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寻人 此处是京城东门,正是午时,空中却飘着细碎的雪花,而地上已经堆起了厚厚的积雪,城门口也只是偶有商贩进城。 寒风凌冽,守城的小兵冷的跺脚,一旁燃烧着的火并未驱赶走寒意。 “这鬼天气,怎的比去年还冷!”一个士兵挫着手,抱怨着。 “哎,听说是因为刘尚书一家含冤而死,所以上天震怒,提前降下寒霜...”这小兵声音不大,这种事情自然也不敢大声喧哗,他只用两人才能听到的声音,低声与一边的士兵议论着。 “嘘,这上面的事情,断不是我们可以议论的,不过……若真是通敌之罪,本就是要灭门的,可是当今圣上仁慈,只斩了主谋之人。” “可那也是流放到了东北那片黄沙之中,在那黄沙之中,哪里还有活路...” “话虽如此,可这谁能说得清那刘尚书一家是不是真的冤枉,若他们真做了此事,圣上如此处理,已经极为仁慈。” “也是,若真是通敌卖国,那满门抄斩也不为过。” 两人还想议论一番,却瞧见一人踏雪而来。 那是一位女子,女子身穿一袭白衣,撑着一把白色油纸伞,伞上画着一只白色浅黄的大耳小狐,那画中的狐狸栩栩如生,一双黑色大眼,仿佛再看两人。 伞下的女子,一头黑发被一根红色的丝带随意绑在脑后,还有几根细碎的头发落在脸边,似乎是被那丝带落下了。 一身白衣与地上的白雪相互呼应,晃眼一瞧,分不清哪里是衣服,哪里是白雪;腰间系着一根红线,红线已经有些老旧,似乎是某位故人留下的?女子肤白若雪,不施粉黛也貌美无比,只是一双青眸,有些无神。 女子的衣服在这冰天雪地之中显得太过单薄,直教人想将她拥入怀中。 两人看着女子,有些失神。 “请问此处可是京城?”女子声音如沙漠之中的清泉,让人觉得舒适无比。 “是的。”两人有些奇怪,这城墙上写着京城两个大字,对方怎的没有看到? 仔细一看,才见这女子双眼无神,看来是个盲女! 两人守这东门已经多年,什么样的人没见过,可也是头一次见这样的人,看这身着单薄衣服却不觉得冷的女子,两人心里有些疑惑。 可两人也看不出这盲女的异常,只能放她进了城。 女子进了城,似乎也不知道去往何处,只见她站在原地,就那样站在寒风之中,手握着油纸伞。 她站在那里大约半个时辰之久,这才向前走去。 城里可不像城外的那么冷清,街道上的商铺都开着门,大家都觉得万一来了生意,也可以大赚一笔反正也是待在屋里,见不得会有多冷。街上是来去匆匆的行人。 女子漫无目的,缓步走在街道上,一双青眸无神,却未撞上任何一人。 女子轻叹一声,“京城如此之大,何时能寻到他……” “哟,美人这是在找人?”一个拿着纸扇的公子,他身穿一身斩男色衣裳,看起来像个温润书生。 “小女子确实在寻人,公子有何事?”女子轻声回答,看起来真是柔弱至极。 “这京城如此之大,姑娘是找何人?或许在下可尽绵薄之力。”这华衣公子看起来真是好心想要帮忙一般。 “多谢公子,小女所寻之人……”女子似乎也相信了对方,想要描述自己所寻之人的模样。 这话刚起了个头,便被华衣公子打断。 “这天寒地冻的,我见你衣着也太过单薄了些,我们不如去那边的酒楼,边吃边聊可好?”华衣公子纸扇遮脸,笑得有些猥琐;不过,这大冷天的带着把扇子,怕是头脑有些毛病?! “好。”女子抬手轻咳了两声,看起来也更加柔弱起来。 那华衣公子带着人走到一处偏僻之处,这里哪里是什么酒楼。 女子听人声渐远,便停下脚步,轻声细语地问道:“公子要带小女子去往何处?” 华衣公子见自己的目的已经被这女子发现,也不再装模作样,猥琐地笑了起来,“美人莫慌,哥哥这就告诉你。” 男人走向女子,女子却不见着急,一双无神的青眸准确地看向男子。 “是吗?”女子将伞收了起来,伞上那浅黄色的大耳小狐狸,忽然从伞上跳了下来。 男子见状吓得魂不附体,“妖怪!!” “知道我最讨厌什么吗?”女子拿着油纸伞轻轻点了点地上的积雪,这小巷无人铲雪,此刻的这雪已经堆积到小腿之处,只是女子现在雪上,男子的腿却陷进积雪之中。 男子退到角落,此处本就是个偏僻小巷,最近又是寒风凛冽,哪会有什么人来!男人恐惧,自知无人来救。 “大仙,小的也是初犯,请您绕小的一命!”男人跪在地上,将头埋进雪里,嘴里不停地说着饶命! “我最讨厌欺瞒和背叛。”那浅黄色的大耳小狐慢慢走近男子,明明只有小猫那么大一只的狐狸,却让男子只能匍匐在地。 女子收了伞,不再动作,只是那浅黄色大耳小狐狸,靠近男子后,锋利的爪子割破了对方的喉咙。 忽然,察觉有人靠近小巷,女子撑开伞,小狐狸也回到了油纸伞上。 女子转身,脚也陷入积雪之中,而身后的那被割破喉咙的男子,已经不见了身影。 几丝红色的血痕也很快被越来越大的白雪掩盖住。 第二章 王爷 女子刚走了两步,巷口便出现一个软轿,抬着轿子的四个轿夫颇为健壮,穿的也极为厚实,看来这轿子的主人是个极为宽厚之人;轿子的一旁跟着一个太监,看这太监的穿着,那这软轿里的人应当是皇家的人。 软轿停好,太监将轿帘掀起,而轿夫则将轿前的积雪扫开,几人却都未曾说过任何一句话。 等到轿子前面的积雪被扫了干净,轿中之人这才出来,与女子相对而立。 男子身上披着一件雪白的狐裘,脸上带着白色的狐狸面具,那狐狸面具眯着眼睛,嘴角微微勾起,却看不出这面具是笑还是哭。 伞上的大耳小狐狸黑色大眼中红色的光一闪而过,似乎就要从伞上跳出来,女子有所感应一般,将刚刚撑起的伞又收了起来,她右手握着伞柄,左手轻轻拍着伞面,看似是在将伞面的积雪扫开,其实在安抚那只浅黄色的大耳小狐狸。 男子带着面具,说不清看没看到那小狐狸眼里一闪而过的红光,他上前一步,“姑娘这是迷路了?” “...京城太大,一不小心便走到这小巷里来了。”女子双手叠放在身前,对着男子微微屈膝。 “这寒风凌冽,茫茫大雪,姑娘可有去处?”男子绅士有礼,或许是见女子身着单薄,又是位盲人这才关心起来。 “暂...无处可去。”女子心里轻叹一声,所寻之人不知所在何处,而认识他时,她双眼已吓,自然是不知道他长什么样的,只是记得他的声音。 而身上这伞和腰间的红线都是对方所赠,伞上的小狐也是对方所画,她也只能凭着这几样东西去寻对方,又或许是希望那人可以瞧见这些东西,然后认出她来。 “姑娘若是没有去处,那不如去我府上歇歇。”男子声音犹如这寒冬一般冷冽,女子却能感觉到他并未带有任何恶意,听起来是真的在关心她,“说了这么多,忘了和姑娘介绍自己,我是安乐王景麟,姑娘怎称呼呢?” “小女子名唤浮笙,小女此番进京是为寻人,不便去府上多做打扰。”浮笙重新撑起油纸伞,她若是去了这人府上,只怕他府里所有与狐狸毛有关的东西都剩不下来;不过这人明明是王爷还自称我,看来这人秉性不错。 “若是寻人,更应该与我说说,我虽说是个闲散王爷,但在京城呆了多年,对京城的人和物怎的也比浮笙姑娘知道的多一些,何况像你这么漫无目的找,也不知道找到何时。”景麟回身,亲自为浮笙卷起帘子,“姑娘,请上轿吧,这天寒地冻的,不是个谈话的好地方。” 浮笙犹豫片刻,依言收起油纸伞上了软轿,轿子不大,但只坐两人也是绰绰有余;上轿之前,景麟回头看了一眼之前那男人死去的位置,狐狸面具之下也不知是什么表情。 坐在软轿里的浮笙还不知道王爷景麟已经有所怀疑,她安静坐在轿子的最里端,而后上轿子的景麟则坐在外侧,那时离她最远的位置。 此处离那安乐王府已经很近,不过一炷香的时间便到了。 轿夫停下轿子,景麟下车后,又亲自为浮笙卷起帘子,而走了一路,那四位轿夫和那个公公依旧未说过任何话语,纵使是一句‘王爷,王府到了’都不曾说过;浮笙觉得有些蹊跷,可她好歹也是一妖怪,自然不会害怕,反倒对这王府有了些许好奇。 王府里极为干净,没有积雪,而景麟走在浮笙右侧,脚步不紧不慢,似乎是为了能够护着浮笙,那随行的公公则是走在前面带路,那公公的脚步声极大,似乎是故意的,就是为了让浮笙听到一般。 这王府也颇大,一行人走了几分钟,才到前殿,这一路上也遇着许多仆从,这些下人却依旧没有人说话,浮笙沉思,这王府里的人莫不都是哑巴?!可什么样的王爷才会只要哑奴呢?此种情况在旁人看来真是诡异至极,浮笙却觉得越加有趣了。 “姑娘在此稍作休息,稍后会有人给姑娘送些衣物过来,待姑娘修整好之后,我再来寻姑娘讨论那寻人之事。”景麟拱手告辞。 “有劳王爷。” “若是姑娘不介意,唤我景麟便好。” “...自是不介意的,王爷也可唤我名字。” “好的,那浮笙姑娘先进屋休息。” “......” 浮笙坐在屋里,几分钟之后便有三位侍女拿着衣物,端着热水走了进来。 “小姐,请您净手更衣。”侍女双眼有些无神,说话也极其机械,仿佛受人操控的傀儡一般。 浮笙好奇,伞上的大耳小狐也从伞上出来,想看看是否会吓到眼前这几个像是傀儡一般的侍女。 可那侍女只是机械地说道:“小姐,请您净手更衣。” 这三人见了小狐狸也不见有任何其他的表情,浮笙的妖力围绕三人转了一圈,却也没见有任何异常,她便只能将那油纸伞放下,准备净手。 “你们把衣物放下,然后出去吧。”浮笙净手之后,退开一步,示意另外两个侍女将衣服放下。 两人依言放下衣裳,退了出去。 浮笙上前,准确地拿起榻上的衣物,这衣服材质极其舒适,摸着顺滑,却不似蚕丝;这衣服也是洁白之色,是浮笙所喜之色。 浮笙见这衣物正常,便没再犹豫,换上了景麟准备的衣物。 这衣物犹如定做一般,很是合身,也不知是不是巧合;穿好衣服,房门外便传来了景麟的声音。 “姑娘若是收拾妥当,那便随我去正殿吧。”景麟站在门口,安静等着,都不像一个真正的王爷,哪有王爷亲自来接一个初次见面之人的?不都是叫个侍女过来将人带过不就好! “已经收拾妥当,多谢王爷。”浮笙打开房门,手里拿着那油纸伞。 “我为你准备了一件狐裘,来,我为你披上。”景麟手中是一件白色的狐裘,与他身上那件款式都是一样的,只是一大一小。 浮笙抿唇,伞上的小狐狸黑色的眼睛之中又是红光闪过,若是那小狐狸会说话,定要说:这臭男人还有完没完! “小女子自小在严寒地区长大,并不惧寒,多谢王爷。”浮笙侧身将想要扑出来的小狐狸拦住。 不过浮笙明明是在沙漠之中长大,沙漠之中气候干燥,也很是炎热,而她不怕冷也只是因为她已经为妖,自是不怕区区严寒。 “是吗?那这狐裘留来便是无人可用,来人,拿出烧了。”景麟将狐裘扔给一个侍女,示意对方拿出去烧掉。 “等等...拿去烧掉也太过可惜了些,不如给我吧。”这么一件狐裘,也不知道用了多少只狐狸的皮拼凑出来的,狐狸们被猎人宰杀本就格外可怜,最后还得不到个全尸,真是可悲。 何况狐族的皮毛本就烧不得,若是烧了,那它们的魂魄便也会承受烈火焚烧的痛苦,直到魂魄被焚烧殆尽,再无投胎转世的机会,浮笙哪能让他把这狐裘拿去烧掉?! “既然姑娘喜欢,那边给姑娘留着吧。”景麟示意侍女将狐裘送进屋里,自己则带着浮笙去到正殿。 第三章 直言 正殿中。 一桌子美味的菜肴和几种冬日的珍贵水果;这漫天大雪,水果本就稀少,平民百姓自是享受不了的,都是进了皇宫贵族的口中,而这桌上齐聚了这个冬日里所有的水果,也是极其不易。 浮笙虽说是狐狸,却是自幼生活在沙漠之中的大耳小狐,她也极其喜欢这些美味的水果,和各种美味佳肴。 浮笙闻着一桌子的美味,她发现这里面就没有她讨厌的东西,她反倒不敢动手了,这也太巧合了些,先是用狐裘试探她,而后这一桌子的菜肴和水果仿佛是专门为她准备的。 “浮笙姑娘怎么不吃?是不合胃口还是不太方便?”景麟食指敲了敲桌,狐狸面具此刻如同在奸笑一般,“若是浮笙姑娘不介意的话......” “没有不合胃口,我从小就有眼疾,自然也不会不方便。”浮笙不等对方将话说完便将其打断,她可不想听到对方后面的话,“只是还不饿。” “是吗?可我见你那伞上的小狐狸似乎很想吃...这桌上的东西。” 浮笙一听,握紧伞柄,伞上的小狐狸也收回自己的目光,黑色大眼紧紧盯住景麟,似乎只要对方有所异动,它便会从伞中扑出来,一爪子了结对方性命。 “你一直知道我是狐妖?”浮笙轻笑,觉得眼前的人类真是有趣,明知她是妖,怎的还带她回府,就不怕她将这满门都屠了?! “嗯,那时雪中相遇,那伞上的小狐眼中红光一闪,我自是看到了,再就是你将狐裘要了去,便更加确信。”景麟拿起筷子吃起了菜肴,狐狸面具也被他摘下放在一边,“浮笙姑娘莫要担心,我并没有恶意。” “我知你没有恶意,可若是我有恶意呢?”浮笙将伞放在一边,那浅黄色的大耳小狐狸也从伞上下来。 它趴在浮笙的怀里,只有小猫一般大小,浮笙见不着东西,它便用黑色大眼帮浮笙死死盯着景麟,可是眼前的人类也太丑了一些,脸上都坑坑洼洼,像是被大火焚烧过,也难怪要带着面具,小狐狸龇牙,却不是厌恶这人丑陋的面容,只是在示威。 浮笙更是见不着他的面容,只是揉了揉龇牙咧嘴的小狐狸,示意它放松一些。 “可是你有吗?”景麟吃了一口菜,又拿起水果吃着,吃完一颗之后,他便放下手,“我也吃饱了,你们既然不饿,那我叫人把这些菜和水果撤下去...” 小狐狸闻言,呜咽一声,对于这些很少吃到的美食,它自是有些不舍,却又不想向这人类屈服;小狐狸可怜巴巴地趴在浮笙的腿上,微微有些失落。 浮笙抚摸着小狐狸的手停顿了片刻,“...我是没有,可是你们人类不是都惧怕妖吗?” “也有特例的,例如我,便不怕妖物,甚至是——喜欢。”景麟虽说要让人把东西撤下,却迟迟没有叫人动手。 他只是重新带好狐狸面具,左手托住下巴,静静看着浮笙,这喜欢两字仿佛就是说给她听的一般。 “可妖在人类眼中不就是十恶不赦吗?”浮笙微微动摇,她并不抵触人类,她只是抵触道人。 六年前她还未修成人形,也从未杀生,偏偏那道人不分青红皂白,将她的一只眼睛毁了去,之后她被一位公子所救,如今她寻的便是那位公子。 “我并不这么认为,比如浮笙姑娘可不就很是善良。”景麟摆了摆食指。 “...多谢王爷,那王爷也知道我此次是来寻人的,不知王爷可否帮我。”浮笙停下抚摸着小狐狸的手,拿着筷子准确地夹了一颗冰葡萄,喂给怀中失落的小狐狸。 吃到心心念念的水果,小狐狸顿时笑眯了眼,这只小狐狸本只是一副水墨画,或是与她呆得太久,这才有了灵性,后来浮笙便每日用妖力温养它,它这才有了如今的样子。 “自然是可以的,你且说说你所知道的。”此刻景麟脸上的那张狐狸脸变得有些不高兴。 浮笙自是没有发现,继续说着,“六年之前,他从黄沙经过,救了我一命,我那时双眼已废,没有见过他的容颜,只知道他腰间总是系着铃铛。” “他细心照顾了我几日,便说他要回京了,他也没说过名字......只是再临走之前给我留了一把伞和一根红线还有一些食物。” 正是不知道他姓甚名谁,只知道他喜欢在腰间系一个小巧的铃铛,所以她寻了一路,也没找到任何有用的消息。 “六年之前,去过黄沙的京城之人,腰间还系着铃铛,这范围也太大了些,可还有其他特征?”景麟这话问的漫不经心,似乎并不太愿意帮浮笙去找这人,也对,谁没事要帮着自己所喜之人去找情敌呢?!不过这人也不一定就是情敌,只能算作是浮笙的恩人罢了。 “再没其他。”浮笙摇头。 “也罢,我找管家来问问。”景麟招来管家,将浮笙所述的特征告知管家。 这管家已经年过半百,两鬓斑白,眼神也有些木讷,像个提线木偶,这样的人还记得住六年前的事情? “你且想想可认识这样的人?”景麟拿过桌上的水果,递给浮笙怀中的小狐狸,看着它想吃却又犹豫要不要接,男人差点笑出声来,这小狐狸和浮笙的本体长得可真像,同样都是可爱至极。 “...这样的人,老奴只认识一个,那就是刘家的二公子刘旭。这二公子刘旭酷爱在腰间系上铃铛,而且他六年前也恰巧去过黄沙。” “刘家?那被斩首的刘尚书?”景麟收回手,将小狐狸没接的水果扔到桌上。 “是。”管家低头弯腰看不清表情。 “斩首...”浮笙想起自己刚进城门之时,那两个守城之人的对话,说是那刘家通敌卖国,被判斩首,而刘家公子则被流放到了黄沙之中。 “那刘家二公子刘旭是何时被流放的?”浮笙握紧伞柄,有些焦急,她这一路从黄沙来到京城,都未曾见过押送犯人的车队。 “是去年金秋时节,那刘家多人被斩,刘家两位公子和几位小姐都被流放,也在此事之后,天上便降下大雪,天气也比往常更加寒冷。”所以民间才有传言,说那刘尚书一家死的冤枉,所以上天都在为他们喊冤,降下大雪。 浮笙起身,没想到竟是那个时候,那时她虽察觉这雪来的比往年更早,却也没多想,只顾着修炼,硬生生与那个已经到了黄沙的人错开了。 浮笙拿起油纸伞,小狐狸也瞬间回到伞面,她也不顾天就要黑,就想赶回黄沙之中。 “你要回黄沙?”景麟想要拉住浮笙。 “嗯。”浮笙反手躲过景麟的手,脚步不停地往外走去。 “你准备怎么去?就这么走回去?或者变成原型跑回去?”景麟看着浮笙的手,语气平静,却能让人感觉处他此刻的心情并不好,可是浮笙却没有注意到。 “我...”浮笙语塞,停在门口处,她来京城足足走了两个月之久,途中还险些被那些道行高深的道士发现。 “莫要说使用妖力,这路上可都是道士,就你那微弱的道行,经得起几波追杀,不等你回到黄沙,那人只怕都成一抔黄土了。”景麟抱着手臂,站在殿内,看好戏一般看着浮笙。 “现在天也快黑了,倒不如先好好休息一夜,也待我准备两匹骏马,陪你同去。” “同去?”浮笙愈加疑惑,只觉得这人似乎真是认识自己,可她偏生记不住自己认识这么一人。 “嗯,我也想看看是什么样的人,得了浮笙姑娘的青睐。” “......”浮笙不知该如何作答,只得沉默。 六年已过,她只记得那铃铛清脆悦耳的声音,还有他为自己包扎伤口时的温柔,而她也不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此次寻人也只是为了报恩,了结因果。 可她此番急切的样子,反倒让景麟以为她是多么喜欢那人! 第四章 道士 夜里,浮笙辗转难眠,索性起身,拿起那件狐裘,出了房门。 小狐狸也从伞上出来,跟在浮笙后面,它身上还散发着淡淡的柔光,看起来像个可爱的小精灵,其实它只是想要给浮笙一点光而已,虽然对于浮笙而言,有没有光都一样。 浮笙寻了一处空旷之地,双手结印施展了一个妖术,妖术之后,地上出现了一个土坑,浮笙将狐裘放进坑中。 “愿来世界转生为人,一世平安喜乐,不再任人宰割。”浮笙正想用那些已经被大雪冻得僵硬的泥土将狐裘掩盖上,却突然听到身后有脚步声。 那脚步声很轻,若不是她耳力过人,必定是听不到的;而来人正是景麟,他怀里抱着一摞狐狸毛...... 小狐狸看着他手上的狐狸毛皮,眼睛顿时变成血红色,像一只被踩到尾巴的小野猫,有些炸毛。 “别激动,这些毛皮都是我买来的,可不是我猎杀而来。”景麟将一摞狐狸毛皮扔进那坑里,白日里他披过的狐裘也被他扔进了坑里。 小狐狸看着坑里的皮毛,呜呜叫着,像是在替这些死去的同类哀悼。 “...谢谢。”浮笙面向景麟,她虽然看不见,不知眼前这人长像如何,但是这人确实是个极为温柔细心的人。 而一旁的小狐狸正在刨土,将坑里的狐狸皮毛给埋起来。 “无妨,既然都睡不着,那我们去那边的凉亭里坐坐吧。”也是这两人不惧寒冷,若是换了别人,不得不说一句,三更不寐,还去那四处透风的凉亭之中,莫不是脑袋有毛病? “好。”浮笙轻轻点头。 两人帮着狐狸把东西埋好,这才向凉亭走去。 凉亭不远,两人并列而行,不过眨眼的功夫就到了。 小狐狸跟在两人身后,突然像是看到了什么有趣的东西一般,它轻轻跳上凉亭那木制的围栏上,只见下方的冰面上有什么东西正散发着朦胧的水蓝色光芒,将这一方天地点缀得很是好看。 原来这凉亭是建在水面之上的,只是天气太过寒冷,水面早就结冰。 小狐狸对那些光亮有些好奇,它从围栏跳往下跳去,轻盈地落在冰面之上,跑向那些散发着光亮的地方,一处、两处、三处......。 在这朦胧的光亮之中,景麟不是从何处拿出一个玉石做的盒子,他将玉盒揭开,盒子里放着各类水果,而这盒子还有些温热,似乎是被这人一直揣在怀里。 浮笙闻着水果的清香,突然笑出声来,弯着嘴角说道,“你这人,可真有趣。” “浮笙姑娘可是唯一一个说我有趣的,平日里,我那些朋友都觉得我无趣极了。”景麟将盒子往浮笙所在的方向推了一下,脸上的狐狸面具变得有些可爱。 “是吗?”浮笙拿起一颗水果,张开她那樱桃般的小嘴,慢慢地将那一小颗水果放进在嘴中,抿着嘴慢慢地咀嚼,细细的品味这冬日水果的滋味。 小狐狸在光源之间来回跑动,似乎觉得这很是有趣;原来是那冰面镶嵌着许多夜明珠,这...也太过奢侈了一些,远远望去,整个冰面犹如星空一般,让人流连忘返! 只是可惜浮笙看不见,可此刻的她正吃着还有些温热的水果,也未觉得有什么遗憾;景麟看着她的眼睛,狐狸面具开始散发出淡淡的哀伤。 卯时,浮笙与景麟已经出了王府。 浮笙右手牵着一匹健壮的白马,左手撑着油纸伞,与景麟正并肩而行。 突然一匆匆而行的女子停下脚步,走到景麟三米之处,或是在黑夜之中看的不太清楚,“王爷?” “嗯,是我。”景麟两人停下脚步,看向来人。 “小女子见过...王爷,也多谢...王爷。”女子说道王爷两字总是会微微停顿,她将手里拿的食盒递给景麟,“这是小女子自己做的糕点,王爷和...王妃若是不嫌弃,可当做早饭吃一些。” “我不是...”浮笙本想说自己不是王妃,可景麟却接过女子的食盒。 “谢谢。”景麟拿着食盒,声音之中带着前所未有的温和,这句谢谢也打断了浮笙口中的话。 女子摇头,不敢再看两人,匆匆离开,不一会就消失在黑暗之中。 “怎么不让我解释清楚?”浮笙蹙眉,她可不是什么王妃。 “你不是赶时间么?何需花费时间去解释呢。”景麟将食盒挂在马背上。 浮笙闻言,也觉得是这个道理,也不管那女子所说的话,牵着马加快了前进的速度。 没走多久,两人便到了东门,今日守门的士兵并不是昨日的两人。 可是他们显然是认识景麟的,两人见到景麟便连忙单膝跪地,甚至身体还微微颤抖,“小的见过王爷。” “免礼。” 出了城门,景麟先是为浮笙拉住缰绳,让浮笙上马,等浮笙坐好之后,自己才上跃上马背。 浮笙只觉得这人细心有礼,可身后的两个守门的士兵,却犹如见了鬼一般,长大的嘴甚至可以放下一个鸡蛋。 等到两人骑马走远,那两士兵才小声议论起来。 “这真是安乐王?莫不是被什么鬼怪附了身?” “看那装扮确实是安乐王,可看他做的事情,便不像了!” “这...我们需要上报吗?” “你想什么呢?作甚要上报?那安乐王哪次出门不用鞭子抽我们这些守城门的!” “也是,说起来我上次被抽过的地方现在都还有些肿痛...” “可不是,不过今日这样的情况,还是头一次遇见...” “管他那么多作甚,反正与我们而言这是好事...”毕竟没谁喜欢挨鞭子吧! 听着两人的议论,也知道安乐王非是善良之辈;好似与浮笙面前的不是同一人?! 两人没走多远,竟然遇上了一个骑着毛驴的老道士,那毛驴又老又瘦,而那老道却长得很是圆润;老道圆润的身体看起来就要那那毛驴压趴下去一般! 那老道手里还拿着个酒瓶,满身酒味,脸上也是红色,说不清是被寒风冻红的还是喝醉了。 浮笙嗅着酒味之中那熟悉的味道,这不是当初伤她一只眼睛,又险些要了她命的臭道士么! 那道士似乎也察觉到有人靠近,刚准备收起酒瓶,可他身下的毛驴突然倒下,道士反应不及,跌落在厚厚的白雪之中。 那瘦弱的毛驴则是即将断气一般,躺在雪中,一动不动。 道士起身,气愤地用脚踢着毛驴,他用力极大,踢得毛驴整个身体都在震动,老道嘴中叫骂着,“你这畜生,还不快起来!” 那瘦弱的毛驴,哼叫一声,想要躲开那老道士的脚,却没有力气。 浮笙听着那虚弱的叫声,将马缰拉住,让白马停了下来,浮笙翻身下马,走到毛驴和老道身前。 景麟也随着浮笙停了下来,先浮笙一步拦着老道,“你不给这毛驴喂食粮草,还要它背着你这胖道士,莫不是过分了些。” “哼,这毛驴是我自己花钱买来的,与你何干!” 浮笙听景麟已经拦着老道,便蹲下身子,拿出一颗黑色药丸喂给了虚弱的灰色毛驴,她摸了摸毛驴柔软的鼻子,轻声说道,“么怕。” “哟,你这身上的味道有些熟悉啊?”老道推开拦住自己的景麟,将手中的酒扔到雪地之中,走向浮笙。“闻着怎么这么像六年前的那只小狐妖呢?” “不是像,我——就是那只狐妖。”浮笙起身,“原本以为你只是厌恶妖族,所以对妖斩尽杀绝,却没想到你对待这么一条无辜的生命也能如此残暴。” “呵,小小妖怪,见了老道还不跪下求饶,说这些作甚!老道还需要你来教我做人?!”老道拿起腰间挂着的桃木剑,就要刺向浮笙,却见自己的桃木剑被一双修长的手握住,景麟手指用力,便将桃木剑化作一一堆粉末。 “你这人类怎么回事?这女人是只狐妖!你护着她作甚?!”老道扔掉手中断开的桃木剑,从怀中拿出符纸,可还不等他行动,那符纸便又被景麟抢了过去,实力不弱的老道竟是没有反应过来! “六年之前,是你伤了她的眼睛对吗?”景麟将符纸撕碎,狐狸面具变得有些狰狞,似乎就要将老道撕碎一般。 “不错,老道正是六年之前伤她之人,可惜,六年前让她逃了去!”老道也不傻,自知眼前这实力莫测的男人是想要护着这只狐妖,开始慢慢后退。 突然身后传来呜呜呜的叫声,老道回头,只见一只与六年之前那大耳小狐一模一样的狐狸正站在他的身后,老道原以为这就是浮笙的本体,回头一看却见浮笙还好好站在原地。 老道揉了揉眼睛,定眼一看,才见这小狐狸与六年前的那只不太一样,他记得当时他见着浮笙时,浮笙便瞎了一只眼睛的,而他伤了她另一只眼睛! 第五章 魑魅魍魉 老道见自己无路可退,便直接将自己剩下的符纸都拿了出来,嘴中快速念起咒语,“操天道、化两仪,生阴阳、转乾......” 他虽快,那小狐狸和景麟却更快。 不等老道念完咒语,那浅黄的小狐狸和景麟便已经靠近了老道,一人一狐速度都是极快,小狐狸抓向老道的脖颈,景麟手中波光粼粼的匕首则刺向老道的眼睛。 小狐狸选择抓向老道的脖子这也说的过去,毕竟这个位置是极其脆弱的,可景麟这是什么做法,刺人家眼睛?这是在给浮笙出气吧! 老道躲开小狐狸的利爪,却被景麟刺中眼睛,手中的符纸也飘落在地;他捂着眼睛疼得躺在地上打滚,嘴中发出撕心裂肺的嚎叫。 景麟一脚将其踩在雪中,匕首缓缓刺向老道的另一只眼睛,此刻的他犹如鬼魅,景麟的匕首停留在老道眼睛前的一毫米处,他弯腰轻声问道,“疼吗?” “你这疯子!护着那女妖做甚!”老道也不求饶,匕首离他另一个眼珠如此之近,他也不害怕,只一手捂着眼睛,一手缓缓移向腰间那银色葫芦处,可惜被一直看着他的小狐狸发现,小狐狸一爪子抓过去,硬生生削掉老道的四个手指! “啊啊...!”老道的血喷溅在他腰间的银色葫芦之上,鲜血将小葫芦上面的咒文冲散了些许。 那银色小葫芦溢出几丝黑气,那黑气一闪而过,好似回到了葫芦之中,又好似已经逃离了葫芦。 大耳小狐狸好奇,想上前看看却被景麟推开,“这东西有问题,离远一些。” 小狐狸龇牙,刚想咬向景麟,就被浮笙抱了起来,“这是...魑魅魍魉的味道...” 所谓魑魅魍魉,实则是对恶鬼的称呼,恶鬼一般是生前受尽折磨,死后还不得安生之人所化。 浮笙抱着小狐狸退开几步,可躺在地上的小毛驴却动弹不得,一丝黑烟,悄悄隐入毛驴的体内。 景麟放开老道,拿起那银色小葫芦,就着老道的鲜血在葫芦上画了个符号,将被冲散的符文重新补上,也将葫芦里的魑魅魍魉压了下去。 “邪魅入世,魑魅丛生,也难怪这天气变得如此严寒,想是这些魑魅魍魉扰乱了天地之间的正气。”浮笙抱着小狐狸,抬脚踩住那正偷偷往外爬去的老道。 “这些恶鬼不是你抓的吧?这可收魑魅魍魉的法宝也不是你的吧?”浮笙虽说和那老道只在六年前见过一次,却也知道他不过是个落魄道士,不然也不会只用一只毛驴作为坐骑,还舍不得给毛驴喂些吃食。 浮笙的脚踩在老道那断了手指的地方,惹得老道大声求饶;原本微微红润的胖脸也变得苍白如纸,也许是被吓得,又或者是失血太多。 “这东西...是我从前面慈士村中得到的,我只隐约觉得...这东西能收恶鬼,有些厉害,便将其拿来带在身上,求...姑娘...饶...命...” 老道还未说完,便被景麟斩首,浮笙也听到鲜血喷溅的声音,她抿唇,自是知道景麟是在担心自己心软放了对方,可她看起来像心善之辈吗? “我以为同为人类你会更偏袒他一些。”浮笙轻笑,心里微微有些甜。 “他可不配与浮笙姑娘相提并论。”景麟拿出一黑色手帕,将那小葫芦包裹起来,放在马背上的包裹之中。 东西放好,景麟又将老道的尸体埋进雪中。 “这毛驴怎么尤其奇怪?”景麟看向那恢复了些许精神的毛驴。 “如何奇怪?”浮笙看不见,手指散出妖力,从毛驴的额头蔓延至它全身。 “这毛驴...是人变的?”浮笙收回妖力,通过妖力,她隐隐察觉到一些不合理之处。 而那灰色毛驴听到这话,竟然留下了眼泪,低声哼叫了一声。 此时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这吗,毛驴真是中了邪魅的邪术,这才变成了毛驴。 所谓邪魅,便是那些做坏事的,可是人,可是妖,可是兽,也可是魔。 浮笙对这邪术还算有些了解,两指并列,在毛驴身体上空,虚空画起了符文。 动作优雅又极快,盈盈白光之后,符文从空中落到毛驴的身体上,而地上的毛驴变作一赤身裸体的姑娘。 景麟转身闭眼,不敢再开,也自是没见着姑娘身上一闪而过的黑雾;而浮笙本就是看不到,而那黑雾似乎也隐藏了自己的气味,让浮笙没有发现它。 而小狐狸因为离开伞的时间太长,此刻已经回到伞面休息去;如此一来,竟无人看见那一闪而过的黑雾。 “多谢两位救命之恩。”那姑娘赤身裸体不敢起身,这天气又是极冷,姑娘被寒风一吹,险些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好在浮笙明白,将自己的外衣脱离下来,为姑娘披上;如此,姑娘好歹可以从积雪之中站起来,只是依旧寒冷。 听着姑娘冷得瑟瑟发抖,浮笙想到自己的马背上还有一套衣裳,便将那衣服哪里出来,让姑娘穿上。 “多谢姑娘。”那人俯身接过衣物,连忙穿上,又将浮笙的外衣递了回去。 “不客气。”浮笙摇头,接过外衣,退开几步又将自己的外衣穿上。 等到姑娘收拾妥当,景麟这才转身。 “听姑娘的口音,姑娘应该是京城人士?”景麟看着那还有些瑟瑟发抖的姑娘,那姑娘也不知是不是有些害怕景麟,听到景麟问话,竟然退到了浮笙的后面。 “小女子名叫铃子琼,是富商铃家之女。”铃子琼屈膝弯腰,对着景麟行礼,“小女见过王爷。” “免礼。既然姑娘身上的妖术已解,这里距离京城也近,那姑娘便自行回京,我们也要赶路了。”这里距离京城东门,就算是走路也走不了半个时辰,自然也不会有什么危险。 “...王爷,不知可否借我一匹马?...我回了京城必定会补偿王爷和这位姑娘的...”铃子琼的声音越来越小,要不是浮笙听力不错,都险些听不到了,也不知道她怎的如此害怕景麟? “借马...”景麟看向浮笙,突然他脸上的狐狸面具笑得极为奸诈,“可以。” “要是不行的话就算......啊?可以?”那铃子琼见安乐王就这样答应了自己,反倒觉得有些惊讶了。 她本就是京城一富商铃家的女儿,此次......她偷偷出府,想去寻找那人的,可惜还没到黄沙之地,便中了妖术,化作毛驴,兜兜转转又回了京城;而她从小在京城长大,自是知道安乐王此人极其暴躁易怒的,见过安乐王的人,无一不惧怕他。 “自然是可以,这冰天雪地的,借一匹马给你又何妨呢?”景麟将自己的那匹马背上的东西拿了下来,把马牵到姑娘身前。 “多谢王爷。那小女子先行离开了。”铃子琼受宠若惊地接过马缰,翻身上马,匆匆走开;看她的背影颇有落荒而逃的意思。 第六章 无人小镇 铃子琼走的直接,可浮笙与景麟就有些尴尬了。 景麟将包裹放在浮笙的马背上,将马牵到浮笙侧方,方便她上马,“浮笙姑娘请上马。” “那你呢?莫不是你得一路走过去。”浮笙拿着那油纸伞,说不清是不是发现了景麟的想法。 “这...我寻思着要不到下个镇子的时候,我再买一匹马便是。而且那老道说的慈士村,是我们此行的必经之路,而且离着也不算太远,我或许可以到那镇里之后再买一匹马。”景麟摇了摇头,似乎也有些为难。 “既然如此,我们同乘即可。”浮笙声音温和,将伞递给景麟。 “这...是不是不太好,毕竟男女授受不亲。”景麟虽是这样说,那狐狸面具却显得极为高兴。 “没关系。”浮笙示意景麟先上马。 景麟自是不会再拒绝的,翻身上马,正要将浮笙拉上来,浮笙却化作了小巧的大耳小狐狸,只是这狐狸是纯白色的,与伞上画的浅黄色的小狐狸不一样了。 不过六年前,她与那伞上画的小狐狸确实长得一样的,只除了那一双研究。 如今,可能是天气寒冷,浮笙...可能是给自己换上冬装了吧! “你化作...小狐狸...甚好。”景麟不知道此刻自己的狐狸面具是多么的无精打采!像是要哭了一般,可惜浮笙看不见,自是不知道的。 “嗯,如此也方便一些。”化作白色小狐狸的浮笙趴在景麟的身前,只有小猫一般大小,全身雪白,显得很是可爱。 景麟看着身前坐的极其端正的小狐狸,那雪白的绒毛...摸起来应该很舒适吧! 景麟握着马缰的手顿了顿,好想摸一下;这毛茸茸的,摸着肯定很舒服;可是,他怎么能对自己喜爱之人做出如此不礼貌的动作,可若是不对自己喜爱之人动手,那总不能对别人动手吧? 所以还是......试一下吧。 景麟的手慢慢靠近浮笙,正要犹豫要不要摸上去时,浮笙微微抬起头,大大的耳朵边撞上景麟的手,景麟一惊,将手收了回去。 “这雪也不知道要下到何时,眼看就要正旦了。”浮笙抬着毛茸茸的脑袋,一双淡蓝色的眼睛无法聚焦地看着天空,一片雪花慢慢悠悠落在她的瞳孔上,她却像毫无知觉一般,任由更多的雪花落在眼睛里。 景麟看她如此可爱,却偏偏露出愁绪,思考着人间大事,那原本收回的手又伸出来,他轻轻揉了揉小白狐的脑袋,轻笑打断她的愁绪,“可真软和。” 浮笙摇晃着自己的头,想要将景麟的手甩开,可景麟的手如同狗皮膏药一般,紧紧黏着浮笙的脑袋。 突然小小的白狐一个转身,轻轻跳起,稳稳落在景麟宽厚的肩膀之上,小白狐的粉红小嘴靠近景麟的耳朵,声音极轻地说道:“公子怎能对小女子动手动脚呢?” 这一幕若是换做一个女子来做,那真是极其魅惑的,可一眼瞧去,说话的竟只是一只白色的大耳小狐狸,那......场景颇有喜感。 “哈哈哈哈......”景麟突然大笑起来。 “......”小狐狸听着男人的大笑不再说话,就那么趴在男人的肩上,嘴角也微微勾起。 能遇见一个相谈甚欢之人,也是幸运! 一人一狐骑行了近两个时辰才赶到慈士村,白雪将整个小村都掩盖住,不走近都不知哪里是人家,哪里是树。 “这村子有些奇怪。”浮笙听力灵敏,竟然都未曾听到人恶化人声,似乎这村里的人都消失了一般。 “嗯,小心一些。”景麟下马,浮笙则继续趴在他的肩上。 景麟见小村里许多房门都紧紧关着,便只能牵着马,上前敲门,“有人吗?” “请问有人在吗?” ...... 一路上问了几户人家,竟未见到一人。 “前面有一种,让我恶心的味道。”浮笙用自己白色的爪子将自己的鼻子捂住,前面传来一阵阵腐尸的味道,极为恶心,“小心些,是腐尸。” “好,前面是慈士义庄。”景麟推开慈士义庄的大门,门里尽然堆满了无数的棺材,棺材的盖子并未被盖上,而那恶臭之味,便是来源于这棺材之中。 慈士是村里一户慈姓人家,他们世代从商,有些钱财,所以这慈士义庄修的不错,里面还设有书院,免费供村里的人读书识字,这也是村子名字的由来。 “这些都是村里的村民吧?”浮笙见不着人,却也隐约能够猜。 “嗯,看他们的衣着,确实是这村里的人。”景麟蹙眉,整个村也只有几百人,而这院子里的堆积着的棺材就有百十来个,伴随着熏鼻的尸臭,着实太过诡异阴森了些。 景麟越过棺材走进内院,内院没有棺材,房檐上却吊着一排排干尸,而干尸的下发躺着一个不能动弹的和尚,和一个正在喝茶的男人。 这坐在一排排干尸之下,喝茶? 男人的脸游走着红色的煞气,可见他已经不是一个正常的人类,而是一只煞鬼。 煞鬼,是死后尸体停留在鬼魅煞气之地,达到一千四百五十一天才能化作煞鬼;想要成为煞鬼,一般是在生前选好地方,自杀之后魂魄便不会离体,然后只要承受住一千四百五十一天的煞气入体便可称为煞鬼。 “客人既然来了,便坐下吧。”煞鬼也不惧怕一人一狐妖,还拿出两个白净的茶杯,为两人倒了茶。 浮笙跳下景麟的肩膀,化作人形,与那煞鬼相对二作,景麟也在一旁盘膝坐下。 “你一只狐妖竟然与人同行,可笑。”煞鬼双眼通红,脸上红色的煞气也在四处游走。 “毕竟我没有与干尸同行的爱好。”浮笙将茶几往前一推,伞上的小狐狸也心有灵犀一般扑向煞鬼。 景麟也拔刀砍向煞鬼。 “景麟,你退开些。”浮笙拉住景麟的手,将人护在自己身后。 煞气于凡人而言就是剧毒,只是一丝就可让人身体腐烂,可是却也能将人的魂魄囚禁于腐朽的肉身之中,这也叫腐尸! 景麟依言后退,浮笙也化出一根巨大的尾巴,狠狠抽向煞鬼,煞鬼向后一个翻越躲开,可那浅黄色的大耳小狐狸已在此处等着他。 利爪、尖牙攻向煞鬼,前有巨尾,不可退;煞鬼只能伸手去挡,却被小狐狸将手抓伤。 煞鬼的伤口流出黑色液体,伴随着一股子恶臭之味。 “你看看你,皮囊一破,就暴露了本性......”浮笙化作雪白的狐狸,动作轻盈,速度极快,与浅黄色的大耳小狐狸,围攻煞鬼,让他无处可退。 “找死!”煞鬼被浮笙戳到痛处,双手一边结印一边闪躲,闪躲不急又被浮笙的巨尾打中。 煞鬼被击飞出去,砸碎院墙,可那手中的结印却已经完成。 “那些腐尸...从棺材里爬出来了。”景麟透过破碎的院墙,看向院外。 而他们头顶的干尸也开始晃动起来,那吊着干尸的绳子在干尸的晃动之下,慢慢断开,眼见就要砸到几人的身上。 “先走。”浮笙当机立断化作人身,拉住景麟,又提上地上了动弹不得的和尚,从房顶之上离开了慈士义庄。 几人杠离开内院,那几百个腐尸便一拥而入,将内院都给占据了去。 第七章 慈相玉 浮笙带着两人寻了一处还算结实的屋子,暂且躲了起来。 而浅黄色的小狐狸正趴在景麟的肩上,看着他手里那把已经破碎的油纸伞生气。 “乖,别生气了,我找找看这里有没有其他的伞。”景麟将已经坏掉的油纸伞放在已经有些灰尘的桌子上,然后转身进入后屋,想去寻一下有没有合适的东西,代替这把坏掉的油纸伞。 小狐狸还是有些生气,它总觉得景麟是故意将伞弄坏的;若是景麟知道小狐狸心里所想的,一定会说:聪明! 谁叫这伞是别人留给浮笙的呢?!现在就剩她腰间老旧的红线了,嘻嘻。 景麟带着小狐狸去了里屋,而浮笙则将那个她顺手就出来的和尚放在了地上,可是她本就看不见外物,所以...和尚被她放在了屋里的一个水缸里,好在水缸里已经没了水。 浮笙拿出一个陶瓷的小小瓶子,倒出一粒褐色的丹药,刚想喂给和尚,她手中的丹药就被从里屋出来的景麟接了过去。 “我来给他喂药就好。”景麟看着被放在水缸里的和尚暗暗发笑。 “好。”浮笙将药给了景麟,便将景麟肩上的小狐狸抱了过来,退到一边。 “没管系,稍后我寻一些合适的材料,给你做一把新的伞。”小狐狸用自己毛茸茸的头,对着浮笙撒娇。 “嗯嗯,我知道你喜欢我之前做的这本伞,但是现在它已经坏了,所以我重新给你做一把就好。” “好,你喜欢什么颜色,我就给你做什么颜色...”浮笙抱着小狐狸笑的开心,她与小狐狸本就心意相通,所以这才知道小狐狸想要表达什么。 一旁的景麟有些尴尬了,“这伞不是你那恩人留下的吗?” “自然不是,普通的油纸伞如何能保存六年之久,还是在黄沙之中。只是小狐狸喜欢伞,我便做了一把,方便它妖力耗尽之后,歇息。”浮笙有些疑惑,景麟则更加尴尬了。 “也对。”真是手贱,无端给浮笙增加了工作量,现在他们的事情本来就很多,还得让她给小狐狸做伞……。 一人一狐妖不在多言,而吃了解药的和尚也可以说话动弹了,只是他被恰在水缸之中,出来时险些将水缸砸碎。 “贫僧慧可,多谢两位施主救命之恩。”慧可双手合十,微微弯腰,神情也极温和慈悲,眉角带笑,眉间一股朗朗之气,任谁见了他,都觉亲切。 和尚虽说与道士一样,以降妖除魔为己任,可是却不会那么不分青红皂白,何况对方刚救过自己! “大师无须客气。”景麟和浮笙也做了回礼,微微弯腰,“大师这村里究竟发生了何事?为何那煞鬼竟然屠杀了整个村子的人?” “贫僧本是察觉此处黑气弥漫,魑魅丛生,这才带着法器前来降服厉鬼。”和尚双手合十,一脸慈悲之像。 慧可和尚是察觉村里有异,这才赶到村里将两只厉鬼收服,可就在他将厉鬼收起之后,便遇上了煞鬼,他见那煞鬼满目悲凉,便想弄清原委,而那煞鬼也请他进入慈士义庄,说是要讲一个故事给他听听,正好如了他的意,他自是不会拒绝,同煞鬼一起进了去。 煞鬼名叫慈相玉,慈家在村里设立义庄,免费供村里的孩子读书认字,多年下来,村里一位名叫赵雪严的青年竟然真考中了秀才,慈士一族自然是高兴的,给了这赵雪严许多钱财,让他一心读那圣贤书。 最后那人确实考中了进士,做了个小官,可这人做官之后不感恩慈士一家,还想要纳慈士一家的幺女慈怡做妾,慈家那会同意,可是民与官斗,如何都斗得过,那些人官官相护,慈士一家就算花再多的钱也没有找到人给自己撑腰。 也是,慈士一家若是死绝,那所有财产不都是他们的,所以他们哪里会在意这些! 而那些村里的人对他们也视而不见,他们也是理解的,可是他们千不该万不该,帮着赵雪严抢走了慈怡!往日的恩情他们统统不记得! 慈怡本就与心爱之人定了亲,自是受不了这等屈辱,在去往张雪严府上的时候拿出偷偷带在身上的匕首,割喉自杀。 村里的人担心慈怡化作厉鬼报复众人,便将慈怡的尸体刻画上镇鬼符咒,又将人丢进黄河之中,慈士一族寻了多日都未寻到她的尸体。 慈相玉与自己的妹妹感情极好,沿着河流寻了一月才回到家中,可等他回到家时,里面只剩下一地尸体,而自己的父母就倒在正殿之中,睁着眼睛,死不瞑目。 慈相玉伤心欲绝,自知官官相护,无人可帮他,而他也被村民发现,顾不得掩埋父母的尸体,慈相玉只能逃到后山的乱坟岗中。 那里平日里本就无人敢去,也让他逃过一死,他在乱坟岗躲了两日,却始终寻不到方法,就在他想冒险下山的时候,乱坟岗来了一俊俏道士。 也说不清那人是不是道士,毕竟哪个道士护知道如此多的邪术呢? 也正是那俊俏道士教慈相玉如何成为煞鬼的,而慈相玉也只记得他穿着一身道士袍,长得及其俊俏好看,再多的却是记不清楚了,说来他也是很感谢那人的,让他自己报了仇。 浮笙听完,也不知该说什么,这慈相玉也是可怜之人,可它灭了一村之人,连老人孩子都不放过,着实有些失去理智了。 “大师那降服厉鬼的法宝是不是一个银色的小葫芦?”景麟看此刻气氛有些沉重,便只得寻了个借口,转移他们的注意力。 “对,贫僧那法宝确实是一个银色的小葫芦,只是在进入义庄的时候,贫僧将那东西藏在了义庄门口的石狮子腹中的,难道两位见过?”慧可将那法宝留在石狮子之中,也是以防万一。 “我们来的路上,遇到一个胖道士,那手里正拿着那银色小葫芦。”景麟轻咳一声,“我们与他发生争执,拿走了他的葫芦,那道士也说那东西是他在这个镇子里拿到的。” “胖道士?此人贫僧当时见过,想来是他见贫僧那法宝可降服厉鬼,便一路跟着贫僧去了慈士义庄,见贫僧将法宝藏于石狮腹中,便将东西拿走了。”慧可轻轻摇头,他当时便觉那道士看那法宝的眼神不对,可也没想对方竟然会偷偷跟踪他。 “那法宝现在何处呢?” “在...马背上,我们进入慈士义庄的时候,将马放在了义庄门口...”景麟敲了敲自己的脑袋,那东西上面都是胖道士得血,他自然不会带在身上的。 “......那我们赶紧去找找。”浮笙也是着急,没了马,他们都不知道何时才能到黄沙之地。 几人慌忙赶向义庄,哪里还有什么白马?! 第八章 受伤 他们刚到义庄门口,就被数百的腐尸包围,慈相玉正站在院墙之上,居高临下地看着几人。 “我还没去找你们,你们反倒先来自投罗网。”慈相玉一脸狠厉地看着几人,而他身上的伤口已经好全,一点疤痕也没有。 “慈相玉,我且问你,你当初是如何逃过全村人的追杀,而去了后山的?”浮笙抱着小狐狸,与另外两人背对着背,站在一起,警惕着周围的腐尸。 “...那一日...是村里的几个小孩悄悄过来通知的我...”慈相玉的神情有些悲伤又带着些后悔。 “那些孩子如今在何处呢?”浮笙将近身的腐尸踢开,姿态优雅,显得游刃有余。 “...与你何干!”慈相玉煞气扑面。 让人看不清容颜,可偏偏浮笙本就见不到,而且只需要听他的话都不需要看他表情就知道结果。 “那些孩子被你杀了吧。”浮笙踢掉腐尸的头颅,面对上百的腐尸,只得将小狐狸也放了下去。 小狐狸动作敏捷,轻轻一跃便跳上腐尸的脖子,本想动嘴咬,却被腐尸恶心到只能动爪去抓,小狐狸跳到下一具腐尸身上,极为嫌弃地甩了甩自己的爪子。 “闭嘴!”慈相玉大怒,从院墙上跳了下来,控制着大部分腐尸、干尸去攻击浮笙。 “明明你都做了,怎么还害怕别人说吗?”浮笙取下腰间红线,红线瞬间变长,将围过来的腐尸们拦在圈外。 慈相玉跃进红线,一身煞气,攻向浮笙。 浮笙轻笑,与人战到一起,暴怒的慈相玉并没发现浮笙不过是故意将他放了进来。 而慧可和景麟此时也过来将慈相玉围住,不让他有机会逃走。 浮笙不过是故意刺激慈相玉,没想到对方都成了煞鬼,竟然还会上如此低劣的陷阱,陷入如今的困境;又或许是他真是对那些孩子心怀愧疚。 三对一,慈相玉自是没有胜算的,没过多久三人便将慈相玉打的体无完肤。 慈相玉身上的煞气突然暴涨,他不顾另外两人的攻击,直取浮笙的面门,“哈哈哈,我大仇得报,已经死而无憾了。” 距离太短,浮笙有些闪躲不急,本想抬手硬抗这煞气的,然而预想之中的疼痛没有来,但她却闻到了血腥味! “景麟?你怎么样了?”浮笙抱住往后倒下的景麟,一双淡蓝无神的眼睛隐隐有些红润。 “我...没事...”景麟将嘴中的血吞下,勉强站直身体。 浮笙哪里相信,抬手拦住慈相玉的攻击,那煞气碰到浮笙之后,竟然没有造成任何伤害,反倒被浮笙吸进身体,化作自身的妖力;而浮笙也暴怒看了一般,将慈相玉的头骨捏得粉碎,四周的腐尸也都倒了下去,红线也回到浮笙的腰间。 “明知我是妖,那煞气与我造不成太大的伤害,你还...” “我只是不想见你收到一丝一毫的伤害。”那怕明知那煞气与她不会有太大伤害,可他偏偏控制不住自己。 “景麟...”浮笙不傻,自然知道这人的心意,可是现在的她暂时无法回应他;她将人拦腰抱起,想要寻一处干净之地,也便检查一下景麟的伤口。 “我自己...可以走...”景麟一个大男人被人公主抱,整个狐狸面具都变得有些微红。 “好。”浮笙快走几步,离开了腐尸所在之地,这才将人放下,扶着人站住。 景麟见浮笙扶着自己的手,自是不会拒绝的,只觉得很是开心。 慧可和尚也走了过来,看着景麟胸膛已经开始发黑的伤口,蹙起眉头,“那煞气入凡人之体,可是痛不欲生,而且传说只有黄沙深处那株血煞树的果子可以治好,可那血煞树是真是假都无人可知。” “黄沙深处?血煞树?”浮笙本就在黄沙之中长大,她也曾去过黄沙深处,可是那里出除了黄沙再无其他东西,哪里有什么血煞树? “嗯,传说那血煞树的果子千年才能成熟一颗,只有与之有缘的人才可相见。”慧可和尚拿出身上的药洒在景麟的胸部,“这药可暂时止住疼痛,却治不好这伤。” “多谢大师。”浮笙轻声道谢。 如今马也不在,浮笙只能抱着景麟往黄沙的地方走去,恰巧那马蹄的印记也是通往此处的;慧可和尚的银色葫芦还在白马的身上,他自然只能和浮笙一起前行。 两人没走多远便见着了白马,可是那白马被几个瘦高的男人围住,似乎是想要杀了这马吃肉,又似乎是在等,看这马的主人会不会来。 这冰天雪地的,不知道有多少人吃不饱,穿不暖;又有多少人被大雪掩埋,连一个像样的墓碑都没有?! “这马是我们的,可否将它还我们。”浮笙声音很轻。 几人见这马的主人真找了过来,便只能退开;虽说有些可惜,但是他们也不是什么强取豪夺之辈,何况人家只是一姑娘家;虽然这姑娘怀里还抱着一个高大的男人...... “姑娘,你的马。”一个瘦削男子将马缰递给浮笙,暗暗看着马流口水,他们一家真是许久没有吃过饱饭了。 听到男人吞咽口水的声音,浮笙便将马背上的食盒取下来,就是离京之前,那女子所赠的食盒。 “这里有些糕点,你们拿去垫垫肚子。”浮笙将食盒拿给男人,这食盒分量不轻,应当够几人分了,算是谢谢他们将自己的马拦着,还好心在此处等待他们。 “...多谢姑娘。”男人有些不好意思,却也不想推辞,满脸喜色地将盒子接了过去。 “无妨。” 等几人走远,浮笙才将包里的银色小葫芦取了出来,而小葫芦上面的血已经凝结成冰。 “多谢施主。”慧可和尚接过小葫芦,也不问上面的血迹是怎么回事,收起葫芦便与浮笙告辞,他需要赶回庙里,将里面的两只恶鬼净化干净。 “那贫僧便先行一步。” “大师一路小心。”浮笙对着和尚点头。 此后便只剩下景麟和浮笙,还有一个暂时栖息在浮笙衣袖上的小狐狸,小狐狸似乎不太喜欢呆在衣袖上,左右翻滚着,像是极不舒服一般。 景麟此刻的伤已经不再那么痛,便先上了马;刚准备拉浮笙上马,突然胸膛一阵疼痛,险些又掉下马来。 虽说景麟没有出声,但是浮笙却有所感觉一般,伸手握住景麟的手,“景麟,我会找到血煞树的。” “找不找得到,都没关系的。”景麟的狐狸面具笑得很是开心,其实这具身体于他而言真没什么,消散也就消散了,可是他喜欢浮笙把他放在心里的感觉,也喜欢浮笙随时随地的关心,暂且就这样吧。 “...”浮笙没有说话,上了马背坐在景麟的身后,双手从景麟的腰间穿过,握住马缰。 两人就这样向着黄沙走去,在遥远的路程若有良人相伴,那也是美妙的。 只是景麟的身体愈加的差了,每日里总要昏迷一个时辰。浮笙越加焦急,也罢刘旭的事情放在了一边,只急着去黄沙深处找那血煞树。 第九章 老旧客栈 这夜,景麟的身体愈加差了起来,白马走了一天也很是疲惫了,浮笙只得寻个地方休息,可这冰天雪地之中,除了皑皑白雪,竟很难找到一户人家,浮笙寻了许久这才找到一家客栈。 这客栈也怪,坐落在这荒无人烟的地方,就不怕没什么客人吗?! 透过窗台的风缝隙可以看到里面微弱的灯光,并无任何人影。 浮笙将昏迷的景麟抱起,慢慢走近客栈,走到客栈门外,浮笙的鼻子微动,似乎没有发现异常。 “店家,可在?”浮笙寻了个凳子坐下,怀里抱着高高壮壮的景麟,有种不协调的唯美之感。 “在的,在的...”店小二从柜台后面跑了出来,脸上还带着迷糊,似乎是刚刚睡醒。“客官打尖还是住店?” “都要,你且上些吃食,也为给我的马准备一些草料。”浮笙拿出一锭银子,放在桌上,店小二却没有接过银子,可那银子却慢慢融入桌子之中,这桌子难道有什么古怪?! “好的好的,小的这就去准备。”店小二连忙用肩上的抹布擦了擦桌子,便往厨房跑去。 浮笙隐约觉得有些不对,伸手摸了摸桌子,却没有摸到任何异常,浮笙轻轻蹙眉,听着店小而慢慢走远,屋外也传来马儿吃草的声音。 带不见小二的身影,浅黄色的大耳小狐狸便从浮笙的袖口处出来,它可是看见了那桌子的异常,它跳上桌子,啃咬起来。 浮笙摸着景麟滚烫的额头,眉头蹙的更加厉害,这可如何是好? 景麟的身体也不弱,为何煞气侵染得如此之快?如此下去只怕熬不到黄沙之中了! 没等多久,店小二便将菜上了上来,这菜闻起来很香,可是看起来就不怎么样了。 “客官,请慢用。”小二将菜放下之后便回到柜台之后,眼中满是贪婪,脸上也是猥琐的表情。 “多谢。”浮笙心中冷笑,她虽说眼睛见不着,但是却是能够感觉到别人的恶意的,她拿起筷子,夹起一块不知道是什么动物的肉。 小二睁大嘴巴死死盯着她拿着筷子的手,心里呐喊着:快吃、快吃! 浮笙动作极慢,缓缓将筷子移到嘴边,小二无声大笑,却发现那块肉飞到了自己的嘴里,小二条件反应就将肉吞了下去。 “你!看得见?”店小二吃下东西也不惊慌,从怀里拿出解药,就想吃下去,可是不知道哪里来的小狐狸,将他手中的药瓶打碎在地。 几颗药丸落在地上,又被小狐狸用脚碾碎成渣,再是一阵狂风吹过,将地上的碎末吹出了窗外。 店小二因为那药已经有些恍惚,看着眼前的大耳小狐狸;而明明封闭的房子里却吹来一阵狂风,自然明白过来眼前的人不是凡人,而是妖怪! 店小二也是狠人,直接用刀割破了自己的大腿,疼痛让他清醒过来,他狰狞地看着浮笙,“原来你是妖,可是怎么没有一丝妖气?” “你是何物?”浮笙见这人不怕自己,也有些好奇,她抱起景麟缓缓起身。 “我自然自是一介凡人!”店小二说完便消失在地板之上,仿佛有东西将他吸入了地板之下,而整个屋子也开始坍塌,好似一张大嘴正在合拢。 “无枝怪?”浮笙身后长出一条巨大的尾巴,将坍塌下来的木块挡住。 无枝怪其实是一种不长叶子的大树,它们成精之后便可变化形状;它们也通常喜欢将自己化作屋子,吸引路过的人进来歇脚,然后再吞食那些人。 浮笙的妖力虽弱,但是与这无枝怪相比却更胜一筹,她巨尾一扫,扫穿无枝怪所化成的墙体,悠悠然地带着景麟出了去。 第十章 又见一人 浮笙抱着景麟离开了无枝怪所化的屋子,悠悠然落在白雪之上,可是那白色骏马竟然消失不见了,也难怪之前的咀嚼之声有些怪异,那或许是这无枝怪在吸食白马吧! “你吃了我的马?”浮笙有些生气,明明就只剩这一匹马代步,偏偏还被这东西给吃了,那等她走到黄沙,那不知还要多久! “...是...”无枝怪见困不住浮笙,便也化作本来的样子。 它树干粗壮,还长着四只如同人类一般的手臂,根也深埋在泥土之中;树干顶上还挂着一盏红色的灯笼,站着之前的店小二。 “你居然吃了小女子拿来代步的马,那只能你来代步了。”浮笙轻轻动了动尾巴,那无枝怪便吓得拔根而起,转身就想逃跑。 “你那马,值多少银两,我们赔你就是!”站在无枝怪肩上的店小二见无枝怪打不过对方,而浮笙也似乎不打算放过他们,也焦急起来。 “偏偏小女子就要那马,又或是让你们做我的坐骑,一同去黄沙之地。”浮笙冷笑一声,尾巴便打中想要逃走的无枝怪。 “大仙饶命,大仙饶命......”无枝怪那树根化作的腿,跪在地上,大声求饶,生怕浮笙在动尾巴,刚刚那一尾巴,险些折断它的枝干。 “你若是载我们去那黄沙之地,我便饶你一命。”无枝怪的身体可化作小屋避寒,根茎可化作两米之长的大腿,奔跑起来比那马快的多了。 “好的好的......”无枝怪摇晃着枝干,险些将站在它肩上的店小二摔了下来,店小二敢怒不敢言。 “且化作小巧的木屋,让我等歇脚,你全速前进,尽快到达黄沙之中,你若是到的快,我可以给你一颗化形丹,如此,你也就不用总呆在山野之间。” 无枝怪本想着若是有机会便将这小小狐妖甩开,可是对方竟然有化形丹,那可就不一样了,怎么着都得把这颗化形丹拿到手才行! “没问题,我们无枝怪一族,就是出门的跑的快。”无枝怪瞬间化出小小木屋,恰巧够浮笙与景麟休息。 浮笙点头,抱着昏睡的景麟进了屋子。 无枝怪那两米之长的腿,开始在地上奔跑起来,寒风也被无枝怪所化的屋子挡在外面。 浮笙摸了摸景麟的头,有些发烫,而景麟胸口的伤已经扩散到了脖颈。 “这...速度也太快了些...”即使是肉体凡胎,这煞气也不该扩散得如此之快啊! 浮笙焦急,却一时半刻赶不到黄沙之中。 忽然一路狂奔的无枝怪停了下来。 “是有何事?”浮笙轻声询问。 “前面有一大妖,拦了我等去路。”无枝怪将身上的屋子放低,为浮笙打开一个窗户。 “前面之人,所为何事?”浮笙看不见人,却隐约觉得前面这人的气息有些熟悉。 可浮笙袖子上的小狐狸却有些惊异不定,这人不就是浮笙怀里的景麟吗?!脸上都带着一模一样的狐狸面具! 小狐狸跳出窗外,围着那男人转了个圈,真是越看越像! “在下寻着这灯光而来,只是想找个避风之处。”这声音与景麟的也很是相像。 “??景麟?”可怀里的人还有心跳,怎么还会有两个景麟?? “在下姓景名麒,不知姑娘口中的景麟是谁?”景麒周身气势强悍,与景麟确实有些差异。 无枝怪也知自己打不过对方,识趣地将小屋扩大,让这男人也上了去。 “小女子是要去黄沙之中,不知公子要去何处?”浮笙将景麟平放在屋里。 “在下也是去那黄沙之地。” “那倒是有缘了。”浮笙轻笑一声。 第十一章 景麒这人 几人坐在无枝怪的屋子里,相对无言。 浅黄色的大耳小狐狸,好奇地看着对面的景麒,这人和景麟一样,带着一个狐狸面具,看不清其容貌,那狐狸面具微微眯着眼睛,看起来有些惬意,与景麟脸上带着痛苦的狐狸面具的表情不太一样。 “可否方便问一问,公子去那黄沙之中做什么?”浮笙用手臂摸了摸景麟的脉搏,脉搏还在,却越加微弱起来,可浮笙却不再那么焦急,浮笙只是看不见东西,又不是傻。 一个叫景麟,一叫景麒,可不就是麒麟吗!“麟、凤、龟、龙,谓之四灵”,而麒麟为众灵之首,是为瑞兽;与她们狐族相反,世间相传狐族喜食人肉,是为凶兽,所人人得而诛之! “去寻黄沙之中的血煞神树。”景麒斜靠着,整个人显得极为悠闲,就连他脸上的狐狸面具都是一副放松的表情。 “血煞神树?为何叫神树?”浮笙察觉身边这景麟的身体慢慢变得冰冷起来,心里有些酸涩却也知道这不过是对方用一些灵物做的分身而已。 “血煞神树,相传是万年前,一位神灵在那流尽全身的血液浇灌出来的一株神树,它嗜血而长,所以叫之血煞,可它嗜的是神的血,所以叫血煞神树。”景麒握住腰间的一块白玉石,这白玉被雕刻成大耳狐狸的形状,只见那狐狸微微眯着眼睛,正在舔舐自己的爪子。 “你知道的挺多的。”浮笙伸手,不知何时,那景麟的身体已经消失不叫,只剩下那狐狸面具落在浮笙一旁。 “莫伤心,我也并不是故意想欺骗于你。”景麒见浮笙脸上带着淡淡的哀愁,顿时说出了实情,“只是我插手不得凡间的事情,这才制造了一具分身,用了他的身份来见你。” “你...那原本那王爷呢?”浮笙拿起那狐狸面具,捧在手心里。 “那王爷被那日过来送行的女子所杀,恰好我知你今日要往京城,便化作那王爷送与你相遇,也算是做一件好事。” 小狐狸见这人一直摸着腰间的白玉狐狸,又见那白玉狐狸确实很可爱,便做了一个与那白玉狐狸一样的表情,然后便回到了浮笙的衣袖之上,只见浮笙衣袖之上的小狐狸依旧是一副微眯着眼睛**的动作,看起来格外可爱。 “嗯。”浮笙不在多问,拿着狐狸面具,不知在沉思什么。 “这狐狸面具是一对防御神器,让我为你戴上可好。”景麒起身,走到浮笙身边。 “...我们...是否见过?”浮笙见不着这人,却越加肯定这个人定是与她见过的。 “我们何止是见过...”景麒拿起浮笙手中的狐狸面具,浮笙抗拒,任由这人为自己戴上这个狐狸面具。 浮笙见这人不说,她也不在多问,反正早晚也会知道的。 “你去找血煞神树做什么?”浮笙伸手摸了摸脸上的面具,这面具带着些许温润,摸起来又光滑舒适,好像玉石一般,却又很是轻巧,戴在脸上,犹如戴上了一层薄纱。 “有些事情要做。” 第十二章 狭小的空间里,空气似乎正在升温;除了屋外的寒风挂过的声音,就只有景麒雕刻伞的声音。 浮笙的狐狸面具没什么表情,就如她本人一样。 等到那伞慢慢成形,那栖息于浮笙衣袖上的浅黄大耳小狐狸也从衣袖上面出来,紧紧盯着景麒手中已经快要成形的伞。 “喜欢红色吗?”景麒将手里做好的伞微微打开,伞面如枫叶一般火红,还隐约泛着淡淡火红的光芒,一看就知道这不是普通的材料,想来轻易不会再坏。 “谢谢,它很喜欢。”浮笙接过伞,这伞摸起来很软,不像一般的油纸,像是丝绸一般,上面还隐约有些纹路,应该是枫叶。 小狐狸迫不及待地到了伞面之上,左右打滚起来,眼睛眯成了一条缝,浅黄的大耳小狐狸好似在铺满枫叶的绸缎上打滚一般。 滚了几圈之后,小狐狸这才伸个懒腰,闭着眼睛休息起来。 浮笙将伞收起放在手边,轻轻摩挲着上面的纹路,原来这伞柄之上雕刻着一只小狐狸。 而这伞柄用的也不是普通的竹子,带着些许灵气。 “这伞,有些不凡。”浮笙觉着这人对自己也太好了一些,又或是她们真是前世的缘,今生再续? “嗯,给你的东西,必定不能是凡物才行。”景麒笑道,手中那拿来雕刻伞的小刀也消失不见,好似就是妖力幻化出来的。 “...谢谢。”浮笙抿唇轻笑,如此被人放在心间上的感觉真是不耐。 “你我之间,不必言谢。”景麒看着对面的浮笙,“还有一样东西要送给你。” “什么东西?”那与景麒一模一样的狐狸面具,露出了一点迷惑之意。 若是浮笙可以看得到,那可能不会带着面具吧;毕竟这种会感受到主人情绪变化的面具,还会将情绪表露出来;总觉得有些怪异,也有些可爱。 “锁坤翎。”景麒拿出一根白色纤细的绳子,那白色的绳子上犹如有白色的雾气一般,看起来有些缥缈。 “这锁坤翎可随心所欲,变化多端,比你腰间的红绳好用得多。”景麒将手中的东西递给浮笙。 “……”浮笙接过那锁坤翎,突然轻笑起来,“我并不喜欢刘旭,此次寻他,只是想了结因果,毕竟我欠他一条命。” “嗯。”景麒看着浮笙笑得开心,心里也愉悦起来,“抱歉,那时候我有些事情,离开了黄沙之地,一走就是三年。” “这不是你的错。”浮笙将腰间系着的红线取下来,换上景麒给的锁坤翎。 “可我心里……” “现在这样也不错,你不需觉得难受。” “嗯。”景麒没在说话,可以他心里知道,就在他离开以后,浮笙就受了伤,总会有些蹊跷,他也查出来了一些东西。 总归要让那些人付出代价的。 “两位大人,前面有个道士,小的先进躲躲。”无枝怪躲进一旁的树林之中,没留下任何痕迹。 “无需躲避。”景麒声音有些冷淡,浮笙的一只眼睛,就是被道士所伤,他可不喜欢道士。 狭路相逢,他可不是喜欢躲避的人。 第十三章 无枝怪闻言也不再担心,迎着对面的道士走了过去,反正屋里待着两位大佬,它也不需害怕。 离那道士越来越近,浮笙忍不住说道,“你不是不能插手人间之事,怎的还直接对上人间的道士?” “我现在的身份不过是一个闲散王爷,一些权贵奴用妖物乃是正常之事,这有何怪?”景麒示意浮笙不必担心。 他将一刻有安乐之字的令牌挂在窗外,让那道士一眼就可瞧见,免得让对方冲撞了浮笙。 “也对。”浮笙点头。 景麒现在的装扮与原本的王爷一般无二,又带着王爷的腰牌,他也报备了皇上,表示要去黄沙之地走一圈,顺便散散心。 果然那外面的道士见着无枝怪正大摇大摆地走在路上,反倒有些迟疑地观察起来,这一看就见着了那窗口挂着的刻着安乐之字的令牌。 “贫道参见王爷。”道士微微弯腰,向屋子行了个简单的礼。 道士自诩非世俗之人,从不会对皇宫贵族行大礼,只见了九五之尊的帝王才会九十度弯腰行礼,见普通权贵都是微微弯腰,也从不会行跪拜之礼。 “哦,瞧瞧这是哪里来的道士。”景麒左手搭在窗口上,狐狸面具露出讽刺之笑,“你们d道士不是超脱世俗,非俗世之人吗?怎么连一匹马都买不起?若是没有银两,那本王不介意给你一些,毕竟大恒皇朝能无妖邪侵袭,可都是你们道士的功劳。” “多谢王爷。”道士仿佛没有听到景麒的讽刺一般,语气平淡,“贫道颇喜欢雪中漫步,不劳王爷费心。” “哼,既然你如此不识好歹,那便罢了。”景麒见这人没有任何反应,也觉无趣,示意无枝怪继续赶路,不再理会这个无趣的道士。 等到离那道士有些距离,浮笙这才说话,“那道士身上的气息有些奇怪。” “嗯?这个我倒是没有发现,”景麒疑惑,这道士相貌平凡?!相貌,话说那道士到底长着一张什么样的脸呢?他居然有些记不清了,有意思。 “没有道士该有的正气,反倒带着一股邪气。” “道士也不全都带着正气,总有几个歪风邪气的,何况这是他们人间的事情,你不需担心。”景麒自是不会管对方的,即使知道那道士有些古怪,毕竟这不关他的事。 “也对,小女有些自寻烦恼。”浮笙摇头,可这一动,她那满头柔顺的黑发便散落下来。 原来是脑后绑发的红色丝带,竟不知为何断开了,浮笙伸手将断裂的丝带拿起,正想重新将头发绑上。 “我来为你挽发可好?”景麒坐到浮笙旁边,声音很轻,深怕浮笙拒绝他一般。 “好。”浮笙将断开的丝带递给对方,雪白的狐狸面具带着点点红润。 景麒将那断开的丝带放置一边,从怀里拿出一快全新的丝带,为浮笙编起辫子。 那丝带荧光闪烁,看起来也是一件不错的法器,浮笙自然也感觉到那丝带的不凡。 “你莫不是把你那所有的好东西都给了我?”浮笙掩面轻笑,就自己现在这一身,再不怕什么道士了! “差不离了,就剩一个没有给你了,也不知你会不会要?”景麒将头发扎好,便就坐在浮笙一旁,如此离浮笙更近一些。 “什么?”浮笙好奇,转头面向景麒。 “自然是——我。”景麒的声音犹如落在浮笙的耳边,带着些许沙哑和期待。 第十四章 前世的缘今生来续 浮笙的狐狸面具变得通红,“你这人,倒是直接。” “我已经等了太久,何况我不说出来,那你便不知道我的心意,不是吗?”景麒轻轻抱住浮笙,用力也是极轻,似乎只要浮笙推拒,他便会退开,不让浮笙为难。 浮笙没有动作,也没有躲避,这让景麒笑开了眼,整个狐狸面具都透露着憨厚可爱。 “浮笙,我们是前世的缘今生来续,而我等了你千年,总算等到你。”景麒阿静头埋进浮笙的颈间,温润的泪打湿了浮笙的颈部。 “谢谢你。”浮笙也轻轻将景麒的抱住,不知他们前世为何分开,可是今生能在一起也是不错的结局。 “你为何不问你前世的事情?”景麒舍不得将浮笙放开。 “既然前世我们有缘无分,那便不是什么快乐的记忆,便没什么值得询问的,我对所谓的前世并没有太大的兴趣。”浮笙轻轻摇头,管那虚无缥缈的事情作甚。 “如此甚好。”景麒轻笑,两张狐狸面具轻轻碰在一起,好似轻吻一般。 浮笙红着脸将景麒推开。 “可是我与麒麟一族的族长定下了婚约,此次出来便是想在完婚前处理好自己所欠下的因果,那麒麟一族的族长,可是你?”浮笙从未见过那人,只是两年前麒麟一族突然来人,说是要与黄沙狐族族长的大女儿定下婚约。 浮笙本是孤儿,黄沙狐族的族长浮谣两人收养,当时他们膝下并无子嗣,所以她便是黄沙狐族族长的大女儿;后来浮谣夫妻二人生了个二女,名叫浮姣,却天生双眼失明。 浮笙见不得浮谣夫妻难受,便自愿将自己的一只眼睛给了浮姣,浮谣夫妻见浮笙如此懂事,便对她更是疼爱,而她与浮姣的感情也是不错。 “是我。六年前,我本就想将此事定下,却偏偏族里有些事情耽搁了。” “嗯,如今也不算晚,只是累你陪我走着一遭......” “你我之间何须说这些。”景麒将浮笙抱在怀里,“夜深了,你先休息一会。” “好。”浮笙点头,靠在景麒的肩上,闭目休息。 无枝怪的速度确实很快,一路疾行到黄沙之地,尽然只用了三日。 浮笙离开无枝怪所化的屋子,便说话算话地将那化形丹拿了出来。 “这是当初承诺要给你的化形丹。”浮笙将小小丹药扔给无枝怪,而无枝怪身上坐着的店小二却有些不高兴了,若是无枝怪化成人形,那他就得自己走路了,这大冷天的踩在雪中可不算舒适。 “既然东西给了你,那你送我们来到黄沙的恩情便已经了结,此外我们再来算一算你们诱骗路人的罪。”浮笙腰间的锁坤翎飞舞起来,直接将无枝怪与那店小二绑了起来。 “大人怎能言而无信!”无枝怪有些焦急,这锁坤翎可锁天地乾坤,乃是神器,哪里是区区小小精怪可以挣脱的! “我何曾说过要放了你,而我承诺给你的丹药可是已经给你。”浮笙轻笑。 “可我吞吃的也不过是几个凡人,与你妖族有何关系,大人管的也太宽了!”无枝怪逃脱不了,只能和浮笙讲讲道理。 而浮笙听了这话,心里没由来地一痛。 景麒连忙扶住浮笙,也不等浮笙动手,手中黑光一出,让那无枝怪与店小二消失得无影无踪,而锁坤翎也回到浮笙腰间。 “没事吧?”景麒拿出怀里的丹药,想要喂给浮笙,却被浮笙拒绝。 “没事,只是听了那话,总觉得心里没由来地一痛,现在已经好了。”浮笙示意景麒别担心。 第十五章 画沙酒阁 这黄沙之地本是漫天飞沙,可如今却也铺满白雪。 不过黄沙之地满是暗涌的流沙,有太多的凡人因这流沙葬送了性命,但是浮笙她们是妖,只需要将妖力集中在腿部,便可不碰到那雪下的黄沙,自然不会被流沙带入黄沙之中。 浮笙两人进入黄沙的集市之中,他们脸上带着相同的狐狸面具;两人都气质不凡,刚进黄沙集市,便引得众人围观。 因为这黄沙里真的许久没有来过人了,何况还是如此气度不凡的两人。 “这两人气质不俗,莫不是从京城那边来的...” “...你就不觉得这两人有些奇怪,这城外都是流沙,她们如何躲开那些流沙的?” “也对......莫不是什么精怪吧?” “嘘嘘...小声些...如真是精怪...那...” “那又如何,这集市里的精怪还少了...” “也对,这集市里的精怪少说也有几十上百,反正与我等没什么干系就是。” 这集市里鱼龙混杂,有京城流放过来的罪犯,也有黄沙之中的各类精怪,也有和尚,唯一没有的便是道士。 可见这里并不欢迎道士,之前那伤了浮笙的矮胖道士,也是因为被这集市里的人驱逐追赶,这才跑到了黄沙深处去,伤了浮笙;那矮胖道士也是运气极好,没被流沙淹没。 “我们寻一处酒楼打听打听就好,这集市中的事情都流传极快,基本没有什么秘密。”浮笙也曾来过这个集市,对这里还算了解,便直接带着景麒来到集市里的酒楼。 这黄沙集市就一处酒楼,名字也简单好记,就叫‘画沙酒阁’,听说这楼主是个喜欢画黄沙之景的人,这才在这里开了酒楼。 画沙酒阁里挂满楼主的作画,只是其中几幅黄沙图里还画着一颗血红的参天大树。 那些初来喝酒的人都会问那楼主,那树是不是真的存在;那楼主总是喝着手中的酒,笑而不答。 久而久之,来喝酒的人便不再问这个问题,只专心喝酒;尤其是最近两年天气严寒,来喝酒的人是越来越多,对于楼中的画也见怪不怪。 浮笙进入画沙酒阁,里面便是一静,众人似乎也是被两人的气质震惊一般,不过这安静的时间一刻钟不到。 小二也过来招呼道,“两位客官想喝什么酒?我们这里酒的种类可是堪比京城,想喝什么都可以给您弄来。” “来一壶荷花蕊就好。”浮笙熟悉地上了楼,寻了个无人的位置坐下。 “好嘞,小的这就给您上酒去。”小二转身下楼拿酒。 浮笙两人没等多久,小的便将酒拿了上来。 “两位客官,请慢用。”小二刚准备走,便被浮笙叫住。 “小二,和你打听个事。”浮笙将手中的碎银放在桌上。 小二见着银两便笑得更加合不拢嘴,“客官您问,这集市里的事情,鲜少有我麻小二不知道的!” “可知道一个从京城流放过来名叫刘旭的人?” “刘旭...有些熟悉...这人小的应该听到过...” “你仔细想想,那人大概是去年金秋之后来的。” “去年...我记起来了,那时候我们楼主恰好从黄沙里捡回来一个人,就叫刘旭!” “那他现在何处?” “那刘旭还颇有些才华,咋们楼主便让他留在店里,每日为店里的客人讲一讲故事。以吸引客人。” “不过因为上面的人说刘家是通敌卖国之罪,所以剥夺了他们原有的姓氏,赐他们卢姓,他额间便烙下了卢这一字,所以平日里我们都叫他卢旭。” 小二看了看窗外,“看这时间,他应该也快来了。” 浮笙点头,也难怪说刘旭的时候,这小二没有想起这人,原来是被迫改了姓氏。 “多谢。”浮笙将酒倒上,一股荷花的香味便蔓延出来,这酒还未喝进口中,便让人觉得沉醉。 “那小的便先下去了。”小二低头转身下楼,继续招待其他的客人。 这是楼下传来几声铃铛的响声,看来是那刘旭来了。 第十六章 耍流氓 已知刘旭就在这酒楼里,浮笙两人便不再着急。 “这里里的酒确实不错,你可以尝一尝。”浮笙将酒杯推给对面的景麒,她三年前也曾来过这里,当时也是要了一壶荷花蕊,这酒清香扑鼻,味道也是甘甜,并不辛辣,只是后颈很大,第一次来喝酒的她醉倒在这二楼上,还露出了原形。 不过这里的楼主青芒虽是人类,对妖族却格外友善,任由她在这二楼的雅间里睡了许久;也不让人进去打扰她。 “味道确实不错。”景麒也摘下面具喝了一口,依旧是那张小狐狸看见过脸,那是一张被大火焚烧之后的脸,他与浮笙坐在一起,显得极不般配。 “嗯。”浮笙也摘下面具轻抿一口,却不敢多喝。 而伞上的小狐狸闻着这清香地味道,也在伞面之上滚动起来。 “想喝就出来喝吧。”浮笙重新拿了个杯子,为那浅黄色的小狐狸倒了一杯酒。 “呜...”小狐狸从伞面出来,落在浮笙身边,轻轻舔舐着杯中淡粉的酒,“喔~~” “喜欢的话就多喝些。”反正小狐狸喝醉了回到伞上就好,没甚关系。 “呜~~”小狐狸轻轻蹭了蹭浮笙的手,两只大耳朵微微向后弯下,看起来可爱极了。 “它叫什么名字?”景麒轻笑着看着眼前的小狐狸和神色温和的浮笙,只觉得内心极其满足。 “它叫浮荔。”浮笙喝完杯中的酒便将狐狸面具拿在手里。 其实她知道这面具可变化大小,也可化作项链,挂于颈间。 偏巧景麒此刻是人间的安乐王,安乐王因被大火毁了容颜,所以一直都会带着狐狸面具,浮笙便想陪着这人带着同样的面具。 “浮荔?是因为它爱吃荔枝吗?”景麒失笑,这名字取得也太过随意了些, “嗯,这名字还是它自己取的。”浮笙捂嘴轻笑,揉着怀中微醉的浮荔。 “我那松生山上种了各类水果,而且那里四季如春,灵气浑厚,如今这个时节也有荔枝。若是浮荔喜欢荔枝,那我可以叫人送些过来。” “不用如此麻烦。”浮笙失笑,麒麟贵为众灵之首,可为了几个水果便让人跑一趟,也太过奢侈了些。 “不麻烦,这次我让人所送些过来,你就放在你那芥子空间里,想吃的时候便吃,不想吃放着便是。” “...好,谢谢你。”浮笙小脸微红。 听到这句谢谢,景麒便起身亲了亲浮笙的脸颊,景麒看着脸颊爆红的浮笙,在她耳边轻声说道:“你说一次谢谢,把我便亲你一次。” “你这人...”浮笙不知再说什么,连忙把狐狸面具戴上,偏生这狐狸面具也像是打上了腮红一般。 “我们本就定下了婚约,我亲你,天经地义。”景麒大笑出声,惹得一旁的人转身看来,可看见他那被大火焚烧过的脸,便失了看下去的兴趣,只可惜了好好一姑娘。 “...我懒得与你讲。”浮笙收声,听下一楼的刘旭所讲的故事。 那刘旭所讲的正是自己的故事,只是故事里的那人并没有来到黄沙集市,而是死在了暗涌的流沙之中。 第十七章 愿 浮笙听完这个故事便静默了片刻,若他没有遇见楼主青芒,可能真要死在黄沙之中。 故事讲完,那刘旭也收了声,那些听着故事的人,并未体验过皇权至上是什么感觉,他们本就生活在这无人管辖的地方,对于这故事里的人也没什么感觉,只觉得那人颇有些没用。 浮笙听刘旭讲完,便想要下楼去见一见刘旭,可没等她行动,那刘旭便上楼来了,原是近日天寒,他也爱在此处喝些小酒,虚度余生。 也是巧合,那刘旭恰好坐在浮笙后面的的位置上,他点了一壶花雕,慢慢品了起来;而他头上戴着抹额,恰巧遮住那烙下的卢字。 他腰间依旧系着当初的铃铛,那铃铛总是随着他的动作叮铃叮铃的响着,声音清脆好听。 他为自己倒了杯酒,便取下腰间的铃铛轻轻擦拭,像是对待什么稀世珍品一般。 “公子这铃铛可是心爱之人所赠?”浮笙抱着怀中的大耳小狐,轻声询问到。 刘旭被一问惊到,手中的铃铛掉落在桌上,刘旭连忙将铃铛捡了起来,这才起身看向浮笙,“是在下所爱之人相赠的。” 刘旭走到两人面前,行了公子之礼,“这位公子和这位姑娘有些眼生。” 他今日刚到酒阁,那小二便告诉他,有人在打听他的消息,所以他上了二楼就选了一个离浮笙很近的位置,也是对这两个来寻自己的人抱有希望,因为他想回到京城,也想见那个他朝思暮想的人。 “我们从京城而来,特来寻你。”浮笙指了指那空着的位置,“公子请坐。” “多谢。”刘旭依言坐下,“可是子琼托你们来寻我的?” “并不是,不过你说的可是铃子琼,京城富商铃家之女?”那京城铃家有一儿一女,名为铃子恒和铃子琼,景麒作为‘安乐王爷’自然是认识他们的,而那日离开京城所遇见的女子便是铃子琼,也就是那个被妖术化作毛驴的女子。 “自然是她。”刘旭轻叹一声,也对,他被流放之黄沙之地,子琼的父亲定不远女儿嫁给自己受苦,又如何会派人来寻他。 “那女子曾也准备来这黄沙之地寻你,却不曾想半路中了妖法,又回到了京城之中。”景麒将那遇见矮胖道士的事情和铃子琼的事情简单说了一下。 “竟然如此!”刘旭起身对着两人行了一大礼,“多谢两位出手相救。” “不必言谢,公子如今可想回京城去。”浮笙为刘旭倒了一杯酒。 “自然是想的,可是皇上不开口,我便回不去...”刘旭摇了摇头,若是偷偷回去,那也无什么用处,也娶不了心爱之人,可若说将人待到这黄沙之地,他也舍不得,这里太苦,她生于富贵人家,他哪里舍得带着她吃那苦头。 “这倒是不用你操心,你既然想回去,本王带你回去便是,本王也可以为你平反。”景麒此刻便是那安乐王,姿态张扬,语气跋扈。 “公子便是那安乐王?!”刘旭自然之道那安乐王的,也对安乐王有所了解,这才没把眼前的人认作安乐王,毕竟这冰天雪地,以安乐王的脾气,哪里会来这黄沙之地!! “自然是,你莫不是怀疑本王的身份!”景麒音量微微提起,吓得刘旭连连告罪。 “罪臣不是那个意思。”刘旭低头,“只是不知,王爷为何要帮罪臣?” “自然是因本王所爱之人,你只需知道本王是替她与你了结因果,从此你与她互不相欠即可。其它的莫问。” “因果?...罪臣明白。”刘旭也不管适合缘由,这两人也不可能是在消遣他,只要能回去便好。 第十八章 同屋 浮笙三人在画沙酒阁吃了东西,便准备在这酒楼住下。 “两件房?可咋们这就只剩一间天字号房,两位客官看?”小二搓了搓手,他刚刚洗了手,现在手有些冷。 “...这集市里可还有其他酒楼?”景麒一手撑着下巴,他与浮笙刚表明了心意,他倒是想和浮笙再进一步,可也不想惹得浮笙反感。 “这集市里就我们一家酒楼,又或者找人借宿,不过那借宿的条件着实差了些,只怕两位贵人住不习惯。”小二说的也是实话,他们这客栈的房间每日都是满员的,他又不担心什么。 “...那如何是好?”景麒看向浮笙。 “那便就定这一间天字号房。”浮笙倒是丝毫不见犹豫,直接定了下来。 景麒心里暗暗激动,狐狸面具带着红润看向浮笙。 —— 然而夜里景麒终于知道,为何浮笙那么淡定了,看着化作白色大耳狐狸的浮笙,他摘下了脸上的狐狸面具,而他脸上原本的烧伤都已不在,只见这人面如冠玉,唇红齿白,煞是迷人! 伞上的小狐狸浮荔好奇的看着景麒,“呜~~”好看! 浮笙听懂小狐狸叫声中的意思,颇有些无奈,没想到浮荔不仅贪吃贪玩还好色! 小狐狸浮荔围着浮笙转了两圈,嘴里一直‘呜呜’叫着,可那意思就是:景麒长得好看!很帅! 浮荔的智商像个四五岁的孩子,它不懂太多描述的词语,只知道好看、俊俏、帅气,它就重复着这几组词语。 “浮荔怎么啦?”景麒用水净手之后,坐在床边,看着一直叫唤着的小狐狸。 “...它说你长得很好看。”浮笙不得不把一直转圈的浮荔栏下来,让它会到伞面之上。 “...狐族最容易出俊男美女,它见得应该不少吧?”景麒失笑,没想到露出真颜,浮荔会如此激动。 “...它说那些人都不及你十分之一...”浮笙伸出爪子蒙住脸,好似再说这好色的小狐狸她不认识。 “哈哈,承蒙浮荔的喜爱。”景麒轻笑,温润如玉。 看着景麒的笑颜,浮荔趴在伞面之上开心地翻滚起来,好似吃到了自己心心念念的荔枝一般。 一夜无话,直到天明。 刘旭早早来到画沙酒阁,拿着一个简易包裹,里面不过装着一些容易携带的干粮。 浮笙两人正从楼上下来,浮笙手握红伞,被景麒小心护着,两人双双带着狐狸面具,只让人觉得是一对神仙眷侣,令人羡慕。 三人具已收拾妥当,便离开了集市。 —— “我们就这么走回京城?”刘旭不过是个书生,自认为无法走到京城的。 “自然不是。”景麒示意几人就在集市门口等待片刻,等了不过片刻,一个老者牵着三匹骏马走了过来。 当然,在刘旭眼里那是三匹骏马,在景麒的眼里,那是三匹獓狠[áo yīn],三危山食人巨兽,样子有些像牛,长着四只角,它们的毛发很长,就像披在身上的蓑衣。 “这味道...”浮笙看不清楚,却也知道这三匹是獓狠[áo yīn],獓狠食人,身上煞气极重,可也是一些大妖首选的坐骑,比较獓狠奔跑速度极快,也很稳。 “嗯。” 一行三人开始往京城赶去。 第十九章 慈怡 有獓狠[áo yīn]作为三人的坐骑,本是可以连夜赶路,可是刘旭本就是一书生,即使这獓狠走得再平稳,他也有些支撑不住。 “我们便在前面这个村子借宿一晚。”景麒走在前面,昏暗之中,见到村口写着‘善思’两字,只是这牌匾有些破旧不堪,好似许久无人修理过。 “总有一种凄凉之感。”浮笙牵着獓狠,走在景麒身边,她即使见不到这村里的景象,却能猜得到,这村里的人必定过的不好,还隐约有些邪气。 “...邪魅恶鬼出世,天地之间满是浑浊之气,而人界...的皇帝又颇...昏庸无道,任由底下的官员霸凌百姓,所以这人界如何会不乱起来?!”景麒冷笑着摇头,而这话也只有他们两个听得到。 景麒是百灵之首麒麟,而世间万物开了智便是灵,可灵被世间浑浊之气影响,有正有邪;所以各类精怪亦有好有坏。 “这天也黑了下来,可是这村里怎的没有灯火?”刘旭忍着腿部的疼痛走到两人身边,看着两旁的屋子,没见到任何一人,也未见到一丝灯火。 “...不知。”浮笙凭着感觉走到一间屋子外,轻敲两下,“请问有人在吗?” “姑娘有什么事情吗?”问话的是一位年轻女子,听着声音应当只有双十年华。 “我们一行三人,想借宿一晚,不知姑娘可否方便?”浮笙声音很轻。 那女子犹豫了片刻,便打开了门,“进来吧。” “谢谢。”浮笙点头道谢,便进了门,而三匹獓狠则被放在门外,完全不用担心它们会走丢。 那女子关上门后,才将屋里的油灯点燃,众人这才看清女子的模样;只见这女子全身被黑色大氅包裹住,只露出一双眼睛,而那双眼睛隐约有些血红的符文一闪而过。 不过看着这一幕的也就景麒,可是这女子身上并未带有任何的恶意,他也不会不分青红皂白就伤了她。 “小女浮笙,不知怎么称呼姑娘?”浮笙自然也是察觉到女子的怪异之处,但却不觉她是坏人,反倒觉得她是个性格教好的女子,不忍见他们无处可休息,即使为难,还是让他们进了屋。 “姑娘唤我...慈怡就好。”慈怡退回黑暗之中,生怕自己这一身装扮吓到三人。 浮笙与景麒听到慈怡两字微微有些惊讶,慈怡不正是慈相玉的妹妹,慈家幺女,那个自刎而死,却被那群人刻上符文扔进江里的女子吗! 没想到她竟然成了灵魅,灵魅身上带着微弱的鬼气,若是她有意隐藏,便无人可以察觉她身上的鬼气,而且她身上气息干净,并未杀过无辜之人。 夜里,刘旭已经睡去,而慈怡、浮笙、景麒正坐在小小的堂屋之中。 “你们认识我?”慈怡作为灵魅,自然是察觉到两人的惊讶,见这两人未去休息,便知道她们是想和自己谈谈。 “我们见过你哥哥慈相玉。”景麒食指轻轻敲击桌面,好似在观察慈怡听到这三字会有什么反应。 “...他现在还好吗?”慈怡语气平静,她并不是没有见过成为煞鬼的慈相玉,只是哥哥变了,竟然连小小幼童都不放过,她劝解不了,才与哥哥分道扬镳,寻了这无人的小小村落住下。 “他...死了。”浮笙不喜骗人,如实相告了当时的情况,若是这小小灵魅要给她哥哥报仇,景麒两人自认也是不怕的。 慈怡说不难受是骗人的,可是世间万物皆有因果,他犯下了罪孽,终将受到惩罚。 “哥哥犯了错,确实应该受到惩罚,可无论如何他也是我哥哥!”慈怡起身,解开自己的黑色大氅,露出她脸上血红的符文。 而她脖颈之处有一道明显的伤痕,显然是当时她自刎留下的。 第二十章 苦 慈怡脸上的符文开始急速移动,好似就要破体而出。 “这些符文都是他们拿刀刻在我身上的。”慈怡转身,看向浮笙和景麒,“那时候的我还有知觉,...你们可知道凌迟是什么样的感觉?” 慈怡脸上的符文移动得越来越快,而屋里的油灯也突然熄灭,整个堂屋陷入黑暗。 可这并不影响浮笙和景麒,黑暗或是有光亮,于他们而言都是一样的。 “你们不知道,你们不知道哥哥和我都承受了什么样的痛苦!”慈怡身上的符文瞬间扩散,将浮笙两人围了起来。 “哥哥承受了一千四百五十一天的煞气入体,而我承受凌迟之痛,又被他们丢弃在黄河之中!”慈怡走进浮笙,她看着浮笙无神的眼睛,突然冷静了些。 “入水那一刻,我本以为我应该不会再回到这个世界,偏偏他们刻画的符文竟然让我的魂魄留在了自己的身体,...而我的身体僵硬动弹不得,我就那么...感受着身体的疼痛和被河水淹没的窒息,一路漂到这善思村,才被人从河里捞了上来,...而我都记不清我在河里呆了多久...” 慈怡移步上前刚要碰到浮笙,便被浮笙腰间的锁坤翎弹开。 慈怡的手被锁坤翎弹开,只觉得手指像是要断开一般,极其疼痛,可是她却不在意,她自顾自地说继续说着,又或许是终于遇见两个可以诉说之人。 “把我打捞起来的是个老伯,那时的我在河中呆了多天,全身水肿,看起来就是一具尸体,...也不是像,而就是一句尸体,那老伯便把我埋了,他是出于好心,可我依旧承受着窒息之感...” “我就那么在泥土之中呆了一年又或者是两年,我记不太清楚,...直到一天,地面传来了肃杀之声,好像是村里的人染上了瘟疫,所以朝廷派来士兵,...把村里所有人都给杀了,有人逃到了我所在的地方,可是那人还是被士兵杀死,鲜血侵入泥土,打湿了我的脸...于是我终于能动了...” “等我出来的时候,我只看到满地的尸体,而士兵们早已不见了踪迹。” “之后我便去了慈士村,只可惜我的家人全都不在了,而那村里当时还请了一个道士坐镇,我又打不过那道士,便只能...宰杀一些落单之人,可也是那两人的死,引起了他们的警惕,他们设计引我出去,将我打伤...” “那日我本想与那几人同归于尽,却有一个路过的奇怪道士救了我...” “等我养好了伤,再去寻仇时,便遇见了哥哥,那时哥哥已经成了煞鬼,我与他联手自然是可以手刃仇敌,可是那村中有许多无辜孩童,我本想要他将那些孩童放掉,他却不愿,我便与他大吵一架,离开了慈士村,自此定居在了此处...” 慈怡说完便沉默下来,她自知打不过眼前的两人,可是她...本就不想活了,往后余生,她不愿活在黑暗之中。 无数的符文冲向浮笙两人,却被浮笙腰间的锁坤翎逼回了慈怡的体内。 “你明知道伤不了我们,却还要动手,你想寻死吗?”浮笙伸手,锁坤翎随心而动,将还欲动手的慈怡锁住。 “...杀了我吧...”慈怡看着浮笙,目光带着恳求,她...不想苟延残喘地活下去。 “...你没有犯错,我不能杀你,但你若是想寻一个不怕精怪的地方,我反倒是可以给你推荐一个。” “什么地方?” “黄沙集市。” 黄沙集市本就鱼龙混杂,有凡人,有精怪,也有各种怪异之人,可是那里没有道士,更不会对灵魅产生偏见,很是合适。 第二十一章 驿站 第二天。 慈怡将三人送出了村子,她看着浮笙,“你们若是不杀我,我……定会杀了你们!” 浮笙沉默半响突然动了动手指,红唇微动开口说道:“一百年。” “什么一百年?”慈怡有些疑惑。 “灵魅每百年会有一劫,过了这劫,便会成为魅仙,等你成了魅仙,你再来与我寻仇,或许...能如你所愿。” 如她所愿?!可是她到底想要什么?她自己都不知道。 “你们要去京城?”慈怡看着景麒对浮笙的好,突然想起生前那个与自己定亲之人。 那人名叫段子常,是一个靠捕猎为生的普通人,慈士一族颇有些钱财,自然是看不上段子常的,奈何慈怡喜欢,便还是为他们定下了婚约,只是两人还未完婚便出了那些事情。 她只记得段子常因为打伤赵雪严,被捕快们乱棍打了出去,好在段子常身手不错,在赵雪严就快抓住他的时候,逃了出去。 后来还没等段子常伤好,赵雪严就让人来慈家接走了自己,而她再没有见到过段子常。 她作为灵魅醒来之后,更是不敢去见他,她想也许那人已经有了自己新的生活,她觉得她不应该出现,更不应该去打扰他。 可是看着景麒对浮笙的好,她便想起了他,想起他最后对自己说的:等他! 或许她该回去看看他。 “是。”浮笙坐上獓狠的背,“你想要同行?” “...若是方便的话。”慈怡的脸被遮挡在帽檐之下,看不清楚。 “可以,你与我同乘即可。”浮笙伸手,将慈怡拉上獓狠的背。 “谢谢你。”慈怡靠在浮笙的背上,不知为何总有一种想要流泪的冲动。 “不客气。”浮笙摇头,示意慈怡搂住自己的腰。 一旁的景麒身上隐约传来一些醋味,景麒看着那抱住浮笙腰间的手,心里嘀咕着:那明明是我媳妇儿,偏偏和慈怡同乘...果然...只应该准备两匹獓狠! 景麒看着走在前面的浮笙和慈怡,酸味越来越重,明明他都没有这样抱过浮笙,凭什么慈怡就可以光明正大的抱着浮笙的腰还靠在浮笙背上!! 前面的慈怡只觉得寒风刺骨,明明她已是灵魅,应当不会再感受到寒冷才对?! 一旁的刘旭显然是看到了景麒那一直盯着浮笙的目光,可那是王爷,他也不敢多说什么,只能加快速度跑到前面去。 —— 又行了一天,快要天黑的时候,恰好到了一个驿站之中。 而刘旭的腿更是被磨掉了一层皮,疼得无以复加;他虽说被流放到了黄沙之地,可他也从未骑行如此之久,自然是受不了的。 驿站之中,并无任何的灯火,也没有任何活人的气息。 可就在四人进入屋子的时候,屋里的红色灯笼却突然亮了起来,暗红色的光映在那点灯的人?又或者是鬼的身上。 驿站本是供传递官府文书和军事情报的人或来往官员途中食宿,换马的场所,可这驿站门口并无官兵,所以几人便直接进了屋里。 “几位客人,所为何事?”那点灯的是个诡异婆婆,头发已经花白,脸上也布满了一条条深深的皱纹。 可为何要说她诡异?! 自然因为她的身穿红色的袍服、长有牛鼻,一只脚穿鞋着地、另一只脚挂在腰间,腰里还插有一把铁扇子! 这分明就是一直小鬼! 第二十二章 虚耗 而忍受着疼痛的刘旭,还未看清那说话者的声音,便只觉得眼前一片模糊,晕倒在地。 景麒提着他的衣领,让他靠着墙壁,这才看向屋内的老婆婆。 “虚耗。”景麒狐狸面具微微眯起眼。 所谓虚耗就是给人招来祸害的恶鬼,而虚耗若是出现,那人间必定会出现厉鬼,厉鬼比之恶鬼凶狠千百倍。 “虚耗?!没想到连虚耗这样的小鬼都来了人间......人间果然要乱了......”浮笙手握红伞,伞上的浮荔跳了出来,歪着脑袋看着眼前的小鬼虚耗。 它好奇地围着虚耗转了圈,有些奇怪它为何会将一只脚挂在腰间,脚不都是用来走路的吗? “......我好心让几位客官进入屋内,客官们对我如此评头论足,说一些我听不懂的话,不太妥当吧?”虚耗提着红灯笼,面色镇定地看着眼前的人。 “明明是只小鬼,装人都装的不像。”景麒冷笑,虽说人间的事情他管不着,可是他现在好歹是人间的安乐王,随手惩治一小小恶鬼,那也没甚事情。 “我来就好。”浮笙拦住想要动手的景麒,腰间锁坤翎一出,那虚耗便变了脸色。 “锁坤翎!”虚耗避开锁坤翎,手中的灯笼瞬间化作数十个,飞向浮笙几人,也只是暂且阻拦住浮笙的攻击。 而虚耗拿出腰间的铁扇,扇向她们,浮笙的面具发出淡淡白光,将身后的慈怡和刘旭护住,而屋子的门窗却被那铁扇的风吹飞出去。 “怎的还有灵器?!”虚耗大惊失色,慌忙转身逃跑。 可那红色灯笼哪里能够挡住浮笙,没等虚耗逃出房子,便被锁坤翎缠住,拖回了浮笙的身边。 虚耗挣脱不了,便只能歇了逃跑的心思。 “这驿站里的人,可是你杀的?”浮笙与景麒站在虚耗身边。 而慈怡见威胁不在,便寻来一床被子,为刘旭盖上,若是任由他躺在地上,只怕要着凉了。 “不是不是,小的来的时候这里便无人了,我便留在此处,盗窃过往之人的贵重之物......却未杀生...” 虚耗被锁坤翎捆住,便露出本来的模样。 只见哪里是个老婆婆,分明是一个青色皮肤的小鬼,是有十岁孩童般大小。 “谎言的味道。”浮笙轻笑,“你若是不说实话,我便只能送你入黄泉...不对,小鬼死后便是魂飞魄散,哪里还入得了黄泉。” “......说不说都是死,索性你杀了我便是。”虚耗见不能蒙混过关,便任由锁坤翎越缠越紧,也不再说话。 “...小鬼脾气还挺大的,索性如了你的意吧。”浮笙刚准备收紧锁坤翎。 忽然屋顶破开一个大洞,破碎的瓦片和白雪落下,景麒更是来不及看,便将浮笙拉到身后,躲开掉落的瓦片。 等到躲开那掉落的瓦片,景麒才抬头看去,并未看到任何东西,他只能小心护住浮笙;而慈怡也守在刘旭身边。 “我闻到了怨鬼的味道。”浮笙收紧手中的锁坤翎,“你若是不出来,我便杀了他!” 怨鬼,无尽怨念而生的怪物,它们因人的怨念及绝望等负面情绪所生。 怨鬼虽说是鬼,但却与鬼有着本质的不同。鬼是个体,而它是怨念的集合体,但凡它所杀之人,都将成为它的一部分,是极度危险的鬼怪。 “我与她不过是恰好看上了一个地方,各取所需,你用我自然是威胁不了她的。”虚耗嘲笑道。 浮笙正要将那小鬼虚耗拖到身边,突然手中一空,她竟然变成了当初被矮胖道士追杀的小狐狸! 怨鬼的能力便是将每个人身上的恐惧放大,让他们陷入曾经,无法自拔,借他们自己的手相互残杀! 第二十三章 鬼脸 此刻的浮笙早已没有了恐惧和厌恶,她身上妖力四散,而那还没有走到他身边的矮胖道士的虚幻之影被妖力一碰便退散开。 浮笙也从虚幻之中出来,她依旧站在原地,手里正握着锁坤翎,可是锁坤翎锁住的虚耗却已经消失不见。 离开虚幻之境的她隐约听见小狐狸啃食东西的声音,便再无其他声音。 “浮荔?”浮笙顺着声音走过去。 而浮荔正抱着一个骷髅头啃食着,这是把拿骷髅头当做荔枝了?! 浮笙寻着声音准确的抓起正把骷髅头当做荔枝的浮荔,将它抱着的骷髅头捏了个粉碎。 “待会可得给你漱漱口才行。”浮笙显然是知道浮荔啃食的东西是什么,有些无奈地将浮荔收回了伞中。 而这小小的屋子之中满是白雾,伸手不见食指,不过这并不影响浮笙,她凝神听着四周的声音,终于听到了景麒的声音。 那声音是从地下传来的! 浮笙将手中的红伞对准声音传来的地方,狠狠刺了下去,哐啷一声,地上便被破开一个洞来,浮笙仔细聆听片刻,却再没有听到任何声音。 浮笙思索片刻还是去了洞里,而刚刚落下的她,便踩到了一块人骨,那人骨已经风化,一踩既碎。 而浮笙的伞在这黑暗之中发出盈盈红光,要照出洞里的样子,这洞里竟然都是人类的骸骨! 浮笙即使见不到,却也隐约闻到了此处的腐朽之味,再结合怨鬼,也猜出她踩到的东西是什么。 她来不及多想,直接用妖力探测了一下洞穴,这洞不大,只有一个方向有路,浮笙沿着这唯一的路加速向前走去。 只走了半刻钟,浮笙便遇见了刘旭,刘旭的脖颈出有一道深深的掐很,却还有气;或许是慈怡把他当做了自己的仇人,险些掐死,后又突然醒悟过来,把他留在此处。 此刻,浮荔也从伞上落了下来,正巧站在刘旭的身上,“呜呜~~”还好,没死~~ “...那你就留在这里,看着他,我去找景麒和慈怡。” “呜呜~~”好~~ 浮笙有些奇怪,景麒是百灵之首麒麟,怎么还会被区区怨鬼迷惑,还陷入幻境之中,又或是那些她记不得前世,是他...记忆深处抹不去的伤... 浮笙给刘旭喂下一颗丹药后,便继续向前走去,那怨鬼似乎是故意将他们引诱过来,这下面莫不是有什么东西? 因为这一路上都是尸骨,浮笙走的便不是很快。 —— 而此刻的景麒,已经走到了这洞尽头,是个不大的密室。 密室里点着九盏红色灯笼,灯笼之下是一个不知多深的血池。 突然鲜红的血液无风自动,原来是一只怨鬼从水池之中爬了出来,它身上满是鲜血;血红的鲜血从它身上滴落到血池之中,发出叮咚叮咚的声音。 那血池之上的红色灯笼悬浮在空中,忽上忽下,像个几个顽皮的小鬼正在玩耍,而这九个红色灯笼上都画着一只小鬼虚耗。 景麒好似没有知觉一般,一步一步,慢慢走近怨鬼。 而那红色灯笼上的小鬼虚耗看着靠近的景麒,便慢慢张开大嘴,好似想要分一杯羹。 怨鬼身上的鲜血也全部落进了血池之中,也露出它身上数十张的脸! 那些脸仿佛正在承受无数的恐惧和折磨! 但是看到有人来后,便全都变为贪婪! 第二十四章 血阵 眼见着景麒距离怨鬼越来越近,而浮笙还未赶到。 怨鬼身上数十张嘴,全都张大嘴巴,等待着猎物送上门来。 灯笼上的虚耗也都露出欣喜的神色。 可就在怨鬼即将抓住景麒的时候,那原本神色迷离的景麒右手化作黑色麒麟之爪,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掐住怨鬼的魂脉! “如此不真实的幻境,还妄想魅惑于我!可笑至极!”景麒只靠那一只手便让怨鬼痛不欲生,挣脱不得。 麒麟是百灵之首,是世间万邪的克星,怨鬼虽说是恶鬼里较为凶狠的一种,可仅仅是麒麟的一只手,便可让它魂飞魄散! 那怨鬼疼得鬼哭狼嚎,想要缩回血池之中却被景麒死死捏住。 那些小鬼虚耗,眼见怨鬼逃脱无望,九盏红色灯笼竟然直接落入血池之中,好似被那血融化了一般,只是眨眼的功夫便消失不见。 景麒冷哼一声,对于逃走的小鬼虚耗,不屑一顾。 怨鬼挣脱不得,哭嚎的声音愈加大起来。 景麒的手愈加用力,正欲将这怨鬼杀死时,浮笙赶了过来。 “景麒?”浮笙听到那怨鬼鬼哭狼嚎的声音,自然反应过来景麒是故意装作受到幻境影响,来到了这里。 “我在这里。”景麒听到浮笙的声音,手中的力度便是一顿。 也是这一停顿,怨鬼直接将自己的鬼体撕扯成两份,一半落入血池之中消失不见,一半依旧被景麒握在手中。 景麒也不管消失的怨鬼,直接将手里的捏成碎片。 “你还好吗?”浮笙脸上的狐狸面具微微蹙眉,这里的血腥味太重,她不太喜欢。 “我没事,这怨鬼修为极低,还不足以欺骗于我。”景麒的手变回原样,上前握住浮笙的手。 “那就好,这里的血腥味好重。”浮笙任由景麒握住自己。 “这里有一个血阵,供那怨鬼修行。”景麒看着那血池边上满是符文,便知道这血池的作用。 “难怪一路上都是尸骨,嗯?慈怡不在此处?”浮笙原本以为慈怡和景麒一同来到了此处,可是这里只有她们两人的气息! “慈怡和刘旭都被我打晕,就留在通道之中。” “我一路过来,都没有遇见慈怡!” “怎会如此!这一路上在没有其他出口才对!” “嗯,回去看看吧。” “好。”景麒拉着浮笙就要往回走。 “等等。” 景麒回头看去,不知浮笙要做什么,却依言停了下来。 只见浮笙手中红伞往地上一戳,地上便出现一个裂缝,那裂缝慢慢延伸至血池处。 也让那水池之中的血水也流入了泥土之中,池底的景象也展现出来。 只见那池底,满是头颅,就在血池之中血水流干后。两人隐约听到几声不甘的怒吼! 待血阵彻底被破坏,浮笙与景麒这才转身离开。 —— 不一会,两人就回到刘旭所在的地方,可是那里什么都没有剩下。 小狐狸浮荔和刘旭都已经消失不见! “浮荔……”浮笙微微着急,感受着浮荔的气息,可是却什么都没有发现,好似它就这么凭空消失了一般。 “浮笙,别急。”景麒握着浮笙的手,仔细环顾着四周,“这里并没有反抗的痕迹,浮荔应当是故意被抓走的。它或许给你留下了线索,你再仔细感受一下。” “好。”浮笙也静下心来,仔细感知着四周的情况。 片刻之后,浮笙终于感受到了浮荔留下的微弱气息,“在上面!” 景麒这才看向上方,上方除了一片黑暗再无其他! 第二十五章 应羽 那上方的黑暗犹如深渊,好似能将光吸入一般。 浮笙索性举起手中的红伞刺向那一块黑色,可是红伞犹如碰到了一潭黑水,荡起微微波澜,却没有将她们带离。 “它不希望我们过去。”景麒看着回归平静的黑暗。 “那就打碎它!”浮笙一手拿伞,一手食指轻指上方,锁坤翎便一冲而上。 那黑水好似有些神志,见浮笙两人要硬来,竟然直接将人吸入其中,将两人直接送走。 待两人消失,它才好似松了一口气一般,黑色的水面微微荡漾起来。 它本是一只水鬼,名叫应羽,每日在水中逍遥自在,也未害过人;整日里也就躲在水里看看岸上的风景。 只因为多年前见一女子落水,它见那女子可怜,便好心将人救上了岸;可谁知那女子是装的,跳入水中只是为了验证是不是真的有鬼! 也不知为何,没有实体的他竟然被那女子直接抓住,再然后他就被那个名叫洛暄的女子带在身边,四处游玩。 原本他们俩相依为命,日子过得也逍遥自在,颇为安逸! 而洛暄爱去一些有诡异传说的地方探查是否真的有鬼,他也以为有他在,洛暄应当也不会出什么事情,所以她要来这个驿站的时候他没有反对。 可是,就在他们来到此处驿站的时候,他们被这里的饿鬼围攻。 他没有护住她的命,只留下了她残缺不全的魂魄,护在他的体内。 水波晃动,里面隐约有个白色的圆球,突然应羽所化的黑水像是被什么东西攻击到,他全身开始抽搐,化作人形。 化作人形的应羽身着一身黑色衣裳,眼睛是碧绿之色,脸色苍白,头发正湿漉漉地披在身后,而他的心口被一根黑色的铁链穿过!那铁链之上还刻画着符文,隐约看出,是一个单向的传送阵法。 那铁链正在上下晃动,每动一下,应羽的鬼体便会暗淡一分。 他默默看着胸前的白球,“抱歉,我可能再护不住你...” 若不是想要护住洛暄残缺不全的魂魄,让她能入轮回;他只怕早就支撑不下去了,早就魂飞魄散! 只愿这次,能有逃出去的机会。 —— 浮笙刚被应羽传送过来,便化作小巧的狐狸,趴在景麒的肩上,狐狸面具也化作吊坠挂于浮笙的颈间,而锁坤翎直接将两人圈在中间,挡住四周袭来的鬼气。 “这里是一处...乱葬岗。”景麒借着手中之伞的光亮,看着着满地的尸骨,就连他的脚下都是一块人类的骸骨。 这些尸骨都已经风化,被景麒一踩,直接碎成粉末。 “乱葬岗?”难怪那驿站下方会设有血阵,这乱葬岗与那驿站离得如此之近,那必定是会借用驿站杀害路过之人。 “嗯,大约有百十来具尸体。”景麒看着那些躲藏在尸骨之下的饿鬼,那些饿鬼看起来极其害怕锁坤翎。 “竟然如此之多!”浮笙也察觉到饿鬼的气息,却因为它们都藏于尸骨之下,分辨不出到底有多少。 “嗯,可有察觉浮荔的气息?”景麒向前走去,正好踩到一只饿鬼,而那饿鬼被他踩得魂飞魄散! 那些饿鬼被这一吓,竟然直接四散而逃;也是,明知景麒和浮笙不好惹,如何还会留下来送死?! 它们身前本是北边逃荒而来的难民,可是刚到此处,还没来得及吃顿饱饭,便被一个贪官杀了去。 朝廷拿来赈灾的银两,都被那贪官占去,而为了不让灾民闹事,便斩草除根,他们便成了现在的饿鬼! 死时饥饿,成了鬼便也只想着吃。 “往西百米,有一处庙宇,浮荔就在那里。”浮笙看向西方,隐约看见那处有淡淡的白光传出。 “好。”景麒也不管四散而逃的饿鬼,禁止走向那处庙宇。 第二十六章 花江 景麒带着浮笙,没一会就到那庙宇处。 这庙宇不小,只是好似荒废了百年以上;但又或许是当时用的极好的材料,又无人破坏,这才保存至今。 庙宇门外是两只仙鹤的石像,那仙鹤不知是用什么石材雕刻而成,只见它通身雪白,单脚站立,翅膀微微展开,好似正在舞动,仿佛能够看到花瓣随它们的舞动而飘舞着。 “这仙鹤石雕与这破败庙宇有些不搭。”这仙鹤的雕像看起来像是新雕刻的,与这破败的庙宇不成一体。 “仙鹤?”浮笙见着东西,只觉得这庙宇门口放着两个颇有灵性的石雕,但不知那东西是新是旧,是美是丑。 “嗯。”景麒也不在看那仙鹤,直接进如庙宇内。 “或许是这庙宇所供之神的信徒,不过这庙宇已经破败,这人还坚持供奉,也是难得。”雪白的小狐狸颇有些老气横秋地叹着气;她即使看不到,也差距到庙宇荒凉的气息,心里总觉得不是滋味。 “怎么还叹气了,有人能坚持供奉这里的神,那证明这神做的也不算失败不是。”景麒进入庙宇之中,就见到坐在屋子正中,散发着盈盈白光的小狐狸浮荔。 而刘旭和慈怡正昏睡一旁,看起来并未受伤。 浮笙落地化作人形,拿过景麒手中之伞,这才蹲下揉了揉浮荔的脑袋,“辛苦你了,先回伞中休息片刻吧。” “呜~~”好~~ 浮荔蹭了蹭浮笙的手指,便回到伞中。 而景麒则看着庙宇里的神像,看得失神! 那庙宇里供奉的神像,如同和那两只仙鹤一样,通身雪白,与这破败的庙宇完全不搭。 景麒走进神像,这才看出这神像与那两只仙鹤所用的的材料各不相同,那仙鹤不过是一种特殊的白色石头所雕刻的,可这等人之高的神像是白玉石雕刻而成。 做工极其精细,让这神像看起来栩栩如生。 这么大块白玉,放在人间,那就是价值连城的宝贝,却被谁放在了这里?!若是被那些贪婪之辈见到,必定是要将其带走的。 这白玉雕刻而成的神像,是位女子,而她一袭长衣拖地,衣上刻着飞舞的仙鹤;她赤脚踩在盛开的花朵之上,花间似有蝴蝶飞舞;她头发随意披在脑后,似有清风拂过,让头发微微后倾;她手指纤细,微微翘起右手食指,正好指向神龛之前的人。 她嘴角微微翘起,眼睛看向食指所指的方向,好似再看自己的信徒;而盛开的花丛边上有一小小玉石,上面刻着‘花江’两字! 这便是女神的名字,原来她叫花江! “景麒?”浮笙也隐约觉得这庙宇之中的神像有些不同。 可那神像四周似乎刻有及其厉害的防御阵法,让人靠近不得,她正要与景麒说说,可景麒却始终没有回话,好似看什么看得入神。 “嗯?”景麒听到这声呼唤,这才回过神来。 “这神像可是有什么特别之处?” “也未有什么特别之处,只是觉得这尊女神像的名字好似在哪里听过。”景麒看向浮笙,狐狸面具睁大眼睛,透露出淡淡的悲伤和迷惑。 “这女神像叫什么名字?”浮笙偏头,并未察觉景麒的情绪。 “她名花江.......” “花江...我也...好似听过...”浮笙正要思考,身后却传来慈怡的声音。 “这一带在千年之前,便叫做花江,千年之前的花江城是比京都还要繁华的古城。”慈怡不知何时醒来,正站在两人身后。 “那花江城为何消失不见?”一座比京都还繁华的古城,如何会销声匿迹! “相传,正是一个名叫花江的神,将整座城埋进了大地之下,不过这只是传言,具体如何,我也不知。”慈怡看着这尊栩栩如生的女神像,可见当时的华江是多么貌美;看她带笑的眉眼,也不像是会覆灭一城的神。 “也罢,先回去驿站去吧。”浮笙不知前年之前的真相,却隐约觉得这中间定有什么隐情才对,可这一切,已经无从考证! “好。”景麒单手扛起地上的刘旭,带头走了出去。 第二十七章 或别离 或厮守 来时他们被那水鬼应羽直接传送过来,回去之时,路途便稍远了一些,好在三人都不是凡人,没花费多久便到了驿站。 而三匹獓狠[áo yīn]依旧等在驿站之外。 此时已经夜深,几人便进入这破旧的驿站之中,准备就在这里休息半夜。 等到将刘旭安顿好,浮笙和景麒这才寻到当时进入地道的洞口。 “我们被那黑水传送出去的瞬间,我似乎察觉到那东西有些异常。”浮笙走在景麒右后方,慢慢往那应羽所在的地方走去。 “嗯,那应该是一只水鬼,但他身上鬼气微弱,也无戾气,可是他的鬼体之中似乎还有一个残破的魂体。”景麒也是见那水鬼未杀过人,所以才没有将其直接斩杀。 “所以这才去看看他。”浮笙自然也是发现了这点。 等两人走到应羽所在之地,他的鬼体就块消散,那穿过他胸口的铁链正垂落在地,或许是那些饿鬼被景麒吓到,所以放弃了对他的控制。 可是他经历了多年的折磨,如今的鬼体似乎到了极限,已经支撑不住。 他甚至不敢取出心口的铁链。 “你们来了。”应羽靠在墙上,胸前的白球,一闪一闪的泛着光亮;好似里面的残魂就要醒来一般。 “就不怕我们回来只是为了杀你吗?”浮笙感觉到他即将散去的鬼体,便从自己的虚灵空间之中拿出一根凝魂香,点燃。 虚灵空间,是她们沙漠大耳小狐一族与生俱来的一种特殊空间,可存许多东西,但仅限无灵之物。 “若真要杀我,也不会同我费话。”凝魂香一点,应羽的鬼体,稍有好转,却依旧一副快要魂飞魄散的样子。 “你倒是知趣,倒不如说说等我们来所为何事?”景麒抱着手臂,站在应羽正前方。 “我原本...”应羽将他们的事情简单说了一下,“所以...可否请你们将她带出去,寻个和尚将她超度,让她能入轮回。” 这驿站四周都被鬼气影响,像洛暄这样残破不全的魂魄,无人超度,那她便只能成为天地间的一缕幽魂,成为无处可去的孤魂野鬼,最后她会吞噬其他的鬼怪,成为恶鬼,又或是被其他的鬼怪吞噬,自此不复存在! “可。”浮笙接过白球,可就在浮笙将她接过之后,那白球闪烁的频率越加快了起来。 “她不愿意离开你。”浮笙将白色小球递了回去。 应羽接过白球,“你该走了,我陪不了你。” 那白球似乎听到了他的话,瞬间疯狂晃动起来,应羽原本就虚弱的鬼体再也握不住那白球,只能看着她滚落在地。 而那洁白如玉的白球,也破碎开来,洛暄残破的魂体流着泪出现在几人眼前。 洛暄的魂体比之应羽还要透明得厉害,仿佛下一刻就要消失不见。 “洛暄...”应羽口中责备的话说不出来,他...怎么可能会怪她呢... “应羽,若是轮回之中没有你,我便不想去了...即使魂飞魄散...”洛暄轻轻靠在应羽的肩上,这么宠着自己的人,她以后再不会遇到。 “洛暄...”应羽碧绿的眼睛流下一滴泪水,他伸手紧紧抱住洛暄。 两鬼之间气氛凄凉也让人感动。 可以一旁的浮笙却觉得有些奇怪,“为何...你们两个不能一起走?再说你们若是不愿意轮回转世,那便做一对**妻便是。” 原本凄凉的气氛,被浮笙之一句话打破。 “...我的鬼体已经支撑不了太久...而且洛暄若是再不入轮回,便也要同我一般魂飞魄散了。”应羽原以为浮笙之所以会这样说,是因为不知道他们此刻的情况。 他对自己的情况已经不抱希望,虽然浮笙能拿出凝魂香,暂且为他们巩固魂魄,可是凝魂香难得,能有这么一支也是不错,哪里还有再多的凝魂香给他们巩固魂体! 何况他们不过萍水相逢! “我自然是知道的。”浮笙也知道他们在想什么,便从自己的的虚灵空间中拿出一个卷轴和几根凝魂香,“这里是鬼修之法和凝魂香,你们自己选个地方自行修炼便是。” “......”幸福来得太快,洛暄和应羽有些反应不过来;原以为就要魂飞魄散,可现在他们却又可以长相厮守了?! “你们不要吗?”浮笙见他们不接,便偏了偏头看向景麒。 “他们只是太过激动。”景麒将她手里的东西接过,放在洛暄和应羽的身边。 “...如此珍贵的东西,就这么...给我们?”应羽很想要,却自知没有可以交换的东西;所谓无功不受禄,他无法心安理得得接受。 “...东西放在这里,你们且看着办吧,我们便先行离开了。”浮笙做事从不爱拖拖拉拉,也不管洛暄两个怎么想的,直接转身离开。 见浮笙和景麒两人走远,这才确定这是真的,连忙大声说道:“多谢恩人!” 等到浮笙两人消失不见,洛暄和应羽这才看向放在身边的东西。 他们这是得到上天的眷顾了,又或者是得到浮笙的眷顾! 而一旁凝魂香还在燃烧,等这根凝神香燃尽,她们便能离开这里,寻个僻静无人之地。 第二十八章 镇湘寺 或许是被那虚耗的扇子吹得受了凉,又被慈怡伤了喉咙,所以没等天亮刘旭便浑身滚烫,发起烧来。 “...我这里没有退烧的药物。”浮笙备着许多疗伤的药,却没有什么治疗发烧的药物,毕竟她们妖,可不会生病。 “不用担心,我已经为他注入了灵力,他的病情已逐渐稳定,不过他确实需要好好休息。”景麒收回手,凡人的身体果然还是太弱! “可就这破旧驿站连烧个热水的地方都没有,这可休息不好。”浮笙妖力蔓延出去,想寻个城镇,也好让刘旭休息。 “向西走大约两个时辰的路程,有一个城。”浮笙还未探查到哪里有城镇,景麒便说了出来,他神识强大,自然能够跟快探查到附近的东西。 浮笙与景麒去往黄沙的时候,走的是陡峭的山路,也是近路;而回来的时候,因为带着刘旭,走的路便是平缓的官道,比起之前的路途更加遥远。 也因此,他们这一路总能遇上一些去时未见过的邪物。 “那我们便去那城里修整两日,再继续赶路。” “好。”景麒和慈怡两人都无所谓,修整两日也耽搁不了什么,唯一着急的便是刘旭,偏偏他病倒了,那便赶不了路。 —— 京都向南十里的镇湘寺。 慧可和尚正将那封印恶鬼的法器交于住持正刚。 “你是说这其中封印着两只恶鬼?”住持正刚拿到法器,便微微皱眉,这里面出来的气息明明只有一只恶鬼! “是。”慧可和尚将自己当初如何收服恶鬼,法器被一道士拿走,又被浮笙两人归还一事说了出来。 “可这里面只有一只恶鬼。”主持正刚将法器放在佛像之下。 “什么?!竟然只有一只恶鬼!”慧可惊异,当初明明是有两只恶鬼才对,“是不是它们自相残杀,另一只被吞噬了?” “不是,这厉鬼的气息稍弱,不像吞噬之后的样子。你且详细说说,你收服恶鬼之后遇到过什么。”住持正刚盘膝坐下,慧可也定下心来,坐到正刚对面。 “那日我见那慈士村黑气弥漫,便去......”慧可将他捉到恶鬼,却被慈相玉止住,后又被浮笙两人救出之事。 而他与浮笙两人分开之后,又遇见一只小鬼,他便耽搁了几日时间去找那只小鬼,又将其超度往生。 事情处理好后,他才回到镇湘寺,可这一路上,法器都未离开过他,自然不可能让那恶鬼逃了去。 “那位浮笙姑娘,虽为妖怪,却救了你,那证明她必定不是邪妖,自然也不会故意放走恶鬼。而你说的那个矮胖道士......” “师兄认识那人?” 正刚蹙眉,语气不变,但是脸上却表达出对其的不喜,“不算熟悉,不过那道士名仁旺,是个制符好手,他之所以有能力四处捉妖,都是靠他自己制作的符箓,而且仁旺捉妖从不分青红皂白,见妖便杀!” “阿弥陀佛!”慧可双手合十,妖也分灵与邪,好与坏,也难怪见到那道士,他便觉得排斥。 “可是这人法力不高,应当没有能力...单单只放走一只恶鬼才对。” “...或许是当时他与浮笙姑娘斗法,而那法器上的符文被他的血液冲掉,这才让另一只恶鬼逃了出去。”慧可想到那法器之上以鲜血绘画上去的符文,不过后来他重新用朱砂绘画了符文,这才一时疏忽了这个问题。 “又因当时浮笙姑娘与那位安乐王在,所以只有一只恶鬼逃了出来,而另一只被浮笙姑娘封印住,可是...逃出去的那只恶鬼...竟然能瞒住她们,那可能...是上了人身。” “听浮笙姑娘所说,那仁旺的坐骑是中了妖术的京城富商的女儿铃子琼!” 如此一来,倒也说的通了,那恶鬼定时当时趁浮笙她们不注意,上了铃子琼的身! 两人对视一眼,眼中具是焦急,那可是京都啊! 第二十九章 入宫 且不说慧可和正刚如何焦急,那京都却热闹起来。 整个京都都在议论一件事情,那便是选秀! 而铃子琼正是参选之人。 铃子琼的父母原本是不抱希望的,女儿好不容易回来,他们也不想再把人逼走。 虽说他们希望女儿可以入宫,若是成了皇上的人,那他们便可冠上‘皇商’两字,意义非凡! 可是女儿对那刘旭情根深重,他们不想再把女儿逼得离家出走;可是他们不提,铃子琼却主动提了出来。 “你可想好了?”铃母看着自己的女儿,她刚刚为了刘旭,独自一人去往黄沙之地,险些有去无回,怎么突然就想通了? “女儿,已经想通了,母亲不必担心。”铃子琼与往日无异,并未有什么异常,那姿态习惯都与往日相同。 “一如宫门深似海,从此刘旭陌路人,你可是...真心要入宫?”铃母再次问道。 “自然是真心想去的,这一路出行,实在是太苦,女儿这才想通了,刘旭已不在是从前的贵公子,女儿也吃不了那苦。” 听铃子琼竟然说出这样的话,铃母自然也信了,急急忙忙出门,和铃父说这个好消息去了。 而就在铃母转身离开的时候,铃子琼的脸色瞬间变化,嘴角带着讥笑,邪气的很! —— 皇宫,静怡轩。 铃子琼正与她人站在一排,等待着皇上的到来。 她神色淡然,与她人的紧张完全不同,好似势在必得一般。 果不其然,与她一起的人都落了选,就她被皇上景莘留了牌子;而皇上景莘看她的眼神,也颇为不同。 当夜,她便被送上景莘的龙床,第二日便成了铃昭仪,入住蝶仪宫;而宫中无后,又有传言,说谁入了蝶仪宫,那便是将来的皇后! 所以,铃子琼只是被封做昭仪,便让众人嫉妒得发狂。 御花园中。 “不过是商贾之女,姿色也不如我,真不知道皇上喜欢你什么!”祁馨馨让丫鬟们全都退开,自己则准备给这个抢了自己风头的女人一些教训。 “你不过是个昭容,见本昭仪不行礼便罢了,可你怎么能质疑皇上的眼光呢。”铃子琼侧头不去看祁馨馨,对于这种没有脑子的女人,她何故会放在眼里。 祁馨馨进宫已经两年之久,还只是个昭容,比之刚进宫的铃子琼还低上一阶,心里自然会觉得不舒服,又见铃子琼如此不把她放在眼里,心中的嫉妒之火燃烧得越来越大。 “我看是你使了什么妖法,让皇上迷上了你!”祁馨馨上前两步,抬手就要教训铃子琼。 “妹妹这是要做什么?”铃子琼故作害怕往后退了一步。 “你给我闭嘴!你有什么资格叫我妹妹!”祁馨馨一手抓住铃子琼,不让她后退,一手往铃子琼的脸上打去。 铃子琼眼睛一眯,就想给这没脑子的女人一些教训,突然一个明黄色的身影出现在视线之中,她顿时收回自己的手,只是稍微躲避一下,不让祁馨馨的手打到自己的脸,却是让她尖锐的指甲抓伤了自己的脖子。 “祁昭容!你在做什么!” 就在祁馨馨暗暗得意的时候,突然听到皇上暴怒的声音! 祁馨馨连忙松手,回头看去,皇上景莘正一脸怒气地走过来。 而铃子琼更是从祁馨馨身后扑到皇上的怀里。 “子琼,有没有伤到什么地方?”景莘狠狠看了祁馨馨一眼,吓得祁馨馨直接跪到地上。 “没有...嘶...”铃子琼微微侧身,让景莘看见自己脖颈处的伤口。 “皇上,臣妾与姐姐只是闹着玩的...”祁馨馨的声音越来越小,不敢抬头去看。 “闹着玩的?”景莘看着铃子琼脖颈上的抓痕,那伤口正微微渗血,“闹着玩,还下如此重的手,祁昭容还是回你的水馨殿好好想想,什么叫闹着玩!” “皇上莫怪祁昭容。”铃子琼抓着景莘的衣袖,楚楚可怜地说道,“这几日一直在下雪,地面难免潮湿,祁昭容脚下没踩稳,这才抓伤了我。” “你啊,就是心善,这样可容易被人欺负。”景莘揉了揉铃子琼的鼻子,有看向一旁的老太监,“齐公公,去传御医。” “是!”齐公公弯腰离开。 “有皇上您护着臣妾,臣妾不怕。”铃子琼依偎着景莘,慢慢往回走去。 “那朕便护着你一辈子。”景莘笑着说道。 铃子琼故作羞涩地低下头,脸上去露出不屑的神色;男人,总是这样,嘴里说的和实际所做的,总是不一样! 第三十章 江城 浮笙景麒几人已经到了那城,这城名叫江城,与原本的花江城处于同处。 不过千年之前的花江城是比京都还要繁华的大城,这江城却人烟稀少,连个守城的士兵都没有。 城门大开,不管是人是怪都可以进入其中。 几人牵着獓狠走进江城。 连日下雪,城外的积雪已经有膝盖之深,可这城里竟然没有任何飘雪,街道之上也干爽的很,过往的行人穿的都是薄薄的衣裳,脸上更是不正常的雪白。 “这城...怎么回事?”慈怡披着大氅,裹得厚实,此时原本冰冷的身体,被这城里的热气染上了些许温度。 “这城里有残留的阵法气息,让这里得以不被异变的冰雪影响。”景麒自然看出这里有残留的阵法,但却看不出这出阵法有何用处,他环顾一圈,神识铺满整个江城,却只能看出这个阵法是个普通的防御阵法。 “嗯,我感觉到这里有阵法的气息,但是这阵法对城里的人应当是没有伤害的。”浮笙自然也是察觉出来,而走过的人传来的气息也确实是活人的气息,并无其他异常。 “看起来没什么异样,我们先寻个客栈入住吧。”景麒一双麒麟之眼,看着那些小贩,这人人身上都一根因果之线,那因果线皆为血红色,连接到了地下,他微微疑惑,却暂时没有说出来。 几人寻了城里最好的客栈,定下四间客房,先各自进屋收拾妥当之后,在下楼点了一桌子好菜。 此处的菜做的不错,就连生病没什么胃口的刘旭都吃了许多。 “小二,你可知道这城里为何连守门的士兵都没有?”浮笙也觉得此处的菜很合口味,浮荔也颇为喜爱,她便使了个障眼法,让浮荔从伞中出来,自己则拿起筷子为它夹了许多素菜。 “哎,这个事全城人都知道。”店小二一脸苍白地看着几人,若不是他身上还有活人的气息,大家都以为这人是个死人!“几位客官这是刚到江城来的?” “嗯,我们今日刚到此处。”浮笙点头应是。 “难怪你们不知道,这事还是因为两月之前,那天夜里城里所有睡着的人都做了个梦,梦里满是活尸,那些活尸进了江城,杀了城里所有的活人!所以官府的人被这梦吓得直接逃走,更没有通报朝廷。有人见官府的人都走了,那自然也跟着走了,所有这城里所剩的人便不多了。” “那你们这里可一只都是这样,无论何时,都温和如春?”慈怡的脸都被衣帽遮住,让人看不清楚。 “并不是,这还是从十年前开始的,不过没人知道这是为什么,不过大家都觉得不错,便没人管它。”店小二刚说完,就听见有人在叫他,便急忙告辞,去了里屋。 等店小二不见,几人才低声谈论起来。 “所有人都做了同一个梦,那必定存在什么问题的。”浮笙正抱着浮荔,一手抚摸着它背部的绒毛。 “还有就是这个阵法,阵法运行需要消耗许多灵气又或者一些特殊的东西,可是这阵法无人维持,竟然能运转十年之久,可见其中有些问题。”景麒想起他看到的因果之线,那线直连地底,不知道是不是地底有些什么东西?! 一旁的刘旭听得云里雾里的,不过大概也能懂一些,毕竟他在黄沙集市之中生活过一年之久,自然也看到过各种精怪,反倒觉得妖怪比之于人更好相处一些! “嗯。”浮笙也觉奇怪,不过她们本就只会在这里住上两天,也不想追寻事情的源头。 第三十一章 入夜 入夜。 景麒突然敲响浮笙的房门。 “景麒?”浮笙开门让人进屋。 “有些事情想要和你说说。”景麒进屋,替浮笙拉开椅子,扶她坐下之后;自己才坐在椅子上,他手指轻轻敲击桌面,却没有敲击出任何声响,好似在纠结什么。 “什么事情?”浮笙也有所察觉,景麒在看见那女神像之后便有些奇怪。 “可还记得那尊名为花江的女神像?”景麒看着浮笙,狐狸面具却如同平常,没有表现出任何情绪。 “自然是记得的,那花江神和我有何渊源?”她出生时间不过几百年,可花江神千年之前,便消亡了,那她们只见唯一的可能便是转世?! 浮笙见景麒故意提起,便知道那花江神应当就是她的前世了! “你所想不错,你确实是花江的转世,你在濒死的时候遇见了重伤的我......” —— 原来是那时候景麒被族人背叛,受了重伤,后来他小心翼翼躲进黄沙之中,遇见了一身是血的花江,那时的花江已经成神,却不知为何满身是血地躺在沙漠之中。 那便是他们第一次遇见,两个都是满身伤痕,景麒的伤恢复缓慢,却好歹还在恢复,可是花江的伤口却一只在流血,无论如何也止不住。 她的血流进黄沙之中,一颗树苗嗜血而生,仅仅两天便长成了参天大树,好在他们躲在黄沙深处,没人见到此景。 可花江却是一天不如一天,景麒想要帮忙却无能为力。 这日,昏迷的花江总算是醒了过来。 “你既然醒了,便想办法让你的伤口止血吧,我...仅剩的药物都已经用完了,但是并没有用处...”那时候的景麒自己还是伤患,却还是愿意把药物用在花江的身上。 “...原来是一只小麒麟,谢谢你的药...”花江披散的黑发,染上红色的血迹,她已经虚弱到无法起身,只能躺在地上,任由血液流进沙土之中。 “......既然有力气说话,倒不如看看你的伤口。”景麒无奈,眼前这人,似乎没了活下去的念头。 “小麒麟,你伤的也不轻呢...”花江的声音很轻,好似下一刻就要随风飘散一般。 “我的伤...慢慢养便是,你的伤再不处理,真的要流血而亡了...”景麒再次催促,想要花江将伤口的血止住,这伤口不似刀伤,伤口也不曾有异物,却为何止不住血呢?! “你过来一些...”花江动了动手指,好似没有听到对方的话一般。 “你...”景麒依言靠了过去,见花江手指微动,他犹豫片刻,便握上花江的手,“我可以帮你什么?” “...你把我的尸骨,埋在这颗血树之下吧...”花江说完,原本无力的手竟然紧紧握住景麒。 “你做什么!”景麒感受到那进入体内的神力,顿时睁大眼睛,想要抽回自己的手,却发现他根本动弹不得。 “小麒麟,别怕,我这是在帮你...”花江轻笑一声,后又像是被自己的血液呛住,微微咳嗽起来。 “我不需要你的神力,你先帮帮你自己吧!”景麒难受,看着花江嘴角溢出的鲜血,想要给对方擦血,却依旧不能动弹。 “...呵呵...我的身体我自己清楚,本就活不了,你也莫要觉得你欠了我,若是没有我,你一样可以很好地活下去...”花江松开自己的手,微微睁开的眼睛看着头顶只是几天便长成参天大树的树冠。 “喂...人类...你还好吧?”景麒刚能动,便将人抱了起来,只觉得这人莫不是把全身的血液都流干了,所以整个人才这么轻。 “...我名花江...”花江嘴角溢出的鲜血越来越多。 景麒为她注入灵力,也没用处,“你别说话...好好...休息...” 花江没有停下,只是继续说着自己想要说的话,“...只愿...来世...不再为人...” “花江...花江......”景麒看着闭上眼睛的花江,一下慌了神,花江的脉搏已经停止了。 两人不过初见,总共就说了这么两句话,景麒当时并觉得自己喜欢对方,只是想...无论如何也要给花江报仇。 最后景麒只得把她埋进血煞树下,他便离开了。 第三十二章 夜半 听完景麒所将,浮笙心里并没有什么感触,说不清是因为她记不得前世,还是觉得已经过去如此之久,不需要在意了。 “那花江究竟经历了何事,你可知道?” “不知,我也去查过,可是与花江城相关的东西全都消失了...”景麒摇头,当时他也觉得奇怪,可是无论怎么找都找不出与花江相关的东西,族中叛徒的事情有需要尽快处理,他便回了族里。 “嗯,那你...”浮笙本想问一问,她与花江,明明不同,为何要与她定下婚约?又放着族里的事不做,陪她在人间耽搁了如此之久的时间。 何况他也说了他对花江明明没有太多的喜欢,可她没有问出来,景麒便作答了。 “我原本是想寻花江的转世,报答恩情的,可是...我找到你的时候,见你颇为可爱,便忍不住悄悄跟着你,后来越是看你便越是喜欢,我就直接下了婚贴...下了婚贴之后,我这才担心你会不愿意...又在想如何哄你开心...” “...也没有不愿意,只是觉得颇为惊奇,我不过是一只毫不出色的沙漠狐狸,竟惹得百灵之长为我折腰,整个狐族对我可都是嫉妒得很。”浮笙低头,狐狸面具整个都变成了粉红之色,堂堂百灵之首的麒麟,说起情话来,也颇有些不要脸了。 “索性没有造成误会就好,原本想着花江与现在的你已经没有关系,可是这一路走来,遇见了花江神像,又恰好来到江城,我便觉得还是将这些事情说出来更好。” “嗯。左右也影响不了我什么,而你之所以说出来,难道是在这城里发现了什么?” “城里...所有人身上都有一根因果线,那线连与地下,而慈怡所说,花江城正是被埋入了地下。” “所以你觉得这因果线与千年前的花江城有关系?” “嗯,但是恰好这个时间,我族中传来消息,要我回族中一趟,所以你千万小心。”景麒颇有些担心,上次他离开浮笙,浮笙便失了一只眼睛,这次...希望是他想多了。 “你莫担心,有锁坤翎在,轻易没人可以伤到我的。”浮笙摆弄着腰间的锁坤翎,何况她还有防御面具在。 “好,那我便先回族里一趟。” “嗯,你...一路小心。” 景麒点头,整个人便消失在房间之中。 浮笙坐在床头思索片刻,心中有些不安,心想天一亮便离开此地吧。 可还没等天亮,就在夜半之时,整个客栈便摇晃起来,好似遇见极其猛烈的地动,而浅眠的浮笙从床上直接一跃而起。 她拿起红伞,出门向右走了几步,推开刘旭的大门,而另一件房里的慈怡也走了出来。 “这是...地动了!”房内的刘旭,正穿上自己的外衣,而摇晃的客栈,让他站不住脚,衣服也只穿上一半。 “先离开这里。”浮笙也不管他在做什么,直接拽住他的一只手,也不走什么楼梯,直接推开木窗,带着刘旭一跃而下。 “啊!”刘旭被带着从窗口跳下,吓得大叫一声。 而獓狠已经在窗下等着三人,而房屋已经摇摇欲坠,眼看就要倒下。 浮笙直接将刘旭甩到獓狠背上,“抓紧了!” “好!”慈怡和刘旭也知道耽搁不得,弯腰抓紧獓狠脖颈的毛发。 此时獓狠也不顾影藏自己是不是一匹马了,一跃跳出四米之远,躲过倒下的房屋。 地动还在持续,浮笙便想直接出城,可是走到城门口时,那处竟然升起了黑色结界,将几人笼罩在这城里,浮笙一击过去,却没有打破这如墨水一般的结界。 “这是怎么会有如墨水一般的结界?!”慈怡诧异,而她的大氅在刚才的狂奔之中落下,一脸骇人的红色符文暴露在空气之中。 刘旭却没有注意她,只借着几处燃烧起来的大火,看向倒塌的废墟,“为何没有其他人出来?” 浮笙和慈怡这才惊觉,这城里竟然没有一个人从屋里跑出来,甚至呻吟声都没有传出一声! 第三十三章 花江城 整个城里好似就只有浮笙三人还活着,而倒塌的房屋中没有惨叫之声,更没有任何人影。 城内的地面开始塌陷,一股邪恶之气从裂缝之中蔓延而出,獓狠也不顾其他,径直飞了起来。 它们身上的长毛犹如翅膀,速度极快地煽动着,却还是抵不过下方传来的吸力,眼见众人就要落入黑暗之中,却不知哪里来了个道士,手中拂尘变长,将三人和三匹獓狠都稳稳拉住。 这奇怪道士毫无可以依附的地方,就这么站在空气之中,竟然可以不动如山,可见其修为不同一般。 浮笙几人被他固定在自己身边,任凭下方的吸力再大也奈何不了他。 离这道士近了,才见他容貌俊美非凡,精美的五官仿若上天最杰出的作品,脸庞的笑邪肆中透着一分傲慢,那一身青色道袍,为他的气质更增添了一分神秘。 他白玉的手中正握着拂尘,那拂尘的柄是与那庙宇之中的花江女神像所用的同种白玉做成的,而那挽着众人的白丝应当是七彩蛛丝,七彩蛛丝,极其罕见,蛛丝更是极其坚硬,非锋利的神器不可斩断。 而浮笙身上虽有神器,却都不是锋利,暂且拿这东西也没有办法。 “多谢...这位公子相救。”浮笙斟酌片刻,还是觉得称呼这人为公子即可,这人虽用着拂尘,也是道士装扮,却是没有其他道士给浮笙的感觉,而她本就不喜欢道士。 “姑娘不用客气,举手之劳而已。”那道士说话极慢,声音有点低哑的,带着说不出魅惑。 每个字从他的薄唇中吐出,听在在慈怡耳中,都仿佛下着大雪的十二月倚窗而坐,独自品尝一杯热气腾腾的雪山银针,袅袅的茶啡香弥漫着,温热的液体体贴的从口中划入喉咙,让整个人都暖和起来。 慈怡听着这人的话,都险些红了脸;刘旭不必说,正闭着眼睛紧紧抱着身下的獓狠,一动也不动地趴在獓狠身上,竟然别直接吓晕了! “公子是一直都在这城里?”浮笙倒是无什么感觉。 “我是昨夜到的城里,你也莫叫我公子,我名青轩,你叫我青轩便可。”而此刻地上的吸力已经消失,青轩便收回了拂尘,让獓狠自行飞在空中。 “青轩?那你可认识青芒?”青姓很是罕见,能遇见两个,那他们之间不可能没有关系才对。 “自然是认识的,青芒不就是我...哥哥么。”青轩停顿许久才说出哥哥两字,险些让人以为青芒就是他自己,他也故意闹了这么一出,好像很喜欢看浮笙脸上狐狸面具那疑惑的表情。 “原来如此,嗯?好像有东西来了。”浮笙不在询问青轩的事情,她与他们本就不熟悉;何况下方传来了一股邪恶之气,让她再无时间想其他东西。 “...竟然是花江城?!”青轩手中拂尘散发着七彩光晕,照亮下方缓缓升起的黑色建筑,那建筑像是被腐蚀掉了表层,变得坑坑洼洼的,上面还流淌着些许黑色液体,看起来极为恶心。 而墙体都被腐蚀成这样,那花江城三字却依旧完好如初,那雪白的三字,在一群黑色的建筑之中显得格外显眼!何况那三字竟然还泛着微微亮光! “千年前的古城——花江城?”浮笙也是惊讶,为何这城千年前消失得无影无踪,千年后却又从地底出来,还毁了江城! “千年前的花江城竟然真的被埋进了泥土之中?!”慈怡一直以为那是一个传说,没想到这是真的,而现在花江城卷土重来,究竟会如何?“难道真是花江女神将这城埋进深土之中的?” “呵。”青轩听到这话,一声冷笑,侧眼看向慈怡,毒蛇般冰冷的目光让慈怡不敢说话,更是不敢与之对视。 “既然打不开结界,那我们便下去看看吧。”浮笙侧耳听着下面的声响,等下面再无任何声响之后,这才开口,准备下去。 “好。”原本态度冷淡的青轩又语气温和地说了一句好。 更是率先下去。 第三十四章 粘液 几人从空中落下,小心翼翼不触碰到那些黑色粘液,也捂住口鼻,小小翼翼,不吸入深绿色烟雾。 可唯独昏睡过去的刘旭没有人为他捂住口鼻,慈怡也是被这花江城震撼到,将昏迷的他遗忘了片刻。 “糟了!”不过片刻,浮笙便想起了刘旭,急忙用妖力驱赶开他周围的绿色烟雾,让他不再呼吸到绿色的烟雾。 青轩也走了过去,看了看趴在獓狠身上的刘旭,“此前暂时看不出任何异常,不过......”青轩没说话,却是从怀里拿出一颗丹药;他一手拿药,一手极不温柔地抬起刘旭的头,捏住刘旭的下巴,将药喂了进去。 “还是给他喂一粒解毒丹吧,以防万一。”青轩喂完药,便松开捏住刘旭的手,刘旭的脸便直接撞在獓狠的背上,听那声音,也不知道是刘旭的下巴更疼还是獓狠的背更疼,可即使如此,刘旭还是没有醒来的征兆。 青轩也极其嫌弃地拍了拍自己的手,甚至用上了清洁术,可见这人有些洁癖。 “多谢。”浮笙点头致谢,让刘旭所乘的獓狠来到慈怡和她的中间。 “浮笙姑娘不必客气。”青轩转身,随意拢在脑后的头发传出一股若有似无的清香,这味道却让慈怡微微蹙眉。 明明她不认识这人,可这清幽的香味让她觉得有些熟悉,甚至有些恐惧这个味道。 “你怎么知道我叫浮笙?”浮笙蹙眉,她可自始至终没有说过自己的名字。 “我在青芒的黄沙酒阁中见过你,你喝醉的那次,喝醉酒的你很是可爱,问你什么,你便说什么...”青轩轻笑一声,那时候小狐狸浮笙喝醉,变成狐狸,从桌上砸到地上,弄出了声响,闲来无事的他便上楼去逗了逗喝醉的浮笙。 “……这城里...没有活人的气息。”浮笙生硬地转移话题,也信了青轩的话;而她喝醉的事情...她可不想多说。 “这城里都是这种黑色液体,不过...这液体究竟是什么东西?”青轩不知从何处拿出一根土黄色的木棍,他手握棍子的一头,用另一边戳向黑色粘液。 滋滋滋……的声音响起,土黄色木棍直接被黑色液体腐蚀,而且腐蚀在快速蔓延,青轩不得不扔掉手中的木棍。 而融化的木棍已经成黑色液体的一部分,如此便说不清这黑色的液体都是一些什么,说不得原本花江城的人便是其中的部分。 “离这液体远一些!”浮笙自然也听到了这声音,而她身下的獓狠也是直接煽动‘翅膀’,瞬间拉高两米。 “别担心,这液体不是活的。”青轩离那液体最近,虽说警惕,却还是觉得浮笙太小题大做了些。 “这些液体给我的感觉就好似怨鬼一般,而怨鬼是融合世间怨念,可也同这液体一样,被它所杀便会成为它的一部分。”浮笙只觉得两米的距离还不算保险,便又让獓狠飞高一些。 “你说的对。”青轩看着那黑色液体,听完浮笙的话,也颇有些不安的感觉,便也想离那液体远一些,可是没有等他动,那液体之中突然冒出十几只雪白的手,其中一只更是拉住他的脚踝。 那手掌心粘着一些黑色液体,黏糊的液体直接腐蚀了他的靴子,青轩急忙念起浮空咒,又一脚将自己的靴子踢开。 “你还好吧?”浮笙用锁坤翎将那些攻击青轩的人阻挡着,也让青轩有时间处理脚踝处的粘液。 “无事,好在反应够快。”青轩眼睛微微眯起,看着落尽粘液之中的黑靴,血红的舌头伸出,舔了舔自己的嘴角,看起来邪气至极,却也带着魅惑。 而粘液之中,那些手的主人已经露出脸来,而其中一个正是浮笙几人入住之店的小二! 其他几人也颇为眼熟,应当也是见过的! “怎么是他们?!”慈怡看着粘液之中的人,心里颇为诧异,这些人是成了粘液之中的活尸了?!真是印证了那个梦境,满城的活尸! “谁?”浮笙见不到人,听到慈怡的惊叫,只得问出声来;何况这些人都成了活尸,气息变得和身前已经不一样,浮笙自然是分辨不出来的。 “这些从粘液之中出来的人,都是江城里的人,刚进城的时候,我见过他们,而且...客栈的店小二也在其中,它们都成了活尸,受那粘液操控。” “这粘液也太古怪了,我从未听过有什么液体可以操控活尸,也罢...我们先离开这里,寻个安全的地方。”浮笙收回锁坤翎,锁坤翎不愧是神器,那腐蚀之液丝毫伤害不了它。 “嗯,可这所有建筑之上都是这种黑色粘液,我们要去哪里?”慈怡环顾四周,见到的都是黑色液体,碧绿烟雾,还有无数的活尸从那粘液之中出来。 而青轩如履平地一般,站在空气之中,右手小指微微抽动,好像正在忍耐什么。 第三十五章 花江神殿 几人走了一路也无处可去,这一路若不是有獓狠支撑,他们早早就落在那些粘液中去了,可獓狠不过是普通的妖兽,妖力不多,再找不到能够停留的地方,那也真的要落进那粘液中去。 就连青轩都有些法力不支,只能与昏倒的刘旭同乘。 “这从城门一路走来,就要走到花江城中心了,也没见一处可歇息的地方。”慈怡那被刻满符文的脸上满是焦急,那些血红的符文好似也在焦急一般,在她的脸上快速移动起来,看起来诡异至极。 “隐约觉得这城中心应该有安全之地才对。”浮笙用锁坤翎开路,将那些从房屋之上跳跃下来的活尸抽到地上。 她们为了方便观察哪里有可以歇息的地方,便飞的不高,所以那些活尸总是往几人身边凑,虽说不怕,却也烦人。 “那便再往前走走吧...”这不往前走,也没有办法,若不走,那就是要在这大街上等死吗?! “左边好像有一个神殿?!”一只沉默的青轩突然说了话,可为何要说好像,原来是那神殿被无数活尸围住,若不是那间隙之中透出来的微弱金色光满,险些让众人错过了这个神殿。 “那些活尸明明进不了神殿,还围着神殿做什么?” “去看看不就知道了。”青轩挑眉,只是隐约觉得他的脸色更为苍白了些。 獓狠飞到神殿上方,只见那些活尸将神殿围了个水泄不通,唯有神殿上方空了出来,神殿四周也没有黑色粘液,神殿大门上刻画的神像正闪烁着微弱金光,似乎正是这光阻拦了活尸,不让活尸进入神殿。 见此,几人便将神殿门外的活尸掀开,落在了大门前无粘液的地方。 几人刚落下,便赶紧推开紧闭的神殿大门,闪身躲了进去,又快速关上大门,不让那些活尸有丝毫进来的机会。 而神殿之中竟也有光亮,原来是里面那金色的神像正在发光,这金色的神像颇具威严,头发也一丝不苟地高高竖起,手中握着长剑,只是五官隐约看出与之前所见过的那尊白玉神像有些相似之处。 “这是花江神殿...”青轩语气平淡,脸色如常,他不动声色地靠近神像,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就在他靠近神像之后,脚上的伤便没那么疼了。 “花江城里,必定会有花江神殿,一路找过来,总算是找到了。”浮笙自知花江神是自己的前世,却不会觉得自己就是花江;她是她,花江是花江,她对花江的经历没有什么兴趣。 浮笙手中的红伞微动,小狐狸浮荔也从伞上出来,好奇地看着神殿里的一切。 昏迷了一路的刘旭这时也醒了过来,却不是正常的清醒,好似入魔一般,一口咬住身下的獓狠,好在獓狠的毛皮较厚,没有被他咬伤。 可这却吓到了獓狠,獓狠直接将人从背上甩了下来,好在浮笙反应够快,用锁坤翎阻拦一下,没让刘旭的脑袋撞到地上。 落地的刘旭像是疯了一般,就要扑向最近的的慈怡,好在被浮笙的锁坤翎绑住。 “那个绿色烟雾,让他发疯了?”慈怡看着双眼血红的刘旭,凡人之躯壳经不起折腾。 “那绿色烟雾,应当就是尸气,我那解毒丹是可以解尸毒的,为何他还是发疯了?”青轩也走了过来,可离那神像越远,他的脚便越痛,可他却还是面不改色,忍着皮肉腐蚀的疼痛,观察起刘旭来。 “或许不是因为那毒,而是因为进了神殿。”浮笙伸手摸脉,不像是中毒。 “那等他自己安静一会。”青轩耸了耸肩,转身就要走向神像。 “青轩,你受伤了!”浮笙准确地看向青轩的的左脚,那里传来的气息和外面的粘液一模一样! “...没有,你感觉错了。”青轩否认,不理会身后的浮笙。 “我没有感觉错,受伤了就是受伤了,有什么好隐瞒的?”浮笙搞不明白,追着青轩而起。 青轩却没有说话,就那么坐在神殿下方。 第三十六章 花痴小狐狸 浮笙见人一直不答话,颇为无奈,也不在说话,只默默站在青轩身边。 “站在这里做什么,不累么?去休息吧,我们就在这里休息到天亮。”青轩靠着神龛,头顶便是那微弱的金光;微弱的光芒在青轩的脸上留下暗影,让人看不清他的脸。 “反正我也看不着,你不如自己处理一下自己的伤口?”浮笙也盘膝坐在神龛的另一边,距离青轩足足有四米之远,而慈怡更是坐在神殿门口,被几只獓狠挡住了身影,无论如何也是看不到青轩的。 “我会处理的,你莫要担心。”青轩平淡地扯开自己的裤脚。 可是裤脚之下...并没有血肉,却也不是骷髅架子,而是翠绿的玉石,所以青轩的腿是玉石做的? 也难怪他不愿意被人看到自己这玉做的腿,因为他不想让人知道他那凄惨的过去。 若是自己的腿完好如初,那哪里还需要用玉石做的腿呢?! 而那玉石正被那黑色的液体腐蚀,只是腐蚀的速度极慢,毕竟这玉石早就成了灵玉,自然不会像枯枝一样随意就被腐蚀掉。 青轩拿出一把只有食指一般大小的小刀,切割掉有粘液的玉骨;切掉那玉,犹如切掉自己的腿骨,可青轩却能面不改色地刮下玉骨上腐坏的地方,甚至手都没有抖一下。 而翠绿的玉石在他的刀下流出血红的血液,淡淡的血腥味传到浮笙的鼻中;玉骨流出的血液很少,也很快就自行止住了。 浮笙侧头,从自己的虚灵空间中一个雪白的药瓶,扔给青轩。 “这是百年玉髓,可促进灵玉生长。”浮笙用的是传音之法,也确保慈怡两人不能听见。 “...你怎么知道的?”青轩明明隐藏的很好,而且这灵玉与自己的血肉也无区别,即使是神识查看都是不能发现任何区别的;除非是亲眼看到,可是浮笙明明就看不见。 “只是觉得给人的感觉......和庙宇之中花江女神像给人的感觉有些相似。”浮笙给的玉髓,正是可以促进灵玉生长的灵材,玉髓是炼制神器的必备材料,可让神器拥有自主修护的能力,而浮笙也是偶然才得了这么一小瓶。 “你们竟然去了那庙宇?!”那庙宇偏僻,附近又满是恶鬼,所以那庙宇已经多年未有人去过了。 “凑巧去过。”浮笙简单说了一下经过,便不再说话,开始养精蓄锐,恢复妖力。 “那还真是有缘。”青轩看着手中的玉瓶,轻声继续说道。 “...多谢,不过这玉髓难得,给我用,有些浪费了。”青轩也知道玉髓难得,本想把东西还回去,却见浮笙已经打坐休息,而浮荔正趴在他与浮笙之间,一直看着他手中的玉瓶。 “那这玉瓶便给你吧。”青轩还以为浮荔对那玉髓不舍,便将玉瓶递给浮荔,浮荔却是不接,甚至龇牙咧嘴,青轩只得把手手了回去。 “你不要么?” “呜~~!”这么难吃的东西,它才不要呢! 浮荔瞪着大眼睛,看了看玉瓶,又看了看青轩的脚;那意思再明显不过。 “这么珍贵东西,给我用了,我怕你们后悔...” “呜~噢~~”这个又不好吃~~用就用了~~它才不会后悔! 原是浮笙本有两瓶玉髓的,偏偏浮荔好奇这好看的玉髓是什么味道,便直接喝了一瓶,可是玉髓明明就是炼器所用的,味道哪里会好!自此浮荔见到玉髓便想起那难以下咽的苦涩之味! “好吧。”青轩被浮荔看得无奈,又见浮笙已经入定,便将玉髓滴在自己的伤口处。 那玉髓刚接触破损的玉骨,便被玉骨完全吸收,而玉骨便开始缓缓恢复,恢复的速度不快,却没有之前的疼痛。 青轩握着空掉的玉瓶,嘴角挂着若有似无的笑意,带笑的双眼,好像有光一般,让花痴的浮荔看呆了眼。 浮荔趴在地上,看着青轩,心想:这人长得也很好看,只比景麒差那么一点点~~看着可真养眼呀~~ 片刻后青轩收起玉瓶,见小狐狸还看着自己,便将其抱了起来,花痴浮荔也任由青轩将它抱了起来,“睡吧。” “呜~”好~ 浮荔颇不要脸地躺在青轩怀里,睡起觉来。 青轩看着睡着的小狐狸,脸上的笑容越加明显起来。 第三十七章 麒麟之火 原本该是天亮的时间,外界却还是一片漆黑,只是那些围着神殿的活尸已经回到黑色的粘液之中。 那黑色液体也慢慢侵入泥土之下,消失不见! 留下的只有残破的墙体和路面,而那些东西或许是回到它们的巢穴休息了。 几人都好好休息了一夜,精神还算好,不过这几人可不包括刘旭;刘旭嘶吼了一夜,声音有些沙哑,脸色也是惨白之色。 他原本是被浮笙打晕过去,却之只晕了半刻中便醒了过来,浮笙见他醒来的如此之快便不敢再将他打晕,只能拿出一块布,塞住他的嘴。 刘旭本就是凡人之躯,何况之前本就因为着凉,这才想着寻个城镇休息一下的,偏偏遇见这种事情,也是他太过倒霉。 “外面已经没有活尸和粘液了。”青轩从门缝往外看去,大门泛着的金光,让他将附近的东西都看了清楚,“可是...那黑色的结界...还在...” “既然如此,那便先出去看看吧。”浮笙两指一动,便用锁坤翎将刘旭搬到獓狠的背上绑好。 “嗯。”青轩点头,直接将门推开。 “也不知道那结界能不能打开了,还有刘旭这疯病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出了门,慈怡也爬上獓狠的背,驱使着獓狠走到浮笙左边。 “结界应能不能打开,我不知道,不过出了神殿大门,刘旭便没有那么激动了。”浮笙手指微动,那捆绑着刘旭的锁坤翎便回到浮笙腰间。 果然,原本疯狂的刘旭在离开神殿之后,便平静下来,只是又陷入了昏迷。 “...刘旭是有什么特别之处?或者是因为他中过尸毒,才会如此?”慈怡诧异,看着慢慢恢复的刘旭,心也落回原处,却怎么都想不通,怎么就刘旭发了疯! “或许是因为尸毒吧。”浮笙摇了摇头,右手轻拍身下的獓狠,獓狠会意,加速跑了出去。 一路狂奔,没多久便到了结界处。 几人站在结界前,看着眼前的黑色结界。 “我...看不出这结界的薄弱之处。”青轩伸手想要碰触结界,可没等收碰到结界,一股烧热之气传来,逼得他后退了几步。 “有人在结界之外。”浮笙自然察觉出来那是麒麟之火,难怪会逼得青轩后退,麒麟之火威力巨大,更是天下万邪的克星,几人攻之不破的结界,被那麒麟火烧出滋滋的声响。 “这是麒麟之火?!”青轩自是感觉出来了这火的来历,心中一喜,“既然如此,那便来个里应外合!” 青轩双手结印,那法力化作一玄色大手,拍打在结界之上。 浮笙腰间的锁坤翎也盘旋而出,抽到在结界之上,原本黑色的结界,就这么被几人里应外合地打碎;原本结界只碎了一处,可那碎痕慢慢延伸,直至整个结界完全破碎,破碎的结界碎片慢慢化作尘埃,消失在天空之中。 外面的光亮也照进花江城中,明媚的阳光照射这残破的华江城,一缕缕白烟从残破的建筑之中升起,还传来一些若有似无的人声,有老人,有孩童,有妻子,有丈夫,他们似乎都在为这光亮开心。 “外面的人呢?”结界破碎,青轩便闪身出来,却未见到外面有人。 “或许那人只是顺路,见结界破开,便先离开了。”浮笙手握红伞,也出了结界,她嗅着空气之中残留的气息,心中微动。 “这人倒是心善。”青轩挑眉,俊俏的脸上似笑非笑,不知心里在想些什么。 而此时刘旭恰好醒了过来,刚醒来的他只觉得嗓子沙哑,腰酸背痛,手脚麻木,难受至极。 “我...这是怎么了?”他只记得自己被吓晕了过去,吓晕!想到此处,刘旭很是尴尬,堂堂七尺男儿,竟然被吓晕了过去,真是...真是...无颜面对她们! “也没怎么,只是一只饿鬼上了你的身,借你的身体好一阵嘶吼扭打,所以你才这么累,不过你不用担心,本道已经将那恶鬼驱赶。”青轩单手拿着拂尘,一手为掌,看起来颇有些仙风道骨。 更是与之前的气质完全不同,之前的他犹如俏皮的贵公子,现在的他真像个‘道士’。 “原来如此,多谢这位真人。”刘旭规规矩矩站在青轩对面,弯腰行礼。 “举手之劳,不必言谢。” 正想要如何解释的浮笙顿时松了一口气,这青轩还真有些奇怪,说是道士却不像,说不是道士,偏偏拿着拂尘,穿着道袍,骗起人也一本正经。 她突然想起当初慈相玉所说的奇怪道士,不知道那奇怪道士是不是眼前的青轩? “...既然已经出了结界,那我们便就此别过。”浮笙对着青轩点头,带着慈怡和刘旭两人,准备离开此处。 “不知浮笙姑娘要去何处?本道不才,会些驱鬼之术,可以护送姑娘一程。”青轩嘴角带笑,眼神温和。 “这倒是不用,我们此行是去京都,路途遥远,只怕和真人不同路......” “巧了,我此去也是要去京都。” “...真人去京都作甚?” “本道掐指一算,那京都有恶鬼作祟,便准备去瞧瞧。”青轩说的半真半假,浮笙也半信半疑。 “那真人请便。”浮笙翻身上了坐骑,加速跑了出去;青轩却是只靠两只脚就追上了獓狠。 身后的慈怡和刘旭反应过来时,浮笙和青轩已经跑出去一段距离。 第三十八章 爱吃醋的麒麟 等到离刘旭和慈怡有些距离。 浮笙这才扭头看向一旁的青轩,问道:“你哥哥青芒不是不喜欢道士,你为何做了道士?” “不过是披着道士的皮,便于自己做事罢了。”青轩脸色轻松地迈着两腿,拂尘被他放在妖后,道袍和长发被寒风吹得向后飞扬。 “那你可认识慈相玉?” “慈相玉?...我不认识此人。”青轩脸色正常,看起来确实不认识慈相玉,所以慈相玉所说的奇怪道士应当不是这人?! 又或者当时她们在去往黄沙时,路上遇到的那个道士便是慈相玉所说这人,不过...这和她有什么关系呢?!左右她把刘旭送到京城,便要离开,何况,那奇怪道士有什么错呢? “那你可认识一个懂得许多邪术,还颇喜欢教被人邪修之法,并且见过他的人,却总是记不住他的脸的奇怪道士?” “记不得他的脸,会许多邪修之法的奇怪道士...,这倒让我倒想起来一个人,可是那个人已经死了千年。”青轩若有所思,“那人被多人围剿,死无全尸、魂飞魄散,应当活不过来的。” “又或许是用了某种邪术假做魂飞魄散,并借尸——还魂!”可即使用了邪术,躲过魂飞魄散,却因魂体伤的太重,所以沉寂了几百年。 “如此,也不是不可能。”青轩点头,“我知道的那人名叫花舞,说不清是好还是坏,若说他坏,可他只是教那些有冤之人邪修之法,让那些人可以自己复仇,可每当如此,那些会了邪术的人,总会变成只知杀人的魑魅,不知善恶,引的天地之间满是浑浊之气,让人间动荡不安。” “……你真活了一千多年?”浮笙对于那人的做法不做评价,也没觉得那人的做法有什么问题,最后控制不住自己,残害他人的是别人又不是他。 不过她很好奇青轩是不是真的活了一千多年,但若不是真活了一千多年,又怎么会认识花江呢?! “...你关注的重点是不是错了?”都说不能问女人的年龄,这句话到男人这里也同样适用,他好一俊俏儿郎,说出了年龄,竟成了爷爷辈??!! “那便是了,那你和花江女神熟悉吗?”浮笙也是随口问问,何况修炼之人,活至千岁也是正常。 “我只是她的一个信徒,而她曾救过我和哥哥的命,我们之间只有一面之缘,算不得熟悉。”青轩脸色平静,看不出心里的情绪。 “那个名叫花舞的奇怪道士,与花江有什么关系吗?”浮笙减缓速度,等着后面两人赶过来。 “花江城一大半的人都姓花,所以他们之间并没有什么关系。”青轩是花江城里少数的异姓人士,所以他与哥哥在花江城生活的并不好。 “那你可知道花江城为何会消失?花江女神为何...会死?”浮笙明知花江是自己的前世,问起这些话来,却好像真的只是出于好奇。 “我不知道,但是我知道她绝对不会那么做的,她不会毁了江城。”青轩说道此处便语气低落。 他也曾查过,可是花江城完全消失,他甚至都无从查起,也曾掘地三尺,想要把消失的花江城挖出来,可是他并未在地底发现花江城的踪迹! 青轩不想再说之前的事情,也觉得自己这样快速走在浮笙身边,虽说不累,却有些消耗法力,便故作悲伤地说道:“浮笙姑娘,你竟忍心让我就这么走下去吗?” “???为何不忍心??”浮笙迷茫的表情表现在狐狸面具之上,看起来呆萌可爱,惹得青轩想要戳一戳浮笙的脑袋。 这么想,他便要动手了,可手指还没碰到浮笙,便被一道风刃逼退。 “什么人!”青轩躲开那人的攻击,拂尘上的七色蛛丝犹如鞭子,抽向来人。 可那七色蛛丝还没有碰到来人,便被浮笙的锁坤翎拦住,“他是我的人。” 青轩的七色蛛丝被浮笙挡了回来,又见浮笙拦在来人的面前,便收起七彩蛛丝。 “小浮笙,你也太偏心了,他攻击我的时候,你都不帮我拦着,反倒帮他拦着我。”青轩看着两人带着同样的面具,顿时心里有些不畅快,一千年了,好不容易遇到一个能让自己动心的女子,可这女子竟然和自己说:另一个男人是她的人! “自然是知道你躲得过去。”浮笙收起锁坤翎。 “可他也能躲过我的攻击,你为何要站在他前面?”青轩双手环抱,颇有些皮笑肉不笑的感觉。 “那不一样。”浮笙摇头,人本就偏心于自己所爱,她也如此。 “自然是因为我与浮笙已经定下婚约,何况爱人与朋友本就是不一样的。”景麒拉住浮笙的手,挑衅似地看向青轩。 青轩脸上没了笑意,只用猩红的舌头舔了一下唇角。 “总之还没成亲,不是吗?!”青轩眼睛微微眯起,嘴角邪笑,说不出的诡魅! 第三十九章 众生喜乐 景麒虽然来了,青轩却还是不走,他与刘旭同乘,看着前面化作雪白大耳小狐,正趴在景麒肩上的浮笙。 越是看心里越是不舒服。 突然,他拍了拍身下的獓狠,让獓狠加速走到前面,刘旭被这突来的加速,吓得条件反射地抱住前面的青轩。 “做什么?”青轩蹙眉看向腰间的手。 “......没事。”刘旭连忙放开自己的手,最后无处安放的手只能抓住身下獓狠的长毛。 自从花江城出来,刘旭便知道他一直骑的‘马’竟然是一种异兽‘獓狠’,但是见惯了黄沙集市中的精怪,再见獓狠,只觉得獓狠不过就是长着长毛的巨牛而已,不吓人且温顺。 青轩见刘旭收回了自己的手便不在管他,他继续让獓狠加速走到浮笙旁边,他侧身伸手,想要将浮笙的那把红伞拿过来。 “偷偷摸摸的,做什么?”景麒见青轩便觉得不喜,他可是看出这人喜欢上了浮笙! “呵,什么叫偷偷摸摸的,我只是想叫那伞上的小狐狸出来看看风景!”若不是浮笙正趴在景麒的肩上,他今日非要给这人一些教训才行! “风景?这满地白雪,有什么好看的。”景麒冷笑,伸手轻拍红伞,浮荔便从伞上出来。 “小狐狸,过来这里。”青轩见小狐狸出来,便想招呼浮荔到他怀里去,浮荔本也想过去的,偏偏景麒将它拦住。 “我给你带了荔枝,吃吗?”景麒从储物空间之中拿出一个浅黄色布袋,里面装满了荔枝,荔枝身上还挂着水滴,看起来很是新鲜。 “呜呜~~”要吃要吃~~ 浮荔看着满满一袋荔枝,险些流出口水来,它一口咬住袋子,表示这一袋它都要了~~ “都是给你的,慢慢吃。”景麒摸着浮荔的脑袋,笑出声来。 浮笙听着景麒的笑声,有些尴尬地抬起自己的一只爪子,捂住了自己的狐狸脸,浮荔不仅好色,还贪吃! 一旁的青轩看那荔枝个个都散发着灵气,眉头微挑,看来这人可不是安乐王,应当也是一位妖修,而且地位不低,他突然想起那麒麟之火,这景麒,难道是只麒麟?! 青轩想到此处,也笑得越加灿烂。 浮荔咬住一个比自己还大一些的袋子,行动依旧敏捷,只见它脑袋一动,袋子便飞向青轩。 袋子还没有到青轩手中,它就已经跳到了青轩的怀里,稳稳接住荔枝袋。 “……”看到这一幕的景麒沉默了片刻,青轩却笑开了眼。 “呜呜~呜呜~”美人,帮我剥一下荔枝皮吧~ 听懂了浮荔说话的浮笙将头压得更低,为什么这只因她而诞生的小狐狸,一点也不像她! 青轩听不懂浮荔在说什么,但是看它的动作也知道它是想要他剥荔枝。 索性一路上也没事,他也喜欢这只小狐狸,便给浮荔剥起荔枝来。 “喔呜~”谢谢~ 浮荔一口一个,青轩剥得快,它吃得更快。 “这么喜欢吃荔枝?”青轩加快速度剥了起来,荔枝皮落在雪地之中,成了一些小动物的实物。 看着那些为了一块荔枝皮打架的小动物们,只让人感叹这个世界真是可悲! 动物们都是如此,那人类呢? 浮荔点了点头,就在它连续吃了十个之后,它才停了下来。 它看着身后一路跟过来的两只雪兔。 这两只雪兔战斗力极差,能活到现在也是运气极好了。 浮荔见那两雪兔又瘦又小,便将自己最爱的荔枝扔了几个下去。 两只雪兔也机灵,两只小爪子合在一起对着浮荔作揖,然后便将雪里的荔枝捡了起来,匆匆离开了。 这荔枝灵气充沛,只是这么几个果子就够它们撑过雪季。 几人看着瘦弱的雪兔没有说话,她们不是神管不了众生。 更何况,就算是神,只怕也管不了世间众生的喜乐! 第四十章 青花 一路上来了几波人,想要将几人的坐骑獓狠抢走,毕竟这獓狠长得巨大,毛发很长,只是一只的肉就够他们食用许久,长长的毛发,还能保暖。 即使看出了浮笙几人不好惹,依旧有人想要尝试着想要抢劫浮笙几人;只是还没等浮笙几人动手,獓狠便用自己尖锐的四只巨角吓退众人。 如此,几人一路便无事可做,只是刘旭竟然又开始发起热来,甚至使用灵力治疗,使用青玄带着的特制药都无用处。 他滚烫的身躯仿佛就要燃烧起来,浮笙几人只得寻一处山洞,暂做修养之处。 浮笙双手结印,将洞里的枯草乱石扔了出去,又寻了一个平整的泥台,拿出一床棉絮垫好,这才让青玄将人放了上去。 獓狠守在洞外,将寒风阻挡在外;洞里的温度也慢慢回转,青轩更是直接将拂尘插进石头之中,将其当做给众人照亮的火把。 洞内,景麒正食指与中指并列,置于刘旭的眉心,灵力流至刘旭全身,却依旧没有找到刘旭发热的原因。 “我查看了他的全身,依旧看不出他的身体有什么问题。”景麒甚至拿出一个器具,用灵力化作的小刀割破了刘旭的食指,将他的血滴入器具之中。 “聚灵之器...”青轩看着景麒拿出的小小器具,更加确定心中的猜想,也不知道堂堂麒麟一族的族长,怎么有这个时间在人间游荡,他们麒麟一族的事情处理好了吗?! 景麒听到了青轩的话,回头看了一眼,没想到他竟然认识聚灵之器。 聚灵之器,名副其实,可聚天地灵气,修炼之时将其放在身边,于修炼便有大用处,而平日里没用它的时候,便可以拿来做验血之用。 用它来验血里有无毒素,若是有毒,那血液便会化作碧绿之色,若是无毒,鲜血便会消失不见。 而刘旭滴入聚灵之器的血液,在片刻之后便消失不见,可见刘旭也并未中毒。 “也不是中毒。”景麒无奈,将聚灵之器收了起来。 “这什么也不是,这人莫不就要这么烧死自己吧。”青轩也围着刘旭看了一圈,又伸手探向他的脉搏,一样的一无所获。 “...既不是中毒,又不是中盅,那边只有一个可能了,血脉诅咒。”浮笙伸手,虚空画起符咒,可是那符咒只画了不到一半,便突然散了去。 一个煞气从刘旭的身体之中喷涌而出,将浮笙推了出去。 青轩恰好站在浮笙后面,便顺手搂住浮笙;左手成掌,为自己和浮笙撑起一道弧形的防御墙,将化作实体的煞气挡在外面。 景麒站在另外一边,而且煞气来的极快,他也只来得及拉过慈怡,将自己和慈怡护住。 “怎么样?”青轩一手拦住扑面而来的煞气,一手依旧拦住浮笙,浮笙因为符咒,被那强力的煞气反噬,此刻的她只能靠着青轩才能站稳。 “无事,那诅咒的力量太强。”浮笙轻轻摇头,若不是脸上的面具替她挡了一下,她只怕站都站不稳了。 “没事就好。”青轩见浮笙确实无事,这才看向前方。 而对面的景麒——的脸上的狐狸面具,正一脸凶狠地看着青轩,尤其是青轩的搂着浮笙的那只手;好在只是片刻的时间,煞气便回到了刘旭的身体之中。 浮笙也缓过气来,退开几步,景麒也迎面走了过来。 “没事吧?”景麒正想将人抱在怀中,刘旭却突然大叫一声醒了过来。 浮笙听见声音,便摇了摇头,越过景麒走向刘旭。 景麒便正对上青轩,两人对视一眼,火花四溅。 青轩突然上前一步,轻声说了句:“我闻到了青花的味道...” 他的声音很轻,只有景麒可以听到。 而景麒一听此话,整个狐狸面具都变了颜色,原本雪白带红的狐狸面具,变成了青黑之色。 青花,便是情花,可让人恋上自己,也可以让自己恋上别人! 那究竟是景麒对浮笙使用了青花吗?可为何明明有了婚约,他还要使用青花,何况他是麒麟一族的族长,想要的便能得到,还需要如此做吗? 第四十一章 子常 刘旭突然醒来,身上的高热更是如潮水一般退散。 浮笙弯腰,探了探刘旭的额头,见其温度已经恢复正常,这才放下心来。 她转身看向正在对峙的两人,即使两人都隐藏得很好,她还是敏锐地察觉到气氛有些不同,“你们两个,怎么回事?” 景麒警告一般地看了一眼青轩,这才转身走向浮笙,狐狸面具上也重新挂着笑容。 “只是在谢谢他。”景麒站在浮笙一旁,有一次警告似地看了一眼青轩。 “是啊,不过我可不需要他的道谢,帮浮笙姑娘是我自己的意愿,和他——没有关系,不是吗?”青轩看着景麒,他侧着头,下巴微微抬起,那表情无一不是在说:有意思! 景麒看着那张欠揍的脸,颇想捏死对方,可是他不能这么做,而且...他总觉得他根本就杀不死对方!这种想法——真是可恶! “...多谢你刚才出手相助。”浮笙点头致谢,她与景麒站在一起,同样带着狐狸面具,看起来犹如一对神仙眷侣。 青轩被这一幕刺到,便收回了自己的视线,“浮笙姑娘不必言谢,何况...浮笙姑娘也救过在下。” “......”浮笙还带说些什么,却突然听见慈怡的惊叫声。 原来是慈怡见刘旭已经无事,又隐约听见洞穴深处传来一声轻叹,那声音很轻,所以正在说话的浮笙三人没有听见,唯有慈怡听到。 慈怡见三人都没有听到那轻轻叹息的声音,便好奇地向着黑暗处走了几步,可她也没敢走太远,所以浮笙几人没走几步就见到了她。 只见她被一根漆黑的树根捆住,那树根却长成了手的形状,而慈怡身上的符文正涌向树根,树根犹如被烫到一般,收回了泥土之中。 “鬼树...”浮笙红伞刺向地上,正好刺中鬼树的根,小狐狸也从伞中出来,一口咬住鬼树的根,却在浮笙的示意之下,没有将其咬断。 “难怪这洞里没有野兽,原来是住着这么个东西。”青轩一脚踩住树跟,一手将地上的小狐狸浮荔捞了起来,浮荔也颇为欢喜地躺在青轩的怀里。 “鬼树,乃是人以兽血浇灌成长,最后再以这人的血液为食,也会听于此人的话,与此人心意相通,所以这洞里应当是有人的。”浮笙对于这些奇异之术,反倒颇为了解,不管是那化驴的妖术,成灵魅的慈怡,还是这鬼树。 “不过那鬼树看起来并不想伤害你。”浮笙示意青轩收起自己的脚,把那个就快被他踩扁的树根放掉。 青轩点头称好,嬉笑着放开鬼树的根。 “所以那人并没有恶意?”慈怡看着自己的手,那鬼树确实没有把她抓疼,似乎是想将她带到洞的深处。 “既然没有恶意,那便出来吧。”浮笙面向黑暗之处,她本就习惯了黑暗,听觉嗅觉比起其他人都敏锐许多。 浮笙话音刚落,一个玄衣男子便走了出来,出来的男子一身猎户打扮,脸上还有一个巨大的伤疤,毁了他半张脸! “子常?!”慈怡看着从黑暗中出来的人,这人即使毁掉了一半的脸,她却永远也不可能认不出他的! “慈怡,我总算找到你了!”段子常原本也是看着慈怡的身型觉得熟悉,可是他又不敢离得太近,可是他又很想知道这人是不是慈怡。 所以这才趁浮笙几人说话的时候,轻声呼唤慈怡,想要慈怡走近看看,哪知道慈怡非常小心,而他心里一急,鬼树便以为要抓住慈怡,这才造成了刚才的一幕。 “子常!”慈怡也不顾有其他人,直接扑进段子常的怀中,低声哭泣起来。 “小怡...我好想你...”段子常也紧紧抱住慈怡,这么多年,总算再次见到心心恋恋的爱人了! 有情人相聚,众人也安静下来,看着拥抱在一起的两人。 刘旭看着相聚的两人心里羡慕至极,也不知道铃子琼是不是还等着他呢? 第四十二章 香味 两人相聚,是为喜事。 而此时天已经黑了,浮笙几人还是选择在这洞穴之中休息一夜,再启程。 也听段子常诉说了之前的遭遇。 —— 他当时去寻慈怡,被那些人打了出来,那时的他伤的不重,可是哪知那些人竟然尾随他,待无人之后,又将他暴揍一顿。 他双拳难敌四手,最后还被自己打伤的那人报复,那人用烧红的铁片毁了他的半张脸。 “你这张脸长得不错,所以你这脸还是不要的好,...那慈家小姐不愿意嫁给赵大人,不会就是看上了你这张脸吧!”这人手里拿着烧红的铁片,那铁片慢慢靠近脸部,段子常被几人压住手脚动弹不得。 只能任由那烧红的铁片烫伤自己的脸,他再以忍受不了那痛,嘶吼出声。 “我还以为你骨头有多硬,弄断了你的腿和手,你都不吭声,怎么?!现在终于忍不住了!哈哈哈......”一群人围着段子常哈哈大笑,而烧红的铁片还放在段子常的脸上,将段子常的半张脸烫的血肉模糊。 段子常仅剩的一只眼睛死死看着几人,却是再不吭一声,任由这些人将铁片烧红再烫,而他的嘴唇也险些被咬掉下来。 “哎哟...这么能扛!”那人举着烧红的铁片就想烫他那只完好的眼睛,“我倒要看看,你能扛多久!看看你...扛多久会死掉!哈哈哈哈......” 段子常闭上眼睛,可是预想中的疼痛没有来,反倒是那群人的惨叫之声吓了段子常一跳。 睁眼一看,那些人都被一根藤蔓缠绕在地,那藤蔓长着尖锐的倒刺,那刺正刺入那些人的身体,然后——藤蔓开始移动,在他们的身上留下一道道血痕! 他们的尖叫之声也越来越大,甚至有的人已经被下尿了!骚臭之味蔓延四周! 一个穿着道袍的男人出现在段子常的视线之中,他想看清那人的脸却始终没有看清楚。 而他再无力支撑自己,因手脚断裂的疼痛和脸上的烫伤而闭上眼睛,昏迷之前,他隐约听到那人说了话。 他说:你怨吗?恨吗? 段子常闭着眼睛,很是虚弱地点了点头,怎么可能不怨不恨呢! 然后那人走到他的身边蹲下身来,而他闻到了一阵香味,在这香味之中昏迷过去。 等他醒来的时候,他正躺在一颗树下,而那群人的尸体正挂在自己头顶之上,滴着鲜血,那鲜血淋了自己一脸。 他没有觉得害怕,就那么躺着看着上面的血液滴落,心里也颇为畅快。 直到那些尸体不在滴血,他这才收回视线,也是这时他才发现自己的手脚尽然可以动弹! 诧异地动了动自己的手脚,他扶着树站起身来,怀里突然掉下来一张纸。 纸上记录的便是养殖鬼树的修行之法,于是那棵树便成了现在的鬼树。 可是等他可以控制鬼树的时候,村里的人都说慈怡已经自杀,他伤心欲绝,可是那时的鬼树实力很差,无法报仇,他便龟缩山林之中,没日没夜地给鬼树喂食动物的血肉。 几年过去,鬼树这才大成,可是前几天他去了慈士村才知道,那些仇人都已经死绝了,而他在那里还遇见了慈相玉。 慈相玉告诉他,慈怡还活着! —— “前几天?你是说你几天之前才去过慈士村?”慈怡睁大眼睛,血红的符咒四处游走。 “对,我几天前去过,你为何这么惊讶,哥哥不是说你知道他...的吗?” “...因为半个月之前,我曾杀了成为煞鬼的慈相玉,可是你却在几天前遇见了慈相玉。”浮笙向燃烧得火堆之中加了些柴火,她右边坐着景麒,左边坐着青轩。 “......”段子常沉默片刻,“几天之前我确实见到了他,他就坐在慈士庄里,喝着茶,只是看起来很是虚弱。” “那或许是他用了什么法子逃过了。” “谢谢你。”慈怡看着浮笙,还以为是浮笙手下留情,让哥哥捡回了一条命来。 浮笙没有说话,她当时确实没有留手,可是慈相玉为何没死,她便不知道了! “还有你说的香味,是什么样的香味,和青轩身上的味道像不像?”慈怡谢过浮笙之后,便看向青轩,她也记起来了,她在自刎之后,被那群人刻下符文的时候,也曾闻到过香味。 而原本那时候就该死的她,因为这个香味的出现,魂魄无法离开身体,就那么被禁锢在了身体之中! 她曾一直以为是因为那些人在她还未断气的时候刻画了符文,这才导致她魂魄无法离开身体成了灵魅,这才遭受了这么多的罪,可是就在她再次闻到那香味的时候,她才想起来,她那时候闻到过那香味! 就在她闻到了这香味之后,当时的她思绪越加清明起来,是那人把她从濒死的状态拉了回来。 最后她才会受尽窒息的痛苦,可是却也为自己报了仇,现在更是和段子常重逢,所以...说不清是怨还是感激! 第四十三章 畅谈 青轩挑眉看向慈怡,脸上却无任何焦急之色。 “你说的香味,是不是这个味道?”青轩从怀里拿出一个赤色盒子,那盒子上雕刻着一只仙鹤,还刻有花江两字。 他打开这盒子,里面的香味飘散出来,那是一种极其淡雅的香味,能让人觉得安静舒适。 “这味道不就是辰砂吗?”浮笙对于这味道极为熟悉,道士不都是用的这种辰砂画符吗?!她可不喜欢这个味道。 “...确实是这个味道...”慈怡看着盒子里血红的辰砂,所以这个味道是每个道士都带有的吗? “这是辰砂,百年之前便取代了朱砂,用作画符,所以现在的道士都用的它。”青轩见自己被慈怡怀疑,也不恼火,展示完辰砂,便将盒子盖上,放回袖子中,不过看起来是放在了袖中,实际上是袖中有‘乾坤’,和浮笙的虚灵空间有异曲同工之妙! “所以...每个道士都带有这个味道...”慈怡轻叹一声,也对青轩说了一句抱歉。 “没关系,毕竟一般人都不懂这些东西。”青轩摆了摆手,没把此事放在心上。 “也罢,若是有缘,总会见到他的。”浮笙说完便化作狐狸,走向洞外,外面有月光,有益于她的修行,而浮荔见浮笙出去,也从青轩的怀里跳到地上,跟了出去。 “那便各自休息吧。”景麒也起身走向洞穴的深处,消失之前他回头看了一眼青轩,用极低的声音说道:“你过来,我们谈谈。” 青轩嘴角微挑,站起身来,跟着景麒走进洞穴深处。 —— 两人走到黑暗深处,景麒便随手布置了结界。 “我希望你离开浮笙,浮笙是属于我的。”开门见山,景麒手中麒麟之火出现,好似在说,若是青轩不答应,那他便一把火烧了他! “你喜欢浮笙?”青轩看着那淡蓝色的火焰,丝毫不为所动。 “毋庸置疑。”景麒手中火焰慢慢变大,整个空间都热起来。 “那你为什么要用青花?”青轩将手放进自己的袖中,从乾坤袖中拿出一把长剑。 长剑散发着幽幽寒光,也让空间的温度瞬间降了下来。 “...青花只是预防意外,而且我和她本就定了婚约,你莫要多管闲事。”景麒看着那散发着寒气的长剑,剑柄上还刻有‘霜’字。 而且这剑能扛住麒麟之火,那必定不凡,可是无论怎么看,他都确定自己不认识这把剑。 “可你既然喜欢她,为何还要给自己用青花,而不是给浮笙用青花呢?”青轩冷笑,手中的长剑一横,寒霜袭向景麒。 “...青花明明无色无味,你怎么能闻到青花的味道?”景麒手中之火迎上迎面而来的寒霜,冰火之力战了个旗鼓相当。 “呵,我凭什么要告诉你原因。”青轩实力本就不弱,与景麒打成了平手,可是这只是在景麒还未化身为麒麟的情况下。 “啧,你的实力不弱,不过我就算杀不了你,却也能困住你!”景麒本就在这里布置了结界,也不怕浮笙她们听见声音,即使化作麒麟也不怕被人发现。 “你就不怕浮笙怀疑你。”青轩也知道对方杀不死自己,所以这才跟了过来,不过若说要困住他,那也不是不可能。 “这就不需要你担心了。”景麒冷笑一声,背后麒麟之影出现,那黑色麒麟出现,张开巨口咬向青轩。 第四十四章 少年 待到夜半景麒才从黑暗中出来,不过出来的只有他一人,青轩却是没有出来。 他来到洞外,看着月光之下的浮笙,轻声说了一句:“青轩,有些事情先离开了。” 浮笙睁开淡蓝色的双眼,轻轻点头,“族中这次找你是不是发生了什么大事?” “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族中关押的叛徒逃出去了。”景麒拿出两个软凳,一个小巧的桌子,右腿轻轻扫雪,扫出一个平地,方便放置桌子和凳子。 浮笙也化作人形坐在小巧若软的凳子之上,“叛徒逃离,还不算大事吗?” “他被我废除了灵丹,即使逃出去也只能苟延残喘,何况哪有你的事情来得重要。”景麒拿出浮笙和浮荔爱吃的水果和各种味道的灵兽肉干,甚至心细地替她剥掉了果皮。 “就怕他做出什么不好的事情来。”浮笙脸色微红地结果水果,慢慢吃了起来,她已经习惯了这样相处,这一路下来,景总是这样。 而且景麒真的太细心太温柔,不管哪个女人遇见这样的景麒总会沦陷的。 “不用担心,他逃离的第一件事便是疗伤,暂时不会做出什么事情。” “嗯。” —— 洞穴深处,结界内。 青轩正盘膝坐在地上,看着四周漂浮着的泡沫,每个泡沫里都是花江的身影。 “原来以前的你长这个样子...”青轩索性双手抱头,靠在脚边的石头之上,看着悬浮着的气泡。 这是麒麟一族的幻术,名曰:万象逆幻。 而从青轩的视线看出去,除了脚下的方寸之地,便是去穷无尽地泡沫。 那些泡沫落地便化作一副又一副生动的画面,青轩静静看了一会,便起身向前走去,犹如走进了千年前的花江城。 突然画面一转,从白天到了黑夜,人群溃散,空旷的街道上,唯有两个少年在仓皇逃跑。 一团黑夜正如影随行地追着两个少年,好似逗弄宠物一般,将两人逼到墙角。 “...嘻嘻...你们...跑不掉啦~~”那黑影张开巨嘴,发出的确实女童一般的声音。 两个少年吓得尖叫,他们大声呼救,可是这街上无人,而就算有人又能怎样呢,这是童鬼,也叫怨童,普通凡人也根本不敢前来阻拦。 那巨嘴正要咬上一个少年的脚,另一个少年心里一急,将人推了开,可自己的脚却被怨童的嘴一口咬住。 怨童只是一口就咬断了他的两只脚。 那怨童正要再来一口的时候,一只仙鹤出现在几人面前,那仙鹤泛着柔和的白光,一对锋利的爪子,直接将虚影从地面之中抓了出来。 而隐藏在地面之下的黑影也露出了它的真实面目,那是一只头大如斗的怨童,身下长着数十只苍白的儿童的手,巨大的嘴中,还咬着少年的两只腿。 仙鹤仰天长鸣,修长的脚直接将怨童撕碎,可那怨童却未魂飞魄散,反倒分成几个正常的孩童,他们对着仙鹤拜了拜,这才消散在空气之中。 “神仙...求求您救救我弟弟!”少年抱着自己断腿的弟弟,跪在白鹤身边,他看着弟弟流了一地的血而无能给力,只能哭求仙鹤救救自己的弟弟。 仙鹤低头看向地上的伤者,只能用仙术给他止血,再多的便没了办法。 仙鹤左思右想,便将两人背到背上,去了花江的仙宫。 而此处所指的仙宫并非是在天界,而是花江城以北的一座高山上,那山高耸入云,壁立千仞。凡人自是上不去的,就连普通凡鸟,都飞不上去,飞到一半便会被结界阻拦下来。 仙鹤是花江从小养到大的,自然可以随意出入仙宫。 一路畅通,仙鹤便直接将人带到了花江的宫殿之中。 这便是他们第一次相见,那时的花江便如同庙宇之中的神像一样,披散着一头黑发,赤裸着脚,走在绣着繁花的地毯之上。 花江见到伤者,也不嫌弃他身上的血污,直接动手将人从仙鹤的背上抱下来,放在自己的软塌之上。 她拿出丹药,将其捏碎洒在少年的断腿之处,一股清凉之意传来,也让少年疼痛骤减。 “睡吧,等你睡醒,便都好了。”花江浅笑着说道。 少年听了这话,便真睡了过去。 青轩笑看着幻境之中的花江,他没有尝试去击破幻境,或许就是为了看看当时的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