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言.万般皆是命 天道好轮回,苍天饶过谁。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我! 作为一个本本分分的神木管理者,兢兢业业的工作了近一百年,只剩一天就要荣誉退休的我,意外的闯下了弥天大祸。 尤记今晨,金鸡齐鸣,我从神木之上悠悠醒转,当我看到满树繁花,结结实实的体会了一把所谓的“晴天霹雳的绝望”! 而我的鬼哭狼嚎只惊动了神庙的主持——忘忧大师。 神庙主持忘忧大师冷漠地看着我哭天抢地,捶胸顿足的跪在神庙的台阶上。 空荡荡的神庙,此刻除了忘忧,便只剩下声嘶力竭的我了。而那个导致我犯下弥天大祸的罪魁祸首——妖僧无心,早已经不知所踪。 而我如此绝望的原因,便是神木开花了! 而神木开花的缘由,便是因为我睡过头,错过了点燃息神香的时辰! 导致我睡过头的原因,便是昨夜无心骗我喝下的“神仙醉”! 我清醒的知道,没有了人间络绎不绝的香火,神界的神仙是不会放过我的! 尤记一百年前,我刚上岗时,忘忧便是如今这般冷漠的神情,对着谨小慎微的我冷漠地说道:“神木可以让神庙以普通寺庙的形象存在于市井之中,作为神木管理者,你的任务便是每日丑时点燃息神香阻止神木开花。” 神木的花期十分的漫长,一旦神木进入花期,神庙就会从人间消失。神界通往人间的道路也会随之消失! 看着满树繁花,忘忧轻叹了一口气,“你去黄泉吧……” 我霎时停止了鬼哭狼嚎,瞠目结舌的看着忘忧。 我万万没想到,原来神木管理者竟然是一个高危职业,一不小心就要小命休矣! 想想自己百年间,起早贪黑,风雨无阻的守护神木,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吧!怎么犯个错误的代价是丢性命呢! 我不甘心的咬了咬牙,我狠狠的拍了一下台阶,热血冲昏了我的头脑…… 忘忧看着我气势汹汹的从台阶上站了起来,还没有给我机会发表自己的慷慨陈词,很是不耐烦的对我说道:“芍药,赶紧收拾收拾东西,去黄泉博物馆找馆主岑晔,他的‘一炷香’可以让神木的花期提前结束!” 喜从天降让我喜极而泣,一口郁气从我胸膛飘散而去。 我感激涕零的谢过忘忧,连滚带爬的跑出了神庙,踏上了黄泉路…… 传说,从人间到地府的黄泉路十分的热闹繁华,旅馆酒楼,茶舍书屋,鳞次栉比。 离开了神庙,我风尘仆仆的走了七日,总算来到了鬼门关。 此时,月落中天,那被白雾笼罩着的高崖峡谷,正是鬼门关的入口。 我叉腰站在鬼门关的入口,看着远处双峰对峙,竟有些胆怯。 一条透着寒光的铁索,不知蔓延至白雾尽头的何处。 “小芍药!” 白雾之中传来一个好听的男声,这个声音,我再熟悉不过了! 我愤怒的握紧了拳头,气冲冲的喊道:“无心!你这个没良心的!莫要再装神弄鬼了!还不快滚出来!” 不多时,我眼前的铁索晃动了一下,从白雾之中走出一个身形瘦削的僧人。 年轻的僧人相貌俊秀,身材瘦削却十分挺拔,脸色苍白,却有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那是一双极为清澈的眼睛,唯一的突兀在于他的嘴角挂着一丝邪魅的微笑! 我不满的看着无心,很是平静的问道:“妖僧!为何要算计我!” 无心微微一笑,透露着一丝不怀好意,“芍药啊!你这可就冤枉我了!我本是打算送你一壶好酒,庆贺你可以归乡颐养天年!谁会想到,你竟是个贪杯的,耽误了正事……” 我愤怒的把肩上的包裹掷在地上,吼道:“呸!你才要颐养天年,我小小年纪,离开了神庙,那是去浪迹天涯!” “哎……”无心长叹一口气,“历任神木管理者离任之后,都会在人间的山沟沟里面喝茶下棋,你若是想要浪迹天涯,怕是只能白日做梦了!” “你为何会在此处?”我懒得和他耍嘴皮子,便单刀直入的问道:“你不在神庙诵经,来黄泉作甚?” 无心轻笑着说道:“人人都说芍药是花中宰相,雍容大气。可是,你瞧瞧你自己,百年间,竟做些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的事情。” 我忍不住翻了一个白眼,心道:我们做花朵的,向来就是看着大气。 无心见我不理会,笑着转身,慢悠悠的朝白雾深处走去,“神木开花,神庙在人间消失了。我自然不需要留在寺庙里面为人诵经。你我相伴百年,不能临了,却被我的好意害了,我送你去黄泉吧!” 我有些不敢置信的看着无心的背影,摇摇晃晃的踏上铁索。 好不容易走来无心的身边,不放心的问了一句,“妖僧,你会这么好心?” 无心没有理会我,我一时间心乱如麻,突然脚下踉跄,就在我以为自己要坠入万丈深渊的时候,无心及时拉住了我。 “专心点!”无心一改往日戏谑神情,“鬼门关,十人去九不还。若不是顾念着你我往日情谊,我才不会在这里等你数日!” 我悻悻一笑,不敢多言。 也不知走了多久,突然间,流光溢彩,一改鬼门关阴森可怖的样貌。 我怔愣间,无心低声说道:“黄泉路到了……” 第一章 初到黄泉 这是我第一次来到黄泉,也是我有生以来第一次见到黄泉盛景。 亭台楼阁,街巷市井,颇具唐韵和历史感,初见黄泉的繁奢雍容,着实令我沉醉向往。 街道两侧,商铺酒馆,不计其数。 车如流水,马若游龙,繁华无比。 各种各样的人群络绎不绝,有头戴峨冠博带的秦朝士人,有身着汉服的汉朝女子。一时间,唐装,马褂,长衫,旗袍,形形色色的服式,不一而足,在我眼前川流不息。 这番盛景,让我有些眼花缭乱。 我有些紧张的看着无心,“无心……” 无心看着我张大的嘴巴,好心将我的下巴合了起来,然后很无情的将我的爪子从他的僧袍上扫了下去。 “我们已经到了黄泉,我还有些事情要办,就在此处分别吧!” 我还没来得及拦住无心,无心便很快消失在了人群之中。 我心事重重,细细思量着无心近日来的种种行径,依旧无法分析出无心来到黄泉的目的。 我看着高塔阁楼,局促的紧紧身上的包袱,就近找了个茶舍,点了一壶好茶,顺便打探打探这黄泉的形势。 我无心于品茶,执着的侧着耳朵偷听邻桌的窃窃私语。 一个美髯大汉压低着声音,说道:“诸位听说与否,最近黄泉不太安定呀。” 一个青衫男子不屑一笑,“黄泉博物馆的馆主岑烨,前夜形色匆匆,似乎还受了一点小伤。” 一个貌美的唐装女子挥了挥手中的团扇,浅浅一笑,意味深长的说道,“听闻,岑烨从外面带回来了不干净的东西……” 我忍不住好奇的凑了上去,十分谄媚的笑道,“叨扰诸位了,可我看着黄泉盛世,不太像不太平的样子呀?” 唐装女子眉梢微挑,“呦!这是哪里来的小花妖?长得有些干瘪,看着有些眼生呀!” “这位姐姐说笑啦!”我干笑着说道,“姐姐天资卓越,貌美如花。我这等小花妖,不值一提。” 美髯大汉喝了一口茶水,说道:“你是那在神庙闯了祸事的小花妖吧!” 我吓得一身冷汗,结结巴巴的不知说些什么好。那貌美女子噗呲一笑:“瞧瞧这虎头虎脑的愣头青,莫要吓到了我们初来乍到的黄泉客。有空来黄泉万花楼坐坐……” 说罢,那唐装女子便消失了。 美髯大汉爽朗的拍了拍我的肩膀,“小花妖,莫怕。黄泉的消息向来通达,黄泉博物馆的管事前几日就昭告黄泉会有新的伙计来黄泉,让我们在此等候。” 我松了一口气,看样子我闯下的祸事,还没有到了黄泉人尽皆知的地步。 “那你们都是来接我的?” 美髯大汉摇了摇头:“只有我是来接你的,万花楼的掌柜牡丹和藏书阁的阁主王相都是来看热闹的。” 我还没来的及细细询问,便被美髯大汉拖走。那个青衫男子面色冷淡,全程一副没看到我的模样。 我被美髯大汉揪着衣领,拖行了数里,实在有些难受便忍不住讨饶,“大哥,我们是否能走慢些……” 美髯大汉无情的拒绝了我,“天快黑了,我们还是走快些吧!” “我挺喜欢走夜路的,我们还是走慢些吧!” 美髯大汉露出一副看傻瓜的神情看着我,“黄泉的夜路可不好走!到了黄泉博物馆,自会有人告诉你黄泉的规矩,现在还是赶路要紧……” 我无从辩驳,只好妥协,“大哥,不知可否告知,最近黄泉为何不太安生?” 美髯大汉骂骂咧咧的说道,“还不是因为青龙剑的器灵来了黄泉不过一日,便消失了……” 美髯大汉的叙说,让我不自觉地叹了一口气,紧促着眉头,感慨自己即将坎坷的前路。 自从美髯大汉将我拖行到了黄泉博物馆,我便再也没有见过他了。 黄泉博物馆中所陈列的藏品背后的丰富文化,是我平淡的言语所无法表达的。 我本以为黄泉博物馆是个人流鼎沸的地方,而事实上这里却是十分的冷清。 听闻,整个博物馆之中,从上至下,加上我,不过尔尔五人。 馆主岑晔自我入黄泉便不见踪影。管事是个看起来贼眉鼠眼的精明人,只知道姓黄,却不知道名字。 现如今,和我做着同样工作的清风,便是这座博物馆里资历最深的洒扫人员。 听清风说,美髯大汉有个十分书生气的名字,叫做“兰生”。而送我来到黄泉博物馆的美髯大汉兰生,在博物馆做着类似于人间的保安一类的工作。 此刻,我装模作样的擦拭着黄泉博物馆入门处,类似于当铺入口处高高的柜台,柜台金灿灿的,着实有些灼我的眼睛。 而黄管事依旧眯着他的小眼睛,装模作样的打着盹。我时刻酝酿着向他打探岑晔的下落,可是一直没有找到机会。 进入黄泉博物馆的第一天,这位黄管事便是在这高高的柜台上低头瞄了我一眼,和我也仅仅只说了一句话,“来了黄泉,夜间不要外出。以后就跟着清风的后头,负责这里的洒扫吧!” 然而,找到岑晔,向他讨要“一炷香”是十万火急的事情。 我必须尽快解决神木开花的问题,只有这样,我才能得到神木的枝丫,因为每个神木管理者离任的时候都可以得到神木的馈赠。 而神木的枝丫是我必须要得到的,我努力了一百年,就是为了它! 我紧了紧手中握着的鸡毛掸子,鼓起勇气叫了一声,“黄管事……” 支撑着脑袋在黄金柜台上打盹的黄管事并没有给我任何回应。 我努力昂着头看向比我高了足足两尺的黄金柜台,也仅仅只看到了黄管事的脑袋尖儿。 我不甘心的大声叫唤道:“黄管事!” 黄金柜台上才缓缓伸出一个脑袋,黄管事眯着他的小眼睛,笑眯眯的看着我,很是和气的问道:“小花妖,何事?” 我十分谄媚的笑着,“黄管事,我入馆已经许久,还未曾拜见过馆主……” “哦……”黄管事一拍脑袋,一副想起了重要的事情的模样,最后却只是慢悠悠的对我说道:“以你在馆中的职位,无须拜见馆主。你好好工作便好了!” 看着黄管事即将消失在黄金柜台上的脑袋,我有些着急的说道:“等等,等等,黄管事,我真的有重要的事情要面见馆主!” 黄管事又慢腾腾的将自己的脑袋伸出了黄金柜台,依旧和气的问道:“何事?” 我犹豫的看着黄管事的眼睛,“这个……这个……” “若是为了神木开花的事情,你大可不必着急,先在黄泉好好干活吧!”黄管事不疾不徐的说道:“你来黄泉的缘由,馆主已经知晓了!” “那他何时见我?”我急迫的看着黄管事。 黄管事微微一笑,那笑容中一闪而过的狡诈,让我不禁觉得背后一凉。 “最近,馆主一直在寻找在黄泉丢失的剑灵青龙。”黄管事沙哑的声音很是平缓,“若是青龙剑灵早日归馆,或许你就能早日见到馆主了!” 我呢喃自语之际,黄管事的脑袋已经消失在了黄金柜台之上了。 我心道:看来眼下只有找到青龙剑灵,我才能见到岑晔了! 第二章 青龙有悔 芍药,乃是花中宰相。 在花界,能以花名命名的花妖,都是花种之王。花种之王可以管理一方土地,而在花种之王之上还有万花之王,万花之王是花界霸主。 而我,花妖芍药,百年前在花界也算是个呼风唤雨的人物儿,而如今沦落到今时今日的境遇,实在是一言难尽,却也和万花之王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传闻,牡丹、芍药是花神撒落人间的仙药所变,木本牡丹,草本芍药都是不凡花种。 事到如今,过往种种,皆不值一提。 作为芍药花种之王的我,最厉害的本领,便是愈灵。因为芍药能够入药,是以,药理我也是知晓一二的。 只是,世人并不知道,治愈那些有着沉痛过往的灵,我所需要付出的代价是什么! 据我所知,黄泉博物馆便是灵们最终安息的地方。 此刻,黄泉已经入夜了! 黄泉九道,十殿阎王,地狱十八层,皆是人们不愿意谈论的事情。 这几日见识了黄泉盛景,我本以为黄泉是个热闹的地方。可是,清风却对我说,黄泉的夜色是十分沉重的。普通的魂灵,在黄泉的夜色下,都会消散的! 静悄悄的黄泉博物馆,有我说不出的静谧。在这里,我的内心也变的十分的宁静。 为了见到岑晔,如今我只能从青龙器灵入手了。 尤记那日,鬼门关,铁索桥,那差点要了我的命的踉跄,并不是我粗心大意所制。 在摇曳的烛火之下,我默默的看着手中青色的光团,这就是岑晔一直在寻找的青龙器灵,也就是害我踉跄的罪魁祸首。 我不知道青龙器灵,为何那日要袭击我。而真正的原因,意识模糊的青龙器灵也无法告诉我了。 青色的光团一直躁动不安的跳动着,十分凶险的变换着颜色。 我紧紧的攥着青龙器灵,此刻,唯有安抚青龙器灵,才能保证它不会消散。 我手忙脚乱的点燃“寻息”,这是愈灵的良药,是我的命源。 无论是仙,是妖,还是灵,命源消逝便就意味着寿终正寝! “寻息”不过将将点燃,我的意识便陷入了一片混沌之中。 挥开浓雾,我看见了一个少年浑身散发着青色的光芒。他就是青龙,是一个器灵,而他的面前是一把宝剑,他的器身。 我唏嘘的看着俊秀的少年,那少年骤然睁开眼睛,火红的眼睛让我不由得打了一个激灵。 “玉溯……” 青龙空鸣的声音刺痛了我的耳膜,来不及细想“玉溯”到底是何方神圣,我便已经走到少年的面前。 我勉强将悬浮在空中的少年拽了下来,而少年依旧处于意识模糊且躁动难安的状态。 当我的手指触碰少年的眉间,一股强大的力量将我拖拽入一片新的天地。 在青龙的意识之中,我清晰的感受到,曾经作为宝剑的他是多么的骄傲。 而如今见到他这般模样,我也只能唏嘘而已。 在这片支离破碎的意识之后,我看到了少年璀璨的笑颜。一晃眼,那璀璨的笑颜顷刻间崩塌,只有一个被黑气萦绕着的黑衣少年摇摇晃晃的向着黑暗深处缓缓行进。 我急忙叫道:“青龙!” 那身负万丈剑芒的黑衣少年止住了脚步,我快走几步,来到少年的身旁,青龙的神情木然,我却能感受到他的愤怒与不甘。 我将“寻息”缓缓导入青龙的身体,青龙终于有了意识。 他面无表情地看着我,“你是谁?” 我欢喜地答道:“我是芍药!” 原来,青龙是项羽的佩剑。 相较我随意的坐姿,青龙在我的对面盘腿而坐,显得十分严肃。 虽然,他是一把年代久远的宝剑,但是以这种少年姿态坐在我的面前,倒是让我小脸一红。 我很直白的问道:“那日在鬼门关,你为何会袭击我?” “故人的气息,让我觉得很熟悉……” 少年的声音有些空洞,但是,我却能感受到他的悲伤,这就是“寻息”的厉害之处。 “你为何会出现在黄泉?” 青龙闭上了眼睛,长时间的静默,让我有些焦急,毕竟和他面对面坐着,不是清闲的喝着小茶唠嗑呀,消耗的是我的小命呀! “难道你是想找到项羽?”我自作聪明的自问自答:“可是,据说项羽早在两千多年前就已经离开黄泉了……” “难道你想找刘邦?” “可是,刘邦也从来没有在黄泉定居过呀!” 我的聒噪终于起了作用,青龙终于睁开了眼睛,并且很专注的看着我,让我有些手足无措。 “我的大限将至,但是我还有心愿未了……” 我精神一振,“或许我能帮到你,不妨说来一听!” “在鬼门关,我并不想攻击你!”青龙平静的语气里面透露着一丝沧桑,“你的身上有我熟悉的气息!” 我有些怔愣的打量了一下自己,发现自己并无异样。 “你是愈灵芍药,花种之王,我不知道你为何如此狼狈,流落黄泉,不过你有一句话说的很对,那就是你真的能帮到我!” 青龙的语气让我觉得有些胆寒,我勉强尴尬一笑以示自己的坚强。 青龙长长的叹了一口气,有些伤感的说道:“大家都知道那个没良心的莽汉用我自刎了。在那以后,我便被黄土掩埋,当我再睁眼时,早已物是人非。” “时间是个可怕的家伙,记忆里的那些沉痛难语,最终被他消磨的只剩下麻木。我原本以为我会一直这样麻木下去,可是命运总是喜欢玩弄我……” 青龙说道动情之处,让我有些放松了自己的警惕。 “比如,我被关在博物馆里某个三尺高的玻璃柜中,每天被迫接受着不同人的窥视!后来住在我旁边的玻璃柜中的老大哥——怀风告诉我,像我们这样能够躺在这种高档玻璃柜中的待遇,叫做‘安度晚年’。” 我噗呲一笑,“没想到你还有这样精彩的体验,不过怀风倒是一个很幽默的家伙!” 青龙腼腆一笑,透露着些许少年风采,“怀风还告诉我,那座博物馆里的仆人,叫做‘管理员’。管理员们每天都会来擦拭我们居住的高档玻璃柜。实不相瞒,博物馆的生活是十分枯燥无味的,我慢慢习惯了来来往往的人们对于我指指点点。” 青龙陷入了长长的回忆之中,而后很是宽慰的说道,“好在,还有怀风这个老家伙陪我聊聊天。” “当我钻出器身透气的时候,我最喜欢的事情就是和怀风聊天,我尝试过在玻璃柜里面蹲着、躺着、趴着和住在我对面的玻璃柜的怀风吆喝着聊天。这些都是我从黄土里爬出来以后,做过的最开心的事情!” 我很是耐心的听着青龙的陈诉,静静的看着他深邃的眼眸之中的平静。似乎,岁月安宁如那般,也可以欢喜一生。 “只是,怀风总是以一种高高在上的姿态和我对话,这一点让我有些不爽。不过,考虑到他的器身原是秦始皇的龙袍,我便不想计较他对于我忽冷忽热的态度了。” 我很傻气的发问:“为什么呀!” “毕竟,那个莽汉曾经烧过嬴政的阿房宫,所以我认为,怀风有时候耿耿于怀,也是情有可原的。” 青龙沉默了片刻,继续说道:“只是这样快活的日子,没有坚持多久,就陷入了水深火热之中。” 我好奇的问道:“那之后发生了不好的事情吗?” 青龙苦涩一笑:“倒也不是……” 我有些伤脑筋的看着他,他低下头,很是沉闷的说道:“你知道吗?每一个器灵死去,他的器身都会被安放在黄泉博物馆里面……” 在此之前,我是真的不知道黄泉博物馆的用途:原来就是器灵们的停尸间! 我无奈一笑,缓缓的摇了摇头,很显然我的回答并不重要。 青龙看都不看我一眼,便说道:“可是,黄泉博物馆里,没有她的器身!” 青龙的声音让我有些胆怯,那股危险的气息扑面而来! 青龙猛然抬起头来,赤红的眼睛让我很害怕的慌忙后退。 可是,一切都来不及了…… 第三章 冥思秘境 “芍药,你一定可以让我再见她一面……” 我看着青龙狰狞的面孔,无力的倒向黑暗的深渊。 青龙将我推向黑暗的深渊,我在黑暗之中奋力挣扎,就像溺水的人想要抓住一叶浮萍,他的声音依旧在我耳畔,恐惧扼住了我的喉咙,让我有些呼吸困难。 “她是谁……” 我紧闭着双眼,在心中无声的呐喊。 而正在这个时候,一双温暖的大手扶着了我的身体,让我停止了急速下坠。 我不敢置信的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却是一个俊雅男子的脸庞。 那男子温柔的笑着看着我,我一时间心神荡漾。男子默默的收回扶在我腰间的手,后退了几步。 而我一直沉醉于男子俊美的长相之中不能自拔,就在这时,一声嘲讽的笑声一下子便将我拉回现实之中。 “小芍药,你还是这般不长心呀!” 戏谑的声音自我的背后响起,我猛地回过头,却看到了妖媚的僧人,他细长的眉梢挂着的分明是嘲笑! “无心!”我既诧异,又愤慨。 诧异于这个不怀好意的僧人出现在青龙执念之中的缘由,愤慨于自己丢脸的模样又被他瞅了个正着。 无心温和一笑,“既然已经到了冥思秘境,你不想看看青龙剑的过往吗?” 我紧皱着眉头,一种被算计的感觉萦绕在我的心头。 “咳!” 俊秀男子低沉的咳嗽了一声,打破了我和无心之间的僵持。 我将注意力转移到他的身上,实不相瞒,这个男子给我一种说不上来的熟悉感觉。 这是我见过唯一一个比无心长得还要好看的男子,比无心健壮,也比无心看着有礼。实在很合我的眼缘! 我装模作样的挽了挽耳边的碎发,有些扭捏作态的说道,“多谢公子救命之恩,不知公子高姓大名?” 无心噗呲一笑,霎时将我打入尴尬境地。我在心中暗骂无心小人,面上却是依旧笑盈盈的。 那男子低声一笑,说道:“我是岑晔。” 我不由得眯起自己的眼睛,警惕的看着眼前这位传说中的黄泉博物馆的馆主,越看越觉得好看。心里面也默默的计较着怎么从这个看着“和善”的男子手中讨要“一炷香”。 “岑晔呀,小芍药如此专注的看着你,你可要小心点哦!”无心抱胸站在岑晔的身侧,假装低声和岑晔交流,声音却大到恨不得刺穿我的耳膜。 我很是无奈的翻了个白眼,转念一想。他们出现在青龙的冥思秘境十分可疑,“你们为何会出现在青龙的冥思秘境。” 岑晔很坦然的说道:“青龙剑寿息将尽,我本来将他从人间带回黄泉博物馆安置。却不想中间出了岔子,刚刚也是和无心追查青龙的气息到了这里。” “要不是我们赶巧,你可就小命休矣了。”无心一副看我笑话的样子,继续说道:“说起来,我的小芍药还真是深藏不露呀!我从前怎么不知道你还会愈灵这一手呢?” 我平静的翻了个白眼,要说无心这种妖僧,他不知道我的底细,我是打死也不信的。 看破不说破,我皮笑肉不笑的抖了抖自己的腮帮子,很是谦虚的点了点自己的脑袋,“是以,我可不就在你面前献丑了。” 无心大概已经习惯了我的阴阳怪气,沉吟一声,“既然来到此处,不妨看看这青龙剑大闹黄泉,到底是为那般吧!” 我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努力维持自己的淑女形象,无心就是这般能惹我生气。 “芍药,我也想尽快让这件事情平息下去。” 岑晔真诚的目光让我有些招架不住,我心中也有了一番计较,不若帮了岑晔,好做个人情。 这样,我向他讨要“一炷香”也会便利许多。 我看着岑晔微微一笑,娇羞的点了点头。 而后,我转身背对无心沉吟,在青龙的冥思秘境之中,我深知自己要小心行事。如青龙这般苟延残喘却又异常凶猛的器灵,一旦我操作失误,便很有可能永远沉溺于他的冥思秘境之中,等到他消亡,我也会随之消失。 我定了定心声,严肃的闭上了眼睛,沉着地喃喃自语:“万物皆有灵,草木亦有心。万物并育不相害,道并行而不相悖……” 伴随着我的低声吟唱,一道强光刺入黑暗,我感受到一股强大的力量,将我推向一个未知的世界…… 我踉踉跄跄的来到了一座文化底蕴丰富的博物馆中,而岑晔与无心早已站立其中,似乎已经等我许久。 我暗暗唾弃自己修为不争气,全然没有心思欣赏这座博物馆中珍藏的壁画,版画,书法,尺牍等古书画。 在这个风和日丽的日子里,这间博物馆却显得十分的冷清。 岑晔走到我的身边,指着一个高大的玻璃橱,对我说:“那就是青龙剑生前居住的地方。” 我顺着他的手指看过去,便看见无心面带微笑的靠着玻璃橱,“小芍药,你瞧这把青龙剑今日似乎格外的兴奋呢。” 我撇了撇嘴巴,走到青龙剑的跟前,看了看在他旁边的龙袍。 我低声说道:“原来这就是秦始皇的龙袍……” 话音未落,岑晔便示意我们安静下来。 果然,一阵轻烟从青龙剑中飘逸而出,少年舒适的伸了个懒腰,心情似乎极好,他拍了拍自己的玻璃橱,朝对面的龙袍吆喝道:“怀风!怀风!” 而后,那威严的龙袍中便钻出一个紫衫男子,那男子一副无欲无求的模样,倒是颇有几分道骨。 只见,怀风恭喜青龙剑马上就要迎来“同居”生活了。 我低声对岑晔说道:“这青龙似乎还不太了解同居生活是什么意思。” 岑晔浅浅一笑,“作为一件有些年头器物,他与世间隔离太久,这里大概是他刚刚开始接触这繁华的世界。” 这座博物馆里面的器灵们兴高采烈的祝贺青龙剑,我听着怀风对于青龙剑略有羡慕的语气,我看到青龙剑极为舒坦的神情。 不觉间,一股悲凉涌上心头,这不是我的情绪。 我警惕的皱起了眉头,看来青龙剑将我推向自己的冥思秘境之后,便一直跟着我,只是我并不知道此刻他在何处。 而那个曾经意气风发的青龙剑,此刻正在我的眼前洋洋得意的向众人炫耀,他居住的地方马上要迎来一个精致的玉簪,那一定是个漂亮的器灵! 青龙剑翘首以盼,等待漂亮的器灵到来,然后给她最热情的欢迎。 他向怀风请教,如何有风度的向女孩子表示欢迎,怀风十分慷慨的告诉了他许多种方法。 怀风告诉青龙,男女双方第一次见面,一定要直击心灵,这样日后的相处起来,才会甜甜蜜蜜。 不过,在我看来,此刻的青龙剑,到底涉世未深,可能脑子不太好使,那些复杂的东西,他显示是没有记住。不过,他还是很开心的整理自己的仪态,乖巧的蹲在玻璃柜中,等待着博物馆中器灵们口中说的漂亮的她的到来。 终于,管理员捧着一个用红绸盖着的玉簪,朝着青龙剑走来!我的心情和青龙剑一样,激动不已,那一刻我觉得少年的心脏都要跳出来了。 管理员小心的打开青龙剑所在的玻璃柜,轻轻的将玉簪放置在支架上。 我目不转睛的看着管理员的手慢慢掀开红绸,并且十分好奇青龙剑与玉簪器灵怎样来一次直击心灵的会面。 当红绸最后一点从玉簪的身上滑落,我终于看清了玉簪的相貌。那是一支通体洁白的玉簪,而它的器灵也是个明媚的女子,只是她的眸中带着让人无法忽视的悲伤。 那一刻,或许青龙剑的确体验到了所谓的“直击心灵”的碰面,其实在玉簪器灵凶狠的向青龙扑去时,钝痛的感觉便席卷了我的心脏。 看着青龙剑悲凉的神色,我大抵能猜到玉簪器灵与青龙剑之间,一定有着很深的爱恨纠葛。 那一支玉簪,我有些熟悉。似乎,就是我当年从万花王身边顺走的玉簪,我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锁灵囊。 突然,岑晔凑到我的耳边,对我说道:“她叫玉溯,她的器身是虞姬最珍爱的玉簪。” 我打量了一番这间博物馆,不觉有些好笑,对着岑晔调侃道:“秦始皇的龙袍,项羽的佩剑,虞姬的玉簪,这要是再来个刘邦的物件儿,岂不是十分热闹!” 岑晔笑而不语,一副高深莫测的模样。 我若有所思的看着玉溯凶狠的掐着青龙的脖子,嘶吼着说道:“青龙,拿命来!” 青龙不知所措,完全不知道如何应对,只好任由玉溯掐着他使劲摇晃,撕扯着他的头发。 我心中暗想:青龙剑那副要死不活的模样,大概是因为玉溯弄不死他吧。 因为器灵死去,除非灵寿被毁。 但是看着玉溯声嘶力竭的模样,青龙剑似乎真的很难过。 玉溯放开了青龙剑,坐在玻璃柜里嚎啕大哭,博物馆里面的器灵们全都瞠目结舌的看着他们,津津有味的看着他们这场人间闹剧! 青龙剑披头散发、失魂落魄的回到自己器身,我能清晰的感受到他躺在器身里无声的流泪。 就这样过了好几天,青龙剑一直躲在器身里不敢出来。 无心对于青龙剑的行为嗤之以鼻,“真是个胆小鬼,连面对现实的勇气都没有。” 虽说无心有的时候十分的讨厌,但是不得不承认,无心总是能够在第一时间发现问题的症结所在。 我静默无言,岑晔不知何时置了一方香案,烹起了一壶好茶。 无心抖了抖自己的衣袖,便安坐在岑晔的对面。 第四章 危机暂除 如今,青龙剑灵不知藏匿在何处,我便也就端着破罐破摔的态度,在无心旁边坐了下来。 明暗交替间,这座博物馆的景象发生了一些变化,我警惕的皱着眉头,而岑晔和无心依旧平静的喝着茶水。 我专注的看着橱窗里面的青龙剑和玉簪的动静,只见玉溯敲了敲青龙的剑身,唤青龙器灵出来相见。 青龙纠结了好久,在器身之中坐立不安,辗转反侧,还是没有勇气面对她。 我十分理解青龙剑灵的感受,但是也对此无能为力。 对于青龙的装死,玉溯似乎早已预料,她嚎叫着对青龙说:“青龙!给我滚出来!” 我有些哑然的摸了摸自己的锁灵囊,我万万没有想到这只通体白皙的玉簪的器灵,竟然不是个温柔明媚的女子! 我有些恼恨的看着青龙剑,心道:早知道你想见玉簪器灵,我拿出来便是,何必被你算计到此处冒险! 在玉溯咆哮之后,青龙立马认怂的从器身里滚了出来,跪在她的面前,一言不发。 玉溯沉默了好久,才失落的说道:“青龙,你有的时候真的很无耻!” 说罢,便转身钻进玉簪之中。 青龙器灵满心悲戚,无言以对。 这段恩怨情仇着实让我看着十分的尴尬。 那件龙袍的器灵怀风似乎也被玉溯吓得很不淡定,他紧张的盘坐在自己的玻璃柜中,挺直的背脊,微微颤抖,时不时还偷偷朝青龙剑那边瞟两眼。 无心突然笑着说道:“说实话,这青龙和玉溯这般相遇,定然十分难过。” 岑晔微微一笑,却不发表任何意见。 我有些心急的看了看无心和岑晔,“你们可否探查到青龙器灵此刻藏身何处?” 岑晔平静的摇了摇头,说道:“此刻,我们在他的地盘,身不由己呀。” 突然,一阵低沉的声音传入我的耳中,我诧异的看着无心和岑晔,“你们可曾听到什么动静?” 无心漫不经心的笑道:“此刻静谧无声,若是你真的探听到什么动静,大约便是青龙器灵给你的讯息吧。” 岑晔颔首,表示认同无心的说法。 我不由得神色一凝,平心静气,打算认真听听着低沉的声音到底有何异样。 “玉溯还是和我初见她时,那般精致漂亮,只是脾气变得越来越刁钻古怪。大多时候,她都是对我恶语相向、冷嘲热讽……” 听到青龙器灵的声音,我虽有些惊讶,却也不觉得惊奇了。 青龙剑灵低沉的声音缓缓入耳,在我的意识不断沉溺的过程中,一些虚无的画面逐渐变得清晰了。 我本以为青龙剑灵和玉簪器灵惨绝人寰、人神共愤的生活,要一直纠葛下去,却没有想到在某个电闪雷鸣的日子里,画上了句号。 “那一天,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来了。”青龙器灵的声音毫无波澜,“那是一个长相很一般的器灵,名叫“冠玉”。没有我半分的英武,也没有怀风半分的王者之气,他的器身是刘邦的冠帽。” 我一言不发,只是盘腿静静的看着眼前的画面,我没有告诉青龙,玉簪的器灵就在我的身上。 “那一天,若不是我死死拉住玉溯,她一定扑过去咬死冠玉。”青龙低笑一声,“我和玉溯一样,对刘邦都挺有意见的!” 冠玉第一天来到博物馆,就被安置在一个矮小的玻璃柜中,这似乎让青龙和玉溯看着十分解气。 “芍药,我不求你原谅我擅作主张带你来到这里,只求你救救玉溯吧……” 青龙的声音无限悲凉,我沉浸在这悲凉的情绪之中,竟些许伤感。 我不知道该如何回答青龙,只能故作沉默。 在我看来,自从冠玉来到博物馆,青龙和玉溯突然变得十分的默契,尤其在“找茬”这件事情上。 青龙的记忆在我的眼前纷飞流转,我现下已不知道无心和岑晔的情况了。 玉溯器灵在我的锁灵囊中已经沉睡了百年,遥想在花界为非作歹的岁月里面,我也着实没想到万花之王的簪子来头还不小。 我在心中默默吐槽,脑中却在想着如何平复青龙器灵的暴躁脾气。 我心中计较着,如今即便我将玉溯拿出来,也满足不了青龙器灵的要求呀。 在百年前,我负气从花界出走,玉溯器灵便已经陷入了沉睡之中,且若不是在我锁灵囊中安度了百年,此刻怕是和这青龙器灵一般寿元将尽了吧! 我虽未和青龙器灵说上几句话,但是,我却知道,此刻这座博物馆中出现的冠玉却是和万花之王牡丹有些隐秘的联系。 我犹豫片刻之后,对青龙说道:“青龙,你将我们困于此处,我并不能帮你做到什么。不若将我放出去,我们在细细谈谈如何帮你吧?” 低沉的声音戛然而止,长时间的静谧使我着实紧张。 我忐忑的想着,若是青龙器灵拒绝我的要求,我该如何对付他。 我心中百转千回,到底没有想出一条可行的计策。正在这时,青龙器灵却说道:“我也没多少时日了,请你办事,本不应该威胁恐吓于你,拉你进入我的冥思秘境,本就是想再与玉溯再见一面……” 我明白青龙的意思,冥思秘境之中的玉溯纵然活灵活现,却也只是青龙的记忆,并不是真正的玉溯。 青龙想见到真正的玉溯! 我斟酌再三,对青龙说道:“我虽不知你为何流落黄泉,但是你的寿灵本不应如此短暂,或许重伤你寿灵的人,就是带走玉溯的人吧?” 青龙不语,在我眼前流转的画面突然陷入一片黑暗之中。待我睁眼,看到的却是无心和岑晔惬意对饮,着实可气! 而我们此刻所处的环境明明暗暗,如同星河下大海,只是湛蓝的水面之下,却是无比的平静。 岑晔打量了我一眼,而后继续饮着手中的茶水。 无心调笑着说道:“小芍药果然有几分本事,几下功夫便将我们救了出来。” 我没有心情和无心的贫嘴,很是白目的问道:“我们现在哪里?” 无心笑盈盈的说道:“当然是在黄泉博物馆之中!” 我急忙问道:“那青龙……” “在那!”我的问题还未抛出,顺着无心修长的手指便找到了答案。 青龙的灵力已经无法维持他本来的样貌,如今只能如同蓝色烟火一般在这片静谧的空间中不断起伏。 第五章 有一种圈套 “他已经陷入沉睡。”岑晔平静的对我说道:“这里是黄泉博物馆的净池,可以养护灵物。” 我不由得松了一口气,如此这般青龙器灵在净池之中便可以休养一番。 我随口一问,“青龙器灵何时会苏醒呢?” 岑晔站起身来,一边向前走着,一边对我说道:“他这般伤情是治愈不了,不过是撑着最后一口气罢了!” 无心凑到我的身边:“这青龙器灵着实硬气,凭着这一身重伤,竟还能在黄泉折腾!” 我双手抱于胸前,很是无奈的叹了一口气,这二人怎么总是答非所问。我懒得继续追问,抿着嘴唇,直勾勾的看着岑晔。 岑晔似乎觉察到了我的不悦,“三天后。” 我撇了撇嘴巴,很克制的耸了耸肩膀,表示自己的不屑一顾。 岑晔对于我的无礼行径,压根就没有放在眼中。 很快,我便随着岑晔走出了黄泉博物馆的净池。 此时天空已经慢慢泛出几点红霞,已经快要破晓…… 如今,我身处黄泉博物馆中,虽说青龙的事情比较紧急,但是我到底只是个洒扫人员。 因此,我很自觉的认为青龙器灵这个有难度级别的事情,应当是不归我处理。 此刻,岑晔就在我的面前,当务之急还是尽快求取“一炷香”去解除神木花期要紧。 趁着无心此刻就在我身边,就算到时我与岑晔一言不合打了起来,至少还有个帮手。 细细思量一番,更觉得“一炷香”应当此刻就拿到手中! 我急急的上前几步,很是腼腆的伸手拦住了岑晔的去路。 岑晔微微挑眉看着我,沉稳的问道:“何事?” 我露出一个谄媚的笑容,自认为千娇百媚,“馆主,不知如今黄泉博物馆中可还有‘一炷香’?” 岑晔微微一笑,温和的伸出五根手指头,我原以为他是想告诉我“一炷香”还有五根,却没想到他伸出的五根手指头只是想推开我拦着他去路的手臂! 我惊喜的神色还没有漫延到眼梢,就听见岑晔很是无情的答案:“没有!” 可能最近承受的打击比较多,我已经没有鬼哭狼嚎的力气了。只能很是颓丧的站立在原地,一副命不久矣的痛苦模样。 无心看着的垂头耷脑的模样,嚣张的笑了两声,而后拍了拍我的肩膀,“看你这么可怜,告诉你一个秘密……” 我动都懒得动一下,更何况是此刻给无心一个白眼,他的话能信个三分便就是顶破天了! 无心从来就不是个“我没心情搭理他,他就不逗弄我”的人,他一把搂着我的肩膀,一边推着我向前走,一边神神叨叨的对我说:“其实‘一炷香’制作起来很简单……” 以我对无心的了解,此刻他故意停顿就是为了吊我! 我已经下定决心,除非无心将“一炷香”举在我的面前,否则我绝对不会给他一个好脸色。 无心丝毫不在意于我的冷漠态度,继续说道:“‘一炷香’其实就是岑晔的头发做的!” 我登时来了精神,考虑到无心屡次害我,我便小心的将我刚刚忍不住抖直的脊梁骨又弯了下去,继续一副生无可恋的死样子。 无心轻笑一声,“但是,岑晔似乎很爱惜自己的头发……” 我忍不住腹诽:说了就跟没说一样。 “不过,我知道岑晔有一件心事,若是你能帮他解决这件心事,别说一撮头发,就是你要他变成个秃子,他估计也是心甘情愿的。” 我侧着脑袋斜睨着无心,一字一顿的说道:“有屁快放!” 无心邪魅一笑,将将露出两颗大白牙,“岑晔有一支玉笛,器灵玲珑,可是已经沉睡了千年了……” 我一把推开无心搭在我肩膀山上的手臂,急忙追上岑晔,很是狗腿的对岑晔说道:“馆主,我能愈灵!” 岑晔的眼神温和,“我知道,所以我就请无心帮我请你来黄泉做客!据说,我送的‘神仙醉’你很满意……” 我虽然已经目瞪口呆的看着岑晔,但是脚步还是有条不紊的紧随着岑晔。 我仔细思索了一番,突然觉得自己被算计了! 我目前这么悲惨的境遇,完全就是岑晔和无心两个人合谋算计了我呀! “你和无心一起算计我了!”我气愤的拉住岑晔的衣袖,怒气冲冲的瞪着他。 岑晔一副很无辜的模样,“此话怎讲?” 我恨不得捶上岑晔几拳头,着实是理智战胜了情感,我才控制住了自己紧握的拳头,我很委屈的说道:“就是无心给我的那瓶‘神仙醉’,让我错过了点燃‘息神香’的时辰,神木才开花的!” 岑晔停止了向前的脚步,看着我的眼神中透露着一种莫名其妙,“你没有严肃认真的对待自己的工作,如今犯了错误,却要把责任归咎于我的好意吗?” 我顿时哑口无言,真真是哑巴吃黄连,有苦道不出! 按照岑晔的说法,神木开花的确是我不小心导致的,可是我根本就不相信他和无心没有合谋! 眼看继续死皮赖脸怕是要被人说是碰瓷,想想我芍药活了这么久,着实拉不下自己的老脸。 我揉了揉自己委屈的脸庞,不屈不挠的露出讨好的笑容,“馆主是否有什么用得上小的吗?” “确有一事。”岑晔微微一笑,“不过不急于一时,眼下还是青龙器灵的事情比较紧急。” 我忍住心中的哀嚎,继续笑嘻嘻的看着岑晔。 此番看来,即便解决了青龙剑灵的事情,我也怕是很难拿到“一炷香”了! 我忿忿的在心中暗道:神木开花根本就是一个圈套! 无心用自己的肩膀撞了撞我的肩膀,“前段时间有贼人闯入黄泉博物馆,企图盗走玉笛玲珑,不过却不小心触发了黄泉博物馆的机关,玉笛玲珑本快要修复,如今遭遇劫难,又陷入了沉睡。” 我生气的推开无心,“这和你将我骗入黄泉有什么关系?” 无心呵呵一笑,“那贼人闯入黄泉博物馆,将这里愈灵神笔盗走了,如今要安抚寿灵将尽的灵物们,着实有些棘手!” 我咬牙切齿的看着无心,无心抬手摸了摸我的脑袋,自顾自地继续说着,“没有了神笔愈灵,岑晔只好求你来黄泉博物馆帮点小忙。” 我在心里早就将无心和岑晔骂了千百回,无心算计我,果然是从来都不心慈手软,这回我是结结实实的要拿自己的小命去填坑了! 拿我的命源愈灵,我委屈的只想掉眼泪。 无心以为我担忧神树开花的事情,安慰着我说,“你放心,神庙在人间消失的事情,忘忧老头是不会归罪于你的。天界的人自有岑晔帮你挡着,且放宽心,你还可以继续做一只快乐的小花妖。” 快乐个鬼!我深深的唾弃无心,如今入了黄泉,到了别人的地盘,我轻易是没办法逃离了。 若不是百年前,偷盗神木枝丫遭雷劈,我才不做什么劳什子的神木管理员! 我撅着嘴巴问无心,“神庙再次在人间显现,我是否能够拿到神木枝丫?” 无心龇牙一笑,轻轻的摇了摇头。 我捏紧拳头要捶无心,无心轻松躲过,我不满的嚷嚷道:“为什么!凭什么!我不服!” 无心叹了一口气,很是痛心的看着我,“小芍药呀,是岑晔害了你呀!” 我看着无心假惺惺的抖着自己的僧袍擦眼泪,终究是没办法忍下心中的恶气。 压力实在太大,我崩溃的瘫倒在地,嚎啕大哭起来…… 第六章 玉溯 面对我的哭声,没良心的无心竟然眉头都不皱一下,甚至还远离了我两三步,好像生怕我会碰瓷他。 岑晔终究是良心难安,伸手将我从地上拉了起来,我看着岑晔严肃正经的五官,终究是忍不住自己的满心凄凉,更加伤心地嚎了起来。 如今,我依旧不知道无心来到黄泉的目的,但是我却知道我被骗到黄泉的用途了。 我委屈地嚷着,“啊……神木枝丫……” 岑晔皱着眉头看着我,“你想要?” 我涕泗横流地瞪着岑晔,很是理直气壮地点着脑袋。 对于我的叫唤,无心一直捏着念珠,看着远方。 我在心中暗骂:死和尚,果然黑心肝! 岑晔微笑地拎起我的衣袖,擦了擦我的眼泪,“等找回神笔愈灵,我就帮你向忘忧讨要神木枝丫!” 我霎时止住了哭声,不可置信地问道,“真的吗?”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更何况……” 岑晔话还未完,我激动地从袖中掏出纸笔,“口说无凭,立字据!” 离开青龙的冥思秘境已经过了半天,在黄泉博物馆的凉亭之中,我略有些局促的坐在岑晔的对面。 岑晔告诉我,青龙器灵一百年前在人间被重伤,而我在青龙的冥思秘境之中看到的博物馆已经不复存在了。 我犹豫再三,还是从锁灵囊中拿出玉溯,“这就是青龙器灵想要见到玉簪器灵。可是,这玉簪器灵已经气息羸弱,如果强行唤醒她,恐怕她也没多少灵寿可以支撑了。” 岑晔抚摸了一下玉簪,玉簪并无动静。 我警惕的地看着岑晔说道,“实不相瞒,这枚玉簪对我来说十分重要!这玉簪之中,除了玉溯这个羸弱的器灵,还有一个残破的妖灵!” 对于妖灵,岑晔和无心都没有追问。 岑晔看着无心说道,“看看那座博物馆中,曾经到底发生了怎样的故事吧!” 无心心领神会,微微一笑,而后细长的眼睛便闭了起来,只听他口中低声诵经,突然间玉簪之中飘出一缕白色的烟雾。 白色烟雾不断升腾,不多时便呈现出了在青龙的冥思秘境之中出现过的博物馆。 我暗自佩服无心的法力,更加好奇的是青龙的身上到底发生了怎样悲惨的事情。 只见龙袍器灵怀风苦口婆心地劝解青龙,莫要再和那个冠玉一般见识了。 博物馆里的器灵们,背地里都喊青龙和玉溯“两条疯狗”。 怀风语重心长地说道:“青龙,我看那个冠玉极其擅于笼络人心,你还是不要和他正面交锋为好。” 青龙不服气地对怀风说道:“我明白你的一片心意,只是看着冠玉春风得意的模样,我就忍不住想起我那可怜的主人。” 怀风无奈地看着青龙,“往事已去,便让他们去吧,何必耿耿于怀。” “要不是刘邦那个小人,把阿籍逼得走投无路,他又怎么会举着我就自刎了呢!” 青龙忍不住抹了一把眼泪,告诉怀风:“我是被一个不知名的老道锻造出来的宝剑,我出世的第一天,就被赠与阿籍,我陪伴阿籍长大。阿籍力能扛鼎,才气过人,他的勇武天下无敌!人们都说,羽之神勇,千古无二。那么骄傲的阿籍,最后……” 说到这里,青龙已经难过地说不下去了,他深吸一口气,平复自己悲伤的心情,任性地说道:“我一定要冠玉好看!” 怀风无语地摇了摇头,“我觉得冠玉已经长得十分俊美了,你何必想法设法让他好看,给自己添堵呢!” 青龙似乎被怀风的话刺激到了,明明心中全是烦躁的感觉,可是他却表现的异常平静,他不想理会怀风的冷笑话。 青龙嗤笑一声,说道:“大约是我们斗嘴,老是吵到你的安宁,你才会劝解我和冠玉和睦相处吧。” 怀风没有否认,神色如常的安坐着。 大概是青龙态度过于坚决,没有给他留下任何回寰余地。 劝解青龙不要与冠玉争斗之事,怀风便也就悻悻作罢了。 不得不承认,冠玉的确是个笼络人心的好手,短短几日,不仅得到了一众器灵的拥护,而且深受来往看客的喜爱。 每当青龙和玉溯同仇敌忾的骂冠玉之时,冠玉那个小人总是表现的十分委屈。相较之下,青龙和玉溯的表情就显得十分狰狞,器灵们对于青龙和玉溯的行为十分不忿。 是以,往后的日子里青龙和玉溯还未找冠玉的麻烦,器灵们就开始声讨他们了。 于是,接下来的日子里,青龙和玉溯被逼无奈,只能每天趴在玻璃柜上,死死地瞪着冠玉,大概是恨不能用眼神射穿他的器身! 终于,冠玉被青龙和玉溯瞪的忍无可忍,他发飙了,让一众器灵认清了他丑恶的嘴脸! 冠玉一手插着腰,一手指着我和玉溯,骂骂咧咧的说道:“你们,你们,无耻至极!” 冠玉气急败坏,但是对青龙和玉溯无可奈何的模样,让青龙和玉溯通体舒畅。 玉溯快活地靠在青龙的器身上,青龙的器身依旧还是年轻时的模样,岁月没有在青龙身上留下任何痕迹,但是他那不在澄澈的眼眸,到底是被岁月雕刻了疤痕,留下了痕迹! 玉溯丝毫不惧怕剑身的冷光,她抬手抚摸青龙剑。 青龙看着她的手指滑向剑刃,不由得惊呼:“小心!” 玉溯的手指的确碰到了剑刃,但是她并没有受伤,青龙心有余悸,满目凄然的说道:“差点就忘记了器灵是不会受伤的!” 玉溯粲然一笑,说道:“除非器身被毁,否则器灵是不会受伤或者死去的!你忘记了吗?” 她的笑容不管多么灿烂,都无法遮掩她眼角的悲凉。 我知道,玉溯大概永远也不会原谅青龙!就像她的笑容明媚,眼中却是恨意。 她那句莫名的话语似乎暗藏玄机,我细细观看了青龙剑身,也未察觉异样。 时间真是个可怕的家伙,记忆里的那些沉痛难语,或许早已麻木。可是,玉溯的目光,让我顿感无力,比悲伤还要悲伤的感觉如同疯草一般蔓延在我整个心海! 这种悲凉的情感色彩并不是我的,想来之前愈灵青龙的过程中,受到了青龙器灵的影响吧。 玉溯眼带泪光,面色冷冽,“青龙,你可曾有过一刻想要杀死自己的感觉……” 对于玉溯的问题,我是知道答案的,在青龙的脑海之中,我看到很多个午夜梦回,青龙时时刻刻想要毁掉自己! 但是,这样的话语,估计青龙是说不出口。 青龙难过的看着玉溯,沉默不语。 玉溯撇嘴笑了笑,“青龙,你总是这般无耻!从前这般,现在亦是!” 青龙似乎已经习惯玉溯这般骂他了,岁月没有教会他更多东西,只有习惯的感觉被他演练的愈发熟练。 对于青龙的厚脸皮,玉溯已经懒得开口骂了,她幽幽的说道:“我一直很后悔认识你!” 玉溯似乎想到了什么,泪水自她的眼眶无声的流下,她控诉着说道:“当年,你就是个冷冰冰的杀人武器,你的剑尖染了多少鲜血!可是你却总是嬉皮笑脸的缠着精金甲,连虞姬也对你爱不释手!从前杀人,你便毫无羞耻之心,即使害死了阿籍和虞姬,你如今依旧活的自在!” “不!不是这样的!” 青龙愤怒的站起身来,朝着玉溯吼叫着。 而玉溯只是冷笑的看着青龙,说道:“青龙,该死的应该是你!” 我看着白雾中不断变换的景象,万万没想到画面中长相明媚的女子,竟有些偏执的可怕。 只见,青龙心慌意乱地按着玉溯的肩膀,迫使她看向自己的眼睛,一字一顿,极其认真的对她说道:“你明明知道,我从来都不想失去他们!” 玉溯一把推开青龙,她痛苦地捂住耳朵,声嘶力竭地喊叫着:“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不想知道!” 看着玉溯疯魔的样子,青龙恨不得毁天灭地。青龙杀气腾腾,玉溯突然停止了动作,抬头看着我,露出险恶的笑容。 那一刻,我突然明白,她是故意的,故意激怒青龙。 我好奇地看向岑晔,“她为何要激怒青龙?” 岑晔唏嘘一声,“这青龙器灵着实有些可怜……” 第七章 青龙往事(一) 我状若随意的看向远处,“虽然玉溯是故意的,但是青龙定然不忍心责怪她。” 岑晔只是淡淡的笑了笑,“无所谓对错,退让了便就没有了原则。” 对于岑晔高深莫测的言语,我自然是懒得深究。 白雾之中的画面里,青龙告诉玉溯:“我生命中最快乐的时光已然成为了过去,余下的日子不过只是行尸走肉般苟延残喘罢了。” 而玉溯看了青龙一眼,她已经平静了,她问青龙:“精金甲最后应该和你在一起吧,他怎么样了?” 可是,青龙却慌乱的转身,闭上了眼睛,他大概是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的问题。 青龙结结巴巴的说道:“我累……累了。” 在玉溯愤恨的眼神下,青龙仓皇而逃了。 青龙剑就是一件冷冰冰的兵器,躲在器身里的青龙瑟瑟发抖。 最终,青龙薄弱的意志没有战胜不知从何而来的寒意,他从青龙剑中滚落出来,惊醒了怀风。 怀风低声轻唤,青龙从恍惚中惊醒。 他深深的喘气,惊魂未定,汗流浃背。 怀风说道:“这副模样实在可怜。” 青龙勉强笑了笑,没有发现玉溯的身影,他的心慢慢的安定了下来。 “你似乎心事重重。” 怀风总是云淡风轻的模样,青龙问他:“怎样才能和你一样的百毒不侵。” 怀风眯着眼睛说道:“言语,有时候就是伤人的利剑,看开些,便好了。” “可是有些事情,我难以忘怀,甚至耿耿于怀。” 怀风微笑的说道:“此刻,夜深人静,不妨说来听听?” 或许压抑太久,在那个夜深人静的夜晚,青龙慢慢的诉说那些久远的悲剧: “最初,一个不知名的道士将我锻造,我浴火而生的那日,阳光灿烂,红霞万里,一个少年身披红霞,来到我的身边,将我举起,他开怀大笑,我能感受到他握起我时的激动心情,因为我同样的激动。” “从那以后,我便成了那个少年佩剑,那少年名籍,字羽。有的人喊他项籍,有的人喊他项羽。” “我最喜欢唤他‘阿籍’,他每天将我佩在腰间,带着我见识四方。我每天追在他的身后,或是激动的呼唤‘阿籍’,或是开心的叫着‘阿籍’。” “但是,阿籍从来没有给过我回应,即便如此,能叫着他的名字,我依旧感到十分幸福。” “直到有一天,一个树妖告诉我——万物有灵,灵与妖,人是无法感知的。” “于是,那天我知道了,阿籍并不知道我的存在,他永远也不会知道我的存在,我生平第一次感受到了难过。” “我陪他度过了许多寒来暑往,见证了他年少时的意气风发,四面楚歌时的满怀绝望,最后陪他掩埋在黄土之下。” “后来,乌骓来了,只可惜这个憨货,虽然长得俊美,却是个连妖灵都没有的笨马!” “再后来,阿籍带回来一身精美的铠甲,那铠甲金光闪闪,坚硬无比。” “原本我以为这只是一件普通的铠甲,直到我看到阿籍身后的器灵,我才知道原来这件铠甲并不是凡品。” “铠甲的器灵告诉我,他的名字叫‘精金甲’,虽然我见过的器灵并不多,但是初见时,精金甲给我的印象便是个木讷的桩子。” “在日后的相处中,也充分证明了他的性子实在木讷极了!” “自从精金甲和乌骓来了,我便再也不觉得孤独了,唯一不足的地方便是精金甲实在太沉闷了,我对着他说十句话,他才会回我一句话。” “不过好在我大度,从来不和他一般见识。” “每当阿籍穿着精金甲,腰间佩戴着我,骑着乌骓,肆意狂奔的时候,我和精金甲总是追在乌骓的屁股后面,我觉得那就是最幸福的时刻。” “阿籍骑在乌骓身上,特别的威风,勇武无敌,英姿飒爽。看到那样的阿籍,我总是倍感自豪。” “暴秦无德,阿籍愤然举兵反秦,我和精金甲陪伴阿籍,披荆斩麻,斩敌无数!那时,阿籍穿着精金甲,腰间佩着青龙剑,骑在乌骓马上,不要提多么威风。” “那时,我和精金甲总是勾肩搭背的跟在阿籍的身后。无论晴空万里,还是乌云密布,我们不离不弃,是最好的兄弟。” “精金甲虽然性格沉闷,却是个温柔的汉子,这和他坚硬的外表十分的不协调。他总是无缘无故的忧伤,他告诉我,‘我很喜欢阿籍,可是我担心我无法保护好他!’” “我问他:‘为什么?’” “他却陷入了沉思,我推搡着他,他回过神来,木讷的告诉我:‘以后,你就会知道的……’” “后来,我的确知道了原因,我只后悔没有早些知道,其实十分可笑,我知道再早,又能做出什么改变呢!” “我什么也改变不了!” “所以,后来的悲剧,我也只能默默的看着,默默的承受……” “甚至,我只能默默地哭泣!” 青龙的声音戛然而止,大概是因为悲伤来的太突然,他需要平复一下自己的心情吧! 怀风用一种古朴的声音说道:“斯人已逝,追忆已无意义……” 青龙却说:“我一生只痛哭过两次,痛哭流涕,像个傻子!” 青龙凄惨一笑:“第一次痛哭是因为我最喜欢的女子用我锋利的剑刃自杀了,她叫虞姬。第二次痛哭是由于我最喜爱的男子举着我自刎了,他叫项羽。” 青龙抹掉自己脸上多余的泪水,继续说着他记忆里那些沉痛过往: “有一天,阿籍带回来一个美丽的女子,她身着一袭红衣,皮肤雪白,就像误入凡尘的仙女,我一生再也没有见过比她还有美丽的女子了!” “阿籍唤她,阿薇。” “她总是微微浅笑着,脸上洋溢着幸福,光芒万丈。” “阿薇就是虞姬,她真的很好看!” “虞姬第一眼看到我时候,就忍不住抚摸我的剑身,她对阿籍称赞我,说:‘阿籍,这把剑长得真俊俏!’” “我从来没有听过有人称赞一把剑俊俏,但是美人的称赞使我非常开心!” 第八章 青龙往事(二) 青龙低声呢喃:“阿薇,多么好听的名字啊!” 怀风和煦的微笑着,“我这一生见过的美人无数,却很难将我口中的阿薇的样貌想象出来。” 虞姬容颜倾城,聪慧美丽,才艺精湛,舞姿绝佳,是项羽毕生钟爱的女人。 青龙停下来追忆,美好的回忆恍若隔世,他似乎沉醉其中,青龙缓缓的抚摸自己的器身——青龙剑。 “怀风,你觉得青龙剑好看吗?” 怀风不可置否,认真的点了点头。而青龙却是一副惆怅模样,他低声诉说着自己的过往。 “从前,虞姬很喜欢抚摸我的器身,她告诉我,她很羡慕我。” “因为我可以保护阿籍,可以时刻陪在阿籍身边,每当阿籍在外苦战的时候,她总是一个人守在帐中,一边祈祷阿籍凯旋,一边耐心的等阿回来。” “那时,我最开心的时候,便是阿籍凯旋归营时,虞姬总是站在营帐之外,等候阿籍的归来。” “我和精金甲最喜欢看虞姬起舞,她以翩跹舞姿,万般柔情,给阿籍强大的精神支柱,使阿籍越战越勇,所向披靡。” “秦亡后,阿籍自封‘西楚霸王’。” 说道这里,青龙的声音隐隐有些激动,大概那是他一生中最辉煌的时刻吧。 怀风听到这里,似乎有些悲伤。但是,他很快便恢复了神色,他平静的说道:“朝代更迭,总让我忆起往事。天下之事,分合交替,分久必合,合久必分。” 青龙似乎没有心思去探究怀风言语中的哲理,只是继续说到: “在战场上,我时常杀红了眼睛,精金甲说那时候的我,就像是个饮血的怪物。” “我从不来不计较精金甲对我的调侃,精金甲性格沉闷,对我的调侃,也只是偶尔。” “我天真的以为那些为数不多的恶言都是调侃,直到玉溯出现了,精金甲的很多调侃变得比战场上的冷箭还要可怕。” “有一天,阿籍请咸阳城里最厉害的工匠,偷偷的为虞姬打造了一只漂亮的玉簪。” “那天,艳阳高照,暑气蒸腾,阿籍耐心的等待工匠最后的雕琢,全然不顾汗水已经浸湿他的衣裳。” “我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阿籍,春心萌动,满怀期待。” “当那个满头银发的工匠雕刻完最后一笔,一只精致玲珑的玉簪应运而生。我和精金甲亲眼看着白衣飘飘的玉溯从玉簪里升腾飞空,惊喜的看着大千世界。” “那是我和玉溯第一次相见,也是精金甲与玉溯的初识。” “阿籍欢喜的握着玉簪,快马加鞭的赶回营地。我开怀的拉着玉溯追着疾奔的阿籍,精金甲跟在我们的身后。” “一路上,乌骓被阿籍拉扯着,发出不满的呼哧声。” “回到营地之后,阿籍迫不及待的拉着虞姬漫步在青青草地,深情的为虞姬攒上手中的玉簪。” “玉簪别再虞姬的头上,玉溯开心极了,她高兴的围绕在虞姬的身旁,来来回回的奔奔跳跳,一如我初见阿籍一般,兴奋的叫着虞姬的名字。” “那时,玉溯还是个精致漂亮的玉簪,活泼机灵。” “我们三个器灵一起度过了一段难忘的时光。” “很快,楚汉之争便开始了。阿籍和刘邦开始争夺天下。” “我时常与阿籍在战场上厮杀,偶尔遇到厉害的剑灵,我也未曾感到害怕,我总是愈战愈勇,厮杀的感觉有时候让我陷入疯魔之中。” “那时,我情窦初开,我很喜欢玉溯,只是我初尝情爱,并不知道情为何物。” “但是,我知道精金甲也十分喜欢玉溯,精金甲时常会深情的看着玉溯,那种眼神和阿籍看着虞姬的眼神分毫不差。” “精金甲总是在我面前,对玉溯说:‘情之一字,不知所起,不知所栖,不知所结,不知所解,不知所踪,不知所终。不知你所知,我不知所止。’” “而玉溯却只是在看我一眼以后,对精金甲温和的笑着,我也不知道她在想什么。” “或许玉溯更爱精金甲吧。” “那时,精金甲是我最好的兄弟,玉溯是我爱上了的女人。我觉得他们二人看起来十分般配,如果这样的日子过得天长地久,我想我也是愿意的。” “我将我的爱意深深掩藏,依旧嘻嘻哈哈,没心没肺的活着。享受着阿籍对我的信任,虞姬对我的喜爱,精金甲和玉溯的陪伴。” “只是,后来木讷的精金甲变得越发阴阳怪气。从战场厮杀回来以后,虞姬与阿籍幸福的依偎在一起,我们三个器灵便聚在一旁,说着白日里的趣事。” “我总是拿战场上的厮杀,和玉溯吹牛,得意的说道:‘爷在战场上,以一敌十,所向披靡……’” “玉溯也十分给面子的对我佩服不已。” “当玉溯向精金甲求证我的言语是否属实的时候,精金甲神气却变得非常戾气,他淡淡的说道:‘玉溯,你没有见过青龙杀红了眼睛的样子,像个饮血的怪物!’” “对于精金甲的言语,玉溯只是温和的笑了笑,而我却觉得有些不舒服,就像煅烧时被浇了一身冷水,让我忍不住哆嗦了一下。” “日子一复一日的过去了,我对玉溯的爱意日渐浓厚却只能隐而不发,因为我不能伤害精金甲,因为我害怕玉溯不再理会我。” “阿籍和刘邦,在垓下要一决雌雄。战争不久,阿籍便被刘邦困在了垓下。阿籍几番突围,均以失败告终。然后,刘邦便让汉在军营里高唱楚歌。而阿籍又兵孤粮尽,夜晚听到四面楚歌,楚军以为楚地尽失,于是军心涣散,阿籍忧愁苦恼。” “虞姬虽然时常宽慰阿籍,其实内心也十分煎熬。因为她总是在深夜无人的时候,捧着我的器身,祈求我,叮嘱我,让我好好保护阿籍。” “往往这种时候,玉溯总是坐在我的身旁,和我一起默默地看着忧愁的虞姬。” “玉溯问我:‘这一战,能赢吗?’” “令人担忧的话语,我说不出口。我只能轻轻的拍着她的脑袋,告诉她不用担心。” 第九章 青龙往事(三) 青龙对怀风说:“如果可以,我最不想看到的悲剧,便是虞姬自刎。” 怀风什么也没有说,只是微微叹息。 青龙的泪水不知不觉间,已经从他的眼眶滑落,“阿籍知道大势已去,心如刀绞。他什么也不留恋,只惦记自己心爱的女人——虞姬。阿籍不知道该怎么安置那个美丽的女子,亦不知道怎样才能让她在乱世之中安然无恙的活下去。” “可是虞姬,她是绝对不允许自己看着阿籍身首异处,落败丧命的。她理解阿籍的悲痛之情。” “我永远也忘不了那个夜晚,自那以后,我对自己深恶痛绝。” “那夜,夜色深沉,虞姬捧着我的器身,手指微微划过我的剑身,她说:‘青龙剑啊!你要好好保护阿籍。我不能拖累阿籍,若我死了,阿籍就不用顾虑我了,或许还能杀出一条活路来……’” “玉溯紧紧抓着我的手臂,哭喊着问我:‘怎么办呀?怎么阻止虞姬做傻事啊!’”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该怎么办。虞姬的每一下抚摸,都让我感受到了彻骨的寒意,我绝望的看着虞姬,我痛苦的摇头,我拼命疾呼虞姬的名字。可是虞姬什么也听不见,我是器灵,人们无法感知到我的存在!” “一念及此,我痛不能自抑。虞姬为阿籍备下了丰盛的酒宴,两人先是把酒言欢,而后慢慢的一起绝望地喝着杯中的苦酒。虞姬窝在阿籍的怀里,温柔的抚摸阿籍的鬓角,脸庞,鼻尖,嘴唇,最后在阿籍的额见留下深深一吻。” “阿籍一边痛饮,一边悲哀的唱道:‘力拔山兮气盖世,时不利兮骓不逝。骓不逝兮可奈何,虞兮虞兮奈若何!’” “词意悲凉壮阔,我痛不欲生,跪在阿籍的身边,声嘶力竭的喊着:‘阿籍!阿籍!快阻止虞姬!不然你会后悔的!’” “我的手掌穿过了阿籍的身体,我拽不住阿籍的衣裳,我眼睁睁的看着两个悲戚的人儿相拥在一起。我已然泪流满面,玉溯和我一般,跪在虞姬的脚边,苦苦哀求,却得不到任何回应。” “精金甲却十分冷静,似乎大彻大悟了一般,只是背坐在营帐之前,身后的一切都与他无关。他清冷的背影,刺痛了我的眼睛。” “阿籍一歌唱罢,虞姬从他的怀里站了起来,对阿籍粲然一笑。她婀娜起步,微微一笑:‘阿籍,我为你剑舞助兴,可好!’” “我的痛呼,得不到任何回应。” “虞姬拿起我的器身,翩然起舞,忍着痛心,唱到:‘汉兵尽略地,四方楚歌声。大王义气尽,贱妾何聊生!’” “虞姬凄然的声音回荡在我的脑海,我呆愣着看着美艳无双的虞姬自刎了,她细长的脖颈从我的剑刃划过,滚烫的血液在我的器身上流淌。热血没有使我亢奋,却让我心底一片冰寒。我看着阿籍痛苦大喊,紧紧的搂着失去生机的虞姬。” “我的脑海一片空白,玉溯疯了一般扑到我的身上,死死的掐着我,哭喊着:‘青龙!我恨你!你把虞姬还给我!’” “我不知所措的看着玉溯,精金甲无声的走到玉溯的身边,将玉溯搂在怀里,轻轻的拍着玉溯的脊背。我心中泣血,跌跌撞撞的走到阿籍身旁,看着毫无气息的虞姬,我早已泪流满面,我痛苦的匍匐在地上,用力的拍打地面。” “精金甲说:‘青龙,无论你怎样悲痛难忍,也是无济于事……’” “我记忆里的精金甲明明是个温柔的汉子,虽然性子木讷,却十分温暖!到底是哪里出了错,精金甲才会变得这样的冷漠呢?” 怀风打断青龙的回忆,十分同情的说道:“青龙,你过得太悲哀了……” 青龙抹去脸庞上的泪水,惨笑道:“我已然失去那些甜蜜的时光!如今开心的回忆里都是淬了毒的玻璃渣,伤我何止千百遍。这人间炼狱,便是诸天神佛对我的惩罚!” “虞姬死后,我再也没有见过玉溯。垓下的情势愈发严峻,精金甲也很少和我交流,很多时候他都是沉默寡言,甚至比以往更加阴沉。” “阿籍率精锐骑兵决定突围。八百余人突围,刘邦却派了五千骑兵紧追不舍。渡过淮水以后,阿籍的骑兵只剩下百多人。项羽在阴陵迷路,向路边的农夫问路,那可恨的农夫谎报路径,使阿籍和军士们迷失在大泽当中。” “到达东城时,阿籍的兵马只剩下二十八骑。被汉军骑兵追至,阿籍思量自己不能脱身,他擦拭我的器身,喃喃低语,青龙剑!这里难道就是我的穷途末巷了吗……” “我从未见过如此失落的阿籍,从前他是那么自信骄傲,潇洒肆意。阿籍身陷危局,我烦躁不已,即使杀红了眼睛也不能平复我苦闷的心情。” “那天,大雨滂沱,阿籍和仅剩的二十八骑围坐在空旷的山地之中,我们刚刚经历了一场厮杀。” “阿籍说,一切都是上天的安排,并非是我们作战不力。” “汉军很快就围追过来,阿籍带领骑兵突击,用我斩杀了汉军的一个将领,那个将领的大刀却划过了精金甲的器身,我突然想到了:器身被毁,器灵将死。 我心神俱颤的看着精金甲倒下,我连滚带爬的跑到他的身边。” “精金甲却在笑,他说,青龙,我终于解脱了!不要原谅我,我是个坏人……” “我紧紧地抓着精金甲微凉的手,压抑的低语,不……不要……” “精金甲告诉我,他是刘邦请人所铸,他出世的时候,的确是一件十分威武坚硬的铠甲。可是,刘邦却在他的器身上,留下一道微不可见的伤痕。因为那道伤痕,他脆弱不堪,精金甲从来都知道自己无法好好保护阿籍……” “我心痛的抱住精金甲,我痛呼,你不要说,我不想听!我不想听!” “精金甲还是在笑,他的神魂有些恍惚,他说,青龙,我好羡慕你……又好嫉妒你……玉溯喜欢你,就算我将你恶意抹黑,她依旧心悦与你……可惜,从此以后我们三人便再难相见了……” 第十章 青龙往事(四) “那天,大雨如瓢泼,豆大的雨滴砸在我的身上,我苦苦哀求精金甲,不要啊!求求你,不要离开我……” “精金甲却说,青龙……不要原谅我……我存在的目的就是要对阿籍不利……还有……” “精金甲重重的喘息,他说,还有……你最后没能见到玉溯……其实我见到了……即使虞姬死于你的刀下……玉溯依旧心里有你……我太嫉妒你了……所以,我告诉玉溯,你就是杀人的武器……你根本感受不到虞姬死于剑下的痛苦……鲜血使你亢奋……” “我呼哧着喘息,雨水从我的嘴巴里喷出,悲痛让我忘记了生气。我的确告诉过精金甲,敌人的鲜血使我亢奋,但是虞姬的逝去,我心中的只有痛苦而已!” “精金甲的意识开始涣散,他的身体也慢慢变得透明,他最后说道,玉溯最终生气了……可是我依旧没有得到她的爱意……” “精金甲的最后那句话,我不知道是他的遗恨之言,还是愧疚之意。我只知道,精金甲死了,他消失在天地之间,连一片尘土也没有留下!那场雨下了很久,阿籍的背影孤傲,我亲眼看着阿籍将精金甲破碎的器身丢弃在泥泞的土地里……” 可能是因为青龙沉默了太长时间,怀风忍不住问道:“后来,项羽逃出来了吗?” 青龙惨笑着说道:“其实,或许他是能够逃走的!那日,阿籍斩杀汉军将领,导致汉军的骑将人马俱惊,辟易数里。虞姬的逝去,更使阿籍勇猛异常,可是最后,阿籍遥望江东,还是选择了英雄气短。” 黄泉博物馆的凉亭之中,清风徐来,亭外一池荷花正当浪漫时节。 而此刻,玉簪之上,白雾之中的画面,诡异的跳动了一下。 我诧异的看向无心,无心修长的手指平稳的拨动着念珠,可是他苍白的脸色却浮现出一丝诡异的薄红。 我低声试探的轻呼,“无心?” 岑晔却示意我不要打扰无心,我便也就停下了探究。说到底,只要这妖僧不要突然朝我吐血,我也没有其他值得担心的地方了。 对于青龙追忆往事,怀风似乎只当自己在听一个故事。 石桌之上,通体雪白的玉簪尤胜白雪,我目不转睛地看着白雾之中的青龙。 青龙看了看沉默不语的怀风,又低头惨笑了几声。 而就在这个时候,玉溯的身影却出现在了青龙的身后。 我看着玉溯扭曲的手指拍在了青龙的脸上,看着青龙惊慌失措的神情逐渐变得惊愕,带着哀怨,最终全部掩盖在归于平静的面色之下。 我看着玉溯狞笑着嘲讽青龙,博物馆之中陈列的器灵被惊动之后,或窃窃私语,或高声讽刺,不一而足。 青龙的经历着实有些悲惨,我看向岑晔平静的眼眸,“馆主,这支玉簪之中的器灵若是灵灭,可否有办法使器身依旧具有灵性?” 实不相瞒,灵寿耗尽的灵物们,最终的宿命便是灵灭,而一旦灵灭,则器身的灵性便不复存在,没有灵性的器身就不能继续承载灵物。 唤醒玉溯,一但玉溯灵灭,那么宿在这支玉簪之中妖灵便就没有了寄托之处了! 岑晔抬眸看了我一眼,很快转眸便望向嗡嗡低语的无心,转而对我说道:“最拿手于赋灵易灵诸事的莫过于神庙主持忘忧大师了。” “可是忘忧大师也不可能在三日之内出现在黄泉呀!届时青龙器灵苏醒,也不知道还能支撑多长时间。” 我不满的嘟囔着,全然忘记了面前坐了一个忘忧大师最得意的弟子。 “无心似乎得了忘忧大师的七八分真传……” 看着岑晔欲言又止的模样,我着实对他生了几丝疑虑,“馆主,我有一惑,一直没有答案。” 岑晔微微一笑,尽显温和,“请讲。” “入了黄泉博物馆的灵们,本就时日无多。等到他们寿终正寝,再将他们好好安置在黄泉博物馆中,不就很好了嘛?你为何还这么辛苦的平抚他们的怨气?” 岑晔淡淡的看了我一眼,又转眼看向凉亭之外的杨柳,“这是黄泉的机密。” 我有些无语的翻了个白眼,心道:爱讲不讲,当我稀罕。 却没想到岑晔转眼又对我说道:“不过可以告诉你。” 我抖了抖自己的腮帮子,有点牙酸的说道:“即是黄泉机密,馆主就不必抬举芍药了。” 岑晔看我一副不稀罕的模样,摇头轻笑,“被愈灵过的灵物们灵灭之后,便能滋养黄泉水土,其实很久以前,黄泉的白日也如夜晚一般凶险的。” 我忍不住好奇地问道:“难道就是因为灵物的滋养,黄泉才变得如今这般模样?” “正是!”岑晔突然用手撑着脑袋闭上了眼睛,口中却继续低声说道:“从前的黄泉阴森可怖,哪有如今的好颜色……” 然而岑晔的微笑的嘴角还未松下,无心突然紧紧的握住了手中的念珠。 突然之间,凉亭之中妖风大作,我凌乱的摇晃了几下腰肢才勉强稳住自己的身形。 待妖风停止,凉亭之中便不能再看到关于青龙的画面。 我皱着眉头看向无心,无心的面色低着头在急促的喘息着,似乎在极力稳住自己的气息。 无心的面色不大好看,我有些担心的看着他,“无心,你看着有些虚弱……” 无心却抖了抖自己的僧袍,坐直了身体,邪魅的对我咧了一下嘴巴,“我的面色一直都不太好看,小芍药莫要担心。” 看着无心的死样子,我忍不住在心底狠狠地唾弃了自己一番,又多管闲事! 岑晔若有所思地看着凉亭之外摇曳的荷花,却诡异的说了一句,“这荷花倒是长得颇妙。” 我还在想岑晔何来这份赏花的闲情,却不想无心突然站起身来,利落地一甩念珠,摆手间那朵被岑晔称赞过的荷花便已经枯萎了。 我登时警惕地站了起来。 无心却笑着对我说道:“不过是碍事又碍眼的东西,小芍药且安心坐着吧。” 第十一章 皇蛇 说起来,被无心打死的荷花妖精虽然和我同样来自花界,可是自从我离开花界之后,对于万花之王的手下就不怎么待见。 我懒得深究花界妖姬出现在黄泉的缘由,便朝无心戏谑的眨了眨眼睛,“有的时候,坏事做多了,可不就有了被人算计的际遇。” 无心丝毫不在意我对于他的笑话,反而转头嗔怪岑晔,“你个老不死的,看见别人诱惑我,也不出手帮我教训一下。” 岑晔抿了一口茶水,“我本以为你道心坚定,才不会受小妖精的诱惑呢。” “看来花界之主又来了。”无心幽幽的说道,“这一次,她是为了什么呢?” 岑晔呵呵一笑,“自然不会是青龙剑。” “那你可得小心一些了。”无心转而对我说道:“小芍药呀,你和花界之主应当没什么仇怨吧?” 我心虚的笑了笑,“自然没有……” 无心龇牙咧嘴一笑,“就算有,我也只能做个看热闹的人,大抵是帮不上什么忙的!” 我在心中暗暗鄙夷无心,说起来,我与万花王牡丹的恩怨也没必要和他说上一嘴,谁指望他帮忙了。 为了避免无心继续试探我,我转移话题道:“如今玉溯的记忆中断了,我们该怎么办呢?” 无心淡淡的说道:“说起来,我遇到青龙器灵的时候,他的伤势便已经回天乏力了。而且这玉簪器灵如此偏执,就算唤醒她与青龙器灵相见,怕也是场面尴尬。说不好还会适得其反呀。” 岑晔轻轻的点了点头,说道:“黄泉已经很久没有灵灭的魂灵去滋养了,如今黄泉的夜色越发深重,需要尽快让青龙安息。” 我忍不住插嘴道,“既然玉溯这边查不到青龙器灵负伤的讯息,不如我们另谋他路?” 无心笑盈盈的看着我,“小芍药有何高见呀?” 我翻了个白眼,忍住心中的嘲讽,不由得腹诽道:我能有什么高见,我只求你不要祸害我! 岑晔突然起身,朝着空气喊了一声,“黄龙王。” 我好奇的凑到无心的身边,低声问道,“黄龙王是谁?” 无心低头挑眉看着我,“我以为你们早就见过面。” 在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之后,凉亭之外出现了一条粗壮的蛇尾,金灿灿的蛇尾着实有些亮眼,且蛇身缠绕于凉亭的石柱之上。 皇蛇的小眼睛几乎都要眯成一条线了,我看着它嘴角那一丝狡黠的弧度,不由得觉得有些眼熟。 而我的疑惑还未发问,只见皇蛇的身体一阵扭曲,须臾间一个精明且猥琐的男子便出现在我面前,这可不就是“黄管事”。 我惊讶的看着人身蛇尾的黄管事,勉强的扯了扯自己的嘴角,露出一个礼貌且尴尬的笑容,“黄管事……” 黄管事眯着他的小眼睛,笑眯眯的看着我,说道,“原来芍药小仙子也在这里呀。” 黄管事扭着自己的尾巴来到岑晔面前,微微行礼,说道:“不知馆主唤我所谓何事。” “可否能查到器灵冠玉的底细和下落?” 只见黄管事一伸手,一本厚厚的铁书便出现在凉亭之中,黄管事快速的翻了几页,说道:“冠玉,刘邦冠帽之器灵,后辗转到了万花之王的手中,百年前出现在人间的今川博物馆,而后在黄泉地界不知所踪。” 我支着脑袋沉思,不由自主的问道,“冠玉与牡丹到底有什么联系呢?” 待我反应自己又胡言乱语的插嘴时,岑晔和无心已经齐齐看向黄管事。 黄管事呵呵一笑,丝毫没有在意我的无礼行径,“王者冠帽自带王气,很多年前,万花之王还不是牡丹,说起此事,芍药小仙子或许知晓的比我更多。不过,后来如今的万花之王牡丹收集了很多带有王气的灵物,不知怎么就修为大涨。随后,前万花王白芍失踪,牡丹便众望所归的登上了花界之主的位置。” 我生怕岑晔和无心追问我关于白芍的事情,急忙问道,“那冠玉是否有可能还在牡丹的手中?” 黄管事笑眯眯的摇了摇头,说道:“我皇蛇酷爱珍宝,寻宝可是我吃饭的本事。冠玉最后出现的地方就是黄泉。” 我眨了眨眼睛,迟疑地说道,“难道牡丹现在在黄泉?说起来,初来黄泉,我似乎遇见了万花楼的管事,也叫牡丹?” 虽说我在花界与牡丹恩怨颇深,不过因着花界陈年的规矩,我倒是从来也没见过牡丹的真面目。这世间名唤“牡丹”的,不计千千万万,我自己都觉得自己应该没那么背,在黄泉这种地方也能遇到昔日仇敌。 岑晔愣了片刻,似乎想到了什么,而后若无其事的说道,“万花楼管事是黄泉贵客。” “且她来自天界,而非花界。”黄管事补充道,“牡丹管事在黄泉也待了约有五六百年了。” 我低调的哼了一声,收起了自己不屑的神情,天界的牡丹,看来来头不小。 无心一直没有说话,低头沉思,我不由好奇地用胳膊肘捣了捣他的胳膊,问道:“你在想什么?” 无心冲我眨了眨眼睛,一副调皮模样,而后笑嘻嘻的对我说,“就不告诉你!急死你。” 真是幼稚,我嫌弃地走开。 无心凑到岑晔耳边,装模作样地看了我一眼,也不知道在岑晔耳边到底说了什么。 我拼命侧着耳朵也没有听到他到底在岑晔面前嘀咕了什么。 我直勾勾地瞪着岑晔,岑晔对我笑了一下,而后对黄管事说道:“黄龙王,你看着点芍药,我和无心出去办点事儿。” 我急急走来岑晔身边,还想说些漂亮话,以求岑晔不要将我独留黄泉博物馆。 可是岑晔并没有给我施展的功夫,便和无心快速消失。 黄管事依旧笑眯眯的看着我,说道:“芍药小仙子,黄泉博物馆今日似乎还未打扫。” 我看着黄管事精明的模样,讪讪地笑了一下,顾忌到如今我在黄泉博物馆的身份,我便认命的去找清风去了。 第十二章 冠玉的姻缘绳 三日的时间很快就要过去了,在此期间,岑晔和无心一直没有归来,然而很快青龙器灵便要苏醒了。 我日日在黄泉博物馆门口装模作样的洒扫,黄管事偶尔会从博物馆金灿灿的柜台上伸出头来瞅我两眼,却不大与我讲话。 日落西山,暮色就要降临了。 我在门口东张西望,黄管事用他的烟枪敲了敲柜台,说道:“芍药小仙子,要关门啦。” 我长叹一口气,耷拉着脑袋走到柜台旁边,嘟囔着说道,“黄管事,你知道吗?一般做妖精,都不大喜欢别人叫她仙子。” 黄管事呵呵一笑,也不计较,抽了一口烟,吐出一个长长的烟圈,状若无意的说道,“心急吃不了热豆腐。” 我仰着头怪异的看了一眼这个精明的老头,发出一声宿命般的叹息。 我十分揪心看着落日西垂,着实没有心情和黄管事闲谈。就在我扯着衣袖若无其事的蹭着柜台假装擦拭,且望眼欲穿的发着呆的时候,岑晔和无心回来了。 我惊喜的上前,“你们终于回来了!” 无心笑呵呵的走到我的面前,完全遮挡住了岑晔的身影,“小芍药,你猜我们找到了什么?” 我不屑的撇了撇嘴,“你这么嘚瑟的模样,大概也就是有了和冠玉有关的消息吧!” 无心拍了一下我的脑袋,着实是下了狠手。我正欲与他拼个你死我活的时候,无心却自作主张的朝着黄泉博物馆的深处走去,让我一个人在原地龇牙咧嘴。 我转眼泪汪汪的看着岑晔,才发觉平日衣冠整齐的岑晔似乎衣裳穿的有些潦草,看来这几日他都没有好好休息了。 “黄龙王,今日起,黄泉博物馆闭馆。”岑晔朝着黄管事吩咐道,转而对我说道,“芍药,随我来吧!” 灯火明亮的厅堂之中,摆放了一条黑色的书案,书案正中一缕细香袅袅生烟。厅堂右侧有一个茶水间,灰白色的地毯上面摆放了几个蒲团。 无心早已经茶水间安坐,我很快便察觉的无心的僧袍之下有些异样,我快步上前,正欲扯开无心的僧袍一探究竟,却被无心反手制止。 “小芍药,何曾对我这般热情过。你想要什么,和哥哥说就是了。何必对我动手动脚。” “你脸可真大,身上也没几两肉,谁给你的骄傲,让你认为我会觊觎你。”我抽回自己的手,揉了揉自己的手腕,“你们那日行色匆匆离去,如今又满身疲惫归来。是否有了新的线索?” 无心伸腿将我屁股下的蒲团推的远离他,“不过几日未见,便对我如此无情了!” 岑晔施施然的就坐在我的对面,对无心说道,“开始吧!” 随后,无心从僧袍之中取出一条红绳置于小案几之上,无心调笑的和我说道:“这是月老的红绳,没想到这冠玉还有一段姻缘。” 我带着探寻的目光看向岑晔。 岑晔说,“黄泉档案,天界典籍,都没有查到冠玉的下落,不过他应当是藏得好好的。于是,我们就去了月老府邸。” 我的目光在无心和岑晔之间来回探寻,接着说道:“月老的姻缘绳似乎从不出府吧?” 无心伸手将我一脸的不相信推着面向岑晔,“这姻缘绳当然是岑晔向月老借的呀。” 我怀疑的眯了眯眼,看着岑晔坦然的面色,“借的?” 我看着岑晔坦荡的点了点头,便将我的心中的不相信收拾了起来。这不是因为我相信了岑晔和无心的说法,而是因为不论这姻缘红绳是“借的”还是“偷的”,月老也不会找我麻烦呀! 言归正传,我看了看无心,又看了看岑晔,问道,“馆主,那接下来,我们怎么办?” “招灵香或许能够联系到冠玉。”无心伸腿踢了踢岑晔,“你倒是动作快点呀。” 岑晔嫌弃的看了一眼无心,便从衣袖之中掏出一支不过小拇指长短的香来。我看着岑晔手中小巧的香,不免有些好奇,“这就是招灵香?难道能够将冠玉的灵召唤过来?” 岑晔轻轻的摇了摇头,说道:“不能,不过可以查查冠玉在人间的经历。” 我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只见岑晔一番操作,招灵香已经在他的指尖燃起,白烟袅袅之间形成了一个圆圆的白圈,冠玉便已经出现在白圈之中。 白圈之中的画面几番变化,我们终于明白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原来一百多年前,花界一个不知名的小妖姬将冠玉送到了今川博物馆。起初,青龙与玉溯同仇敌忾,在对付冠玉这件事情总是十分的有默契。 可是,不久之后,冠玉却和玉溯说了一件事情,冠玉告诉玉溯,项羽的铠甲精金甲和他的佩剑青龙剑,都是一个老道所制。而精金甲身上的细微瑕疵便是青龙剑所为。 玉溯对冠玉的说辞本带有怀疑。 其后,在玉溯不断激怒青龙之后,青龙的苦闷难以宣泄,在一个夜黑风高的夜晚和怀风吐露过往的过程之中,让玉溯得知了精金甲的身上的确有一道裂痕。 前尘过往,历历在目。玉溯偏执,对冠玉前言不搭后语的说辞深信不疑,一腔怨恨,将所有过错都归咎于青龙。 一场阴谋的织网将玉溯和青龙牢牢扣住,深陷其中,浑然未觉。 将冠玉送来的小妖姬给了玉溯一瓶毒液,青龙一点也没有察觉到自己器身的异样,毒液破坏了青龙剑,锋芒毕露的青龙剑霎时变得暗淡起来。 花界小妖姬将今川博物馆付之一炬,在大火之中,青龙毫不犹豫的将自己的器身压在玉溯的器身之上,可是青龙最终还是没有护住玉溯。 火海之中,青龙与花界小妖殊死搏斗,终究不敌小妖,险些丧命。 青龙在火海之中奄奄一息,眼睁睁看着花界小妖从自己的器身之上扣走了一枚宝珠,且带走了玉溯和冠玉…… 招灵香还未燃尽,白圈之中却已经没有新的画面了。 第十三章 真相 无心盘腿坐在蒲团之上,一本正经的捏着佛珠,“阿弥陀佛,你们花界的小妖精,果然都是心狠手辣的!” 我握了握拳头,眯了眯眼睛,骂道:“我和花界已经没啥干系了。倒是你一个佛家弟子,杀起这些小妖精,我也没见你心慈手软呀,你和她们半斤八两,别捡了个牙签就嫌弃草叶子不合牙缝了。” 岑晔掩鼻一笑,“看来花界之主想要青龙剑上的宝珠,才算计了青龙剑。” 我纳闷的问道,“可是那枚宝珠有什么用途呢?” “谁知道呢?”无心收了佛珠,只见他微微摆手间,一把灰黑色的长剑便出现在他的手中。 我看着剑身之上的青龙纹饰,惊叫道:“青龙剑?怎么在你这个妖僧的手中?” 无心并不理会我,只是细细的看了看青龙器身,他的手指游走在剑刃之上,突然停止了动作。我看着无心将青龙剑递给岑晔,说道:“看来就是这个伤口,打断了青龙器灵的灵寿。” 岑晔也颇为惋惜的说道,“剑行如飞燕,剑落如停风。可惜了这枚宝剑,以后便是一个死物了。” 我不满的闭上嘴巴,看了看岑晔,又看了看无心。最后,到底是岑晔稍微有些良心的告诉我缘由。 原来青龙剑是被岑晔在人间的废铁之中捡到的,本想带入黄泉,让青龙剑就此安息,却没想到青龙剑的器灵突然苏醒,戾气颇深的飞出了黄泉,在鬼门关被我一不小心给捡到了。 我好奇的问道,“难道真的是青龙剑破坏了精金甲?难怪玉溯如此憎恨青龙……” 无心不屑的笑道:“花界小妖的胡言乱语,你也信?” 我瞪了无心一眼,到底是懒得出手揍他。 岑晔开口说道,“关于铸造青龙剑的老道,我倒是略知一二。很久以前,这老道在人间凭着一副肉体凡胎,铸造了许多带有灵性的宝器,说起来着实是天赋异禀。” 我冷哼一声,说道,“如此不凡的成就,应该不会随随便便就死了吧。” “这老道是正正经经的死去的,死后便飞升天界了,如今开的煅器馆,生意不知有多火爆。”无心状若无意的说道,“不过说起来,这老道却是有些狭隘。” 岑晔补充说道,“老道一生的梦想便是打造天下无敌的宝剑,一把可以刺穿所有盔甲的宝剑,却没有想到阴差阳错竟然打造了一件世间最坚硬的铠甲。” 我略感匪夷所思,不确定的猜测道,“难道是老道自己破坏了精金甲?” 岑晔微微点头,“老道垂垂老矣,已经没有更多的精力去打造更加锋利的宝剑了,在精金甲与青龙剑之间痛苦抉择之后,老道选择留下青龙剑。老道将精金甲再次回炉打造,出炉之后的精金甲便多了一丝丝细微的瑕疵。” “所以,青龙剑根本没有损害精金甲。”我呐呐自语,“既然是最坚硬的铠甲,青龙剑怎么可能轻易就破坏了精金甲,这玉溯也忒笨了些。” “后来,项羽从老道那里得到了青龙剑,刘邦从老道那里得到了精金甲。” 我低头思索,将错乱的线索在脑海中整理了一番,不得不感慨青龙背锅侠的凄惨。 “不知馆主接下来打算如何处理青龙器灵。” 岑晔沉吟一声,随后说道:“自然是青龙与玉溯和解,双双在黄泉安息。” 我提防的瞄了一眼岑晔,装模作样的咳嗽了一声,“可是,玉溯一但灵灭,她的器身便是死物了!” 岑晔温和一笑,“这个好办,我和无心在天界摘了一支玉树琼枝,玉簪之中的妖灵暂时安置在其中即可。” 无心撇嘴道:“我可将妖灵以‘赋灵’之术安置于玉树琼枝之中。虽说这玉树琼枝比不上神庙的不死树,却也是天地间顶顶有灵气的枝丫。” 我一心相求的神木枝丫,本就是为了复活妖灵。 如今唤醒玉溯势在必行,神木枝丫暂时也无从下手,且这小小妖灵在玉簪之中也日渐衰微。 我沉重的叹了一口气,便由着无心摆了灵阵,将妖灵转入玉树琼枝之中。 妖灵进入玉树琼枝,玉簪立时便出现一条裂纹。 我知道这般下去,玉溯可能在沉睡之中便会永远消逝,带着满腔恨意,不知不觉之中飘散。 无心将玉树琼枝交给我,一脸严肃的说道,“神木枝丫,我一定会帮你弄到。芍药,你要记住你来黄泉的目的!接下来的,就要交给你了。” 我细细的看着玉树琼枝,不得不承认小小妖灵在玉树琼枝之中灵气大涨。我放心地将玉树琼枝收入锁灵囊之中,并不理会无心的阴阳怪气。 黄泉博物馆的净池依旧空荡静谧,一眼望去,碧蓝碧蓝的,如同星河一般。 我紧握着雪白的玉簪,看着青龙器灵在净池之中跳跃着,我到底有些紧张了。即便百年前,我灵力鼎盛的时候,我也没有同时治愈过两个器灵。 我迟疑的走到青龙器灵身旁,轻松的将青龙器灵攥在手中。 我低声说道,“馆主,如今我的实力也仅仅只能愈灵,若是到时玉溯攻击我或是青龙,我恐无还手之力。” 无心走到我的身旁,拍拍我的肩膀,说道,“你放心,届时我来控制青龙,岑晔将来龙去脉说与玉溯,你只管愈灵即可。” 如此,我便安心了几分。 “寻息”从我的身体之中慢慢溢出,青色的火团不断跳跃,逐渐膨胀,拉出一个少年的声音。 青龙的身影是透明的,似乎一触即碎,他真的快要死了。层层怨气炙热地包裹着青龙器灵。 白色的烟雾从玉簪之中溢出,玉溯安静的漂浮在净池之中。 我毫不怀疑,老天会安排他们相遇,便会安排他们和解。 无心安坐在我的左侧,只见他将佛珠朝着青龙掷去,青龙被紧紧被束缚在佛珠之中。 岑晔站在我的右后方,招灵香漂浮在玉溯的面前,岑晔轻轻一指,冠玉的姻缘红绳便缠绕在招灵香上,随后一个微弱的光芒便射入玉溯的眉心。 第十四章 泪落净池 玉溯猛然张开眼睛,赤红的双眼饱含着奔涌的怒火。 我咬了咬牙,奋力将“寻息”导入玉溯的身体之中。 也不知过了多久,我开始眼冒金花,浑身乏力,气血沸腾,冷汗顺着我的脸庞一点点砸落在净池之中,却没有泛起净池一点涟漪。 我对着身旁的无心哼哧了一声,无心瞟了一眼我,十分没良心地说道,“小芍药,你这样让我为你感到丢脸,还是被看着我了。” 我也在心中暗暗唾弃自己,不过才百年时光,我怎么就变的这么不中用了! 我不满的瞪着岑晔,“为什么玉溯的怨气越来越重,你到底有没有把那些花界小妖精做的缺德事给玉溯看呀!” 岑晔沉着地说道,“红绳才燃至一半,大约她还未看到重点。若是玉溯不愿面对现实,继续沉溺在仇恨之中,冠玉这步棋也是白走……” 我破口大骂,“岑晔,你说的什么鬼话!没有好计划,瞎拉着我冒险,是嫌我的命不够金贵嘛?” 无心看着我大口喘息的模样,竟还打趣着我说道,“小芍药,还是省着些气力吧,后面可是一场硬仗呢。” 我累得猛翻死鱼眼,身旁的无心和岑晔却都一副轻松模样。 我忍住自己喷血的冲动,灵机一动,将“寻息”导入玉簪之中,玉簪不安的震动着,我知道这是玉溯对我的抵触。 有了“寻息”的安抚,青龙器灵周身的怨气慢慢消散,只剩下游丝般的怨念在他的身旁萦绕。没有了怨气的吞噬,青龙器灵的身体也逐渐变得厚重了。 然而,玉溯一直抵触着“寻息”,即便我将“寻息”导入玉簪之中,所起到的“愈灵”效果也是微乎其微。 这般没完没了的消耗“寻息”,我恐怕坚持不了多长时间了。 眼看着青龙器灵就要苏醒了,若是让他见到如此张牙舞爪的玉溯,可能又会陷入怨气之中,那我可就是前功尽弃了。 我粗喘着对玉溯喊道,“虞姬……是为了不拖累项羽……才自己拔剑自刎的……” 我吼了一嗓子,没有安抚玉溯,反而让玉溯眼中的怒火反而燃烧的更加剧烈。 无心啧啧称叹,对着岑晔说道,“小芍药法力不涨,作死的本事倒是与日俱增。” 我凶狠的瞪了无心一眼,闷吸一口气,不服气的继续对玉溯说道,“她一定是觉得自己死了,项羽一个人奋力拼杀,而不用再顾虑自己,必然能杀出一条活路!你那么爱戴虞姬,难道不能理解她吗?” 我话音刚落,一丝红色的怨气便如利箭一般向我射来,而心肝俱颤,却也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怨气一点点靠近我。 就在我紧闭双眼,打算认命地抗下一切的时候,岑晔利落地出剑将玉溯的怨气劈落,那一丝红色的怨气最终湮灭在净池之中。 我如释重负的喘了一口气,感激的看了一眼岑晔。 无心大概是对我起了恻隐之心,只见他一把拽下自己的僧袍,那僧袍便向玉溯飞去,将玉溯团团裹住。 随后,无心充满磁性的声音便在我的耳边响起,“世间,有一个罕见的花草,名唤虞美人。相传这种花草最初长于虞姬血染的地方,人们从未忘记这个敢爱敢恨的女子。” 玉溯双目依旧赤红,却已经不再挣扎。 我赞赏地朝着无心挑了挑眉,无心咧嘴一笑,冲着我骄傲的抬了一下下巴。我正待他再接再厉,他却一副“剩下的都交给你了”的神情。 我狠狠剜了一眼无心,暗暗在心中为无心记上一笔,以后总有报仇机会。 思维方式很重要,恶病须得下猛药。 我打量着青龙快要苏醒了,而玉溯又一直负隅顽抗,便收起了“寻息”。 我走到玉溯器灵的身旁,轻声对她说道:“任你是佯装的咆哮,任你是虚伪的平静,任你掠走过去的一切。一切的过去,这个世界上有沉沦的痛苦,也有苏醒的欢欣。若是固执闭上眼睛,真相在你面前也是假象。” “玉溯,其实你心里明白,青龙何其无辜。”我将玉溯紧紧纳入自己的怀中,在她的耳边轻轻地说道,“玉溯,青龙快要死了,你的愿望就要实现……” “不!”玉溯一声嘶吼,猛然将我挣开。 岑晔稳稳将我接住,我冲他展颜一笑。 无心抖了抖自己的白色长衫,快速移到玉溯身旁,将招灵香上的红绳猛地打入玉簪之中。 原本静谧的净池,一时间嗡鸣大作,似女子的低泣声,又好似野兽的低吼。 我拼命的捂着耳朵,岑晔已经飘身之青龙和玉溯之间,浩大的仙泽闪耀着璀璨的光芒,霎时间便照亮了青龙剑与玉簪。 青龙剑横立在青龙器灵的身前,玉簪已经飞插入玉溯的发丝之中。 岑晔身退之后,无心快速顶入岑晔的位置,只见无心双手合十,默默低诵着,佛珠束缚着青龙,被僧袍包裹着的玉溯被缓缓送到了青龙的面前。 我看见玉溯逐渐清明的眼眸,其中已不再饱含恨意。 无心不知何时来到我的身边,在我怔愣间,将我快速拖离净池。 离开净池,我不满的看着无心,一场好戏就这样生生错过,着实让我心痒难耐。 “也不知道这青龙器灵和玉溯到底会怎么样?” 无心可怜了看着我,那上下打量我的眼神分明就是在打量着“没见识的乡巴佬”。 岑晔看我炸毛的模样,不急不缓的说道:“我有个好地方可以看到净池的情况。走吧,器灵灵灭,威力巨大,不是你这等小妖能够抵挡的。” 我在黄泉的明镜之中,看到了青龙与玉溯最后的结局。 玉溯放下了执念,说到底她就是个单纯的女子,爱的时候死心塌地,恨得时候也是天崩地裂。 明镜之中,无心的佛珠悄然飘落,包裹着玉溯的僧袍也应声而下。青龙眼泪汪汪的看着玉溯,激动的将玉溯揽入怀中,“我以为……我以为……” 玉溯伸手挡住青龙的嘴巴,眼含泪水却带笑意,温柔的说道,“你还是再见到了我……青龙,我错了……” “青龙,其实是我胆小,是我不愿面对,所以我才将这满腔恨意,宣泄在你的身上……” 青龙抚摸着玉溯的脸庞,“我从不怪你!” “我知道……青龙,你一直是那么的好……只可惜……” 玉溯的话还未说完,便消散在净池之中。 我看着青龙僵硬的身躯微微颤抖,在他低头的瞬间,分明有泪水滴落在净池之中。 青龙自戕了,毫无怨恨的消散了…… 在一片璀璨之中,原本静谧的净池突然之间掀起了狂风巨浪…… 第十五章 黄泉KTV 青龙剑灵之事已经平息了许久,我在黄泉的日子过得也算有几分惬意。无心不告而别,带着岑晔的“一炷香”离开黄泉之后,神庙再现人间的消息很快就在黄泉传开了。 为了神木枝丫,我继续在黄泉博物馆中卖命地工作。 黄泉博物馆的工作素来清闲,人迹罕至。我与清风时常相伴着去黄泉大道上游耍,时不时还能偶遇行色匆匆的兰生。虽不知兰生为何总是如此繁忙,我每次遇见他总喜欢与他打声招呼。 兰生这个憨傻的汉子,每次面对我花枝招展的笑颜,与我打招呼的方式都是笑哈哈地一巴掌拍在我的肩膀上,大声说一句“回见了”。 我有的时候都忍不住腹诽,这大哥拍我不下点重力气,是不是就会觉得我自认为他看不上我,抑或是自认为他对我的情谊不够深厚呀! 每次偶遇兰生之后,我都会揉着自己的肩膀,打趣地对清风说道,“兰生大哥着实辛苦,相较于他,咱们的小日子过得着实滋润呀!” 清风每每都被我说得嫩脸一红,支支吾吾地说着什么“此话不妥”,抑或是什么“有伤体统”。 几番交流,我如今都不太敢调戏清风了。 清风告诉我,他自小被岑晔收留,自有记忆起便没有离开过黄泉。这可怜的孩子着实令人心疼,本应调皮捣蛋的年纪,硬生生被岑晔教成了老学究做派。 我看着清风稍显稚嫩的脸庞上透露着不符合年纪的古板,便忍不住扼腕叹息。说到底,即便可惜,我也不太敢将岑晔教的根正苗红的小徒弟带跑偏。与清风相处了几个月,我深深地觉得假装斯文,着实是为难我了! 这日,我与清风在街上闲逛,街上人声鼎沸,比之以往还要热闹几分。 我不由得好奇,“清风,今日为何如此热闹呀?” 清风踮起脚尖,朝着黄泉万花楼的方向瞅了瞅,而后很是用一种不足为奇的口气对我说道:“哦,这是万花楼一年一度的庆典。芍药姐姐还未参加过吧,我带你去瞧瞧热闹。” 我高兴地点了点头,可是走近万花楼,我定睛一看,满屋子的莺莺燕燕,再打量着根正苗红的清风。我脑海之中着急的转了几个弯,手随心动,便一把拉住了清风。 这要是被岑晔知道,我带着他的小徒弟来这种青楼楚馆,岂不是要找我麻烦。 清风一脸奇怪地看着我,我只能用尴尬的笑容来掩饰我内心不太光明的想法,“清风呀,姐姐觉得这种地方不适合你,要不你去隔壁茶楼喝喝茶,茶水钱姐姐包了。” “芍药姐姐不想看万花楼庆典?”清风不理解地看着我,也不知道他的小心思到底想了什么,最后竟对我说,“既然姐姐不喜欢热闹,那我们就去喝茶吧。” 我无奈的笑了笑,心道:谁不喜欢热闹了,我就是个不甘寂寞的人! 秉着不抛弃不放弃的原则,我继续对清风说道:“清风呀,这里面都是小妖精,这种地方不适合你。你去喝茶,姐姐就去瞅一眼,就过去找你。” “若是这般,我陪你去万花楼喝茶也是一样的。” “怎么就一样了?”我着急地对清风说道:“馆主对你的教养都去哪里了?” 清风被我教训的一愣一愣,有些迟疑地问道:“芍药姐姐,此事与馆主对我的教导有何干系?为何这万花楼现下你去得,我就去不得了?以往我也是常常来万花楼找牡丹姐姐的。” “什么?”我着实震惊了,我在心中暗道:难道我对清风看走眼了? 我看了看莺歌燕舞的万花楼,又看了看一本正经的清风,便开始默默开解自己。正所谓,食色性也。我不能阻止清风追求美好事物的权利。 清风见我一会儿一惊一乍,一会儿有神神叨叨,便安慰道:“芍药姐姐,若是你不喜欢唱歌,咱们就去喝茶吧?” 我呵呵一笑,“我也没有不喜欢姑娘们唱歌呀。” 清风点了点自己的钱袋,颇为惋惜地说道,“可是我今日带的银钱只够我们在外场包一间小间,自娱自乐。若是想听里面姐姐们的演唱会,怕是不够的。” 看着清风一袋子的银钱,我有点反应不过来,“这万花楼消费这么高呀?” 清风笑眯眯地对我说道,“五十银钱小包间,便可嗨唱一个时辰。” “嗨唱?”我哑然失笑,“黄泉,黄泉,还挺时髦呀。” 可是,待我走进万花楼,才发觉是我想法龌蹉了。我着实想不明白,黄泉KTV就黄泉KTV嘛,为什么要取名“万花楼”,这不是埋淘我太有文化了嘛。 我尴尬地冲清风笑了笑,默默拍了拍自己的脑袋,也不知道我这一天到晚净胡思乱想些什么。 万花楼今日果然十分热闹,这里雕梁画栋,着实奢华。楼中女子彩衫翩翩,腰间皆配有名牌。 楼中包间设置也十分的有意思,包间之中安置了檀木桌椅和竹话筒,着实有些稀罕。包间围绕在大厅四周,透过包间之中落地木窗便可直接看到大厅之中的动静,而木窗的构造在这古色古香的楼中,丝毫也不突兀。 “其实,黄泉万花楼以前就是戏楼。”清风趴在桌上,对我说道:“不过最近几年,变成了唱歌的地方。现下,以前爱戏如命的黄泉老爷们,都爱来这儿自己唱上几嗓子。” 我有些稀奇的打量着万花楼,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模样,“这倒是个不错的地方。” “今日万花楼庆典,到时牡丹姐姐会出来献艺,据说藏书阁的阁主王相也会来表演。” 我兴致缺缺,坐在包间之中东张西望,才发觉对面的包间之中坐的满满当当,这万花楼的生意果然火爆。 清风继续说道,“据说,今日王相拿出了一枚古铜镜作为奖品。适才,我们进入楼中,交了名牌。好像等一会儿,牡丹姐姐会抽中一个人,而后赠送古铜镜呢。” “哦?这倒是挺稀罕的。”我好奇地问道,“那你是否打探到是什么古铜镜呀。” 清风笑着挠了挠后脑勺,说道:“这倒是未曾打听到,不过马上就要抽奖了,到时候我们就能看到了。” 第十六章 梦魇(上) 回到黄泉博物馆,黄管事笑眯眯地看着我,“芍药呀,我看你脸色不太好呀?” 我对这黄管事笑了笑,想到袖子里面的古铜镜,再想到万花楼中牡丹一把拉住我的手,将古铜镜塞给我的场面,我便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 清风高兴地对黄管事说道,“龙王爷爷,芍药姐姐今日得了大奖。” “哦?那岂不是喜事一桩。为何一副霜打了的茄子模样呀?”黄管事吐了一个大大的烟圈,便放下自己的烟枪,一阵悉悉簌簌的声音之后,黄管事的身体便完全从黄金柜台之上钻了出来,在我不留神的情况下,他已经从我的身上拿走了古铜镜。 我诧异地看着黄管事熟练的身手,不得不感慨这老蛇寻宝的本事果真是一绝。 古铜镜在黄管事手中反复翻转之后,黄管事便随手将它丢到我手中,有些不稀罕地说道:“铜镜素面,呵呵,物件儿倒是年头不小,收藏起来也不是一件坏事儿。” 又是一阵悉悉簌簌,黄管事已经回到黄金柜台之中,继续拿着烟枪吞云吐雾。 “据说这是商王武丁的王后的东西。”清风走上黄金柜台右侧的台阶,趴在黄金柜台之上,看着黄管事,问道,“龙王爷爷,你可知这是哪位王后的东西呀?” 黄管事眯了眯他精明的眼睛,又瞟了瞟我面上的好奇神色,又吐了一个大大的烟圈,说道:“商王武丁,妻妾成群,但只有三位王后。第一位王后名唤妇妌,善农耕,勤于内政;第二位王后名唤妇葵,却有些体弱,名声不显;第三位王后妇好,爱‘武装’更胜‘红妆’。” 我偏着头想了想,妇妌善农耕应当没什么心思臭美,妇好爱征战应当不在意穿衣打扮,那我手中的铜镜十有八九就是病弱的妇葵的了。 清风与我的想法不谋而合。 黄管事大概是觉得我和清风都不太聪明,便没了捉弄我们的心思,直白地说道,“这是妇好之物。” 我看着黄管事闭上眼睛假意打盹儿的模样,便知道他没有心情继续和我们闲聊了。 和清风分开之后,我便回到了自己的房中。拿着从万花楼得到的古铜镜,我左右琢磨都觉得这古铜镜不是个好东西。 想来想去,想得自己脑壳疼,我便随手将古铜镜扔到床底,舒舒服服地睡我的大头觉。 昏睡间,我模模糊糊地觉得自己的身体越来越沉重,不能动弹,呼吸压抑,我方才后知后觉地觉察到自己似乎被梦魇了。 我挣扎着,企图睁开眼睛,从梦魇之中闯出去。 可是,我到底是小瞧了这只梦,睡意浮沉间,似乎有一只利爪将我狠狠地往下拽,我的意识越来越模糊了。 “素面……” 一个沙哑的声音传入我的耳中,我疲惫的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却是满地黄沙,战场厮杀,兵戎相见,哀鸿遍野,血染残阳。 我看着远处烽火直冲云霄,硝烟弥漫,刺鼻的血气让我连连作呕。 我吃力地从地上爬了起来,站在陌生的土地上,看着尸殍遍野,不由得心慌意乱。 “这是哪里?这是哪里?” 我既惊慌又害怕,除了无措的叫喊,没有更多让我抵挡恐惧的气力。当我意识到大声叫嚷也无济于事的时候,我便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 细细想来,我也不曾招惹过不干净的东西,如今身陷梦魇之中,唯一的疑点便是从万花楼得到的古铜镜! 我冷静地坐在黄土地上,低声呢喃道:“素面,素面……” 呢喃间竟忍不住咬牙切齿起来,这黄泉果然不让我过太平日子。想来万花楼的一切,我是被万花楼管事牡丹算计了。 可是我与牡丹似乎没什么仇怨呀。 臭黄管事,定然是发现了古铜镜的异常,竟然也不提醒我注意一下。 被困梦魇,为今之计只能想办法先闯出去了。若是我自己闯不出去,只能寄希望于清风或是黄管事了,他们若是能早点发现我房间中的异样,从外力自然也可助我脱困。 我咬咬牙,狠狠的抽了自己几巴掌,竟然感觉不到一丝痛感。 就在我上蹿下跳地折腾自己的时候,突然间黄沙飞舞,妖风大作,我被狂风吹的左右摇摆,就在我放弃抵抗,听天由命的时候,风停了。 我迟疑的睁开眼睛,却发现自己已经在一片农田之中,田埂之上,芳草萋萋,天高气爽。 我控制住自己不断扯动的嘴角,掩藏起自己无语的情感,也还是要感慨一下,这梦魇也太跳跃了吧!前一秒我还在战场上吃黄沙,下一秒我就在农田闻草香。 不管会不会得到回应,我还是要忍不住吐槽一下,“你到底想做什么?” 就在我坐在青草地上无聊地数蚂蚁的时候,终于有两个大活人朝着我迎面走来。 我激动地冲上前去,然而这两个美丽的女子却视若无睹的从我面前走了过去。 我忍不住哀叹一声:是啊,我在梦中啊!谁会理我呀! 我默默地跟随在两名女子身后,企图听一听她们在聊些什么。 其中一个红衣女子说道:“妇好,我近日一直在田中劳作,早就听闻你对战鬼方,大胜而归!还未来得及与你道贺。” 站在红衣女子身旁的黄衫女子微微一笑,朗声说道:“王后谬赞了。” 我突然发觉这黄衫女子的声音十分耳熟,仔细辨认之后,我便肯定她的声音就是那片战场之上呼唤素面的声音,就是我进入梦魇之中听到的第一个声音。 我诧异地看着妇好,心道:难道她死在了战场之上? 红衣女子温柔地看着妇好,“此番你大战鬼方,功勋卓著,如今深得王上倚重和臣民爱戴,在王上心中,你的分量无人能及呀。” 我跟随在两名女子身后,大约猜出了她们的身份,红衣女子大概就是商王武丁的第一位妻子妇妌,而黄衫女子就是商王武丁的第三位王后妇好了。 我仔细观察了妇妌,才发现这个温柔随和的女子似乎久病缠身,大约是要命不久矣了。 妇好紧握着妇妌的手,“王后真会说笑,明明在王上心中,王后地位卓然。我时常外出征战,封地事物繁杂,若是有王后一半智慧,也不会这般头痛了!” 妇妌宽慰道:“妹妹是否遇到麻烦的事情了?” 妇好犹豫了片刻,便说道:“王后可知,有一伙儿逃奴流窜到了井方……” 第十七章 梦魇(下) “逃奴流窜到了我的家乡?”妇妌担忧地叹了一口气,“也不知百姓是否受到迫害……” 妇妌犹豫片刻,继而问道:“王上是否已经下令让你去追捕逃奴了?” 妇好点了点头,笑着说道:“是以,才来与王后道别。” 妇妌虚弱地笑了笑,“我这病体,也不知道能不能撑到你回来了……” 我模糊记得妇妌虽然不像妇好一般骁勇善战,但是她贤名在外,贤良淑德,备受赞誉,且在农业种植方面是非常在行的能手。 而除此之外,妇妌还替武丁主持征伐、祭祀、先导和进贡等一系列的活动,商朝的财政几乎都掌握在这个看起来羸弱的女子的手中,可见她的地位之高和武丁对于她的信任。 如今妇好只是商王武丁众多妻妾之一,而妇妌贵为王后,虽说妇好深得商王武丁喜爱,可二人地位依旧存在差别。 我胡乱地猜测,或许二人之间有龃龉。但是,看着她们好的恨不得穿同一件衣裳,应当是没什么仇怨的…… 而在我的记忆之中,商高宗武丁前后立过三个王后。事实上,商王的妻子不但是他的配偶还是战将和臣僚,妇妌与妇好都是他的原配之一,也皆为商王外出征战,操持政务。 据说,武丁有六十多个妻子。妇好虽之上其一,可是这个聪明干练的女子有自己的封地和财产,因此妇好并不和武丁住在一起,而是经常待在自己的封地里。 即便如此,武丁依旧十分喜爱妇好,她去世后,武丁悲痛不已。 如今我被困梦魇,也不知道黄泉博物馆如今是什么时辰了。我在心中默默祈求清风快点发现我的异样,救我于水火之中。 我坐在在青青草地之上,无聊地拔草。一晃神,梦境之中的景象又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而这一次,我看到的应是一场祭祀。在这场祭祀之中不见妇妌身影,且主持祭祀的人正是妇好,妇好神色庄严,虔诚之极地歌颂神明。 在妇好的身后的女子,身着王后礼服,面色苍白,我估摸着便是商王武丁的第二个王后妇葵。 妇葵登上王后宝座,看来这个时间点妇妌应当已经离世了。 在梦魇之中,我身处其中,却又完全游离在梦境之中的事物之外。这里没有一个人发现我的存在,即便此刻我在祭台之上活蹦乱跳,台下衣着整齐的贵族们依旧一脸肃穆。 妇好主持的是一场活祭,这场景着实让我看的心惊肉跳。 虽说在远古蒙昧时代,人们以采集和狩猎天然产物为生,为了生存,人们不但吃野兽,也会吃敌人,甚至吃同胞。 但是随着时代发展,这种情况逐渐消失了,可是古老血腥的习俗在这个朝代依旧保留在人们的生活之中,我没有办法评头论足。 适时,作为祭师的妇好,一声号令,祭台之下的众人立即虔诚跪拜,妇葵便上前将一面古铜镜奉上,随后妇好便在祭台的显要位置,高声诵读祭文。 我定睛一看,方才发觉妇好手中所捧的铜镜正是铜镜素面!唯一不同的在于,被我随手扔在床底的铜镜素面少了一块血红的珠石。 我的脑海之中顿时警铃大作,再看一副病容的妇葵,面色淡定从容,似乎和铜镜素面毫无关系,可是古铜镜素面为何是她奉给妇好的呢? 我再观妇好,这个被后世称颂的女将军,女政治家,似乎对古铜镜十分喜爱。 而在我苦思冥想之际,梦魇又发生了新的变化。 这一次,在宫殿之中,一个男子将一把精美的骨刻刀赠与妇好。 正待我想上前听清楚他们到底在交谈着什么的时候,一股强大的力量将我生生拉扯到了一片空旷的古战场,触目皆是灰黑色的,残破的战旗斜插在泥土地中,黑鸟盘旋,低声呜咽,无尽的寂寥在广阔间显得更加空荡。 微微喘息间,一只黑鸟猛然朝我俯冲下来,我踉跄着后退,屏息间,映入我的眼帘的便是厢房的横梁。 厢房之中,十分静谧,淡淡的袭香在空气之中飘渺不定。 我僵硬地动了动自己的身体,冷汗早已沾湿了我的衣襟。等我意识到自己已经走出梦魇的时候,我立即从床上跳了起来,恨不得钻进床底下去找古铜镜,可是我翻遍了房间的角角落落,依旧没有找到古铜镜。 古铜镜素面就这样在我的房间之中不知所踪。 我手足无措地在房间之中坐立不安,虽说黄泉博物馆人丁稀少,但是绝不是等闲之辈就能轻松闯入的。 如果古铜镜真的在黄泉博物馆消失了,那么这件事情于我而言就不是一件不值一提的小事了。更何况,得到古铜镜之后,我便被梦魇了,被梦魇之后,古铜镜便消失了,一切都显得十分的不可思议。 我慌慌张张地冲到黄泉博物馆的前台,黄管事此刻悠闲地坐在黄金柜台后喝着香茗。 “芍药呀,今日怎么起的这样早。” 如今我早就看习惯了黄管事精明地笑脸,我登上高高柜台侧面的台阶,一屁股坐到黄金柜台之上。 说实话,从我今日黄泉博物馆的第一天开始,我便觉得这黄金柜台的设计十分的不合理。高高的黄金柜台比我的身高还要高上足足半个头,且还没有出入口。 黄金柜台之中,黄管事那条硕大的尾巴在黄金柜台之中几乎无处安放,金灿灿的尾巴几乎和黄金柜台的颜色融为一体。 黄管事看着我低头打量着他的尾巴,丝毫没有表现出被冒犯的神情,反而表现出几分得意。 我收回了自己探究的目光,转而看向黄管事精明的小眼睛,“黄管事,我遇到一件怪事。” “哦?什么样的怪事?” 黄管事淡定的喝了一口茶,给我递了一碟子点心,我冲着换管事感激地笑了笑,说道:“黄管事,此事说起来不大,就是昨夜我被梦魇了。” 黄管事意味深长地笑了笑,“哦,原来这样呀。” “古铜镜素面也不见了!” 看着黄管事气定神闲的模样,我忍不住狠狠地咬了一口点心,面对我直勾勾的眼神,黄管事十分顺手地给我递了一杯茶水,他看着我手不哆嗦地端走茶水,一饮而尽,继而笑嘻嘻地说道,“芍药呀,其实茶水之中我下毒了。” 我如遭雷劈,一时间愕然难语。 第十八章 铜镜宿主 黄管事旁若无人地又喝了一杯香茗,“瞧你这胆子,着实小了些。我看你这亏,还是忍了吧!” 我不明所以,归根到底还是黄管事前言不搭后语,着实让我一头雾水。 而且,我芍药长这么大以来什么都吃,就是不想吃亏。虽说,百年间,我在神庙过得窝囊了些,也老老实实吃了不少无心给我下的绊子,可是无心也几乎没有在我手上讨过便宜,算起来也不算是太吃亏。 我觉得黄管事的结论下得过于莽撞了些。首先,我还不知道自己到底吃了什么亏;其次,我还不明白自己为什么吃亏。事情怎么能就不清不楚,不明不白的忍受了呢? 黄管事拎着茶壶就着我伸长的手臂,朝着我手中的茶杯又泄了一杯茶水,“有些不服气吗?” 我呵呵假笑,“自然没有,只是人生在世,生活本就是一件难事儿。老人言,能吃是福,吃亏也是福。若论享受福气,这能吃的福便已经足以让我心满意足了。” 黄管事笑着摇了摇头,似乎是觉得我想法太过幼稚了。 “素面铜镜没有消失,如今就在你的身上。这种灵器一旦宿主,外人便是无法取出来的。” 我转过身来,将双腿伸进黄金柜台的里侧,悠然地摆动着双腿,“也就是说,这素面铜镜要一直缠着我了。可是,为何素面铜镜会找宿主呢?” 我瞅着黄管事蠕动的尾巴,心中暗想:既然素面铜镜有此隐患,为何牡丹还要如此大张旗鼓地将铜镜塞给我呢? “这种年代久远的铜镜,其中器灵怕是早已经神志不清了。” 我张了张嘴巴,“你是说这素面铜镜老年痴呆了?” 黄管事哈哈一笑,“这般说起来,情况也差不多吧。昨日我本就提醒你好好收藏,没想到你个没心眼的,竟然将它贴身放了起来。说起来,这吃亏的事儿,你自己有一半的责任。” 我头疼地皱了皱眉头,“我实在不觉得牡丹管事将素面铜镜塞给我是一件简单的抽奖概率事件。黄管事,您见多识广,要不帮我分析一下缘由。” “还是没有傻到头。”黄管事微笑着从腰后抽出烟杆儿,我上道地为他点了火,随后一股长长的烟圈就直冲我的脑门打来,我咳嗽着挥舞着双手,到底没有将烟圈打散。 烟雾缭绕间,黄管事继续说道,“我虽不知牡丹管事为何选中了你,但是她是黄泉贵客,你可要注意一点分寸。” 我含糊地点了点头,转念一想,继而问道,“黄管事,这灵器宿主,对于宿主本身可有影响?” “若说没有影响,自然不可能的。灵器宿主,便就是要依靠宿主的精气养着。不过也要分几种情况,一种是灵器寄生,便是灵器与宿主一起生活,一方收益,另一方受害,有时候严重了,会导致宿主死亡。” 我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忍不住问道,“那另一种呢?” “另一种就是共生共存,宿主为灵器提供生存的帮助,灵器也会为宿主提供帮助。相互依赖,彼此有利。倘若强行分开,双方或者其中一方便有性命之忧。” 我顿时惜命地缩了缩脖子,僵硬地问道:“黄管事,那我?” “哈哈哈……你的这种要视情况而定,灵器有灵,选择成为什么样的灵物,难道不是他们的自由吗?” 看着黄管事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模样,我整个人都不好了。 我苦涩地笑了笑,缭绕在我周围的烟圈儿恰好都被风吹散了。事情已然如此这般,接受了便也不至于绝望。既然铜镜素面选择我为宿主,即便在我身体之中寄生,短期之内,我也没有生命危险。更何况,它还是忽而寄生,忽而共生。为今之计,也只能先搞清楚根本缘由,才能对症下药。 我在心中计较着何时去黄泉万花楼找牡丹一问究竟,可是出发之前,对于铜镜素面的底细,我还是要好好查探一番。 “黄管事,我还有一事儿请教。” 黄管事笑着点了点头,我便继续说道:“我昨夜梦魇,看到了几个场景,黄管事帮我分析一二吧?” 黄金柜台之中黄色蛇尾快速蠕动,不经意间,我便被蛇尾从黄金柜台之上扫落下来,本以为我的脸颊就要和黄管事的蛇尾来一个亲密的接触。 可是,想象之中的黏腻感觉并没有到来,我迟疑地睁开眼睛,便发觉我的身体漂浮在黄金蛇尾之上。 黄管事的小眼睛也似乎变大了不少,当我直视黄龙王的眼睛,你黑溜溜的眼珠登时变成了墨绿色的椭圆形状。再后来,我的身体便僵硬无比,动弹不得。 怔愣间,我仿佛被蛊惑了一般,昨夜梦魇之中的景象走马观花似的在我的脑海之中翻涌了一遍。 我暗自感叹黄管事的好本事,着实是这百年间自己丝毫不长进,如今稍不留神就遭了道。得亏黄管事对我无害,不然我又要哭爹喊娘了。 从肃杀的古战场到青草茵茵的田野地,从妇好主持祭祀到得赠宝刀,再从寂寥战场到我离开梦魇,一幕一幕再次在我脑海之中浮现。等到画面停止,我已经再次安坐在黄金柜台之上。 我无奈地叹了一口气,也不太敢怨怪黄管事未经我同意就探寻我的记忆。不过如他这般的老精怪,在黄泉博物馆悠然自得的过了许多年,自不会对我图谋不轨。 黄管事敲了敲烟杆,说道,“这些梦境不够连贯,我也不知到其中蕴含的信息。不过那男子赠送给妇好的骨刻刀倒是有些来头。” 对上我甚是疑惑的目光,黄管事继续说道:“相传,妇葵死后,商朝的储位之争尤为激烈。妇葵之子祖已流放而死,妇妌之子祖庚担心自己被排挤,遂向王后妇好赠送一把精美的骨刻刀,自请四处游学,脱离王室。” 我恍然大悟,也就是说,在大殿之中赠送妇好骨刻刀的男子就是祖庚。 我低声说道:“祖庚最后坐上了商王宝座,可见此人智计不同于寻常人。” 黄管事笑了笑,转而说道:“铜镜素面是妇好主持祭祀占卜之物,沐虔诚信仰而生,她的意志不是轻易能够破除的。芍药呀,你可长点心吧。” 我惆怅的点了点头,谢过黄管事知州,趁着天色刚明,我便直奔黄泉万花楼而去…… 第十九章 万花楼闹剧 为了防止牡丹不认账,我气焰熊熊地冲进了黄泉万花楼。 站在二楼的楼梯口,我气势汹汹的朝着楼下大吼一声,“牡丹姐姐,为何害我?” 如今古铜镜素面已经宿在我的身体之中,我是拿不出物证来证明黄泉万花楼昨日抽奖的奖品于我有害了。 于是,在来黄泉万花楼,我便想好了对策,为了防止牡丹赖帐,我决计要先将脏水泼出去。 此番我唯恐事情闹得不够大,牟足了力气在万花楼中叫嚷。果不其然,我一声断喝,引起了万花楼所有客人的注意。 厅堂之中,客人们齐齐抬头看向我,有些眼尖的客人立即认出我就是昨日得到古铜镜的“幸运儿”。 更有几个好事的吵吵闹闹地问我到此闹事的原因,为什么污蔑牡丹。 我清了清嗓子,挺胸抬头,对众人说道:“诸位评评理呀,我昨日得到万花楼管事牡丹馈赠的宝镜,本是欢欣雀跃,爱不释手。怎料到昨夜我就被梦魇,今日晨起,古铜镜竟然还不翼而飞了。” 一个白发银眉的老先生拄着拐杖,一脸凝重地问道:“难道古铜镜是不详之物?” 我立即顺坡下驴子,猛点了几下头,“老先生见识不凡呀!今日清晨我特地请教了黄泉博物馆的黄龙王爷爷,才知道这古铜镜乃是商王武丁的王后妇好之物。” 老先生捏了捏胡子,沉吟道:“王后之物,说起来也是珍宝,小仙子如此义愤填膺,难道这古铜镜果真不详?不知龙王爷爷怎样看待此事?” 我装模作样地咳嗽了一声,“龙王爷爷告诉我呀,这古铜镜时常伴随王后妇好,商人重神权,万事万物皆要求问上天。而王后妇好时常主持祭祀和占卜,这古铜镜的器灵素面是沐虔诚信念而生,如今是将我作为宿主了!” 老先生惊讶地说道:“那小仙子岂不是有性命之忧?” 厅堂之中,议论纷纷,我哭丧着脸嚎道:“牡丹姐姐为何如此害我呀!” 其中有几个牡丹的拥护者,直言我是在诋毁牡丹,更有人激动地说道:“牡丹仙子本是好心,不知哪里来的无赖要这般污蔑她?” 一个漂亮的女子站出来,说道,“就是就是,要是害人,怎么可能在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之下,大大方方地赠送此人宝镜。” 随后一个男子附和道:“若是出了问题,岂不是难以自圆其说。牡丹仙子,何等聪慧,何其善良,断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 正待我想再瞎编几句,好好抹黑一番牡丹的时候,那位白发银眉的老先生重重地捣了一下手中的拐杖,厅堂之中登时安静了下来。 没想到这位老先生甚是有威望,我细细打量了一番眼前的老先生,衣着严整,一脸正义之气,着实是个人物儿。 老先生颇为公正地说道:“这位小仙子看起来着实吃了亏,且黄泉博物馆的黄龙王素有贤名,断然不会胡编乱造。究其根源,还是要当事人当面锣对面鼓地说清楚,各位才能有所定论,不是吗?” 我立即应和道,“老先生所言极是!” 正待我添油加醋想要说上几句的时候,牡丹出现在我的身后,一脸笑意地看着我,说道:“哟!好热闹呀!芍药妹妹,是来我万花楼做客吗?” 果然用最坦荡的神情顾左右而言它是破解这场危局最好的方法,眼前这个容貌艳丽的女子与我映像之中的花界之主确实有着巨大的差别,想想花界不可一世的牡丹,哪里有眼前之人半分气质。 我转了转眼珠,计上心头,一把拉住牡丹的衣袖,坐倒在牡丹的脚边,委屈巴巴地说道:“牡丹姐姐,我被害了呀!” 牡丹温柔地扶起我,十分关切地问道:“芍药妹妹,怎么了?要不然去我房中细细详谈?” 我心中一个咯噔,要是被牡丹拉入房中,那岂不是要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了。我那双刚要被牡丹扶站起来的双腿,又颤巍巍地倒了下去。 我狠狠地揪了一把自己的大腿,硬生生地逼出了几滴眼泪,“芍药姐姐呀,你赠予我的铜镜将我作为宿主啦!” 面对我的胡搅蛮缠,牡丹神色依旧温和,没有半点不耐烦。我着实佩服牡丹在我面前所表现出来的气度,若她天生就是个温柔女子,我倒也挑不出错来。可若是她装作随和姿态,那眼前之人心机便是深不可测。 而我在黄泉初见牡丹,牡丹却是一副风轻云淡,干脆利落的模样。 牡丹见我又坐到地上,一下子变跪坐在我的面前,她双手紧握着我的五根手指头,继续关切地说道:“怎么如此呢?” 楼下众人见我如此,便义愤填膺地觉得我是在逼迫牡丹。我忍住心中奔腾的怒火,咬牙切齿地回握牡丹的芊芊玉手,眼带泪意,微抬下巴,缓缓地凑到牡丹面前,轻轻地说道:“牡丹姐姐,不知道吗?” 牡丹微微一愣,而后脸色继续带着春风一般地笑意,说道:“芍药妹妹,莫要着急,其实这古铜镜是藏书阁阁主王相的收藏。现在既然出现了不妥,事情又发生在万花楼中,我理应帮你解决此事。 这话说得着实通情达理,挑不出半点错来,我要是在坐在地上鬼哭狼嚎肯定要被旁人说我耍无赖了。 我扯了扯自己尴尬的嘴角,硬生生地扯出一个感激的笑容,“多谢牡丹姐姐,牡丹姐姐真是人美心善。即便此番不能救我性命,我也感激不尽了!” 牡丹淡淡地看了我一眼,她自然明白我话语之中暗含的意思,我便就这般堂而皇之的威胁她了,有本事她就妻我不顾看一看! “妹妹,这话说的着实诡异了!”牡丹拉着我缓缓走下台阶,“你如今出了这样大的事情,我又怎么不尽心呢!” 我与牡丹东拉西扯了几个来回,渐渐便走了下风。我脑海中千回百转,也着实想不到更有杀伤力的言语了。 第二十章 藏书阁商议 白发银眉的老先生看了半天热闹,他似乎对牡丹颇有意见,很是威严地对众人说道:“既然牡丹管事说此物与我那不争气的孙子有关,那小老儿陪你们一起讨个说法!” 事情到了如此境地,我方才后知后觉地知道眼前的这位老先生原来是藏书阁阁主王相的亲爷爷! 到了黄泉藏书阁,白发银眉的老先生气势汹汹地冲进书房,我紧随其后,意外地发现岑晔竟然也在藏书阁中。 岑晔与王相对弈,由于书房里顿时涌进来三个人,他们似乎没有继续下棋的打算了。 老先生见到了岑晔,似乎有所顾虑,在我看来,这位老先生的表情明显是一副忍了满腔怨言的模样。 如此诡异的气氛,着实不在我的意料之中,我干巴巴地对王相笑了笑,做了个揖算是见礼了。王相面色淡淡地对我点了点头,而后起身便为牡丹安置座椅,倒是十分殷勤。 我打眼一瞅,嗬,好家伙,这家伙怕不是把王母的宝座偷到家里了吧! 牡丹对王相温柔地笑了笑,莲步微款便坐下来了。 我撅着嘴巴,又撇了撇嘴,自觉地坐到了岑晔的身边。牡丹自进门以来,一直沉默不语,很显然是打着袖手旁观的主意。 先前在万花楼十分愤慨的老先生,此刻却站在窗前一派云淡风轻,似乎也不打算帮我伸冤了。 如此情形,外无助力,所有的苦只能靠我自己演绎了。 我简单地酝酿了一下自己的情绪,缓缓地转头看着岑晔,神情略微苦涩却异常坚强,对岑晔说道:“馆主,多日未见了,您怎么在藏书阁之中呀?黄泉博物馆上上下下可是时时挂念着你呢!” 岑晔听了我的谄媚之言,对我会心一笑,着实让我有些意外。 “可我听黄龙王说,我不在黄泉博物馆的日子,你过得十分惬意舒心呢?” 我呵呵假笑,“即便如此,也不耽误我挂念着您呀!” 岑晔眉梢微挑,而后笑吟吟地看着我,“今日怎么有空来藏书阁转转了。” 岑晔又转头温和地看了看牡丹,继续对我说道:“而且还是和牡丹管事、王老相公一起来到这里。” 眼看着牡丹启唇又要作妖,我的嘴巴丝毫不哆嗦地说道:“前日,牡丹姐姐赠我一枚铜镜,没想到这铜镜有些古怪,如今已经将我作为宿主了,我现下忧心忡忡,不知该如何是好呀!” 我的一番言辞虽然没有明显归罪之意,却也点明其中是非经过。 岑晔看向牡丹,牡丹神色自若,“阿晔,事出突然,我也不知其中曲折,倒是有些对不住芍药妹妹了!” 王相严肃地瞪着我,让我着实有些心虚。 岑晔若有所思地瞅着王相,王老相公似乎有些看不过去,一副见不得别人欺负自己孙子的模样,“岑晔,你做了多少年的黄泉主,我的孙儿就在黄泉陪伴了你多少你,你应当知道,这等子害人的事情,他是绝对不会做的。” 见王老先生如此愤慨,王相低声地咳嗽了一声,对王老相公说道:“爷爷,何必动怒。发现问题就解决问题,岑晔心中自有明断。” 我屁颠颠儿地给王老相公递了一杯茶,很是上道地补充说道:“王老先生,喝杯茶消消气,这都是意外,意外可不就是天降横祸嘛。” 王老相公给了我一个欣慰的眼神,我回以一抹“一切尽在不言中”的微笑。 “如此说来,这铜镜和你有些渊源?”岑晔笑问王相,“这铜镜什么来历?” “前日,牡丹说万花楼庆典每次都是吹拉弹唱那一套,着实没些新意,便想着来一场抽奖大回馈的活动。” 王相喝了一口茶,继续说道:“我瞧着挺有意思,便将古铜镜素面拿出来作为奖品了。” 大概是由于王相说的过于简单,牡丹轻声说道:“这事儿也怪我太过纠结于细节,总想着第一次在黄泉万花楼举行抽奖活动,礼物不能普普通通。东挑西拣也没得个称心的物件儿,我苦求王相,王相才舍得将这压箱底儿的宝镜让于我的。真是千算万算,没算到这铜镜宿主的意外。” 作为受害者,我不得不佩服牡丹的好口才,瞧这滴水不漏的说话风格,干练却不是优雅的行为作风,真是两面三刀好模样! 起先在万花楼,面对我的胡搅蛮缠,她怎么就不这幅“承担所有罪责”的样子呢? 我保持着受害者寡淡的微笑,“黄管事告诉我,这铜镜素面若是不离开我的身体,可是会要我性命的呀!” 王相没好气地偏过头看着窗外的风景,牡丹低着头轻摇手中的团扇,王老相公颇为同情地看着我,而岑晔一直保持着温和地笑容。 此情此景,着实让我心疼自己。 我凑到岑晔的耳边,很是好心地低声提醒他,“馆主,若是我行为或是修为受损,可能就不能帮你愈灵了呀!” 岑晔平静地伸出一根手指头将我的脑袋推开,对着王相说道:“无心离开黄泉千叮万嘱让我好生照顾芍药,既然此事与二位有关,二位不妨想想办法吧。” 此言一出,王相脸色变得甚是难看,牡丹略微不满地轻皱眉头。我后知后觉地发现,无心在黄泉的地位还是蛮高的嘛! 王老相公对我很是同情,他一巴掌拍在王相的背上,“孙儿呀,不如就帮帮芍药这孩子吧。” 王相皱着眉头默默地揉了揉后背,面无表情地看了一眼自己的爷爷,而后对岑晔说道:“此事还是去黄泉博物馆,找黄龙王一起商量商量吧!” 王相提出前往黄泉博物馆注意,自然不会是为了给我更好地解决问题。大概不是出于不想让王老相公担忧的原因,就是不愿继续被王老相公烦的缘故吧。 我着实想不明白,我是怎么得罪王相的,自我入黄泉以来,他对于我的态度大抵就是不耐烦。 即便此刻,在黄泉博物馆中,坐在王相对面的我依旧倍感压力,我人生第一次觉得原来受害者可以如此憋屈! 第二十一章 圆桌会议 此刻我与王相各自的对事态度大约就是“硬饭软吃”和“软饭硬吃”的区别吧。 黄泉博物馆正厅之中,圆桌会议就此开始。 黄管事抽着烟干,含糊地说道:“我已经与小芍药说过了,素面铜镜宿主,凭借外力是无法与宿主剥离的。” 王相冷着脸说道:“素面铜镜是妇好之物,在‘国之大事,在祀与戎’的商代,妇好还经常受命主持祭天、祭先祖、祭神泉等各类祭典,又任占卜之官,铜镜素面在其左右不知感受了多少虔诚祝祷,这铜镜之中的器灵意志,远比我们想象的更加坚韧。” 我怎么可能听不懂王相言语间对于我的鄙夷,不就是觉得我意志不坚,无法战胜素面,才会麻烦大家给我想办法嘛。 我丝毫不觉得愧疚,首先,要不是岑晔和无心狼狈为奸将我诓骗到了黄泉,我何至于受此劫难;其次,要不是他将素面拿出来做什么奖品,我何至于陷入如此境地。 牡丹摇着团扇,缓缓地说道:“解铃还须系铃人。” 我懒洋洋地说道:“铜镜如今虽在我的体内,我确是没有办法与它取得联系的。” 黄管事笑眯眯地说,“且如小芍药这般情况,若是独自入梦去寻那素面器灵,恐怕要被素面吞一大口精气呢。” 我登时惜命地睁大了眼睛,一点也不瞌睡了! 岑晔单手撑着下巴,悠哉悠哉地对王相说道,“王相,东西是你的,总该有个解决的办法吧。” 王相毫不避讳地抛给我一个嫌弃的眼神,“我很认同牡丹的说法。” 即便王相给予我莫大的压力,但是这等子委屈自己的事情,怎么能随随便便就被别人安排了呢。 我很有胆色地拍案而起,“丑话说在前头,你们没把握的事情不要拿我做实验,万万不能随便罔顾我的性命!” 岑晔还算有些良心的同我站在同一战线,对王相说道:“你待如何?” “先查一查素面铜镜宿主缘由吧?至少之前素面在我的手上从未出现过宿主这件事情。”王相瞟了我一眼,继续说道:“此番到了她手中,出现宿主之事,总要有因果在其中吧。” 岑晔点了点头,黄龙王颇为好奇,我不由自主地问道:“该怎么查?” 牡丹浅浅一笑,“不如就先了解一下素面器灵的主人吧。” 岑晔却笑着地对王相说道:“我倒是想先了解一下这铜镜你是如何得来的。” 听岑晔一言,牡丹浅笑不言,轻摇团扇,丝毫不在意被拂了面子。而我颇为赞同岑晔的看法,故而好奇地盯着王相。 王相白了岑晔一眼,而后气定神闲地说道:“这件事情还要从我在人间历劫的时候说起,不过东西却不是我的东西,而是我爷爷的东西。” 我登时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了,“若这素面铜镜是王老相公的物件儿,何以在万花楼,老先生认不出它来?” 面对我的疑问,黄管事贴心地解说,道:“王老相公本不是土生土长的黄泉人,也不精怪异兽,曾今他只是人世间的一介凡夫。如他这般,在黄泉待得越久,人世间的事情便越模糊了。” 我这才明白过来,人若是死后来到黄泉,在黄泉日久会失去在人间的记忆。那么疑问就来了,王老相公曾是凡人,王相为何还与王老相公以爷孙相称呢? 事实上,王相作为藏书阁阁主,且与岑晔如此这般相熟,自然是我暂时所不能想象的精怪。以我对王相的观察,如此高冷的人,怎么可能轻易与凡人建立联系呢? 我默默地将椅子移到黄管事的身边,本想着低调地打探一点王相和王老相公的前尘往事。黄管事却蛇尾一扫,将我椅子推回到原来的位子上面,着实让我有些尴尬。 “小芍药就是爱调皮!”黄管事笑眯眯看着我,烟杆在他的手中有条不紊的转着圈儿,“大家都在为你的事情烦恼着呢,你却先要‘暗算’我的尾巴。” 黄管事明显是故意冤枉我,我原本离他的尾巴是有很大距离的,不就是不想满足我的八卦欲望嘛,何必将我推出去丢人呢? 我咬牙切齿地笑了笑,“都怪我,不长眼。黄管事勿怪,勿怪。” 王相一副看穿我的模样,很是高深莫测地瞟了我一眼,说道:“芍药仙子,应该是好奇我与爷爷的关系吧。” 我朝着岑晔眨了眨眼睛,祈求他帮我圆圆场面。却没想到岑晔接收到我的眼神之后,很是硬气地低头看着手中的茶水,一副要数清杯子里面有几片茶叶的模样,很显然是不想出手相助。 救兵不愿施救,万事只能靠我的厚脸皮了,我坦然地对王相说道,“在下有一个问题,想要请教王阁主。” “请讲。” “王阁主在凡间历劫之事难道与素面铜镜有关?” 王相看着我的目光透漏着一丝丝危险,而这样警告的眼神却是转瞬即逝,“的确有些关系,不过黄泉之事,不可告知外人罢了。” 在王相那里碰到了软钉子,我转而瞪着岑晔,岑晔却对我说道:“黄泉的神灵历劫诸事都是由阎王掌管,黄泉人都无权干涉,也无权过问。” 既然,王相不愿意将过往细细说道,却总归要说清楚一些事情的,我平静地问道,“既然历劫之事不可细说,那么我们总该是能知道素面铜镜和王老相公的关系吧?” “自然可以。”王相颔首,“三百年前,我投生在一所富贵人家,素面铜镜被那时人间帝王赏赐给了我爷爷。其实,你被铜镜寄生也不足为奇。” 我简直不敢相信王相能说出如此不要脸面的话语,他既然知道铜镜可能会发生宿主之事,竟然还将铜镜交给牡丹作为奖品,难道获奖的人不配拥有一副安全健康的身躯嘛? 我愤愤不平地咬了咬牙,王相却依旧一副死鱼脸,他说道:“素面铜镜本是一面祈愿镜,可是铜镜之上,饱含灵气的红色宝石丢失之后,她就变成了贪痴嗔镜。但有执念,都能在镜所折射。” 第二十二章 封印 原来如此,我本就疑惑为何在梦魇之中,素面铜镜背后镶嵌了红宝石,而我拿到手的铜镜却不见宝石踪影。 岑晔说道:“可是丢失了红宝石的铜镜,为何会宿主呢?” “本就是会宿主的,只是红石在时,她只会对宿主有利。没了红石,也不一定会对宿主有害罢了。” 我有点不明白地问道:“王阁主,此话怎讲?” 王相缓缓说道:“若是你没有对着铜镜有过分的贪欲,这铜镜也不会做出伤害你的事情。想要得到一些不该得到的东西,总要付出一些代价的!” 大概是在黄泉博物馆过了几天安宁的日子,我的坏脾气竟然离家出走了。面对王相那副事不关己的言辞,我竟然十分的平静。果然痛在我身,风凉话自有捅心窝子的分量。 王相的意思,大概就是怨怪我劳师动众地折腾众人为我取出铜镜,他自然认为如果铜镜宿主作风磊落,无欲无求,素面铜镜便不会做出伤人之事。可笑的却是,我本就不是个无欲无求的人! 这就如同富人将银钱借给赌徒,却怪赌徒将钱都输光了一般。王相站在道德的制高点指责我,我却对他所作所为有些不齿! “王阁主,这话说的好风凉呀!”我嘲讽地笑了笑,不怕死地说道:“如你这般说,要是那天我被铜镜害了,都要怪我自己品行不端咯?关键,这么好的检验品性的东西,王阁主怎么不留着自己享用,反而赠出去祸害别人呀!” 见我一副剑拔弩张的模样,而王相也显然动怒了,黄管事立马笑着圆场道,“小芍药,如此说话便严重了,王相是我看着长大的好孩子,他自然不会存着害人的心思,你误会他了。” 我冷哼一声,双手抱于胸前,沉默不语。 黄管事看了看王相,笑着骂道:“王相呀,此事你可做的有些不地道了。” 王相低头饮了一口茶水,淡定地说道:“这铜镜在我身边多年,也没对我宿主。或许是芍药小仙子自己不小心做了我们都料想不到的事情,才导致这般局面。” 我无语地翻了个白眼,黄管事笑眯眯地对我说道:“小芍药呀,其实,这话王相没有撒谎。我可以作证,最初你和清风将铜镜带回黄泉博物馆,我曾瞧过一眼,里面的器灵是被封印了的。” 我张了张嘴巴,不可置信地看着黄管事,“可是,你今天告诉我,这素面铜镜神智不清才会将我宿主的呀!被封印了岂不是全无意识?” “素面之上的封印是比较高级的封印,它只禁锢器灵,却不禁锢器灵额意识。我本以为他是逃不出铜镜之中,也怪我图省事,没有将其中关节与你说清楚。”黄管事叹了一口气,继续说道:“不过被封印的素面,的的确确已经意识不清了。至于,它是怎么被解除封印的,我也十分的好奇。” 面对众人探究的目光,我着实没了底气,我自己都怀疑自己无意识将素面铜镜解除了封印。 牡丹轻咳一声,摇了摇手中的团扇,气定神闲地从袖中掏出一面水镜,说道:“这是一面往昔镜,只需指尖一滴血,便能知道过去十二个时辰里面,当事人身上发生的异事。芍药妹妹,可要试一试?” 我面色不改的冷笑一声,“这般将我睡觉的丑态呈现在众人眼前,我岂不是很没面子!” 王相不满地骂了我一句“不识好歹”,我很不在意地对他投以温和的笑意,以显示我的“宽容大度”。 岑晔一挥手,将牡丹手中的水镜送到我的手中,“后间有一间厢房,你可以独自借用水镜瞧了缘由。还不快谢谢牡丹的好意吧!” 我含糊地谢了牡丹,独自去了后间,取了指尖血滴于水镜之上,通过镜面之中的画面,我方才知晓,这素面铜镜之上的封印原来是玉树琼枝之中的小妖灵吃掉的! 这个贪吃鬼,可真是害死我了! 我紧张地将锁灵囊之中的玉树琼枝取了出来,细细查看一番,便发现小妖灵安然无恙。 我抹去水镜之中的指尖血,水镜之中的画面顿时无影无踪。 岑晔见我鬼鬼祟祟地在后间伸头缩脑,便知道我有话与他单独讲。岑晔起身独自来到后间,我将小妖灵吃掉封印之事告诉了他,他明白我的难处,自然知道我不想将小妖灵的事情透露给旁人听。 之后,我将水镜归还给了牡丹,真心诚意道了谢,而素面铜镜封印丢失一事,我含糊其辞也算是将其糊弄过去了。 有岑晔撑着场面,王相便也没有直接掀窜我的谎言。 牡丹将手中的团扇放置在桌子上,理了理衣袖,说道:“既然铜镜与王相的关系已经理清,铜镜封印丢失一事也算查明。接下来,不如聊一聊这铜镜的第一个主人吧。” 岑晔点头,“如此也好。” 黄管事心领神会,收起了烟杆,眨眼间,厚厚的铁书再次出现在我的眼前,只见黄管事不慌不忙地翻了几页便停了下来,说道:“有史记载,素面铜镜,乃是商王武丁赠与王后妇好定情之物。” 根据黄管事查阅,我方知晓,原来商王武丁竟是一个多情之人。 相传,武丁少年时,便遵循父命行役于外,与平民一同劳作。此间,武丁了解了民众疾苦和稼樯艰辛。 武丁长期在外,不能不认为是他的父亲的有意安排,武丁也可以认为是一个懂得隐忍的帝王。相传,武丁即位之初,无人可用,他便三年不言政务,国家大事都交给助手去办,而他便一直在暗中观察和暗自“做梦”。 不得不说,商王武丁好几个帮手都是通过他“做梦”提拔上来的,比如傅说便是他的梦被他从古代建筑工地请到朝堂的,如此种种,便不细说了。 为了巩固商与诸侯的关系,武丁取了很多诸侯之女为妃。而站在武丁身后的女汉子们都不是普通的女汉子,她们都是杰出的女汉子。 第二十三章 不得不说的女汉子们 而第一个杰出的女汉子便不得不说一说武丁的第一任王后,一个名为妇妌的女子,她是井方之女。因为武丁时期,井方和商朝还是友邦,所以妇妌嫁给武丁后也很受敬重。 而作为武丁的第一任妻子,商朝的王后,妇妌自身的能力也非常的出众,不容小嘘。 妇妌虽然不像妇好一般骁勇善战,但是她贤良淑德,颇具贤名。在农业种植方面非常在行,对于重视农业生产的商王武丁而言,妇妌便是不可多得的人才。 而除此之外,她还替武丁主持征伐、祭祀、先导和进贡等一应事宜,商朝的财政几乎都掌握在这个女人的手中,足以证明她的地位之高以及武丁对于她的信任。 并且,商王武丁对自己的第一任妻子妇妌也是非常的敬重和喜爱的,妇妌一生中为武丁生下过两个儿子,分别是祖庚和祖己。 在她生育期间,武丁为了她能平安生产,频频去占卜和祷告,为她祈福,后来更是立她的儿子祖己为太子,可见武丁对她的重视。 妇妌的家乡井方经济实力强大,每年妇妌都让井方作为表率向商朝进贡,而井方进贡的龟甲也总是最多的,其他附属国在井方的带领下也纷纷照办,妇妌的这一举措极大的稳固了商王的帝王之位。 可惜的是,妇妌红颜薄命,在她离世以后,妇葵便顺理成章地继任王后,这位王后声名不显,体弱多病,倒是没有什么丰功伟绩。而值得一说的便是,这位体弱的王后妇葵却帮助妇妌的儿子祖庚谋求过太子之位。 而第三位女汉子便是不得不说的妇好,商王武丁的第三位王后,爱屋及乌,妇好之子祖甲更是极得商王武丁的疼爱。 妇好与妇妌一样,都无条件的支持帮助着自己的丈夫武丁。 在武丁对周边方国、部族的一系列战争中,妇好多次受命,代商王征集兵员,屡任军将征战沙场。 妇好曾统兵攻羌方,俘获大批羌人,巾帼不让须眉,参加并指挥对土方、巴方、夷方等重大战役。在率兵攻打巴方一役中,率领名将沚,布阵设伏,断巴方军退路,待武丁自东面击溃巴方军,将其驱入伏地,予以歼灭,此役大胜。 这位能征善战,能力出众的女将领,也曾率兵镇压过奴隶反抗的战斗,竭心尽力维护着商王武丁的帝王之业。 在妇好还未曾是武丁的王后之前,便已经深受武丁的宠幸和信任。除了作为商王的王后,她还是一个不容小嘘的大将,她被封于外地,担负守土、从征的重任。 与其说妇好是武丁的爱妻,倒不如说她是武丁的忠臣。 可是武丁也确实是爱极了妇好,当他珍爱的妇好骤然离世,这位高高在上的君王悲痛不已。 商人迷信鬼神,崇尚天命,他们认为人世间的一切都取决于上天、神灵与祖先。 武丁对妇好的感情极为特殊,也许是相爱至深,也许是相敬如宾,他对于妇好的离去总是难以释怀。 于是,这位开明的君主便为妇好主持**,把他珍爱的妻子许配给去世已久的贤王,他大概是认为,那些死去的祖先会在阴世保护他的妻子吧! 比之妇妌与妇葵,妇好大概就是商王武丁的真爱吧。 黄管事一板一眼地将商王武丁和他的爱妻们的事情有条不紊地交代清楚了,却没有提到素面铜镜的只言片语,我虽然十分好奇,由于铜镜封印之事我一直没有交代清楚,这提出问题的底气到底是欠缺的。 而关键时刻,牡丹问道:“那铜镜素面可有记载?” 黄管事敲了敲烟杆之中的烟灰,“商王武丁命能工巧匠为妇好打造了一枚铜镜,便是这素面铜镜的来历。” 我喃喃自语,“可是在梦魇之中,我亲眼目睹,是妇葵将铜镜递给妇好的呀?” 黄管事微微一笑,指着厚厚的铁书,说道:“或许妇葵只是帮妇好拿一下东西罢了。不过,这其中曲折,天罡神卷也不会详细记载的,又不是故事会,不会给你声泪俱下地说个故事的。” 我这才知道原来黄管事掌管的厚厚的铁书竟是天罡神卷,传说中这本书中记载了四海八荒的奇人异事。 天罡神卷被黄管事收了起来,王相适时开口说道:“现下,我们理清了妇好的人际关系,接下来是不是要探寻一下素面铜镜与妇好有什么关联了?” 岑晔说道:“的确如此,我们如今也就知道素面铜镜是妇好之物,至于它为何被封印却无从得知。而这一切的症结,除了要先摸透她的主人,还是要对比妇好身边的人与事,找出异常之处。” 我低头不语,我完全认同岑晔等人分析的内容,素面被封印的原因需要探寻,但是素面将我作为宿主的目的更需要我仔细揣摩一番。 牡丹拿起团扇,若有似无地摇了摇,叹了一口气,说道:“天罡神卷都查不到素面铜镜为何被封印,我们又要从何处下手呢?” 黄管事抽了一口烟杆,“与妇好关系紧密不过就是她的丈夫,儿子,已经她丈夫的其他女人罢了。” 黄管事说的的确十分轻巧,不过也就听着轻巧罢了。 如今,素面宿在我的体内,我没有办法与它取得联系,愈灵的方法自然没有办法实施。 这般光景,即便我能与素面铜镜取得联系,对她愈灵也是凶残万分的。一个意识模糊的灵无异于一头精神失常的猛兽,它们伤人总是不受控制的。 我心中默默想着,若是此刻无心在就好了,虽说那妖僧总是算计我,但却是一个可靠的帮手。 结合梦魇之中的景象和天罡神卷所言,素面铜镜是妇好之物,商王武丁与妇好爱意绵绵,妇好与妇妌关系极好,妇葵与妇好未见争端,妇妌与祖庚也无纠纷,而妇葵与祖庚却有合作之宜…… 我猛然想起在梦魇之中,祖庚在大殿之上将一把精美的骨刻刀赠送给了妇好。 第二十四章 玉凤 我激动的站了起来,叫道:“骨刻刀!” 黄管事立马心领神会,“你说的可是你在梦魇之中见到那枚骨刻刀?” “正是!” 除了黄管事,其他人都有些诧异,为了解除大家的疑惑,我将梦魇之中的景象细细地说给岑晔等人听,众人听完之后,王相平淡地说道:“或许这枚骨刻刀会是一个线索。” 牡丹点了点头,露齿一笑,“只是不知道骨刻刀的模样,查起来倒是有些麻烦。” 我简单地描述了骨刻刀的特征,王相和牡丹反应平静,岑晔瞧了瞧黄管事,黄管事一副心领神会的模样。 只见黄管事起身离开,不多时便捧着一个锦盒出现在众人眼前,“这骨刻刀本就是个没什么灵根的器物,能进入黄泉博物馆也算有些波折。” 我目不转睛地看着骨刻刀,这枚精美的骨刻刀已经没有锐利的锋芒,平静的刀身毫无灵气波动,“这里面的器灵已经灵灭了?” 黄管事点了点头,“这枚骨刻刀在黄泉博物馆已经安息了一千多年了,它本就没什么机缘,能在世间走一遭,着实算是有一番气运在其中。如今想来,它突然有了灵根,大概和妇好有些关系吧。” “可是骨刻刀已经灵灭了,这要如何下手呢?”我不解地问道,“这素面铜镜被封印一事难道要成为一桩悬案?” 岑晔似乎有些疲惫,他皱着眉头捏了捏鼻梁,对黄管事说道:“骨刻刀入馆是否有记载?” 黄管事低声支吾了一会儿,颇为为难地朝我打了一个眼色,我正欲为黄管事周旋一二的时候,岑晔再次开口说道:“黄龙王?” 黄管事认命地闭了闭眼,叹了一口气,“虽说黄泉博物馆之中每一件馆藏都有所记载,可是这骨刻刀的记载不过寥寥几字。” 牡丹一脸淡然地说道:“此事也不能责怪黄管事,黄泉博物馆的馆藏们在黄泉之中的时候,还有气力,黄泉之眼看一眼便知道它们的过往。” 王相伸手按了按太阳穴,似乎有些头痛,“想来骨刻刀来到黄泉之前已然灵灭了,才会没有记载吧?” 虽然我来到黄泉的时日不多,但是对于“黄泉之眼”还是有些耳闻的,说起黄泉之眼便不得不说一说天界的“天眼”。 黄泉之眼与天眼本是一对双目,一只在天界,一只在黄泉,一个知未来,一个晓过去。 传说,天眼可堪六道,可见未来。而黄泉之眼能通过去,是以来到黄泉的生灵们被黄泉之眼照耀之后,它们的过去便能清楚地被黄泉记载。也就是说,要是灵们在来到黄泉之前就已经魂飞魄散了,黄泉之眼自然就没有办法知晓它们的过去。 骨刻刀来到黄泉就是一个死物件儿,便说明是有人将它送至黄泉。 我交抱双臂站了起来,“那么骨刻刀是怎么来到黄泉的呢?” 黄管事说,“此事说来话长,或许馆主对此有些印象。” 我转头看向岑晔,岑晔若有所思,语气不变地说道,“这些琐事不是一向都是你做主的吗?” 岑晔的语气听不出责怪之意,大概是真的对于骨刻刀的事情没有印象了吧。 我再偏头看向黄管事,黄管事无奈的摇了摇头,将装有骨刻刀的盒子中翻了过来,只见黄管事按了一下暗格,盒子的底座立即弹起,一柄玉凤便出现在众人眼前。 玉凤高冠勾喙,短翅长尾,作亭立回首欲飞状,飘逸洒脱。在我看来,这柄玉凤形像美丽、精巧,玉质晶莹润洁,让人忍不住多看一眼就持之难释。 舒展的长尾自然弯曲,尾翎有合有分,素洁无纹。身前有透穿镂孔,更使凤体丰满迷人。背部外凸的穿孔圆钮,应是供穿绳悬挂之处。 “这柄玉凤是和骨刻刀一起进入黄泉博物馆的,送它们入馆的正是无心。” “无心?”我诧异的盯着黄管事,“可是无心如今根本不在黄泉呀!这柄玉凤和骨刻刀难道都是妇好之物?” 这玉凤属于妇好,我并不意外,山海经曰:凤鸟首文曰德,翼文曰顺,膺文曰仁,背文曰义,见则天下和。从这柄玉凤的雕镂来看,便可以想象当年妇好佩戴这柄玉凤的形象是何等的高贵。 黄管事点了点头,说道,“这玉凤的过往,在黄泉之眼确实是有记载的。” 黄泉之眼属于黄泉机要之物,就是岑晔这般的大人物在黄泉也不是时时都能见到的。好在黄泉博物馆是灵器收藏之所,是以对于被黄泉之眼关注过的器灵在黄泉博物馆都有一份属于自己的记载。 岑晔很是随意的朝着黄泉博物馆的屋顶扔了一枚令牌,顷刻间屋顶便换了一副光景。雕梁画栋消失不见了,取而代之的一片湛蓝湛蓝的天幕,颗颗晶莹如图繁星点点向前推进在湛蓝之中。 这是我生平第一次见到安息在黄泉博物馆之中的器灵档案,器灵档案着实不同寻常。如同玻璃球一般的器灵档案散发着不同的光芒,熠熠生辉,晶莹的如同多彩珍珠一般。 岑晔轻轻抬手,一枚纯白的珠子便飞到了他的手中,岑晔的指尖微微收拢,纯白的珠子便被他紧握在掌心。 黄管事麻利地将一个小香炉放置在桌子上面,岑晔松手的那一刻,纯白的珠子便漂浮在香炉之上。 器灵档案被打开了。 宫殿之内,商王武丁为妇好佩戴了玉凤,这是玉凤器灵最初的记忆。 商王武丁含情脉脉地对妇好说道:“妇好,这枚玉凤是今日工匠刚刚送入宫中的,我看着喜爱极了,想来你也会喜欢它的。” 妇好温柔地笑着,“这枚玉凤真好看,短翅长尾,亭亭玉立,回首欲飞,线条飘逸洒脱,凤体丰满迷人,我可喜欢了!” 二人目光流转间,默契显而易见,在武丁的神情之中,不难看出他对于妇好是既敬且爱的。 “我还正愁着今日会见多妇们该佩戴什么玉饰呢?”妇好轻轻地挽住武丁的手臂,娇俏地说道:“王上可真是为我解决了偌大的烦恼呢。” 第二十五章 器灵档案(一) 众所周知,“多妇”是武丁一种后妃的统称,根据记载,商王武丁的六十多个后妃分别来自不同的国家和部族,其中身份高贵者居多。 黄管事告诉我们,妇好在未成为王后之前就能够直接召见多妇的原因,不仅仅是因为妇好深得武丁的喜爱,更多的因素是由于妇好是贵族之女,且地位崇高。 玉凤的器灵档案里面清楚地记录了妇好召见多妇的场面,而妇好此次召见多妇的根本原因是想要与多妇商议进献事宜。 原本进献事宜应该是由妇妌主持,且妇妌作为王后却又没参与这次会面,确实有些令人匪夷所思。 在我看来,这些多妇似乎不是很愿意配合妇好。虽然这些女人们对于妇好大战鬼方,得胜归来的事情,大为赞善;但是,对于妇好提出的进贡之事却是推三堵四,顾左右而言他。 牡丹一针见血地指出,妇好虽有天仙般的容貌,也算是个智慧通灵,武艺高强,杀伐果断的女人,对付这些多妇不存在任何问题,但是对付女人往往比对付男人要麻烦一些。 果然,这场会见以妇好向商进献“宝龟”五十枚收尾。妇好承诺了进贡之物,其余多妇便不好再做推迟之举。 于商而言,“宝龟”是质地优良的甲骨,可用于占卜。占卜所用的龟甲在那时是十分难得的,妇好一次性进贡五十件,足以说明她具有雄厚的财力。 会面结束之后,妇好独自一人来到田埂之间。 我惊喜地指着器灵档案之中的景象,对众人说道:“这片青青草地就是我梦魇之中的景象,待会儿妇好就会与妇妌见面了!” 果不其然,妇好与妇妌见面,嘘寒问暖了片刻,妇妌便开始祝贺妇好与鬼方一站大胜归来。 妇好也告知妇妌,有逃奴逃亡井方,商王武丁安排她去井方抓捕逃奴。 王相说道,“这两个女人交谈言语都十分和气,应当没什么仇怨。素面铜镜在梦魇之中展示这般场景,定然别有深意。” 黄管事和牡丹表示认同,而岑晔一直沉默不语。 无论素面铜镜是否别有深意,总归会有些线索会隐藏在玉凤的器灵档案之中。 而在玉凤的器灵档案之中,最令我感到意外的莫过于妇好在抓捕逃奴的过程之中刺死了妇妌的哥哥。 妇好将误杀妇妌兄长的事情告诉了商王武丁,商王武丁却安排妇好出征土方。 牡丹说:“看来妇妌与妇好之间的嫌隙就是从此时开始的吧?” “无论商王武丁是出于帝王决策,还是想要保护妇好,将妇好安排出王城,的确帮助了妇好。”王相淡淡地说道。 黄管事笑眯眯地看着我,“小芍药有何看法呀?” 我摸着下巴,说道:“即便妇妌再怎么宽容大度,与妇好再怎么姐妹情深,妇好误杀了妇妌的哥哥,她们二人便再也不能平和相处了。” 岑晔接着说道,“妇好犯了这样的错误,妇妌向商王请旨处死妇好都不过分。” “但是,商王武丁不想妇好被杀。”我接着分析道:“可是如果直接拒绝妇妌的要求,这位颇具贤名的王后自然不会善罢甘休。” “所以只能将妇好支走。”牡丹说道:“商王武丁此举不可谓不用心良苦呀。” “妇好外出征战,妇妌身居王宫,自然解除了武丁的两难之境。”我最后总结道:“若是有人故意安排这一切,导致妇好误杀了妇妌的兄长,岂不是更为可怕。” 岑晔沉吟一声,说道:“也不无可能,再看看这份档案还有什么其他线索吧。” 玉凤档案之中显示,妇好向妇妌请罪,妇妌表现的非常冷漠,这位贤德的王后失态了,她讽刺地对妇好说:“大王指使你去征战,不过是要告诉我,商王后可以没有哥哥,却不能没有了你妇好的文功武略罢了。” 妇好也曾拒绝武丁的出征命令,可是最后也只能妥协接受这一切的安排。 妇好对于妇妌是真的愧疚,她本以为待她征战归来,还有机会请求妇妌的原谅,却没想到妇妌没有撑到她归来的时候。 于商王武丁而言,土方是一个强悍的部族,他们经常肆意侵入商的边境,掳掠人口财物,是商王武丁多年以来的心头大患。 武丁命妇好率兵出战,完全是想让妇好以战功堵住悠悠之口。妇好来到土方,只一仗,就打退了入侵之敌。 随后,妇好乘胜追击,彻底挫败了土方。 而在妇好在外征战期间,妇妌病入膏会,最终无力回天。商王武丁急召妇好回朝,妇好日夜兼程也没能赶上妇妌的殡葬。 妇好回程途中屡屡遭遇刺杀,行程不断被耽搁。妇妌离世,群臣请求商王武丁册立新的王后,商王武丁坚持想要册立妇好为王后。 可是,就在妇好快要回到都城的时候,一场刺杀,她便下落不明,商王武丁捧着玉凤悲痛不已。 妇好下落不明,生死未卜。一时之间,妇好被杀的消息传遍了整个都城,玉凤器灵回到了王宫之中。 商王武丁最终迫于形势,不得不将妇葵立为王后。武丁对于妇妌的死本就悲伤,在妇葵即位王后之后,妇妌的儿子祖已便被立为商太子。 玉凤档案看到此处,我肯定地说道:“这一场场的刺杀分明是不想妇好回到商都城。” 牡丹说道:“若是妇好回到王宫,以武丁对于妇好的宠爱,这王后的位置定然是属于妇好的。” 王相饮了一口凉茶,“阻止妇好回城,得到好处的莫过于妇葵与祖已。” 黄管事笑眯眯地说道:“且再看看,不过这二人的确嫌疑不小了。” 器灵档案画面一转,便是一处深宫殿宇。夜深人静,妇葵将玉凤捧在手心,面色苍白地自言自语,“妇好呀,妇好,没有想到你也有今天!哈哈哈。” 虽然预料到了这些,但是乍听妇葵这般言语,我的确有些惊讶,着实是因为妇葵在我心中的形象本是个病弱的小女子,却没想到是这样狠毒之人。 第二十六章 器灵档案(二) 一阵疯癫地大笑之后,妇葵拭去了眼角的泪花,妇葵轻轻地抚摸着玉凤,低声说道:“不枉我苦心谋划了这一切,妇妌永远也不会想到是我偷了她的印章后,传信给她的兄长,让他的兄长阻止你抓捕逃奴。” “我本来只是想让你受点伤的,没想到你竟然将妇妌的兄长杀了。”妇葵慢慢收敛手指,将玉凤握于掌心,“你做的真是让我意外呀!这样真好,若不是你杀了妇妌的兄长,妇妌怎么会郁结于胸,积劳成疾,不治而亡呢!” 根据器灵档案的内容,不难推测妇好回都城的一路追杀应当与妇葵脱不了干系。 “这女人着实有些可悲。”牡丹轻叹一声,“如她这般无权无势的女子,能够将妇好逼入绝境,定然是不可能的,她一定和别人联手了。” “可能对妇好不利的妇妌病逝了。”我幽幽地说道:“能够被妇葵利用的只有妇妌之子祖已了。” 器灵档案之中,妇葵疯疯癫癫的样子终于消失了。 转眼间,妇好再次出现在王宫之中,妇好告诉商王武丁,她本来以为自己要命丧于都城之外的刺杀,还好放置在胸口的素面铜镜为她抵挡了当胸一箭。 妇好受了重伤,被傅说所救,安排在了城外养伤。傅说初入朝堂,与商王武丁会面总是遇到很多阻拦,是以一直没有机会及时将妇好受伤的讯息传递给商王武丁。 妇葵再次见到妇好,面色平静,未见丝毫惊慌失措。 她高坐在王后宝座之上,俯瞰这妇好,微笑着命人将玉凤递给妇好,“王上听闻妹妹身亡的消息,悲痛不已,这枚玉凤便不忍多看一眼,是以这枚玉凤便交给我保管了。如今,妹妹安然无恙地回来了,这枚玉凤自然要归还给你了。” 妇好微微一笑,落落大方地行礼,接过玉凤之后,很是干脆地将玉凤别于腰间,笑着说道:“多谢王后了。” 期间,有多妇询问妇好遇刺过程,妇好会简简单单地回答几句。 突然,妇葵问道,“听闻妹妹回宫,动静不小呢?” 妇好微微颔首,谦逊地说道:“王后莫要担忧,此番我在城外遇刺,不是天灾,却是人祸。所幸在外养伤期间,我已经抓到凶徒。” 妇葵眉头轻蹙,勉强笑了笑,“那妹妹可知道是何人暗害你呀?” 妇好微抬下巴,高傲地轻笑一声,“着实是我有些无能了,这人犯嘴巴太硬,撬不出东西来,不过我已经将人交给大王了。” “这般也好,妹妹重伤未愈,不需要为此事烦忧呀。”妇葵安慰道。 器灵档案之中的影像还在变换,我开口说道:“我觉得妇葵会中计暴露。” 岑晔温和地笑了笑,“何以见得这是妇好的计谋?” “妇好这般谨慎聪明的人,怎么可能轻易将人交出去,能够交出去的必然是诱饵。”我笃定地说道:“若是妇葵中计,商王武丁得知真相,她会怎么样呢?” 很快玉凤的器灵档案便给出了答案,妇葵的确是一个谨慎小心的人,她将消息传递给了祖已,祖已安排刺客将人犯毒杀了。 虽然妇葵及时从中抽身,没有证据可以证明刺杀妇好的事情是她安排的。但是,妇葵借助祖已之手解除危机,很不明智地将她与祖已的关系暴露在妇好眼皮子底下。 当妇好得知,回城路上的刺杀都是祖已安排的时候,她显得各位镇定她没有向商王武丁告发祖已。 妇好站在宫墙之上,轻轻地抚摸素面铜镜,“素面呀,你看这月色真好,若你不是个物件儿,倒是可以和我一起看看这月色呢。” “我虽恼恨祖已想要置我于死地。”妇好轻叹一口气,“可是,想到妇妌姐姐,我又不得不忍下心中恶气。” “有些事情是我亏欠妇妌的,可是有些事情却不难轻易放过某些人的。”妇好将素面铜镜按在心口,神色坚定地说道。 可能是妇好的光芒太过耀眼,妇葵在妇好的承托之下,更显的平庸无奇。 恰逢巴方来战,商王武丁要与妇好一起征伐巴方的一战。战前占卜祭祀,以测吉凶,本应是王后分内之事。 可是傅说请旨战前祭祀之礼应该由妇好主持,傅说坚持认为妇葵不具备王后才德,会玷污神明,于战不利。 众臣认为,妇好经常帮助妇妌主持祭祀之礼,同时多次为国事占卜问吉,是战前祭祀的绝佳人选。 傅说其人,本是一个筑墙奴隶。传言,他能够成为商宰相,完全是因为商王武丁做梦梦见了圣人,圣人的名字叫说,于是派人在乡野寻找。找到了傅说,便让他做了商的宰相。 商王武丁早年混迹于乡野,大概与傅说早就相识,可能因为赏识傅说的才能,却碍于傅说的身份,便只能编出梦见圣人的谎言去堵悠悠众口。 是以,傅说举荐妇好主持祭祀,对于妇葵的伤害值确实不低。 妇葵见武丁似乎挺支持傅说的想法,便知道主持祭祀之事没有了回环余地。 妇葵心有怒火,却不得不隐忍,她只能以退为进,向武丁请求在祭祀之中让自己担任辅祭之责。 战前祭祀,主祭师需要将自己的贴身之物交给辅祭保管三天,而后在祭祀当天,再由辅祭将这贴身之物交还给主祭师。 令人意外的莫过于妇哈竟然将铜镜交给了妇葵。 玉凤的器灵档案读到此处,我隐隐有些不详的预感,岑晔漫不经心地用手指的关节轻轻的敲击着自己的膝盖,而后说道:“或许,素面铜镜的封印和妇葵有些关系。” “可是妇葵一介凡人,如何会这么高级的封印术法?”我不解地望向黄管事。 黄管事偏头想了想,而后说道:“的确如此,且作为辅祭,妇葵是要闭关三日的,不能面见外人。” 牡丹笑了笑,不屑地说道:“要是存了一颗祸害别人的心思,什么时候都能实施阴毒的计谋。” 第二十七章 器灵档案(三) 到底妇葵如何在三日之内将素面铜镜的器灵封印,我不得而知。 然而可以确定的便是,在祭祀大典之上,妇葵将铜镜递给妇好的时候,妇好的身后便没有再出现素面器灵的身影了。 玉凤器灵似乎发现了异样,玉凤器灵在素面铜镜周围打转,疾呼素面,却得不到任何回应。 战前祭祀结束之后,妇好和商王武丁商议对战巴方的计谋,由于巴方勇士骁勇善战,妇好决定在敌人西面埋伏军队,她建议武丁带领精锐部队在东面对巴方将士发起突然袭击。 战场之上,妇好于战车之上,双手分别紧握了一个巨型的青铜器,她冲锋陷阵,骁勇无比。 我好奇地看向岑晔,问道:“妇好手中持有的青铜器,有什么来头?难道是武器?” 岑晔偏着头看了看我,温润的嗓音简单地说道:“你觉得呢?” 我低头思索片刻,自我否定地说道:“这种青铜器巨大,若作为兵器兵器双手持握尚可,一手一个就难以运用。妇好身形纤细,并不像是个臂力惊人的女子。” 牡丹微微一笑,若有似无地摇了摇团扇,“妇好手中的青铜器上饰双虎扑噬人头纹,便是传说中的‘青铜钺’。” 王相欣赏地看着牡丹,牡丹对他回以微笑,接着王相说道:“商人作战,一般商王在战车之上执大旗,臣子执大钺,以示受天命而征伐。青铜钺是象征权力和威仪的用器,用来指挥三军,而不是拿着这两样东西去冲锋陷阵。” 看着王相高傲的神色,我无奈都撇了撇嘴,“玉凤的器灵档案之中,妇好手持青铜钺之上似乎还有‘妇好’二字铭文。” 岑晔大概是因为看到我搞怪的神色,忍不住地微笑,“其实这种作为权力象征的仪仗用器和军队使用的大旗一样,都是必须有专门的贵族持握,站在战车上,指挥战争所用。” 我啧啧称奇,“妇好掌握着征伐之权,这在当时应该是件很了不起的事情吧。” 王相大概是觉得我七嘴八舌的样子忒没见识了,说起话来总是有意无意便要酸我一下,着实让人无奈。 “这些于妇好而言,已经是家常小事。商人重神权,除了祭祀,商人几乎事事占卜。”王相继续说道:“于商王武丁而言,妇好的重要性,除却后妃的尊贵身份外,还体现在她拥有一个特殊的职位,那就是主持祭祀的占卜官。” 牡丹笑谈道:“正是因为妇好的这层身份所在,她比商王的王后更要尊贵。” 黄管事抽了一口烟干,为我解惑,“商人迷信鬼神,崇尚天命,祭祀占卜在商十分盛行,尤其是商王室,几乎所有国家大事都要反复占卜、祈问鬼神。 因此,祭祀占卜是最重要的国事活动之一。而掌握这项最高神职权力的祭司,要具有广博的学识、崇高的地位,通过与鬼神沟通,成为国家重大国事的实际决策者。” 玉凤的器灵档案依旧展现的还是纷飞的战火,为了更好的了解素面器灵。趁着这个空隙,我打算好好了解一下古人的祭祀占卜活动。 素面铜镜是在祭祀及占卜的虔诚信念之中诞生,而妇好是商王室的占卜官,简而言之,素面其实就是因为妇好的信念而生。 我暗自摸着心口,心中默念:你是因为妇好而生的吗?你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我没有得到任何回应,这一点并不让人感到意外。 “如黄管事所言,商人祭祀占卜,岂不是比信佛的人上庙烧香还要讲究?” 黄管事眯着小眼睛低头瞅了瞅我殷切地笑容,一副已经看穿了我别有用心的模样,坏笑着说道:“小芍药呀,你提出的问题,没有一番学识不能完美的解答呀!要不你问问馆主?” 我毫不在意,且顺杆儿爬地看着岑晔,岑晔端坐在软垫之上,大拇指慢慢地摩挲着食指的指腹,温和地说道:“商人的占卜总是十分的讲究,需要有人熟练地将龟甲上残留的肉渣皮筋等去除,然后洗干净。” “等到龟甲自然晾干后,还需要再做一定的处理。最后把整治好的龟甲用火烧炙,使龟甲兽骨裂出焦纹,占卜人便根据焦纹的纹理来判断吉凶。” “当然能够胜任占卜祭祀的只有占卜官,却不是人人都能成为占卜官。” 岑晔故意停顿了一下,我非常及时且狗腿地送上掌声,以表达自己对于岑晔博学多才的佩服之情。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果然,岑晔课堂继续开讲,“商王的王后能够主持祭祀的并不在少数,而商王武丁不仅倚重妇好祭祀之能,更加看重妇好的占卜之才。 占卜并不是一件有了足够诚心就能够做好的事情。作为占卜官,妇好不仅要亲手整治龟甲兽骨,还要将此事记录成卜辞,刻在自己整治过的甲骨上以示郑重。 由于商人们不论大小事都要占卜,所以龟甲便算是紧俏的物件儿。” 我感叹地说道:“难怪当时妇好会见多妇,商议进贡事宜时,一口气能够拿出五十件宝龟。果然有钱的女人就是出手阔绰,能力非凡呀。” 有了这一层面的了解,我心中有了新的想法,如今素面铜镜将我作为宿主,如果我能够知晓妇好到底是如何进行占卜事宜,或许我可以找到素面铜镜。 虽然又了想法,可是黄泉能够信任的人并不多,这个想法我便没有宣之于口。 巴方之战是一场恶战,的确险象环生,在武丁与妇好带领的兵队的团团包围中,巴方将士顾此失彼,阵形大乱,终于被围歼,商的南境也在这一战中得以平定。 很快,玉凤的器灵档案又出现了新的事件儿。 此事,商王武丁和妇好已经身处王宫之中。而妇好却身受重伤,似乎是旧疾复发。 商王武丁下令彻查妇好旧疾复发的缘由,却查出是有人故意在妇好的饮食之中下毒,导致了妇好战伤迟迟不能痊愈。 第二十八章 器灵档案(四) 武丁震怒,很快便查处幕后黑手,而让人意外的却是幕后黑手竟是他自己疼爱的儿子祖已! 武丁对祖已失望透顶,一面是爱妃,一面是骨肉,武丁难以抉择。 很快,王宫之中便有新的传言兴起。 似乎是有心人在王宫之中撒播谣言,大概就是说,王后妇葵本不能得到王后之位,她的王后之位完全是抢了妇好的位置。因为当初她与祖已联手,多次安排刺杀,导致妇好重伤,无法及时回到王宫,妇葵才得来了王后之位。 虽说是谣言,但是作为具备上帝视角的观众,我知道所谓“谣言”其实是事实。 这般对妇好有益的传言,自然不会是妇葵为了陷害祖已而为,更像是妇好的报复。 果不其然,一个恩怨分明的女子,自然不具备圣母般的怜悯之心,是可忍,孰不可忍。在战场杀伐果断的妇好,绝对不允许别人伤害自己两次。 商王无法痛下决心处置自己的孩儿,武丁心中是十分敬重妇妌,单单这一方面,便能左右武丁对于祖已的处置。 但是屡遭同样的人的算计,妇好自然做不到忍气吞声。妇好命令手下在宫中撒布传言,传言的内容很快就传到了武丁的耳中。 武丁一番详查,终于确定祖已在妇妌死后,的确在城外对妇好安排了多次刺杀。 到底父子情深,武丁不忍处决祖已,又不忍妇好受委屈。只好将祖已交给妇好处置,妇好明白如果她杀死祖已,商王武丁定要伤心一番,而且为了妇妌,妇好也狠不下心来将祖已杀了。 大殿之内,妇好质问祖已,“我是大王的爱妃,与你母后又感情极好,也算是你的母妃,你为何屡屡谋害我的性命?” 祖已哈哈大笑,神色之间尽是不屑,“成王败寇,我无话可说。” 妇好冷哼一声,语气间尽是冷冽,“你不过是为了我误杀了你舅舅,才想要我性命罢了。” 祖已愤怒地站起身来,衣裳不整,神色也尽显疲惫,“若不是你,我的母后又怎么会死不瞑目!” “怎么?你不信?哈哈哈。” 祖已急急上前一步,便被脚下的镣铐止住了前行的脚步,不慎趴在了妇好身前的案几之上。 妇好平静地看着祖已伸长着的那双想要扼住自己喉咙的双手,面色凄寒。 祖已愤怒地叫喊着,“父王偏爱你呀,枉顾了我的母后呀!你可以用你的战功去抵消你的罪过,我母后的哥哥却只能平白无故地牺牲,是何道理呀?” 妇好眼中含泪,紧绷着下颌,很久之后,才缓缓说道,“我不否认自己的错处,却不认为自己该死!抓捕井方逃奴是王上的命令,你的舅舅横加阻拦,本就有过!我失手错杀,只有愧,却无大过!” 一番争吵,祖已坚持己见,仇恨使他盲目了。若是此时他对妇好暂时妥协,应当也不会激怒妇好的。 因为商王武丁,妇好不会杀了祖已,但是妇好也不会允许祖已继续当太子。 祖已被妇好流放了,因为祖已一人承担了所有罪责,并且请求商王武丁不要追究妇葵的过错,妇葵便保住了自己的王后之位。 以此看来,祖已即使被流放了,他还寄希望于妇葵,只可惜以妇葵的智谋显然不是妇好的对手。 夜幕降临,大殿之内,一个身着华服的男子恳求妇好放过祖已。 我认得这个男子,他正是在梦魇之中赠送妇好骨刻刀的男子,他就是祖庚! “我在梦魇之中见过他!”我对众人说道:“之前在梦魇之中,我本想听清楚他到底和妇好交谈了什么,却不想被一股力量拉扯到了战场之上。” 岑晔说,“祖庚?妇妌之子,祖已的弟弟。想来,他找妇好,无非是想请求妇好放过祖已罢了。” 岑晔停顿了一下,继续说道:“其实,祖庚此举十分不明智。细细思量,妇好定然不会要祖已性命,且她明白商王武丁心中所想。 妇好流放祖已可谓正中商王武丁所想,此番作为,她在武丁心中的分量更加无人可替。 其实,商王武丁定然不忍心伤害祖已,只是玉不琢不成器。 再结合武丁年轻时被外放的经历,他想效法先考放逐祖己,本想着锻炼祖已的心性,可惜祖己和祖庚都没有领会商王武丁的苦心。” 岑晔的分析十分合理,玉凤的器灵档案之中还原了梦魇之中我所困惑的真相。 妇好严词拒绝了祖庚的请求,祖庚拿出一把精美的骨刻刀,赠送给妇好,请求妇好不要在流放的路上为难祖已。 妇好冷笑着接受了祖庚的馈赠,表示不会与祖已一般见识。 龟形骨刻刀在妇好的手中来回翻转,让人无法忽视刀背之上的蟠虺纹饰,祖庚所赠的骨刻刀不可谓之不精美。 妇好也的确不想和祖已一般见识,一则为了商王武丁,她不想武丁因为失去一直疼爱的儿子而痛心,一则为了妇妌,她对妇妌本有愧疚之情。 祖已流放,很快就死在了流放的途中。 妇好得知这一消息,意外且愤怒。 祖已一死,便有人猜测是妇好暗中加害了祖已。 祖庚质问妇好为何出尔反尔,妇好懒得与祖庚一般见识,将祖庚打发走了以后,妇好深知自己再次被人算计。 妇好虽在商王武丁面前证明了祖已身死之事与她无关,但是妇葵依旧借祖已流放致死一事激发祖庚的仇恨。 妇葵开始明里暗里支持祖庚即位太子,一直遭到妇好的反对和打压。 妇好之子祖甲与祖庚原本感情极好,但是在祖已死后,祖庚便开始回避祖甲。 妇好为了祖甲,一直排挤祖庚。祖甲知道了妇好的所作所为,多次违背妇好的意愿,保护祖庚。 在祖庚成为上商王之后,也正是因为祖甲的这份仁心,才得以保全性命。 祖庚知道,只要妇好在王宫一天,他便终身没有希望即位太子,于是他向商王武丁请求离开王室。 第二十九章 器灵档案(五) 祖庚表示想要效仿商王武丁,去民间感受疾苦,商王武丁听了十分高兴,便同意了祖庚的请求,自此,祖庚便开始自我放逐于民间。 对于祖庚自我放逐一事,王相表示很长赞赏,“祖庚此举虽有些断尾求生之意,其实却又大智慧。 留在王宫,妇好自然会一直提防着他,而他自身实力却不足以与妇好对抗。表面上看起来似乎不在意太子之位,其实离开王室,远离妇好,就是他的自保之举。” 我不服气地说,“妇好怎么可能这么傻,她肯定不会觉得祖庚离宫是因为无心太子之位,而是她有信心,在祖庚离宫之后,她能够让祖甲成为太子。” 黄管事笑眯眯地说,“却也如此,小芍药和王相说得都不错。祖庚出走,既避免了王室暗斗的牵连,又博得了一番贤名。 史料记载,妇好死后,祖庚便回到了王宫。商王武丁离世之后,祖庚即位为王,妇好之子祖甲便心灰意冷地离宫出走了。 不过说起来,祖庚与祖甲这两兄弟却是福气不错,先后即位为王。祖庚死后,祖甲从民间回到王宫,成为了新的商王。” 我接着说道,“我真好奇到底是什么让祖庚再次得到机会?妇好如此精明强悍,祖庚到底是如何越过祖甲先得到商王之位的?” 玉凤的器灵档案的确也给出了答案,祖庚离开王宫之后,妇葵再无可以依附的权势,但是她嫉恨妇好,为了报复妇好,妇葵想要毒杀祖甲。 所幸祖甲命大,被救了回来。 商王武丁和妇好一心查明真相,很快就查到了祖甲中毒之事是妇葵所为。 妇好从不屑于参与后宫的争斗,她的手段更多适用于沙场拼杀。对于妇葵的所作所为,妇好早已忍无可忍。 商王武丁还没有想好如何处置妇葵的时候,妇好便已经提剑冲进了王后的宫殿。 面对杀气腾腾的妇好,妇葵显得格外镇定。 王后宫中冷冷清清,再也见不到多余的人影。妇好看着端坐在王后宝座之上的妇葵,冷笑着说,“妇葵!你的死期到了!” 妇葵嚣张地笑了笑,“哼!妇好,我是一国王后!大王的王后呀!你可想好了,杀了我,你该如何面对外面的唇枪舌剑!” 妇好懒得和妇葵多说废话,一剑刺入妇葵的胸膛,妇葵错愕地瞪大了眼睛,“你竟敢……竟敢……如此对我……” 妇好嫌恶妇葵的血渍脏了自己的手背,她面色如霜地抬起手背,将手背之上的血渍在妇葵的面上擦拭了干净,不得已弄花了妇葵最后的脂粉,而丢了妇葵临走的体面。 “你做过的事情,自去向阎王交代吧!我才没功夫听你说废话!” 妇好用力将剑从妇葵的身体之中抽离,冷漠地看着妇葵倒在地上,妇葵痛苦地抽搐着身体,终究是没有阖上双眼便断了气息。 妇葵的死,让商王武丁十分生气,他气愤于妇好自作主张便处决了妇葵,却也只能密不透风地安排了妇葵的葬礼。 为了隐瞒妇好杀死了妇葵之事,商王武丁对外宣称妇葵是暴病而逝。 妇好顺理成章成为了商王武丁的王后,此后,妇好再次请求商王武丁立祖甲为太子。可是因为妇好一意孤行地刺死了妇葵,商王武丁迟迟不肯同意妇好的请求。 妇好虽为王后却从不依附于自己的夫君,她有着自己的封地和财产,由于和武丁意见不合,妇好负气回到了自己的封地。 器灵档案已经读了大半,对于素面铜镜如何被封印已经有了猜测,众人也对后面的档案提不起兴趣了。 王相提议暂停查阅器灵档案的行为,岑晔表示不同意。 我虽不知岑晔此举意欲何为,但是我的确很好奇妇好最终的死因,我尤记梦魇之中,最后的那片战场。 时光流逝,商王武丁最终抵不过对于妇好的思念。 由此可见,商王武丁也算是一个性非常强、情感丰富且壮志凌云的君主。 然而,妇好却不是一个愚笨的女人,她也有着超乎寻常的勇气和智慧。武功最盛的君王武丁是她的丈夫,而武丁的赫赫战功中,有着妇好相当一部分的功劳。 两个骄傲的人,若是没有争端,便是琴瑟和鸣,一派祥和。若是发生争吵,便是人仰马翻,伤筋动骨。 武丁思念妇好,却又不好意直接去找妇好,妇好想要回到武丁的身边,却又没有合适的借口。 好在,武丁灵机一动,下诏将井方赐予妇好作为封地。井方本是妇妌的家乡,妇妌在妇好的心中有着不同寻常的地位。 因为武丁赏赐封地的行为,妇好果然气冲冲地回到了王宫。商王武丁一招激将,终于见到了日思夜想的妇好。 妇好不满武丁赏赐封地的行为,商王武丁安抚道:“妇好,我们不要在生彼此的气了,你难道忘了我们是一对真正志同道合的好夫妻了吗?” 妇好看着武丁深情的目光,一抹羞红不自觉地爬上了她娇艳的脸庞,“大王,你可还记得你对我的承诺?” 武丁笑了笑,说,“自然记得,我说过理法之内,情理之中,你可以想做任何你想做的事情。” “那为何因为妇葵之事,你却要与我心生嫌隙?” “你可真会冤枉我,我明明是恼恨你不顾惜自己。”武丁叹了一口气,说,“妇葵咎由自取,本有律法可惩治,你却那般心急。 而且,你想做的事情,我那怕提心吊胆,也不曾狠心禁锢过你呀!你可还记得当年我们刚刚成婚的时候,我对于你领兵作战的能力还不是非常了解。” 想起往事,妇好眼睛里仿佛点缀了光芒,“我当然记得,那年夏天,北方边境发生外敌入侵,派去征讨的将领久久不能解决问题。我便主动请缨,要求率兵前往助战,你却对我的要求犹豫不决。” 武丁哈哈一笑,妇好继续说道:“战事吃紧,我都着急上火了,你却还是推三堵四,不许我出征。好在你考虑很久之后,还是通过占卜才决定让本王后出征了。” 第三十章 器灵档案(六) “是啊!”武丁深深地拥住妇好,“没想到,你一到前线,调度指挥有方,而且身先士卒,很快就击败敌人,取得了胜利。” 妇好与商王武丁继续回忆往事,互诉衷肠。 岑晔却对我说,“妇好首次出征,便大获全胜,武丁从此对妇好刮目相看,封妇好为商王朝的统帅,多次让她指挥作战。 从此以后,妇好率领军队征讨作战,前后击败了北土方、南夷国、南巴方,以及鬼方等二十多个小国,为商王朝开疆拓土立下了不朽的战功。 武丁在位期间将商朝版图扩大了数倍,论及其中贡献,妇好功不可没。” 岑晔的语气虽然平静,却不难发现他对于妇好的欣赏,我打趣地问道,“那你在黄泉是否见过妇好的魂魄?” 黄管事戏谑地看着我,“妇好是征战之人,手上不知沾了多少人命,功过不能相抵,直接便要进入地狱,黄泉之路是留给有功德的人好好上路的。” 这种说法,我还是头一次听闻,细细想来,我生平也算本分,没做过十恶不赦的大事,大概以后还是有机会走一走这黄泉之路的。 说起来,武丁和妇好,活在世上已经是最愉快、最成功的一对儿,他们同心协力,俨然将商王朝经营成了一流的“夫妻店”。 这样算一算,走不走黄泉路,又有什么可惜的呢。 他们心意相通,情投意合。 武丁在位期间征战频繁,妇好多次担任统帅出征,战功彪炳,多次获得武丁册封的封地。 妇好为武丁担任祭祀,负责主持祭天、祭祖、祭神等大典。 透过玉凤的器灵档案的讯息,我们已经见到了当时的星辰夜空、烽火高台,以及武丁对妇好的无限爱慕与信任。 妇好之于武丁,是妻是臣,更是知己。 每当妇好出兵打仗,武丁都祭祀问天,为她祈求平安。 当然,武丁并不是只会窝在王宫里,为出兵放马的妻子占卜问天的无用男人,他自己也屡屡率军出征。 每当妇好战捷而归,武丁总是抑制不住喜悦,必要率一众人马出城相迎。 甚至于,有一次一直迎出三座城池之外。这对夫妻带领着各自的部属,在郊外相遇的时候,久别重逢的激动使他们忘记了商王与王后的身份,将部属们甩在后面,两人一起并肩驱策,在旷野中追逐驰骋。 战马倥偬,南征北伐,妇好为王朝平定边界统一国土,立下不朽彪炳。 武丁将妇好看得无比重要,既爱且敬,他作为一个非常有见识的君王,并不因为妇好是自己的妻子,就认为她理所应当要无偿为自己的国家奉献。 武丁给予妇好一定的权利,妇好在自己的封地上,就是一切的主宰,她主持封地范围内的一切事务,拥有田地的收入和奴隶。 玉凤的器灵档案,无一不显示了妇好是一位极其有个性的女子,她甚至于还向自己的丈夫武丁交纳一定的贡品,一切都按照国王和诸侯的礼仪来办理,决不因私废公。 在玉凤器灵档案的最后,我看到了妇好的最后时光,着实让我唏嘘不已。 武丁于伐楚时陷入苦战,妇好不顾身怀六甲,率兵救援,最后虽然赢得胜利,妇好却因战伤复发,最后导致难产病殁。 那时,商王朝四海靡争,小国皆归顺,唯独强邻荆楚不服不睦,于是武丁兴兵讨伐,时值妇好怀孕在身,不能随驾亲征。 妇好在王宫之中日日为武丁祭告上天,祈求神灵护佑武丁。可是,探马突然来报商王战况不利,陷入胶着苦战的武丁,正坐困愁城。 妇好为此焦虑不安,不顾众臣劝阻,执意出兵助阵。 为了出战,妇好沐浴焚香之后,在华丽的宫殿之中,虔诚地祭祀神灵,而后占卜问卦。 我仔细观察妇好占卜的细节,我心知如果在玉凤的器灵档案之中,找不到结束我与素面结束宿主关系的方法,就只能靠着学习妇好占卜的手法来与素面联系了。 作为一个有道行的小妖精,我自信与素面沟通这方面,我定然做的比妇好要出色。 妇好祭司占卜,求问神灵:王后可否怀孕踏上征途。 可是,卦象却显示:战局可挽,血光主难。 妇好心系武丁安危,心坚意定,奋不顾身率领精骑,奔赴荆地救驾救夫。 妇好身怀六甲,威风八面救驾而来,让武丁悲喜交集,感动不已。 二人并肩作战,浴血沙场。 这正是我在梦魇之中看到的最后的画面中的那片空旷的古战场,只是不再寂静,此刻兵马交戎,人声鼎沸,触目皆是灰黑色的。 商军士气大振,终于击败强敌,赢得最后胜利。然而大动胎气的妇好,已殚精竭力血染白袍,倒身在武丁的怀里。 这便是玉凤器灵最后的记忆,这场大战让玉凤器灵与妇好永远分别了。 玉凤被遗留在了战场之上,沙土将它掩埋。而随同玉凤器灵一起被留在战场之上的还有那把龟形骨刻刀。 也就是在这片战场之上,龟形骨刻刀的灵智苏醒,站在玉凤器灵身旁的骨刻刀器灵茫然地看着自己所处之地。 这是骨刻刀醒来见到的世间的第一眼,却也是最后一眼。 竖插在土地之上的刀斧,突然倒下,锋利的斧头意外地打在了骨刻刀之上,劈裂了骨刻刀身上的蟠虺纹路。 骨刻刀器灵便突兀地从玉凤器灵的身畔消失不见了。玉凤器灵还来不及 这便是玉凤器灵档案的全部内容。 黄管事将器灵档案收了起来,我们将玉凤器灵档案仔细地研读了一遍,存了些许疑虑。 “从器灵档案来看,封印素面铜镜之事,妇葵有很大的嫌疑。很显然,祖已在流放途中意外身死也十分的可疑。” 牡丹淡淡的语气平缓地诉说着她心中的结论。 王相说,“从玉凤的档案之中,铜镜素面很少出现,尤其在妇葵作为妇好辅祭之后,素面器灵便再也没有出现过了。 关于素面的信息实在太少了,虽不知妇葵到底怎么做到将素面封印之事,但是素面被封印与她定然脱不了干系。” 第三十一章 原来如此 黄管事若有所思地说,“与素面器灵相关的器灵几乎都在这里了,若是这样都不能找到和素面器灵联系的方式,从小芍药的身体之中取出素面铜镜,这件事情恐怕有些棘手吧?” 黄管事看着岑晔,语气之中尽是询问之意。 岑晔微微一笑,“倒也不是没有办法,就是不知道芍药愿不愿意冒险了。” 我怔愣着注视着岑晔,猜测着说,“不知道馆主和我的想法是否是一样。” 我与岑晔相视一笑,而后未发一言。 牡丹低声一笑,大大方方地问道,“难道你们是想要模仿妇好占卜,与素面取得联系?” 我虽然并不信奉这些命理之说,但是细细想来,唯今之计,唯有与铜镜素面取得联系,方得解脱。 王相平淡地看着我,又瞅了瞅岑晔,疑问道:“你们真的打算冒此一险?须知万事皆有缘法,欲有所得,必有所失。” 黄管事微微一笑,缓缓地摇了摇头,“我倒觉得或可一试,铜镜素面在灵籍之中,并无恶评,即便神智不清醒,也并未变成凶灵,亦非恶灵。” 几番计较,众人都认为模仿妇好与素面建立联系是一件可行的事情。 于是,黄管事慎重地选了个良辰吉日,准备让我开坛算卦,占上一卜。 待王相与牡丹起身告辞之时,岑晔却出口留住了王相。 岑晔此举,让我和牡丹都感到一丝意外,我的意外之情还未表达到极致,牡丹却已经恢复了平和的模样。 黄管事笑眯眯地将牡丹送走,我瞟了瞟岑晔,觉得有些尴尬,再瞅了瞅王相,觉得真是尴尬极了! 我施施然地站了起来,准备和岑晔告辞,还未开口,岑晔便说道:“芍药呀,此事与你有关,不如坐下来听一听。” 我有些莫名地看了一眼王相,毫不意外地接收到了王相嫌弃的目光。 “呵呵……”我无奈一笑,着实是猜不透岑晔到底在想些什么,只能笑呵呵地问道:“不知道想要查询何事?难道还是和素面铜镜有关?” “自然。王相似乎有些事情没有交代清楚呀。” 面对我质疑的目光,王相却一脸坦荡,“岑晔,有话便直说吧,何必拐弯抹角。” 王相这般清高模样,着实与我眼缘不合。也是我这百年间吃斋听佛,养好了自己的涵养,不然就王相这般作态,我堂堂花种之王才懒得奉陪。 “黄泉事黄泉了,就素面铜镜赠与芍药一事,无论你是无意为之,还是有意为之,归根到底,与你总有一番纠葛。” 王相微微坐直了身体,似乎是无意识地摸索着手掌,他语气平静地说道:“何以见得素面铜镜我是故意赠与芍药呢?” 我简直被王相蠢哭了,就算不想承认错误,也不应该问出这样没有水平的问题吧! 我被素面宿主,自然不会认为这件事情是王相与牡丹无意为之,即是有意而为,这时候自然是装傻充愣最好不过,哪有人上赶着问自己何处漏了破绽。 说到底,我也十分好奇王相和牡丹算计我一番的缘由。 岑晔见我一副看客姿态,便直接对王相说道:“还不是因为你撒谎了!” 王相默默地摸了摸鼻梁,低声咳嗽了一声,或许是真的被自己尴尬了,王相才会如此拙劣地掩饰自己的尴尬。 说起来,王相也是个愣头青,着实为难他一直故作镇定了! 看着王相沉默不语,岑晔便继续说道:“若是说这素面铜镜是王老相公的东西,以王老的品性,定然要为自己据理力争一番。 可是,面对芍药对牡丹的挑衅,以及听到芍药对于素面的一些负面评价,王老显然表现的十分平静。 可是,一听牡丹说素面铜镜与你有光,王老可是表现的相当激动呀。” 王相看到了岑晔调笑的眼神,小白脸竟然染上了薄薄的一层红晕,竟然老老实实地交代道,“的确,这素面铜镜和我爷爷却是没什么渊源。不过是牡丹想要试一试芍药罢了。” 王相这话说的我着实不爱听,我忍着心中的不满,露出一个我自然为还算和气的笑容,说道:“不知道我哪里做得不妥当,需要王阁主和牡丹管事来试探我?” 面对我的质问,王相相当理直气壮地说道:“你也别觉得委屈,世人只知道,素面铜镜是妇妌之物,却不知道素面可以验灵!” “验灵?为何要对我验灵?” 我虽不满,却也实在有些慌张。 王相与牡丹想对我验灵,自然是发现我的不妥,恐怕是他们发现了小妖灵。 岑晔颇为不满地瞪了一眼王相,“你们实在有些过分了,芍药在我黄泉博物馆出了意外,你届时想要我如何对无心交代!还是你自己想好了如何对无心解释。” 王相心烦地叹了一口气,“此事责任在我,与牡丹无关。我也是为了黄泉安宁着想,黄泉来客,若是身上不干净,会坏了黄泉的! 本来芍药可能身负妖灵之事,我也是告知与你的,只是你一直敷衍我,我才会和牡丹想出了这个法子。” 岑晔冷漠地说道:“我早与你说过,芍药并无不妥!是你一意孤行。” 归根到底,还是我初入黄泉,让牡丹和王相发现了我身上的异样,也怪我在神庙的日子过的太过安逸,竟忘了防人之心。 王相发现了我身上可能有另外的妖灵,便找岑晔商量,岑晔否决了他的想法。可是牡丹也发现了我的异样,王相与牡丹一计较,便瞒着岑晔打算试探了我一番。 此番看来,铜镜宿主,似乎也在他们的意料之外。 我大概明白了王相的意思,问道:“既然验灵,不知道王阁主是否有定论?” 王相默默地耷拉着脑袋,闷声说道:“或许我玉牡丹看走了眼……” 我刚刚松了一口气,王相却又抬起头来,甚是坚定地说道,“或许你是用了什么其他法子,掩盖了你身上的异样。” 第三十二章 素面(一) 我虽然有些小慌张,但到底是一个见过大风浪的人,我面色不改,对王相讥讽道:“王阁主这般害我,倒是十分的理直气壮呀!” 岑晔倒是十分给面子地没有拆窜我,他默默无闻地喝茶,我也十分感激他没有将小妖灵的存在公之于众。 王相大概是心中理亏大于疑虑,转而低声说道:“芍药仙子,此事对不住了。铜镜宿主,着实在我和牡丹的意料之外。 原本素面验灵是一件很简单,很安全的事情。若不是素面的封印被解除了,才不会发生铜镜宿主的意外。” 王相欲言又止,我自然明白他的含沙射影,他对于我的怀疑自然还在,只是苦于没有证据罢了。 如今,岑晔不允许他追究素面解除封印的缘由,自然也就给了我掩藏自己的机会。 我自知不能让王相这个愣头青,继续揪着素面解除封印的事情。于是,便问道:“王阁主,不知你如何认定这素面验灵的结果就是准确无误的呢?” 王相从容不迫地说道:“若是你身上藏了妖灵,都逃不出素面镜心的困局。” 岑晔见我依旧懵懂,接着王相的话语,继续说道:“素面铜镜之上有不容小嘘的封印,寻常的妖灵被素面吸引,进入铜镜镜心,非死不得出。 这封印封了素面,便也就能困住妖灵,故而便有了验灵一说。” 此时,黄泉已然入夜,漫天的繁星,让我心绪不宁。 或许正是因为素面验灵,导致小妖灵不小心被困于素面镜心之中,才让我在水镜之中看到的小妖灵吃封印的画面吧。 如今,我也算是明白了为何初入黄泉时,王相一直对我没有什么好脸色的根本原因了。 即已知晓事情的来龙去脉,我便需要转移王相的注意力,不能让这个愣头青继续揪着我的异样不放手。 我故作大度地对王相说道:“王阁主试探我,本是为了黄泉安危着想。发生这般意外,着实也怨不得王阁主和牡丹管事。 如今众人为铜镜宿主一事,想法设法,芍药感激不尽了。 此事解决之后,芍药定当设宴感谢诸位。现下时辰也不早了,不如就此散了吧?” 岑晔微笑着起身,“如此也好。” 转而看向王相,“黄泉博物馆,不留客。” 王相似乎并不想放弃对于我的试探,对于素面解除封印一事,他定然不会轻言放弃。 不过,王相听到了岑晔的逐客令,抬头看了看天色,便也就忍下了心中的疑问,颇有些怨气地说道:“这般夜色,你让我回家,是嫌我修为太深了吗?我不管,我也睡在黄泉博物馆!” 看了看深重的黄泉夜色,我哑然失笑,默默地离开了。 时光飞逝,黄管事所说的良辰吉日,很快就到了。 一切准备就绪,我一身白衣胜雪,衣袂翩翩地踏入花环之中,盘膝而坐,平心静气地将我的双手缓缓地放在腰前。 黄管事硕大而金黄的蛇尾将花环包围其中,我一脸虔诚肃穆,五蕴皆空,度一切苦厄,黄管事小心地将黄泉之水倾倒在我的手心,清凉的泉水从我的指缝缓缓滴落。 一滴一滴的滴落在龟甲之上,当最后一滴黄泉之水从我的指尖滑落,被黄泉之水清洗之后的龟甲显得格外庄重。 周遭还是一片平静,这样的平静让我有些慌张。 为了让占卜之事进行的更加顺利,岑晔一早便取来了黄泉之水,纯净之水净化龟甲;黄管事为我护法,尽心尽力。 虽说王相对我颇有看法,此刻也为我小心地煽着炉火。 如此种种,依旧没有吸引到素面的注意,我小心地捧着龟甲,紧绷着的神经让我的脑壳一阵一阵地抽疼。 岑晔见我心不在焉的模样,低声喊道:“芍药!专心!” 我一抬眉,岑晔便在我的眼前,平淡的神色却让我感到心安。 适时,黄管事开口提醒道:“或许需要心中有所求吧。若是占卜,不问吉凶,恐怕这龟甲灼烧之后,不会出现结果的。” 黄管事的言语让我灵光一现,我稳住了自己的心神,闭目低诵,心中却默默地念着:妖灵塑体,可问凶吉否? 此问一出,我将龟甲至于炉火之上,霎时间,狂风大作,我的衣裳被风吹的猎猎作响。 一阵连续的龟裂之声响起,龟甲之上横七竖八的纹路,赫然是一片大凶之兆。 我心中沉痛难语,木然间便听到岑晔一声断喝,“芍药!” 我猛然间清醒,而那方古铜镜此时正在我的掌心若隐若现,黄金蛇尾快速游动,将狂风生生阻隔。 一纸白扇赫然从王相手中展开,扇风过处,将我纷乱的发丝拂面而过,我轻轻皱眉,显而易见,王相的手段并没有起到作用。 我总算深刻领悟到了黄管事话语的真谛了,素面铜镜宿主,借助外力并不能切段铜镜与宿主之间的联系。 可是,我该如何凭借自己的力量去摆脱素面呢? 愈灵,或可一试。 就在我脑海中思绪纷飞的时候,在我掌心若隐若现的古铜镜,突然间变得十分的虚幻,仿佛只要我一用力,它便会消失殆尽! 即便此刻风声不断,我额间的冷汗依旧直冒。 “万物皆有灵,草木亦有心。”我紧张地对着掌心里的古铜镜说道:“万物并育不相害,道并行而不相悖!” 伴随着我的低声吟唱,“寻息”便从我的体内缓缓流向素面,虚幻的古铜镜变得越来越厚重,最后,一个空灵的嗓音伴着呼呼的风声,藏着悲怆的豪迈,传入我的耳中,“妌,就让我为你最后一次占卜!” 天昏地暗间,当我再次清醒时,方才发现自己已经站在高高的金銮高台之上了,而我的正前方端坐着的正是妇妌,她眉目流转间,环顾着高台之下的每一个虔诚的目光。 古铜镜素面在妇妌修长的手指间,显得格外精致。 我观看过玉凤的器灵档案,因此我十分确定这就是妇好取代妇葵成为战前祭祀主祭的场面。 第三十三章 素面(二) 古铜镜素面在妇好的手中异常平静,想来被封印的素面,面对妇好虔诚的祈愿,定然十分心焦。 妇好轻轻地抚摸着素面铜镜,拂袖而起,步入跪拜的人群之中,对着众人淡淡一笑,“今日启程,我将带领众人迎战巴方,今日,我们战而不败的祈愿,会得到上苍的聆听,依旧会一一兑现!” 众人叩首,齐声高呼! 跪拜人中,身着华服的妇葵猛然站起,目光虔诚地注视着妇好,朗声说道:“好,这是我用神圣通灵的含香草为你结的手环,请收下吧!” 妇好半眯着眼睛打量着妇葵,继而卷起宽大华丽的衣袖,将自己的手腕伸到了妇葵的面前,妇葵一脸肃穆地将含香草手环戴着了妇好的手腕之上。 妇葵的动作小心而谨慎,纤细的手颤抖着触碰着妇好的手腕。 而我身处这方“愈灵”,还未看明白其中奥妙。便听到岑晔清朗的声音,“芍药,原来真正禁锢素面镜灵的是妇妌。” 我稍显诧异,稳住“寻息”,分神询问岑晔言语之中所掩藏的真相。 岑晔说道:“含香草有锁魂的作用,可以让魂魄聚而有形。在外人看来,妇葵为妇好戴上含香草是一件益事,而事实上,妇葵此举可谓用心险恶。” 此刻,我身处愈灵之中,这是一片苍茫的天地,我的意识会随着素面的意识不断游走在不同的情景之中。 现下我只能听到外界的声音,不能看到外界的画面,却还要将愈灵之中的场面传递给岑晔等人,着实有些费力费神。 岑晔的话音刚落,牡丹的声音便响起了,她说,“密文封印,含香锁魂,二者合一,确实阴毒。” 王相似有所悟,“原来如此,我本在想一个普通妇人,怎么会懂得那么高深的封印术法。原来只是普通的密文封印,原本以素面的修为,本是可以挣脱出来的。只可惜,含香锁魂,阻止了器灵与主人之间的联系。” 黄管事继而说道:“素面本就是一个因为人的信仰而生的灵,且更依赖于妇好之信念,妇好的魂灵被锁在身躯之中,素面无法汲取妇好的魂灵之养分,自然就无法挣脱封印。天长日久,这密文封印便日渐加固。” 我也算明白了众人的意思了,“所以,这密文封印历经千百年,才壮大成我们无法认识的模样呀!只是这种在花界小妖中才流行的封印之法,妇葵又是怎么得知的呢?” 牡丹温柔的嗓音响起,“难道,妇葵与花界有勾连?” 我留了个心眼,很是坦荡地说道:“这种事情,我又怎么会知道呢?” 很显然,素面被封印,妇好的这场战前祭祀并没有起到上达天听的作用。而妇好在此战之中身受重伤,虽然侥幸捡回了一条性命,却也为后来身死埋下了祸根。 我终于捕捉到了素面,与我想象之中一样,在我面前的是个清秀的器灵。 我轻声唤醒素面,素面很是诧异地看着我,“你是谁?” 她的声音平稳,眼神却充满疑虑。 难得愈灵起到作用,让素面意识清醒了。 “我是芍药。” 素面怔愣着看着我,过了许久,她悠长了叹息,突然露出一个非常凄凉的笑容。 “妇好,最后怎么死的?” 我沉默片刻,而后小心地说道:“为救武丁而死。” 素面又叹了一口气,而后认命地笑了笑,“你为何而来?” 素面平静地坐在我的对面,看起来并不像是个偏执的器灵,我斟酌了一下,便将实情告知了素面。 素面微微一笑,甚是和善,“我竟不知道原来你是我的宿主。” 我笑眯眯地说道:“着实是一番因缘际会!” 素面低头不语,我焦急难耐,正欲再开口询问一番,素面却抬起头来,真诚地看着我,说道:“你能给我讲讲后来的事情吗?” 我有些不解地看着素面,试探着问道:“后来的事情?你是想问妇好死后,武丁的情况嘛?” 素面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轻笑一声,“你应当知道,我曾被妇葵封印过,之后的事情,我也只能目睹,却也无能为力。时间久远,好多事情我都快要忘却了。” 我明白了素面所求,“其实,妇好对战巴方,虽伤但胜战,她归朝之后,祖已对妇好下毒,导致妇好重伤难愈。妇好查明真相,流放了祖已,祖已在流放途中意外身死,人们便猜测是妇好故意害死了祖已。” 我的话音将落,素面愤怒地说道:“胡说八道!” 这般脾气,我着实吓了一跳,我思来想去,还是觉得自己没有说错什么,怎么救惹急了素面。 我十分忐忑地盯着素面,素面自己平息了自己的怒火,一本正经地说道:“明明是妇葵暗杀了祖已!” 果真是吓我一大跳,原以为是我自己口无遮拦,说错了话。原来是素面嫌弃别人冤枉了妇好,我心安了不少。 我故作恍然大悟的模样,“原来如此呀!这妇葵果然坏得很!” 素面认同地点了点头,经过素面一解释,之前在玉凤的器灵档案之中的疑惑,也得到了解答。 素面气愤地说道:“要不是祖已与妇葵合谋刺杀好,好,又怎么会无法及时归朝,让妇葵捡了个便宜的王后当了。” 其中恩怨情仇,我不好多做评说,故而转移话题道:“要说天道好轮回,苍天绕过谁。着妇葵最后也是自尝恶果,死于非命了。妇葵死后,祖庚自我流放与民间。 荆楚来战,妇好有孕,武丁独自出征,被困战场。妇好为救武丁,执意出征救驾,大动胎气,加之旧伤复发,难产而亡。” 听我说到这里,素面窸窸窣窣地低泣着,极其隐忍。 我思虑片刻,小心地说道:“妇好去世多年之后,武丁仍然对她念念不忘。对于妇好的离世,武丁也是悲痛不已。” 素面掩面而泣,低吼着说道:“世上只有一个妇好,没了便是没了,让他如何惺惺作态,又能挽回什么!” 第三十四章 素面(三) 我本不应该违逆素面的意愿及想法,只是在我看来,武丁定然是深爱妇好的,“素面,妇好之殇,武丁何止痛彻心扉。要知道,武丁不按常理,将妇好下葬在了自己处理军政大事的宫室之旁,可谓是时时刻刻都在守护着妇好。 然而尽管如此,武丁依旧担心妇好死后无人照料,他自己亲自率领皇室子孙为妇好举行多次大型祭祀。 甚至,将妇好幽魂托付给武丁的六世祖祖乙、十一世祖太甲、十三世祖成汤,让他的三位先人照料妇好。 且每当国家有战事,武丁都要亲率子孙大臣,为妇好举行大规模的祭礼,人们以为武丁是请妇好的在天之灵保佑自己能够旗开得胜。换个角度想一想,难道不是武丁希望妇好一直与自己并肩作战吗?” 本来斯人已逝,没什么好说道的。 但是,素面听了我的一席话,情绪似乎没有那么激动了。 我再次强调,“武丁多情,难舍妇好离世,不循皇家礼俗,厚葬妇好于宫殿之侧,朝夕相侍、心灵相应、生死相随。 光阴流转,千年之久,如今的殷都安阳,诸王陵墓已颓,唯独洹河之畔的殷墟宫殿遗迹,仍可瞻仰武丁用爱情为妇好打造的陵寝。这般情谊,难道不感人至深,动人至极吗?” 素面依旧沉默,且沉默了许久。 突然,素面幽幽地说道:“是啊,若非深爱,又怎么会觉得自己守护的力量不足以深达幽冥呢。” 她的语气极其悲切,着实让我也深感沉重,我安抚道:“弃你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乱你心者,今日之日多烦忧。俱往矣,英雄豪杰,该放手时紧握不放的,大都自伤不浅呀。” 素面依旧悲切,我继续絮絮叨叨地说着,“素面呀,人生在世啊,面对最多的难道不是事与愿违吗?日子久了,再回首,你会发现,那些困顿,不过是‘昨日之深渊,今日之浅谈’罢了。” 我见素面依旧不为所动,细细思虑,又觉得自己刚才那番话虽然很鸡汤,却着实少了点温情,说的有些清凉,听的人大约会觉得凉薄。 我又斟酌了一番,恨不得动用自己的手爪子和脚爪子一起去想一些动人心扉的话语。 可惜,我还没有想到更加温暖的言语,素面却已经恢复平静了,久久之后,素面突然开口说道:“芍药,你能带我去拜祭一下妇好吗?” 素面声音沙哑,看到我露出为难的神色,她急忙补充道:“若是你能带我去,我便和你结束宿主关系!” 我深深地叹了一口气,面对素面迫切的神色,我稍微婉转地表达了一下自己的难处,“素面,实话与你说,我现下在黄泉,出入并不自由。如果你愿意,待我离开黄泉,一定带你去拜祭妇好!” 素面对我表示感激,通情达理地与我解除了宿主契约。 事情如此顺利,着实让我有些意外,我本以为此事会一波几折,没想到这般顺遂。 我施施然起身,对素面说道:“你尽可放心,武丁敬爱妇好,让妇好拥有了丰厚的陪葬品。妇好生前的生活丰富多彩,肆意潇洒。 世人皆知,她不但是一位将领,能征善战且善饮,更是一位尊贵的王后,爱美而且擅于修饰。 她永远活在史册之中,有心人的心中。” 面对我的夸夸其词,素面表现的有些冷淡,她独自回到了古铜镜之中,一切都归于平静了。 当我再次睁开眼睛,岑晔俊朗的脸庞就出现在我眼前,着实让我眼皮一跳。 岑晔见我醒转,顺手就将我手中的素面铜镜拎走了。 我左右打量了一番,却不见王相,牡丹和黄管事,想来他们是离开了。 岑晔细细查看了一番素面铜镜,低声咳嗽了一下,而后将铜镜递给我,说道,“黄管事见你与素面聊的挺好,便去看柜台了。王相与牡丹约了棋局,便一起回了藏书阁。” 我心知岑晔是为了告诉我众人离去的原因,喜滋滋地收了古铜镜。 “虽说,这古铜镜的器灵已经神志清醒,可是它身上的红珠遗失,器身不全,恐有变数,你还是不要将它贴身放置了吧。” 我踮起脚尖,靠近岑晔的脸庞,只有咫尺距离,左右窥视,对他调皮一笑,“你担心我?” 岑晔白脸一红,我着实深感意外。 一般,我调戏无心那个妖僧的时候,无心都是反手就要将我调戏一番的。 没想到看着沉稳的黄泉博物馆馆主,还是非常纯情的。 岑晔灵巧地后退一步,几分慌乱之后,便镇定地对我说道,“不如将素面安置在黄泉博物馆中,等你离开黄泉之后,再带她一起离去吧。” 突然间,古铜镜在我的手中剧烈的抖动起来,我紧握不住,素面铜镜便从我的手中挣脱了出来。 岑晔飞身跃起,将素面擒住,横空一掌,便将素面镜灵从古铜镜中击了出来。 从器身跃出的素面也十分诧异于刚刚发生的一切。 “唉!”素面无奈地叹了一口气,“看来没了红珠,我不仅灵力受限,也确实是无法控制自己的灵力的。” 原本按照我惜命的性格,应当是远离素面的。 只可惜我时常会动一动自己的恻隐之心,我颇为担忧地看着素面,询问道::你可知自己的红珠是如何遗失的?” 素面似乎想到了什么,她的嘴角泛起一抹讥讽的笑意,“想当年,妇葵为了封印我,将一个花界小妖奉为上宾。花界小妖与妇葵合谋以后,那小妖便取走了我的红珠,并将假珠镶嵌在我的身上。” 我与岑晔对视一眼,岑晔说道:“看来这件事情,需要查一查了。” 我颇为认同地点了点头,“其实,之前青龙剑灵的蓝珠遗失似乎与花界之主牡丹有些关系,不知这回素面红珠是否与之有所关联?” 我一言即毕,岑晔似乎深受启发。 岑晔将素面器灵在黄泉博物馆安置好之后,他便匆匆离去。 第三十五章 那些年他们一起追过的女孩儿 岑晔离开黄泉多日,一直没有消息传回黄泉。 而在整个黄泉博物馆中,最有年头的“老古董”莫过于皇蛇黄管事了! 每每与黄管事闲聊一番,都有别样的情报收获,着实让我大开眼界。 而且,自从有了素面铜镜那档子事后,我便不太热衷于外出闲逛了。 在黄泉博物馆空闲的日子里,我时常和清风一起纠缠黄管事,黄管事偶尔兴致高的时候,也会给我们讲讲黄泉内外的趣事儿。 高高的黄金柜台里面,黄管事悠闲地吞云吐雾。我一条腿悬在黄金柜台里侧,一条腿屈在柜台之上,十分殷勤地为黄管事续上茶水。 清风盘腿坐在黄金柜台上面,一双眼睛亮晶晶地盯着黄管事,比我还殷切地为黄管事打着扇子。 “那后来呢?” 黄管事笑眯眯地端起茶水,而后清了清嗓子,对清风说道:“后来呀,佛陀渡他,无心便遁入空门了。” 这会儿,黄管事正和我们说着妖僧无心的陈年旧事,虽然黄管事一直强调这些都是江湖传闻,可我确实是听的津津有味,并且深信不疑。 尤其是这则江湖传闻之中,无心的境遇那般可怜,让我听的浑身舒爽。 清风嫌弃黄管事说的过于简单,一边给黄管事扇着风,一边嘟囔着说道:“黄爷爷,你的故事说的太简单了吧!就不能再丰富点吗?” 我一副“听热闹不嫌八卦大”的模样,应和着清风,对黄管事说,“是呀,是呀,没想到妖僧无心原先竟还做过翩翩公子,还是个痴情种,和岑晔还是情敌死对头,最后两人还成了铁哥们。” 清风期待地点了点头,“对啊,对啊,黄爷爷,你还没说这神奇的女子到底是谁呢!” 黄管事抖了抖烟杆,若有所思地说道:“古时越地以珠为上宝,生女称珠娘,生儿叫珠儿。绿珠绿珠,便由此得名。” “这就是无心曾经爱慕过的女子的名字?”我好奇地问道。 黄管事笑眯眯地摇了摇头,说道:“非也,非也。” 奈何听八卦的欲望太重,我只好忍着自己翻白眼的冲动,忍受着黄管事不断地吊着我的胃口。 黄管事缓缓抽了一口烟枪,对我说道:“千百年前,花界圣域之城,生出一朵妖冶之花,花无叶,茎无根,脉络花茎是赤血般的艳红。 却不想,天界处,红光乍现,齐齐切段了红花的柔软花茎,殷红花瓣,无依无托,飘落人间,邪花入世,落名——袆。” 清风听的入神,不由自主地问道:“黄爷爷,绿珠和袆是什么关系呢?” “师徒!”黄管事吐了一口漂亮的烟圈,“绿珠善笛,亦善舞。袆师从绿珠,也算是技艺无双。” “也就是说,无心所钟爱的女子是妖花转世。”我深感意外,“没想到这二人还与花界有这么一番爱恨情仇。” 黄管事微挑了挑眉头,皮笑肉不笑地说道:“你们花界不是一直都很乱吗?” 虽说对外,我一直隐瞒自己芍药之王的名头,但是在黄管事这样的老人精面前,我的隐藏大约就像跳梁小丑一般。 我憨憨一笑,说道:“妖花入世,岂不是惊天动地,天宫地府应该都有所动作吧?” “妖花入世,自有变数。无心能够以凡人之躯入佛陀门下,也算是成全了他在天宫的因果。千百年前,天宫之上,天帝幼子在大战之中应劫而亡,天后借着碧落黄泉的一丝波光才护住了其幼子的一丝魂灵。” 我从未听说过无心的过往,只晓得他是一个不会变老的凡人,也是一个不守规矩的僧人。 “所以,无心本是天帝之子转世为人?”这可真是听了一个大八卦,我不由得凑近黄管事,左右两顾,而后低声问道:“按说,以天帝天后的权柄,赐予无心一个神格,定然轻而易举。怎么没有拉无心一把,反而让他在凡间受苦受难呢?” 黄管事意味深长地眯了眯眼睛,嘴角诡异的弧度着实让我心下发麻。 “小芍药,懂得真多!看来没少走偏门呀!” 我尴尬一笑,“哪里哪里!只是活的久了,见的花样就多了。” 黄管事咧嘴一笑,尽是嘲笑之意,亏得我面皮子后,只当是恍若未见。的确在黄管事这般“老古董”面前说出自己活的久的言语,着实就像小娃娃故作深沉。 “天后原本是想让无心在凡间渡了妖花,有了功德,便可再次位列仙班。却没想到无心道心不定,终是误了正途。” 我本想细细问问无心到底因为什么不能位列仙班,奈何清风更想知道黄泉派何人去渡妖花以及如何大展身手的。 看着清风天真的脸庞,我实在不大忍心嘲笑他,只好给他递了一杯茶水,温柔地说道:“适才,黄管事说,无心和岑晔是情敌呢,黄泉派去解决妖花的自然是岑晔。” 黄管事微微点了点头,“确实如此,那时岑晔年纪尚轻,少年风采,最是肆意。原本渡妖花,应当是岑晔的成神之战呀,可惜了,可惜了。” 黄管事若有所思地叹了一口气,而后沉默地吸着烟感,许久未言。 我问黄管事,妖花是何来头,如今归于何处。 黄管事笑眯眯地摇了摇头,“那女子豁达,却也不乏烈性,跳了地狱烈火,尸骨无存了。” 这般结局,着实让我和清风唏嘘不已。 本就是闲话里短,说的人没有忌讳,听的人不曾上心。关于无心以及岑晔和那女子的风月之事,三言两语便也就被黄管事带了过去。 平日打扫黄泉博物馆,我倒是发现了不少岑晔珍藏的好茶好水。闲暇时,我也会悄悄从岑晔的藏品中取一些品品,这种事情自然见者有份。 今日取了岑晔的天泉圣水煮了一壶白山黑茶,滋味着实不错。 黄管事对于这滋味自然也是极其喜欢的,没说几句,便要我为他续上茶水。 清风手中摇着的折扇,从黄管事的身旁,逐渐移到了自己的脑袋旁,一边摇着,一边感慨着,“不知道馆主何事回来呀?” 第三十六章 七色石 要在以往,我定然不会关注岑晔的消息,如今黄泉博物馆事故频发,我也盼着岑晔能够带一些好的消息回来。 清风不知从何处拿出一壶好酒,我惊喜地打开,深深地嗅了一口酒香,顿时觉得生活又有了意义。 我们三人在黄金柜台之上,美滋滋地小酌了几口,便看见兰生风尘仆仆地回来了。 黄管事一打眼,而后严肃地问道:“黄泉来客人了?” 兰生有些疲惫,他耷拉着眼皮,却很细致地理着自己的胡须。 我弯下腰,给兰生递了一杯茶水润润喉咙,兰生抬手拿过我递给他的茶水,对我露出一个憨厚的笑容。 兰生猛灌了自己一杯茶水,我顺手接过茶杯,又给他递了一杯,直到兰生生生灌了自己大半壶茶水,才深深地喘出一口气,哑着嗓子说道:“天宫三十六金仙来了!” 这是我第一次看到黄管事的脸上出了微笑以外的神色。 黄管事先是不屑地撇了撇嘴巴,而后挑着嘴唇露出一个讥讽的笑容,随后微微闭上了自己的小眼睛,很是惆怅地叹了一口悠长的气息。 说句大实话,活了几百年的我,连天宫上仙都没见过,更何况大名鼎鼎的三十六金仙! 黄泉必然发生大事件了,不然何至于惊动天宫的三十六金仙呢! 清风砸吧砸吧嘴巴,不敢置信地问道:“兰生大哥,可是发生什么大事了?” “我所知道的消息并不全面,你们可听说过女娲补天的七色石。”兰生压低了声音,“据说这次三十六金仙就是为了七色石而来。” 黄金柜台之上,三只脑袋低垂着,全都对着兰生这颗仰起的大脑袋瓜子,本是慎重而好奇的心情,被兰生的三言两语说的着实有些沉重了。 黄管事抿着嘴巴,拿起鸡毛掸子,一上一下,都在往我和清风周边的柜台上招呼,一边招呼,一边说着:“贵客临门,贵客临门,你们还敢偷懒。” 我和清风躲躲闪闪,最终还是跳下了黄金柜台。 我走近兰生,笑嘻嘻地去扯他的大胡子,“兰生大哥,最近是不是都要留在黄泉博物馆办事啦?” 兰生憨厚地拍开我的爪子,很是小心地护住自己的美髯,“自然,馆主大约快到门口了。我要去迎迎。” 我谄媚一笑,“那我也去迎迎!” 果然,远远黄泉大道之上,金光闪耀,传说中的三十六金仙浩浩荡荡而来,只是一团金光,并不能瞧见仙家风姿。 我双臂交叉放在腹前,微微伸着脖子看热闹,和黄泉大道两侧站在的人群一般,都在好奇三十六金仙的模样。 可惜那团金光只在远处闪耀了一阵,刹那消失,兰生见金光消失之后,将在门口东张西望的我拉进馆中,随后便关上了黄泉博物馆的大门。 我迷茫地看着兰生,兰生却对我说道:“三十六金仙已经入馆了。” 听到兰生的话语,我只能默默地翻了个白眼,而后默默在心中念叨:那冲上云霄的金光,如此浮夸就是为我让我尴尬吗? 我拉住脚步匆忙的兰生,“兰生大哥,我听闻女娲补天的七色石早就了无踪迹了,为何突然会传出消息,且惊动了天宫里的大人物呀?” 兰生摸了摸自己的胡须,认真地思考了一番,而后一脸郑重地对我说道:“实不相瞒,我也不知道具体原因。” 我掩饰了自己抽搐地嘴角和无奈的心情,只好问道:“馆主,可回来了?” 兰生又是憨憨一笑,说道:“馆主随三十六金仙一起回来了。你去馆主阁应当能见到他。” 我再次拉住想要离开的兰生,笑呵呵地问道:“兰生大哥,这是要做什么去?” 兰生无奈一笑,坦白地告诉我,他要去准备照顾三十六金仙。 我跃跃欲试,可是兰生却无情地拒绝了我,“天宫来的贵客,大都孤傲,最最平易近人莫过于月神宫的月老阁下了。 以后月老要是来黄泉做客,倒是可以带上你,不过这次恐怕不能了。芍药啊,你还是去忙自己的事情吧!” 我悻悻作罢,既然兰生阻拦我去窥视三十六金仙,我也只好去找岑晔打听一些消息了。 想到青龙蓝珠和素面的红珠遗失事件,我心下猜测这次惊动天宫大人物的事情除了女娲七色石,应当与之也有些许关联吧。 待我到了馆主阁,却让我看到我一副让人很惆怅的画面。 岑晔竟然丢下天宫的三十六金仙,给无心在烹茶。看着闲情逸致,画面也十分赏心悦目,却着实让我难以理解。 不得不说,馆主阁虽说是馆主阁,内在陈设却如同后花园一般,高大的松树横直的树桠之上,无心邪魅地躺在其上,鲜红的僧袍低垂而下。 白雾袅袅间,无心偏头,瞧见我窘迫的样子,不禁轻笑出声。 “小芍药,许久未见了!我可想你了!” 那妖媚的容颜带着少年的英气,着实让我心神荡漾了一番。 就在我纠结到底如何回应无心的时候,岑晔抬眸看向了我。于是,我便选择无视无心,囫囵着与岑晔打了一个招呼。 岑晔请我入座,着实这阁中雾气太重,我只好小心翼翼地用脚探路,费了好大一番气力才安然坐下。 过程虽不优雅,结局却是平安。 无心大约觉得我的动作滑稽,他的嘴角竟然弯起一个潇洒宠溺地笑容,着实让我受宠若惊。 “馆主,三十六金仙此番来到黄泉,是为了青龙蓝珠和素面红珠而来吗?” 岑晔面色温和地为我斟了一杯茶水,我还未听到他开口说话,便听到无心从松树上翻身而下的动静。 随后,无心说道:“小芍药,你可知女娲补天所用的七色石比彩虹还要美丽,十分罕见。” “那又如何?” 美好的事物虽多,可是能够拥有的又有多少。 面对我甚是不屑的神色,无心哈哈一笑,“那你恐怕还不知道吧,青龙蓝珠和素面红珠真是七色石中的两枚原石。” 第三十七章 馆主阁 青龙蓝珠和素面红珠属于女娲七色石。 咋一听这种消息,的确让我有些意外。转念一想,也合情合理。 我大胆猜测道,“难道花界有人在收集七色石?” 无心在我身旁坐下,轻声说道:“的确是有人在收集七色石,但是此人到底是不是来自花界却是没有证据的。” 岑晔饮了一口茶水,“天宫原本藏了一颗黄珠,不知何时也失窃了。” 听到这里,我压低声音问道:“是以,天宫发现黄珠失窃,才会派三十六金仙下界吗?” 我不得不说,这天宫的防盗措施做的太不到位了吧。看来,若不是岑晔上天宫查询青龙蓝珠和素面红珠的事情,天界神仙们还不能及时发现黄珠被盗的消息呢。 岑晔点了点头,沉吟一声,而后说道:“或许有人想要谋求黄泉之眼。” 岑晔一言,着实让人提心,如此想来,天界丢失黄珠恐有些时日了,直到今日才被发现,偷盗之人确实来头不小,且在天宫根基不浅。 我只知晓黄泉之眼可知过去,这种用处十分鸡肋,我实在不明白为何有人想要谋取黄泉之眼。 无心见我有了些许疑虑,便说道:“黄泉之眼镶嵌在黄泉之中,轻易是无法取出的。如果有人在收集七色石,那么她定然是想要谋取黄泉之眼。” “黄泉之眼除了正晓过去,难道还有其他神奇之处?” 岑晔微微一笑,唇角优雅的弧度恰到好处,俊俏的眉梢微微轻挑,“你想知道吗?” 岑晔的神色着实太过玄乎,让我有些犹豫了。考虑到他们都是聪明人,再考虑到好奇终究害死喵,我呵呵一笑,“也没有,也没有十分好奇啦!” 无心嗤笑一声,“小芍药呀,是怕我们算计你吗?” 我默默翻了个白眼,有道是看破不说破,这无心永远管不住自己那张调侃我的嘴巴。 见我不语,无心又说道:“其实关于黄泉之眼,也有一个传说,天地生双目,天目知未来,地目晓过去,两者合其一,阴阳可调,轮回可转,天地秩序可变。” 关于争名逐利的事情,我向来都是不走心的。 见我兴致缺缺,无心邪魅一笑,继而说道:“黄泉之眼的泪水相传可以生死人,肉白骨。” 见我突然兴趣盎然的模样,无心一脸得逞的神色。 无心所说的“生死人,肉白骨”,确实是我百年来一直渴求,也一直操心的事情。 为了让小妖灵重塑妖身,百年来,我在神庙兢兢业业只为得到神木枝丫,可是即便我得到了神木枝丫,妖灵的妖身塑好,也要经历万千岁月的灵气涤荡,才能让妖灵与妖身契合,从而彻底苏醒小妖灵。 但是,如果有了黄泉之眼的泪水,让妖灵与妖身契合,唤醒小妖灵便是一件事半功倍的事情了。 可是,黄泉之眼毕竟是黄泉之宝物,碍于岑晔,我只好忍住自己澎湃的心情 我谨慎地问道:“天宫黄珠失窃,应当不是最近才发生的事情吧?” “据天宫守珠仙史所言,这黄珠丢了近千年,若不是最近我上天宫查阅青龙蓝珠和素面红珠的事情,这守珠仙史怕是还要将黄珠遗失的消息瞒下去呢!” 无心调侃道:“这守珠仙史胆子倒是不小,能力也不差呀。宝珠遗失,竟能不动声色的瞒了近千年。” 无心向来毒舌,我早已经见怪不怪了。 我一本正经地问道:“想来盗珠之人,在天界应当地位不低,既然收集女娲七色石的是与天宫有联系的人,为何三十六金仙会来到黄泉呢?” 岑晔低头捣弄着香炉,“黄珠遗失太久,除了守珠仙史所说的失窃时间,再也找不到更多的线索。天宫查不到线索,便派三十六金仙来到黄泉守护黄泉之眼。” 我总算明白了,虽说办法有点守株待兔,但是却不是个不切实际的想法。 我半眯着眼打量着岑晔,岑晔的神色泰然自若,我故作欢愉地说道:“如此,有了三十六金仙守护黄泉之眼,那在暗中收集七色石的人总有一天会漏出马脚的。” 三十六金仙声势浩大的来到黄泉,明则守护黄泉之眼,暗则定然是查探其余七色石的下落。 如此打草惊蛇的举措,也不知道会起到什么样的作用。 无心捻了捻手中的佛珠,意有所指地说道:“若是天宫的人暗中收集七色石,若来日来了黄泉,必然会引起动静。就怕此人聪明的很,早早就在黄泉潜伏着,你可就伤脑筋了。” 岑晔苦笑一声,“若真如此,也只能日防夜防了。” 我身正不怕影子斜,自然不怕什么家贼一类的说法。 三十六金仙这种高级别的神仙,我定然是摸不到边的,便也就不肖想了。 而此次无心再次来到黄泉,对于七色石不在意的神色,定然不会是因为七色石的事情而来。 加之我初到黄泉,无心形色匆匆,我十分怀疑无心在黄泉隐藏了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我笑眯眯地看着无心,无心却无情地用他的大手掌将我的白脸推开。 “小芍药呀,你对我又起了什么歹毒的心思,便只说了吧。” 我实在是忍无可忍,才翻了一个白眼,我撇嘴以示不屑,“呵!我能觊觎你?你还是老实交代一下自己为何又出现在黄泉吧!” 按照黄管事所说的故事,岑晔与无心没有因爱生恨,着实已经是一件让人意外的事情了。我实在佩服他们如今能给相安无事的迎面而坐,大概时间可以改变一切吧。 无心呵呵大笑,“小芍药是关心我嘛?” 我嫌弃地白了无心一眼,对比而言,还是浑身礼数周正的岑晔看着顺眼多了。 我看见无心对着岑晔使了一个眼色,岑晔却是纹丝未动。这二人如此拙劣的互动手法着实让我看得尴尬。 空气突然静谧,着实让我有些手足无措,我没心思与无心继续斗嘴,岑晔此处也没有更多的信息值得打探。 第三十八章 黄泉桃林 正在我考虑如何优雅而不突兀地抽身而退的时候,岑晔突然注视着我,如此严肃,着实诡异! 岑晔说,“芍药,我可能需要你帮我一点小忙!” 我突然有了一种不祥的预感,我呵呵假笑,绞尽脑汁也没有想到一个具有温情色彩的退场方式。 若是我直言:馆主,我不太方便帮您。 此言一出,我的脑海中就自动脑补了日后我在黄泉凄惨度日的场景。 若是我热情拍马,只怕我又要割肉一番。 我纠结再三,只好向命运妥协,为了神木枝丫,我咬咬牙,拼了! 我惨笑着说道:“不知道馆主需要我帮什么忙?” 岑晔面色稍显凝重,却很快又恢复了温和的神色,“千年了,在黄泉沉睡了千年的玉笛器灵已经有了醒转的趋势。我想你为我愈灵。” 岑晔说的郑重,联想到之前黄管事所说的故事,我不由得猜测玉笛的主人是不是就是黄管事所说的故事中的主角——袆。 有一些问题我不知道自己是否该问,有一些问题我也不知道自己是否会得到答案。 我转头看向无心,试探着问道:“妖僧,这玉笛器灵与你是何干系?” 无心明显愣了一下,但是他很快又痞笑地看着我,“小芍药到底想问什么,不妨直接问吧。” 这场交谈终是没有结果的。 后来,岑晔带着我来到了一间密室,我终于见到了神秘的玉笛——玲珑。 这间黑暗的密室,只有最中心的区域泛着蓝色的荧光,一只修长的玉笛横插在白玉所制的玄冰案几之上,而在玉笛之后,一个空灵的身影虚虚浮浮,我想那便是玉笛器灵玲珑吧。 岑晔站在我的身后,我深深看了他一眼,自从听了岑晔过往的爱恨情仇,面对岑晔我总有些不自然。 我伸手去触摸玲珑器灵空灵的身体,指尖微凉,一声刺耳的惊叫刺痛了我的大脑。 我慌忙收回我的手,岑晔关切地看向玲珑器灵,待查看玲珑无恙,转而查看我的情况。 我默默将自己颤抖的手隐藏于身后,勉强对岑晔一笑,“玲珑器灵似乎对我十分抵触,我想我还是需要知道一点她的讯息,方能触碰玲珑玉笛吧。” 岑晔并没有强求,我看着他云淡风起的背影,竟然品出了一丝怅然。 这间密室,我闻到了无心的气息,那是他遗留在密室之中的气息。他定然时时在此处逗留,才会留下气息。 我甚至可以大胆猜测,无心当日送我来到黄泉之后匆匆离去的缘故大约就和这间密室,那只玉笛有关。 离开密室,眼前突然大亮,让我忍不住眯起了眼睛。 我上前追到岑晔的身影,含笑与他对望,“馆主,尽可安心,芍药定当竭尽全力,一定会想到办法治愈玲珑器灵的。” 岑晔温和一笑,却不见明媚。 “那便要劳烦芍药了。” 岑晔有一双璀璨如星的眼眸,欣长的身姿,眉目刚毅,这般俊秀飘逸的男子,我无论如何也无法想法他曾今的那段深情是如何刻骨铭心的。 别了岑晔,我偷偷溜到黄金柜台。 黄管事今日难得没有抽大烟,黄金烟杆别在他的背后。 我刚爬上黄金柜台,险险地躲过黄管事招呼过来的鸡毛掸子,便听到黄管事说道:“你偷偷摸摸爬我柜台做什么!” 我谄媚一笑,“嘿嘿,黄管事怎的如此无情了。我们昨日方才聊过呢。” “少来!昨日还兴致冲冲的去打探三十六金仙的消息,你怕是金仙的面庞子都没见到,才垂头丧气的来蹭我的茶水喝。” 我忍不住一撇嘴,明明这几日的茶水都是我从岑晔的书房翻腾出来的,黄管事就知道冤枉我! 我撅着嘴巴说道,“黄管事,玉笛玲珑要苏醒了。” 黄管事手中动作一顿,片刻之后,我便看到他的小眼睛中精光一闪,随后他的脸上竟然露出了一个欣慰的笑容。 黄管事说,“关于玲珑的消息,岑晔和无心向来是最清楚不过的,你怎么不去问他们?” 我尴尬一笑,若是岑晔愿意告诉我,便早告诉我了。而无心,一想到他,我便有些嫌弃地眯了眯眼睛。 见我不语,黄管事抖了抖手中的鸡毛掸子,而后说道:“若是岑晔不愿意说,你去找无心聊聊,或许收获更多。” “唉。”我悠长地叹了一口气,“自从昨日见过无心之后,我便再也没有见过他了。” 黄管事笑眯眯地看着我,“其实找到无心并不难,黄泉博物馆里有一片幽静的桃林,你去那里,必然能见到他。” 黄管事不愿意与我深谈玲珑的一切,我到底还是觉得不甘心,跳下黄金柜台之后,我又折回到黄金柜台。 黄管事看见黄金柜台上冒出了我的脑袋尖,呵呵一笑,“你又想干什么?” 我也眯着眼睛笑了笑,“这玲珑的主人是绿珠,还是袆呀?” 黄管事低声咳嗽一声,转身便不再搭理我了。 这怪脾气的老头子! 我在心中暗暗腹诽。 我在黄泉博物馆晃荡了许久,终于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找到了黄泉博物馆中那片幽静的桃林。 桃林之中,幽香阵阵,落英缤纷,芳草鲜美,着实是个让人心旷神怡的地方。 我在桃林之中左弯右绕中迷失了方向,便找了一块草皮躺了下来。 这是我第一次欣赏黄泉的夜色。 巨大的透明帷幕之外,深黑深黑的天空如墨水一般,给人粘稠且厚重的感觉,着实没有什么美色可言。 我随手扯了一片草叶子,不由得想起在花界逍遥的时光。 那时,我时常与白芍在桃林之中纵歌吹笛,我的妹妹白芍最爱的便是桃林。 我将草叶放在自己的唇边,缓缓地吹起那首白芍最爱听的曲子。 曲子刚刚吹了一半,一袭红色的袈裟便遮住了我的眼睛,是无心! 我刚想质问无心躲到哪里去了,让我一通好找也没找到。 而我的问题还未出口,我便被无心用力扯了起来! 第三十九章 绿珠 冰凉的桃花瓣打在我的额头上,扑鼻的香气在我的周围翻涌。无心一路而来显然十分急迫,才会惊扰了一园桃花。 “袆!” 那声惊慌无措的呼唤似乎就是从无心的口中唤出。 我不满地拂开遮住我眼睛的袈裟,映入眼帘的却是无心慌乱的眼眸。 我心中暗骂:妖僧怎么佛心如此不坚定! 当无心发现袈裟之后的脸庞属于我的时候,神情明显是错愕,“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一副抓到无心小辫子的嘚瑟模样,“我特地来找你呀!只是迷路了而已。” 无心松开了我,转身的瞬间,袈裟的尾部扫起的一地桃花。 “没有想到小芍药还精通音律,真是才貌双全了。” 无心的语气平缓,若不是我的手臂还隐隐作痛,我都怀疑刚才看到的慌张急迫的无心是我的错觉。 一想到正事,我便收了和无心拌嘴的心思,“我已经在密室之中见过玲珑器灵了。” 无心的背影僵硬一晃,又很快放松了下来,口气略有调侃,“小芍药,你为什么不去找岑晔呢?你难道怕他?” 我站在无心的身后,偷偷地撇了撇嘴巴,“无心,你顾左右而言他,是不是不好意思与我谈谈那段爱恨情仇啊?” 无心转身看我,细长的眉梢微不可见的轻挑,我见他轻轻地拂去洒落在肩上的一瓣桃花,那桃花瓣在他掌心乘风,终是飘摇而去。 脚步踏在桃林湿润的青草地上,如坠云端,十分柔软。 我依着无心背靠的桃木屈膝坐在草地之上,无心眺望着远方,许久才说道:“小芍药,你觉得玲珑真的能够苏醒吗?” 对于此事,我心中也没有十全的把握,我迟疑许久,终是没有说出违心的言语。 无心见我沉默,轻轻一笑,“芍药,你在花界的时候,可曾听闻过妖花入世。” 我本来还有些心疼无心的,可是这妖僧,动不动就想试探我一番。明明知道我的身份,却总是有意无意地调侃着我,着实让人没办法同情他。 “你这种人,真是令人欢喜不起来。在神庙之中,怀疑我的身份便是这般若有似无的试探。在黄泉,明明已经确认了我的身份,却又假装什么也不知晓,十分的不坦荡!” 无心哈哈大笑,而后低着头注视着我,轻轻对我说道:“‘十分不坦荡’,哈哈哈哈,这句话,她也曾经说过的。” 我心中暗暗腹诽,真是个喜欢抽风的和尚! “我可没你们这些妖孽的千年道行,我在花界逍遥了三百年,向来是没心没肺,不理世事的。若不是来了黄泉,我还真不知道‘妖花入世’之说呢。” 无心轻轻地叹了一口气,“芍药,等一个人真的好苦。” 这一点我颇为感同身受,我一直在等的小妖灵,也不知何时能够调皮地在阳光中奔跑,在清风中飞翔。 “无心,不如我们聊一聊玲珑吧。” 无心深深地看了我一眼,而后抖开了自己的袈裟,缓缓地坐在了我的身侧。 无心告诉我,玉笛玲珑原先的主人本是芳名远扬的一代名妓,名唤绿珠。 绿珠姿容绝艳,世所罕见,能歌善舞,风情万种,却是个命途多舛的女子。 巨富王石看上了她的美色,便以珍珠十斛为她赎身。绿珠妩媚动人,善解人意,恍若天仙下凡,很讨王石的欢心。 王石利用他抢劫来的财富,修了一座漂亮的园子。他经常在自己的园子里,宴请权臣,以及权臣的幕僚们。 而那些权势滔天的人们,之所以愿意来到王石的园子,就因为这个园子里有一个绿珠。 每当宴席,绿珠出面劝酒,饮酒者无不失魂落魄,趋之若笃。 绿珠善笛,玲珑便是绿珠的笛子,这枚玉笛因为主人吹出的曲子颇具灵气,其器灵便也就应运而生了。 绿珠吹奏玲珑,乐起而余音绕梁,技艺非凡,加之这个女子美艳动人,很多有权有势的大臣便想要的得到她。 后来,一个富商为了报复王石,便勾结当时的宰相,他们首先从绿珠身上着手的。当宰相发起对王石的总攻击之前,富商便去向王石要绿珠,王石自然不愿意。 再后来,当宰相与王将王石完全打击下去以后,又派军队去抓绿珠。 这时候,王石便知道绿珠已经保不住了。于是,王石便对绿珠说,我都是为了你,才落到今天这样的地步! 在我看来,王石这种说法完全就是得到绑架,可怜这绿珠也是一根筋的人。 听了王石哀怨的说辞,绿珠便回应说:好,那我就用我的命来报答你! 随后,便纵身一跳,从楼上跳下去,结局当然是摔死了。 无心说完了绿珠的故事,便对我说道,“可怜的绿珠,至死都不知道王石不过是利用她,还以为王石有多么的爱她呢。” 如此刻薄的言语从无心口中说出,没有一丝的违和感。 无心抬手拿走粘在我发梢的桃花瓣,又说道:“玲珑是一把好玉器,她因为玲珑而生,却因为袆而伤。” 我若有所思地打量着无心,听到“袆”这个字,从无心的口中念出,总让我有些感慨。 思量,思量,再思量,我还是忍住了心中的疑问。 我从袖中取出一壶好酒,递与无心,“玲珑因何而伤。” 无心仰头猛灌了自己一口酒水,“是天劫。” “天劫?”我疑惑地看着无心。 无心将酒水还给了我,我微笑着喝了一口,便又递给了无心。 “妖花入世,落名为袆。乱世佳人,天道难容。” 无心一字一顿,突然无心转头看着我,微微扬起的嘴角,明明含着笑意,却尽是邪魅,“小芍药,为何用这样的眼神看着我。你是听说了关于我的一些陈年旧事嘛?” 我憨憨一笑,倒也不隐瞒,“的确听黄管事说了一点点。” 无心嫌弃地骂了一句:“皇蛇这个老匹夫,定然又是诋毁我,美化岑晔的一套说辞。” 第四十章 跨越千年的旅行(一) 我连忙说道:“此事倒是你冤枉了黄管事,黄管事说的含糊其辞,我并不知道其中详情。” 无心不在意地昂着头看向黄泉深重的夜色。 “小芍药,你想亲眼看看千年前的那场浩劫嘛?” 暗淡无光的佛珠缠绕在无心修长的手指上缓缓递到了我的面前,那双手苍白却骨节分明。 我迟疑的伸出自己的手指,无心见我突然蜷缩住自己的手指,不由失笑。 我几番挣扎终究还是放下了自己的手,我与无心沉默相对,我竟有些手足无措了。 在神庙的岁月,我虽然时时与无心吵闹,却从来没有想过无心会在我心目中如此重要。小吵小闹,我从不会对无心客气。 可是当无心邀请我查看他的“伤疤”,那些无心过往的沉痛难遇,由我亲自揭开,我到底是退怯了。 无心嘴角扬起的微笑,恍惚了我的眼睛。 我低下了头,说道:“无心,我初入黄泉,你来到黄泉的目的是什么?” “小芍药,你总是这般。” 我不明所以地看着无心,无心继续说道:“对于你早已怀疑的事情,你总是有足够的耐心去等待。如果你是猎手,大约雄狮猛虎都会惧怕你吧。” 无心手中的佛珠顺着他的衣袖垂在他的腰侧,闷声问道:“你的伤疤真的想让我揭开嘛?” 无心再次将佛珠递到我的面前,“佛陀渡我,我已经是一个出家和尚,尘世执着早该断了,只是难免还会牵挂她。 这不单单是我执念,也是岑晔的心魔。我送你入黄泉并非偶然,我也时时来黄泉作客,想来你应当是发现密室之中有我的气息,便大概已经猜出了我出入黄泉的目的了吧。” 我抬眸看向无心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终是什么也说不出口。 轻轻叹了一口气,我伸手慢慢抓住他手中的佛珠。 无心抿唇一笑,清脆的嗓音响起,“走吧。” 无心拽着佛珠,佛珠拽着我,我注视着无心的背影,低声呢喃道:“人生在世,若无姻缘,何以再见,若无缘分,何以相欠。” 无心的尘缘未了,自然无法登上那极乐净土。 我亦步亦趋地跟在无心的身后,来到了黄泉桃林最幽深的地方。 桃花灼灼,数扇屏风之后,一汪清泉石上流,竹榻,石案,一应器具应有尽有,这里应当就是无心在黄泉歇息的地方。 “我该怎么做?” 拉住佛珠的那一刻,我便无法摆脱佛珠对我牵连。 无心请我坐下,“这串佛珠有穿越轮回的作用,有了它,你便能随我一起去见见千年前的风光。” 恍惚间,无心便牵着我来到了一座后花园中,我好奇的看向无心,低声问道,“这是那里?” 无心抬起一根手指放在自己的嘴唇上,示意我不要说话。 我只好闭上嘴巴,观察花园之中的动静。 不多时,一个美艳少妇便带着一个少女走入花园之中,而那美艳少妇手中拿着的玉笛正是玲珑。 她就是绿珠! 我在心中暗暗惊叹。 我转头看向无心,却发现无心的目光一直追随着绿珠身旁饿少女。 我顺着无心的目光看出,后知后觉的知晓了少女的身份,这大概就是——袆! 当我亲耳听绿珠奏笛,便知道传闻非虚。 我再看向袆时,便觉得这个女子十分的眼熟。大约是因为她和花界有些渊源,所以我才会对她有了熟悉的感觉吧。 我一边看着绿珠和袆,一边胡思乱想着。 无心突然凑到我的耳边,对我说道:“这里是袆危难开始的源头。” 我愣在原地,直勾勾地看着无心,无心又牵我到了另一个地方。 无心说,“绿珠也算是个痴情女子,只可惜一腔深情,所托非人。那时,我还年少,我的父亲官拜宰相,巨富王石借权势一直打劫越地商户。 其中便有一个商户明德便是被王石害的家破人亡了,明德为了报复王石,想方设法与我父亲搭上了关系。” 此刻,无心将我引入的地方依旧是绿珠的园子,而园子的周围却是林列的弓弩,兵将们已经将这个地方团团围住了。 我迟疑地问道:“这就是绿珠跳楼的地方?” 无心面色冷漠,一言未发。 果不其然,楼阁之中,王石疯狂地摇晃着绿珠,大喊着,“都是为了你啊!都是为了你啊!” 绿珠眸中含泪,在王石一把将她推倒在地,这个倔强的女子柔弱地站了起来,泪水悬而未落,眼含凄凄,“既如此,那我这条命,便给你吧!” 绿珠决绝地纵身跃楼而下,一地鲜红模糊了我的眼睛,我恍惚地后退了几步,心中慌乱无比。 那样惊才绝艳的女子,就这般结束了自己的人生。 生离死别的场面,我也经历了几次,而今日一个非亲非故的女子在我面前自我了结,除了慌乱,我还感到了心疼。 紧接着,我便看到袆冲到了绿珠的身前,痛心疾呼,却无可挽回。 “后来,王石问斩,袆便恨上我的父亲。” “可是,王石明明罪有应得呀。” 无心微微摇头,“袆最恨的是王石,其次便是我的父亲。” “袆应当是恨你们逼死了绿珠。” 我晃一失神,又被无心拉到了一个新的地方。 悠长的殿廊,九九曲折,十十回转,而在灯火微茫之间,我看到了无心,千年以前的无心。 我抬头,恰好看到了无心的下颚,那苍白的面颊在月色之下更显苍白。 再见曾今的自己,无心手执佛珠,道了一句“阿弥陀佛”。 看着少年风气的无心,再看我身旁妖里妖气的僧人无心,着实让我唏嘘不已。 突然,竹林之中有了动静,一个纤细的身影躲进了少年无心的书房。 我觉得那黑影着实有些熟悉,这时,无心对我说道:“那是袆。她想刺杀我的父亲,却被暗卫打伤了,是我救了她。” “然后呢?”我偏着头问道。 “袆身受重伤,我便将她藏在房中养伤了。“ 第四十一章 跨越千年的旅行(二) “再后来呢?” “后来,府中的暗卫没有搜查到刺客的下落,便放松了警惕,那时我也是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她送离了宰相府。” 说到这里,无心再次将我拉走了,我亦步亦趋的跟随在无心的身后,无心低声说道:“其实,如今回想,将她送走,实在让我后悔,如果没有将她送走,他或许就不会碰到岑晔了。” 我不敢苟同,“这种天道既定的事情,即便人力破坏,也只是来早来玩晚的问题。袆的劫数不会不与她相遇。” 我突然八卦地拽住无心,“无心,你现在叫什么名字?” “什么意思?” 我憨憨一笑,“我比较好奇,千年前你叫什么,是不是也是和你现在的名字一样没心没肺的名字。” “尚沅。” “那岑晔呢?” “桦逸。” 闲聊见,无心便将我带到了一处街道,无心说,“你马上就能见到桦逸了。” 城中百姓分立街道两侧,翘首以盼,眼里满是激动兴奋的情绪。 “今日桦逸击退悍匪,平复北地,荣胜归朝的日子。” 我笑着看着无心,“那桦逸和尚沅是原本就是死对头,还是因为爱情变成了死对头呀?” 无心龇牙一笑,“你猜?” 我无语地翻了个白眼,突然人群之中爆发出鼎沸的欢呼声,我也随大流地垫起脚尖看向城门口,果然骑着高头大马的“岑晔”装入我的眼眸。 其实,与其说那是岑晔,倒不如说他是桦逸。 为了解决妖花祸世,无心自天界轮回,脱身成人。岑晔自黄泉入世,化身名将。他们前事不记,却依旧要按着既定的命途去解决一场浩劫,用一个女子的性命去解决。 我看着宝驹之上,桦逸笑的春风得意,而从宰相府中脱身的袆,却突然从人群之中冲了出来。 桦逸及时收住缰绳,才控制住了受惊的马匹,袆拜倒在桦逸面前,状告桦逸手下副将逼死绿珠,请桦逸为已死之人主持公道。 而袆所状告之人正是和宰相合作,将王石逼入死地的将领。 这振奋人心的八卦场面,我看的津津有味,却被无心扫兴拖走。 我嫌弃地瞪了无心一眼,“接下来,我们去哪里。” 无心低头瞄了一眼我的手,我松松散散地握着佛珠的一头,“小芍药啊,你可要握紧了佛珠,要是迷失在了轮回之中,凭我一介凡躯,可是捞不回你的。” 我下意识地握紧佛珠,梗着脖子骂道:“这么危险,你怎么还将我往这种地方带!” 无心轻轻撇唇,露出一个邪魅的微笑,“难道不是你要求我说出真相吗?” 我竟无言以对! 好个狠心的和尚! 随后无心带我走过的地方,便如同走马观花一般。 袆被带回了将军府,意外与皇帝相遇,皇帝是个音痴,对于袆吹奏笛子的技艺佩服至极,便将袆带入了皇宫。 王朝之中,宰相尚义与大将桦逸分属不同阵营,嫌隙依旧,争端不断。 袆与桦逸联手,终将尚义置于死地。所幸尚沅聪慧,凭借高超的琴技,深得皇帝亲莱,才堪堪从尚义的公案之中独善其身。 尚沅虽爱袆,却与袆狗血的有了杀父之仇。 而袆与桦逸日久生情,终是两情相悦。 帝王心术,为了权衡利弊,皇帝使劲提拔尚沅,以制衡桦逸的势力。 同时,袆被皇帝留在宫中,教习王孙贵女们乐理。 而皇帝扣留袆的目的不过就是为了遏制桦逸而已。 很快,“妖花祸世”的传言在宫内外传开,而最开始传出这个消息的正是宰相府邸。 天后想让尚沅早日位列仙班,便偷偷派仙人下凡。 那仙人化身道人,在尚沅面前一通胡咧咧,尚沅嫌弃地将道人赶走了。 可是尚沅的手下却有意地将“妖花祸世”的传言往袆的身上套,歪打正着,且借此来打压桦逸。 恰逢边关暴乱,敌寇一鼓作气,一路过关斩将,直逼都城城下,国将危矣。 危急存亡之秋,皇帝也是病急乱投医,执意要将袆处死。 面对此事,桦逸和尚沅确实莫名地有默契,他们极力劝阻皇帝收回成命,且桦逸自请出兵对敌。 皇帝纠结再三,便决定先放过袆,让桦逸和尚沅赶紧想出救国之策。 这个皇帝虽说不骄奢,不暴政于民,却实在不是一个帝王之才。 很快,尚沅和桦逸联手,将敌寇斩杀,灭国危机解除。 朝堂又开始围绕两派斗争展开,而桦逸和尚沅从不参与其中,二人作为两派首要人物,却没什么心思在争权夺利之上,可急坏了皇帝。 桦逸和尚沅一起作战之后,竟有些惺惺相惜的默契。 桦逸和尚沅大概都以为手底下的人小打小闹,折腾不出大乱子。 却没想到一个关键人物联合皇帝掀起了一场大风波。 而这个关键人物,正是副将之子。曾是桦逸的副将,与宰相尚义合作逼死王石之后,被袆一纸状书告了的副将,在他死后,他的儿子鸣风痛彻心扉,对袆更是恨之入骨。 鸣风周旋在尚沅和桦逸两大派系之中,从中斡旋,挑起纷争不断,终是得手,将袆逼入绝境。 帝都突然瘟疫横行,鸣风向皇帝谏言是“妖花祸世”所制。 皇帝不思己过,“聪明”地认为鸣风所言极是,再次要处死袆,却意外地被鸣风阻止。 鸣风谏言说在仙山认识了一位得道仙人,知道如何验证妖花之身何在,以及如何避免妖花祸世。 桦逸和尚沅恨不得捏死鸣风,却碍于皇帝,无从下手,只能咬牙切齿看着鸣风胡说八道。 而鸣风所认识的得道仙人正是天后派下凡间的仙人。 尚沅与桦逸自然好生为难了一番得道仙人,可是阻挡不住皇帝对于仙人莫名的崇拜。 最终,皇帝执意要按照仙人的办法去验证袆是不是妖花之身。 桦逸与尚沅要求老道说出验证之法的原理,按照老道所说之法上下打通的关系,确保验证妖花之日,能够得到一个解救袆的结果。 第四十二章 意外横生 而意外总是让人措手不及。 那日,袆一身白衣站在邢台之上,天地昏暗,大风吹乱了她的发丝。 这就是天劫之日了。 我疑惑地看向无心,无心却眉头深锁。 “你和桦逸不是已经买通了做法的人吗,为什么还会引发天劫。” 无心紧握着拳头,闷声说道:“是那个老道,我和岑晔都被算计了。” 我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这老道是天后的手下。我只能说老道为了完成天后的任务有些着急了,这是无心发生了意外,没有顺利位列仙班。这要是无心没有发生意外位列了仙班,这老道还想不想过安生日子了。 不过细细想来,这也不怪老道用了一些手段了,要不是无心不肯听老道的游说,怎么会被老道这么直接的算计了。 天雷滚滚而来,直冲袆而去。 桦逸和尚沅齐齐冲向刑台,可是刑台之外,巨大的屏障阻挡了他们的去路。 刑台之上,孤影微颤,那道狠戾的惊雷逐渐逼近袆。 电光火石的那一刹那,我惊讶地发现别在袆腰侧的玲珑突然间异光绽放,耀眼夺目,为袆挡下了雷霆一击。 那清脆地玉器碎裂的声音清晰地出入了我的耳中。 我看见玲珑纤细的身影逐渐溃散,莹莹之光飘向了阻拦桦逸和尚沅的结界。 结界被玲珑打开了,尚沅却站在原地没有动弹,看着桦逸冲向了袆。 而袆面色清冷,视死如归。 她看着再次莅临的天雷,看着逐渐接近自己的桦逸,泪眼婆娑,终是模糊了桦逸的身影。 袆决绝地抽出匕首,自我了结了,在天雷降落之前,她带着遗憾而终。在天雷落地的瞬间,桦逸猛的抱住了袆,只见他侧身一滚,利落地避开了天雷。 如果不是袆自我了结,此刻桦逸便算是救下了袆。 可是,事与愿违了。 我不解地看着无心,无心紧绷着下颌,我愣愣地问道:“你为什么不去救她?” 无心苦涩一笑,“我根本无法前行一步。” 我回首再看,仔细辨认,才发现一团白雾一般的东西环绕在尚沅的脚踝周围,尚沅被千斤坠狠狠地锁在了原地,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无力回天。 而桦逸也终究无法救下袆。 尘埃落定,昏暗的天地骤然一派清明,天高气爽,似乎那些阴霾并没有来过一般。 无心捏了捏佛珠,说道:“小芍药,我们回去吧。” 他的语气平稳,我却听出了三分不甘,三分怒火,三分遗憾,一分伤感。 我轻轻地摇了摇手中的佛珠,珠绳微微晃动,无心感受到了手心的动静,偏头看向我。 我对无心温和地笑着,“无心,我们回去吧。在这里,我也算是已经见过玲珑了。回到黄泉,我们一定能够想到办法的。” “你不好奇为什么我和岑晔都想要苏醒玲珑吗?” 无心目光灼灼,我迟疑地后退了一步,直觉告诉我,知道这个真相我会很麻烦。 无心看穿了我的心思,他无辜地盯着我,终究是按照自己的意图行事了。 无心说,玲珑在救袆的时候,将袆的一半的魂魄吸入了自己的器身之中,而袆剩下的一半魂魄却不知所踪。 即便是黄泉轮回,也没有见过袆的身影。 玲珑器灵在对抗天劫的过程中,差一点就灵灭了。陷入沉睡之中的玲珑,将自己的器身封闭了起来。 无心与岑晔试过无数的办法也没有将玲珑的器身打开。 我低着头沉默地听着无心地叙说,掩藏了眼底地无奈之情。 无心见我低沉,便转身引我离开这里。 “小芍药,我带你回去吧。” 可是,等我抬头的时候,却发现无心的身影消失了。 我听到无心惊呼“芍药”,可是那声呼喊之后,便是苍茫的宁静。 而我的身体似乎被一股强大的力量拉住了,我慌张地喊道:“无心!” 我没有听到无心任何的回应,紧握着的佛珠终究是承受不住巨大的拉力,被扯断了。 我意外地被留在了轮回之中,这一切发生地太过突然,完全就在我的预料之外。 我迷失在轮回之中,我知道这对我来说十分地危险。如果我找不到出去的路,我可能会永远地消失在轮回之中。 我沉默地站在原地,慢慢地闭上了眼睛,感受着周围的变化。 可是周围一丝波动也没有,这里太过静谧了。我踌躇难行,不知道该往何处寻觅出去的道路。 身处危局,我唯一能做的就是让自己尽快冷静下来,我相信无心和岑晔一定会来找我。 稳定了心神,我索性便盘腿坐了下来。 此事发生的颇为蹊跷,那股想要将我困住的力量不可能凭空而来。而此时,那股力量又消失的了无踪迹,只能说它隐藏的极好。 等待猎物,便是要有足够的耐心。 在岑晔和无心找到我之前,我倒觉得自己或许可以在这里发现一些秘密。 我支着脑袋放空自己的思维,突然一团云气撞入我的眼眸,速度极快,让我好生意外! 那云团在我面前变换成了一个人形模样,却没有五官。 它和我一般坐着,坐在了我的对面。 我努力保持平静,沉默地观察了它许久,才缓缓开口问道:“你是谁?” 它一动不动,一言不发。 我尴尬一笑,又问道,“那是你将我扣在此处的?” 对面的云人竟然微微点了点头。 我又好奇地问道:“你为什么要将我扣在这里。” 云人又开始一动不动,一言不发。 我耐心地看着面前的云人,耐心地等待它的回答。 许久之后,那云人突然朝我扑来,我慌忙抬手挡住自己的脑袋,没有感受到想象中的痛感,我小心翼翼地睁开眼睛,却发现自己在一处香榭丽舍。 庭前花开花落,眼前流水潺潺,好一处幽静的居所。 我背着手闲步几步,而后对着空气散漫地问道:“这里是哪里?” 预想之中,依旧是毫无回应。 我无奈地叹了一口气,深深地一口气! 第四十三章 老道 真是愁煞我也! 闲庭信步,我找到了一处凉亭。我左顾右盼着踏入凉亭之中,意外地发现凉亭的石桌之上还煮着热茶。 我疑惑地上前,用手指碰了碰茶壶边上的茶杯,杯中茶水还有余温。 这里有人! 我四处查看,却未发现人际。 当我打算吼几嗓子试探一番时,突然感觉到脚下人影晃动。我急忙转身,便发现身后的石凳子上面坐着一个道士。 那道士白发苍苍,背影却十分的挺拔,而这个老道的身形却让我莫名地觉得眼熟。 我小心翼翼地走到他的面前,老道对我恍若未见,却是极为享受地饮着自己杯中的茶水。 我细细打量着老道,更是觉得眼熟啊。 这般身形,可不就是将我扣在轮回之中的云人吗? 我装模作样地咳嗽了一声,那老道却是看也不看我一样,比我还装模作样地吹了吹茶沫子。 于是,我只好小心翼翼地问道:“这位道友,我与你可否有过节?” 那老道抬眸看了我一眼,呵呵一笑,“有,也没有。” 我偷偷翻了个白眼,心中腹诽:到底是有,还是没有啊? 那老道抬手请我入座,细心地为我泄了一杯茶水,“小友,对我有所不满?” 我呵呵假笑,“岂敢,岂敢。” “道友。”我抬手作揖,感谢他所赠的茶水,“不知道你为将我困在此处?” “小友,真的认不出我吗?” 我细细打量眼前的老道,突然发觉这老道周身的仙气竟然和引来天劫弄死袆的老道一模一样。 我忍不住打一个激灵,蹿地站了起来。而后又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反应过激了,我谄媚一笑,默默地坐回原处。 我在心中将无心骂了好几个来回,这坑妖的和尚!将我落在这个鬼地方,还遇到他前世母亲(堂堂天后大人)的手底下的仙人,真不知道这老道会不会拿我泄愤! “上仙,小妖芍药给您请安了。”我起身一拜,十分恭敬,“不知上仙召我何事?” 老道和气地请我坐下,我再三推辞之后,便也就安坐了,事已如此,万不能委屈了自己的腿脖子。 “小友与天后幼子似乎颇有交情?” 我有忍不住打了一个激灵,我十分真诚地对老道说道:“上仙,您可能一不小心看走眼了。我与无心仇怨颇深。 您可能不知道啊,之前我在神庙做神木管理者,勤勤恳恳做了近一百年,还差一天就要功德圆满了。 就是因为无心害我,我才被罚入黄泉做杂役呀。” 说到这里,我着实悲从心来,一脸苦相。 那老道意味深长的“哦”了一声,和气地说道:“原来天帝幼子如今唤做‘无心’。” 我猛然发觉自己口无遮拦说错了话,可是错处已漏,除了冷静点,我只能从其他地方做挽救了。 “那小友为何同他来这轮回之境呢?” 按道理说,这仙人本是天后手下的仙家,千年前被天后派下来也是帮助无心重回天庭的,本应该是友不是敌。 可是,无心没有回到天界,这仙家却自己留在了轮回之境,如今我也不清楚他是友还是敌了。 我颇为认真地胡诌道:“小妖会一些愈灵之术,便被无心抓来了。小妖法力低微,着实打不过无心,才被迫来到这里呀。上仙万万要体谅在下的难处呀。” 老道再次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小友知道我与无心的关系?” 我心中顿时警铃大作,我心虚地摇了摇头,闭口不语。 老道哈哈大笑,“小友难道不好奇,我为何藏身此处吗?” 我默默低下了头,心中腹诽:谁不知道天后的脾气,说得好听是严明,说得不好听那可不就是胡搅蛮缠嘛。 我心中猜测,当然是这老道没有完成天后布置的任务,又害怕天后责罚,才躲着这轮回之境中。 老道似乎看穿了我的心思,“小友觉得我是在躲天后?” 我再次心虚地摇了摇头,“小妖岂敢如此揣度上仙,上仙多虑了。” “小友面对我似乎十分拘谨呀。” 我谄媚地说道:“上仙气度非凡,小妖见了着实心中敬畏。” 老道听了我拍马屁之后,意味深长地摇了摇头。 “小友,你可听说过‘妖花祸世’。” 我正打算假装不知道的时候,老道又开口说道,“天帝幼子苍叶在神魔之战中身死道陨,天帝怜其幼子,便让我从他入凡尘,本来历劫一世,苍叶便能重回天界。” 我正襟危坐,十分认真地听着老道的话语。 老道说,“可是入了凡尘的苍叶,成了凡人尚沅,比至从前,更加孤傲。妖花虽死,我却渡不了尚沅。” 着实是我太好奇为什么无心为什么入了佛陀门下,便忍不住问道:“上仙,为何无心渡劫失败?” “妖花死后,尚沅便杀了皇帝,而后自刎了。皇帝无罪被杀,尚沅本应该落入十八层地狱,永世不得超生。天后苦苦求情,苍叶的师父求到了佛陀座下,佛陀念及苍叶功勋,便渡了尚沅。” “那无心为何还是凡人之躯?” 老道微笑着看着我,说道:“这是佛陀定下来的规矩,苍叶一日不放下心中执念,一日便不能修的金身。” 我虽然好奇这老道为何藏身轮回之境,而不会天界的缘由,却到底不敢细问。 “上仙,我有一问,不知当问不当问?” “小友,请说。” “上仙,为何在此处逗留而不回天界?” “小友是想问我为何藏身轮回之境吧。”老道玩笑着说道:“本仙家自然有要事在身,耽误了回天界的时间了。” 我咧嘴假笑,掩饰自己无语的心情。 老道突然十分郑重的看着我,“小友,千万不要打开玲珑器身,放出袆的那一半魂灵!” 我不解问道:“为什么?” 老道抬眸看向远方,“天机不可泄露,我们日后有缘相见吧。” 我正欲追问缘由,却发现自己又一次置身苍茫之中,这里就是我与无心意外分离的地方。 第四十四章 一花双灵 我在一片苍茫之中呼唤了几遍“上仙”,也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正在我不知道该如何是好的时候,岑晔来了。 我感触良多地看着岑晔,一时间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岑晔温和地看着我,“芍药,久等了。” “馆主,你终于来了。” “我们回去吧。” 我微微点了点头,缓缓地跟在岑晔的身后,纠结了许久,我还是问道,“馆主,芍药有一个问题,不知馆主可否解疑?” 岑晔驻足片刻,又抬步向前走去,声音清冷地说道,“请说。” “我想知道真相。” “什么真相?” “妖花祸世的真相!” 岑晔悠长了叹了一口气,沉默地向前走着。 我紧随其后,“有些真相,或许无心都不知道吧?” 对于我的猜测,岑晔突然转身,依旧是那温和的笑容,只是此时却让我觉得十分的生疏。 “芍药,如果你真的想知道,离开这里以后,你可以来密室寻我。” 其后,我便一直跟随在岑晔的身后,直到回到黄泉博物馆,我与岑晔都没有再做其他沟通。 回到黄泉以后,众人见我安全无虞,便也就松了一口气。 我本有些疑惑想要询问黄管事,但是此时人多眼杂,便只好再找机会了。 清风一把握住我的手,眸中悬泪,一副喜极而泣的模样,“芍药姐姐,你可算是回来了。” 我赶忙安慰清风说道:“没遇到什么大风险,清风别担心了。” “无心突然说你迷失在了轮回之境,可是吓坏了黄爷爷,还好你平安归来了。” 我感激地看了一眼黄管事,黄管事笑眯眯地朝我点了点头。 清风又说道,“尤其是馆主,一知道无心把你丢在了轮回之境,立马就找了阎王爷爷帮忙。” 我摸了摸清风的头,看了看无心离去的背影。 原本在那片苍茫之中,还想着什么等我回了黄泉,定要将无心好好揍一顿。 可是,当我再看到无心的时候,全然没了这种心思。 我竟然对无心心软了,这着实让我感到十分的意外。 岑晔将我带回来黄泉,我一个不注意,便发现他已经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为了给我心中的疑惑找到答案,我暂时放弃了找岑晔交谈的行动。于是,我背着无心和岑晔去了黄泉藏书阁。 一路上,我想着王相那张死鱼脸,不由得觉得头痛。 此前,我与王相的过节也算了翻了半篇了,如今的王相依旧是不待见我的。 如同理直气壮胆不怂的进入黄泉藏书阁,着实是一家令人头疼的事情。 来到黄泉藏书阁的门前,我正纠结着该怎么溜进去的时候,王老相公及时出现,可谓是解了我的燃眉之急。 我跟随王老相公进入了藏书阁,一路上,我努力保持着和王老相公相见恨晚的姿态。 几番交谈下来,若不是王相阻拦,我恐怕已经和王老相公结为异姓兄妹了。 拖了王老相公的面子,我在藏书阁也算是来去自如,且有了顺理成章的由头。 我在藏书阁待了几日,依旧没有找到千年前关于“妖花祸世”的只言片语。 到此田地,我着实恼恨自己在花界的时候,整天就想着吃喝玩乐的事情,对于花界的政务丝毫也不上心。 若是那时候上点心,或许还能知道一两件关于花界的密辛呢。 就在我差点抓破脑袋的时候,牡丹出现了。 “芍药妹妹,好久不见了。” 我客气地对牡丹笑了笑,“牡丹姐姐,近来安好?” 牡丹呵呵假笑,倒是美丽,“近来清闲,日子过得不错。” 牡丹大大方方地问道,“芍药妹妹,最近在藏书阁在找什么呢?” 我挑眉打量了一下牡丹,猛然想起黄管事之前说过牡丹是黄泉贵客,似乎来自天界,或许她听闻过妖花。 我谄媚地挽住牡丹的手,牡丹轻轻地推开我的手,微微一笑,翩翩风采,很是无情,“芍药妹妹,有话便直说吧。” 我尴尬地收回自己的纤纤玉手,“牡丹姐姐,可曾听闻过‘妖花祸世’。” 牡丹偏着头想了想,而后很认真地说道:“似乎听过一些传闻。” 我惊喜地看着牡丹,问道:“什么传闻?” 牡丹看着我一脸急迫地模样,突然露出一个意味深长地笑容,一本正经地对我说道:“这是天界秘闻,我不能随便告诉你。” 我信誓旦旦地保证道:“我绝对不会外传!” “那也不行!” 我暗戳戳地瞪了一眼牡丹,心中腹诽:这个狠心的女人! 为了传闻,我只能向传闻妥协,我继续保持着谄媚的笑容,“牡丹姐姐,我的好姐姐,你就透露一点点吧。” 在我再三哀求之下,牡丹终于愿意透露一点点消息了。 “传闻,千年以前,花界诞生了一株妖冶魔花,脉络花茎皆是赤血色的红艳,花无叶,茎无根。它诞生之际,花界百花枯萎,枯萎一夕之后,百花又再度繁荣。” 我颇觉惊奇,“还有这种怪事。” 牡丹点了点头,“妖花之中蕴含双灵,一灵杀气腾腾,主死之枯竭。一灵纯白无暇,主生之向荣。 一花双灵,便是祸世起源。天界处,唯恐妖花使四海八荒动荡不安,便派战神斩花,战神一念之仁,虽然斩了妖花,却让妖花落入了凡尘。” 牡丹所言,倒是颇有几分道理。这也合理解释了为什么玲珑器身之中只有袆的一瓣魂灵,只是不知道器身之中的一半魂灵到底是杀灵还是生灵罢了。 牡丹又说,“后来天界和黄泉分别派人去凡间解决妖花之祸,最后似乎是将问题解决了。” 我偏着头看着牡丹,一副不解的模样,疑惑地问道:“似乎?” 牡丹轻轻摇了摇团扇,“天界的传闻的确是这般的。” 知道这些,倒也不算是一无所获,想起轮回之境之中的老道对我的警告,我对于愈灵玲珑,倒是没有起初那般坚定了。 牡丹看我一副愁云惨淡的模样,便高高兴兴地离开了。 第四十五章 一花双灵的缘由 想起我离开黄泉博物馆已经好几日,我突然想回到黄泉博物馆与岑晔好好谈谈。 密室之中,岑晔见我来了,“听闻你这几日都在藏书阁中,可找到了你心中的答案。” 从牡丹口中知道的天界传闻,我也不知道算不算是答案。 我看着玲珑玉笛莹莹辉光,看着玲珑器灵近乎透明的身躯,我心中十分怅然。 想到轮回之境的老道对我的嘱托,着实让我陷入了纠结的境地。 我想对岑晔说出我心中真实的想法,却还是有些犹豫。 “馆主。”我轻声呼唤,岑晔抬头看我,眸中平静如水,毫无波澜。 我上前几步,坐到岑晔的对面,说道:“馆主,你可知道当年天后派下凡间的上仙,如今下落?” 岑晔沉思片刻,“我从人间回到黄泉之后,的确去天界寻找了引来天劫的那个老道的下落。可是天后告诉我,那个老道已经叛逃天宫了。” “叛逃?”我不可思议地望向岑晔,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岑晔,这种说辞,你信么?” 岑晔慢悠悠地饮了一口茶水,“起初我并不怀疑,这老道没有完成天后的嘱托,又害怕我与无心回归之后,对他行报复之事,逃走了,也并无不妥之处。” “那如今呢?” “如今,既然你有所询问,必然发现了什么端疑。你若有什么实情想要告知于我,我也愿意静心一听。” 我微微一笑,心中释然了不少,我将在轮回之境中意外与无心走失而遇到老道的事情全盘托出。 岑晔听完之后,眉头深锁,似乎也十分纠结。 我真诚地对岑晔说道:“岑晔,在我看来,玲珑器身之中锁住的只是袆的一半魂灵,即使放出来了,放出来的也不是从前的那个袆了,为什么不先把袆的另一半魂灵找到再说?” 我没有想到,说出这样的话语之后,我的心中竟有一丝苦闷浮现。 岑晔沉默了许久。 我只好苦口婆心地劝道:“岑晔,你和无心既然已经等待了千年,何必急于这一时。” 岑晔温和地看着我,似乎之前的沉默是我的错觉,“芍药,我发现但凡你有求于我的时候,总是十分客气地称呼我为‘馆主’,但凡你没有什么事情麻烦我的时候,似乎就对我没那么客气了。” 我立即假笑,“呵呵,馆主,一个称呼而已,何必如此在意。我在心中一直都是尊敬着您的,称呼你的大名,也是真心想与馆主做朋友嘛!若是馆主在意,我以后断然不敢如此放肆了。” 岑晔摇头轻笑,“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我笑着点了点头,“岑晔,玲珑器灵只是刚刚又了醒转之相,找到袆的另一半魂灵之后,再想办法打开玲珑的器身。融合了魂灵,再送袆去奈何桥,重生为人,多好呀。” “你定然是知道自己劝不动无心,才想着从我这里下手的吧。” 我微微挑眉,冲岑晔眨了眨眼睛,“毕竟不是每个人都像馆主这般通情达理的。” “这件事情,我会和无心商量的。” 有了岑晔这句话,我安心了不少。 “岑晔,你也知道我的真实身份,既然妖花出自花界,我愿意回花界查一查,或许对寻找袆的另一半魂灵会有所帮助。” 我向岑晔要了离开黄泉的令牌,偷偷的离开了黄泉。 这一次有了岑晔的令牌,我终于不用再从鬼门关出行了。 不过赶了几日路程,我终于回到了花界,许久未归,这里早已不似从前模样。 我偷偷溜进花界之主牡丹的寝殿,却发现这里似乎很久都没有住人了。虽然殿中十分整洁,却没有任何被人使用的痕迹。 我躲在房梁之上,两个负责打扫的小花妖在底下窃窃私语。 其中一个高个的小花妖说道:“我自来到花王宫都快百年了,从来都没有见过花王大人,你见过吗?” 另一个矮个的小花妖说道:“你可别看着我,我也没见过啊。” 高个小花妖对矮个小花妖说道:“你就不好奇花王大人长什么模样嘛。” 矮个小花妖沉默了片刻,突然严肃地说道:“我们还是尽快打扫吧,要是被莲花姑姑发现我们偷懒,定然又要责罚我们了。” 矮个小花妖说完之后,高个小花妖不禁打了一个哆嗦,而后二妖便开始认认真真地打扫了起来。 等二妖走后,我从房梁之上一跃而下,我对花王宫的地形还是十分熟悉的,很久以前,白芍还是花界之主的时候,我便常常来着花王宫玩耍。 只是如今,花王宫还是花王宫,宫中陈设却早已不是原来的模样了。 我在花王宫中细细查探了一番,竟然在花王宫中找到了一处暗道。 寻着暗道,我找到一处密室。 我从来不知道花王宫中还有这样的存在。 而密室之中的物件儿,似乎和如今的花王牡丹没有任何关系,我颤抖的拿起一件未完工的婴孩小鞋,才惊觉这是白芍的密室。 而这密室之中,我的确找到了千年以前的花界秘辛! 而一花双灵真正的由来,我终于知晓了。 而我就是妖花之中的一灵! 千年以前,我的母亲孕育了双胎,只是她在神魔大战之中受了伤,动了胎气。好不容易生下了我和白芍,却发现我一生下来竟然毫无气息。 适逢花界有妖花出世,花界一下子便万花枯竭而亡,我的母亲耗尽气力,依旧没有办法恢复花界的繁荣。 母亲大受打击,有人告诉母亲,花王之子献祭妖花,便可以恢复花界繁荣。 虽然我的母亲死活不愿意,可是妖心不古,白莲花中之王背着我的母亲偷走了我的尸骸,将我献祭给了妖花。 花界一夕之间花团锦簇,百花齐放,感激给予她们生机的源泉,便向妖花献祭自己的花精,却意外地让我的花灵苏醒。 我的母亲发现我的花灵在妖花之中,又喜又悲,喜的是我终于有机会可以复活了,悲的却是天界已经派人来诛杀妖花了。 第四十六章 花王牡丹的画像 我的母亲为了护住妖花,即使身受重伤,依旧坚持与战神一战,只是最后还是战死了。 战神失手,斩落妖花,妖花落入凡尘,才有了后来的故事。 袆自我了结之后,妖花花灵和我的花灵破体而出,妖花花灵被玲珑所救,而我被白芍所救。 我的花灵被白芍养护了近五百年,我才塑得妖身。 我将密室之中关于花界机密的文卷都收了起来,以防止意图不轨的人发现了这些文卷。 我心事重重地离开了密室,再次回到牡丹的寝殿,我却发现了一个了不得的秘密。 我顺手卷走了牡丹寝殿里悬挂的那幅背影图,这图唯一的妙处便在于图中的牡丹漏出了半张侧脸。 花界不成文的规矩,便是自花种之王以上不得漏出真容,是以我从来也没有见过花王牡丹的真面目。 而这幅图却画了牡丹的半张脸,于是,我匆匆将画卷收了起来,却不小心弄出了一些动静。 我慌忙戴上事先准备好的面具,生怕别人发现了我的样貌。 这点动静到底还是惊动了花种之王白莲,这朵大白莲,在花界的时候便与我不对付。如今,她发现了我的踪迹,自然一直苦追着我不放。 我一路逃遁至花界密林深处,也没有将她甩掉。 白莲在我身后大吼:“好你个芍药,在花界犯了滔天大祸,竟然还敢回来!” 我懒得搭理这朵白莲,一只埋头拼命逃跑。 要是百年前,我还有能力与她一战。如今,为了养护小妖灵,我的法力早就退步了许多,是以我绝对不能和白莲正面对抗。 这所密林将是掩护我逃离花界最好的保护色。 从前,我便与白芍时常在这所密林之中修炼,这所密林对于水中之花便是一个危险的存在! 白莲一边紧追着我不放,一边在我身后骂骂咧咧,“你害死了自己的妹妹,如今还敢回花界。” “我若是你,早就不活了!” 终于找到了! 那个危险所在,最爱食水中花草的赤螂! 我轻轻驻足在赤螂的居住的大树之上,抬手轻轻扶了扶脸上的面具,笑道:“白莲王,可真是阴魂不散啊!” 白莲讥笑一声,“芍药,你的死期到了。” 在白莲准备出手之际,我连忙示意白莲稍等,“唉,,白莲花主,你长得美可别想太美,谁小心点还说不定呢。” 说时迟那时快,我一个潇洒自如的抬腿,一脚便踹在了大树的树干之上。而后,我都来不及看一眼白莲狼狈的模样,便疯狂遁走。 我终于逃出了花界,虽然被赤螂误伤了一下,但到底是小伤。 我从锁灵囊中抽出牡丹的画卷,细细审看,不由得觉得画中之人似乎和黄泉万花楼的牡丹有几分相像。 可是黄泉的牡丹身上没有任何花王的气息。 花王近百年不在花界待着,又会在哪里呢? 我暗自气恼之前在花界的时候没有好好查一查花王牡丹的来历,如今这花王不知道躲在哪里了。 此时,我偷走了牡丹的画卷,白莲一定会想法设法通知花王牡丹。 我暗暗握紧手中的画卷,不管黄泉牡丹是不是就是花王牡丹,我能做的便是回到黄泉再细细查探一番了。 我收起了画卷,慢悠悠地向黄泉赶去。 如今,我知道自己就是双灵其一,着实五味杂陈。 而我心中唯一可以确定的便是我不是袆,我也不想成为袆,我也没有袆的记忆。 来到黄泉入口,我踌躇不前,我不知道该如何将我知晓的内容告诉岑晔和无心,或许我应该再去轮回之境,找一找那老道。 思绪纷杂,着实让我愁眉苦脸,不复往日容光。 回到黄泉博物馆,无心找到了我,我真是躲,没来得及躲,被他逮了个正着。 无心眯着眼睛打量着我,嘴角的那一抹微笑透漏着一丝丝的邪气,“小芍药,你从哪里来呀?” 我装模作样地左顾右盼,最后还是冲着无心漏出一个憨憨的笑容,“呵呵,我出去看了看风景。” “小芍药,骗人。” “我绝不骗你!”我信誓旦旦地说道。 “哼!”无心这一声轻哼果真是十分的傲娇,“岑晔可什么都和交代了!” 我顿时觉得背后一凉,“你不会一直等着堵我吧!” 无心一本正经地说道,“自然!” 我忍不住后退三步,无心很快就追上了四步,真实死死地堵住了我逃跑的路线。 无心笑着问道:“小芍药似乎有了不可告人的秘密。” 我心虚一笑,斩钉截铁地说道,“没有!” “可是,我听说花界闹了不小的动静,都已经传到天界了!” “什么?”我惊呼道。 “小芍药,好本事呀!竟然暗伤了白莲花主?” 我额头上冷汗直冒,“怎么会?” 恐怕是白莲告我黑状了,也不知道现在天界的情况如何,真想去打听一番,可千万别将我在黄泉的下落给查了出去! 无心一直阻拦着我的去路,我果断怒了,“无心!” 无心一脸平静地看着我,只是看着我。 “我有一些不确定的事情,我需要查一查,之后我会给你交代的。”我板着脸对无心说道:“现在,给我让条路!” 无心轻轻地叹了一口气,果然给我让出了一条路了。 如今,我的脑海之中只有两件事情,一则如何找到轮回之境之中的老道,一则确定黄泉牡丹是否就是花王牡丹。 而这两件事情,似乎岑晔那里都能找到解决办法或者线索。 我在馆主阁找到了岑晔,岑晔探寻地目光向我投射而来。 “岑晔,我想再去一趟轮回之境!” 我迫不及待地对岑晔说道,“你可有办法?” 岑晔欲言又止,他应当更想询问我在花界的收获。可是,岑晔见我着急的模样,祖红酒是什么也没有问。 岑晔收起了探究的目光,温和一笑,“我带你去寻阎王吧,她或许有办法。” 我着实还没想好该如何向岑晔交代,他没有追问,着实让我舒了一口气。 第四十七章 再见老道 阎王殿,果然是一个令人意外的地方。 阎王为阴间主宰,掌地狱轮回,缚有罪之人。地狱分十殿,十殿各有主。 其中一殿阎王,专司人间夭寿生死,统管幽冥吉凶、善人寿终、接引超升之务。 二殿阎王,司掌剥衣亭——寒冰地狱,另设十六小地狱,凡在阳间伤人肢***盗杀生者,推入此狱,另发入到十六小狱受苦,满期转解第三殿,加刑发狱。 三殿阎王,司掌黑绳大地狱,另设十六小狱,凡阳世忤逆尊长,教唆兴讼者,推入此狱,受倒吊、挖眼、刮骨之刑,刑满转解第四殿。 四殿阎王,司掌剥剹血池地狱,另设十六小地狱,凡世人抗粮赖租,交易欺诈者,推入此狱,另再判以小狱受苦,满日送解第五殿察核。 五殿阎王,司掌叫唤大地狱,并设十六诛心小狱。凡到此殿者,押赴望乡台,令其闻见世上本家。因罪遭殃各事,随即推入此狱,细查曾犯何恶,再发入诛心十六小狱,钩出其心,掷与蛇食,铡其身首,受苦满日,另发别殿。 六殿阎王,司掌枉死城,专治忤逆不孝者,世人怨天尤地,对北溺便涕泣者,发入此狱。查所犯事件,亦要受到铁锥打、火烧舌之刑罚。 七殿阎王,司掌碓磨肉酱地狱。凡阳世取骸合药、离人至戚者,发入此狱。凡盗窃、诬告、敲诈、谋财害命者,均将遭受下油锅之刑罚。 八殿阎王,管在世不孝者。九殿阎王,管杀人放火者。十殿阎王,管恶鬼。 十殿并立,着实让人望而生畏。 而掌握轮回之境的正是一殿阎王,阎王高高在上,俯视着我与岑晔。 一殿阎王相貌虽然看着狰狞,为人却十分和气。 得到一殿阎王的许可,我和岑晔一起进入了轮回之境,安全无虞,着实比无心那招靠谱许多。 我们在一片苍茫之中寻觅了许久,终于找到老道的藏身之处。 庭前落花流水,果然如诗如画。 那老道戴着斗笠,喝酒垂钓,好不悠哉。 岑晔上前拱手相拜,“灵羽仙君,许久未见!” 老道听到岑晔的声音,大大方方地站起身来,转身大笑,“黄泉馆主,久仰久仰。” 此时,有岑晔在场,我有了撑腰的人了,丝毫不惧怕这老道了。 我毫不客气地挑了位置坐了下来,面色平静,心中却是有着无数的计较。 岑晔没有刁难老道一番,我倒是颇为意外。 老道为我们烹了一壶好茶,“不知道,此番你们寻我,所为何事。” 我一把捂住岑晔地嘴巴,笑嘻嘻的对老道说道:“上仙,此番我们前来叨扰,还是为了妖花妖灵一事而来。” 老道打量了岑晔一眼,笑道:“难道黄泉馆主没有什么想要补充的吗?” 岑晔默默地将我的手拉了下来,深深地看了我一眼,而后对老道温和一笑,“灵羽仙君不必顾及我。” 老道撇嘴一笑,转而对我说道:“小友,还有什么想要知道的。” “上次,上仙与我匆匆一别,便嘱咐我千万不要打开玲珑的器身,放出袆的一半魂灵。如今,我只想问,如果玲珑器身之中的魂灵被释放出来,会有什么后果。” 这老道大概没有料想到我会杀个回马枪,带着岑晔一起来到轮回之境来找他。 之前,他将我匆匆推了出去,大约是感受到岑晔来寻我了。是以,我大胆猜测,这老道并不想与岑晔发生冲突,这也是为何之前对岑晔避而不见的缘由吧。 老道眯着眼睛沉默了一会儿,似乎陷入了沉思之中,突然他睁大了眼睛,惶恐不安,紧张兮兮地说道:“此事不可,万万不可。” 我看着老道一惊一乍的模样,十分不解地看向岑晔,岑晔凑到我的耳边,低声说道:“这灵羽仙君掌管的天界天目,可预知未来。之前妖花祸世,便是有他卜算而得,我才被十殿阎王推倒凡间化解危机的。” 岑晔此话说的平静,我却清清楚楚地从中听出了一丝不屑一顾。 我睁大眼睛瞪着老道,“上仙可知何故。” 老道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十分惆怅,“本仙君安度千年,有些事情终究是逃不过去呀!” 我与岑晔对视一眼,而后凑到岑晔耳边,低声说道:“这老道一直都是这样神神叨叨的风格嘛?” 岑晔对我说,“其实我与他并不熟。” 老道突然转头看向我和岑晔,我们只好不在窃窃私语,交头接耳了。 老道装模作样地咳嗽了一声,而后说道:“有些事情,大约是命中注定吧。我只能告诉你们,玲珑器身之中被锁的就是妖花妖灵。或许小友已经知道了一花双灵的缘由了,这里我就不多追叙了。” 岑晔不解地看向我,我尴尬地摸了摸后脑勺,突然无言以对。 左思右想,便将牡丹之前对我说的那套说辞,原封不动讲给岑晔了。 那老道听完之后,冲我一笑,着实是意味深长。 虽然我隐瞒了一些真相,但是我并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 我是妖花双灵其一,即便是花界,知道这个秘密的人也并没有几个,更何况外面的人,所知大都是猜测。 我并不知道,岑晔和无心知道我是妖花双灵之一会发生什么样的事情。 其实,在得知我自己是妖花双灵之一以后,我曾做梦梦见无心一刀扎进我的胸膛,非要合成一个袆出来,这噩梦着实吓坏了我。 我对老道说道:“上仙,妖花杀灵被封在了玲珑器身之中,可是如今玲珑器灵已经有了醒转的趋势,怕是根本没办法长久的困住杀灵了。” 岑晔错愕地看着我,他突然对我说道:“芍药!玲珑器身之中困住的不是杀灵!那是袆!” 我第一次看到岑晔如此失态。 将岑晔带到轮回之境,这件事情我确实考虑的不够周到。 我全然没有考虑到桦逸对袆的感情,那份深情! 岑晔突然抓紧我的手臂,面色悲戚,“芍药,你答应过我的!” 第四十八章 愈灵神笔再现黄泉 我怅然若失,一时间无话可说。 我轻轻抚摸岑晔的手背,轻声说道,“岑晔,你明明知道,即便放出了玲珑器身之中的魂灵,那也不是袆!” 而我的安抚并没有起到什么作用。 老道微微摇了摇头,“黄泉馆主,妖花双灵不过就是一个躯体之中住了两个灵魂,你与无心都以为袆的身体里面是一个完整的灵魂。殊不知妖花双灵是完全不可能融合的存在!” 岑晔突然垂下了手,他沉默了许久,猛然抬头,迫切地看向老道,“灵羽仙君,可是那是我明明白白实实在在遇到的人啊!” “黄泉馆主,你心中不是也有所怀疑嘛,从前疑惑,如今依旧不能释然吧。” 我听的云里雾里,实在郁闷,又不敢多嘴。 岑晔冷静了下来,他深深地看着我,着实让我心虚不已。 我尴尬地低下了头,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老道突然放下了手中的茶杯,悠长地叹了一口气,说道:“我在轮回之境躲了许多岁月,如今也该出去看看外面的世界了。” 我疑惑地问道:“上仙,你怎么突然打算离开了。” “有大事要发生了。” 难道是天目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我拿捏不准地胡乱猜测。 灵羽老道随我与岑晔一起回到了黄泉博物馆,与黄管事倒是相见恨晚,一见如故。 我终是不敢面对岑晔,便独自躲进房间中去了。 闭门谢客的日子里面,岑晔时常来敲我的房门。 我知道无心想要问我什么,但是我着实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他。 我的灵魂或许曾经是袆的一部分,但是我没有袆的记忆,没有袆的情感。 每每躺在卧榻之上,我都在思考着我与袆的关系。 我心中有许多如同浮丝一般纷杂了念头,但是,我能够确定的便是我就是我,我是独一无二的我,我并不想成为袆! 我自在花界苏醒过来的几百年里,我都是作为芍药活着的,真真切切,实实在在。 这段时日,我常常回想自己在轮回之境中看到的袆,那个美丽的女子,漆黑的双眸,一头乌黑亮丽柔顺的长发,淡淡的一抹樱唇,表情坚定而自有一股惆怅在其中。 想着想着,袆的笑颜似乎就浮现在我的眼前。 “嘭!” “砰!” 两声巨响之后,两扇十分结实的门终于被无心给破坏了。 我无奈地从床上坐了起来,十分头疼地揉着自己的太阳穴,我有些生气地说道,“无心,你怎么总是这样不讲道理。” 无心施施然地跪坐在蒲团之上,轻声念了句佛号,而后收了念珠,“小芍药,你知道有些事情躲不过去的,不如早些面对吧。” 大约是因为生气,我对无心着实没有了耐心,我讥笑着说道:“你也知道躲不过去的事情要早日面对呀!话说的透彻,你怎么做和尚就如此不通透了呢?” 无心明白我实在用他对于袆的执念在嘲讽着他。 他没有动怒,只能说这千年的和尚不是白做的,气量倒是和他的修为一样涨了不少。 我偏着头,盯着无心那双细长的眉眼,很是冷漠都说道:“无心,我后悔了。” 无心紧紧地握了握拳头,很快又松开了拳头,平静的语气没有让我听出一丝的波澜,“芍药,可是你答应了。” “呵!”我启唇轻笑,“可是你们从来也没有问我愿不愿意呀!” 这话我说的怨气颇重,大概还是我太过自私了,我并不想成为袆的一部分,我只想做我芍药,永永远远的作为芍药活下去。 无心咬牙说道:“告诉我为什么!” 我垂下了头,静默无言,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我抬起头来,面对无心那双黑白分明清澈无比的眼眸,认真地说道:“你有天界的背景,对于袆的事情,你必然是清楚的!最开始,你接近我,就别有意图吧!无心!” 无心没有否认,我继续说道:“妖花双灵,玲珑器灵之中只有杀灵,即便你费劲力气,你得到还是原来的那个袆吗?” 无心手中的念珠颓然落地,我没有来得及说出更多的言语,清风突然闯了进来。 “芍药姐姐,不好了!” 无心急忙问道:“怎么了?” 清风着急地将我拉了起来,“来不及多说什么了,芍药姐姐,快随我来。” 我和无心匆匆赶到安置玲珑的密室,黄管事已经负伤在地了。 我惊愕地发现,玲珑器身之上,一只旋转着的正是黄泉丢失的愈灵神笔! 无心见灵羽老道阻止愈灵神笔将玲珑愈灵,立即上前组织灵羽老道。 而岑晔却一直在与黑衣人奋战。 我心中大惊,除了困惑这个偷盗愈灵神笔的黑衣人为何突然愈灵玲珑,还在于那个黑衣人的气息让感到不快! 黑衣人之前偷走了愈灵神笔必然是阻止玲珑器灵苏醒,而如今主动为玲珑愈灵,这其中定然有更大的阴谋。 我看着灵羽在无心的攻击之下,节节败退,在愈灵神笔的作用下,玲珑器灵将醒未醒。 我立即飞身跃起,紧紧握住愈灵神笔,阻止神笔愈灵。 无心愤怒地吼道:“芍药!” 我十分抱歉地瞟了一眼无心,“对不起,无心,玲珑此刻不能苏醒!” 即便我的手被愈灵神笔的灵气灼伤了,鲜血淋漓,此刻我也只能忍痛僵持。 灵羽老道奋力阻止无心靠近我,黑衣人和岑晔的对战似乎已经逐渐占据优势了。 我分神观察黑衣人的一招一式,突然黑衣人身形微闪,而后出掌直击岑晔胸膛,岑晔负伤踉跄了几步,才勉力维持着了身形。 那一招! 是那一招! 我心中惊涛骇浪骤然卷起,她是花王!她是花王牡丹! 我惊慌失措地对岑晔喊道:“花王牡丹!她是花王牡丹!” 愈灵神笔不满于我的掌控,在我失神之际,给予我重创。 我匍匐在地,吐血不止。 除了愤恨地盯着黑衣人,我竟无能为力。 岑晔突然挥开了步步紧逼的黑衣人。 第四十九章 花王牡丹 我看着岑晔冲着愈灵神笔而去,却还是没能阻止神笔愈灵。 我亲眼看着我的鲜血至神笔的笔杆一点一点地滴落在愈灵玲珑的器身之上, 玲珑器灵苏醒了! 在玲珑苏醒的那一刻,血红色的妖灵便从玉笛之中冲了出来,我无力地看着血色妖灵朝我步步紧逼,却动弹不得。 而就在血色妖灵要靠近的时候,无心突然出现在我的面前,帮我击退了妖灵。 我心情复杂地看了看无心,终究说不出一个“谢”字。 黑衣人上前想要抢夺血色妖灵,无心和岑晔合力上前阻止。 血色妖灵在三人之间,来回漂浮。 灵羽老道看着血色妖灵被放了出来,很是心痛地跺了跺脚,而后也加入了乱战之中。多年未见,花王牡丹变得比我想象中的还要厉害了。 我吃力地站了起来,忍住胸口浮躁地血气,血色妖灵在玲珑器灵毫无防备的情况下,冲出了玲珑的器身,着实重伤了玲珑。 如今,玲珑器灵显然有了走火入魔的倾向了,若是再不出手阻止,整个黄泉怕是都要闹出大动静来了。 三十六金仙现下就在黄泉,若是惊动了他们,岑晔和无心难免会受责备。 我狠狠地瞪了一眼花王牡丹,深觉这个蛇蝎女人就是一个心思恶毒呀! 黄管事似乎中了什么暗算,原本璀璨夺目的黄金蛇尾此时已经慢慢变得暗淡无光,甚至有了黑化的迹象。 我将一瓶灵丹妙药丢给清风,让清风好好照顾黄管事。调息了几下,便朝着愈灵神笔而去,此时我受了些许内伤,没有办法凭借自己的力量去将玲珑治愈,只能尝试着借用愈灵神笔的力量去愈灵玲珑。 愈灵神笔十分的躁动不安,我耐着性子慢慢地安抚愈灵神笔。另一侧,花王牡丹与岑晔、无心等人的对战也变得愈来愈烈。 一番波折,我终于掌控了愈灵神笔,而玲珑器灵的伤势却比我想象中的更为棘手。 玲珑器灵没有被我治愈,千年前,她为袆承受的那场天劫本就差点要了她的性命。而这一次,血色妖灵贸然从她的身体之中冲了出来,更是伤了她的本源。 玲珑已经没救了。 在一片暖光之中,我恍惚看见玲珑睁开了眼睛。 “袆。” 那声悠长而遥远的呼唤冲进我的耳中。 我被玲珑拉入了幻梦之中,而在这场幻梦之中,我终于看清了一些真相。 玲珑的出现根本就是一场阴谋! 千年以前,还不是花王的牡丹,偷偷在花界种下了一枚妖花的种子,随后便去了人间。牡丹将玉笛玲珑赠送给了绿珠,随后便销声匿迹。 在袆将要被天劫处死的时候,牡丹再次出现,她操纵玲珑为袆挡下了致命的雷劫。可是,袆的决绝确实她不曾料想过的。 当我从梦幻之中走出来,玲珑器灵便已经灵灭于黄泉。 那片晶莹终究淹没在黄泉深重的夜色之中! 玲珑的器身在我的手中碎裂成了两半。 我默默地放下玲珑的器身,取而代之的是已经被我封存了多年的“冷霜”。 我紧紧握住“冷霜”,一步一步地朝着花王牡丹走去! 灵羽老道还在追逐着血色妖灵,而无心一边分心对战牡丹,一边还要护一护血色妖灵。岑晔依然身负重伤,勉励对战,早已有了败相。 走向牡丹的每一步,都异常的沉重,我嘴角噙血,带着多年来我对于花王牡丹隐忍的恨意,冷霜剑朝着牡丹急刺而去。 面对我的剑芒,牡丹丝毫不慌张,她毫不犹豫地拉过岑晔挡在自己的身前。 我灵巧收剑,岑晔深深地看了我一眼,那眼神之中的讯息,太过坚决,我都不曾来的及思索,便发觉冷霜直冲岑晔而去。 而岑晔突然回身抱住了牡丹,一副打算与牡丹同归于尽的姿态。 我心惊胆战地瞪大了眼睛,手中的冷霜却离岑晔越来越近,牡丹奋力挣扎,而我根本就控制不住冷霜了。 我大声疾呼,“无心!无心!” 可是,无心终究是离我太远了,我听到无心无比愤怒的声音,叫喊道:“芍药!” 突然,一袭白衣出现在我的眼前,我定睛一看,竟是王相! 王相一挥袖,我便感受到一股猛烈的撞击。 跪倒在地,一股血气从我的喉间溢出,冷霜剑终于再次被我自己掌控,我抬头难以置信的看着王相。 花王牡丹将岑晔推开,血色妖灵仿佛听到了召唤一般,飞到了她的手中。 无心急忙去抢夺花王牡丹手中的血色妖灵,可是无心压根就没办法靠近牡丹。 我很意外王相会突然来到这里,而他刚才重伤我,看似为了救岑晔,对我下手却十分的不留情面。 王相与我对视一眼,却表现的十分的坦荡。 灵羽老道抽身给岑晔渡修为,而花王牡丹与无心对战的过程中,王相却选择了袖手旁观,实在让我深感匪夷所思! 当花王牡丹背对着我的时候,我急中生智,冲着黑衣人的喊了一声,“牡丹姐姐!” 花王牡丹突然回头看了我一眼,她就是在回应我的呼唤! 我心中又是一阵惊涛很浪,花王牡丹就是黄泉万花楼的牡丹! 黄泉万花楼的牡丹根本就是花王牡丹,她们就死同一个人! 我在花界花王殿偷出来的画卷之上,所刻画的侧脸,根本就与黄泉万花楼饿牡丹侧脸一般无二! 我冷笑着看着王相,抬起手背,一点一点地擦拭干净我嘴角的血渍。 如果不是王相如此反常的行为,重伤我看似是为了救岑晔,却更像是为了阻止我伤害花王牡丹! 王相袖手旁观,更加加深了我对花王牡丹的怀疑! 无心终于摘下了花王牡丹的黑色面纱。 我终于见到了花王牡丹的真面目,无数个午夜梦回,我曾费尽心力去想象的面孔,此刻,就在我的眼前。 无心停下了与牡丹对战的动作,“倒是没想到,花王牡丹,竟然是我的前表姐呀!” 牡丹微微挑眉,微笑着说道:“我同你一样已经多年不在天界行走了,天界的那套辈分,在黄泉似乎不大好用呀,前表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