它而已,是杀不死火凤的!”说完之后,她又长吁短叹起来。 白言听闻后忽惊,抓紧手中的铃,便往火凤的眼珠子里抛去。 小妹本可以轻而易举的再夺回摄魂铃,可她偏偏没有动手。 她好像是在等着看一出好戏...... ...... 当白言把此物抛进了火凤的眼睛里,疼的它只上下乱飞。 翻腾的翅膀,搅动着风云变幻,天地失色。 它开始往远处飞去,一边飞,一边开始痛苦的悲鸣起来。 这铃铛根本不是什么普通的铃铛,乃是极寒极阴的玄铁所打造而成。 它正好与火凤眼中的的纯焰相克。 白言没想到二者相遇,竟会发生如此大的冲撞。火凤的双目,从一开始只是燃着微末的火光,到现在却成了熊熊燃烧的巨焰。 那些火焰开始纷纷往下坠落,照亮了整片夜空。 ...... ...... 一开始远远的望去,那铃在火凤的眼里,现着一个黑点,可是现在什么也看不到了。 刘小妹觉得这摄魂铃淬炼的差不多了,就呼的一下飞到了树洞外的半空中。 伸出手,将那只铃从火凤的眼里吸了出来。 白言清楚的看到,本来是黑色的铃铛却变得金光闪闪。 他心中波澜骤起,觉得大事不妙。 “多谢你啊,真的是个意外收获!没想到这破铃还能还能如此般焕发容光。想必它经过淬炼之后,应该变得更好用了吧,哈哈哈!”小妹高兴的说道。 经过纯焰淬炼的摄魂铃,虽然已经不能再控制火凤跟这些凡人了,但它也变得更厉害了。 ...... 火凤刚刚经历的事情远比那些天雷要可怕! 就是被白言丢出的那个铃铛,差一点弄下它的眼睛。它决定要烧死山洞里的所有人,一个也不留。 由于摄魂的阴铃变成了金铃,小妹一时之间还不知道怎么使用它。那些原本神志不清的人终于都醒了过来。 “这是哪儿?” “你们那,在天上飞的那是什么怪物?” ...... “少爷,我们刚刚还在偏厅吃肉呢,现在怎么跑到这里来了。”白言的几个好兄弟醒了神之后,都向洞口崖边的他跑去,可当他们看到天上的那只火鸟向他们冲过来的时候,都吓得瘫倒在地。 白言听着树洞里传来的哀声,看着眼前的这只发怒的火鸟又一点点的向这边飞来。 第四十六章:离雪的谎言,白言的抉择 山雨欲来风满楼...... 白言看着前方两团燃烧的火球,朝着自己恶狠狠的飞来,心里想着这下我可以放弃了。 原本还以为只要毁掉了刘小妹手中的摄魂铃,就能拯救这些无辜的人。没想到最后却弄巧成拙,目的没有达到,反而还激怒了火凤。 赶在火凤飞回来之前,白言大声的朝着树洞里喊道: “你们快点往山下逃命去吧,等那家伙回来了就晚了!” 可谁知拥有超强法力的刘小妹怎么坐视不管,她悬于夜空之中,看着可怜巴巴的白言说道: “想让他们跑,可没那么容易,啊哈哈哈。”她只是轻轻的挥一挥手,就把那些往树洞口奔跑的人打的七零八落,一个个倒在地上,动弹不得。 白言有些气恼,他不知道为什么会突然冒出来这么一个小妖精跟自己作对。 既然不能阻止她,那也只能成全她了。 “晴川,那么也只好来生再见了!”白衣少年这一句说的声音很小,可还是被离雪给听见了。 ...... 她开始欣赏这个如此痴情的少年,她听着那些来自芳菲镇上无辜村民的悲声如雷,心如针扎。 她想着千年之前,自己不也是为了救那些手无寸铁的人,才会跟自己的夫君剑尊阴阳两隔。如果不是晴川的那一次唤醒,自己也不知道能不能再从离笙之中醒来。 为了晴川的红颜知己,也为了这些无辜的人能够活下去。她觉得这一次就算是赔上自己最后的元灵,也在所不惜。 慢慢的,她的冷焰再一次出现在离笙之上。 淡蓝色的火光又一次的把黑夜给染蓝,也让照亮了白衣少年无助的脸颊。 ...... “白公子不要放弃,或许还有另一种方法可以打败凤灵!” 离雪的声音再一次在白言的耳畔响起,只是这一次听着比上一次还要微颤。 白言知道离雪为了保护他们,刚刚用尽全力支撑起来的结界,损耗了她很多的修为。 他握紧离笙的手,又微微的松了些,好像是让里面的离雪能够喘息片刻。 “离姑娘,你也看到了,现在就算我们打败了火凤,但是谁又能打得过那个小妖怪呢?” 他说完之后便看着小妹,有如万世的仇敌,千年的冤家! 一股怨恨又悄然的爬到了白言的心头,他想使出浑身解数来对付刘小妹,最后却发现自己唯一能够与她想抗衡的,恐怕也只有他的那一张嘴了。 此刻的白言很想在火凤飞回来之前,对着那个能在半空停立的小妖怪使出他的必杀技——破口大骂! “我说你这个孙子,啥事不干,就干这种生儿子没......你就不怕你家的祖坟被人刨吗?” 这些话他在心里想了想还是没有骂出口,如果骂出去,只能显得他此时的胆怯和无能。 ...... “未必见得,这个小妖怪只是想用这些人来复活火凤。如果火凤的凤灵不存在了,复活无望,说不定她就放了这些人。” 离雪苦口婆心的劝说这白言不要放弃,当她说着这句话的时候,白言却缄口沉默。 “就算是有万分之一的希望,也不要放弃......” 其实白言一语不发,是因为他已经猜到了那种方法是什么! 他看着手中的离笙,对着那团微弱的蓝光,冷冷的说道: “你说得另一种方法就是把离笙扔进火凤的眼睛里吗?” 冷焰将息,离雪知道自己控怕难以支撑太久,于是便急忙的说道: “正是!” “如果那样的话,灭了它的凤灵,你以后会怎样?” 离雪愣了片刻,她不知道该怎么让这个混小子相信她说的话。 用她元灵极冷之火去触碰凤灵的极烈之焰,那结果就是他们双双陨灭。 于是乎离雪想着只能对他说谎了。 “白公子,火凤仅仅只是上古的异兽而已,而我是有着千年修为的大仙,灭它还不是手到擒来!如果你再不行动,就晚了。” 万物本就是相生相克,此消彼长,白言怎会不懂这些道理。 “那好吧,如果你成功了,我想今天这里的所有人都不会忘记你的。” 白言也在说谎,说完便再次的握紧手中的离笙。 离雪也抱着必死的心态,将自己的元灵冷焰燃到了极致,只有这样,她才能和凤灵一起同归于尽。 此刻,发怒的火凤已经飞了回来,这一次它只想用自己的烈焰将那个山头烧成灰烬,就连那山上的石头,它也不想放过。 就在火凤俯冲而来的时候,白言抛出了手中的离笙。 ... ...... 这一次,他并没有对准火凤的眼睛,而是把它扔到了山下的那一片茫茫的夜色里! “如果你能活着,将来一定要帮人间除了这只害人的鸟。还有告诉晴川,我说的那些话......” 白言看着离笙掉落的方向,说出了最后一句话。 他看着蓝色的焰火向下山飞去,就像除夕夜里燃放的那些烟花一样好看。 他紧绷的面庞终于露出了久违的笑容,最终他还是没有相信离雪的话! 与其说他是不相信离雪,不如说他是不相信那个小妖怪会放了他们。 白言心里想着,如果这个火凤真的复活了,那么能够打败它的也只有像离雪这样的人了。 如果到最后一无所有,那还不如能能活一个是一个。而且那个活着的,还是最后的希望! 这样想着,白言的心里宽敞了许多,就像积年的阴雨天气,醒来之后,打开窗子,看到的是万里晴空。 ... ...... 不到一句话的功夫,离笙就落在了芳菲镇后山山脚的灌木林的一个鸟窝里,惊的那只鸟儿先是飞了起来,当它看到没有危险的时候,便又飞了进去。 头顶的夜空已经越发的明亮起来,离雪知道火凤已经离山头很近了。 离雪在下落的时候,心里已经知道了这个混小子恐怕早已猜到了她的用意。不过她对于白言选择让她活下来,也是感到十分的意外。 在最后的千钧一发之际,离雪觉得还有一丝丝的希望。 那就是吹响她的本命之物——离笙。 第四十七章:以风为曲,呼唤群星的力量 用离笙的笛声去感化凤灵,如果这笛声能够安抚它心头的怒火,就一定能够避免这一场浩劫的发生。 想了半天离雪也不知道怎样才能再次回到那个山头,情急之下,她恍然大悟。 自己不是正在一个鸟巢里吗?为什么不能让这只鸟抓着离笙,带她飞到空中呢?要知道,在千年之前,离雪最大的本事就是能与鸟兽通灵。 连东海之中的那条神龙都成了她的家仆,更何况这一只小小的禽鸟! 一时间,离雪试着用以前与鸟兽通灵的方式来与这只禽鸟交谈。 “好鸟儿,赶紧带我飞上天去!” 没想到这只鸟没听明白,只是看着蓝色的冷焰,叽叽喳喳的乱叫一通。 离雪觉得是哪里不对,自己怎么能用这种低下的祈求之语跟它说话呢,自己以前好歹也是一个上仙。 冷焰瞬熄,又骤起。 “快带我飞上去,不然要你好看。” 这一次鸟儿好像听懂了,一把抓起离笙,往夜空之上飞去。 ...... 看着火鸟离白言他们越来越近,离雪急切的说道:“你这笨鸟,就不能飞得再快一点!” 叽叽叽叽—— 当小鸟吃力的把离笙带到了半空之中的时候,离雪又告诉它停下来。 可是就在此时,离雪觉得一切都晚了。以这鸟儿的速度根本来不及飞到白言那里,火凤就会把那里烧成焦土。 可是如果没有白言,谁又能吹响这支笛子呢? 离雪心里想着,这只鸟儿肯定是帮不了自己多余的忙了。由于鸟儿跟她正处于通灵之中,没想到鸟儿也猜到了她的心思,应了一声,说它不会吹那东西。 离雪心急如焚,千算万算,只算错了一步。可惜自己还没能修成仙体。 如果自己能有仙体,对付这种小妖,都不用她吹响离笙,就给它们打跑了。 ...... 她在夜空之中,看着对面山崖之上的那个白衣少年,心中愁苦百般。为什么刚才不让那个混小子试一试这个办法呢? 自己宁愿选择与凤灵同归于尽也没有把它给说出来,因为离雪也有自己的难言之隐。 白言只是一介凡人,吹响这笛子本不是什么难事。当如果想靠他的力量去感化凤灵,那是万万不可能的。那么想要做成这件事只有一个方法,就是在白言吹的时候,她也跟着一起吹。但是如果这样的话,她就会跟那个混小子嘴对嘴的亲吻。没想到自己都活了几千年,还是这么的封建...... 或许这一切都是命中注定,也罢!离雪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就在这时,那只鸟儿又叫了起来。 喳喳喳—— 本来发愁的离雪听到鸟儿的叫声之后,突然说道: “对啊,我怎么没想到呢!也许是我睡得太久,这脑子还不如一只鸟儿好使了。” ... ...... 离雪说罢就在碧空之下呼唤了一句: “风来!” 只见她语罢,阑珊的夜空之中,风骤起,吹的那只鸟儿都差点抓不住离笙。 风儿吹过笛口,发出阵阵的乐声。 狂风过境,笛声铿锵有力;微风来访,悠悠绵绵。 离雪接着自然之力,将笛声演奏的淋漓尽致。 白言看着夜空之上的那团蓝光,听着婉转的笛声,再一次的陷入了迷茫。他忽然想起了离雪的说的那句话”就算有万分之一的希望,也不能放弃”。 这一次他是该高兴自己运气好,还是该埋怨自己没本事呢?其实他自己也不知道。苍茫的夜色下,他只觉得自己今生欠别人的,到了地下也还不清了。 .... 火凤双目迸发的烈焰在一点点的消退,它听着悠扬的笛声,飞行的速度越来越慢。 如果说它听摄魂铃发出的声音时,是痛苦的,那么现在它非常的安详。 躲在山洞的那些瑟瑟发抖的人,以为这一次得救了。他们跟火鸟一样,听着乐声,看着那团淡蓝色的火焰在空中随风而舞。 ... 小妹见状冷笑为了一番,心里忖度,没想到居然是那个女人醒了。不知道经过凤灵淬炼的摄魂铃,现在的威力能不能胜过那支离笙。 半空之中,她又摇了摇那个变了颜色的金铃铛。可以明显的感觉得出来,那铃声更加的刺耳了。 火凤的怒火重燃,它睁大了双眼,将自己眼中所有的纯焰之焰的力量积累了起来。达到巅峰的时候,将它们全部推到那个山顶上。 离雪自知单单依靠风的力量是战胜不了刘小妹的,如果想打败她强化后的摄魂铃,也许就得兵行险招。 离雪以冷焰为目,再一次看着浩瀚的夜空,她想借用群星的力量! 如果能把群星之力灌注到离笙之中,那么就一定能够净化凤灵心中的怒火。只要它的怒火平息,这件事或许就有了转机。 “群星啊,如果你还眷顾着天下苍生,那么就请你赐予我你的光芒......” 须臾之间,无数的星光如雨般落了下来。 它们不仅落在离身的周围,还落在了火凤的身旁。斑斓的星光,那是来自宇宙间的希望。 离雪借着风的力量,群星的光芒,把最动听的笛声吹了出去。 她是想感化这上古异兽,一直用笛声劝它放下自己的仇恨,不能被人利用而致世间生灵涂炭。 终于,夜空中凤灵的两团如太阳般耀眼的火球一点点的熄灭了。火凤终于放下了曾经的和现在的仇恨,但是好像有一桩心事未了。 离雪看着凤灵眼中的火焰越来越小,周身只剩黑乎乎的云彩。片刻间,她也猜不出火凤的心事为何,有些许的无奈。好歹这些凡人的性命也暂时保住了。 ...... 刘小妹收了摄魂铃,看着被感化的凤灵,气愤的说道: “早知道你这么容易听别人的话,我为什么还费这么大力气救活你?哎——真的是废物!废物!” 白言闻小妹之语,喜不能言,脸上流露的笑容也说明了他此刻的心情。离雪最后借着风声,似乎吹了几声超度的乐音方才止下。就在众人觉得事情已了的时候,凤灵藏身的黑云之中那两团火球又亮了起来。 第四十八章:火凤留下的蛋 众人不解这光团为何乍起,只见两束纯焰在夜色中,直穿云层往下,一直摄入了山崖上,树洞边的那个白衣少年的眼中。 离雪瞧见之后心中猛惊,这凤灵不是已经被她的笛声所感化了吗?为何最后还要对那个小子下手。 拿着摄魂铃的小妹看到之后,开心的笑道:“哎呀呀,报应终于来了。这好戏真的看了一出又一出。 离雪想着让这只笨鸟把他带到白言的面前,用她的冷焰去护住他,可是已经来不及了。 那两道光束风驰电掣般的进入了白言的眼中。他跪倒在地,双手抱着自己的脑袋。 如此清澈明亮的光芒,汇入自己的眼中,而白言的眼前感受到的只是一片黑暗。 因为这光太过于耀眼,让他根本睁不开眼睛。 难道是火凤在最后的时刻,仅仅是为了教训一下这个傲慢的少年吗? “啊——痛!好痛!” “我的安静眼睛......” “你这只蠢鸟,对我做了什么?啊——” ... ...... 等到那两束光芒消失,夜色中的那团黑云也径直往九天之上飞去。每上升千丈,就多一道雷击,而它却义无反顾的往上。 直到九道天雷将这夜空照亮,才把那团黑色给抹去。 白言彻底的伏倒在地,眼睛发烫,身体抽搐。 看着凤灵消散在惊雷之中,刘小妹想复活它的念头也将不复存在。她朝着树洞里看了一眼,用了一招灵虚飞掌,将火凤的遗骸击的粉碎。 同时也将树洞的正中炸开了一个大洞! 她心中还有些不平,难道这凶猛无比的上古异兽,就这样不复存在了吗? 她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 离雪散了风,谢过星光,让鸟儿带她又重新飞回了树洞边。可能是她的心里还存着那么一丝的希望。 令她不敢相信的是,这个混小子居然没有被烧成灰烬,只是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鸟儿把离笙放在了白衣少年的附近,绕着他打了一个转。 叽喳叽喳—— “你这么胡乱的叫,他能醒过来吗?真的是一只傻鸟。” 离雪看到白言身体并没有被焚烧的痕迹,就知道了这两道光束是怎么回事。 原来被感化的火凤将自己的凤眼之力赐予了这个少年!如此强大的力量,瞬间注入到一个毫无修为的凡人体内,真的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而对于这一切,刘小妹却一无所知。她认为这个坏了她好事的少年,早已死在火凤的纯焰之下了。 白言疼痛中隐约的听到了离雪的声音,他闭着双眼,只顾在地上左右的翻来覆去。他自觉有一股热流在他的身体里翻滚,从下而上,一直涌向自己的眼珠子。 他不敢睁开自己的眼睛! 就是害怕如果睁开了眼睛,这两双眼珠子就要被这股力量给打飞出去! ... 可恶的刘小妹拿着摄魂铃,在风中寻觅着离笙的身影。她想着这一次复活火凤的事情给搞砸了,她也得带一点什么东西跟洞主恕罪。 她开了夜眼,能看得清漆黑世界中的一草一木。 “可恶,这个该死的家伙居然没死!” 小妹说完话,瞬间飞到崖边,一脚将白言给踹飞。 这一脚不轻,白言觉得不是很疼,只是加速了体内热流的流动。 “我恐怕忍不住了——啊——!” “哎呀呀,我当你早被火凤的烈焰烧成了粉末,没想到你居然还没死!不过这一没关系,正好留着给我出一出气,哈哈哈。” 白言依旧闭着双眼,攥紧了拳头,此刻他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就但系这股热流在自己的体内迸发出来,将自己炸的尸骨无存。 他趴在地上,低着头骂道:“小妖精,你的火鸟呢?你不是想复活它来祸害人间吗?哈哈,没想到你也有今天。现在只要想一想你生气的脸庞,我就能笑出声来。” 小妹被白衣少年给彻底激怒了,她左手持铃,伸出右手。忽然一阵紫烟出现,环绕其间。 “那你就先死吧,在你死后,这屋子里的人都要给你陪葬。” 瞬间这紫烟已蔓延到了白言的脖颈上,刘小妹轻轻的一抬手,躺在地上的他便被举到了数丈高的地方。 白言痛苦万分,不仅仅是觉得体内了的热流让他整个人快要撕裂,而且这紫色的瘴气让他喘不过。 热流一直往上,而他的脖颈处却被人死死的按着,这样下去,那股能量会在他的喉咙处炸将出去。 “哎呀呀——快看你这痛苦的表情,真的是让我享受!” ... “小妹,你快放了白公子!” 小妖精并没有放下白言,她只是回过头来看着地上微弱的冷焰。恶狠的说道:“原来这一切都是你从中捣鬼!咱两之前的恩恩怨怨还有算呢,等我先解决了这个臭小子,再来收拾你。” “离.....姑娘,你赶紧逃命去吧!别管我了....我是不会死的!” 白言依旧闭着双目,把一个字一个字的凑起来,说成了一句话。 小妹听着这个将死的少年还口出狂言,就稍稍的用了力,只见那道紫烟把白言勒的更紧了。 “我倒要看看,事到如今,今天还有谁能救你!” ... 小妹准备给这个少年最后一击。 “快住手,留着他日后我有大用!” 没想到就在白言命悬一线之时,小妹手中的摄魂铃又叮叮叮的想了起来,那个可怕的声音又出现! 这一次根本不是风吹响的,更不是她自己摇动的。 小妹自己很清楚,那是洞主在给她传达命令。 她心有不甘,捏紧摄魂铃,立刻传语: “可是这个臭小子坏了我们的大事,不杀他,难消我心头之恨!” 洞主厉声斥道:“你难道想违抗我的命令吗?” 小妹又低声的回道:“属下不敢,只是不知这个一无是处的凡人,洞主留着他究竟有何用?“ “我做事难道也得跟你解释清楚吗?你这个蠢材,以后我怎么吩咐,你照做就是,再胆敢问一句为什么,小心你的小命......” 小妹的脸上露出了胆怯,收了紫烟,白言也跌落下来。 这时候洞主的声音又在刘小妹的脑海中说道: “哦,对了!还有一件事忘了告诉你。” “请洞主吩咐,属下一定照做!” 洞主对于刘小妹的改变很是赞许,这声音也柔和了不少。 “这就对了!在你的身后,被你炸出的大坑离,火凤留下了一枚蛋!你一定要把它完好无损的带回来!” 第四十九章:蛋到底是什么颜色的? “不是洞主吩咐,明年的今天,就是你的祭日。就让你在人间多蹦跶几天吧,啊哈哈哈......” 这时候洞主的声音又在刘小妹的脑海中说道: “哦,对了!还有一件事忘了告诉你。” “请洞主吩咐,属下一定照做!” 洞主对于刘小妹的改变很是赞许,这声音也柔和了不少。 “这就对了!在你的身后,被你炸出的大坑里面,火凤留下了一枚蛋!你一定要把它完好无损的带回来!” 小妹听后,刚刚的疑虑也瞬间消失了。原来这火凤还留有一枚可以孵化的卵,如此说来,这上古异兽并没有绝迹。 “平安,快出来帮我!” 话毕,那个佝偻的老人才慢慢的从树缝中爬将出来。 他们二人来到树洞的正中,众人纷纷吓得往后。 在被小妹刚刚用灵虚飞掌炸出的大洞里,居然真的有蛋一样的东西。 只不过躺在坑里的有两枚像卵一样的石头,差不多有人高——一黑一白。 小妹甚是为难,为了这么一点小事,总不能问一下洞主到底哪一个才是火凤留下的蛋吧? “你说这两个当中,哪一个才是火凤的蛋?”她心有所疑,问了问跟前的刘平安。 佝偻的老汉眯了眯眼,盯着大坑看了片刻回道: “老身认为是白色的那枚,黑乎乎那个莫不是个石头?” 小妹还是拿不准,就凌空抓了一个凡人到眼前。问道: “在你们人间,鸡蛋一般是什么颜色的?” 这个芳菲镇上的凡人双腿发抖,嘴唇发紫,他根本没听清小妹说的话,就用颤抖的声音说道: “什么鸡?公鸡还是母鸡?” 倒地的胖福咯咯的笑了起来—— “你这蠢材,我主人是问你蛋,不是问你鸡!”刘老汉,大声骂道。 这个人又晃了晃自己的脑袋,恐怕自己是不够清醒,没听清楚。 不过这一次他是听清楚了这个老汉的话! “你是问我什么蛋?”说完这个人还缩着身子,好像是怕被打。 “去去去,滚你的蛋,真是个憨货!”老汉越听是越发的生气。 ......小妹把这个人又“送“了回去,又将胖福抓到跟前,她怕他不老实便唬道:“你胆敢说半句谎话,我就先杀了你。把你剥皮抽筋,丢到山里喂狼,然后再杀死这里所有的人。” 胖福听了,惊骇不已,只顾点头。 “平安,还是你问吧。我有些倦了,这些人一个比一个滑头。凡人就是贱,等他们去了冥界,在那里走上一遭,就都老实了。” 老汉微躬,显得非常的恭敬,说道: “是!” “我家主人是问你,这人间的鸡蛋是什么颜色的!” 胖福心中一喜,觉得这个问题太过简单,就连洛阳街上那些两三岁的孩童都知道。 “当然是白色的了!” 胖福说完,又微弱的声音说道:“这他娘的就是一个傻子也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 老汉听闻有人骂他是傻子,扯紧了眉头,想去上扇胖福一个耳光,却被刘小妹的给制止了。 想来这个问题在人间不是什么难题,可是他两都在冥界带了一千多年了,这人间的很多事情早已忘得干干净净了,哪里还记得鸡蛋是什么颜色的呢? 小妹担心他说谎,又抓了几个来问,回答的都是这般说辞。 这鸡蛋,白的有,黄的也有,就是没有黑色的! ... 那么事情再简单不过了,小妹以此推断,洞主说的那一枚凤卵肯定是白色的那个。至于黑的那个,看着像蛋,莫不真的是一块黑乎乎的石头而已。 因为连鸡都下不出黑色的蛋来,就更别提火凤了。 ... ..... 刘小妹略微施法,将白色凤卵弄上马车,又伸手在夜空之中画了一个黑圈。 转眼间,那个黑圈里能量开始搅动,像个水流形成的漩涡形状。 黑门开启! 小妹站在车上,看着芳菲镇上的人说道:“今天就先绕你们一命,待到日后这蛋孵化之时,我还是会带它到人间来历练历练的。” 众人纷纷伏下身子,像是拜别大仙,口中话语不一。只是胖福,林南和田多显得不屑,恨不得吃了这个害人精。 临到黑门,她伸出手指,把离笙吸入了手中。 小妹看着躺在地上左右打滚的白言,混不觉的摇了摇头。心想着洞主居然想留着这么一个废物,说以后还有大用,真的可笑。 “哎呀呀,我现在就要把你的这支宝贝笛子给带走了,你以后就是想见这里面的人,怕也是见不到了吧?这是不是比杀死你还要难受?” 白言体内热流翻涌,刚被小妹的紫烟扼住脖颈,此刻只觉得身体里所有的能量都聚集到了喉咙地方。他能听见小妖精说的话,却不能回他半个字。 离雪靠着最后一点的灵力,保持着冷焰不熄。她也意识到了,火凤最后的心事是什么了。 可是面对法力深厚的小妹,她以现在的力量根本不是其对手。自己原本被晴川唤醒,想着还能在白言的帮助下,帮她找到自己的夫君。现如今如果被这个小妖精带到了冥界,恐怕真的是阴阳两隔了。 在此时此刻,她能做的也只有和白公子告别。因为在这相处的这段日子离,她能感受到白言的为人和她的剑尊真的很像。 她也非常的羡慕晴川,身边能有白言这样的好人。下雨的时候念着她,就连睡觉的时候,也在梦里喊着她的名字...... ”白公子,再见了!” 这一句话她并没有通过冷焰而说出口来。 她很想对躺在那里的少年说出这句话,可她还是决定闭口不言。也许有时候自己说的话,不仅能让别人难过,而且自己也会不开心吧。 相识于山水是一种缘分,相忘于江湖也是一种幸福。 ... ...... 第五十章:开启凤眼,救下离雪 “你等等,我有话说......”白言慢慢的起了身,坐在地上。忽然发现他的眼睛里闪烁着点点光芒,那光的颜色和火凤双眼之中的一模一样。 “你都这样的了,还有什么想说的吗!是不是想求我把这笛子还给你吗?那我可以明确的告诉你——休想!如果你真的有本事,那么就到冥界来找我吧。” 小妹说完,欲驾车入黑门。 “我想只是想跟你做一个买卖而已!”白言强忍体内热流的迸发说道。 “想跟我做一个买卖?那我倒想听一听是什么。”小妹咯咯的笑道。 这时心灰意冷的离雪也说道:“你小妖怪,还在跟他费什么话。我真后悔当年没有让我的小龙龙再发一次大水,连你也一块淹死!” 离雪可能是猜到白言的意思,故意激励小妹带她离开。或许他也是想着,如果这个害人精能早一刻离开,这里的人就早一时的脱离危险。 小妹使出浑身的气力捏着离笙,那力道恨不得把它捏成铁灰才肯罢休。 她低下头,轻声的对着离雪的冷焰说道:“我都不急你急什么,等到了那边,可有你好受的。日后等到洞主回归的时候,他一定会喜欢上你的。” 白言也听到他两的对话,就笑着说道: “你有什么火就冲我来好了,何必跟一个连身体都没有的死鬼发脾气呢?” “啊哈!你口中的死鬼难道是在说她吗?” 小妹说完,便把离笙举了起来,夜风里,那团蓝色的火焰,已经快要摇摇欲坠了。离雪夜不知道一向温柔的白言,此刻为什么骂她是死鬼。 自己刚才为了救他,可是差一点就耗尽了自身所有的元灵,难道是自己看错他了吗? ... “那你说说,你要跟我做什么买卖?” “你扔了那只破笛子,去那边带上我吧!我有胳膊有腿的,就算到了那边还能帮你干点事。有我在你身边帮衬,总比你带一个瞎子要强!” 小妹又咯咯的笑了起来,只是一旁的刘老汉很是生气,恨不得下去敲他一棍子才好。 “哟——你说了半天,原来还是为了救她啊,看来她真的对你很重要啊。” 离雪这才懂得,白公子刚才为什么骂自己是死鬼,原来这混小子这么说还是为了她好。 “你觉得这买卖值吗?” “罢了,我可没闲工夫跟你在这闲聊,再见了!” 小妹的话音刚落,这马车的前身都已经进入了黑门之后。突然两道明亮的光束照在了黑门里,主仆二人惊了一身冷汗。 回头看时,整瞧见这光束来自于白言的双眼之中。由于火凤的力量太过于纯净,黑门根本承受不起这突如其来的攻击。如果在不让这个家伙停手,小妹和老汉应该就回不去了。 其实白言也不知道自己的双眼啥时候变得这么厉害了,他也只是想睁开眼,看一看离雪而已。全然不顾双眼被炸开的危险,没想到这凤眼之力真的名不虚传。 “留下笛子,不然你们谁都回不去了。”白言经受着热流迸发的痛苦,给小妹下起了最后的通牒。 “如果你还在犹豫,我双眼的亮光看得就不是你开的破门了。”白言一边说着,一边把凤眼之光慢慢的像马车上的那枚凤卵上移动。 刘老汉很是着急,毕竟还是洞主交代的事情重要。 他左思右想,劝说道:“小主人,我看还是把那破笛还给他吧。这洞主交代的事情可万不能有闪失。” 小妹气愤不已,只得在夜空之中将离笙随手抛了出去。 “行了行了,这闹剧也该结束了。你就慢慢去找吧——哈哈。” 白言也将这凤眼发出的亮光移出了黑门,照在了美妙的夜空之上。那明晃晃的光束,一直冲向九霄,恨不得把天给捅两个透明的窟窿才肯罢休。 黑门消失后,他才缓缓的低下头,吃力的闭上了双眼,像再也醒不过来的样子。 那守护的小鸟,见小妖精弃笛,就一个劲的俯冲过去追着。可还是没有接住它,最后还是被一个路过的猫头鹰给捡了起来,一直带着它飞到了白言的身边。 ..... 折腾了一晚,这天都快亮了。 芳菲镇上的人像是许久没见到太阳了,当东方露白之时,一个个的都惊喜不已。不过他们最想感谢的还是这个外乡人,是他冒着生命危险救了他们全镇的人。 “少爷,你想睡觉就去镇上睡吧,快醒醒。”胖福自小妹从黑门逃走之后,就一直陪在白言的身旁。 “你就让他在多睡一会吧,这个晚上也的挺难熬的。”田多说道。 这些获救的人一个都没走,好像都在等着这个救命恩人醒来。 .... “白公子,快醒醒!”离雪用这着通灵之法唤醒白言 在离雪的再三催促下,他也终于醒了。 这个时候天已大亮,当他睁开眼睛的时候,那眼角闪烁的光芒也暗淡了很多。毕竟在这个世间,有谁的光芒可以胜过太阳?谁都不行。 “白公子,你先让芳菲镇上的人回去,我们留下来还有事情要办。” 白言不知离雪为何如此说,但他却照做了。 不一会的功夫,这些人都一起下了山,临走的时候还说等他们下山之后,一定要去他们那里。 “我想吃一晚牛肉拉面,你们谁家有?”馋嘴的胖子问着。 “管够,只要你们喜欢吃,吃多少都不是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