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不错,腰挺好的 第1章 不错,腰挺好的 01 他结婚了,新人是我,新郎不是我。 为什么这么说呢? 因为当别人说“新婚快乐”“恭祝新人”的时候,我和他都会一一微笑回应。 可当司仪说“新郎和新郎互换戒指”的时候,他透过我,看到的却是别人。 也许在大多数人看来,“新郎”和“新人”并没有什么差别,但大多数人不是我,我也不是大多数人。 其实关于这一点,我们早就在合约上说好了,他愿意给我一个我想要的关系,但永远不会爱我,而我,只需要像以往那样用这张与生俱来和唐玦相似的脸来交换就可以了。 反正我都可以做到若无其事地模仿,信手拈来。我已经这样几年了,早就熟能生巧。 卖油翁的故事谁都知道吧,我就是那个卖油翁,放着漏斗不用,拼命地练习往一个铜钱小孔里倒油,然而卖油翁自讨苦吃终成佳话,可我自讨苦吃,只能落得一个“贱”字。 连他都这样问过我:“你何必自轻自贱?” “因为我喜欢你。”我好像是这样回答的,这是我对待很多问题的统一答案。 02 他痴痴地望着我许久,终于把这枚戒指戴在我的无名指上。 在大家起哄要我们互相亲吻的时候,他没有吻我,这是意料之中的事,但我没想到,他竟然将唇贴在了我的耳边。 我发誓,这是我和他之间最亲昵的一次,比床上的时候还要亲昵。 当湿热的带着薄荷味的气息在我耳边环绕的时候,我甚至恬不知耻地在大庭广众之下硬了。 尽管他说的是:“你记住,活着的人,永远没资格和死去的人相提并论。” 我赞同。 我太赞同了。 我连活着的唐玦都比不过,更何况是一个故去的,永远在他心上留下一席之地的唐玦呢? 不过,我的想法早就变了,以前的我可能还偶尔偷偷幻想过去和唐玦争抢那一块方寸之心,但现在,我只想拥有一个让他无法轻易甩开我的身份。 仅此而已。 03 婚礼很累,再加上我腰酸背痛,完全是强撑了一天。 昨天是唐玦的忌日,我陪他去给唐玦扫墓,碰到了唐玦的爱人,情敌相见分外眼红,最后,我被他推进车里,压在座椅上了个昏天黑地。 没有带套,直来直去,疼的要命。 其实凭我的武力值,完全可以反抗,然后一顿胖揍揍到他开不动车,但我没有,因为他把在唐玦墓前没流出来的眼泪全都流在了车里。 原本成熟稳重的他哭得像个孩子。 孩子嘛,都是没心没肺的。 热泪一滴一滴落在我的脸上。 每落下一滴,我就对他宽容一分。 04 我爱我的脸。 不仅是因为它可以替我赚钱,更大的原因是,它可以让我得到想要的人。 时至今日,旧的赚钱途径早就随着正主的去世消失了,但曾经靠它积累的人脉和经验还在,它们都可以变成下一个赚钱的途径,譬如我现在武术指导的工作。 四年前,那时候我还不是武术指导,只是小鲜肉唐玦全方位多功能的替身演员,我和他面容的相似度达到百分之八十。 唐玦每次头疼脑热的时候,都有我替唐玦顶上;下水、高空、极速这些唐玦做不了的高危动作也都由我来代替完成,我不怕,也觉得轻松,因为我是从体校毕业的,由于母亲开武术学校的缘故,我从五岁就开始习武,体魄好的不得了。 说出去可能没人会信,七年前那个让三十八线小龙套唐玦一举翻身的电视剧《江天一色》,由于冬天占了一半的拍摄时段,所以不少精彩的戏份都是我演的,不过对外宣称“演员唐玦在零下三摄氏度带病拍摄”“演员唐玦坚持亲自完成所有高危动作”就是了。 他是唐玦的金主。 而我是他亲自为心上人选中的替身。 他心疼他的心上人,所以不允许心上人在拍戏过程中有一点磕着碰着。 他为唐玦选替演的时候,我为了让他挑中我,一口气连翻了十个跟斗,立刻就被他相中了。 我还记得他对我说的第一句话:“不错,腰挺好的。” 04 婚礼终于结束,他喝得酩酊大醉,在众人的祝福中,他搂着我,笑得格外幸福。 他说“我的人,我会疼他一辈子”,但他还是说漏了,他说出了“唐玦”两个字,不过,周围的人也只当他是喝多说错了,打着哈哈就闹过去了。 但不乏那么一两个知道真相的人。 他们看我的眼神就像在看一只捕鼠夹里的蠢耗子,怜悯又厌恶。 那天晚上,他抱着我,喊了一夜的“唐玦”。 第2章 小哥哥,你长得好像唐玦啊 第2章 小哥哥,你长得好像唐玦啊 05 新婚之夜,我做了个梦,梦见我和他第一次相遇的那天。 十年前的五月五日,他作为给母校捐款的杰出学长,来我们高中做演讲。那时的他已经拥有了不菲的身价,跻身亚洲地区30岁以下精英榜。 不过这个演讲和我们体育生无关,是专门讲给大文大理实验班听的。 那时候,我正在和兄弟们打篮球。 虽说这只是一场练习赛,但由于场外有很多女同学围观,大家都打的格外起劲儿,比分也一直呈拉锯战的形式,即便这些女孩大多是来看我的。 我是校篮球队队长,是高中时期大家公认的校草。 本来我发挥得特别稳,一个接一个进球,但我无意中看到了站在球场边的他。 他身边还有好几个和他一样西装革履的校领导,但那些领导不是谢顶就是啤酒肚,硬是把西装穿得邋遢至极,唯有他,身高腿长,俊美帅气,让我瞬间联想到班上女生爱看的霸道总裁。 我方开始丢分了,慢慢的,对面的比分赶了上来。 也许是太过心不在焉的缘故,我不知怎么就跑到了三分线外,而球也恰好在我手上,我们比对面落后两分,时间还剩四秒,把球传给队友肯定就赢不了了。 而且我还用去了一秒和他对视,这使得时间更加紧迫。 其实,我压根不擅长三分球,我最擅长的是灌篮。但或许是与他对视的那一眼,他眼中的期待让我有了奋力一搏的勇气。 三分线外,起跳,我投了一个无比完美的球,结束了这场胶着的比赛。 他鼓掌了,那么多女孩子的赞赏中,我唯独看得见他一个人。我的心也随着他鼓掌的节奏狂跳了起来,甚至快要冲出嗓子眼。 俗套的剧情终于找上了我这个倒霉蛋,我对他一见钟情了。 为此,我还专门做了确认,我抱着篮球,摆出当时我能想到的最帅气的表情,朝他走过去,擦肩而过的瞬间,我以为我的心脏会从此永远停跳。 那一刻被拉的无限长,甚至于让我闻到了他身上男士香水的味道。 那天回到宿舍,我把自己关在厕所整整一晚上,还好室友们都没有起夜的习惯,不然他们很可能就会发现一个大半夜不睡觉,在厕所违规使用手机,疯狂浏览有关性取向方面网页的我了。 最后,我终于弄明白了我这股要命的心动究竟是缘何而来,也顺便三天两头逃课,用了一个月的时间跑遍专柜找到了他身上的香味,Bvlgari大吉岭夜香,那天我头脑一热,花了大半月的生活费买下了一瓶。 我不知道我为什么会做这样一个梦,如果不是这个梦,我甚至都忘了,我遇到他远比唐玦遇到他要早的多。只是在网剧选角的茫茫人海中,他一眼就看到了在寒风中围着围巾背台词的唐玦,而我,即便是面对面从他眼前认认真真地走过去,他也没有记住我分毫。 和他再次相遇后,我就再也没碰过篮球,以至于当他得知我是从虹榆一高考出去的体育生时问我会不会打篮球,我都骗他说自己不太擅长篮球。因为我觉得丢人,为那个年少时天真的自己丢人。 我有的时候,也会为一些莫名其妙的事情竖起强烈的自尊心。 06 因为我这张脸,我和唐玦是天注定的缘分,并且他曾经和我同校,只不过他是艺术生,还比我小一届,导致我没和他碰上罢了。 其实我和唐玦关系很好,除了工作关系,我们还是私下里的朋友。唐玦对谁都很好,掏心掏肺的那种,唯独对第一任金主很绝情。 唐玦经常这样跟我开玩笑:“老哥,你说咱俩会不会真的是失散多年的亲兄弟啊?” 不过,像归像,亲兄弟倒不可能,即便我和唐玦的相像已经到了有时候可以借着简单的妆容以假乱真的程度。 “小哥哥,你长得好像唐玦啊,我刚才差点就尖叫了。” 连坐个公交车都有妹子这样说。 但她很快就被另一个女孩数落了:“你疯啦,我们哥哥怎么可能挤公交?” 唐玦当然不会挤公交。 除了走他和粉丝一手铺就的“花路”,唐玦所有出行都有他派的顶级专车接送,即便是后来分手了,他也没有收回送给唐玦的任何礼物,其中就包括房子和车。 他说:不要了,就当做扔了几件垃圾吧。 最要命的是,这还不是他发信息告诉唐玦的,而是他让秘书亲口转达给唐玦的,以确保唐玦真的听到了这句话。 难以置信,身为总裁的他,也会干出如此幼稚的事,偏偏他还觉得自己很酷,很洒脱。 看吧,只要是关系到唐玦的事情,他就会不由自主变成这样,犹如一个故意赌气的少年。 ………… 七年来,无数人说我和唐玦很像,我也努力地去模仿唐玦的举手投足,以至于偶尔夜深人静的时候,我会忘了自己究竟是作为谁活在这个世上。 但只要太阳一出来,我所有的迷茫都会烟消云散。 我只需要确认一点:我越像唐玦,他就越不会换掉我这个替演,这样我才更能靠近他。 唐玦被他娇生惯养着,隔三差五就会因为各种原因演不了戏,所以,他要给唐玦找一个毫无破绽的替身,这关系到唐玦的前途。 我快要变成唐玦了。有的时候,我真的是这样想的。 后来,唐玦为了新电影投向别人的怀抱,他失控了,那是我第一次看到他失控,也是我第一次直观地感受到,我不可能是唐玦,这辈子都不可能。 因为,他绝对不会为了我失控,就算我哪一天消失的无影无踪。 但我实在不想看到他因为唐玦伤心的样子,我承认,我很酸。我想,如果我变成唐玦,他会不会心情好一点? 然后我这样做了,把银幕前的那一套搬到他面前,竭尽所能演一出没有破绽的模仿秀。 第一次结束后,他说:“还是和你比较舒服,唐玦根本放不开。” 装作毫不在意,带着意犹未尽。 尽管知道他是在掩饰对唐玦的留念,但我心中仍然忍不住狂喜,甚至把这个当做他对我的第二次夸奖,第一次是他夸我腰不错。 但后来我才知道,所谓的“放不开”,仅仅是因为他怜惜唐玦,所以才百般温柔,百般迁就,不舍得折腾。 而我不一样,我是体校毕业的嘛,有的是傻力气。 第3章 以后不用喊我季总了 第3章 以后不用喊我季总了 07 梦做完了,天也亮了,夏日的白昼总是来得很早。 这世上最准的钟就是他的生物钟,无论春夏秋冬,他都会在每天早晨七点准时醒来,在这之前,谁都不可以吵醒他。 而我的生物钟也为他重新调拨了时间,从七点半起床改为六点。 他的胃不好,不太能喝酒,平时也一直很自律,昨天大概是情绪的缘故,他破例喝了很多,我没拦着,因为看到他这么难受,我也绝对不好受。 为我戴戒指的时候,他那清醒的眼神有多绝望,恐怕全世界只有我知道。 他的脆弱,从来都只给我一个人看。 昨天婚礼上,他一再用行为强调,倘若唐玦没死,昨天的我八成就滚去观众席了。 也许我连观众席都没资格坐,因为他一直不怎么喜欢我。不过我相信,唐玦一定会出面邀请我的,谁叫我和唐玦是失散多年的“亲兄弟”呢。 所以,就让他醉吧,喝醉了就没有这么伤心了,我也一样。 离七点还差十来分钟,我坐在一旁,看着我新婚伴侣的睡颜。 这世上恐怕不会再有第二个人像他这样好看了,连睡觉的样子都好像是在镜头前的刻意摆拍。 我碰了碰他直挺的鼻梁,又用指尖划过他形状完美的唇,最后收回手,无事发生地坐好。 这种逆天的福利只有我能享有,因为从今往后,我就是除他以外大家公认的他的枕边人了。 一想到这个,我就激动的不行。 七点整,他慢慢睁开眼,我的心脏克制不住地开始嘭嘭直跳,窗外的阳光正巧洒进来,一下子铺了满床,混着一室栀子味的花香。 “靖闲,早安。” 情随景动,我扬起灿烂的笑,露出了一口大白牙,然而笑到一半我才想起来,唐玦从来不会这样笑,唐玦的笑容是四月春风,秋日暮雨,温柔又含蓄。 我看我是得意忘形了。 我不知道我这个大笑是怎么尴尬谢幕的,总之肯定很丑,从他微微皱起的眉头就可以看出。 “抱歉,季总。” 我有些慌乱地站起身来,动作太大甚至牵扯到了后腰的酸痛。 “早餐已经准备好了,不是酒店的餐,是我自己做的养胃粥,我妈教我的偏方,很养人的,就是可能不太好吃……” 我们昨晚没有回去,他拉着我从一楼的婚礼现场直接上了他六楼的专属套房,也就是这里,好在这个公寓式套房里配有厨房,我才得以施展老妈传授的秘籍。 “如果你不想吃我做的,我现在就叫酒店餐上来。” 他还是没有理我,也没有计较我直呼他名字的唐突,下床后直接去了洗漱间,这让我摸不透他的意思。 不过这么多年来,我也没几次摸透过他。 面对我的时候,他总是像一块冷硬的石头,走近一点,才发现上面覆着锋利的寒冰,随便碰一下就会见血。 二十分钟后,他出来了,我依旧站在原地。 “早餐呢?”他问道,声音不咸不淡,听不出情绪。 “哦,我马上打电话叫。”我如梦初醒般四处找手机,找了半天才发现手机就握在我手上,而叫酒店餐也根本不需要用手机,打内部电话就行了。 “我说,你做的。” “……” 他喝粥的时候,整个过程我都紧张的不得了,我怕他会觉得难吃,因为我的厨艺实在堪忧,做饭这种精细的活儿,像我这种四肢发达的人天生就干不来。 好在他从头至尾都没有表现出除了漠然之外的表情。 喝完粥,他用纸巾擦了擦嘴。 “我马上要去公司开会,你自己打车回去吧,这两天在家休息,不要去工作。”说完,他从皮夹里抽了几百元现金给我。 “不用这么多,我……” 他看了我一眼,用眼神切断了我后面的话,他最不喜欢我这样推推让让的样子,他喜欢唐玦那样的,被给予就大方地接受。 况且五百对于他来说,根本不值一提。 “那你别自己开车,昨晚刚喝酒,我打电话叫小王来接你。” 他“嗯”了一声,开始打领带,天知道我有多想上手去帮他,却只能忍了又忍。 出门前的一刻,他站在玄关道:“以后不用喊我‘季总’了。” 08 直到坐在出租车上的时候,我都没能成功止住脸上的沾沾自喜,司机师傅看我这么乐,忍不住调侃:“帅哥,什么事这么高兴?赶着去结婚吗?” “我昨天结婚!你看,婚礼上的妆都没卸完呢。”我指了指自己的脸。 “哟,那要恭喜你了啊,对方是美女吗?” “是个帅哥,顶顶帅的大帅哥。” “那你的大帅哥呢?怎么没跟你一块儿,也好让我沾沾你们的喜气啊。” “他上班去了。” “……”司机师傅干笑了两声,“那他是个重事业的男人哈,挺好的。” 出租车停在了锦绣小筑对面的大商场旁,我进去采购了一大堆养胃食材,然后给老妈拨了个电话过去,关于吃和营养这方面,老妈是我见过最在行的人。 然而,电话没响两声就断了,和之前的很多次一样。 有些失落,但意料之中。 没关系,老妈行不通,还有万能的互联网,反正他的胃是一定要养的,谁叫我昨天纵容他喝酒了呢? 过了马路,我刷卡进入小区。 他在这里有一套跃层公寓,是专门给我住的,其实我有自己的房子,虽然还在苦哈哈地还房贷,但他要求我住在这里,我就只能听命了。 然而,当我哼着小曲,兴高采烈地回到公寓的时候,才发现公寓里所有关于我的东西都已经被搬空了。 两大袋食材摔了一地,我像被雷劈了一样整个人愣在原地,突然手脚发冷,冷到牙关打颤。 这个场景多像两年前的那一次…… 那天是唐玦的忌日,我正好在外省的片场做武术指导,其实接这个时间的活,我也有故意的成分在里面。 那天晚上,他突然打电话叫我回去,语气醉醺醺的。我告诉他我正在工作没法回去,即便只是一个薪酬不高的小成本电影,我依旧要认真对待,这是我的原则。 他问我:“不回来是吗?” 我说:“对不起,季总。” 然后他就把电话挂了。 等我第二天抽空赶回去,他已经把我放在锦绣小筑公寓里的所有东西都扔出去了,就连一只玻璃杯都没留下。 ………… 可是,这次和上次不同,这次我连自己犯了什么错都不知道。 我努力地思考,从酒店到公寓的短短四十分钟里,究竟会发生什么事情惹得他突然生气,然而,无论我怎么想,想破脑袋也想不出。 我浑浑噩噩地拿出手机,拨通了他的电话,漫长的等待音终于结束,听到他声音的那一刻,我差点哭出来。 “我跟你说过,我在开会。”他的声音很低,带着一丝愠怒。 “季总……靖闲,我的东西……” “你在哪?” “锦绣小筑。” 对面有一瞬间的沉默。 “我是让你回东城区那边,你的东西我昨天让小张搬过去了,他现在还在那边等你。” 我张了张嘴,这才意识到我竟一时说不出话来。 他没空等我,便道:“行了,挂了。” “谢谢你,靖闲。”我说。 不过他没听到,我是在他挂断后才说的。 当所有的不安分崩离析,此时此刻,我已经分不清自己究竟是狂喜还是感动,因为东城的那套独栋别墅,是他本人的居所,不是任何一间别院。 第4章 我嗑您和季总这对cp好多年了 第4章 我嗑您和季总这对cp好多年了 我打车赶到东城区的时候,大老远就看见小张站在别墅门口冲我挥手。 “尘……呃时哥,您终于来了。” “抱歉,久等了。”我有些不好意思。 “没关系。”小张摸了摸头,很有眼力劲地接过我手上的两大袋食材。 “哎哟,这鸡蛋怎么碎了啊?”小张打开一个塑料袋往里看,装鸡蛋的塑料盒上面都是稀稀拉拉的蛋黄。 “不小心磕着了,这里面都是完好的,碎鸡蛋我已经扔了。” 这是刚才在锦绣小筑摔的,不过还好只碎了五枚。 “碎了好碎了好,岁岁平安嘛。”小张边说边领着我往别墅里走。 “小张。” “怎么了时哥?” “以后不用喊我‘时哥’了。” 小张经常脱口而出叫我“尘哥”,他觉得这个称呼比“时哥”顺口多了,但我以前总不想让他这样叫我。 因为他称呼唐玦为“玦哥”。 玦哥,尘哥,一个是玉器,一个是灰土,高下立见。我到现在都不明白,我老妈当年为什么要给我取这样一个卑微到尘埃里的名字。 后来我跟小张熟了之后才发现他的年纪其实比我要大,我让他直接喊我全名,但他说已经喊顺嘴了就不改了,而且我和季总是情侣,自然要尊称我为“哥”,这大概就跟他称呼唐玦为“哥”是一个原因。其实,道理我都懂,可我和季靖闲从来就没做过情侣,他真没必要给我安一个唐玦的名号。 不过此时此刻,我突然想通了,无论是“尘哥”还是“时哥”都没关系,因为“玦哥”已经不存在了,说句要遭天谴的难听话,现在的唐玦才是黄土一抔。 我看着小张一副瞪大眼睛的惊讶模样,疑惑道:“怎么了?” “没怎么没怎么,就是觉得尘……尘哥刚才的样子好像季总啊。” 我哈哈大笑。 小张不愧是跟了季靖闲几年还没被季靖闲这个挑剔老板换掉的人,对他家老板的观察足够细致入微。我刚刚的确是在模仿季靖闲,学着他早上出门的时候,说那句“以后不用喊我‘季总’”时的语气和神态。 我知道我现在太洋洋得意了,但我控制不住。在关于季靖闲的任何一件事上,我都是一个容易得意忘形的人。 每当我吃到一粒砂糖的时候,我就会完完全全忘记身后的苦海。 “尘哥,这儿是一楼,客厅、餐厅、厨房、健身房什么的,都在一楼。”小张尽职尽责地给我介绍这栋我只远远看过却从未踏足过的大别墅。 “主卧、客卧、书房、家庭酒吧、私人影院都在二楼,不过那个影院没装投影仪,用不了。 “靖闲家还有篮球场?”我透过窗,看着外面光秃秃的小型篮球场。 “有,不过前阵子季总好像叫人把篮球架拆走了。” 我点点头,心道有钱人的生活就是不一样。 “车库和杂物间在地下,都是指纹锁,数据和一楼大门共通,尘哥以后可以把车停在地下。” “停电瓶车可以吗?” “电,电瓶车?”小张一时没反应过来,舌头打结。 “嗯,我只有一辆电瓶车,停在外面总怕被人把电瓶偷走。” “可以啊……尘哥想怎样都行,反正这里是季总和尘哥的家。” 这个小张也太会说话了,我不免在心中赞叹。 我环顾四周,问道:“他以前都是一个人住吗?” 问完之后我才觉得后悔,这种话,问了就是自讨没趣。 “唔……应该吧,季总的私生活我也不是太清楚,毕竟我是工作助理不是生活助理嘛,虽然季总忙,日常生活上的事情我多少也会为季总分担点儿……”比如带我,一个季总的新婚伴侣来参观季总的大别墅。 我点点头。小张说这些话的时候一直在对我察言观色,但他多虑了,我不会因此生什么气。 “对了尘哥,屋后面还有个游泳池,季总平时空下来会去游泳。”小张迅速转换话题,大概是为了缓解气氛的尴尬。 我随着小张走到落地窗边,看着那一池碧蓝的水,脑补了一下季靖闲游泳的样子,真性感啊! “尘哥水性这么好,完全可以和季总来个鸳鸳戏水。”小张边说边挤眉弄眼,神情有种说不出的猥琐。 然而,我却没有做出相应的回应,反而收起笑容,认真地问:“小张,这些全都是你的真心话吗?” 小张先是愣了一下,然后马上反应过来我在说什么,他三指并拢举过头顶:“我发誓,都是真心话尘哥,我嗑您和季总这对cp好多年了。” 我忍不住笑出声:“从哪儿学来的词?” 小张嘿嘿一笑:“网上冲浪学来的。” 看小张的样子,我信了,他说的八成都是真心话,除了季靖闲,我看其他人还是蛮透的。我本来还想问问小张对唐玦的看法,后来还是作罢。小张只是一个助理罢了,为什么要为难人家,让人家拿着助理的工资,却做着比当助理还难的事呢? 小张完成任务就离开了,走之前还对我说了“尘哥,新婚快乐,要幸福啊”。 我很感激小张,因为他是唯一一个在知情的情况下还送我这样祝福的人,包括连我最好的朋友骆宇都没有祝福我,骆宇甚至还说“时尘,你会后悔的”。 我知道,骆宇是在关心我,所以我并不怪他。 我摸出手机,点开骆宇的微信给他发了一句话:骆驼,你是真的不打算给你刚结婚的老铁包个红包啊?十块钱也行啊,嘤嘤嘤。 在这之前,我们已经一个多月没对话过了,聊天界面全是我的个人独白。 半分钟后,我收到了骆宇的红包,红包封面写着“拿走,滚几把蛋”,我点开一看,妈的,还真是十块钱。 我笑着打开相机,摆了一个很帅气的姿势,拍下一张我站在落地窗前背靠泳池的照片发到朋友圈里,配文:土憨憨进城(1/1)。 发完之后,我上了二楼,小张已经帮我把行李都放到卧室门口了。 推卧室门的一瞬间,我有点紧张,动作也就有些滑稽。和季靖闲在一起的三年多来,我还从来没有进过他的卧室,虽然在锦绣小筑的公寓里也有一张我和他的床,但那只是一张床罢了。偶尔,他会在我的期待下光临片刻,往上面留下一些气息,但每每到了第二天都会随着空气循环消失的无影无踪,因为他从不会逗留太久。 我踏进季靖闲的卧室,房间很大,跟我想象中的八/九不离十,空气中散发着淡淡的栀子花味道,整个空间都是黑白灰色调,没有一件多余的物品。 季靖闲是个极简主义者,摒弃生活中一切赘余,对于我这个随着唐玦而来的附带品,他算是法外开恩了。不过,我也不算完全多余的,至少我这张脸能让他聊以慰藉,在一定程度上可以抚平他心头的创伤。 我打开衣柜,里面整整齐齐挂着季靖闲的衣服,数量不多,清一色的黑白色正装。他平时就爱穿这些沉闷正经的衣服,营造的气场总是很低,即便他长了一张极具诱惑力的脸和一颗眼角的泪痣。 我平时和季靖闲完全不同,我爱穿图案夸张的衣服,尤其偏爱嘻哈风格。我把我的卫衣、垮裤、破洞牛仔裤见缝插针地挂进了季靖闲的衣服中,还有一件人气rapper X择路亲笔签名的涂鸦T恤,不出十分钟,他的衣柜就变得花里胡哨起来。 我满意地看了看衣柜,然后关上了柜门,转头把我的保温杯、手表、平板电脑、充电器、字帖、专辑等一些小物件拿出来放在桌上,还有一支名牌钢笔,市场售价六千多,是季靖闲三年前强制性送我的。 唐玦写的一手漂亮的硬笔行书,而我的字跟我的武术动作一样,如影如风,说白了,就是潦草难看到旁人认不清的地步,所以季靖闲要我多练字,我还记得他的原话:“字如其人,你的字太难看了,买本行书字帖多练练。”第二天,他就送了我这支笔。 然而,无论我得到它的原因为何,我都很珍惜它,因为它是季靖闲送我的唯一一件礼物。 这时,我突然想到了什么,扫视了整个房间,这里的所有陈设都一目了然,没有一点和唐玦相关的东西,连一张相片的没有,可我明明记得唐玦最喜欢拍照了。 我还以为季靖闲会像影视剧里那些深情又苦情的男角色一样,每次入睡之前都要捧起床头柜上已故爱人的照片流泪呢。谁让我唯二两次见季靖闲哭都是和唐玦相关呢?一次是唐玦葬礼,一次是婚礼前一天在公墓旁的车里。 不过这也说得过去,旧照这种东西有时候就是明日黄花,作为过时之物,除了徒增伤感,别无他用。 第5章 谁允许你进我的卧室? 第5章 谁允许你进我的卧室? 由于上午走错房子,我把饭点耽误过去了,不过我也没觉得饿,索性就跳过了午饭,直接拎着食材去厨房研究各种养胃晚餐。 这个过程绝对不美好,因为我天生不适合洗手作羹汤,在这之前,我吃的都是外卖和楼下的小餐馆,后来发现季靖闲的胃病总得不到控制,我才想到用老妈的方法给他食疗养胃,不过今天早上是他第一次接受我的好意。 季靖闲的厨房里厨具和调味料一应俱全,虽然干净整洁,但很有烟火气息,听小张说,这里原本有两个厨师,前几天被季靖闲辞退了。我对着视频教程尝试了几个菜,终于摸清了一点门道,最后成功的只有玉米排骨砂锅汤、木耳炒蛋和莴笋肉片。 这时,门外传来汽车的声音,我连围裙都来不及脱,直接冲到门口打开大门。 三分钟后,季靖闲出现在门口。 “靖闲,你回来啦。”我怀着十二分的期待说出这句话。 “你在这等了多久?” “不久,几分钟而已。” 季靖闲微微皱眉:“以后不要把门这样敞开,招蚊子。” “哦,好的。” 我还以为他是怕我等太久呢,不过想想,也太不可能了。我在心里狠狠地嘲笑了一番我鲁莽且荒诞不经的想象力。 季靖闲左手撑着矮柜换鞋,我看到他手上戴着的那只和我手上一模一样的戒指,不自觉地转了转自己无名指上的戒指。 早从清晨季靖闲吃下我的养胃粥开始,就有一个无形的打气筒在往我胸口里吹气,直到现在把我的心脏变成一只膨胀的气球。 八成是闻到了空气中的饭菜香,季靖闲打量了一下我身上的围裙,问:“你做饭了?” “是的。” 我有点脸热,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后来想想,可能是因为这一幕太像一个接丈夫回家的贤惠的家庭煮夫,虽然我不会真的做一个煮夫。 季靖闲没说什么,而是把脖子上的领带扯下来。 “大夏天的还穿长袖衬衫打领带,不热吗?” “……”季靖闲没理我。 “呃……我就是有点好奇,你的衣柜里连一件休闲短袖都没有。” 我刚说完,季靖闲突然停下脚步,我整个人刹不住车地撞到了他的背上。 “怎么了?”我站在季靖闲身后,有点懵,但还是关心道,“你别上楼了吧,快去休息休息,领带给我帮你放……” “不用。”季靖闲说完,立刻上了楼梯。 “好吧,那我去端菜。”我看着他大步流星的背影,有些愣愣道。 “时尘!” 当我小心翼翼端着滚烫的砂锅汤从厨房出来的时候,我听见季靖闲在叫我,声音是从二楼卧室传出来的,语气满含愠怒。 我心下一沉,手上就没注意,尖锐的高温顺着指尖直接劈开神经反馈到大脑,我克制不住地发出一声哀叫,但我却顾不上这些,放下砂锅便往楼梯口跑去,三步并作两步上楼。 “谁让允许进我的卧室?” 我刚走到房间门口,就听到他劈头盖脸的一句。 “小张没有告诉你,我的东西未经允许谁都不能随便碰吗?” “……” 等我意识到我早就被季靖闲的随口恩典和小张的捧高恭维弄得飘飘然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季靖闲捏了捏眉心,脸上隐约的疲惫让他看起来精神不佳:“时尘,你究竟是忘了我们的合约,还是忘了自己的身份?” 嘭!心头鼓胀的气球被扎破了,内里稀烂的血肉高高砸下,比手上那微不足道的烫伤可怖得多。 季靖闲的一句话,见血封喉,我又变回了那个替身演员。 而这没毛病,因为我从始至终唯一可行的极限目标,仅仅是得到一个季靖闲无法轻易甩开我的身份罢了,不可能再有更多。 我这个金鱼脑袋,怎么就给忘了呢? “我不是有意的……”我愣愣地吞咽了一下,有些失声。 “赶快把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都收走。”季靖闲嫌弃地瞥了眼我放在桌上的物品以及墙角的行李,如同在看一堆垃圾。 最后,在季靖闲的亲自监督下,我把放在他卧室里的东西一股脑拿进了隔壁被小张称为“客房”的房间。 而这顿我张罗了一下午的晚饭,他也没吃多少,吃了小半碗米饭和几口汤之后就进书房了。 我一个人坐在餐桌上,对着眼前的三样菜发了一会儿呆,手上的小水泡兀自地突突泛着疼,头顶欧式吊灯发出的光让我眼周酸涩不已。 我很认真地质问自己:除了拥有一个可以作为彼此牵绊的身份,你还有别的什么想要的? 我认认真真地思前想后,除了“没有”这个答案,再难想到其他。 让他爱上我,这只是我很早之前的雄心壮志罢了。 在我承受了告白失败和得知他和唐玦在一起的双重打击之后,我就偃旗息鼓了,后来唐玦去世,我也尝试过趁虚而入,可当了三年床伴,依旧是失败。然而,床伴毕竟不是长久之计,随时可能被取代,可我实在想不出可以稳定地留在他身边的绝佳策略,所以能和他结婚已经大大超出我的想象范围之外了,这对于我来说简直就是天上掉馅饼的事情。 我都吃到一个免费的馅饼了,还想要免费的满汉全席吗? 人生如寄,多忧何为。这样一想,我心情就好多了。 其实人只要变得好满足一些,乐天知命,心态自然会愉快不少。 心态决定胃口,虽然我的心态还没有恢复到让我食指大动的地步,但我还是不知不觉一个人吃完了所有饭菜,吃完之后我才得出结论:这么难吃,难怪他一碗饭都吃不下。 这个别墅的每间客房都带有一个独立浴室,我收了碗盘回房间冲了个凉水澡,懒得整理刚从季靖闲那边胡乱拖过来的东西,直接仰躺到床上。 我打开朋友圈,点开自己下午发的那张泳池前的自拍,那灿烂的笑容怎么看怎么傻,我心里升起一股浓浓的想要删除它从而毁尸灭迹的想法。 然而此时,我已经收到了不少评论。 韩雷:泳池别墅?我去时校草,你TM这是闷声发大财了吧? 孟伊剑:我下月得空回国,聚否?顺便把红包补上。 严雪梨:好看!!!! 刘姐:挺帅一小伙/大拇指,结婚快乐,刘姐过段时间有个新剧想找你。 刘筱菲:哇,尘尘还是这么帅呀 郑遥 回复 刘筱菲:老婆,都这么多年过去了,你怎么还在夸他帅?/可怜 刘筱菲 回复 郑遥:你不够帅,但我嫁给你了,尘尘超帅,但我和他没可能。明白了吗? 郑遥 回复 刘筱菲:明白啦老婆,爱你,啾咪~ 这儿还来了对秀恩爱的,我简直没眼看。 按照我、刘筱菲、郑遥,这个顺序,我们在高中是从先到后被追求的关系。不过,当年的我,无论是在高中还是大学,都和无数的男女保持过这样的关系,因为我这张脸实在是太讨女孩子喜欢了,当然,也有少量同性。 以前高中那会儿,学校门口来了个算命的老头,好多同学都去找他算命了,我也被朋友拉过去凑热闹,结果他一开口就说我命犯桃花,需要给月老供点香火钱才能与心仪之人长相厮守。 我还记得我当初是这样说的:“犯桃花是好事儿啊,被多一点的人爱还不好?” 老头儿摇摇头,高深莫测道:“你原本有好桃花一堆,却偏偏要闯桃花劫。” 准不准我不敢说,反正我现在是挺后悔的,后悔当初没给月老一点香火钱。 我继续往下看评论,一个名字赫然出现在我眼前—— 张导:人在国外,抱歉婚礼未能到场,改天亲自上门道喜。 我猛然从床上坐起,惊的手机差点落到地上。 张导是个有口皆碑的大导演,斩获过诸多国际大奖,我当年还是沾了唐玦的光才蹭到他微信的。在大佬列表“躺尸”这么多年来,我从来不敢在他的朋友圈点赞评论,就怕他嫌我跳来跳去很烦,然后把我删掉。 我思前想后,回复框里的话打了又删,还是没能想出合适的话,最后,我只回了一句“谢谢张导”。 这股被大佬注意到的兴奋劲儿最终没撑多久,很快就烟消云散了。我不傻,我这是又沾光了,沾了季靖闲这个新叶视频总裁的光。 我这才想起,我打开朋友圈是想删照片来着,我把手指放在删除键上很久,看着那些恭维我的评论,虚荣心让我怎么都下不去手。 虽然,这场婚姻的实质我心知肚明,但不知情的人,至少不那么知情的人,仍然会觉得我很幸福。 朋友圈到底是没删,但我却翻来覆去,目不交睫了大半个晚上。 婚后的第一个夜晚,我和我的合法伴侣在同一栋房子的不同房间度过,一墙之隔,连同床异梦的资格都没有。 第6章 这是季总的情人 第6章 这是季总的情人 辗转至后半夜,我好不容易快要睡着了,却被隔壁开门的声音吵醒,我这才想起我房门一直是虚掩状态忘了关上。 我看了一眼手机,凌晨三点,这么晚了,季靖闲出来干什么? 我顺着门缝往外看,正好看到季靖闲下楼,他步伐不似平时有力,右手还隐约捂在腹部。我想了又想,还是不放心,偷偷摸摸地跟了过去。 季靖闲进了餐厅,从顶头的柜子里拿出一盒药,还没来得及打开就对着垃圾桶干呕了起来,他晚饭根本没吃什么,自然吐不出东西来。 冷汗将他的碎发黏在额前,我看在眼里,心疼得无以复加。 季靖闲有胃病,是初高中时期就落下来的,他并非季家的正统儿子,说白了,他就是个私生子,这算是人尽皆知的公开秘密,只是没人敢拿到明面上说。当时的季靖闲还不确定能否拥有季家的资源,所以那个时候他为了前程很拼命,饮食习惯非常不好。 不过,后面这些都是我听唐玦讲的,季靖闲才不会讲这些给我听。 赖在季靖闲身边这些年,我把他胃病的触发点基本上都摸清楚了,除了饮酒和不规律饮食之外,心情不好或生气也会发病。 晚上季靖闲冲我发火的时候,面色就已经开始病态了,八成是昨晚婚礼上酒喝多了不说,回家又被我的逾矩气到胃疼。 这时,我突然想起一件要命的事情——我放在他衣柜里的衣服忘了拿出来! 如果他明天早上起来换衣服,打开柜子看到我把他单调整齐的衣柜塞得乱七八糟,还不得把胃气出更大毛病来? 我顿时心跳如雷,这种事情绝对绝对不能发生! 我这样想着,立刻返回二楼,以最快的速度把衣服从他衣柜里拿出来。 “你在干什么?” 我吓得猛回头,季靖闲就站在门口,面无表情地看着我。他的唇色还有一丝苍白,惹得我想去关心他怜惜他,却又被他冷硬的表情劝退。 “我是来拿……对,对不起……”我的舌头打结的厉害,本来是想让他不发现才过来的,现在倒好,人赃并获。 季靖闲看着我,没说话,我也不敢说话,这样的沉默简直像勒人的绳子,令人窒息。 “把你的衣服放到更衣间去。”良久,他终于开口。 “好。” 这一刻实在难堪到了极点,除了落荒而逃,我没法再厚起脸皮问他更衣间在哪。 “你的手怎么了?”擦肩而过的瞬间,他拦住了我。 “一点小烫伤。” 然后,他放开了我。 夜晚是最好的用来消化失落和难过,满血复活的时间,但代价就是我破天荒地睡过头了。 等我一觉醒来已经到了九点,季靖闲早就去了公司。我跑去厨房和餐厅一看,果然,他没有吃早餐。 他胃不舒服的时候就喜欢用不吃东西来抑制,在这方面,他简直比小孩子还任性。 而他昨晚的胃痛却有一部分是我害的,于是我这个罪魁祸首在心底默默地反思了自我,当即决定熬点清淡的小粥给他送去。 虽然季靖闲刚冲我发过脾气,现在应该还在气头上,不一定会吃,并且我这个时候出现在他面前,也不算是明智之举,但为了他身体着想我还是要挣扎一下,顺便向他郑重地道个歉。 不过在这之前,我打算先回锦绣小筑的社区车棚取回我的电瓶车。 我刚把电瓶车推出来,就收到了刘姐的微信:小尘,刘姐昨天说的新剧你有兴趣吗? 我回复:谢谢刘姐,但我最近不打算接活儿。 这段时间我都没有接工作的想法,因为季靖闲说了要我在家休息几天,他应该是考虑到我刚结婚,毕竟相当一部分人都会有婚假。 这已经是他能给予我的最大的温柔了,虽然我的假并不归他放,但我不可能不领情。 正好,我还可以利用空闲时间钻研一下养胃的方子,从口味和疗效上做出改进。 季靖闲公司两位前台我以前没见过,看到我的时候,其中一位女前台明显错愕了一下,然后面露隐隐的伤感。这个表情我太熟悉了,这位八成也是唐玦的粉丝。 不过,错愕归错愕,她还是尽职尽责把我拦下来了。 “抱歉美女,我要给你们季总送吃的上去。”我心说要拦我早就给大门口的保安拦下来了。 “外卖的话,直接放在您左手边房间的架子上就可以了。” “……” 这姑娘居然把我当成外卖小哥了……不过别说,我左手拎保温袋右臂夹头盔的样子,还真像一个送外卖的。 我刚准备解释自己不是外卖员的时候,就听到身后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小李小刘,让他进吧,这是季总的情人。” 我感激地看了杜经理一眼,却撞上了他轻视的笑。 我这才反应过来,他用的是“情人”,不是“先生”,更不是“爱人”。 “哦对了,季总的办公室从十五楼搬到十六楼了。” 我走向电梯的脚步顿了一下,要不是杜经理提醒,我还真打算上那个只在单数层停的电梯。 我有些尴尬,但还是回头说了句:“谢谢,杜经理。” 杜经理一副“我就猜到你不知道”的样子,夹着公文包就走了。 上了十六楼,我找了好一会儿才找到季靖闲的办公室,刚准备敲门进去,就听到季靖闲训人的声音。 他在训斥小张,因为小张把我的东西放到了他的房间,小张在办公室里几乎一句都不敢吭声。 过了一会儿,小张低眉顺眼出来,刚把门关上就看到了靠在墙边的我。 “尘哥,您怎么来了呀?您什么时候来的?”小张一脸紧张地问。 “来了有一会儿了。”我没有说谎。 “啊……”小张表情有些愧疚和懊恼,“对不起尘哥,是我没搞清楚季总的意思……还有我昨天忘了跟您说,那个衣柜里的衣服,不能动的……” 看着小张支支吾吾语焉不详的样子,我突然想起昨天在更衣室的空柜里放衣服的时候,我看到旁边几柜子季靖闲的衣服,统统按时令场合分好,不乏正装,那既然如此,季靖闲又何必多此一举在卧室里另放一个柜子……我的心中猛然一沉,一个想法突然毫无阻碍地冲破我的思绪。 “那些衣服,是唐玦买给他的,对不对……”说到最后,我声音都打颤了,却还是很确定。 每到这种时候,我的大脑都会不受我控制地变得机智,然而,我并不想要这样的机智。 小张一把抓住我的胳膊,看样子是怕我说这个名字被季靖闲听到。 原来,原来那一柜子衣服是唐玦送他的,怪不得数量不多,连一件休闲服都没有…… 我脚下一阵虚浮,我到底是有多自不量力,才敢把自己的衣服放到那个柜子里去。 昨夜季靖闲没因此发我的火,我猜八成是他身体不适没力气说我了。 “你没有工作要做了吗?”这时,办公室的门被打开,传来季靖闲清冷的声音。 “有的有的!季总我先走了。” “哎,小张……” 小张点头如捣蒜,还没等我说完话就一溜烟没影了。 正当我如芒在背,站在原地进退维谷的时候,我听到季靖闲说:“时尘,你进来。” 第7章 X择路是谁? 第7章 X择路是谁? 季靖闲对我说话的语气明显比刚才对小张说话时好得多,这让我七上八下的心稍稍平复了一些。 进门的刹那,我特意看了一眼,还好,他手上的戒指还在。我跟在季靖闲身后,却只敢站在门边,不敢真正踏进办公室,甚至连大气都不敢出。 他坐下来之后看了我一眼:“进来,把门关上。” 我立刻照他说的关上门,顺便仔细观察了他的脸色,发现好像没有不悦的迹象。 “你来干什么?” “我……” 原本在路上就编排好的说辞在经受过刚才的打击之后已是溃不成军,我只好站在季靖闲面前,当场给自己重新做了好几番心理建设。 在季靖闲快要不耐烦的时候,我终于鼓起勇气道:“对不起靖闲,我昨天,昨天惹你不高兴了……还有……” 我太过语无伦次,后面的话也没能一口气说完,我猜我现在一定是面红耳赤的状态。 “还有那些衣……” “行了。”季靖闲直接打断我磕磕绊绊的罪状陈述,挪了挪腕表,一改昨日的恼怒,“是小张没有说清楚,我不追究你。” “真的吗……”我喃喃道。 我实在是难以置信,这也太匪夷所思了,毕竟他昨天,甚至刚才训斥小张的时候都还那么生气。 而且最要命的是,我闯入的不仅是他的卧室,还有他和唐玦的甜蜜回忆。 “嗯。” 季靖闲说话的时候,下巴微微扬起,这是他的习惯性动作,显得高傲又不近人情。 “谢谢,谢谢你靖闲!”我眼眶蓦地一酸,紧接着是席卷而至的狂喜,这一刻,我终于如释重负,因为季靖闲是不屑于骗我的。 我赶紧趁热打铁,打开保温袋,将热腾腾的粥殷勤地送到季靖闲面前:“既然如此,那就把养胃粥喝了吧。” “你专门来给我道歉,就是想要我喝你做的粥?”季靖闲似笑非笑地看着我。 我条件反射地点点头,又猛地摇头。 “其实道歉才是次要的。”我实话实说道,“昨天看你胃不舒服,我心疼了一晚上没睡好。” “怪不得今天早上你起得这么晚。” “啊……抱歉,下次绝对不会了。”我微微低头,语气带着一丝讨好。 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季靖闲脸上万年不变的淡漠突然出现了一丝松动,但由于转瞬即逝的缘故,我并不确定。 他拿起勺子,在我的期待下舀了一勺加料秘制的红枣南瓜粥放进嘴里。我一直屏住呼吸,直到看到他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我才喘出一口气。 “你做的粥真的很难吃。”季靖闲慢条斯理地点评道。 “……” “怎么,生气了?” 我摸了摸后脑:“没,有批评才有进步嘛。” “但今天的比昨天要好。” 季靖闲的表扬让我猝不及防,巨大的惊喜差点冲破我故作的淡定,但最终,我只是露出了一个标准的唐玦式的微笑,含蓄又温柔。 “我会继续加油的。”这是唐玦经常对媒体和粉丝说的一句话。 季靖闲不再理我,低下头去喝粥。 趁季靖闲喝粥的时候,我打量了一下他的新办公室,这里的布局和前一个有所不同,最大的差别就是少了那张褐色的奢华沙发。 少了最好,因为我打心眼里讨厌那张沙发。 “你在看什么?” “熟悉熟悉你的新办公室。”我说着,冲他眨了眨右眼,模仿唐玦最爱做的动作。唐玦在粉丝中素有“wink王子”的称号,我曾经对着镜子练习了不下五百遍。 我期待着季靖闲露出满意的表情,谁知他却突然眸中一沉,生硬地挪开视线,给我此刻旺盛的表演欲泼了一盆冷水。 我下意识地摸了摸脸,难道是我模仿的不够好么?季总真是不好伺候。 我心中有些无奈。 原本好好的气氛突然变得有些尴尬,不过反思归反思,我并不觉得是我模仿唐玦出了岔子,首先这是季靖闲授意要求的,其次,我模仿唐玦的能力可是得到业界认可的。 很快,季靖闲就喝完了一碗粥,碗里干干净净,一点都不剩,我心中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我明天中午再来给你送吃的,莲子猪肚汤怎么样?或者你想吃什么,我马上去学。” “不用,午餐我到公司对面的餐厅解决。” “季总,我还不了解你吗?你胃不舒服的时候肯定不会主动吃午餐。” 季靖闲哼笑一声:“自作聪明。” 说是这么说,但他的话里不带什么贬义。 我嘿嘿一笑:“靖闲,在关于你的事情上,我总会不由自主变得聪明一些……”这样才能讨好到你。 “但愿如此。”季靖闲话中别有深意,然而刚才还自夸过聪明的我此刻却懒得去深究。 监督季靖闲吃完东西,我也就没什么留在这里的理由了,虽然我心里有一千一万个理由,但在他那里都不成立。 “我叫司机送你。” “不麻烦小王了,我骑车过来的。”我扬了扬手上的安全帽。 季靖闲像是想到了什么,思忖道:“是该给你换个交通工具了。你有心仪的品牌车型吗?” “啊?”我愣了一下,随即摆手道,“不用不用,我这个小电瓶挺方便的,而且我还没拿机动车驾照。” “最近去考一个,我送你辆车。” “真的不用,名利和财富都要靠自己的双手创造,这是我的座右铭。”我举起手诚恳道。 季靖闲皱了皱眉,表情些微不悦。 我知道,他一直很不满意我这种推三阻四的态度,因为唐玦从不会像我这样拒绝他的礼物。但我和唐玦归根结底还是两个人,唐玦是和他相爱的人,而我不是,在一些小的给予上,我可以强迫自己收下,但车子房子这种东西,我是坚决不会收的,之前不用租金借住在锦绣小筑那种高档住宅区,已经是我能接受的极限了。 一连半月,我和季靖闲都相安无事,平时他去公司,我就在家研究菜谱,他会吃我做的饭,然后在我的期待下提出真知灼见,少数时候他兴致来了,也会把我推倒在床上,我十分乐意与他粗暴的纠缠,尤其是在被他进入的时候,那种实实在在的痛才能让我感受到不同于平日的真切。 这样的相处根本谈不上什么如胶似漆,但也还算平和,与我刚住进来的时候形成了对比。 我偷偷把婚礼后两天的龃龉归于磨合期,刚刚组建新家庭的人,多数是需要磨合的吧。 只要我本分一些,在他面前履行约定,专职自己的替身工作,不逾矩,不飘飘然,我就可以安稳地和他同住一个屋檐之下。 这天我刚洗完澡下楼,就听见坐在沙发上的季靖闲问我:“叉择路是谁?” “X,是英文字母‘X’,他是我特别喜欢的一个rapper。”我脱口而出纠正季靖闲的错误读法,刚一说完立刻就反应过来了。 我无比紧张地看着季靖闲:“我的T恤……” “嗯,你那天忘了拿走。” 我背后起了一层白毛汗,那天被季靖闲抓包之后,我由于太紧张了,漏拿了那件有X择路亲笔签名的宝贝T恤,奇怪的是,我居然到现在才想起来…… 但我不敢再随便进季靖闲卧室了,我捏着一手心的汗,站在季靖闲面前等着他发话让我拿走,但他却直接跳过了这个话题。 “特别喜欢是多喜欢?” 我愣神半晌,这才反应过来他问的是我对X择路有多喜欢。 “呃……就是追星的喜欢。” 季靖闲点点头。 “过来吧。” “啊?”我懵懵地往前走了两步,还没走到他面前,就被他一把拉过去压在了沙发上。 今天的安全套又是栀子花味的…… 季靖闲简直是个栀子花味狂魔,他对这个味道有着绝对的偏好,无论是他的卧室、办公室还是酒店套房的空气净化剂,亦或是洗浴用品和衣物清香剂,都是栀子花味的。 最近居然连栀子花味的安全套都让他搞到了。 我不得不说,有钱真好,毕竟栀子花味在日常生活中实属冷门。 我从来没问过他为什么喜欢栀子花味,我怕答案又跟唐玦有关,既然深入了解有无法预估的风险,那还不如不甚了了…… “再来一次。”低沉沙哑的声音在我耳畔乍响,我半边身体都酥麻了。 我对他总是心软的不得了,即便我现在已经腰酸背痛了,但只要他一放低声音,我就抵抗无能。 我刚准备乖乖接受,却听到他说:“我会轻一点的。” 他用手摩挲了一下我的喉结,动作轻柔得如同在逗弄一只猫咪的下巴。 第一次被这样安抚,我毫无准备,受宠若惊之余是要命的感慨。他这句话是对唐玦说的,不是对我说的,但我不知道该怎样用唐玦的方式回答。我可以模仿任何时候的唐玦,却唯独无法模仿在他怀里的唐玦。 所以每次和他上床的时候,我都尽量做到沉默,他也很少为难我,不会逼我在床上也尽全力演戏。 可这次,他竟然为难我了。 见我一直不回应,他便狠狠地把我压在身下,不再管我的意愿。 高高悬起的心脏猛然跌回原位,这才对嘛,这才是我应得的对待。 半夜惊醒的时候,我还在沙发上躺着,但季靖闲已经不在了,虽然家里的温度一直是恒定的,但我还是出了一身黏糊糊的汗,之前的澡也白洗了。 季靖闲今天的兴致过于高涨,力道和持久度仿佛带着怒气一般强到可怕,差点给我整散架了。 我迷迷瞪瞪,一瘸一拐地回到房间,刚走进浴室,就被眼前玲琅满目的新洗浴用品吓醒了。 季靖闲的房子里大部分的洗浴用品都是栀子花味的私人定制高档产品,包括我这间客房,不过我都没用,而是去百货商场买来别的品牌替换。 而此时此刻,我买回来的那些全没了,之前被我换掉的又原封不动地回来了。 睡意悉数褪去,我站在浴室门口苦笑了一声。 第8章 新生之生 第8章 新生之生 第二天,我腰酸背痛地从房间里出来的时候,季靖闲已经坐在餐厅看早间新闻了,餐桌上摆着少量却精致的食物,一看就是从高档餐厅叫来的。 季靖闲看起来精神很好,和我半个废人的模样形成鲜明对比,即便他和我一样都是“运动”了大半夜的人。 其实,勤于健身锻炼的他除开胃痛发作和突然思念唐玦的时候,体力和体质都好的不得了。 我一边下楼,一边揉着太阳穴懊恼道:“抱歉靖闲,我又起晚了。” 季靖闲抬头看了我一眼,示意了一下餐桌,我这才发现桌上居然也有我的一份早餐,并且还有一杯咖啡,我很爱喝咖啡,但季靖闲是从不喝咖啡的。 “这是……我的?” “嗯。” 在季靖闲点头的那一刻,我所有的不适瞬间荡然无存,只剩下满腹惊喜。 季靖闲看了一眼我扶腰的动作:“今天好好休息,明天早点起,你做的皮蛋瘦肉粥还不错。” 我刚准备坐下去,听到这话又立刻站得笔直,这个动作太大,牵扯到了我酸痛的后腰,但我还是龇牙咧嘴地摆出向长官敬礼的标准姿势。 “遵命,季长官!” 唐玦曾经演过一部科幻电影,其中就有这句台词,巧的是剧里的长官也姓季。而且这个动作还被做成了唐玦的角色海报,一度掀起了#最A军装#的热搜。 我猜,除了那一瞬间的痛苦表情,我的动作和语气应该学了个不离十吧,不然季靖闲怎么会露出一丝笑意呢? 我坐下来,偷偷看着季靖闲忍俊的模样,心动速率又开始飙升,甚至到了拿不稳咖啡勺的地步。 瞧我这运气,我怀疑我今天都可以去买彩票了。 我看了看窗外,果不其然,天朗气清。 季靖闲比我先下来,我刚吃没几口,他就吃完了,他拿起靠背上的领带,一边扣衬衣领上的扣子,一边往大门旁的镜子走去。 我扔下咖啡勺追了上去:“靖闲,我来帮你系领带吧。” 也许是气氛太好了的缘故,这是我第一次鼓起勇气,说出这句我心中执念已久的话,然而下一秒就被他挡在了原地。 “不用。” 他的声音带着命令式的疏离,如同一面冷墙拔地而起,让我险些忘了他刚才的温和。 “好吧,季长官……”我讪讪道。 其实,他也不是什么时候都需要我模仿唐玦的,比如系领带的时候。 福无双至,古人诚不欺我。我早上刚感叹完运气好,下午就收到了一个巨大的包裹,居然是老妈寄过来的。我心中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打开之后,预感灵验了。 里面有玩具、漫画书、日记本、劳动课上的手工品等各种小玩意,甚至还有我贴在房间的奖状,她几乎把所有家里和我有关的东西都寄给我了。 我心中一沉,差点没蹲稳坐到地上。 我立刻拨通老妈的电话,不同往日,这次她终于接了。 “老妈!” “东西收到了么?”对面传来冷漠的女声,与我的激动形成鲜明对比。 我皱起脸,可怜兮兮道:“您不会真的不让我回家了吧?” “回家可以,离婚证带回来,并且保证十年之内不去菱北市。” 老妈真是个冷酷无情的女人,我叹了口气道:“老妈,我在菱北市还有自己的事业……” “事业?”老妈的声音提高了许多,“你所谓的事业,就是为了追求灯红酒绿的生活,醉心娱乐圈这团污泥,不惜用你的专长给别人做配?” “不是的老妈,我现在真的很稳定,很快乐,很幸福,无论是工作还是,还是感情,况且我……”我停顿了一下,不敢说出“我一点都不想继承您引以为傲的武术学校,更不想被您掌控人生”这种话。 “继续,我听着。” “总之,总之我是不会和他离婚的。”老妈的强势我最清楚,我索性破釜沉舟,把决心摆出来,我好不容易讨来的结婚证,怎么可能轻易换成离婚证呢? 对面的老妈应该是被我气到了,足足半分钟才说话:“我魏心河堂堂正正大半辈子,怎么生了你这么个自甘堕落自暴自弃的儿子。” 说完之后,老妈就挂了电话,我再打过去,提示“您拨打的用户已关机”,老妈作为武术学校的校长,手机是24小时开机的,所以我这是被她拉黑了。 我握着手机继续蹲了一会儿,站起身来的时候,整个人眼前一黑,差点磕在墙上。 我揉了揉酸涩的眼眶,继续往下翻包裹,大号收纳盒中,一张写真集露出了一角,然后是成捆的写真、专辑和海报,都是和X择路相关的。 这些都是我高中三年收集的成果,由于数量过多,后来到菱北市上大学我只随身携带了一小部分比较重要的,其他都留在家里。我感谢对娱乐圈偏见如此深的老妈没有把这些东西丢掉,而是寄给我了。 不过如果老妈把它们扔了,我恐怕会疯掉吧,这点老妈也是知道的。 昨天季靖闲问我的时候,我回答得很保守,但其实X择路在我心里并非一个普通爱豆,他之于我的意义不亚于一位人生的引路人,尽管他只大我三岁,我也从未和他真正意义上的对话。 初二那年,我因为想买滑板和老妈大吵一架,互不相让,一连冷战了好几天,最后作为万年和事佬的老爸为了缓解气氛,出门去运动商店给我买滑板,谁知却在过马路的时候一去不复返,时至今日,肇事逃逸者都没落网。 是我的叛逆害死了老爸。 这一事实无时无刻不在折磨我,而我又不愿意接受它,我拒绝参加老爸的葬礼,甚至拒绝去给他上坟,在我心中,老爸只是出了趟远门罢了。尽管老妈一直忍着悲痛告诉我,这不怪我,这只是一个意外,但老妈怕我情绪过激,也从没有逼迫过我。 这种状态持续到高中,非但没有好转,反而愈演愈烈。到最后,我揍了一个邀请我玩滑板的同学,他软组织挫伤,我被勒令在家反省一个月。 那是我人生中最漫长的一个月,我觉得我快得抑郁症了,直到那天,我听到客厅的电视里在放一首歌,名叫《无常》,当年的新男团happen的歌。 我是被rap部分吸引的,那个十八岁的青年戴着连衣帽,唱着“不要企图赦免自己,要明白无常的意义”。 后来的专访中提到了rap部分是成员X择路十五岁写的,我这才知道,原来X择路与我何其相似,他也曾陷在至亲过世的自责中无法自拔,但我比他要幸运,至少我还有一个爱我的母亲。 原本对音乐和明星无感的我把这首歌下载下来,单独截出X择路的rap部分循环了无数遍,然后疯狂地追溯他的过往,从他以“三杀”为名辍学玩地下说唱开始,到后来作为“X择路”登上舞台风光无限。 我越发觉得他唱的是“我”,是我,也是他自己。 我也不知道怎么了,在他的歌声里,我总能找到一种属于自己的微妙的平衡感,我并没有原谅自己,但我从阴影中走出来了。 对于X择路的水平,业界褒贬不一,多的是人评价X择路小小年纪无病呻吟,为赋新词强说愁。但他们不会懂的,X择路究竟是怎样示范了一出绝望中的完美自救。 没有经历过的人都只能在安全线外看个热闹。 后来,我参加了三场happen的演唱会,但都是远远地看,直到大一那年happen到菱北市举办四周年见面会,地点正好是我的学校——菱北体育学院,我才得以和X择路近距离接触,并有幸得到一件亲笔签名的T恤,也就是挂在季靖闲房间的那一件。把T恤给我的时候,他对我说“作为X择路的粉丝,要加油哦”,那一刻,我如同被鸡血打通任督二脉,并将之奉为人生箴言。每当我做什么事情想要放弃的时候,都会想起这句话,所以时至今日,我都是一个对认定目标持之以恒的人,尽管四周总会出现泄气和反对的声音。 至于现在,那件承载着X择路期许和祝愿的宝贝T恤既然没有被季靖闲提出让我拿走,就证明他并不反感。 重要的东西放在重要的人那里,怎么想都很令人心安。这样一想,被老妈拉黑的难过也冲淡了不少。 我早就被季靖闲几年如一日的冷硬锻炼得很会自我调节了,毕竟有舍才有得,在追逐季靖闲的这条路上,我似乎把很多珍宝都放弃了。 无论是我最爱的老妈,还是我最好的哥们儿骆宇,甚至,还有我自己。 我忍着腰酸背痛把东西收拾好,将那些被老妈从墙上撕下来的海报重新贴起来,然后从播放器里打开了一首X择路的早期作品——《新生之生》。 “孤注一掷后是另一番世界”,就借X择路的吉言吧,但愿我也能拥有真正的新生之生。 第9章 非你不可 第9章 非你不可 由于出生武术世家的缘故,我从小就闲不住,对假期的期待值永远低于其他人。 平时没有剧组找我的时候,我都会去武术俱乐部做短期教练,很少像这次一样游手好闲了快一个月,尽管我每天都会花很多时间在健身房里度过,但还是觉得骨头缝都粘合了,正当我准备打开群聊看看有什么活儿能接的时候,我接到了刘姐的电话。 “小尘,还是那个新剧的事儿。”刘姐一开口就直奔主题。 我惊道:“原来刘姐还没找到武指啊?” 我还以为刘姐被我拒绝之后立马就去找新的了呢,毕竟跟我水平差不多的一抓一大把,我只不过是跟着唐玦混过,所以比别人多些门路。 “颜六子的《神偕》,你知道吗?” “听说过,不过这个IP应该不算小吧?”我的意思很明确,我的斤两我心里清楚,给一些小成本网剧影视剧舞台剧做武术指导还马马虎虎,但碰上这种稍微大一点投资,我就凑活不了了。 毕竟我的资历摆在这,况且刘姐的人脉资源这么丰富,根本就是驾轻就熟,何谈找不到合适的武术指导。 “不小,但这个剧的武术指导非你不可。” “为什么?” “电话里讲不明白,你现在有空吗?我到星缘酒吧老位置等你,咱们面谈。” “好吧。” 等到了星缘我才知道,刘姐所谓的“非我不可”究竟是什么意思。 网剧经过这么多年的发展,历经几次变革,早已十分成熟,从成本和传播力度考量,更多的制片人愿意优先选择网络作为传播媒介。季靖闲担任总裁的新叶视频作为国内首屈一指的视频网站,最近正在开展一个“一流网剧”的大项目,刘姐想带《神偕》加入,但受到了一些阻碍,在她看来,我正好可以让她变成关系户,就这么简单。 “小尘,刘姐说话可能比较直哈,你看你以前接的那些,网剧电视剧也白了都是些不入流的东西,你把握住这次机会,说不定还能被大团队看上,你的拳脚功夫刘姐特有信心。” 有机会能被大团队看上,这的确让我心动,既然早就决定了继续做武术指导这一行,我也希望能在这一行有所突破,但前提是我自己争取来的,而不是通过靠山和后台来的,也许我的想法幼稚得不像一个在社会上混了好几年的人,但我有权保持这样一份赤诚。 舞池上绚烂的灯光和的音乐让我有点头晕,我用力眨了下眼,让那些律动的人影脱离视网膜。 见我还在犹豫,刘姐继续道:“对了,这次的导演是宋导。” “宋导……宋导?”我一巴掌拍在桌上惊呼出声,差点弄翻酒液。 周围有人闻声看过来,我清了清嗓子,压低声音道:“是宋岭吗?” “是他。”刘姐点点头,似乎很满意我的反应,“你还没跟宋大导演接触过吧,正好啊,可以借这个机会认识认识。” “他不是著名的……电影导演吗……” “电影导演怎么了?人家想进军一下新领域还不行呀,别傻了小尘,《神偕》是玄幻武侠,打斗戏不少,宋导对动作要求可不低,正好有大把的机会来给你们交流认识。” 看我的表情,刘姐以为说动我了,马上乘胜追击,不过我的惊讶其实另有原因。 我的确没和宋岭直接接触过,但我却一度十分了解他,因为他是唐玦生前最后一任男友。 当初,唐玦以想担当宋岭那部新戏男主角为由无情甩了季靖闲,投入了宋岭的怀抱,只可惜还没来得及拍摄,唐玦就因为一场突发的疾病去世了。 “宋导一开始还有点犹豫,不过现在他那边已经没问题了,就看季总这边的态度。” 我苦笑:“刘姐,我能力是真的不够。” 我只能用这个理由推脱,虽然这是真的。 “小尘,你别怕一个人撑不起来,我这边会请易家帮的人过来协同你一起。” “……” 刘姐话说到这个份上,所有的意思也都昭然若揭了。易家帮是业内大师级别的武指团队,让大佬给我这个小角色做配,想想也不可能,所以无论刘姐怎么夸赞我的业务水平,我对于刘姐这部剧都只有一个作用,那就是劝说季靖闲合作。 可刘姐只知道季靖闲和宋岭平时不来往合作,关系也不怎么融洽,根本不清楚季靖闲和宋岭这几年来的暗潮汹涌,毕竟季靖闲是不会允许被人插足这种丢人现眼的事情被过多外人知道。 “刘姐,我……” “小尘,咱们认识多久啦?” “七年了。” “时间过得挺快。”她感叹了一句,“咱们认识这么久了,刘姐向来是有求必应,帮过你不少吧?你看,刘姐也从来没拜托你什么,这次是真的遇上困难了。” 我张了张嘴,欲言又止,索性将杯中的酒液一饮而尽。 刘姐语气诚恳,说的也全是大实话,这七年来,刘姐对我的关照真的不少,尤其是想要融入这样一个圈子里,没有人带领真的寸步难行。所以我一直把她当成我老妈那一辈的女性来尊敬。 况且我欠刘姐一个巨大的人情,要不是她,当初我一个普通大学生怎么可能有机会接近季靖闲,更别提现在成为季靖闲的合法先生。 她之所以约我在星缘酒吧谈工作,而不是安静的办公室或者雅致的餐厅,估计也是想要提醒我这一点——七年前就是在这里,我拜托她带我入行,成为唐玦的替演,从而借机认识季靖闲。 最终,我没有给刘姐明确答复,只说试试看,她也没再多说什么。 我喝了几杯酒,头有点晕,心事重重地回到家,一打开门就看到坐在沙发上的男人——季靖闲最好的哥们江鄢。 “江哥来了。”我搓了搓脸,搓出一张笑脸来。 江鄢趴在沙发靠背上,眼神由下至上地打量了我一番。我被他盯得毛骨悚然,却又不得不控制笑容,对这个人客气一点。 凡是季靖闲觉得重要的人,我能不得罪都尽量不得罪,哪怕我并不喜欢他们,哪怕在唐玦去世的四年里,他们大都看我如不光彩的过街老鼠。 盯着我的脸看了我好久,江鄢终于得出结论:“像,真他妈像,我还以为是唐玦回来了。” 我猛地看向季靖闲,他的脸色从我进来的时候就不怎么好,此时听到“唐玦”倒也没什么太大变化,所以应该不是我的问题。 我摸了摸鼻子,心中一阵烦躁,面上却尴尬道:“江哥,你说笑了。” “连这个动作都一样哎!摸鼻子这个……”江鄢说着也摸了摸鼻子,“你看,我怎么都学不像,为了模仿他,你应该练了很久吧?不然……” “江鄢,时候不早了。”江鄢之后的话被季靖闲打断。 我真不知道江鄢吃错什么药了,他以前连看我一眼都嫌浪费时间,今天怎么突然跟我开起玩笑来了,而且还是这种禁忌玩笑。 正当我打算开溜回房避风头的时候,江鄢突然收起那副玩笑的面孔,长腿一跨,直接从沙发靠背翻过来,正好挡在了我的面前。 “时尘,我有话要跟你说。” “啊?” 我被他眼中暴起的阴狠和厌恶硬生生吓退了一步,我甚至以为他要殴打我。 “江鄢!”季靖闲蓦地抬高音量,带着明显的警告意味和压迫感。 江鄢愤怒地看向季靖闲,咬牙握起了拳。 我在这剑拔弩张的气氛中一头雾水,不明白他们在我回来之前到底发生了什么。 季靖闲走过去把大门打开,面无表情道:“你回去吧。” 江鄢胸膛上下起伏地看着季靖闲,最后还是大步离开了,临走前留下一句:“真他妈懒得管你,季靖闲,你没药可救了。” 说真的,我还是第一次看到季靖闲和江鄢关系这么好的两个人闹矛盾。 “靖闲,你和江哥,你俩这是怎么了啊?” 季靖闲把门关上:“跟你没关系。” 我就知道季靖闲会这么说,反正他的私事都与我无关。 江鄢前脚刚走,季靖闲的脸色立刻缓和了起来,不似刚才那样阴沉。 “把衣服脱了。” “喂,我刚从外面回来,还没洗澡呢。” “等会儿再洗。” “……好吧。” 几天前的腰酸背痛还没有完全消解,好在今天喝了酒,兴致很快就起来了,全程还算愉快,而且季靖闲也只要了一次。 我回卧室洗澡,在浴缸里醉了一会儿,醒来之后电子屏显示已经一个小时过去了。 我披上浴袍下楼找手机,发现季靖闲还在楼下,令我震惊的是,他居然坐在窗台边上抽烟。 窗帘被卷起了一半,季靖闲雕弓一般完美身形仿佛要融进夜色,竟显出几分孤独。 我心中蓦然一揪:“靖闲,你什么时候开始抽烟了?” “不记得了。”他看了我一眼,修长有力的手指将烟灰弹进烟灰缸里,“问这个做什么?打算说教?” “不是,那个,我绝对没有要教训你的意思,只是抽烟对身体不好……”而且,唐玦不是最讨厌闻到烟味了吗? 我声音越说越小,直到把嘴边的话憋回心里。也对,这里哪还有唐玦啊。 好在季靖闲说是这么说,却并没有生气,他把未抽完的烟灭尽,抬头道:“江鄢今天对你说的话,不用放在心上,以后不要和他来往。” “哦。”我乖顺地点点头。 很久之后我才明白,他仅仅是想要我忘记江鄢打算对我说却又没说的那番话。但此时此刻的我,还以为他是怕我心里不舒服,要我别把江鄢的嘲讽放在心上。 我心头暖烘烘的,加之酒意未尽,嘴也就没把住门儿,把憋在心里的东西说了出来:“靖闲,我有件事想和你谈谈。” 第10章 马太效应 第10章 马太效应 季靖闲应该是没想到我还会有这么正经要和他谈事的时候,脸上露出一丝诧异,又像是笑意。 “嗯。”他抬了抬下巴,示意我说下去。 “新叶视频不是在做‘一流网剧’计划吗?” 只是提到一句,季靖闲便微不可见地皱了皱眉:“怎么?” “刘思霞刘姐你还记得吧?你们以前合作过的。” “她有个新剧想加入,但新叶当时拒绝她了。” “那个剧叫《神偕》,一个玄幻武侠大ip。” “导演是宋岭……” 我越说声音越小,因为季靖闲眼中那乌云逐渐压境的压迫感让我有好几次险些失声,在我说到“宋岭”的时候,空气中的不安分粒子终于达到了饱和,再多一点都会引起剧烈暴动。 我知道我完蛋了,在季靖闲皱眉的那一刻起。 其实我早就意识到了,我完全可以在开头就停下来,及时止损,但我心中却产生了一个荒谬绝伦的想法,我想尝试一下,倘若我真的说了,季靖闲会有什么反应。 在季靖闲面前,我还从来没有这样以身试险过。 “她给你抛橄榄枝请你做新剧演员了?”季靖闲脸上难得的笑意早就荡然无存。 “没……她让我给这部剧做武指。”我一五一十回答。 “给宋岭的戏做武指,就凭你?”季靖闲站起身,嘲弄地看着我,我突然有些无地自容,毕竟不止我自己知道我在武术指导方面的斤两,季靖闲也同样知道。所以这对于我来说,无疑是在自己倾慕热爱的人面前暴露自己工作能力上的不足。 我刚准备说话,却被季靖闲冷冰冰的声音和眼底突然浮起的暴戾打断。 “上次我问你想要什么车,你豪言壮语一番,声称要靠自己的努力得到名利和财富。”季靖闲冷笑了一声,“这才一个月不到而已,你狐狸尾巴就藏不住了?自以为有后台的滋味很不错吧?” 我瞪大双眼,季靖闲两个急促的问句让我一时哑口无言。近两年来,季靖闲虽然不怎么温柔,但也没有拿这样的话贬低过我。 原本沉稳冷静的季靖闲突然变得咄咄逼人,怎么看都有恼羞成怒的失控成分在里面。 我张了张嘴,只说出了辩解时最无力的三个字:“我没有。” 他眼中有一闪而逝的失望:“江鄢他们说的没错,你骨子里只是个虚荣的人。” 他往前走了几步,也硬生生把我逼退了几步。 “但你给我记好了时尘,之前商定合约的时候说的很清楚,除非我想给,否则你休想在我这里捞任何别的好处。” 被季靖闲这样骂不还口地污蔑,我大脑“嗡”的一声,脾气也上来了。 我当即口不择言,大声道:“区区一个宋岭而已,值得你这么失控吗?” “闭嘴!不要再提这个名字。” 季靖闲猛然逼至墙角,用一只胳膊把我狠狠地抵在墙上,我“嘶”了一声,背后一阵火辣辣的疼。如果换做别人,我早就在他碰到我之前用过肩摔制裁他了,但面对季靖闲,我做不出任何防御动作。 “火中取栗的事情我劝你少做,在惹怒我之前做好分内的事情,实在办不到,就给我滚。” 季靖闲的声音压的极低极缓,如同一把削铁无声的冰棱慢慢插入胸口,让我牙关和双腿都在发颤。 所谓分内的事,就是好好当一个替身,他不说我也知道,我刚才从说出请求的那一刻起就过分逾矩了。 看着季靖闲充斥着愤怒的赤红眼眶,我一下子泄了力,等我反应过来想捡回支撑的时候,却再也找不回一丝一毫。难怪都说酒壮怂人胆,不然我究竟是从何而来的勇气,试图去完成一个我根本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我做了一个艰难的吞咽动作,喉结颤抖着刮过季靖闲的手臂,催生出强烈的窒息感,下一秒,季靖闲就放开了我,转头上了二楼。 直到他的脚步声消失,我依然靠在墙上,大口喘气。 我想过季靖闲可能会反应大,只是没想到这么大,但冷静下来之后,我也就慢慢理解了。当初唐玦“为了事业”投入宋岭的怀抱,由于季靖闲不接受唐玦不再爱他的事实,三个人之间闹了很有一阵子,我在旁边看着都累。 像季靖闲这么心高气傲的人,根本不能忍受失败。 再者,他真的很爱唐玦。 说是季靖闲失控,倒不如说是我在失控,对于季靖闲来说,我唯一有用的意义就是留在他身边抚平他心头的思念和创伤,这是婚前就说好的,可我不但没有履行义务,反倒用他的痛处惹怒了他,都怪我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 我不想说我刚才是想要证明什么,没什么好证明的,一切都再明显不过,要证明也只能证明我的不自量力。 十分钟后,季靖闲从楼上下来,全身穿戴整齐,手里还拿着车钥匙。 “靖闲……你要去哪儿?”我试图拦住他。 “滚开。”季靖闲与我擦肩而过,看也没看我。 “晚上还回来吗?” “注意肠胃别喝……”“酒”字在巨大的关门声中淹没,世界变得寂然无声。 这是我认识季靖闲这么久,第二次见到如此可怕的季靖闲,与第一次相隔不过一月。一个月前他在唐玦坟前与宋岭相遇,也是这样的暴怒,虽然两次被他发火的对象不同,但遭殃的都是我,上回他带着滔天的怒火直接在车里上了我,而这一次,他要我滚。 我一动不动地站在门口,心中细细密密的钝痛慢慢盖过了背后的疼痛。 我捂着胸口茫然地想:这里不是早就认命了吗?为什么还会疼得这么厉害? 谁先动心谁当狗。 我不记得这句话是听谁说的了,一开始还只觉得是句非主流屁话,现在方知总结得真他妈到位。 是我心动的太早了,早在十年前的球场一瞥,我就泥足深陷。 我的爱意对于季靖闲来说,就是恒河沙数,多得不值一提,而季靖闲对于唐玦的爱意,又何尝不是一样?他也心动的太早了。 唐玦和我就像社会学家常说的“马太效应”——“凡有的,还要加倍给他叫他多余;没有的,连他所有的也要夺过来。” 茶几上的手机震动了两下,我揉了揉酸涩模糊的双眼,才看清是刘姐发来的语音。 “小尘,跟季总说了吗?” 我打算用语音回复,但鼻音实在太重了,才改用打字:抱歉刘姐,他没有同意。 “那好吧,还是感谢你,我再去想想别的办法。” 我想要刘姐别白费力气了,季靖闲绝对不会和宋岭合作,但最后还是没说。 过了一会儿,刘姐又发来了一条语音:“不过武指刘姐还是要预定你,不然你该觉得刘姐在利用你了。” 我回复:不用了刘姐,你的好意我心领了。 季靖闲今天的态度给我日渐放松的心态敲了一记警钟,除非我想失去季靖闲,不然我绝对不能加入一个有宋岭的剧组。 第11章 不仅搞笑,而且愚蠢 第11章 不仅搞笑,而且愚蠢 季靖闲是十一点出去的,到现在快转钟两点了还没回来,给他打电话也是关机状态。心口的刺痛随着指针漫长的走秒一点一点消磨,取而代之的是不安和担心。 我毫无形象地瘫坐在地板上,后脑枕着床沿,眼泪晾干之后开始自己跟自己互博,我心里一面劝自己放宽心,季靖闲这么一个大老爷们夜不归宿不会出什么事的,一面又设想着各种极端可能性。 当两种想法斗得两败俱伤的时候,我终于疲惫地站起身,吸了吸鼻子,在手机上找到了江鄢的微信,尽管季靖闲刚说过要我不要和他来往。 我已经忘了我们是什么时候加过微信了,我还从没跟江鄢在微信上有过交流。 我给江鄢发了条消息:打扰了江哥,季靖闲和你在一起吗? 十五分钟过去了,我并没有收到回复,都这么晚了,多数人早就休息了吧…… 然而我刚退出微信就收到了江鄢的消息,我激动地拿起手机,却只看到了两个字:你是? 一盆凉水浇下来,浇的我心里有些凉,脸上却莫名燥热,难为情一般。 我想说我是时尘,但最终没发出去。 季靖闲刚和江鄢闹过不愉快,怎么可能还去找江鄢,我放弃了江鄢这条路,试图去思考别的季靖闲可能见的人或去的地方,但除了那家季氏旗下他有固定套房的酒店,我一筹莫展。 无论是季靖闲故意划界线也好,还是我们的社会地位本就悬殊也罢,我和季靖闲生活圈子的交集无论怎么划分都趋近空集。 然而,季靖闲就是这样一个我怎么都捉摸不透的男人,正当我料定他不会去找江鄢的时候,我再次收到了江鄢的信息:他在我这。 原来江鄢说不认识我是在戏耍我。 马上,江鄢又发了一张季靖闲皮鞋的图过来,不过门口有另两双价格不菲的男士皮鞋,看起来都是脱下来不久的,一双是江鄢的,证明江鄢那儿应该还有第三个男人。 知道季靖闲很安全,我略微放下心来,但那第三双皮鞋却又开始在我心头若有似无地萦绕,因为据我所知,江鄢性取向女,且有一个准备谈婚论嫁的青梅女友。 我看了眼钟,再不睡就三点了,孟伊剑七小时后落地回国,约了我和骆宇碰面,我怕第二天精神不振被他们看出什么端倪,于是逼迫着自己勉强进入梦乡。 季靖闲彻夜未归,上午去接孟伊剑之前,我还是给小张打了电话,再三确认季靖闲人在公司,才放下心来准备去机场。 但我的双眼肿得太吓人了,我只好出门前拿冰块冷敷,折腾了半天才把两个大核桃消下了去一点,至少看上去没那么明显。 我到机场的时候,孟伊剑说他已经下飞机往机场门口走了。骆宇则早早地等在那里,看见我的时候,他视若无睹。 我刚准备上去跟他说话,一个穿着花衬衫的黝黑男人就从机场大门冲出来,给我和骆宇一人一个熊抱。 “时仔!骆驼!” “剑剑,三年没见,你怎么还是这么骚啊?”我一脸惊喜地扯了扯孟伊剑的花衬衫。 “这是时尚,你不懂。”孟伊剑挥开我的手,一把抓住我的下巴,“时仔你的眼睛怎么肿了啊?” “起开。”我挥开他的手,揉了揉眼,“昨晚打游戏打太晚。” “你黑了。”骆宇在旁打量着孟伊剑点评道。 孟伊剑立刻怼了回去:“你老了。” “是么?”骆宇摸了摸自己的脸。 “对不起,我少说了一个字,你老成了。” “……” “你看你,以前多活泼一男的,干嘛沉着一张脸啊,我还以为你不待见我呢。” “有么?”骆宇放松了一下表情,“这样呢?” 孟伊剑搓了一把骆宇的脸:“这样好多了嘛。” 我,骆宇,孟伊剑,我们三个是大学时代最好的兄弟,我和孟伊剑同寝,而骆宇是富二代,在菱北市有一堆住不完的房,所以是走读。 “给你接风的地方订好了,是老地方。” “老地方好!”孟伊剑眼前一亮,给骆宇竖了个大拇指。 骆宇说的老地方是菱北体育学院边上的酒馆,店名就叫酒馆,和酒吧一样主要经营酒水生意,但本质上并不是酒吧。酒馆里面的酒都是用碗和两三指宽的小酒杯喝的,墙上挂着刀枪剑戟,珠帘后面时常有人演奏民乐,有一种文艺和江湖气的碰撞。 酒馆从我上学那会儿就在,开了好多年了,那时候,我们三个只要谁心里不痛快,另外两个就会陪着到这里来喝酒。 骆宇家的司机就等在机场门口,很快把我们送到了目的地。 学校周围的店铺换了一茬又一茬,只有酒馆没变,还是安安静静呆在一个拐角处,门口挂了两个大红灯笼,一个写着“酒”,一个写着“馆”,偶尔有人进出,多数是附近的学生。 故地重游,孟伊剑掏出小相机,对着酒馆“咔嚓咔嚓”拍了好多张照片。 “我还记得大四那会儿,时仔莫名其妙就颓废了,骆驼大手一挥直接包下整个酒馆给时仔买醉,请了六个二胡大师给拉了一夜《赛马》。那次好像是我们大学时期最后一次来吧?一晃都好多年过去了,我咋觉得还历历在目呢。”孟伊剑一边感慨一边说笑地看向骆宇,却被骆宇的眼刀子吓了一跳。 骆宇没理孟伊剑,率先进入酒馆。 孟伊剑在后面求助般地望着我,挤眉弄眼,意思是问我骆宇怎么了,我耸耸肩,表示我也不太清楚。 但其实我骗了孟伊剑。我后来向骆宇坦白过了,我那段时间萎靡不振的原因是目睹了季靖闲向唐玦告白,我还记得骆宇得知真相后说的那句话—— “我要早知道你是为了他要死要活,我就不会请你喝酒了,我他妈当时就该揍醒你。” 我心里有事,进门的时候就没怎么看路,让一个女孩直愣愣地扑进了我的怀里。 “唐……唐玦!!!”她仰着头,惊声大叫,惹来一众顾客侧目。 “我不是唐玦。” 女孩儿醉醺醺的,整个人都趴在我身上,推都推不开。 “哎哎,美女你认错了,这个真不是唐玦。”孟伊剑也转头回来解释,也不好真的上手去拉人家姑娘。 “是唐玦!骗人,你就是唐玦……我喜欢你六年了!呜呜呜,哥哥,我好想你啊。”女孩是真的哭了,眼泪弄花了睫毛膏和眼影。 我和唐玦外貌相似度高达百分之七八十,被路人认错是常有的事,碰到了我一般都是一笑而过,但此时此刻,我却莫名烦躁的不行,甚至控制不住想要掀开这个女孩的冲动。 好在女孩的朋友及时出现把她劝走,我才得以脱身,也没冲动做出什么出格的事。 我重重舒了一口气,不小心和前方回头的骆宇对视了一眼,他看我的目光十分讽刺,讽刺中又带了些痛心,连掩饰都不掩饰,直勾勾地投向我。 去包间的路上,孟伊剑说:“时仔,这么多年真是辛苦你了,我记得当初在大学那会儿,唐玦因为《江天一色》突然爆火,学校一堆妹子要跟你合影,连隔壁师范学校的美女们也都慕名而来了,你没少为这张脸吃亏吧?” 我摸着脸摇头道:“并没有啊,我很爱我这张英俊帅气的脸,而且大多数粉丝还是分得清的,毕竟我和唐玦又不是孪生兄弟。” 孟伊剑撇撇嘴,表示不信:“刚刚那姑娘还说自己是六年粉呢,还不是分不清真假,真搞笑。” 直到落座,孟伊剑才停止调侃我,骆宇则一直没说话。 “骆驼,你说说,是不是挺搞笑的?” “不仅搞笑,而且愚蠢。” 骆宇说这话的时候,我朝他看了一眼,他也正在看我。 服务生过来了,我们分别点了以前的酒和老几样开胃菜,这才发现原来大家都没忘记当时的口味。 “哦对了。”孟伊剑包里掏出一个大红包从桌上推给我,“时仔,结婚快乐,祝你们夫夫恩恩爱爱,百年好合!对方是新叶视频的总裁吧?霸道总裁爱上我,有一手啊时仔。” 听到孟伊剑的祝福和打趣,我原本因为兄弟聚首缓和不少的心脏又蓦地一痛,一股酸意哽在胸口,咽都咽下不去,但为了掩饰,我还是打趣道:“说起来你们两个人都有点意思,我结婚居然一个都不到场。” “天地良心!”孟伊剑竖起三根指头,“你这婚结的也太突然了,你风风光光嫁人的时候,你兄弟我正和一群难民被滞留在中东边境的一个小村子里呢,那儿每半个月才有一趟车过来拉人进城,一次最多上八个人,还是极限超载状态。” 说起来可能有些不伦不类,孟伊剑是个曾经有演戏梦想,最后却成了战地记者的体育生。 “倒是骆宇,你人就在菱北市,怎么也没参加时仔的婚礼?” “我有点私事。”骆宇喝了一口酒,“剑剑,说说你在中东那边的事吧,我喜欢听刺激点的,最好是独家。” “二手可以,独家可不能说给你听。” 骆宇把碗里剩下的酒喝干,又斟满一碗:“二手也行。” 孟伊剑被骆宇一岔话题,便开始滔滔不绝讲起了自己在战乱国的惊险经历。 我们三个人之间形成了一个奇怪的模式,我和孟伊剑说话,骆宇也和孟伊剑说话,但我和骆宇却没有一句交流。孟伊剑肯定是发现了这点,所以才一直把话题往我和骆宇之间引,但很可惜,我虽有意与骆宇搭话,他却根本不搭理我,他甚至还故意和孟伊剑说话,以此冷落我。 在孟伊剑和骆宇聊的时候,我由于无处插话,有好几次都走神了,走着走着就想到了季靖闲,想着想着就累了。其实我从一开始就有些疲惫,但为了不显得自己心事重重,整个聚餐我都在强迫自己笑,即便我时常想起昨晚季靖闲对我怒不可遏的样子,我也依旧要笑。 好在叙旧的时间总是过的很快,有几年的经历要互通,再加上孟伊剑又将自己能说会道的职业优势发挥得淋漓尽致,我们从下午聊到了晚上。本来还说要去母校逛逛的,后来也作罢了。 席间,骆宇喝了很多酒,但事实上他这个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少爷是我们三个中最不能喝的。 “我去趟洗手间。”骆宇有些踉跄地站起来。 孟伊剑不放心道:“你喝多了兄弟,要不我俩陪你去?” “你是小学女生啊?上个厕所还要拉上姐妹团一起。” 看到骆宇还有能力开玩笑,孟伊剑也就没那么担心了。 趁骆宇去洗手间,孟伊剑问我:“时仔,你跟骆驼之间是不是有事儿?” “没啊。”我佯装糊涂摇摇头。 “实话?”孟伊剑盯着我的双眼。 我“嗯”了一声,也不知道自己的眼神闪烁了没有。其实我是不情愿撒谎的,但我却还是对我的好兄弟孟伊剑接二连三地扯谎。一个骆宇已经够让我头疼了,如果孟伊剑也知道了我和季靖闲婚姻的实质,我实在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承受住来自他们俩的双重打击。 “行吧,那你跟我讲讲,你和那个总裁怎么恋爱结婚的,刚刚都没见你分享一下你的感情生活。” 孟伊剑不愧是做记者的,洞察力敏锐。 “就跟普通人的婚姻一样啊,没啥可说的,你是八卦记者啊。” 孟伊剑刚准备说话,我突然站起来道:“剑剑,你去门口等我,我也要去趟洗手间。” 孟伊剑嫌弃地摆摆手:“啧,你俩真不愧是好基友,尿急都赶一块去了。” 我一溜小跑,装作憋不住的样子离开了包间。 在卫生间里,我终于堵住了骆宇。 我活动了一下脖子和手指的筋骨,发出“喀喇喀喇”的声音,把门口试图窥探我们的路人给吓跑了。 “现在,终于到了二人世界。” 我装作一副色急的样子,极力调节气氛,而骆宇却始终面无表情地看着我,并没有对我的玩笑作出反应。 “让开。” “不让!”我伸出一只胳膊挡住了骆宇的去路,铁了心要和骆宇把话讲清楚,“自从我决定和季靖闲结婚,你先是不和我见面,后来电话、微信也不理我,去你家找你,你家那管家大爷回回都给我喂闭门羹,闹到现在都快三个月了吧?” “我和你这种没什么好说的,就这么简单。” “骆驼,我知道,你都是为我着想。”我无奈道,“可就因为我的结婚对象不是你看好的人,你就连兄弟都不跟我做了吗?” 我是真的弄不明白,就算和季靖闲在一起有千般万般不好,那也是我自己的事情,骆宇为什么对我的幸福比我自己还看的重一些。 骆宇讽刺地笑了:“时尘,你以为我愿意和你做兄弟吗?” “不愿意吗……” 我一愣,下意识就放松了手上的力道,立刻被骆宇推开。 “骆宇!这是你酒后的胡话,对不对?” 爱情和友情竟双双失利,我望着骆宇的背影,不死心地喊道。 骆宇的脚步顿了顿,突然毫无征兆地转身,三步并作两步上前抓住我的衣领大吼道:“为什么,你他妈为什么非要去做第三者?” 整个洗手间的空气在骆宇怒吼的震颤下变得一片死寂,落针可闻。 “骆宇,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我死死看着骆宇的双眼,难得严肃了起来,声音也压低了不少。 “我说你是第三者,你和他在一起一点都不光彩!” “我不是第三者。”我一根一根掰开了骆宇攥紧我衣领的手指,“我,是季靖闲的合法丈夫。” 第12章 其实你根本不是爱他啊 第12章 其实你根本不是爱他啊 虽然在追逐季靖闲这件事上,我看起来毫无下限,但我其实也有几条行事原则,而其中之一就是不做第三者。我即便再喜欢季靖闲,再嫉妒唐玦嫉妒得牙痒痒,我也从没起过去破坏他们的念头,除了最初在我对季靖闲和唐玦之间互相喜欢的关系毫不知情的时候。 不过,就算我真的使出浑身解数插足,凭我蚍蜉撼树的力量,也根本破坏不了什么。 骆宇未免太“看得起”我了,也太不尊重我了。 洗手间里的檀香味直冲我的鼻腔,混着骆宇的话一起刺激着我隐隐作痛的大脑,我忍不住暗骂这个狗屁味道的设计者。 “可你现在就是……他到现在还爱着唐玦不是吗?” “是,但唐玦已经死了。” “所以,所以你不是,不是破坏感情的第三者,你是被人利用的第三者。”骆宇醉得舌头都开始打结了,却还是一副义正言辞的样子。 “你这是什么逻辑……”我欲哭无泪,没人能做到和一个被酒精支配的人谈逻辑。 “你赔上自己所有的幸福,最终什么都得不到,你明白吗?” 骆宇沙哑的怒吼如同魔咒在我耳边萦绕,弄得我头昏脑涨,骆宇知道的实在太多了,我真后悔当初向他吐露心声,但那时我被打击得走投无路不知如何是好了,骆宇就是我遇见的第一根我信任的救命稻草。 我心中原本有一座围城,无论季靖闲怎样冷冰冰地拒绝我,我也最多一个人躲在里面呜咽,我不需要任何人无关痛痒的帮助。但当我面对季靖闲和唐玦在一起的真相的时候,我的围城顷刻便破了个大口子,往外涌出的是淋漓的鲜血。如果我不对人倾吐这些,我恐怕会失血过多而死。 我不否认骆宇说的大致没错,但被他这么直白地说出来,而且还是在我刚和季靖闲吵架之后,我的抗压能力实在是有些受不了。 “我知道他在利用我,是我心甘情愿让他利用的,而我并非什么都得不到,我能得到一个他无法轻易甩开我的身份,这就够了。”我一不做二不休,干脆把我的想法挑明。 “我认识的时尘不是这样的……”骆宇有些绝望地看着我。 我苦涩地笑了笑:“可你认识的时尘就是这样的啊。” 骆宇一边摇头一边神经质一样喃喃道:“不,不对……你不爱他,你爱着的不过是心头那个执念罢了,不然爱一个人怎么会爱到作践自己,其实你根本不是爱他啊……” “你说什么?” “我说你不是爱他!一见钟情最他妈扯淡!” “有种你再说一遍!说清楚!骆宇,你他妈有什么资格说我不爱他!”这次换我激动了,双手铁钳般死死抓着骆宇的肩。 镜子中的我刘海凌地搭在眼睛上,借着洗手间的微光,如同一只被猛然惊醒的厉鬼,连我自己都吓了一大跳。 正如孟伊剑所担心的,骆宇还是醉倒了,额头抵在我肩上的那一瞬间,他在我耳边嘟囔了一句话…… 最后是我把骆宇架出来的,孟伊剑已经站在酒馆门口等我们了。 “时仔,你打算怎么回去?”由于孟伊剑此行借住在骆宇家,所以他们两人同路。 “我散会步,醒醒酒。”昨天喝酒误事的教训我已经领教了,所以我想清醒一点再回去。 “那你注意安全啊,到家给我电话。” 孟伊剑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估计是看到我脸色不好。我怕他问我什么,便很快和他告别离开,尽管这样看起来十分敷衍。 十一二点的大学城附近没几个人,大家早赶在门禁之前回宿舍了,我一个人走在路上,夜晚的凉风一吹,头开始晕了起来,暴动的情绪倒是沉淀了不少。 我不知道骆宇是如何得出那个荒谬的结论的,他实在太自以为是了,不仅如此,他还把我的真心踩在脚下,藐视我持续了十年的心动。 这个世上能这样做的人只有季靖闲,只有他我可以容忍,即使偶尔忍无可忍也可以事后马上原谅,换做其他任何一个人,我都绝不允许,包括我自己。 但不允许不代表我可以选择闭耳不闻,骆宇笃定的醉话仍在我耳边萦绕,如同赶不走的苍蝇。 其实你根本不是爱他啊。 其实你根本不是爱他啊。 其实…… 我踉跄着停下来喘了口气,胃里一阵翻涌。 我是个喝酒不上脸也不上心的人,我和旁人一样,都不知道我到底喝多了没有,我觉得我刚才没喝多少,却走着走着就累了,大概是我心里本就不痛快的缘故,所以不小心喝多了。 我抬头看了看,周遭的一切都十分陌生,大学城经过这么多年的改建,早就不是原来那样,我继续迷茫地绕了几条路,终于意识到我好像迷路了。 我大脑混沌不堪,过了好一会儿才想,然而当我拿出手机,发现它关键时刻电量条空了,刚解锁屏幕就黑了下来,我这才迟钝地想起,我居然让它插着耳机放了整天歌忘了关。 此时此刻,我本就所剩不多的力气也跟手机偷偷耗完的电量一样消失得无影无踪,我没精力去找共享电源了,随便找了个路边的台阶想要休息一会儿,顺便等出租车,谁知却困得闭上了眼,连马路上引擎和喇叭声都没叫醒我…… 然而,陷入睡眠并没有让我得到歇息,反而越来越累。不知是梦还是现实,我整个身体都在水深火热中辗转沉浮,直到后来冷得发抖,可我残存的意识挣扎着告诉我,现在正值夏日炎炎的八月末,并且今天是8月28日,一个我无论如何都不会忘记的纪念日,可今年这一天却注定没法好过了。 这种从燥热到令人战栗的寒冷的感觉,我只在小学的时候体会过一次,那是我唯一一次有记忆的发烧,那天老妈省外开会,晚上我一个人在家,老爸翘了夜班回来,连夜抱着我往家附近的医院赶,第二天还被罚了半个月工资,但他却笑着对我说:“钱哪有尘尘重要?你可是老爸的无价宝呢。” 时至今日,近二十年过去了,我还记得老爸的笑容,却早就忘了老爸的怀抱是什么感觉,奇怪的是,我现在又想起来了,并且极度渴求与思念。 不知何时,我毫无防备地落入一个温暖的胸膛,我下意识喊了一声“老爸”。 “我不是你爸。”那人的声音带着焦急和怒气,我听在耳里却无比的心安。 这的确不是我老爸,老爸是个增收节支的人,拼命赚来的钱从来给我留着,身上绝不可能有这种奢侈的男士香水的味道。 那么,这个人会是谁呢? 我还没思考出答案,就被安下心来的潜意识放逐到了无知无觉的黑暗当中。 第13章 我们的纪念日 第13章 “我们”的纪念日 本该认真对待的8月28日,让我就这样胡乱又邋遢地结束了。 然而七年前的今天,是向来不怎么青睐我的上苍待我最为不薄的一天。 那天是大型古装仙侠剧《江天一色》海选角色的日子,也是我再次遇见季靖闲的日子,我等这一天已经等了整整三年。 我在心里把它称作“我们的纪念日”。 我只敢用“我们”,不敢把季靖闲的名字加上去,就好像这样做就一定不会被季靖闲发现并且否决一样。 那个时候,正逢大三开学前夕,我因为田径赛的事情提前几天到校,到的时候还以为我是全寝室第一个来的,没想到刚进寝室就被孟伊剑火急火燎地堵住了。 “太好了时仔,陪我去电影学院面试《江天一色》吧!” “……” 《江天一色》我略有耳闻,据说是新叶视频和某个大型影视公司共同投资的一部电视剧,热门小说改编,暑假的时候就已经在微博上炒得沸沸扬扬,热度从男女一号定下来一直到现在都居高不下。 孟伊剑告诉我,剧组要海选余下的角色,从男二女二往下,都在挑选范围内。 对于孟伊剑所说,我心存疑惑,这么大投资的一部剧,多数情况是不会连男二女二都海选的吧,不过我看孟伊剑这么跃跃欲试,也就不好打击他的自信。虽然孟伊剑这大学四年来面试过各种各样的剧组,演的都是些龙套,到现在也没有丧失半点自信。 面试地点是菱北电影学院,现场红男绿女摩拳擦掌,各处前来面试的演员和新人们济济一堂。然而,人多也就伴随着热浪的汹涌,八月末的菱北市还是个蒸笼,地表温度会吃人,即便是在露天空地上站着不动,也一样会汗如雨下。而最要命的是,我这种没拿报名表的闲杂人等只能站在黑色安全带之外,现场不少保安在维持秩序。 “抱歉时仔,我不知道这里连休息区都没有。”孟伊剑面带歉意地看着我,一边搓手一边道,“你要不先找个餐馆什么的歇歇脚,等会儿结束了请你去吃冰。” “没关系,哈根达斯就行。” “老冰棍可以不?” “抠门精滚蛋!” 孟伊剑和我闹了一会儿,拿着报名表滚去排队了,我找了个阴凉的树荫坐下来,就在这等他。我其实看得出,孟伊剑紧张得不得了,所以我打算等他一出来就给他一个来自兄弟的爱的抱抱,无论他成功与否。 “帅哥,来面试吗?” 我抬头,一个四十左右、穿着打扮精致高端的女人坐到了我旁边,带来了一阵浓郁的香水味。我个人是很受不了香水味的,除了三年前在那个球场边看我打球的精英学长身上闻到的。 我不动声色地往旁边挪了挪:“不是,我陪朋友。” 女人点了点头,从手提包里拿出一张名片递到我眼前,我低头一看,刘思霞,是个制片人。 “我觉得你的气质很符合我手上一部剧的男二号,有没有兴趣了解一下?” 我这才反应过来,她是要挖掘我做艺人,我连忙摆手道:“抱歉刘女士,我并不是学表演出身的,我读体校。” 她并没有因为我非科班的身份放弃我,继续道:“我这个人吧,向来信眼缘这种东西,我觉得我跟你挺有缘的,你信吗?” 我不知该如何回答,便尴尬地笑了两声。 这会儿天气太热,我实在不想说太多话,便只好先收下她的名片,说了一句“我会考虑”,好在她也并没有追问我想法,只说让我有想法了就电话联系她,说完便离开了。 香水味散尽,我也终于拿回了畅通呼吸的权利,我把名片放进背包里,在树荫下迷迷瞪瞪地打起瞌睡来。 这时,一辆汽车从我面前驶过,我睁眼看去,那是一辆黑色的豪车,在阳光下,整个一尘不染的车面都反射着刺眼的日光,有一种尖锐凌厉的贵气,让人不敢直视。 我揉了揉昏花的眼,看到车后座下来了一个穿着正装的男人,从我的角度只能看到他挺拔的背影,很快,他就被一群同样穿着正装的男人围住,簇拥着通过了安全线,当他侧头与人说话的时候,我猛地站起身,连怀里的背包掉在地上都没去捡。 世界在我眼前恍惚了一下,带着三年累积下来的震颤。 在心脏高速跳动数秒之后,我以百米冲刺的 速度疯狂地跑过去,一路紧贴着安全带,试图与他靠得更近,但无论怎样都是徒劳。 他在场内,我在场外。 他穿着昂贵的皮鞋,手腕上佩着难以估价的腕表,浑身上下都是让人望而生畏地上流社会精英气场,他与我记忆中的人越来越接近,直至完全重叠,可眼前的他却离我越来越远,眼看就要脱离我的视线了。 “季学长!”我抑制不住大喊了一声。 他好像听到了,微微回了下头,我赶快挥舞起双手,然而他只是往我的方向扫了一眼,连目光都没落到我身上,就漠然又绝情地收回了。 我想也没想就打算跨过安全带,下一秒就被保安拦住了。 “非面试人员不得入内,你没看见牌子上写的吗?”他很严肃地警告我的违规,但我却没心思想这些。 “麻烦让我进去,我要找季学……季靖闲!” “季总?”保安上下打量了我一眼,一脸鄙夷道,“想走后门也不用这么拼命吧。” 我听不懂他在说什么,此时此刻,我的心早已被难以疏解的急切胀满,一秒的没法耽搁。 “求你,让我进去吧!” 我急的恨不得给他跪下,但从始至终都是公事公办的态度,甚至用对讲机叫来了另一个保安,说这里有个有问题的人。 最终,我的情真意切还是没能打动保安,其实我的情真意切打动不了任何人,除了我自己,我后来才知道。 周遭的人都看着季靖闲议论纷纷,说这是刚回国不久的新叶新任总裁,季家三儿子,一颗沧海遗珠,英俊帅气,年轻有为…… 我望眼欲穿,直到季靖闲消失在安全通道的那一刻,我才终于脱力一般靠在身后的大树上大口喘气,喘着喘着,情绪突然就失控了,忍不住大哭起来。 我哭倒不是因为我无论怎样追赶都触碰不到他,而是我终于找到了他,那个在我心中占据三年重要位置的男人,是真实存在的,甚至看上去与我离得那么近…… 这样的我,又怎么可能像骆宇所说的那样不爱季靖闲?我的第一次心动是他给的,连我的性取向都是因他而来的。我爱他爱到刻骨,不止想他的三年,十年来我都是如此。 我情愿在身上背一座大山,即使每分每秒都要弯下腰来,我也时刻感念着季靖闲累的时候愿意靠着它歇息片刻。 第14章 我可以抱抱你吗? 第14章 我可以抱抱你吗?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也许这对于骆宇来说是句屁话,但却是我的微言大义。 我对季靖闲日益深重的感情是无解的,我也无法解释何为一见钟情,可能那并非单纯的一见钟情,更是命中注定。 因为钟情,因为注定,我在心底为他保留了三年都不灭的火种,所以再次遇见的那一刻,绵延不绝的星星之火才突然放肆燎原。 自从接触到那个将我从水火中捞出来的温暖怀抱之后,我就一直安稳地沉睡,如同窝在一汪温泉里,这一梦仿佛有百年之久。 中途我迷迷糊糊醒过一次,依稀听到两个人对话,好像是季靖闲和小张—— “季总,您要回家吗?” “嗯,我目前不想见他。” “明白了季总,我来安排。” 完全清醒过来的时候,我被眼前放大的娃娃脸吓了一跳。 “尘哥,您醒啦?难受不?您现在在病房呢。”小张满脸惊喜。 我当然知道我现在在病房,而且还是我这小半辈子住过的最豪华的病房,我忍着太阳穴的酸胀四处张望,意料之中没找到自己想见的人。 看来我依稀听到的都是真的。 我在心底狠狠地自嘲了一下那无用的期待。我也是时候想想该什么时候从季靖闲的别墅搬出去了,正好我贷款买的房到现在都还没怎么住过。总之我要主动一点,绝不能让他彻底厌烦我。 所以,我醒来第一件事并不是问我是怎么到医院的,而是抓住了小张的胳膊。 “怎么了尘哥?” 我清了清嗓子,喉咙干涸的几度说不出话来:“拜托,你帮我给季总道个歉吧,就说,就说前天的事情是我不对。” 才一个多月,这已经是我和他结婚后的第二次道歉了,他一定对我这个不省心的伴侣有诸多不满吧,怪不得不想看到我。 小张疑惑地睁大眼睛:“尘哥为什么不自己跟季总说呢?” “他不是说不想见我吗?”我垂下眼,不想让小张看到我的失落。 小张不愧季靖闲最喜欢的一任助理,聪明绝顶,一下就联想到了早上和季靖闲的对话:“哎呀,季总说的是一个约季总打高尔夫的合作人,季总不想见他。季总昨晚找了您大半夜,又陪了您小半夜,直到早上您体温正常了才叫我过来照顾一会儿,自己回去洗澡换衣……公司有两个项目出了点问题,季总这几天可能心情不大好。” 看着小张一张一合的嘴,我以为我听错了,季靖闲陪我半夜?这怎么想都不可能是我的待遇,这得是唐玦级别了吧? 小张话音刚落,病房门就被打开了,季靖闲从外面走了进来,我顿时喜出望外。 小张冲我眨眨眼,意思是“我没骗你吧”。 “小张,你先回公司去。”他沉声命令,看起来心情并不佳。 “好的季总。”小张动作迅速,很快就离开了病房。 “靖……” “昨晚为什么不回家,还喝酒喝到大马路上去了?”季靖闲站在床尾,锐利的眼神向下,居高临下地看着我,如同审判一个犯人。 我本想脱口而出“你还不是一样夜不归宿”,但电光火石间,我从他的质问中提取到了一个重要词语——回家。 他居然把他住的地方称作是我的家…… “我……还可以回家吗?”我试探地问,藏在被子里的右手攥紧了床单。 “什么意思?”季靖闲蹙了下眉。 “我以为……以为你让我滚出去。”我声音越说越小,浑身肌肉都紧绷了起来。 大概是想起了那晚自己说的话,季靖闲脸色有一瞬的异样,我潜意识期待着他会有什么别的解释。 “这是最后一次机会。”他说。 拉紧的神经突然被放松,我泄力一般猛地放开被我蹂躏的那一小块床单,喃喃道:“谢谢你,靖闲……” 我一面庆幸得要死,一面又莫名失落,被两种截然相反的情绪搅得无所适从之际,我低下头,却被季靖闲一把捏住下巴,力道不小。 他强迫我看着他:“回答我刚才的问题,你昨天晚上干什么去了?” “我和骆宇他们聚餐,一不小心就喝多了。”我仰望着他一五一十道,犹如面对神时的向往和虔诚。 “骆宇?”季靖闲思忖了一下,“你那个大学同学?” “你怎么知道他?”我记得骆宇和季靖闲之间从来没有接触过。 “我不能知道?”季靖闲冷声反问。 “不不,不是……”对于季靖闲还记得我的朋友,我只是很惊讶罢了,我还以为关于我的一切他都没放在心上过。 “他跟你一起去过《全息江湖》片场,我记得他。” 季靖闲说的是四年前,我在冬季的海边给重感冒的唐玦替演的时候,那时候他和唐玦已经分手,而骆宇也已经知道了我对他的痴迷,他是过来试图追回唐玦的。 这就意味着,季靖闲还记得四年前的我,他竟然在那样一个一心只想让爱人回心转意的情况下记得我。 我脑中掀起一阵排山倒海的窃喜,犹如被打了一针粘合剂,那一堆前天晚上被割得七零八落的心脏碎片也重新燃起了希望。 “饮酒也要注意节制,以后不允许再有这样的事情发生,明白了吗?”季靖闲放开了我,坐到一旁的椅子上,沉声数落。 “明白了。”我乖乖点头,如同一个虚心接受教育的小学生。 大概是我认错态度良好,季靖闲严肃的表情缓和了不少。 我偷偷端详着季靖闲的脸,他眼周有些许乌青,显然是休息不好造成的,由此我想到了小张的话,他说季靖闲在医院陪了我半夜……进而我想起了昨晚的那个混沌之中的怀抱,真的是季靖闲! 其实在我嗅到他身上气味的第一刻起我就认出来了,只是我根本不敢妄想罢了。 我纠结的要死,心中一面泛甜,一面心疼,但如果我当时是醒着的,我一定不会让他陪我到天明。 他见我盯着他,便问我:“你有没有不舒服?我把医生叫过来。” “不用不用。”我连忙摆手,“等拔针头的时候再叫医生吧。” “嗯。” 我看了眼头顶的药水,还剩下最后一点,足够给我预留时间。 “靖闲。”我鼓起勇气,认真地看向他。 “嗯?” “是这样的。”我清了清干涸嘶哑的喉咙,“我又要给你道歉了,我不该惹你生气,虽然同样的话我一个月前刚说过。” 也不知道这段真心诚意的认错哪里戳笑点了,季靖闲冰封的脸上竟被我的开场白逗出了一丝不明显的笑意。 季靖闲没有反感我提到前天的事,这让我稍稍有了底气:“但是有一点我必须要澄清,我向你提出的那个请求没有别的意思,甚至跟我的工作都无关,只是因为刘姐是我朋友,她帮过我很多,所以,所以我实在没法拒绝她,就想尝试一下……” 季靖闲哂笑一声:“你的朋友还真不少。” 我忽略了季靖闲意味不明的嘲讽,继续深度自剖:“但事实上,我做了一个于你于我而言都十分愚蠢的尝试,是我思虑不周,自不量力了……” 我说完等了一会儿,却发现季靖闲对我说的无动于衷。 我急了,撑着床沿大声道:“但是靖闲,我想和你在一起,这绝对绝对不是为了虚荣,只是因为我爱你啊。” 这番话羞耻度过高,平时我是绝对不会说出口的,但目前是非常状况,我必须说给季靖闲听。 “除了我爱你,我想不出别的非要赖在你身边的理由……”说到最后,我哽了一下,因为我想起了骆宇在酒馆洗手间的那番胡言乱语,他说我不是爱季靖闲……一股突然涌上来的委屈让我有些无措,甚至无法再继续说下去。 这大概是我第一次在季靖闲面前表现委屈,因为有人诬陷我不爱他,就像他曲解我和他在一起是别有所图一样。 空气陷入沉默,季靖闲依旧不露声色地坐在那里,我甚至不知道他到底听我说话了没有。 良久之后,他终于“嗯”了一声。 “那你可以原谅我吗?” 我眼巴巴地望着季靖闲,看着他向来不怎么法外开恩的薄唇吐出两个字:“下不为例。” 每当季靖闲对我点头的时候,就是我如蒙大赦的时候,大喜过望的一瞬间,我甚至原谅了骆宇的一派胡言。但人生来就是得寸进尺的生物,欲望如沟壑难填,此时此刻,我竟然还有个更贪心的想法——我想拥抱季靖闲,哪怕一秒钟也好! 昨晚那个难得的怀抱我根本就没有好好体会到,为此,我错过的是全世界。 “靖闲,我,我……” “说。”季靖闲直接打断了我的半吞半吐。 得到他的许可,我用最轻的声音和最试探的语气请求道:“我可以……可以抱抱你吗?” 第15章 突如其来的温柔 第15章 突如其来的温柔 我本来还有些紧张,但看到季靖闲坐在离我半米远的凳子上,薄唇紧抿无动于衷的样子,我心中的紧张感又消散了。 越是意料之中,越是让人平静。 但话虽如此,我心中那点不知从何而来的惴惴不安还是让我有些不死心。所以,尽管因为发烧脱水嘴唇干裂,我还是尽可能扯出了一个唐玦的笑容,神情也变成了唐玦在拜托别人时的那样。 三秒之后,我终于意识到尴尬,微微叹了口气,在我收回笑容的那一刻,他神色微动,然后从凳子上站了起来。 季靖闲需要我扮演唐玦,这是我们的约定,但并不意味着他会把给唐玦东西给我,所以只有在运气极好的时候,模仿唐玦才能在某些方面起到一点作用,但我没想到,这种时候也能被我撞大运。 随着他的脚步,我刚放下去的心又一点一点悬了起来,直到他走到我面前,我的心脏终于跳到了嗓子眼。 “注意针头。”他居高临下,如同一个施舍他人的上位者。 “哦,哦……”我手忙脚乱地抬起胳膊,甚至有一瞬间忘了拥抱的动作应该是怎样的。 等他抬起下巴示意我可以的时候,我才环过他的腰,安心地贴到他身上。毫不夸张地说,我才刚感受到他腹部体温的时候,我的眼泪就下来了,但我怕浸透他的衣服被他察觉到,所以闭上了眼睛,把一切情绪牢牢缚住。 这是我第一次正儿八经的在非上床的情况下拥抱他,虽然并非相拥,但我依旧受宠若惊,此时此刻,我根本没功夫去想他为什么会突然对我的态度转变了这么多,更难以去剖析这突如其来的温柔。 我怯懦的要死,始终不敢用力靠上去,就怕他感受到我的触碰之后反悔了。 蠢蠢欲动的眼泪终于被我强行吞了回去,我睁开眼,轻声道:“靖闲,你的胃还好吗?” 问完之后,我情不自禁用耳朵悄悄蹭了一下季靖闲的腹部,然后立刻停下来观察他有没有发现我的动作。 “为什么问这个?” “因为我又惹你生气了,你一生气胃就会痛。”我轻轻贴着他嘟囔道,“靖闲,别生气了好不好,我说的是真的。” “你指的是哪一句,你刚才说了很多。” “全部都是,尤指爱你。” 而这份爱,早在六年前我就很郑重地表述给他听了,但既然他前天对我的心意表现出疑问,那就证明我表达的决心还不够,所以我还要再说一遍,说给他听,也说给我自己听。 就好像我语气越笃定,我内心就越安宁。 “我允许你爱我。” 头顶响起季靖闲的声音,真实却遥远。 “但我不会回应,所以,不要再去做一些无谓的事情了。” 季靖闲的声音很温和,比这段时间任何时候都要温和,却依旧有一种等我清醒着仰望,高高在上的疏离。 “我不会了,再也不会了。”我轻声道。 在几次飘飘然带来的教训之后,我警醒自己,别再尝试去挑战季靖闲的底线了,正如他刚才所说,那些都是无谓的东西。 这世间之事,除了季靖闲,皆是闲事。 当我还在脑子里给自己反反复复敲警钟的时候,突然听见季靖闲问我:“你刚才说你跟大学同学聚餐,有女同学么?” “没啊,只有他和我的一个大学室友。” “那你身上的女士香水味道是怎么回事?” 我低头闻了闻,什么也没闻到,但我还是仔细回想了一下昨天有没有跟女性接触的经过,这才想起那个唐玦的粉丝。 “呃……就是被一个姑娘认错了,她不小心抱了我,可能是她身上的。”我不敢直接说是把我认成了唐玦,因为我不确定在这种情况下,季靖闲允不允许我提他的名字。 “唐玦粉丝?” “是……”既然是季靖闲自己说出来的,我也只好老老实实承认,好在季靖闲并没有表现出任何不悦的情绪。 季靖闲问我这个,绝对不是因为我所希望的那些可能性微乎其微的原因,譬如吃醋什么的,但我却就此想起了江鄢家的第三双皮鞋。 于是,我旁敲侧击地提起了前天他彻夜未归的事,他没有给我拐弯抹角的机会,直接回答了我:“我去了江鄢家,还有一个江鄢的朋友。” “江哥的朋友?不是你的朋友吗?”我抬头问道。 “不是,我和他不算熟。”季靖闲似乎不愿多说,但我能得到这个答案,已经很满足了。 只是朋友就好,不是朋友最好。 我一高兴,又忍不住偷偷蹭了一下季靖闲。 “别蹭了。” 被季靖闲公开处刑,我面红耳赤,但季靖闲说这话的时候,又莫名有一种禁欲的感觉,声色略微沙哑,每一个字都好像是压在喉咙口说出来的一样。我不依不舍地松开他,顺便看了一眼他小腹之下,不自在地咳嗽着不敢说话。 刚才的气氛太梦幻了,以至于我都忘了自己手上还插着针头,等我想起来的时候,已经回了小半管血。 “卧槽……回血了!” “都说了让你注意。” 季靖闲立刻关掉了输液器,按铃叫医生过来。 “疼吗?” 我摇头,一只手按在嘴上。 “你捂嘴干什么?” “没什么……” 还好季靖闲没有发现,我刚才心情过于放松,一不小心说了脏话。季靖闲不爱听我吐脏字,因为唐玦出身书香世家,家教极好,言行举止从不粗鲁。 可这对于我一个21世纪的互联网冲浪青年来说,实在有些困难,所以为了改掉这些口癖,我花了不小的气力,虽然有时候还是会说,但我已经能做到在他面前不说了,这次实属大意。 季靖闲按铃叫来的人不是护士,而是一位性严的主任,我觉得挺纳闷的,我这样一个小病患,拔针这种事情怎么还要劳烦主任医师呢?不过看严大夫对季靖闲恭敬的模样,我也大概猜到了原因。 严大夫过来帮我抽了针头,又进行了听诊,季靖闲向他再三确认回这么多血不会对身体造成影响之后,才放他离开。 “靖闲,我等会儿可以出院了吗?” “不可以。” “……” 季靖闲毕竟还有那么大一个公司要管,等我拔完针头,他就离开了。 我一个人靠在床头回味刚才的拥抱,好几次实在憋不住,傻笑出声。 我很想出去跑步,但季靖闲走之前明令禁止我外出,无奈之下,我只好翻身下床,就地做了几组俯卧撑。我从小就是如此,无论欣喜若狂还是愁云惨淡的时候,都爱用运动来疏解,不然我怕自己会被憋出毛病来。 我像个精神病人一样在单人豪华病房里上蹿下跳手舞足蹈,对着空气打了一套拳,自得过头后才突然想起骆宇昨晚在醉倒前一秒对我说的话。 我猛地晃了晃脑袋,撑着床沿边咳嗽边喘气。这么重要的一句话,我居然到现在才想起来,果然,只要有季靖闲在,我的眼里心里就再也容不下其他东西。 我苦笑了一声,高昂的情绪也蓦地低落了下来,由于骆宇那句话的冲击力实在太大,太不可思议,我此刻已无法确定它存在的真实性,为了验证它究竟是不是我醉后的臆想,我打开微信,试探性地给骆宇发了一个打招呼的熊猫头表情包过去,结果发现我已经被他拉黑了,打电话过去也是关机状态。 我抓了抓头发,心中如同被打翻了调味罐,酸甜苦辣,五味陈杂。 这下我可以百分之八十地确定,那句话就是骆宇本人说的,我没做梦,也没听错。 他昨天在我耳边说:“时尘,我他妈都喜欢你七年了,只比你喜欢他少三年而已。” 第16章 有些东西不要尝试去探究 第16章 有些东西不要尝试去探究 平时不生病的人一生起病来就没完没了,轻微肺炎引起的发烧、咳嗽、咽喉肿痛轮番上阵,过了三天,我依旧是一副病秧子的状态。 在医院呆着索然透顶,前面两天还有孟伊剑来看我,我从他身上套出了一些关于骆宇的消息,他说骆宇最近正在忙着接手家族企业,根本没空关照他,但好在他是个随遇而安的人。 “那他知道我生病住院了吗?”我拐弯抹角地想知道骆宇目前对我的想法。 “知道啊,我跟他说了,他说改天自己来看你。” “……” 既然如此,这个“改天”恐怕是遥遥无期了。我叹了口气,那天晚上明明是骆宇说了很多侮辱我的混账话,现在却由我来思考如何修复关系。 后来,孟伊剑因为紧急状况出国,连和我见面道别都没来得及。 孟伊剑一走,我又陷入了百无聊赖中,每天吊完点滴,在病房做几组锻炼腰腹部的健身运动之后,就在网上浏览一些帖子,诸如“被最好的朋友告白却无法回应怎么办”“被好兄弟拉黑怎么办”,越看越迷茫。 季靖闲也偶尔来看我,但次数不错,逗留的时间也短,他的意思是让我安安心心呆在病房,多长点记性,以后不允许再干出醉倒在马路边的事情。 其实我做为成年人,出不出院,控制权在我,但我又不想辜负季靖闲对我难得的关心,还好季靖闲没那么“变态”,在我只剩下些轻微咳嗽的时候就允许我出院了。 不过,出院不代表我可以立刻投入工作,毕竟我干的是体力活,季靖闲勒令我在家继续休养。于是,刚休完一个多月“婚假”的我又开始休病假了,好在我前几年积攒的收入足够我游手好闲一段时间。 反正呆在家里也花不了什么钱,季靖闲家的食材每两天就有专门的人送过来,根本不需要我去采购,而且还应有尽有,这也为我研究菜谱创造了良好基础。 但我没想到的是,我在家养病的第一天,季靖闲的姐姐季雨珂就到访了。 我对这个女人的唯一印象还停留在我和季靖闲领证之前,她要代表季家来见我一面,我和季靖闲在餐厅里等她,她来了之后,坐也没坐,也不理我的笑脸和招呼,上下打量我一番之后扭头就走。 季靖闲叫住了她:“这么着急走?” 她说:“老爹让我抽空过来看看他未来的三儿婿怎么样,我现在得到答案了,当然准备走。” 季靖闲问:“答案呢?” 她盯着我,突然失望地垮下脸:“跟你之前那个小情人差不多,都不怎么样。” 她说完便走了,季靖闲也没再挽留她。奇怪的是,她这样说唐玦,季靖闲也没生气,可我却还是战战兢兢地陪季靖闲吃完了那一顿丰盛的饭菜。 后来我和季靖闲举办婚礼,季家派了不少礼金过来,算是认可,但没人出席,也没人关心我的来历。我无法窥探这样一个豪门家族的内里,况且我始终不觉得季靖闲像一个真正的富家子弟,这或许和他私生子的身份有关吧,若是季家看中正统的孩子,怎么会在虹榆市那种小地方上高中,还成为我的学长。 季雨珂按门铃的时候,我正戴着口罩给砂锅汤调火候,我打开监视器一看,是季靖闲的姐姐,于是立刻摘下口罩,满面笑容地给她开门。 相比上次见面,季雨珂头发剪短了些,利落的齐耳短发,一袭黑色连衣裙,妆容精致,手提包、耳饰、项链、戒指这些小配件无不奢华昂贵,她是典型的富家女。 可能由于不是一个妈的缘故,季雨珂和季靖闲的相似度并不高,但眼睛却像极了,盯着人看的时候,总能让你觉得低她一等,尽管她比我矮半个头。 “姐,你来啦。” 我殷勤地拉开门,把口罩塞进衣兜,正打算帮她拿拖鞋的时候听到她说:“别叫这么亲热,我们不熟,叫我季总吧。” 我动作一顿,她轻车熟路地自己拿出拖鞋换上。 “好吧季总,我先去给您煮茶。” 季雨珂的嘴还是跟我第一次见她一样毒,说实在的,我有点怕这个外表看上去就很强势的女人。她有一双和季靖闲一脉相承的长腿,即便是穿着拖鞋,从我旁边走过去的时候也带着一股毫不拖泥带水的凌厉。 我把茶端出来,发现季雨珂正站在厨房门口往里看。 我恭敬道:“季总,请喝茶。” 季雨珂回到客厅,坐在了沙发上:“我说靖闲怎么把老爹给他配的厨师都赶走了,没想到是有个会做饭的男人当情人。” “……” 我和季靖闲再怎么说也是持证上岗合法同居,为什么大家总爱用“情人”这个词语来形容我和季靖闲的关系,我实在有些无语,但又不好在季雨珂面前表露。 “你追星?”季雨珂突然问我。 “季总怎么知道?” “我刚刚去你房间看了一下,你和靖闲分房睡啊。” “你……” 我耳边“嗡”的一声,顿时有些气不过。季雨珂竟然未经允许擅自进入我的房间……不过,我最羞恼的,其实还是被她发现了我直到现在还没能和季靖闲同床共枕。 我内心波澜起伏,季雨珂倒是若无其事地抿了一口茶,惊讶道:“这个不是从胭庄那边送来的茶叶么?一年就收二十罐,十五罐都送到我家老爷子手上了。” 我强行压住胸口的憋闷,好声好气道:“这是之前我和靖闲结婚的时候季董派人送过来的,我想既然是季家的口味,季总应该会喜欢喝。” 季雨珂哂笑了一声:“你倒是挺机灵的。” 这话虽然表面像是在夸我,但我怎么听都觉得不太舒服,我总觉得她看我的样子像看一个家政服务人员,主人一高兴还能收到小费的那种。 不过她没给我小费,倒是从手提包里拿出一个小巧的木盒子放到我手上,我打开一看,里面躺着一枚玉佩。 “这是?” “这是靖闲妈妈生前留下的遗物,要我帮她给她的儿媳或者儿婿。” “啊……”我手一颤,差点拿不稳摔下去。 季雨珂没有在意我的震惊,她一副无事一身轻的样子,道:“可算是交出去了,省得放我这儿我还得留心照看。” “把这个给我,靖闲,靖闲同意吗?” 小小的轻质木盒突然重若千钧,我紧紧握着,生怕手再一抖摔坏里面的玉佩。 “他妈妈的玉佩,跟他同不同意有什么关系?给你就收好,废话多。” 对于这个逻辑,我不敢苟同,因为季雨珂根本不知道我和她弟弟婚姻的真相,但看她一副坚决不愿意再收回来的架势,我只好先暂且收下保管,等晚上再还给季靖闲。 其实我还想问她,季靖闲妈妈的遗物为什么会在她手上,但我没问出口,这些东西好像不归我知情。 外面的天色早就暗了下来,季靖闲还没回来,但季雨珂说她饿了,我只好先盛了一部分出来给她吃。 季雨珂夹了一块排骨,咽下之后嫌弃道:“天,你这手艺也太难吃了吧?” “难吃就别吃。” 我一抬头,发现是季靖闲回来了。 “臭小子,这是跟姐姐说话的态度吗?这么快就开始护短了。” 季靖闲不置可否,走过来双手撑在餐桌上:“又是季江让你来的?” 季雨珂秀眉一蹙:“那是你亲爹,别这么没大没小。” 季靖闲哼笑了一声:“只有你拿他当亲爹。” “混小子。”季雨珂边吃饭边笑骂了一句。 “你过来怎么也不提前告诉我。” 季雨珂放下筷子,十指交握道:“不提前通知就不让来了吗?我来你这还要预约啊。” 季靖闲挑挑眉,不再发言。 我站在一旁,惊讶地看着这季家姐弟俩,我还是第一次看到季靖闲像个小孩一样和别人斗嘴,然后吃瘪到只能若无其事地掩饰。 我有些惊喜,说实在的,我喜欢看到这样的季靖闲。平日里他总是一副思虑深重的样子,唐玦离世之后,他就更没有这么轻松过了,他一心情好,我就不由自主跟着他开心。 “对了,季遥凛前两天被老爹揍了个半死,现在还瘫在家里哼哼。”季雨珂说这话的时候虽然语气轻松玩味,但眼中却有种雪恨的狠厉。 不过季靖闲依然很平静:“季江不宠他了?” “这回宠不了了,他脚踏两条船踏到了市委书记地女儿身上,你想听具体的吗?” 季靖闲漠然道:“与我无关。” “大哥这么惨,你都不感兴趣啊。”季雨珂明显对季靖闲的反应不满。 季遥凛这个名字我听过,一天到晚跟女星嫩模传桃色新闻,只是我没想过这个人会是季靖闲的哥哥。 “还吃么?”季靖闲抬了抬下巴示意桌上的饭菜,“不吃就赶紧走。” “我才刚吃几口你居然就赶我走,也不知道当初是谁给我打电话,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说‘珂珂姐救我,我好饿’,让我大老远地跑去管吃管喝。” 我心中一惊,唇边的笑容也僵住了,季雨珂说的是季靖闲的童年吗? 我下意识地看向季靖闲,发现他也正好看向我,许是看到我脸上的错愕,他很明显地沉下了脸色。 原本轻松愉悦的气氛陡然凝固,朝我兜头砸下,碎成齑粉。 大概是意识到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季雨珂脸上也有些不自在,随便吃了几口饭后就决定打道回府。 季靖闲一声不吭地上楼去了,没送季雨珂,是我把她送到门口的,我为她打开门,对她说“季总再见”,我还以为她不会理我,却破天荒地得到了一个点头,以及一句带着歉意的忠告:“我把他给惹生气了,你小心点。” 我有些尴尬地表示我知道了,但其实,我才是那个该过意不去的人,倘若今天不是我在这里,季靖闲也不会生季雨珂的气吧,换句话说,我不该听到这些季靖闲不想让我知道的东西。 等我把放在厨房保温的饭菜都端到饭桌上,季靖闲正好换了一身黑色居家服从楼上下来。 “靖闲……”我迎了上去。 他看了我一眼:“你应该知道,什么该问,什么不该问。” “我知道的,我是说这个。”我说着把那个装玉佩的盒子打开,送到季靖闲面前。 季靖闲没接,低头看着那枚小小的、用红线穿起来的玉佩。 我眼睁睁看着他沉下脸色,眼中明明暗暗涌出一堆我读不懂的东西,我还是头一回在他身上看到这么多情绪。嗅到危机,我下意识想合上盖子,却被他一把捏住手腕,拇指将将抵在我的脉搏之上。 “这是从哪来的?”季靖闲的声音沉至极限,好像下一秒就要怒吼出声。 我吓了一跳,连忙解释:“这个是你姐姐刚才给我的,但我觉得有必要还给你。” 季靖闲死死地看着那个绣花盒子,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 每秒都被无限拉长,我如同一个擂台上的拳手,时时刻刻要关注着对手会不会突然出击。直到后来我实在忍受不下去了,动了动生疼的手腕,他这才放开我,一触即发的紧绷也瞬间无影无踪。 “你收着吧。” “啊……”我猛地转过头,他已经往餐厅那边走了,就像刚才的一切从没发生过。 望着他的背影,我竟看出了一丝孤独感,就像那天晚上看到他坐在窗边抽烟一样,遗世独立的寂寞。 “那,那这枚玉我可以佩戴吗?”我追上去,问了一个傻问题。 “随你。” 我蓦地缓下脚步,然后愣愣地走到餐桌边坐下。季靖闲怎么可能会把他母亲留下的重要东西给我,他吃错药了吗? “你吃错药了吗……” “你说什么?” “没什么没什么!” 我差点把舌头咬掉,我居然把心里想的东西说出来了,不过还好季靖闲没有追问,他向来不爱追问我。 我惶惶不安地拿起碗筷,刚准备夹菜,突然想起了什么,又放下筷子,托腮看着季靖闲吃。 “你怎么不吃?” “我今天刚出院,身上病毒也还没脱干净,一起夹菜怕传染给你了,我给你做饭都是戴口罩的。”我从口袋里掏出口罩,“你看。” “不要紧,吃吧。” 季靖闲说完见我没动,就直接夹了一筷子菜到我碗里。 我一惊,连忙风卷残云般塞了一大口,在咽下去之前又生生停住,然后一点一点细细咀嚼,生怕错过其中的半分滋味。 我这样吃饭的样子实在太难看,和对面季靖闲慢条斯理的样子简直天差地别,但我就是克制不住。事实上,每个和季靖闲有关的第一次,我都珍惜的不得了。 “时尘,有些东西不要尝试去探究。” 我用力咽下嘴里饭菜,连同刚才所有的满腹疑惑一起。 “嗯,我知道的。” 第17章 泪痣 第17章 泪痣 我内心住着一条肆无忌惮的野犬,抢来一块肉骨头,就想立刻舔满唾液宣告主权。 就比方说现在,我站在穿衣镜前摆了一个小时pose,在拍下无数张自拍之后,我终于累了。这枚比铜钱还小的玉佩跟我所有的衣服风格都不搭,我只好取下来放长绳子,把它藏进胸口的衣服里不露出来。 冰凉的玉贴在皮肤上,很快就暖了,温温柔柔的,让我不禁开始思考,季靖闲的母亲究竟是一个怎样的女人。 能把这么温柔的东西当做信物,她的性格肯定不像我老妈那样强势,毕竟我老妈家族的传家宝可是一身真功夫。她说起话来一定温声细语,如春风拂面,还有着姣好的容颜,她的眉眼,眉眼……当我想象不下去的时候我才猛然发现,这个大房子里不仅没有唐玦的照片,好像也没有季靖闲母亲的照片。 由此,我想起了季雨珂说的那句话,那句让季靖闲变了脸色且禁止我探究的话…… 我放弃了去设想季靖闲的母亲,注意力回归玉佩本身,总之不论如何,季靖闲让我收着,我就要保存好它。 我左手按了按胸口,无名指上的婚戒无意识地隔着布料与玉佩相碰,擦出奇异的感觉。 这枚本该只有唐玦有资格拥有的玉,最后却到了我手上,也不知道季靖闲是怎么想的,居然会同意,又或者说,这玉就和我手上的戒指一样,他是把我当做唐玦,让我以唐玦之名收下。 我仔细想了想,发现这个理由还蛮靠谱的。在我说服了自己之后,那条“哼哧哼哧”吐着粗气的野犬也垂头丧气地服趴了下来。 这段时间我一直在尝试着联系骆宇,但又始终不敢亲自去他家或者公司门口堵人。出院那天我好不容易鼓起勇气打车去他家,结果在门口看到他之后,又退缩得连车门都没敢下就打道回府。其实,即便他回我的消息接我的电话,我也压根没想好对他说些什么,我也不敢想,因为无论千方百计,结果好像都是兄弟没得做。 我本质上还是个逃避现实的缩头乌龟,毕竟这一切来的太突然了。 四年的大学同学,九年的好兄弟,我发誓,我完完全全没发现他对我还有别的意图。但不管怎么说,我现在已经是有家室的人了,无论如何都无法对他的表白做出与之相同的回应,我相信,他一直都明白这点。 认识骆宇这么多年,他并非不明就里之人,也绝不缺乏理智,但这次他却选择了将我们的友情陷入困境。 不过,在担心友情危机的同时,我也松了一口气,这就充分证明,骆宇上次在酒馆洗手间对我说的诸如我不爱季靖闲这类话都是不切实际的过激言论。 求爱不得的人,在判断力和言语方面难免会有失偏颇,这一点我非常了解。 百无聊赖的下午,我在耳机里的Hiphop中偷摸喝了一罐冰啤,例行尝试联系骆宇,结果我依然还在他的黑名单里。不免失落,但又完成任务般放松了下来。 有一家武术俱乐部给我发来了邀请,我回复之后,去家用健身房打了一下午拳,然后赶在季靖闲回来之前洗头洗澡,冲去满身大汗,再装作一副乖乖窝在沙发上养病的样子。 晚饭后,季靖闲回书房工作去了,而我则思索再三敲了书房的门。 “进来。” 我推门而入的时候,季靖闲刚放下鼠标,四块显示器拼成的巨大电脑屏幕上是我完全看不懂的股票,他瞥了一眼我脖子上的红绳,闭着眼捏了捏眉心。 “找我有什么事?” “靖闲,我联系了一家武术俱乐部,大后天工作日,我想……” “不行。” “啊……”我立刻耷拉下眉眼,“那和几个朋友出去聚会呢?” “你忘了自己是怎么得肺炎进医院的吗?” 季靖闲的反问总能让我哑口无言,但让我像一个煮夫一样整日呆在家里,即便是季靖闲的家,我也实在扛不住。 “可是季长官,呆在家里真的很无聊啊,跟坐牢一样。”想不出别的借口,我只好说出实话。 “天天打拳也治不好你的多动症?” “……” 我这才想起来,季靖闲家的健身房设备都是智能的,会在终端精确记录使用数据,并绘制出体能图谱,所以我下午花时间毁尸灭迹完全就是白费力。被季靖闲抓个正着,我有些尴尬。 “外面有霾,这段时间我可以多抽点时间在家呆着。” “你说什么?”我懵了一下,有点怀疑是不是听错了。 “看来你不需要。” “需要需要,我太需要了!”生怕季靖闲反悔,我马上表下态度与决心。 季靖闲“嗯”一声,也没立刻赶我出去。 我抓紧机会献殷勤:“靖闲,你是不是电脑看久了眼睛不舒服?要不我来帮你做眼保健操吧,我小学得过眼保健操大赛第一名。” 我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来抑制喜悦,只能说出这个有些奇怪的提议。 “居然还有这种比赛。” “是真的,获奖证书就在我房间,你要看吗?” 证书是前段时间我老妈打包一起寄来的,不过,季靖闲显然对这种无聊的东西不感兴趣。 “你小学也是在虹榆市上的?” “虹榆市青野县一小,你不会也是吧?” 季靖闲没有回答我, 而是闭上眼睛靠在椅背上,示意我给他缓解眼部疲劳。 拇指抵上季靖闲的太阳穴,我轻轻刮着他的眼眶,无论有意或无意,我的手每一下都会碰到他眼角那颗泪痣。他闭着眼,看不出心情,但他把脆弱的地方毫无保留地袒露给我,还是让我心中突然升起一股莫名的成就感。 不只是眼周,季靖闲的全身都随着我的眼部按摩放松了不少,看样子,我的手法还是很到位的,没有砸了眼保健操冠军的招牌。 “有人说,泪痣用作三生之后的重逢,为爱人偿还前世的眼泪。” 季靖闲看起来像是睡着了,搭在下眼睑上的睫毛却在我话音刚落的时候动了一下。 “怎么确定所补偿的那个人即是亏欠过的人?” 我手指的动作陡然停了下来,我还以为季靖闲要嫌我封建迷信,没想到他会这样问我,我一时语塞,这不过是我道听途说的,想借来跟季靖闲开个玩笑罢了。 “倘若亏欠之人今世已无法再接受补偿,下一世还会因为它而相遇吗?” 他睁开眼睛看着我,锐利的眸中突然浮起无助,如同溺水时抓住了救命稻草。 我的心脏抽了一下,像这样偶尔在我面前展露脆弱的季靖闲,总是令我心疼。 我一心疼,就会心软。 “会的吧……”我安慰道。 我还想继续,季靖闲却一把按住我的手:“行了,你先出去。” “……那你别忙太晚,早点去休息。” 我最后感受了一秒季靖闲脸部皮肤的温热,收回手,退出季靖闲的书房。 “靖闲,晚安好梦。”我对着面前紧闭的米色房门,轻声又真诚道。 虽然,我确信,季靖闲的好梦中是没有我的另一番世界。 我本以为季靖闲那晚说要多花时间在家里陪我只是说说而已,没想到居然是真的,从来吝啬于给自己放假的季总真的每天抽了大把时间在家呆着。 虽然和季靖闲呆在一起就是没完没了的上床,每次都弄得我腰酸背痛,但只要有他在身边,无论做什么我都甘之如饴。 明明是夏末秋初之际,我却恍然间觉得春天到了。这段时间的他就像一阵冷冽又温和的初春之风,吹开了我心头被霜雪裹挟已久的花簇。 于是,我恋爱了,准确地说,是我偷偷地把这样的时光当做恋爱。反正我从来没恋爱过,我把这辈子唯一的喜欢都给了季靖闲,所以让我稍微脑补一下,也不过分吧。 起初我还在盘算,以季靖闲那琢磨不透的无常性格,这样的平和还会持续多久,但小半月过去了,我和他之间还是一个样。 这种冷淡中的温情才是最为致命的,总让我控制不住地沉溺。 其实对于现在的状况,我还总结出了一个关键性原因:这段时间里我一直很本分,没有主动提及任何不该提的东西。 只要不涉及到唐玦,他大多理智又冷静。 第18章 秘密周二 第18章 秘密周二 “最近有人问我,怎样拴住一个人的胃,从而拴住一个人的心。唔,三分钟到了,先加一勺砂糖,再用小火炖两分钟……我告诉他,根本就没有最爱的口味,只有最爱的人,胃是没有思想的器官,而人心恰恰相反,人心最为复杂,所以不要再尝试用美食俘获人心的做法了,如果这样可行,他何不直接去爱上一位米其林厨师?又或者说,会做菜的大厨就一定能得到所爱吗?比如说,我。哈哈,开个玩笑。总之,一劳永逸、得寸进尺终归不可取。其实我曾经也有过这样的想法,我说的这些都是我后来悟出来的道理……” 我最近关注了一个叫阿路的美食主播,因为他从来不露脸的缘故,直播间人气并不怎么高,但从他和气的声音和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指来判断,他应该是一位气质温柔的男性。 比起那些被礼物弹幕刷满屏,主播为了人气满嘴骚话的直播间,我更喜欢这种清静的,还能偶尔和主播话几句家常,而且有问必应。阿路的声音和语速都自带降噪气场,听的多了,心都静下来不少。 这几天我都在跟着他学做菜,厨艺也稍有长进,朝着最令我头痛的“煮夫”身份持续迈进,痛并快乐着。 季靖闲每天都会在家吃至少一顿饭,前些日子他陪我养病的时候,更是一日三餐都和我一起。以前他还会在我的期待下提出一些改进意见,但越往后,他的评价就越趋近于“还可以”,这是他对我厨艺的一种肯定。 在季靖闲身上,我很少能获得成就感,所以每当他夸赞我的某个地方可取的时候,我都会抓紧机会再接再厉,争取做到更好,以免退步了会被他收回。 譬如他从一开始就称赞我的腰不错,于是这么多年来,我一直拼命锻炼腰肌,保养腹肌,即使是肺炎期间,我也瞒着他在病房里偷偷做健身运动,再譬如更早的时候,他在球场边赞赏的一眼,硬是让我投进了一个我并不擅长的三分球…… 昨晚雨疏风骤,直到今天天气还是阴沉沉的,下午又下了半小时的雨。 我一边看阿路直播,一边想着季靖闲有没有带伞,导致笔记都没做好,后来我一拍脑门儿,人家季总有车有司机,还需要自己亲自带伞吗? 窗外的色调从灰白落至暗黄,直到最后一丝天光湮没,整个别墅都黑了下来。我打开一部三个多小时的英文电影,看得直打瞌睡,到了今夕不知何夕的时候,我看了一眼屏幕上的时间,晚上十一点了,季靖闲还没回家,我给他拨电话过去,提示对方关机,我一看日期,果然,今天又是周二。 经过近两个月的同居生活,我差不多发现了季靖闲晚归的规律——每个星期的周二,季靖闲都会在晚上九十点才回来,他多数情况下是不会接我电话的,而且他每次回来,都会有一些和以往不同的地方,说不清道不明,也可能是我的心理作用。 其实最开始我有意识地想打探季靖闲到底干什么去了,不过他从来没有回答过我,所以后来,我给这一天取了个名字,叫作“秘密周二”。 既然是秘密,我就不方便去强行窥探了。 只不过,今天是他回来得最晚的一个“秘密周二”。 夜风一下一下卷起乳白色的窗帘,我特意开了一扇窗,为了能及时捕捉外面的动静。 听到楼下汽车声音的时候,我立刻睡意全无,并以最快的速度下楼把沿路所有的灯打开,迎接季靖闲回家。 然而当我兴冲冲地想要打开门的时候,门却从外面被打开,力道大得我整个人险些被甩出去,我惊魂未定地扶住门框站稳,刚抬起头就被吓了一跳。 门外的季靖闲头发被风吹得有些凌乱,还没到家就把领带紧紧缠在了手里,我可以清晰地看到他捏着领带的拳头有些颤抖,铁青的脸上满是烦躁,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懊恼,他目光如锥般看着我,仿佛要把我钉在墙上。 “靖,靖闲……?”我声音发抖,迅速思考自己做了什么惹恼季靖闲的事情,但绞尽脑汁也想不起来,我最近比任何时候都要本分。 不过,那可怖的样子只是稍纵即逝,紧接着,他俊美的脸上泛起倦意和一点与他身份不符的颓唐,然后,他一言不发地进了门。 我稍稍松了一口气,他终于变回了我熟悉的样子,每个“秘密周二”之后,他都会像这样有一点疲惫。 我使劲晃了晃头,开始怀疑刚才那一幕的真实性。 关上的大门发出“咔哒”一声,撞进刚刚放松的空气里。 跟在季靖闲身后,我心有余悸道:“靖闲,你身体不舒服吗?” “那个……是不是胃病又犯了?” “你今天回来得挺晚的,要不我去给你煮点安神茶吧?” “或者……” 他“嗯”了一声,截住了我的询问,往楼上走去。 望着他的背影,我还是隐约觉得有些不对劲,而这种不对劲绝对不是来源于他对我的冷淡,因为冷淡才是常态,像前段时间那样的温情才是真的反常。 我的不安另有原因,但又说不上来。 煮茶的时候,我拿着手机翻了半天,也没找到一个可以询问的人,倒是和突然来找的孟伊剑瞎侃了半天。 每到这种时候,我就有些丧气,季靖闲早就毫不留情地关掉了我们之间的门,还里三道外三道上了锁,阻断了与他有关的人、事、物,以及所有的可能性。无论我怎么努力,都无法真正地靠近他。 就是这么一会儿的走神,茶水就沸出来了,我只好手忙脚乱地又煮了一壶。 煮好安神茶上楼,我在季靖闲的书房里没有找到他,便先将茶放在他桌上。 当我回到卧室的时候,我发现卧室里浴室的门大敞着,而季靖闲就在里面。 “靖闲,你怎么在这里?” 听到我的声音,季靖闲转过身,他站在我的洗浴用品架前,冷酷的双眸善意全无地睨着我。 我心下一沉,脑中嗡嗡作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