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0.记忆 序:今生000.记忆 “清舞菲扬”时装发布会结束后,欧阳清菲来到了位于朝阳区的青唐世纪集团的总部。 发布会结束之前老板的秘书通知她老板要在这里为她举办庆祝酒会。 清菲知道他口中的‘老板’指的是青唐世纪集团的那个老板。那个在她初出校门即亲自聘请她为青唐世纪集团旗下服装公司首席设计师的人,那个被人盛传包养她的人,那个她素未谋面的人。 走进包间,清菲警惕地看着面前这个俊美帅气,潇洒不羁的的年轻男人,庆祝酒会?两个人的庆祝酒会?不屑地看着他,触目是他丹凤眼里的春意。看到清菲的目光,他露出戏谑的笑容,“清儿,在你眼里我还是这么靠不住?嗯?”伸出手臂揽住清菲并在她的唇上印上他热烫的吻:“我想死你了!有没有想我?” “对不起,我们好象是初次见面吧!”清菲挣扎从他的怀抱里抽出自己。该死的那是自己的初吻!****上演的泡妞轿段?想我了?我认识你吗?我见过你吗?莫名其妙吗!看来要想办法安全辙离了,不过工作大约要砸了。 年轻的老板从腕间褪下一串手串,套在清菲的腕上,温柔动情的说:“清儿啊清儿,看来你还是忘记我了。你还记得这个吗?这是千年紫檀的佛珠手串,原本是你的,是慧空大师送你的。记起来了吗?” 清菲抚着手串精神恍惚,我的?千年手串?慧空大师?疑问地对上老板惊喜的双眸,清菲晕了过去。 001.生死 第一卷:年少不识愁滋味 少年不识愁滋味,爱上层楼。爱上层楼,为赋新词强说愁。 如今识得愁滋味,欲说还休,欲说还休,却道天凉好个秋。 ---辛弃疾《丑奴儿》 -------------------------------------------------------------------------------- 001.生死 康熙二十七年腊月初一。京城。 晌午过后灰色的云朵越聚越多,终于笼罩住整个的天空。 风阴沉沉的扫过大地,孤枯的树枝在风中响起了凄咧的哨音,眼看着一场大雪就要来临。 一名身着黑衣的青年男子,踌蹰独行在宣武门内的一条巷子里,似乎天上的滚滚云团吸引着他,他仰起头望着天,然后随意在一户门前拾阶坐了下来,任冷风卷起地上的浮土沙尘围着他的周身回旋打转。 男子就这样坐着,思绪越来越虚远,目光也越来越空透。 身后的大门传出开启声响,从里面走出一个五十岁年纪的老头,黑衣男子没有回头,也没有站起身子。 老人把一张条凳立在他的面前,然后踩上去取下大红灯笼再换上白色的灯笼。 黑衣男子的视线从灯笼移向老人,嘶哑着嗓子问:“谁死了?”老人拭了下眼角的泪,低沉的答:“是我们家小姐,殁了!”叹了口气,转身入内,从里面端出一个盛满白开水的青花大碗递给兀自发呆的黑衣男子,叹道:“唉,老天没长眼啊!我们老爷夫人那是多好的人啊,子嗣本就单薄,这年中和年尾愣是眼睁睁的瞅着一双儿女相继去了,白发人送黑发人!人啊,有多少钱都不如有一个能够安享天伦的晚年啊!唉!”一声长长的叹息后,老人把碗递向男子。“喝吧!” “谢谢!”男子用一双细腻修长的手接过碗,在老人的摧促下把碗里的水喝干净。老人接过空碗走进大门,在大门合拢之前,老人又探头对这个略显颓废的男子说:“公子,快回家吧,这天儿,说话就是一场大雪!” 男子嘴角牵出苦笑“家,回家?没有柔妹,哪里都不是家!”抬头看了看宅子上挂着的匾额,黑底金字:胡府。男子从腰带上取下一支翠绿色的笛子,呜呜咽咽的吹了起来,边吹着曲子边迎着冷风走出巷子。 “也是一个断肠人呐!”门后面的老头摇头低叹。 胡府内,吊灯笼老人口中的老爷胡中正和夫人林秀明,其实也不过是四十来岁的年纪,此刻二人守在一张床榻前,神色凄楚的望着榻上大红锦被下已没了生机却面带着满足的笑容的女儿,林秀明泪流不止,紧紧的握住女儿的手,似乎这样用力的握着就能挽留住女儿的生命。胡中正坐在秀明身侧,抬眼看向身侧的仆妇,仆妇会意,抱着婴儿走过来,把婴儿递给秀明。秀明哽咽着接过婴儿,纤指抚向婴儿的脸蛋。这个孩子自出生后便不哭不闹,只安静的睡觉,这会子似乎还未睡醒,大概是刚才出生时过于辛苦了,此刻皱巴巴的小脸上,泛着青紫之气。 想起这个可怜的没有了亲娘的孩子,又想起自己年仅十七岁就逝去的女儿,秀明的眼泪益发的隐忍不住,直直的砸在了婴儿的脸上,婴儿陡受外力,惊觉的睁开了眼睛,黑漆漆的一双瞳孔直望向秀明的眼里,秀明对上孩子的双眼也忘记了哭泣,祖孙二人就这般对视着。 胡中正探头过来也看向婴儿。“好清亮的一双眼睛!”“真是个好孩子!只是命不好,一出生就没了亲娘,怪可怜的。”秀明低语含悲,极力压着心痛,一面揽起婴儿,在怀里轻轻拍抚着,一面侧头又对胡中正说:“正哥,我们来抚养他吧!” 胡中正点点头,应道:“好!这孩子先天不足,放在我们身边总比放在他阿玛身边让人放心,明儿我写信告诉他阿玛。”他知道秀明的个性一贯是除了儿女们的事情,凡事皆不管不问,今次作了这个决定,那便是下了决心的。 他自己又何尝舍得抛下女儿遗留的这点骨血给在外作官的女婿,既然女儿没了,女婿少不得的会再娶,那么这孩子以后的日子便是好坏难测了,放在自己身边,总是会比外人经心的。只是明儿的身体一贯娇弱,怕是经受不住操劳的,这孩子又先天不足。 视线停在婴儿的身上,他暗自拿定主意,只有劳烦义弟,有义弟这个赛华佗在身边,孩子的身体慢慢调理总是会好起来的吧。 秀明回头对仆妇说:“婉姐,你吩咐下去,找几个手脚利索,身体健硕些的奶娘伺候小主子,从今后,小主子就由你亲自照看!” 婉姐点头应声“是!小姐!”转身向门外走,临到门口,回身向小姐身侧的妇人使了一个眼色。妇人见状,略一点头便走到秀明身前,低下身子说:“小姐,你一天没用饭了,还是先用些吃食吧!” 秀明摇头:“茹姐,我不饿,让我陪着琪儿吧!”说着又拭泪。茹姐和婉姐都是秀明的陪嫁丫头,深知她的脾性,见她坚持,知道再劝也是无用,只得求助的看着胡中正。 胡中正看着榻上已然逝去的女儿,再看了眼秀明伤痛的神色和昏睡着的婴儿,伸手扶住秀明搀起她,柔声说:“明儿,这屋子撤了火,这孩子身子太弱怕是受不得冷,你抱着他先回屋去吧!这里有我呢!”秀明迟疑着点头,低头看了眼怀中婴儿又留恋的注视着死去多时的女儿,眼泪再次止不住的又流下来,胡中正忙挡住夫人的视线,侧着身把她向门口引,边走边说:“如今你责任深重,你即要亲自抚养这孩子,就不可再伤悲了!你的身子哭坏了,还怎么照顾他呢?” 秀明忍着泪抱紧怀中的婴儿,再回头看了眼女儿,由茹姐搀着走出门去。 胡中正回身向屋里走,在女儿床前的椅子上面坐下,握住女儿冰冷的手抵在脸颊上,低着头,久久未说话,眼眶似乎再也承受不住眼泪的重量,沉甸甸的落了下来。 琪儿,你弟弟走了,如今你又走了。 琪儿,这个孩子是你用性命换来的,阿玛和额娘会把他健健康康的养大,会给他我们全部的爱。你放心吧! 琪儿,如今我们胡家只有这一根血脉了!阿玛和额娘再不会让她有任何的差驰。你,就放心的去吧! 手心里的纤手越发冰冷,父亲温暖的大手再也不能将她暖热了。 琪儿再不会对着他浅笑,不会对着她撒娇,不会对着他喊‘阿玛’,不会站在他的面前了。这一生一世的父女缘份,就只有这十七年,是何其的情深缘浅! “给琪儿,准备后事吧!”忍住心痛和眼泪,胡中正艰难的开口。 “是!”管家福伯望着老爷的背影担心的应道,这一年之中办了两次丧事,老爷亲手送走了一双儿女,他坚强的外表下,隐忍着的疼痛和悲苦定是浓重得化不开了吧。幸好,还有一个小孩子留下来,那么,为了照顾这个不太康健的小孩子,老爷和夫人定会忍住悲痛的吧。 “派人去寻鹤鸣,告诉他我需要他的帮助!封锁琪儿产子的消息!请子昂重整胡家暗卫!”胡中正双手握着女儿的手,目光注视着女儿的脸,那双神采飞扬的凤目此时已经合住,再也看不到阿玛了。女儿,你听到了么,阿玛向你保证,阿玛会让他健康无忧的快快乐乐的长大! ‘请老爷的义弟神医秦鹤鸣来京!对外封锁小姐产子的消息,保护他不受外力所扰!请陈子昂重整胡家暗卫。’管家福伯消化着老爷的话,重整胡家暗卫,意味着调整十七年来的运作方向,暗卫们的保护重点已从少爷和小姐转移向这个那个刚出生的婴儿了。看来,暗卫里要添一批陪着少主长大的婴幼儿了,好在这世上不乏没人要的婴幼儿和孤儿。 “是!”福伯答应着步出去。 门外的雪已越下越大,老天见证了人间的生与死,快乐与苦伤,无言的应和着这一场悲喜。 002.师徒 002.师徒 正午的阳光暖暖的照在大地上,一夜大雪,整个京城变成了琼瑶世界。这时一顶青衣小轿悄悄的抬离皇宫,直直的奔前门大街行来。 轿子突然停住,轿旁的两个青衣劲装汉子警惕的看着前方路上卧在雪地里的男人。 “怎么了?”轿中一个清越的声音传出来,虽是童稚,却含着七分肃冷三分不耐。 “回主子,前面有一个人伏在地上,怕是死了!”青衣汉子恭敬的回答。 “怕是?到底死了没?”说话时,一双皂靴踏出帘子,轿夫忙压低轿杠,伺候主子下轿。下轿来的人是一个十来岁的孩童,一件酱红色的锦袍外罩着一件黑色绣金线滚羊羔毛边的巴图鲁背心,磁白的面上一双漆黑的眼睛,带着探究看向前方,紧抿着双唇,无视街上的行人对自己的观望,他迈步向前方行去,青衣汉子伸手在腰畔紧了紧,急忙跟在他的身后。 “四哥,等我!”一个幼稚的声音传出轿外,先下来的孩童转身行到轿前,掀着轿帘,从里面抱出一个三四岁大的孩童。孩童搂着男孩的脖子,娇声笑道:“四哥,我也去看!”男孩听到弟弟说话,面露微笑,“好,十三弟。”牵着弟弟向前走,停在那个伏地不起的人的面前。 这一大一小两个孩童正是当今的四阿哥爱新觉罗.胤禛和十三阿哥爱新觉罗.胤祥。 劲装汉子翻过伏地那人的身体,用手指探向鼻下。抬头对四阿哥说:“爷,他是睡迷了,还没死,可总这么趴在雪地上,说不上过一会就真的冻死了!”四阿哥点头,两眼精光突现:“救他!”劲装汉子答声“是”,弯腰从地上抗起这人迈步向前门大街上京城最大的饭馆会朋居走去,四阿哥牵着十三阿哥跟在后面,另一个劲装汉子跟在二人身后。 一行人到了饭馆时,饭馆正热闹着,几人进了饭馆,伙计迎着走来,边把人往楼上引边说:“爷,楼上请吧!” 劲装汉子说:“叫你们掌柜来侍候着!”跑堂的忙着:“对不住了爷,俺们东家有事,掌柜的不在,你有事尽管吩咐!”劲装汉子瞪着眼睛,似要发怒,身前上楼的四哥轻轻的咳了一声,劲装汉子闷了气不再言声。 伙计把几人引到了二楼雅间里,雅间窗下是一条火炕,炕下是一个火炉,地下放着桌椅。劲装汉子把背上的人放到了炕上倚好,然后转回门外和另一劲装汉子一起守住门口。 伙计一边手脚麻利的给炉子捅火一边给两人倒上茶水,笑嘻嘻的说:“两位小爷吃些什么,只要您点得出来的,俺们这里就做得出来!” 四阿哥看了眼十三阿哥,见他好奇的东瞧西顾,“捡你们这里拿手的清淡些的菜上几盘,再弄壶酒来,酒要烫热点。” “好咧,你稍候,马上就好!”伙计说着话将刚擦完桌子的毛巾向肩上一搭,然后转身出门下楼。 四阿哥回头看十三阿哥时,见他拿着火钳子在捅火,脸上蒙了一层灰,小脸在火光下映得通红。走过去弯腰抱起弟弟“十三弟坐这儿,炉子火烫离远点!”说着把他放在炕上坐好,自已从袄袖中掏出帕子来给他擦手擦脸,然后撩起长袍在弟弟的身边坐下。 伙计果然行动迅速,说话功夫已经托着一大条盘上楼,四阿哥看了眼,是四个菜一壶酒,菜是一盘清蒸鲤鱼,一碗酿丸子,一盘龙井虾仁,还有一盆鹿肉炖野鸡,酒是杏花村酒。 “难为你们这里大冬天的还能吃上鲤鱼和虾仁!” “那是,这时节在京城里也只有在会朋居才能吃上这个。”伙计说得不无得意。 “御膳也能吃到!”十三阿哥不服气,说完还鼓着腮看伙计。 “那敢情,爷,咱们这里除了御膳吃不到,啥都能吃到。”伙计笑着改口。 “你们东家怎么了?这掌柜的不就是东家么?”四阿哥不想两人再说下去,怕十三弟口不择言说漏嘴。伙计阅人无数,眼见着问话的人年纪虽小,却自带了一股威严,一看就是出自富贵人家,不敢怠慢,忙答道:“回小爷的话,我们这酒楼,是胡家的产业,我们掌柜的是胡爷打小的跟班。昨儿胡家的闺女殁了,掌柜的今儿去帮忙了。”四阿哥点点头,轻轻的“嗯!”了一声,指着那人对跑堂的说:“你能不能让他醒过来?” 跑堂的答应着,给昏迷的人灌了两碗热酒下肚,昏迷着的人脸上已渐有血色,,跑堂的说:“这个客官冻的时辰不长,说话就会醒了。”四阿哥点头,挥手要跑堂的下去了。 十三阿哥此时已从黑衣男子腰畔取下一支翠绿的玉笛拿在手中摆弄着,不得要领,四哥伸手从弟弟的手中接过来,放在唇下吹奏,也仅是吹出了响声,那个昏迷的人听到笛音,身子轻轻的颤动了一下,然后缓缓的睁开双眼,待看到是一个十来岁的孩子在吹奏时,他的面上露出欣慰的神色。 四阿哥见他醒了,把笛子递过去,那人接过来爱惜的看了一眼,然后把笛子凑近双唇开始吹奏。 待他吹奏完,四阿哥说:“这位先生,你这笛子吹得可真好,你都吹得这么的好,那‘柔琴松笛’的松笛还不知道吹得多好呢!” 男子在听到‘柔琴松笛’这几个字时,本来稍霁的脸色又笼上一层阴霾。 “先生,您能不能教我这个?”十三阿哥看向男子手中的笛子,一脸羡慕的说。 “你真的要学?你喜欢笛子?”男子望着这个三四岁的孩童,眼见着他一双虎目里全是跃跃欲拭,不由得露出笑意。 “嗯,喜欢,如果先生愿意教我,我一定会比先生吹得好。”十三阿哥边说边看向四哥,见他没有异义,便急急的站起身,对先生一揖到地说:“学生参见师傅!” “呵呵,你还真是性急啊,你还不知道我是谁呢!”男子笑着伸手扶起十三阿哥,又说:“记住了,我叫丁雪松。” 四阿哥听他报出名号,愕住了,“原来你就是松笛先生!” 松笛先生对四哥略点下头,然后回身再问十三阿哥:“你叫什么名字,总得让师傅知道教的是谁吧!” “我叫爱新觉罗.胤祥!”十三阿哥在四阿哥还未来得及阻止时,脆脆的报上了自己的名字。 “你是十三阿哥?”松笛先生吃了一惊,看了眼十三阿哥,又转回头看四阿哥“你是?” “我是爱新觉罗.胤禛,我十三弟喜欢和先生学吹奏笛子,那么,就烦劳先生了。”四阿哥想,十三弟已经报上名讳,他也没必要隐瞒。 松笛先生听到四阿哥的话,慌忙摆手:“且慢!请问四阿哥,十三阿哥这般年幼,出宫不易吧,就是四阿哥也不能随意出入皇宫吧?” 四阿哥听了松笛先生的话,微微一怔,说道:“先生不用怀疑,回宫后我自会向皇阿玛禀明今日之事,到时,少不得要先生进宫。” “万万不可,草民自在惯了,受不得那礼仪拘束,请四阿哥和十三阿哥见谅,草民这就告退了。”松笛说完话将笛子往腰带上一插,站起身便要走。 “你别走啊!”十三阿哥也顾不得人小力气弱,抻手扯住松笛先生衣襟,转回头看四阿哥,委屈的说:“四哥,你帮我留住先生,我要和他学笛子。”四阿哥看了眼弟弟,抬眼对松笛先生说:“先生果然是不拘礼节之人,即如此,我便求皇阿玛允许十三弟出宫来向先生学笛。先生请坐,请用些酒菜,外面寒冷,先生肚内无食,怎能抗寒?” “谢四阿哥!”松笛先生略一思索又坐下来。 “先生何以如此落魄?竟然睡在大街上?”四阿哥对眼前这个面容憔悴的男子有些好奇,按说凭‘松笛先生’这个名号,他还不至于冻饿,可是却何以会睡在雪地上呢? “呵呵,草民在这城中连接走了几日,实是累的乏了,如果不是二位阿哥援手,草民难免会冻死,草民谢过二位阿哥的救命之恩。”丁雪松说完站起身对二位阿哥抱拳一礼。 四阿哥见他说的诚恳,对自己和十三弟的救命大恩行的却也不过是这么普通的一礼,这才相信他刚才所说的‘不喜礼仪约束’的话,这个松笛坐在自己这个阿哥的面前,没有半点的拘束,知道要教授的是一位阿哥也没有半点喜悦,真是一个有着傲气风骨的人,心中不由的对丁雪松甚是喜爱。 “噢?累的睡着了?先生在这城中连接走了几日么?这是为何?难道先生是在寻找什么?”四阿哥存了心思想帮助他。 “不是寻找,是想忘记!”一声长长的叹息压抑在喉咙里。 “忘记?”四阿哥不明白了,怎么会?在城中走了几日不是为了寻找反而是为了忘记? “四阿哥还太小,以后您会懂的。”丁雪松似不愿意再说,低低的应了这一句。 四阿哥半明半悟的点了点头,举手执杯“胤禛敬先生!” 松笛先生捂住杯子“四阿哥敬草民酒,这如何使得?” “先生即是我十三弟的师傅,便是胤禛的师傅,十三弟太小不能喝酒,我替他敬先生三杯吧!” 两个人还在这里争讲,十三阿哥已经抢先站起端着一杯酒说:“四哥,我自己敬师傅酒喝!”说罢一仰脖喝下杯中的酒。十三阿哥一杯酒下喉,忍不住辣呛皱着眉头咳了起来。 四阿哥和松笛相视而笑,松笛先生拿起水杯扶着十三阿哥的头喂给他喝,对四阿哥笑着说道:“想不到十三阿哥小小年轻,就有如此的豪气,难得啊! “先生别看我十三弟小,论敢作敢当,却不输于旁人!” “嗯,是够豪气。”松笛这下才真正的喜欢十三阿哥。 “先生住在哪里?” “草民还无定所。” “喔,这也好办,先生暂时就在这饭馆里住下,想必他们也有供人寄住的地方,待我向皇阿玛禀明后,再为先生择一居所,先生以为如何?” “如此,也好!” 从会朋居出来,天已擦黑,两个侍卫护从着轿子往宫里走,轿夫的脚急急的辗过地面,把积雪踩着咯吱咯吱的直响。 寒风侵入轿子,十三阿哥打了个机灵,四阿哥忙伸手把弟弟揽在怀中。 “四哥,松笛先生不会自己走了,不教我了吧。”十三阿哥仰起头担心的问四哥。 “不会,依我看,松笛先生定是有了什么难处,才来到京城的。他如果想走,刚才就不会答应教你了。先生很磊落也不是趋炎附势之人,十三弟你喜欢他么?” “嗯。我喜欢他,四哥,你帮帮他吧。”十三阿哥缩进四哥的怀里,安心了许多。 “十三弟,你放心,如果能帮到他,四哥会帮的。”四阿哥点头,又接着说:“今儿偷溜出宫,竟然认了一个师傅,十三弟,高兴不高兴?” “嗯,高兴!但愿皇阿玛不知道!” “知道也不怕,有四哥在呢。而且总得让皇阿玛知道你认了个师傅,以后才好正大光明的出宫去学笛子啊。” “也是。那就告诉皇阿玛吧。师傅是我的,皇阿玛要打要罚,我都认了,只要让我学笛子。” “十三弟,我们哥俩一起承担!” “好!四哥!”兄弟俩相视一笑,心里满是暖意。 过了两日,宫里果然来人为松笛先生安顿好住处。 松笛先生自此就作为十三阿哥的师傅留在了京城。 003.一旬 003.一旬 七个月以后。 杭州‘明园’。 天刚透亮,胡中正、秀明和秦鹤鸣三人守在婴儿的睡榻边,望着熟睡着的清儿,三人的脸上俱是疼爱和企盼之色。自昨日临睡前听得清儿突然奶声奶气的喊出一声‘爷爷’‘奶奶’之后,三个人兴奋得一夜没有睡好,今天一早三人就来到他的身旁,等着再次听到他的呼唤。 五个月前,听从义弟秦鹤鸣的建议,胡中正夫妇带着清儿离开京城,回到了杭州。自此清儿的身体就交给义弟秦鹤鸣来调理。三个人对清儿用尽心力,总算让清儿有惊无险的长到了七个月。三人每日守在清儿身畔陪着他照顾他养育他,盼着他快些长大**。 女儿离开七个月以后,清儿终于会喊‘爷爷’‘奶奶’了。 自儿子和女儿相继过世以后,胡中正夫妻俩的眼里就只有清儿,心思全部在他的身上,昨儿听到他的第一声呼唤,夫妻两人怎么也忍不住眼泪,七个月来强忍着的悲怆就在这一声呼唤里,化成了欣慰喜悦的泪水。 “爷爷!奶奶!”榻上的小人睁开惺忪的睡眼,看清身边的三个大人时,娇嫩的小脸上绽出笑容,奶声奶气的叫着三个人,三个人马上俯身答应,秀明伸手把清儿抱起来搂在怀里,两个大男人则相视一笑,眼中漾着泪光。 “清儿,你什么时候才能走路啊?奶奶好着急啊!”秀明心急的很,恨不得一夕之间清儿就能长大**,不是贪心,实在是在他的身上寄予了太多。 “大嫂,清儿体质弱,你别太着急了。”秦鹤鸣笑着摇头,其实他又何尝不急? ‘明园’的侍卫,暗卫,丫头,仆妇们对于三个大人围着清儿,争着让他叫‘爷爷’‘奶奶’的场景屡见不鲜习以为常的时候,清儿在众人的努力下学会了走路,于是,明园里上演的又是这样的场景:一个大人倒退着在前方引着清儿向前走,清儿的双手被两个大人牵着向前追逐着前方的人,他们的身旁身后再跟从着大把的丫头仆妇们。 ‘明园’内,清儿是所有人的核心,‘明园’外的人却还不知道胡家有这一号人物的存在。 四年后。 从胡府后面的角门里遮遮掩掩的走出清儿,一套淡绿色长袍马褂,外加一件深绿色滚羊羔毛的背心,头戴黑色瓜皮小帽,脚蹬一双黑色小棉靴。他悄悄的探头,看见府门前确实没有人在守着时,才兴奋的迈开小脚急步溜出门。 此时,如果他能回头看一看,就会发现在没有关紧的角门后,不但露出爷爷和秦爷爷的两张狡猾的笑脸还有奶奶满是担忧神态的脸,胡中正对身后负手而立的年轻男子说:“子昂!” 陈子昂点头应‘是’又回头对身后侍立的四个十来岁的小男孩说:“风、雪、雷、电,从今儿起你们就是少主的近身护卫,去吧!”四人点头答应,然后走出胡府跟在清儿的身后。 “鸣弟,这个府门你快有四年没有走出去过了,今天,我们兄弟俩就出府随着清儿走一趟,如何?” “好,正哥,我们就看看清儿意欲何为!”三人看出清儿想出府去,知道他有些小心思,也不说破,待陈子昂部署好了以后才放他出府。清儿完全不知道大人的心肠,兀自迈开小脚向前急跑,从来没有出过家门的他捡的是人多繁华之处行走,走在大街上,专挑大的门面看,走走停停,待认清匾额上的字迹后,清儿停下步子,背负起双手象个大人似的从容的走了进去。风雪雷电四人跟到门口面面相觑,不知道该不该进去,最后四人相视点头,装做看景似的进了门。 胡中正三人跟近时,都不由得笑了,清儿竟然进了自家的铺子,而且是一个专门制作木器的铺子,三个人进了对面的门面,看着清儿出了门,又看着他停在了一个衣衫褴褛的女童身前。 女童对清儿伸出手,清儿一脸茫然的看着他。 三个大人相顾失笑,唉,大清首富胡中正的孙子身上不但没有一钱银子,而且不知道什么是银子,实在是让人失笑的事情。 胡中正满面都是期盼,笑说:“不知道这次,清儿又设计了什么好东西,咱们要拭目以待结果了。” 秀明笑着摇头说:“你还有心思说这个,你没见清儿一脸难过的样子,赶紧给他送些银子去吧。” 秦鹤鸣摇头正色的说:“清儿难过,不象是因为没银子,他是看到了这个女童才心生难过的,清儿心地太善了,也不知道这是不是好事儿!” 胡中正笑说:“再等等看,我们来看看清儿会如何反应。” 清儿拉起小女孩,不知道说了什么,几个人就看见小女孩拉着清儿向远处跑去。胡中正神色一凛,急步走出门面,做了一个姿势给暗中的护卫们,又朝着已经发呆的风雪雷电四个人点了点头,四人也快步跟了上去。三个大人相视时,都从对方的眼里看到了担心,没有说话,三个人也迈着大步跟了上去。 清儿被小女孩拉到了一个濒临坍塌的房屋门前时,看到的是几十号或躺或卧的衣不弊体的老人和小孩瑟缩在寒冷里,这些人东倒西歪的占满了整间屋子。清儿怔怔的看着他们,似被吓到了,不言不动。胡中正三人赶到时,秀明伸手把清儿揽在怀中,清儿抬头看到三人时,伏在秀明的怀里,哭了。 三人将清儿带离此地,胡府随后来人将这些人做了安排。谁也料不到,清儿生平第一次走出家门看到的这个事情,在他幼小的心里,埋下了一颗影响他一生的种子。 这一年,清儿设计的卧室系列家俱销路极好,由此在商界闯出了“小财神”这个称号。清儿将挣的银子全部捐出,加上胡中正捐出的银子一起由灵隐寺住持慧空大师每日布施给需要的饥民。 同年,胡中正聘请名师前来胡府传授清儿琴棋书画,天文地理,洋文洋算。 第七年,明园内发生了一起意外,清儿为此昏迷不醒,秦鹤鸣和胡中正夫妇三个人没日没夜的照顾看护他,一个多月以后终于把他从鬼门关抢了回来。但是这件事却成了清儿心头不敢触及的伤痛。 第八年,清儿在江浙会馆摆下擂台,扬言“胜我者即为我师!”他没有如愿请到师傅,但是却在江浙一带闯下了“神童”名号。 第九年,胡中正教清儿记账,清儿开始接管胡家生意。 第十年,清儿随胡中正巡视胡家在南方的产业,并且针对各地的不同习俗,对以往胡家的商业手段进行了改革和调整,自此,‘小财神’这个称谓响彻整个南方。 第十一年,由于日复一日的身心劳累,再加上精力消耗过甚,秀明巡视生意回来后,原本柔弱的身子终于倒了下来,挺了几个月,终是殁了。清儿对着外婆的遗体昏迷了又清醒,清醒了又昏迷,不吃不喝,不言不语,没有掉一滴眼泪。 胡中正望着清儿苍白削瘦的脸庞担忧的问义弟“鸣弟,清儿的身子可吃得消么?我想送他去灵隐寺清修一段时日,你看可好?” “正哥,佛说‘大悲无泪,大悟无言,大笑无声’。清儿现在正是在最悲伤的时候,换个环境对她来说也许是好事。他的身体你不用担心,我和他一起去,再带上几个人伺候着应该没有问题。” “那就尽快送他去吧,但愿慧空大师能够化解他的悲痛。” 三日后,清儿被胡中正送去灵隐寺清修。 半年后,慧空大师将清儿请到灵隐寺后山,慧空大师执起一朵野菊,对清儿说:“一花一世界,一树一菩提。悟否?”清儿低眉敛目,不语。慧空大师又说:“青青翠竹尽是法身,郁郁黄花无非般若。”清儿轻轻闭上双眼,未语。慧空大师又说:“人生在世如身处荆棘之中,心不动,人不妄动,不动则不伤;如心动则人妄动,伤其身痛其骨。”清儿睁开双目,低头稽首:“大师,清儿明白了。” 慧空大师从怀中掏出一串佛珠手串放在清儿掌中,望着清儿的双眸,慧空大师悠然说道:“我心非我心,他心皆我心。我执非我执,空望天下事。” 清儿仰起头望了眼天上的白云,又低头看了眼掌中的佛串,接语:“空了何时空?心念有种种!忘了何时忘?佛也念众生!” 慧空大师合掌“生性当自悟,两旬过后阴缺休!” 清儿将掌中的佛串戴在手腕上,低低俯身双掌合拢揖首“大师保重,清儿告辞了!”然后转身施施然走离慧空大师,慧空大师站在原地,唇角含笑:“清儿,我们会再见面的!” 刚过了年,清儿素未谋面的阿玛遣人来接清儿回京,因为外婆去世,阿玛想他换个生活环境。于是胡中正,秦鹤鸣收拾行装,和清儿一起离开了杭州。 004.京城 004.京城 京城西郊,两个大约十五六岁年纪的白衣男子跨马挽缰并骑驰骋,几乎是同时到达小树林的边缘,又几乎是同时勒住马缰。 右侧的男子说:“十三阿哥,你总是这样相让真的很没劲!” 十三阿哥朗朗笑说:“容宇,你有长近啊,怎么会没劲?” 叫容宇的男子摇头咧嘴苦笑“十三阿哥,你让着我能不能别让我看出来?” “容宇,你的眼睛忒贼!”可是容不得沙子,十三阿哥在心里又加上这一句话,然后摇着头冲容宇大笑,容宇听到他的话,也看着他大笑,两个人都知道这后半句未说出来的话,这句话是两个人的共性,相同的的个性,义气相投,所以成了最好的朋友,所以有了默契。 容宇伸出一个食指又说:“好,我们再比一次,这次十三阿哥不要再让着我!” 十三呵呵笑着,伸臂拦住他“好了容宇,今儿就到这吧,你不是说,今儿你家中有远客来么!你不用回去?” 容宇瞠目,一拍脑袋说道:“唉呀,糟了,我们快回去吧,今个可不能晚了!” 两人赶紧调转马头去位于宣武门的董鄂府,拐过大街,正瞧见一队车马进入胡同,心知外公到了,急忙跳下马顺手把马缰扔给小厮,然后三步并作两步跑到阿玛身后站好。 容宇的父亲翰林院掌院学士董鄂七十约三四十岁年纪,风华内敛温文秀雅,此刻正带着府中的管家厮众们侯在府门外,看到儿子慌里慌张的奔过来,面上浅笑,嘴里轻斥着说:“又是这般!” 容宇没有说话只回了一个灿烂的笑脸,爷俩就把目光一起投到前方。 胡中正下车时,董鄂七十已抢先一步上来,一声“岳父大人安好?”后顺势搀住岳父,胡中正看着他应了声‘好’,就由着他的手伸过来在臂下托着,然后侧头看清儿,紧接着清儿也下了车。 看着面前的阿玛时,清儿微微怔住,这个在梦里出现过无数次的阿玛此刻站在自己的面前,感觉却有些遥远有些陌生,看着阿玛的容貌,清儿想自己的样貌可能更相象额娘,不禁想起了额娘,接着又想到了外婆,禁不住鼻中泛起了酸意。 清儿出生时,董鄂七十正在盛京为官,所以并没有见过清儿,这些年,虽然与清儿时有书信来往,毕竟没有见过面。此时,董鄂七十看着站在面前的这个有着自己血脉的却颇有些陌生的孩子,不由得感触良多。一时间,两人对望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容宇走到阿玛身边对着外公行了个大礼,一句‘孙儿见过外公!’唤回了董鄂七十的心思,他对要施礼的清儿低低的说:“起吧!”便回身搀扶着胡中正,说:“岳父,我们回府吧!”引着他们向府里走,清儿直起身子和容宇并排着跟在董鄂七十和胡中正的身后也进了府门。 清儿一边走一边打量着府中的布局和建筑,佣人们恭手肃立在路的两侧。董鄂一族在满蒙人家里一向也是以银子多闻名,这个家修建得游廊峰回,曲径路转,池亭广轩,抱厦高阁。倒也算是富丽堂皇。 到了大厅里,董鄂七十问清儿:“一路走了多少日子?”“路上瞧见了什么?”“喜欢哪些景致?”“累不累”等,清儿都一一的回答,董鄂七十面上始终挂着笑,似乎对清儿的见识深以为然。 吃过晚饭,董鄂七十把岳父和清儿、容宇领进了自己的书房。 董鄂七十看着站在岳父身侧的清儿和善地问道:“清儿,你长大了,长得真象你额娘,现在,你的身体怎么样了?” 清儿忙回道:“清儿的身体由秦爷爷亲自调理,阿玛不用担心。” 董鄂七十又说:“你在你外公身边阿玛自然是放心的,你秦爷爷号称‘赛华佗’,医术在咱大清那是无人能及,对你又是竭尽心力,你要听他的话好好调理身体。”略一停顿,又说道:“这几年你名声在外,虽说没有什么劣迹,到底对你不好,还是留在府中学学规矩吧。” 清儿看了眼外公,急忙对阿玛说:“阿玛,清儿还想帮帮外公。清儿想和外公、秦爷爷一起住。”秦鹤鸣进城后已先行回到胡府。董鄂七十对秦鹤鸣素有耳闻,知道他性格孤傲不喜与人相处,也知道胡中正舍不得清儿离开,清儿留在胡府,的确比在府里方便些。遂轻轻斥责:“胡说,你外公要你帮?不添乱已是万幸!”话语虽是严厉,目光里却是疼爱和笑意。 胡中正疼宠的看着清儿,语气低缓着却不庸置疑的说:“清儿确实帮了我不少的忙,七十,你可不要小瞧了他。” 董鄂七十看岳父认真的样子,再看看清儿站在岳父身畔与岳父相视而笑那种天真烂漫无拘无束的样子,心里暗暗叹气,虽说清儿也和自己说笑着,但总象是隔着一层纸似的,这十二年来总是自己亏欠了他吧。他微笑着对清儿说:“既如此,就依你吧。”又转过头极不放心的压低嗓子叮咛了一句:“容宇,你知道该怎么做了吧?” 容宇脸上本来绽着笑容,听到阿玛说的话,颇有些不耐,说“放心吧,阿玛!你早说了一百遍了,我知道该怎么做!”又转头看着清儿说:“清儿,明儿哥哥带你去骑马。” “好啊!我还不会骑马呢。”清儿难掩兴奋之色,又侧头看外公:“外公,我可以去骑马吗?” “可以,但是一定要注意安全!” “‘神童’也有不会的啊!满州人怎么可能不会骑马?哥哥一定要教会你。”容宇对着清儿说,突然又一拍脑袋说:“糟糕!十三!” 董鄂七十目光扫了过来,低喝:“又怎么了?一惊一乍的。” “我忘记十三阿哥了!他陪我过来,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容宇有些懊恼。 董鄂七十轻皱着眉头,看了眼胡中正,两人目光接触均有些笑意,谁也没再说话。 “哥哥,你能带我去看看你的马么?”清儿牵着哥哥的衣袖走出书房。 董鄂七十看着清儿的背影,心怀感慰,清儿平安长大回到了自己的身边了!他感激地看向岳父说:“多谢岳父把清儿培养得这般出众,这些年您辛苦了!” 胡中正笑语:“这是清儿自己努力的结果。清儿有商业天赋,这些年倒帮我出了不少的智力。” 董鄂七十笑了笑接着说:“清儿象您,小财神!”老的是老财神,小的是小财神。 胡中正回味着说:“清儿四岁那年设计的卧室家具畅销江浙,那时商界开始注意他,‘小财神’这个名号便由此而生。清儿八岁时又在江浙会馆闯下了‘神童’这个称号,后来,我发现了他的商业天赋,就放手让他去经商。清儿思路敏捷推陈出新,下手狠准一击必中,这几年利润翻了几倍。现在的清儿已经是商界让人敬畏的人物了。”胡家是商界领袖,清儿虽说只是对胡家改革,但是也会动摇整个商界,他十岁那年,把‘会朋居’开遍各省各县,虽说是为了方便月组的暗桩们的行动,但是还是在商业引起波动。这样一举数得的事情,清儿这几年可没少做过。 董鄂七十笑说:“原来如此!”又问岳父:“这些年,岳父都在救济灾民难民,为何不能让朝廷知道呢?连年的水患和同葛尔丹的战争,朝廷已经国力虚空,虽说已经在尽力安抚百姓,可是毕竟需要大量的银子,对于适时出现的赈灾人,朝堂上一直在猜测!” 胡中正低头浅笑,意味深长。“清儿自四岁那年见识到第一个难民以后,就不断的在周济灾民难民。清儿说‘这天下是爱新觉罗家而非我们胡家的,天下人如果只知胡家的恩情不知皇上的仁德那就是胡家的大祸,我们这么做只为真心只为善心,不为功名富贵不为争名夺利,也就不会引起皇上的猜忌’。七十,你能想到这一层吗?” 董鄂七十轻轻摇头,这是一个十几岁的孩子的想法?这是清儿的想法么?他竟然能把世事看得如此的通透明彻,就是他这为官二十多年的人也是自叹不如。人只要存了贪念,便已是身不由已地堕入名利之争。可这世上,没有贪念的又有几人?这个清儿啊,小小的年纪,还真是不简单呢! 他笑了笑,然后对岳父说:“清儿必是有话要岳父转告我吧!”清儿拉着容宇避出去,说是看马,其实不然。 “不错,清儿让我对你说一句话‘春风不度玉门关’,你明白吗?” “我明白了。那容宇要怎么做呢?”这几年阿哥们都在争相拉拢朝官,争相扩大自己的势力。他们父子俩身在漩涡之中,竟是左右为难,上下不得。 “清儿说保持现状就好。”外公又说。 “嗯!这样啊。”董鄂七十心中虽不明白清儿为何要容宇这样做,但是经过刚才岳父把清儿对赈灾一事的看法说出来后,董鄂七十对清儿的见识已是极为欣赏和信服,遂点点头不再说话。 花园里,清儿抚着马身,侧身看着容宇说:“哥哥,你还记得额娘吗?你会不会怪我让你没了额娘疼。”如果不是为了生他,额娘怎么会死呢!这些年这也算是他的心结了吧。 容宇牵着清儿,走到马棚外指着天空说:“清儿,你相信么?额娘在天上看着我们呢,额娘她从没有离开过我们!” 清儿侧身看向哥哥,“谢谢你,哥哥!有你这个哥哥,真好!” 容宇握紧了清儿的手,说:“哥哥有你这个弟弟,也真好!” 哥俩相视而笑,共同把目光投注到天空,今夜月亮是圆圆的一轮,皎洁的月光照得园子里明亮得一如白昼。 清儿轻声低吟:“辛苦最怜天上月,一夕如环,夕夕都成玦。若似月轮终皎洁,不辞冰雪为卿热。无那尘缘容易绝,燕子依然,软踏帘钩说。唱罢秋坟愁未歇,春丛认取双栖蝶。” 放眼再看璇玑玉衡七星,仍然是坚定不移地跟从四季旋转,变换着方位。 这一刻,夜风拂过,花香袭来,空气中有温柔的气息缓缓地流动,驻足在柔软的心底。 “额娘,你看到清儿了么?清儿回来了!” 005.清舞 005.清舞 容宇迈着大步出了紫禁城,今儿是他当值,临走时又被人缠上,想通过他认识清儿。清儿回京的这三四个月里,差不多将满城的京贵们婉词谢绝了个遍,可偏偏这些平素极好面子的京贵们这时却舍开了脸面前仆后继的没完没了。 容宇平时人缘极好,为人又颇仗义,和京贵们谈不上有多亲厚,倒也有些往来。他和阿玛本就是被各方势力争取的人,也就一向被人关注着拉拢着。现在做为大清首富的外公胡中正又来到京城,他就越发得被众人扰得不胜其烦。人们对精明的胡中正不敢下手,怕事情弄僵了再没有转圜的余地,就在胡清身上打主意。 容宇却是知道清儿的精明,知道他不会赴约。 自刚回来的第一个月里,清儿和他出去玩过几次以后,后来的这几个月里就不知道在忙什么,难得再见他的面。 容宇举手看看手里握着的几封请柬,决定还是先送去胡府。 进了胡府,意外的见到日和月竟然在,清儿的这两个近身侍从在,那么清儿一定在府里,容宇心情顿时大好,快走几步进了大厅。 胡中正和秦鹤鸣坐在大厅一侧,低声交谈说笑着,清儿在另一侧伏在桌上写着什么,容宇过去给二人请安。 胡中正看着容宇,又看了眼他手中握着的请柬,笑说:“清儿马上要回请他们,你也不必再为难了!” “是么?清儿要回请他们?”容宇有些愕然。 胡中正点点头,又侧目看了眼清儿,又回过头看秦鹤鸣,两个无言的浅笑。 容宇不解的看了眼两人,然后向清儿走去。清儿一袭墨绿色的袍子,腰畔是一条三四指宽的黑皮腰带,黑靴,黑色瓜皮小帽上面嵌着一块碧绿的翡翠,一条辫子黑漆漆的垂在腰畔,正伏案写请柬。容宇放轻脚步走到桌前,拿起一张请柬,看上面竟然是邀请人观看新衣展示会的,容宇也未言声,低头看清儿写字,清儿写的是瘦金体,字写得漂亮有风骨,平时看惯了楷体这时突然间见到这个,觉得新鲜。 清儿放下笔,抬起头看见容宇,指着桌边的凳子说:“哥哥来了,先坐坐,我还有几份就写完了。” 容宇侧身坐下,捡起名单看,上面除了京贵们,还有阿哥们,从大阿哥到十四阿哥除太子外一个不少全在上面。容宇暗笑:这清儿,还真是生意人,想来是要一网打尽了,平时躲着不见的人,这会到是请了个遍! 清儿放下笔,接过侍女手中的手巾擦了手,拿起茶碗喝了口茶,才道:“许久不写这字体,今儿一下写了这许多,还真是累了呢。”说着微笑。 “清儿,你平时不是写这字体的么?这字写得很好,还以为你总在写,我还很少见到有人把这种字体写得这么好看的呢!” “不是,平时倒不写这个,我师傅写这个字体。”清儿说的是陈子昂,料想容宇也不知道自己的师傅是谁,便不再说,凑近看哥哥写字。 容宇拿笔沾墨,略一思索,在纸上写了几个瘦金体字:清舞飞扬。 胡清接过笔在‘清’字前加上‘胡’字,抬起头,看着哥哥未言语只悠悠一笑,容宇也悠然一笑。两人都搁下笔不再写,随手端起茶碗喝茶。 “哥哥,这些阿哥们的请柬就交给你了!”胡清一边拿碗盖拨茶叶,一边对容宇说。 “好!没问题。”容宇大大咧咧的笑说。 三日前京城的达官贵人们陆续收到了一封特殊的邀请函。 说它特殊是因为随邀请函附赠一张金卡:厚约半厘,大小如半个手掌,在卡上还镶嵌着一圈红宝石,宝石中间是瘦金体的[羽衣阁]三个字。这样的金卡拿在手中,任谁都会感叹一句:好大的手笔! 来送邀请函的是京贵们早就熟识的羽衣阁的掌柜水大娘,她毕恭毕敬地向京贵们解释:“咱们少主诚挚邀请各位来羽衣阁观赏服装发布会,这张卡是咱们少主的一点心意,另外拿着这张卡到羽衣阁来购买衣物还可以享受优惠。” 京贵们知道‘羽衣阁’是大清首富胡中正的生意,听到水大娘口中说到的少主便知是誉满江浙,即有‘小财神’之称又有‘神童’称号的胡清,众人对他原本就早有结交之意,偏这胡清自来京城后,便神龙不见首尾,所有的邀请全部婉拒谢辞。这一次他主动邀请京贵们观看新衣展示会,京贵们自然不会放弃这难得的机会不要。大家虽是想法不同,但是目的相同,都想借这次机会,结交这位有着双料才(财)华的少年。 三日后的午后,京贵们陆续抵达羽衣阁。之后,水大娘极自然地挥了一下手:‘新衣展示会’开始。 这时一组女子手捧烛光登上舞台,众人的视线不由的跟落在舞台上。舞台后方被一方纱幕遮住,这时《春江花月夜》的旋律在幕后悠然响起,一群女孩儿面蒙白纱穿着或鲜艳或素雅的汉装三三两两地随着琴声袅袅婷婷地缓步登上舞台,她们迈着的是同一种步子,踏着音乐的节奏走得很慢,但是每一步都是舒展到了极致,给人的感觉是一种优雅、一种气质、一种美丽、一种风情。音乐结束时舞台上站满了穿着各式各样汉装的女孩。 跟着琴音一变再变,或舒缓或热烈或低回,服装也由汉装变幻到秋冬两季两个系列的旗装,与以往旗装不同的是这些旗装更能展现女子的身材。衣服的颜色或淡雅或亮丽或鲜艳,式样上或朴素或华贵或大气。比平常的旗装在腰身,袖子,裙边,襟领上作了改变,有镶动物皮毛的,有坠珍珠的,有挂水晶的,有绣金线的,有盘银丝的,很多很多种类,很多很多款式。缭乱了众人的眼神。 三三两两的女孩缓步登上舞台,轻盈转身,罗袖曼舞。温婉,怜惜,心痛,甜蜜,忧伤、憧憬、期待,数种感觉和着音乐旋律,迷醉了众人的心智。 表演结束时胡清从幕后走出来,向台下众人双手抱拳一礼,然后走下舞台。水大娘则带领刚刚表演的女子们来到众京眷的面前,让她们近距离的挑选自己喜欢的衣饰。 京贵的家眷们坐在较靠近舞台的桌子旁,京贵们则坐在离舞台稍远一些的桌旁,胡清一桌桌地招呼下来,态度从容,不卑不亢,举止稳重,温文有度,众人对他又多了几分好奇之余又多了几分钦敬。 靠后一桌面容俊美举止高雅的男人最吸引众人目光,胡清已经看到哥哥身在其中。从一些闺阁千金对他们的注目和其他男人对他们的礼让。胡清已知这些人的阿哥身份。 胡清收到的信息资料中显示大阿哥直郡王胤褆二十八岁,二十九年康熙亲征葛尔丹时,年仅十八岁的大阿哥即任大将军福全的副将,参与指挥战事。因为年长所以在众阿哥中为康熙分担的事情最多,其母是康熙的宠妃惠妃。二阿哥胤礽二十六岁,其母为已故的孝诚仁皇后,母凭子贵,一岁时即做了太子,是康熙最疼爱的儿子。三贝勒胤祉今年二十三岁,是康熙诸皇子中最喜文的一个,府中养着一帮文人墨客著书立说。四贝勒胤禛二十二岁。为人冷肃不喜言笑,刚正有余亲和不足。其母为康熙另一宠妃德妃,其弟为十四阿哥胤祯。五贝勒胤祺二十一岁,曾被康熙评为:心性甚善,为人敦厚。其母为康熙宠妃宜妃,其弟为九阿哥胤禟。七贝勒胤佑二十岁,是众阿哥中身子最弱的一位,据说幼年时得病留下了病根。八贝勒胤禩十九岁,自幼聪慧,且很是通晓世故,待人亲切随和。其母为辛者库出身,是所有后宫嫔妃中出身最低的,所以自小被大阿哥之母惠妃抚养,和大阿哥亲厚又深为裕亲王福全的喜爱。九阿哥胤禟十七岁。十阿哥胤俄比九阿哥小二个月,外公为康熙早年的四大名臣遏必隆,是除太子外,无论生母品级还是外家地位,在众皇子中都是最高的一位。十二阿哥胤祹十六岁,善良聪慧,稳重谦和,颇有君子风度,其母为定妃。十三阿哥胤祥十五岁,是康熙比较疼爱的儿子。十四阿哥胤祯十二岁。 请柬送出去,各位阿哥竟然一个不拉全都来了。 清儿一路和人招呼着一路向阿哥桌前行来。 还未走近便被容宇拉到近前,一一介绍:“清儿,这是大阿哥、三阿哥,四阿哥,五阿哥,七阿哥,八阿哥,九阿哥,十阿哥,十二阿哥,十三阿哥和十四阿哥。”再转向众阿哥说:“各位阿哥,这位是容宇的弟弟。” 胡清大大方方的抱拳施礼“胡清见过各位阿哥!招待不周,阿哥们见谅!” 众阿哥自他在台上现身,目光便一直跟着他,谁都没想到胡清竟然是一个这么俊雅秀气的孩子,远比他们想象中的还要年轻。一袭枣红色细棉布长袍,只在袖口领口襟口镶着一圈白羊羔毛,黑长裤,黑皮靴,黑皮腰带,黑色瓜皮小帽正中嵌一块羊脂美玉。肤色粉白细腻,唇红齿白,一双凤眼黑亮清澈,翩然出尘无半点世俗之气。 阿哥们不禁都在心里暗暗的喝了声彩:好个灵动大气的孩子! 006.初识 006.初识 大阿哥胤褆微笑不语,只拿眼打量胡清。 三阿哥胤祉咧着嘴角笑说:“胡清,今儿爷们给你面子可全来了。” 胡清对众阿哥一抱拳“胡清谢各位阿哥赏脸!” 四阿哥胤禛嘴角没有笑意,语气淡淡的说:“你的手笔那么大不来不行啊!” 胡清听在耳中,知他明着说的是金卡,实际上是对自己拒绝他的邀约有意见,这满座的阿哥们都曾邀约自己,皆被自己拒绝了,此时不便解释也不想提这件事,遂笑了笑,没有言语。 五阿哥胤祺上下打量着清儿说:“‘神童’胡清,八岁即凭琴棋书画,诗词歌赋享誉江浙,了不起啊!”语气里多少带了些怀疑。 胡清微微一笑,望着他极其诚恳的回答:“五阿哥十一岁时已经领正黄旗大营,七阿哥十岁便已领镶黄旗大营。两位阿哥才能当这‘了不起’三个字!胡清万不敢当。” 七阿哥胤佑听得噗嗤一声乐了。“你到是什么都知道啊!嗯,有意思!”边说边打量着胡清,自己十来岁时,他才几岁?两岁?还是三岁? 八阿哥胤禩带着疑问说:“这些衣服都是你自己设计的?刚才那首《春江花月夜》也是你弹的?”他想不到这位‘神童’‘小财神’,竟然还能弹得一手的好琴,涉猎如此之广,竟是无所不能一样。 胡清看着他微笑,敛首回话:“是,让阿哥们见笑了。” 九阿哥胤禟扬着一双凤目,盯着胡清接着说:“你很懂女人啊!”语含不屑,一个男人不仅懂女人的口味,嗜好,还懂女人们的心思! 胡清看向他,见他穿着一件深蓝色的锦袍,袍上绣着繁复的刺绣,身形颀长,袍袖下的双手细白纤长,鲜艳的双唇细碎的贝齿,柔腻的粉面,一双凤目流转生辉。果然是丰神俊秀,风流不羁,是诸阿哥中最俊美的。 胡清缓缓敛去笑颜扳起面孔一字一字慢慢答道:“不及九阿哥懂!” 话一出口,众阿哥一愣后,继而哄堂大笑,胤祹正在喝茶,听到胡清这句话,险些没将口中的茶喷出来,呛得直咳。 胤禟一张粉面涨着薄红,风眸微眯斜斜的扫向胡清。 胡清视而不见。本来嘛,谁不知道九阿哥流连花丛,专在女人身上下功夫。“盛”名在外,想不知道也难啊! 十阿哥胤俄边笑边搂住胡清,说:“好小子,你胆子不小啊,敢这么说我九哥!” 胡清似没料到十阿哥有此举动,轻皱着眉头推开十阿哥,正色道:“实情而已。”心道:还没说你呢,和你九哥一个德行! 听到胡清的话,胤禟一双凤眸绽出点点星火,一张俊脸也垮了下来。 容宇急忙接过话头,满面尴尬。“九阿哥,清儿就是这个脾气,你别见怪,我替他给你赔礼了!” 十三阿哥胤祥和容宇关系最好,马上站起身来打太极:“没关系没关系,一时言语冲撞了,九哥别往心里去,清儿还小呢。” 十四阿哥胤祯和胡清的年纪最相当,走上来拍拍胡清的肩膀:“胡清,你几岁?” 胡清冷冷地扫他一眼,不情愿的回答:“十二。” 胤祯笑着又再问:“和爷同岁,你几月生辰?” 胡清促着眉看他,“不告诉你!”说完对众阿哥一礼:“各位阿哥随意,恕清不再招呼了。”转身欲走。 胤禟见他要走,伸长手臂一把拉住他的袍袖,面上又是不甘又是不耐。“你惹了爷说走就走?”他走了,自己的面子还要不要?这一屋子的人,自己以后还怎么见人? 胡清锁着眉头,一面把袍袖往怀里带,一面不悦的问:“九阿哥,你想怎么样?”心中厌恶,这些人怎么都这么动手动脚的! 胤禟也没想好他要怎样,只是下意识的想扳回面子,所以见到胡清要走,下意识的就抓住他的袍袖。 两人各不相让,亏得胡清穿的是棉袍子,若是单薄如夏衣,早就扯坏了。两人较上了劲,谁也不罢休,其余众人皆有些吃惊,呆愣的看两人。 胡清被他抓着,又羞又怒,低喝:“放手!” 容宇和胤祥看两人这情形,相视一眼后都站起身走过来。 胤禩见二人僵持不下,摇了摇头,站起身踱到胤禟身侧,低低的喝道:“老九,放手!”然后又对胡清笑着说:“胡清,九弟他今儿喝多了,你别在意。你忙去吧,不用招呼我们了。”说完定定的看了眼胡清,再满面笑容的看向屋中众人。 胤禟看着胤禩,张了张嘴想说什么,被八哥冷冷的一瞥之后,也就松开胡清转身坐回桌边。 胡清看着胤禩,回了个微笑,微一颌首后转身,从容宇和胤祥的身边走过去。 胡清又连续走到几张桌子旁招呼着,旁边的人眼看着清儿连九阿哥都没放在眼里,也就觉得以前清儿没给自己面子赴自家的邀约没有什么可计较的了。 耐着九阿哥青红不定的脸面,过不多时众人纷纷离席,胡清也依礼将各人送走。最后又将各位阿哥送走,态度仍同最初,仿佛和九阿哥的争执没有发生过。 今日众阿哥个个听得明白,看得清楚,胡清虽说只在和老九争执,其实对他们这些阿哥是一样的,绝对没有一丝讨好。在他胡清的心里,他们这些阿哥同那些京贵们一样,都是他未来的生意上的买家。除此无他!想及他的不卑不亢的言语和冷淡疏离的态度,不免在心里感叹“果然是财大气粗啊!” 容宇担心胡清不知道九阿哥的为人,料想胡清今日惹了九阿哥,九阿哥必定不会善罢甘休。 容宇欲言又止的样子,让胡清忍不住笑出声。“哥哥,你不会是怕了九阿哥吧!” “清儿,你当九阿哥性子有多好呢,他你也敢惹?”说完又摇头叹气。 “我还真就不怕他,不就是个阿哥么!”清儿撇了撇嘴。 “他的手段你还没见过呢,够……”容宇顿住话不再继续说,掩饰着轻声咳嗽。虽然看不惯九阿哥平日的一些作法,但是在背后论人是非,他还不屑为之。 “呵呵,够阴损!是吧?我怎么会不知道他的为人呢?”不知道他的为人怎么会找他下手?胡清唇角已经带着浅笑。明天就会有效果了吧,这以后的日子也该清净了!谁也不会再打胡家的主意了!事情这么顺,还全赖九阿哥的‘配合’,谁叫他先挑起事端,虽然自己设计的情节没有用上,但是却有相同的效果,他,果然与信息中的性情吻合。还真不是一般的暴燥易怒。 “你呀,还是防着他些。他可是什么都敢做的主!” “放心,他不能把我怎么样,哥哥,”清儿垫起脚尖凑近哥哥的耳畔小声说:“刚才,我是故意的!”故意做给所有人看。清儿咽下这句话没说,这个目的达到了,现下满城的京贵们都该知道自己的立场,知道自己是怎样的‘目中无人’了。 容宇吃了一惊,指着清儿语不成调:“你怎么敢?激他!”如果放在以前,就刚才胡清对他出言相激,胤禟那臭脾气顷刻就是一顿暴发,今儿竟然是隐忍未发,还真是难为他了! “行了,回府吧!别想了也别说了!”清儿拉着哭笑不得的容宇往车前走,显然,哥哥没有明白自己的意思,他哪里是针对九阿哥,他是在做一场戏给所有的京贵们看,这当中也包括所有的阿哥们。 当然,这一下他是和九阿哥站在对立面上了,不过,这又有什么不好呢! 胤禩和胤禟骑马并行,家中女眷已经先行一步回府,两人来到胤禟府门前,胤禟翻身下马,把马缰扔给小厮转身就走。 胤禩看着胤禟往府里走,似是想起了什么,匆忙摧马追上,然后翻身下马拉住他,低低的嘱咐道:“不要轻举妄动,那个胡清不简单!” 胤禟细眯着凤目,随即扯起一个大大的笑容,大声说:“放心吧,八哥,他一小孩子,我跟他计较什么!” 胤禩沉着脸说:“你知道轻重就好,他可是胡中正的心肝宝贝!你惹急了胡老头,我们再想争取他就不可能了。” 胤禟收起笑脸,看了眼胤禩,不耐的说:“我懂!我回府睡觉去成不成?” 胤禩一笑撒手,再挥手“去吧,去吧!”说完扭头就走,胤禟立住脚步看着八哥的背影,反而不似先前那样急着回府了,直到看着八哥进了府门,管家秦道然见他迟迟不进门迎出来接他,他才怏怏而回。 接下来的几天,清儿没再收到请柬,可是事情也没有向清儿所希望的方向发展。 胡府书房里,风左手握着信鸽,右手从鸽腿上绑着的细小竹筒中抽出一张便条交给胡清:“少主,河南来信儿了。” 胡清接过来匆匆看后,陷入沉思,拖了这些时日,是该走一趟了。 “风,准备一下,后日我们去河南。” “是!少主。”风利落地答应,转身出门。 这时,雪匆匆走进厅里,对胡清说:“少主,四阿哥府来人了。” 来人是一个中年男人,对胡清恭敬的行了一礼,然后说:“胡少爷,我们四爷有请!轿子现已等在府外。” 胡清苦笑,轿子都带来了,四阿哥这次是有备而来,看来不去不行了。“嗯,那走吧!” 轿子来到一座普通的民宅前,先前那人走过来沉声对胡清说:“胡少爷请跟我来。” 007.初识 007.赈灾 胡清下轿,低头整理衣服,抬起头左右环顾后,随着进门,再他往里走,转了几个弯到了一个房间前,那个人掀开门帘自己走进去,胡清自在外面等。过了一会儿那人出来,再替他掀开帘子说:“四爷请胡少爷进去。”胡清点头,顺势迈步进去。 胤禛在等着胡清,他收到的消息说:胡清从四岁起就得了‘小财神’这个称号,九岁时,胡中正便将一些生意上的事情交给他去做,他头脑敏捷,思路开阔,这几年将胡家的生意越做越大。胡中正对他颇为疼爱且言听计从。 胡清给他的印象确是与消息相符。自那日羽衣阁见面后,他便心思活泛,想找他帮忙了。 胡清再一次见到了四阿哥,见他站在案前,一袭宝蓝色锦袍,系一条同色同质的腰带,腰带下坠着玉佩,黑裤黑靴。细腻瓷白的面上一双深不见底的黑瞳,瑶鼻薄唇。全身透着清冷肃穆。 胡清上前两步见礼:“胡清见过四贝勒!” 胤禛站在桌案前看着他,右手虚抬“不必拘礼,请坐!”说完绕过书案坐下,与胡清隔案相对。 “听说胡家的生意现在你说了算,所以请你来商量点事。” “四贝勒请讲。”胡清越发恭敬地回答。 “今年河南闹蝗灾,颗粒无收。百姓没有吃食,请你援手。”胤禛低沉的声音里透着无奈。 “四贝勒要胡清做什么,捐钱?钱能到百姓手中吗?”胡清不以为然。 “我要你用粮食振灾。”胤禛双目炯炯盯着胡清,胡清的意思他明白。 “没问题,只是这粮食是以朝庭的名义还是以四爷的名义发出去?请四爷明示。”胡清面上带着微笑,一双眼睛带着玩味看着胤禛。 “自然是以朝庭名义,胡家的义举我会上报朝庭,朝庭自会嘉奖。”胤禛起身亲自倒了杯茶放在胡清身前,抬手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胡清盯着看,心下琢磨,无论是以朝庭的名义还是他个人的名义发粮赈灾,都确实是为百姓做事。自己本就要去河南振灾,现下不过是换成了朝庭的名义,并不改初衷。 不过,几十万两白银只换得他一杯茶水,这代价未免高了点,自己捐出钱物,是心甘情愿的,现下被他要求着去做,心理上难免有点不平衡。 胡清脸上的笑容渐渐放大,一双凤眼直视四阿哥:“嘉奖就不必了,胡清不稀罕,到不如……,呃,来点实际的吧。” 胡清的话,胤禛显然有些意外,不要朝庭嘉奖?嫌这不实际?那什么才实际?转念再一想,胡清毕竟是一个精明的商人,尽管他年纪不大,但是能在商界有一定的影响力就必定有他过人之处,再说自己有求于他,他提出条件来,也不算是过份。遂笑着说:“你果然是个商人,想要什么,说吧!” “胡清有一个要求,望四贝勒成全。” 胤禛望着胡清那张稚气的脸孔,挑起了剑眉,明明是交换,难为他竟然用了‘成全’,偏又语气中都带着些恳切,呵呵,果然不可小觑了他!“嗯?说说看!”声音里已带着三分戏谑三分警惕和三分期待,还有三分是他自己都未意识到的欣赏。 胡清回望着他,放缓语速说:“清,要四贝勒的一件信物,日后允清,一个请求。” 胤禛低沉着语气问:“什么请求?”看着胡清,轻轻皱起了眉头。 胡清语速恢复正常:“什么请求嘛,胡清暂时没有想到。”看着他迟疑的态度,胡清轻轻一笑,又加了一句“但是这个请求一定是四贝勒力所能及的。”这句话足以保证自己的诚意。 不论胤禛是否来找胡清,胡家赈灾都是必行的,这个交换条件是胡清临时起意,算是赚来的,至于要求什么,胡清确实还没想到。 胤禛解下他腰间的玉佩,不再迟疑,递给胡清:“好,我答应你。” 正事办完,两个人还没有建立到聊私事的关系,于是胡清站起身,对胤禛抱拳一礼。“胡清后日离京,如果有事,四贝勒可差人到开封的会朋居。胡清告退!” 胤禛唇角含着一抹似有似无的笑,淡淡的说:“好!有劳了!” 胡清微微一笑,向胤禛看了一眼,扭头走出屋子。 转过弯,先前接他来的那人仍将他原路带出送入轿子,送回胡府。 *** 开封“会朋居”属胡家的生意,和京城会朋居一样都是杭州会朋居饭店的分号,此时胡清正在会朋居后院的小楼里。 三日前,雪已收购了市面上所有的粮食,并已送入官府。 京城传来消息,四阿哥派十三阿哥胤祥来协助她。 胡清收到的十三阿哥的资料上显示,十三阿哥爱新觉罗.胤祥,生母为已故敏妃,有两个胞妹:温恪公主和敦恪公主。爱新觉罗.胤祥精於骑射,每发必中。诗词翰墨,工整清新。擅通音律,磊落不羁。临危不惧,猝变不惊。心思机敏,和四阿哥交好……现明为守卫圆明园八旗禁兵之督领,暗为密探营的总领,是康熙颇为倚重的皇子。其实几年来,胡清对十三阿哥的举动都是关注的,因为他是哥哥身边最好的朋友,也因为他和胡清的另一层关系。 听到有人叫自己“清儿”胡清抬头看到十三阿哥:同哥哥一样的修长的身材,此刻沐浴在暖暖的阳光中。面如冠玉,鼻若悬胆,黑色大氅和一身暗青色的锦袍为了赶路已经是风尘仆仆,一双黑漆漆的眸子却不染半分尘埃迸出璀璨的星光,面上带着七分喜悦和三分温柔。 “十三阿哥?你到了,还以为得晚几天才能见到你,路上辛苦了!”胡清站起身迎向十三阿哥,语气里有着他自己刻意也掩饰不掉的关心和惊喜。 胤祥比预期提前几天到。胡清猜他为着赶路,一定是没有好好休息过。 “清儿,四哥差我来助你!”胤祥对胡清灿然一笑说,因为容宇的关系,他对胡清很亲近。 “十三阿哥客气了,应该是胡清听凭十三阿哥差遣。十三阿哥先去洗漱一下,胡清给十三阿哥洗尘。”回身对风说:“风,你带十三阿哥去洗漱。” 胡清引领十三来到一楼餐厅,胤祥很随便地坐下,完全不顾主次尊卑之分,胡清也拣了一个位子坐下来,对他的好感更多了几分。 胤祥看着餐桌再看向胡清:“如今在河南吃这么一桌饭菜,怕是不容易吧?” 胡清面上微红:“家常便饭而已!”刻意的对他好,不是因为他是皇子,是因为在心里,他和自己的亲哥哥没有区别。 胤祥拿起酒坛看了看,又闻了闻,转过头对胡清点头。“二十年的女儿红,谢谢了!” 胡清笑了笑不说话。 胤祥倒了一杯酒递过来:“来,我借花献佛敬清儿一杯,这几日辛苦你了!” 胡清以手挡住酒杯,笑着摇头:“不敢当,十三阿哥请自便,胡清不会饮酒。” 胤祥笑声爽朗。“男子汉大丈夫哪能不会饮酒!来,喝了它。”说着又把酒杯递向清儿。 胡清急忙摆手:“不不不,不瞒十三阿哥,胡清自幼身子柔弱不能饮酒。十三阿哥请自便吧!” “你怎么扭捏得象个女人似的。”胤祥收回酒杯,一饮而尽,然后说道:“你的动作倒快,几日的功夫粮食就到了府衙,从开封再分到归德、河南、南阳、汝宁、陈州、彰德、卫辉、怀庆各府,再由府往下面的各州县分发,估计再有几日,粮食就可到了百姓的手中了。清儿,我替百姓谢谢你,替四哥谢谢你,替朝庭谢谢你!” “十三阿哥不要客气,四阿哥和十三阿哥不也是为了百姓么,胡清能做的也只是略尽绵力而已。” “好,不说谢谢,我们都是为了百姓。”胤祥说毕,举起酒杯,胡清也举起茶碗,对十三做了个请的动作,两人相视而笑。 胤祥一杯酒下喉,扭头问:“你们胡家在河南有不少的生意,今年年景不好怕是要受影响了吧?” 胡清淡淡的说:“还好。”岂止他一家受影响,比起普通百姓,他们好得太多了。 胤祥歪着头说:“河南自古为兵家必争之地,这里曾经上演过很多的历史,武王伐纣、春秋诸侯争霸、战国群雄逐鹿、刘邦项羽对峙、光武刘秀兴汉、曹魏中原称雄、……” 胡清淡笑着接过他的话:“还有隋末瓦岗暴动、赵匡胤陈桥兵变还有岳飞抗金。十三阿哥,你好象很神往啊?” 胤祥咧嘴苦笑,“其实我更希望和平,老百姓丰衣足食,没有饥民,难民,皇阿玛不必再日夜忧心。” 胡清叹气,“其实这也是每个平民百姓的心愿。”他赈灾这些年,已知百姓们的心愿不过是衣食无忧而已。 看到胤祥心疼皇上,清儿心里感动,便笑意盈盈的看着胤祥说:“只不过,男人总认为在战场上更能体现自己的价值,是不是?” 胤祥不好意思的笑说:“至今还没上过战场杀敌,有点遗憾而已。清儿,难道你不是?” “我当然不是!”胡清笑着摇头,略一停顿即转变话题:“十三阿哥,我记得你有一首诗是这样写的:赤栏桥外柳毵毵,千树桃花一草庵。正是春光三月里,依稀风景似江南。片月衔山出远天,笛声悠扬晚风前。白鸥浩荡春波阔,安稳轻舟浅水边。瑶圃琼台玉作田,高人策蹇灞桥边。诗成自为丰年喜,沽酒寻梅亦偶然。写的意境很美,看得出你很喜欢江南。” “是啊,只要是去过江南的人都会喜欢江南。想不到你竟然知道这首诗,那是小时候写着玩的。”胤祥摇着头浅笑。 “是吗?我还知道一首:物候深春好,迟迟景渐长。柳塘新水绿,花雨小帘香。波暧看鱼跃,泥融喜燕忙。熙然俱自得,游泳赖轩皇。是你写的《春昼》,很清新淡雅,我最喜欢‘柳塘新水绿,花雨小帘香’这句。” “你的诗呢,念一首我听听。”胤祥自己是文武全才,此时和有着‘神童’称号的胡清谈论诗词,自然是要欣赏胡清的佳作。 “我的诗啊?念一首给你听吧。何事惹天愁?任雨清秋。连绵山色卷云眸,偶感飘零风过处,身似行舟。情困酒封喉,爱恨难收。牵肠余梦枕寒流,寂寞人间谁与我?一醉方休!”清儿悠悠的念完,然后静静的看胤祥。 “偶感飘零风过处,身似行舟。情困酒封喉,爱恨难收。嗯?清儿这是你写的么?情困?你?”胤祥带着些吃惊,看着胡清。 008.算计 008.算计 胡清也在定定的看着胤祥,虽然他的唇角也浅浅的笑,但是心里却笑不出来。 十三阿哥,若你知道这是谁的诗,你还会笑得出来么?眼下还不到告诉你真相的时候,对不住了,你就再糊涂些日子吧。 “你喜欢谁的诗?不会是纳兰容若吧?”胤祥又问,这首《浪淘沙》有些容若的味道。 “没有特定的喜欢谁,但是喜欢李后主的那句‘梦里不知身是客,一晌贪欢’。 “为什么?”胤祥有些奇怪的看着胡清。 胡清低低的长声叹气,敛起笑容,轻声的说:“因为我们都是这红尘中的过客。”顿了顿,觉得自己的情绪太过低沉,看了眼胤祥又接着说:“容若的诗词太美太哀怨,他的一生又太苦太悲切。不过,他的夫人卢氏真的很幸福,才情不能堪比容若,却被容若深爱一生,我想这一生她是无可怨尤的,只可惜了沈宛,一代才女的爱情竟以悲剧落幕,真是让人惋惜。‘惆怅凄凄秋暮天,萧条离别后,已经年。乌丝旧咏细生怜。梦魂飞故国,不能前。无穷幽怨类啼鹃,总教多血泪,亦徒然。枝分连理绝因缘。独窥天上月,几回圆。’容若也好,沈宛也好,这些把爱看得很重的人,甚至看得比生命都重的人,都是我心中的痛。你能理解这种感觉吗?十三阿哥?” 那些爱着自己的人,和自己爱着的人,喜欢的人,钦慕的人离开了,想起来总会让人心痛。 “我懂,每个人都有心中的痛,不能企及不能触碰。想不到你小小的年纪竟然这么悲天悯人,清儿,你有心事?”胤祥明白清儿的感觉,他自己何尝不是这样,额娘逝去两三年了,每每想起仍是痛不可当。他只是奇怪清儿小小的年纪怎么会如此的感伤,清儿眼睛里浓浓的化不开的伤痛让他有些心疼。 “没有,有些感伤而已。”胡清唇角漾着淡淡的笑容,眼眼看着胤祥。胤祥一脸了然的样子,让胡清心里很欣慰。 谢谢你能懂,十三阿哥。 “吃过饭我们出去转转,再看看府衙把粮食分发得怎么样了?”十三转移话题,清儿竟然这么的多愁善感!十二岁而已!他该更快乐更满足才对啊。 “好啊!”胡清大声笑说。 “吃饭吧!”胤祥对胡清柔声说,然后端起饭碗。 胡清敛起笑容看埋头吃饭的胤祥,心里轻轻的问:“十三阿哥,如果你知道我瞒着你的事情,你,会怪我么?” 赈灾的事情,在胤祥和胡清两人的监督下,顺利的不意外的美满完成了。 胤祥对于清儿能够出手相助百姓脱困,很是感动,他以为清儿年龄小,生活又一向富足,应该不会为旁人设想,可是经过这一次,他看出清儿不但极富同情心,而且做起事来心思慎密,不免对胡清很是喜爱。同时,胤祥也感觉到清儿对他的友爱态度,他把这归结为是因为容宇的关系。 两人在极融洽的合作里互相欣赏,互相敬爱,关系日渐亲密。半月后,胤祥先行返回京城,为着别的事情,胡清要在河南再逗留些日子。 *** 京城,九阿哥府书房。 胤禟正在赏玩宜兴产的一把海棠红松段紫砂壶,管家秦道然走进来,看了眼胤禟和胤禩,然后恭谨地说:“八爷!九爷!消息回来了。” 胤禟连头也没抬,不紧不慢地说:“说吧。” 秦道然是胤禟年幼时的侍读,胤禟分府后,便提升他为管家,掌管府里大小事务。 秦道然说道:“这次是四贝勒找了胡家少爷,胡少爷在开封高价买下了爷全部的粮食。据消息说,当时胡家的粮仓里有不止三十万石粮食。” 胤禟听了这话,不解地抬起头问:“他有粮食为什么还买我的?” 秦道然知道胤禟的脾性,低下头不言语。九阿哥都不懂的事,即使他懂他也不会说,何况他不能说,也不应该说。 胤禟和胤禩的目光在空中相遇,两个人一样的莫名不解。 “这个胡清,他耍爷还上瘾了怎么着?前次在众兄弟面前就没给爷面子,这次又拿钱砸爷,胆子不小啊!”胤禟大力挥手,前一刻还在手中赏玩的宝贝这一刻已粉身碎骨,秦道然看着紫砂壶的残骸,面上露出心疼的神色。 九阿哥这脾气果然说发作就发作。 “老九!”胤禩喊住胤禟,又转身对秦道然说:“你下去吧。” 胤禩白玉一般的面上,双眸象胤禛一样的深邃幽远,只是他的目光里总含着笑意,让人温暖。胤禛的目光则让人冷肃。 胤禟的想法他懂:帮着四哥的人,就不可能再帮着他们。 如果说胡家对他们有意,那么上次胡清就不会在众阿哥面前驳了九弟的面子。这次四哥求助胡家,以胡家的实力没道理查不出河南市面上的粮食是九弟的,那么又怎么会高价收购九弟的粮食,让九弟从中渔利?胡清的作法还真是让人费解。 胤禩伸手推开窗,清咧的空气马上扑进温暖的书房。天上一轮新月半掩在云中,映着远处不太明晰的星光,四周一片朦胧。 这份模糊的景像就如同他们现如今的处境,忽明忽暗,让人难以看得透彻看得清晰,胤禩有些烦燥的又关上窗子。 胤禟皱着眉头发问:“八哥,这小子即是四哥的人?他干嘛还花高价买我的粮食?” 胤禩摇了摇头,然后缓缓的说:“这只能说明,他目前还不是四哥的人。”又问道:“你现在还怪他么?” 胤禟咧嘴一笑,有些难为情。“还真没人敢这么说我,不知道他对我哪来那么大的火气。” “哪里有火气?不过是你们言语冲撞了,况且是你先惹的他,你就别再记恨他了。这胡清年纪轻轻,行事却不简单啊!”拿着别人和九弟相提并论,九弟听着多半是刺耳的吧。 没想到胤禟不但不以为忤,反而带着一些赞赏说道:“原以为他富家出身,不过是一个纨绔子弟,所有的名声不过是金钱在作祟,现在看来确实是有些名堂。我对他倒是越来越好奇了!” “从这件事情来看,他似乎还不打算依附于四哥,如果我们抢在四哥之前结交他,对我们的帮助就会很大。他已经在回京的路上了,他和十三弟在河南相处了这许多日子,不知道他们的关系如何了。” “十三和容宇一向要好,这个胡清似乎也很合十三弟的脾性,我们要快些下手才是。等他从河南回来,我亲自下帖子请他。”胤禟有些着急,他对胡清即有好感,便更急着争取。 “下帖子没用,他不会来,这半年多,你可曾见他应过谁的约?还是找机会接近他吧,尽量多和他交往,但不要着急,他毕竟还年轻着呢,总有喜好,慢慢打听着。可惜的是胡家的人我们拿不下,对他了解太少。”胤禩的话里带着惋惜。 胤禟凤目微亮,以指叩击着桌子一字一顿的说:“那就送给他几个人。” 胤禩轻皱眉头:“胡家!那是轻易进得去的?胡中正在他身边布下的明的暗的护卫不知道有多少,咱们的人只怕还近不到他的身旁,就不在了!”说着又摇头,此计不大可行。 胤禟咧着嘴扬起眉头,带说谑意:“那要看是什么人,他毕竟是个男人。” “你想……”胤禩顿住话头没说下去,想了想又接着说“姑且一试吧,不过别抱太大希望。胡中正那关不好过,他可是胡中正的命根子。” 胤禟似不在意的说:“等我找到合试的人再说。” “嗯。”胤禩也不经意的应了一声。 *** 京城西南有一座古寺名岫云,因寺中种着谭树,百姓也称其为谭柘寺。 在岫云寺内一间普通的禅房里,胡清坐在临窗的桌前沉思。 他从河南办完差事就匆匆返回京城,今日一早才来寺里。 自来京之后,每逢外婆的生日忌日,额娘的生日和忌日,胡清都要在这里逗留两日。 今天,是他的生日也是额娘的忌日。 此时胡清的脑海中浮现出埋在红锦被里没有了生机却唇角含笑的额娘,为了自己的成长呕尽心血的外婆。 往事一幕幕的心底浮现,每一幕都是疼痛酸楚,也都是甜蜜幸福。这种又疼痛又幸福的感觉伴着她度过了整整十二年。 因为爱着她们,所以失去她们,他的心里会疼痛,因为被她们爱着,所以即使她们不在,他也仍然会觉得自己幸福。 佛经说:一念心清静,莲花处处开。一花一净土,一土一如来。 胡清在心佛中跪求:来生还要做额娘的孩子,而且自己和额娘都要健康的活着,快乐的活着,让自己能够孝敬额娘,让额娘亲眼看着自己长大**。 摊开宣纸,沾墨挥毫,画出那些萦绕在心怀上的影象,那些曾经的过往,那些生命里的印记。 风推开禅房房门走进来,站在桌边,对兀自在做画的胡清说:“少主,老爷子请你早些回去。” 胡清抬头看他,露出疑惑:“外公?有事儿?”以前每次清修,外公从未打扰过自己,也没有要求自己早些回去过。 风恭敬回答:“老爷子说是容宇少爷的口信:今儿九阿哥、十阿哥、十三阿哥和十四阿哥要来胡府给少主庆祝生日。” 胡清长长的叹了一口气,自己的生日就是额娘的忌日,根本不值得庆祝,如果不是因为自己,额娘现在大概还快乐的活着呢。 自己从来不庆祝生日,这是家人皆知的事情,但是阿哥们不知道。每年的这个日子对自己来说只有缅怀和感伤,而这些身处权欲中心的阿哥们即不知道事情真相,也不愿意为别人设想。 他们不懂得放手,也或许是根本就不想放手,他们想的只有抓住更多的人跟随着他们沉沦起伏。 望着外婆和额娘的画像,胡清无奈的说:“回去吧!” 009.生日 009.生日 清儿回到胡府时已是日暮,走进暖阁,果然看见几位阿哥和哥哥在等自己。 看到胡清进来,几位阿哥都站起身子来迎他。 胡清今日穿的是一件在领口袖口外翻出黑貂皮的黑细布棉袍,黑色长裤,黑皮腰带,黑色小帽,黑鹿皮皮靴。众人没想到在生日这天他会穿着这么一身不讨喜的黑色。 “清儿,把黑色袍子穿成你这样帅气利落的可真是不多见。”胤祥笑意盎然满眼欣赏的上下打量着清儿,他已经看到清儿脸上落寞的神色。 “十三阿哥,能把青色袍子穿成你这样潇洒风流的也不多见!”胡清笑着回话。胤祥看了眼自己身上青色的袍子,抬起头对清儿呵呵笑着说:“我哪有你帅!”说得胡清也忍不住莞尔,知道他在逗自己开心,心情好了许多。 自河南赈灾后,两个人平生出默契和理解。 “清儿,今天来给你庆祝生日,不会怪我们打扰你吧。”胤俄笑着招呼胡清。 “怎么会!这满京城的人能让几位阿哥同时来给庆祝生日的人,大概不多吧!胡清高兴还来不及,怎么敢怪各位阿哥!胡清多谢了!”胡清边说笑着边从婢女手中接过手巾擦手,然后伸手把众人让进餐厅。 “是我们来得唐突了!”胤禟故意落在最后,等清儿近前,他的视线停留在胡清的面上,虽然胡清已极力掩饰悲戚的神色,但是还是被他留意到了胡清微肿的双目里泛着血丝,仔细一看,可不是才哭过的样子。 众人重新落座。胡清坐在容宇身旁,旁边依次是九阿哥和十阿哥,容宇身旁依次是十三、十四阿哥。 “祝清儿生日快乐!”容宇真心的祝福,只有他知道胡清的心结。 “祝清儿生日快乐!”胤禟、胤俄、胤祥,胤祯举起酒杯一起附合。 胡清也举起茶碗,笑得勉强。“祝每个人都快乐!” “清儿你为什么不喝酒?”胤祯望着五支酒杯中的一支茶碗,只觉得别扭,其余几个人全部伸着胳膊看他。 “我不会喝酒!”胡清收回手臂,将茶碗放在左掌中托着,右手则抚摸着碗身,冰凉的瓷面,细腻的触感,心底的不耐稍稍分减,可是冷淡的话已经先一步说出去了,胤祯的脸上不自然的挂着一层薄薄的绯红。 “哪有男子汉不喝酒的,咱们满人里就是女子也都是会喝酒的,今天又是你的生日,不喝不行!”胤俄打破僵局,说着从胡清手里拿过茶碗放在一旁。 “清儿,喝点吧。”容宇看着胡清,今天阿哥们来给他过生日,虽然动机不纯,但是到底是客,主人不喝酒陪客,似乎有些说不过去。 胡清为难的看着哥哥,身旁的胤禟已经先一步拿起旁边案几上的杯子倒了一杯酒塞进胡清手里,胡清看了眼手中的酒杯,苦笑了一下,然后举起来说:“那我就舍命陪君子了!”说罢一饮而尽,众阿哥也举杯喝干了杯中的酒。 热辣的感觉顺喉而下到达胃部,胃不舒服的痉挛后再将热力上涌至脸颊直抵大脑,有一瞬的大脑木麻,抚着滚烫的面颊,胡清无奈地看着容宇笑说:“哥哥,我醉了!” 胤俄朗笑着大声说:“听你说话就知你没醉!说自己没醉的人才是真的醉了,说自己醉了的人其实全是装醉!再喝!” 胤祥也笑着说:“清儿你可骗了我一回了!”他想起两人在河南的事儿了。 几位阿哥还要再说,就看见胡清软软地瘫在容宇的身上,阿哥们都愣了,醉了?真的醉了?容宇急忙站起来,俯身把胡清抱进里间软榻躺下。 几位阿哥还在莫名其妙:真有一杯即醉的男人啊? 因为寿星公醉了,几位阿哥也没再继续逗留。 容宇站在胡清的软榻前:“咳,咳,别装了,人都走了,起来吧!” 胡清笑嘻嘻地站起身,看着哥哥,“都走了?” 容宇笑着说:“都走了,走吧!外公还等着你吃饭呢。”揽着胡清向外走。 餐厅里,胡中正和秦鹤鸣都在等胡清,两人亲手把清儿拉扯长大,把他看得比自己的生命还重要。自胡清三岁时知道自己的生日是额娘忌日,就再不肯过生日。 虽说胡清每年不过生日,但是胡中正和秦鹤鸣在这一天,只要胡清不在寺里清修,他们无论有多忙的事情都会回来陪胡清吃饭。 胡清从侍女手中接过汤碗,转身递给身侧的哥哥,然后问道:“哥哥,你以后打算走仕途还是经商?” 容宇缩回已经伸出的包着银头的象牙筷子,抬头飞快的看了眼外公,扭头不满的瞪了一眼胡清:你就不能私下里问我! 胡中正嘴角含笑,看着容宇,说:“不用为难,做你喜欢的就好!如果你对经商没兴趣,外公也不会勉强你的。” 容宇脸上绽着个大大的笑脸,“外公,我对经商真的没什么兴趣,我也没有经商的天份,不象清儿。” 胡清扳起脸色严肃的说:“哥哥,既然你想走仕途,那么就要明白这天下是皇上一人的,不要参与派别之争。如果能离开京城外放最好。”伸手做个九的手势“不要和他亲近,不管将来如何,绝不能站在他的身旁。” 容宇痛快地点头答“知道。”又侧头看清儿“怪他们算计你?” 清儿摇头,这满京城的贵人们,为了胡家的财势,又有谁没算计过自己?他不要哥哥和九阿哥亲近,不是为这个。 他手中的资料显示,九阿哥胤禟除了脾气不好以外,也还是个仗义的人,对站在他身旁的人是极其的偏袒,但凡有人求到他,他都会尽力的帮助。他如今站在八阿哥身侧,八阿哥那伙人里有大半数是冲着他去的。这样一个人,能够号召大家齐心必定有他过人之处。这点胡清深信不疑。 至于他打击对手的那些阴损手段,也不过是为了自保。 对九阿哥的一些作法,胡清不赞同但是能够理解,因为他独自站在商界龙头之位的这些年,已经领教过那些尔虞我诈。 容宇和胤禟的性格截然不同,他此刻不能苟同九阿哥的作法,将来就注定两个人的不欢而散,与其日后翻脸,不如现在就不在一起的好。何况,这天家的事,老百姓凑上一脚总嫌不理智…… “那是为了什么?”容宇定定的看清儿,等着答案。 “因为我们只是普通百姓,阿哥们再如何的争斗,都是天家自己的事,如果我们掺合进去了,只怕弄不好,最后把命搭上。人啊,总是对自己的儿子亲过外人,你说是不是?哥哥!”胡清说着撇嘴冷笑。 “你是说阿哥们的这番争斗,最后会祸及旁人?”容宇有些吃惊的看着胡清。 “哥哥,怎么可能不祸及旁人,历史在册,这种事情早已屡见不鲜。现如今,朝堂上那些人不安心朝事只一味的攀附皇子们,皇上还由着他们,是因为他们还未触及皇上的底线,还在皇上的容忍范围罢了。如果有一天,阿哥们争斗得太明显了,保不准皇上就会拿谁开刀。他自己的儿子舍不得杀,难道那些参与的人他也舍不得?自古以来杀鸡警猴的事情可没少上演过!”胡清嘴角噙着冷笑,似乎早已预见了结局。 “你想得这么多啊?”容宇从未想过这些,他只想把差事做好,旁的事情没想过。他不依附九阿哥,却也并不全是为了九阿哥的脾气和做事手段,他本身性格喜欢热闹,喜欢光明正大,讨厌互相倾轧互相排挤。他又一直隶属十三阿哥,两个人性格相投,走得比旁人近,十三没有参与阿哥之间的派别,所以他也没参与。 “想的多才能看得远啊。对了,哥哥,哪天我们去郊外练枪吧,做暗探也是有危险的,我可就你这么一个哥哥。”胡清轻松的说着,回身从侍女的手里接过一个盒子递给容宇:“这是火铳和四十发弹药,你先用着。” “你?!”容宇大大的吃了一惊,再转头看向外公和秦爷爷,见两个人全都是一副了然的神色看着他。 容宇惊恐得再回头看清儿,又看胡清身后的侍女,说不出话来了。 010.立场 010.立场 暗探营成立于两年前,由十三阿哥统领,纪律由十三阿哥亲自制定,人由十三阿哥亲自挑选。 暗探营没有过集体行动,每个人都是同十三阿哥单线联系,即使同是暗探营的人,也互不相知。 每个暗探都有一个编号,容宇的编号是‘长空’。 如果执行任务时,需要有人接应,接应的人是谁,被接应的是谁,暗探们彼此也不能知道。 暗探们的身份极其隐密,即使是对生身父母,也不能言明。 容宇一直深信不疑:这世上除了皇上,十三阿哥和他自己,再没人知道他这个暗探身份。直到今天被胡清轻描淡写的说出来。 而这个轻描淡写说出秘密的胡清,无视他的震憾,仍是不咸不淡的说:“放心吧哥哥,可儿、柔儿、宁儿、素儿他们四人是我的贴身护卫。” 容宇突然间觉得底气不足。“你们怎么可能知道呢?你们是怎么知道的?”暗探啊,不就是个“暗”吗?人人都知道还叫什么“暗探”! “哥哥,你那是什么表情啊?知道你的身份有什么难度?不瞒你说,今晚上哪个阿哥和谁见面,去了哪儿,说些什么,明儿我就会知道。你们暗探营不过区区数百人而已,咱们胡家的暗桩可比你们暗探多了去了。”胡清说得不无得意,他五年前灵机一动的想法,后经师傅亲自策划后再执行,到如今,月组暗桩的规模已胜过朝庭。 “你!你竟知道暗探营的人数?”容宇再次吃惊,暗卫营的人数除了十三阿哥大概只有皇上知道,没想到自家人竟然也知道。“难道里面有你的人?不对,朝中有你的人?难道除了皇上还有人知道?”这个清儿心机够深沉,手腕也够毒辣,敢把小手伸向皇帝的暗探营!容宇想来也自觉得心惊。 胡清笑而不答,又递给容宇一个盒子:“哥哥,明天把这火铳给十三阿哥。” “清儿,我发现你对十三阿哥很好啊。”容宇笑得有些古怪,清儿和十三阿哥相处融洽是他最乐见的事,这几年,容宇是八旗护卫,十三阿哥是八旗护卫统领;容宇喜欢骑射,十三阿哥精于骑射;容宇不喜勾心斗角,十三阿哥只听皇阿玛的话;容宇想把差事做好,十三阿哥想兄弟们团结。……两人性情相同,爱好相似,就象是水和乳,两种颜色两个身世,却相处得和谐交融,亲热得胜似亲兄弟。 “放心吧哥哥,在我心里他和你是一样的。”胡清无奈摇头,哥哥想什么呢? “不是吧。每个人都和我一样,那我还是你最亲的哥哥么?”容宇呵呵笑。 “我和他的关系,现在还不能公开,以后你就会知道了。”胡清笑了笑又淡淡的说。随即又说道:“哥哥,有机会介绍你认识我义兄薛云。” “薛云?是谁?”容宇带着疑问侧头看向外公。 “薛云是清儿的结义兄长,号称“战神”,现在在漕帮任副帮主。”外公介绍说,然后和秦鹤鸣相视一笑,清儿对薛云的推崇和爱戴远胜于对容宇啊。 容宇眯起眼睛,“战神薛云”!那是怎样的一个人物?光听这个名号就已经让人神往。 “我摆擂时他来攻擂,就和你现在一般大,白袍白靴,风流倜傥,卓而不群。一路比下来,他仅在琴上输我一筹。我们互相欣赏结为金兰,从此为朋友为兄弟。后来才知道他就是‘战神’,没想到竟是一个文武全才。”谈到薛云,胡清脸上漾着温柔的神色。 容宇狐疑的目光扫向外公,外公笑着说:“薛云今年二十岁了,比你还年长呢。他是漕帮帮主沈秋水的女婿。” “嗯?清儿,他若真的如你说的那么好,怎么会娶帮主的女儿,为了副帮主之位?”容宇起了反感,无论是朝庭还是江湖上的帮派都盛行着这种套路:给自己的女儿找一个好女婿同时也给自己找个接班人。 “大哥才不是那样的人,他是从漕帮底层做起的,他和兰姐姐从小相恋相爱,但是兰姐姐因为身体不好,怕拖累大哥不愿嫁他,可大哥执意娶了兰姐姐,因为大哥不想让兰姐姐留下遗憾。” “嗯!还真是个有情义有担当的男儿,有机会我要会一会他,看看是怎么样的一个男子,竟让你如此推崇,在你心里,他是不是把哥哥我和十三阿哥都比下去了。” “把十三阿哥和哥哥放到江湖上,那也绝对是一对热血男儿,磊落英侠。一身白衣一剑一笛,该是多么的快意恩仇,潇洒不羁!不过你和十三阿哥的出身注定了你们的命运,这也只能是你们的梦想罢了。” “清儿,十三阿哥把他的梦想都告诉你了啊!他没想到你竟如此知他懂他吧!唉,你可以做他的知己了啊!”那是他和十三的梦想,只有他们两个人知道。 “哥哥,做他的知己有什么稀奇!我才不稀罕呢!” “你不稀罕他啊,为什么?讨厌他的皇子身份?” “是可怜他的皇子身份!可怜他的身不由己!”语气很重地说出两个“可怜”。 “嗯。十三阿哥就是碍着他的皇子身份,不能实现他的梦想的。他小的时候就常说‘有一天要走遍大清的每寸土地,认识江湖上的仁人志士’看来,这只能是他的梦想他的奢望了。” “是啊,十三阿哥还遗憾从来没去过战场呢!”胡清笑了,想起两人在河南相处的情景,想起两人的谈话。 同收到的信息一样,十三阿哥的身上的确并存着侠骨和柔情,是一个磊落男儿。胡清想,这样的十三在战场上,定会放射出最耀眼的光芒。 “好在,皇上把暗探营交给他了,这也算是另一个战场吧。” “嗯,十三阿哥好象也还很满意他现在做的事吧。毕竟皇上还很信任他,很倚重他的。对了哥哥,府里这两年进了不少的人,你和阿玛怎么会如此的疏忽?”胡清突然转移话题。 容宇还在想着十三阿哥,清儿已经说到他了,容宇苦笑了一下“怎么说起这个来了,没办法啊,都是阿哥们的人,有明着送来的,有借口送来的。留不得,又送不走。” “咱们家西郊的园子不是还闲着么?明儿把人全部送过去,他们自会离开回到他们主子的身边。”胡清说。 “这行吗?太明显了吧?”容宇有些不理解这种作法。 “要的就是明显!既然不想淌这浑水,就一个不留。也别叫人小瞧了阿玛不是。”胡清又说。 这两年阿哥们以各种借口往董鄂府里塞自己的人,董鄂府聚齐了京城各方势力,竟比龙潭虎穴还来得凶险。董鄂七十是瀚林出身,不通世务又不会变通,如果不是皇上器重,想保全自己都很难。可也正是因为皇上器重,才成了阿哥们争相拉拢的对象,二品官身虽不是多么重要的显位,但是加上背后董鄂一族,却成了很大的势力。 胡清这样的做法,无疑是让阿玛表明了谁也不帮的立场。 “哥哥,哪天我们再去骑马。” “你的骑术不行,这天太冷,等天暖一些,请十三阿哥教你,他的骑术堪称一绝。” “好啊,就怕他嫌我笨。” “你还笨?有谁见过比你更聪明的,让他告诉我!” “告诉你?告诉你让你戳瞎人家的眼睛么?” “是啊,谁叫他见过比你还聪明的人了呢!” “哥哥,如果这样,全天下的人的眼睛都被你戳瞎了!呵呵……” 容宇听得哈哈大笑,胡清自己说着说着也笑了。 胡中正和秦鹤鸣也相视而笑,清儿的这个生日,难得的竟然听到了他的笑声。 011.回礼 011.回礼 从胡府回来,九阿哥来到书房里写字,这是皇阿玛为他们这些皇子们规定的每日必作的功课之一。 管家秦道然走进书房,贴近桌子对胤禟说:“九爷,胡府差人送东西来了。” 胤禟没有抬头,只虚抬起了笔,问道:“哪个胡府?” 秦道然急忙说:“是胡中正的府上。” 胤禟微愣,瞬间的错愕,笔尖上的墨已经滴落在纸上,随即晕染开。 秦道然轻叹:这张要重写了。抬头看胤禟的脸色,只见胤禟的眉头轻轻一皱旋即舒展“快请!” 进来的人一身墨色的劲装打扮,劲装外罩的也是一件墨色的大氅。他对胤禟抱拳施礼,“雪见过九爷,少主差我来给九爷送东西,请九爷当面查收。”说着从背后拿出一个包装精美的盒子放在桌案上。 胤禟看了雪一眼然后打开盒子,原来是一把紫砂壶。待细看过后,胤禟大吃一惊,这把紫砂壶分明和他那天生气时摔碎的那把一模一样。他暗自压下吃惊,和气的说:“你们少主还有什么话,请说!” 雪退后两步,直视胤禟双目:“少主说,胡家买了九爷的粮食只是因为胡家是商人,不论那些粮食是谁的都没有分别。商家将粮食辛苦运到了河南是为了挣银子,少主便不能让人空手而回,绝无其他的意思,请九爷不用防着胡家,也不用再在胡家用心用力。这几天九爷的人辛苦了。” 胤禟愣了一下,随后笑着说道:“告诉你们少主,不管怎么样,爷还是谢谢他。只是这把壶,爷不明白是什么意思。” “少主说今儿九爷破费了,这是我们少主的回礼。”雪淡淡的答。 胤禟伸手拿起了壶,边把玩着边说:“那替我多谢你们少主了。”说完给秦道然使个眼色。 秦道然微一点头从袖袋中抽出一张银票递给雪,没想到雪仍是背负着双手,看都没有看银票,根本就没有接过来的意思。 胤禟踱到雪的面前,笑着解释:“大晚上的要你跑一趟,爷心里过意不去,这只是一杯茶钱没有别的意思,你收下吧。”从秦道然的手中接过银票,递向雪。 雪双手握拳,淡然道:“九爷不用如此客气,雪是胡家的人,不能坏了胡家的规矩。告辞!”说完大步跨出书房,转眼便没入夜色中。 “一个小小的家奴竟然敢不把九爷放在眼里!这胡家是怎么教育下人的!”秦道然有些不服气,这满城的京贵有谁敢这么对待九爷。 “哼!咱们府里的人如果都能象胡家的这些下人一样,你九爷我就能闭着眼睛安心的睡觉了!”胤禟绕过桌案坐下,眼睛盯着手中的壶,嘴里长叹着。 “爷,这把壶放哪儿?”秦道然说着话伸手过来拿起壶。 “别动,就放我这。”胤禟几乎是从秦道然的手里抢过了壶。刚才一见这壶时,震惊之余他真的想摔碎它,可是冷静下来之后,也明白了胡清的意思,他已经见到了这把壶,再摔碎它也没有意义了。这把壶就是胡清对他的警告,胡清想做什么,他阻止不了,而他想做的事情,胡清一清二楚。 看来,自己还真是小看了胡清的能耐,八哥说的对,‘胡清不简单’,他还真是不简单。他由这把壶知道自己的府里有胡家的眼线,既然九阿哥府里有胡家的暗桩,那么其他阿哥和京贵们的府里未必就没有胡家的暗桩,而这些暗桩绝不是胡清来京城之后这短短的不到一年的时间就能布好的。 想不到胡清如此的未雨绸缪。可偏偏他眼下拿这些暗桩没有办法,胡清既然能让他知道,就一定想好了应对之策,何况眼下他打了或是杀了胡家的暗桩,就等于是直接站在胡家的对立面上了。 胡清,果然是不能小看。 岂止不能小看胡清,就连他胡家的护卫们都不能小看,雪在和他说话的时候完全没有回避他的注视,态度也是不卑不亢,仿佛他们两个人的身份是平等的。 在他胡家下人们的眼里,他这个堂堂的九阿哥和平民百姓也许没有区别吧。 恐怕正是他想的这样。胡清也好,胡家的下人也好,没有一个人把他当成一个阿哥,给予应有的重视,规矩循礼是有的,但是绝对不是示好,也不是他想要的那种合作关系,今夜发生的事情等同于胡清明白的告诉他,胡家没有同他合作的打算。 看着面前的紫砂壶,胤禟又气又笑:胡清,你真的很有手段,有你这样的对手会很有意思的,但是我却不希望我们是对立双方了。 雪说:这几天九爷的人辛苦了!也就是说他的人跟踪胡清被发现了。真是废物! “把鹰眼叫来!”胡清沉声吩咐。 鹰眼来了,低眉敛目,态度恭顺,给胤禟行过礼后便肃手立在桌案前。 胤禟以指尖轻轻的叩击着桌子,看着他,不悦的问道:“今天,他去了哪里?” 鹰眼恭敬和回话:“爷,他今儿去了岫云寺。在一间禅房里呆了半天,他走后,奴才去看,里面供着两个牌位,牌位上没有名字,一个写的是‘外婆之灵位’,一个写的是‘额娘之灵位’。屋里挂着几幅画,奴才没敢拿。” 胤禟诧异,轻轻皱起眉头,“画的什么?可还记得?” “有两张画的都是同一个年轻的女人,一张是另一个年轻的女人抱着个小孩,还有几张奴才没来得及看就听到声音,奴才闪了出去,后来门就锁上了。” “谁锁的门?” “寺里的和尚。” 胤禟又问:“能进去胡府吗?” 鹰眼又答:“不能,根本无法靠近,不知道有多少暗卫,奴才还未来得及翻墙进去,就听到了暗器破空之声,他们也并不伤人,只是让人知难而退。奴才也再不敢去了。” 胤禟摆手,不耐的说:“以后不用再跟着他了。下去吧。” 秦道然看着鹰眼渐渐消失的背影,小心翼翼的问:“要不,再换个人试试?” “不用了!换谁都一样!”胤禟缓缓摇头。 胡清,你到底是一个怎样的人?有着怎样的故事,还真让人好奇啊! 胤禟端详自己沾了墨迹的手,忽然想起今天看到的胡清的手,小巧细腻,手指纤细指甲呈淡淡的浅粉色,很好看。 胡清对容宇说“哥哥,我醉了!”那一刻,胡清语气娇柔神态娇痴,竟让自己听得心中没来由的波动,胡清给人的感觉一向是理智的,那一刻的胡清让他感觉到他还只是个让人疼爱的孩子,需要人疼爱的孩子。 胤禟的唇角露出浅浅的笑意,凤目里绽出点点星光,说不尽的温柔,看得秦道然都愣住了,他不明白主子是怎么了,这会儿岂止是他不明白,恐怕胤禟也不明白自己是怎么了。 胤禟的心思变化了,可是他的心思并没有告诉别人,他的计划还在按部就班的执行着。 012.人心 012.人心 胤禛从养心殿出来,脸上挂着难得的笑容,虽然笑容浅薄淡弱,却让他冷肃的俊颜生动了许多。从幼时起,他便极少将心事流露在脸上,他觉得这样把自己的心事隐藏起来,更能保护自己。除了和十三弟在一起,通常时候,他的面上都严肃得没有喜怒表情,可是今天的这个时候,他似乎是只想陶醉在心思里,不想再去思索其他了。 胤禛的步子迈得很大,精神抖擞着带出虎虎生气,看到他的宫女太监个个一脸遮遮掩掩的探究,让他陡然间明白了自己的处境。心中暗暗自责:这是在宫里啊,怎么可以如此的得意忘形!神色一凛,收起脸上的笑容,胤禛又冷起了脸,然后看到从毓庆宫出来的十三弟。 胤祥从远处走过来瞧见四哥,四哥脸上急速变化的表情被他瞧个正着,他立刻便明白了四哥的喜悦从何而来。 “四哥,你的笑容就不能维持的时间长一点么?我还没瞧够!”胤祥一直觉得四哥太理智太冷静了,今儿哥俩都是难得的好心情,说话便不免带了三分的意气。 “见过太子了?”胤禛低问。 “嗯,见过了,有点扫兴,四哥,别提他了,今高兴我们出去喝酒吧。”胤祥一把拉住胤禛的臂弯,拖着他向宫门方向走去。 两个人喝酒的地方又是‘会朋居’。胤祥已经记不清自己来过这里多少次,这几年,无论心情好坏,总会来这里度过。他对‘会朋居’有着不一样的感情,生平第一次出宫,想看看宫墙外面的样子,没想到救了当时晕倒在雪地上的丁雪松,然后在‘会朋居’里认了丁雪松做师傅,后来他和四哥回宫,被皇阿玛抓个正着,他逞强说是自己的主意,和四哥没有关系,大约是他当时的样子过于义气了,皇阿玛不怒反笑,同意他出宫来和师傅学习笛子,而且那之后,皇阿玛对他刻意栽培,终于在十三岁时,把暗探营和八旗护卫全部交给他统领。 时间过去了十几年,可每次回头再想,胤祥总觉自己的人生是从三岁时和四哥偷偷溜出宫开始的,而‘会朋居’是他人生转折的一个见证。 ‘会朋居’上至掌柜财叔下至跑堂的,对于十三阿哥,都是极喜欢的,不仅因为他是容宇少爷的好友,而且还因为十三阿哥从不恃着自己尊贵的身份看低任何人,在他们看来,十三阿哥仗义豪侠的个性实在比这满京城的京贵们都要磊落得多。所以,十三阿哥两只脚刚迈进会朋居,跑堂的一声“来了你呐!里边请!”这声惯常招呼客人的口号后,紧接着就又是一句“哟,十三爷!你来了!”财叔听到,也走近前招呼“十三阿哥!你来了!哟,四贝勒也来了!”胤禛轻轻点头,没有说话。 胤祥听到这一声亲热的呼唤,先前心里的不痛快似乎也淡薄了,呵呵的朗笑着应了声:“财叔,你忙去吧,不用管我,让他们把好吃的给我端上来就成了!”说着上楼梯,胤禛露出淡淡的笑容跟着十三弟上了楼梯,两人来到了二楼的雅间。 喝得酣畅时,胤祥把太子叫他去的原因告诉了四哥。 原来当初说到河南赈灾,因地方上财力不足,只有从国库拨款,但是康熙的意思是借助民力来解决,这就给赈灾增加了难度。要百姓捐钱自然不现实,只能从商人身上打主意。大清最有钱的商人就是胡中正,但是阿哥们现在想的都是如何同胡家攀上交情而不是拿这件事情来惹胡家不待见,除了胡中正其余的那些财主们,几乎都被九阿哥拉拢在身后,九阿哥自然不会为了这件事把身后的人推出去。 旁的阿哥们没有门路不敢出头,**阿哥有门路也不出头。康熙看到儿子们无动于衷的样子时,只好把目光移向太子,指望着太子能站出来承担这件事,偏偏太子看到事情不讨好,低头装做没看见。 康熙对太子又生气又失望,转头再问众人,谁想整个朝庭竟然无人应和,最后是四阿哥看不过去,站出来担下了这件事。康熙知道四阿哥身后无人,便激他说这件事做不成就要削了他的贝勒爵位,十三阿哥见此,站出来和四哥一体担下了此事。 四阿哥仅仅见了胡清一次面便把此事定了下来,胡清是出乎意料的通情达理,事情也办得格外的顺畅。阿哥们都在暗自后悔当初自己没有出头领了这差事,可是又有谁能料到胡清是这么好说话的人?羽衣阁初见时,怎么看胡清都是个软硬不吃的主。 因为河南的事情办得异常顺利,在百姓恐慌之前,朝庭赈灾的粮食已经发到他们的手中,百姓生活有了希望,对朝庭自然存了感恩的心意,一场隐患消弥于无形。四阿哥和十三阿哥缴旨时,康熙已经大大的夸奖了两人。上书房张延玉和马齐又把收到的河南各府县上呈的为四阿哥和十三阿哥请功的折子呈给康熙,康熙欣喜之余,在百官面前大大的着实的夸赞了四阿哥和十三阿哥,并为两人记一大功。 事涉胡清这个敏感人物,其余的人都不再有异议,九阿哥挣得了银子,**阿哥一派也无话可说。可是没想到这次是太子对两位阿哥有了意见,原因就是这件功劳里两位弟弟没有加上他一份。下朝以后太子把十三阿哥叫到毓庆宫去发了一通牢骚。 “以后,他会明白的。”胤禛不意外太子会有如此反应,这些年的兄弟,他早已知道太子的为人,但是他想的是总有一天太子会明白他和十三弟的苦心:这江山有一天还不是要传到他的手里么,他和十三弟这么维护着江山,不就是维护他么! “四哥,他不觉得我们抢了他的风光,我就知足了。”十三冷冷一笑,仰头喝干杯底的酒。 “索大人怎么说?” “还能怎么说,被他气得转身就走了。” “那天说这差事时太子又没言声,我也没想到事情会这么顺利,怎么敢把他搅和进来,如果不成功,我们俩领了责罚便是,可太子怎么办,总不能让人笑话他无能吧!”他毕竟是未来的国君,是皇阿玛亲自载培的人。 “四哥,这差事是办成了,如果办不成,还不知道他怎么埋怨我们呢!”十三是说不出的烦闷“如果他当时站出来,我十三就算拼了命也要把差事给办好,可是他当时低着头躲着皇阿玛和索大人的眼光,看到的人又岂止我们?现在差事办成了他又怪我们!如今这差事越发难办了,办成办不成都不对!” “别喝了!”胤禛伸手按住十三的酒杯口,低缓的说:“十三弟,我们只做我们应该做的,我们又不想和他争什么,总有一天他会明白的。” “但愿吧!”胤祥把身体向椅子后背一靠,颇为气馁。 “这次真的要谢谢胡清!”胤禟想了想又说:“朝庭嘉奖他不要,咱们得想个法子谢一谢他。” “嗯。清儿倒是没的说。那天容宇说,要我教他骑马,我答应了。”说到容宇和清儿,胤祥的心情才好些。 “嗯。他在南面长大,娇养惯了,你当心点。”胤禛又想起胡清的身世,“想想胡中正也怪可怜的,胡家只余这点血脉了!” “容宇也算胡家血脉。四哥。” “毕竟隔了一层。还是胡清近些。你当心点,可别让他有个闪失。” “放心吧,四哥!” *** 西苑。胡清和十三阿哥两人并骑,由远及近,容宇上前拉住马缰,扶住马身,看着清儿从马上下来。“累不累?”他有些担心。 “嗯。有点。”胡清翻身下马,红扑扑的小脸上,凤眸越发清亮。她调匀了呼吸回答“骑在马背上,与马融为一体,感觉自己在飞翔,这种感觉真好。” “今儿你可飞够了?”容宇笑谑着看清儿,又抬头对十三阿哥笑说:“清儿不笨吧,他还怕你说他笨呢。” 十三阿哥朗笑“清儿,你可不笨,你不但不笨还太聪明了。如今,象你这样喜欢骑马的人,越来越少了。咱们满人在马背上得天下,可如今大家都越来越爱坐轿子了。” 胡清扯了扯衣服,抬头看十三阿哥,“你若是看了我的衣服,就知道为什么越来越多的人爱坐轿子了。”说着掸土,刚才只顾策马急驰,可没考虑到仪容。身上一件青灰色袍子上又是褶皱又是浮土。 十三阿哥看了看自己的身上,果然也一样,笑了笑没说话,低头收拾。 “骑了这半天的马,你们俩也累了吧。咱们回去吧。”容宇看了眼四周,冬日天短,说话天就暗下来了。 “清儿累不累,咱们回去吧。” “好啊!”看着徐徐下落的夕阳,回头应着“可惜这么快就要天黑了。”话里带着惋惜,觉得时间短还没骑够。 “清儿,你爱骑马,我们以后常来就行了啊。”十三阿哥看着清儿微微笑说,真是个小孩子,喜欢就不嫌多。 “行么?你没事做么?”清儿欣喜的问。又低低的说:“你事情多,不要勉强。” “行!只要是你的事情,做什么都行。”十三宠溺的看着清儿。 转回头时却意外的见到容宇惊异的面容。“怎么了?” “没怎么没怎么。”容宇匆忙摆手。心里叹道:十三阿哥,你对清儿还真不是一般的好啊! 看着清儿要上马,胤祥走过去替他稳住马身。“清儿,谢谢你送火铳给我。” 从容宇手里接过火铳时,容宇没瞒他,告诉他这是清儿送的。他在心里感激清儿,再贵的东西也有价值,只有人心无价。清儿能把他和自己的哥哥一样的看待,就冲这份心意,清儿要他做什么,他都愿意。 013.戏码 013.戏码 年前,康熙旨意,董鄂七十由从二品翰林院掌院学士官晋一品大学士。朝堂上揣测圣意如此,大抵和胡家赈灾有关。董鄂七十深以为然,自认这正一品自己受之有愧,连夜写了请辞奏折。 第二日下朝后,董鄂七十被康熙的贴身太监李德全请到养心殿。 养心殿外众阿哥和上书房的大臣们都站在三丈外等侯,养心殿内康熙在等着他。 康熙摆手免去董鄂七十的大礼,召他近前坐下,然后站到董鄂七十的面前看着他,面上带着温和的笑。 董鄂七十对于自己得到康熙这份超常的待遇诚惶诚恐,身体悬坐在凳子沿上。 “升你一品并不只为胡家这次赈灾,还为了你这几年来行事不偏不倚,你可明白?”康熙的声音如同闲话家常,透着赞赏和满意。 “臣,明白!”董鄂七十站起身肃立着回话。 康熙的手放在董鄂七十的肩上轻轻拍了拍,指着凳子,董鄂七十只好又坐下。皇上的话让他想起清儿,如果不是清儿出主意把阿哥们送来的人送走,现在府里还不能清静。 “你做得很好!”康熙似乎也不打算在这个问题上深说,“你不用再辞,这个一品你当之无愧!” “臣,惶恐!”董鄂七十知道官阶越重,越容易卷入朝堂之争。 “惶恐,有什么惶恐的?好好干你的差事就好!没什么惶恐的!下去吧!”康熙呵呵笑着说。 “是,臣告退!”董鄂七十恭身施礼向殿外走。 “董鄂大人,你生了个好孩子啊!”康熙声音不大,听在董鄂七十的耳中,却无异于惊雷。他僵着身子顿住脚步,稳了稳心神,缓缓说“全赖皇上的栽培,臣不敢居功。” “你该说是胡中正教育的好!”康熙淡淡的说完,回身在御座上坐下。 果然,果然……,这个一品果然还是晋得有名堂,皇上已经知道他在清儿的出生上动了手脚,却没打算追究。 董鄂七十先是苦笑,然后再伏地叩头:“多谢皇上夸奖,臣,告退!”这一次叩首是因为皇上免去他的欺君之罪。 “嗯,去吧!”康熙的脸上仍然是淡淡的笑容,声音一如既往的笃定。 董鄂七十出了宫急奔胡府,此刻他的一颗心如同在油里翻滚,可是身子却冷着僵着,大脑麻木得失了思想。胡中正看到他的样子时,就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 “怎么了?七十?”难能看到一向稳重的人会这般惊惶失措。 “岳父,糟了!皇上知道了。” “是清儿的事?”胡中正马上猜到问题所在,果然见董鄂七十点头。 当年,秀明说亲自抚养清儿时,他突然想到可以错将清儿当作是儿子的遗孤,当做男孩来养,待他长大再要他继承胡家家业。这几年胡家确实也在按这个计划进行,而且三年前陈子昂已先一步去海外发展,如果不是陈子昴走后就断了音讯,恐怕清儿早已离开了大清。 “看来,皇上早知道清儿出身,也早知道他是女子。是清儿这些年太惹眼了。即如此,再想办法吧。”胡中正脑子里的念头迅速的过滤,最后也只有这个答案。 “岳父,皇上即知道清儿是女子,那么清儿就要参加选秀了!”董鄂七十的意思是清儿已经不可能再有自由。 “还有时间!”胡中正说完就抿紧唇,仿佛要和时间争个高低。 “岳父有办法?”董鄂七十有些吃惊,吃惊里含着欣喜。 “这几年胡家都在救济灾民难民,也许因此会蒙上天眷顾垂怜也未可知。 “岳父是说……” “嗯,就是这样,”胡中正最后又叮咛一句:“这件事情先别告诉清儿。” “嗯,好。” *** 新年,董鄂府谢绝一切来客,就连容宇也没有参加京贵们之间的应酬,专心在家陪着胡中正和胡清。 胡清是生意场上的商人,年纪轻轻就执掌了胡家的生意,越到年节时,就越是不得轻松。 年前和哥哥骑马时受了风寒,秦鹤鸣和胡中正看着他在床上养了十几日还没有好利索,今儿他却不得不出府去。因为年底盘账时,胡清做了一个决定,和外公商量了正好利用过年期间把北方的掌柜们都召来,一则是大家见个面亲热亲热,二则是商量一下生意上的事儿。 位于前门大街的会朋居酒楼的门前矗立着两座晶莹剔透的高大的冰雕。一鸡一鱼栩栩如生,引得路人纷纷驻足观看。 会朋居门边张贴着一张红纸,上面写着:东主有事,歇业三日。 胡家少主胡清在会朋居的掌柜财叔和风雪的陪同下在会朋居的门前迎接着胡家北方所有生意铺子的掌柜们的到来。 胡家的这些掌柜们大多是跟随了胡中正几十年的老人儿,平时互相也难得见个面,这次大家齐聚京城,见面的场面自然是热闹非凡。 京城绸缎庄的掌柜周叔距离很远就笑呵呵得向胡清报拳:“少主,新年大吉呀!老爷子可来了?这两座冰雕还真是好看呢!还是少主有心思!” 胡清也笑着向他回礼:“周叔,你老也新年大吉!外公在里面陪着掌柜们呢。” 财叔和周叔互相寒暄着,两个人从小都是胡中正的跟班儿,关系比较亲厚。 几个人说笑着往会朋居里走,这时街面传来一片喧哗声由远及近,几个人停下脚步回头看。 见一个姑娘被身后两个男人追赶着向他们跑过来,两个男人边追边喊:“站住!你给我站住!” 那个被追赶的女子跑到胡清近前双膝跪下,口中急呼:“公子救我!”胡清扶起她,见她面色姣好,却仅穿着一身破烂得不能避体的单衣。 两个追赶着的男人也已经跑到近前,被风和雪架住不能动弹却仍在吵闹不休。 “怎么回事?他们为什么追你?”胡清问向女子。 “我借了他们银子,他们要我以身抵债。”女子用手捂住脸哭诉。 “以身抵债?怎么抵?”胡清不解的问。 女子含羞低头不好意思再说,胡清把目光扫向两个男人。 “关你什么事?赶快放开我们!”男人试图挣开风和雪的禁锢。 “咱们少主问你话你没听到?”周叔大声喝斥两人。 “这女人欠了咱们银子,说好以身抵债的,可临了她又不肯了。”其中一个男人说。 “欠了你们多少银子,就要人以身抵债?”胡清冷笑。 “你是谁?”男人仍是不甘心的又问了一遍。 “我是这酒楼的老板,这位姑娘欠你们多少银子?我替他还了,说个数吧。”胡清向会朋居一指,走到两个男人面前。 “五百两银子。” “给他!”胡清对雪摆手。 男人掏出借据递给胡清,胡清打开看了一眼。那两个男子接过银子转身就要跑。“我许你们走了么?”胡清扬眉对两个男人冷冷的说。风和雪又扭住他们的胳膊,两个男人吓得不敢再动,双脚钉在地上,看到接下来发生的事情。 胡清来到哀哀哭泣的女子面前,把手中的借据递给了她“姑娘,你别怕,以后没人再追你还债了。”双目停在她裤子破损的地方,那里是一片粉白凝腻犹如婴儿的肌肤,而她哭得梨花带雨,凄婉得越发美丽。 女子抓住胡清的皮袍,象抓到了一棵救命的稻草:“公子,你收留我吧,嫣红会好好侍奉你的。” 胡清面含笑容,向后一步侧过身体让开她,淡淡的说道:“你还是走吧,我是不会收留你的。” 财叔和周叔不可置信地看着少主,不对!有哪里不对,不好的感觉,这不象是少主一贯的作风,两个人对视一眼,却都没有说话。 屋外的吵闹声将屋里的掌柜们惊动了,胡中正和掌柜们一齐走出了会朋居,此时会朋居外,胡家的人加上围观的人已经将清儿和嫣红包围在圈里。 嫣红仍是抓紧胡清,呜咽着说:“我从杭州来京城投奔舅舅,没想到舅舅得了大病,我不得已借了他们的银子,现在舅舅死了,我已经投亲无门走投无路,求您收留我吧。” 胡清握住嫣红的手,用手指抚触着她的手心,面上保持笑容“你交待得很清楚,可是我不能收留你。” 嫣红羞涩的低头,声音低低的说:“公子定是以为我被他们……,才不要我的。我,我还是清白之身。” 胡清笑得戏谑:“这样啊,可我还是不能要你。” 胡清话音一落,围观的人开始嘀咕了:这小白脸仗着有几个臭钱戏弄那个女人呢,女人的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他还是不要人家,那你拿出银子替人家还债为的又是什么?噢!难不成这小白脸有什么断袖癖好,不喜欢女人?……人群议论纷纷了。 外公和胡家的掌柜们都了解胡清的脾性,但是对眼下他的反常作法也是不明所以。 胡清脱下披风扔在女子身上“你可以走了!”语气里已是不耐,带着三分恼怒。实在是不想再纠缠下去,若不是为了警告九阿哥,这出闹剧早该落幕了。 嫣红以嘲弄的口气笑说:“人人都说小财神胡清仗义疏财,果然所言非虚啊!” ‘原来他就是胡清!’‘大清首富胡中正的孙子!’‘小财神!’‘’神童!’众人唏嘘,可这场景更让人不明白了,去年还为河南赈灾捐出几十万两银子的胡清,怎么这会儿竟然吝啬去收留一个无家可归的女人了? 胡清对嫣红冷冷地说:“回去告诉你主子,这戏码对我没用!你走吧,我不难为你!”说完转身往会朋居走去,看到的却是外公疑惧惊慌的神色,外公匆忙上前想拉开他,终是离得有些距离,胡清已警觉祸起身后,还来不及回头看,腰上一痛,耳中听到刀剑断裂的声音。雷从远处三两步奔到了近前,和胡中正一起扶住胡清的身子。外公颤声惊问:“清儿,你没事吧!”胡清笑着摇头:“外公,我没事。”同一时间电则将剑架在嫣红细白的颈上,地上是一把断裂的匕首。不可思议的事情接二连三的突然发生让人群传出阵阵惊呼。 风和雪象老鹰一样将冰冷的目光射向人群。 胡清回过身体对着嫣红嘲讽的说:“看来是我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 嫣红对胡清说:“你早就识穿了我?” 胡清摇头微笑说:“我并没有识穿你,只不过是我不喜欢玩太简单的游戏罢了,是你自己太着急了些。” 嫣红对胡清的话很意外,“你什么意思?” 胡清指着先前追赶她的那两个男人说:“你知道他们是谁,只怕他们还不知道你是谁吧?那么能不能告诉我,你是谁?” 嫣红吃了一惊,“你知道他们是谁?” 胡清点头没再说话,低头思索,然后猛的问道:“薛云出事了,对不对?” 嫣红露出怀疑的神色,好奇的问:“你怎么知道薛云出事了?我哪里露了破绽?” 胡清指着她的腿说:“你的身体不该是这个样子的,你没见过人挨冻吧!”又握住她的手:“这是一双常年握剑的手,你怎么会是平常人!再说,现下京城里还没有人想要我死,即使是他们的主子。”最后那句话是指着那两个男人说的。 嫣红注视着胡清说:“胡清,你果然聪明。不错,薛云是出事了,可是就算你此刻能赶回去,只怕也已经是来不及了!” 胡清冷冷的扳起粉面,眼中一片肃杀:“是曹景轩要你来杀我的么?” 嫣红哈哈大笑,笑过后才说:“你以为我会告诉你么?” 胡清摆手,“你走吧!” 嫣红看着近在咫尺的清儿,现在这个距离正是格杀她的最佳时机,可是自己却下不去手了。“你真的放我走?”她不相信胡清会放她走。 胡清反问:“我留着你做什么?” “你放我走,可是我却不想回去了。”一击不中,嫣红已没有心力再来二击,胡清的作法让她生出凄怆的感觉。对于一个刺杀自己的人,胡清可以不计前嫌,光是这份胸襟,那个男人就无法比较。他要自己来刺杀胡清,允诺回去后娶自己,可是此刻的她突然间觉得心灰意冷,回去面对他,情何以堪? 胡清有些不明白她的意思。 嫣红恳切的说:“胡少爷,我虽然后悔爱上了他,但是我求你不要杀他。” 胡清的唇角泛起一抹冷酷的笑容,同时凤目中也泛起凛冽的光芒。“现在我不能答应你,我只能说大哥没事他就没事,如果大哥有事,即便他在天涯海角,我也不会放过他!” 嫣红缓缓地闭上双目倒在地上:轩哥,今生我能为你做的也只有这么多了,你,好自为之吧! 看到嫣红倒下去,胡清再也支持不住瘫倒在外公的怀里,电只来得及听到她的话:“放他们走!” 014.朋友 014.朋友 胤禟的面前跪着追赶嫣红的那两个男人,胡清倒下去之后,风和雪放了他们,两人不敢停留,匆忙赶回九阿哥府面见胤禟。 两个人将事情发生的经过详细地讲给九阿哥后,就被他的目光冻住。 九爷的脾气他们知道,赏得重罚得也重,赏罚分明。这次任务没完成,中间出了变故,两个人一想到这计中计,戏中戏,便不寒而栗。 “他受伤了?”胤禟收回目光喃喃自语,语气里竟然夹着心疼,不容人回答,长长的一叹后,胤禟对两人烦躁地挥手:“滚出去!”两个人没想到胡家人放过他们,九爷也没有处罚他们,急忙跑了。 能在那么香艳的戏码里看出端倪,在那么混乱的情况下看穿计中有计。胡清!你果真没让我失望。我越来越喜欢你了呢!只有级数相同的对手,较量起来才更有趣味吧! 可是,这个叫嫣红的女子到底是什么来历,她为什么要刺杀胡清?她口中的薛云又是什么人?为什么有人为了他要胡清死?他和胡清又有什么关系? 胤禟一时间觉得真是头大,而且从未感觉过的自己的信息竟是如此的落后。 “准备一下,我去胡府。”胤禟边走边对秦道然吩咐着。 “爷是现在去?”秦道然问道。 “是!”胤禟急切的转身入内更衣。等他来到胡府被管家带到大厅时,见到大厅外跪着胡家百十来号掌柜,而大厅内胤俄、胤祥、胤祯和容宇正焦急地坐等清儿伤势的消息。 胤禟面色一凛,急步上前问道:“清儿怎么样,伤得重不重?” 容宇面带忧色,摇头道:“现在还不知道。” 胤禟再次追问:“要不找太医来看看?” 容宇又摇头,也不跟胤禟客气,闭上双眼靠坐在椅子上,说不出的心烦意乱。清儿自进房后,胡中正、秦鹤鸣和风雪就未再现身过。 容宇和胤祥下朝后从街上路过,听到街上闹哄哄的嚷‘小财神胡清被人刺伤’,两人俱是吃了一惊,匆忙赶到胡府。两人知道清儿今日在会朋居宴请胡家掌柜,没想到会发生这种事情。 胤俄是和胤祯一起来的,两个人原本约好一起去馆子吃酒,没想到酒没吃到先听到了清儿遇刺的消息,两人也匆忙的赶到胡府。 众阿哥们对望后,各各低头在心里嘀咕,怎么会发生这种事呢?有谁对胡清下这等狠手,竟然要置他与死地?可是没人和他们解释,此刻除了沉下心来等待,谁都无计可施。 胡中正陪着胡清从后堂走进来时,众人忙起身上下打量他,见他除了面色略显苍白外,没有异样,脸上仍是他招牌式的微笑和一如既往的从容淡定。 众阿哥心知肚明,此刻即使胡清伤重,他也不会让他们知道。他们的这一番探望更象是一个形式。 清儿对他们的戒心和他们对清儿的用心,让他们无法成为推心置腹的‘朋友’。 胡清对着几位阿哥一礼:“各位阿哥操心了!胡清没事,请坐!” 几人全都坐下来,还未及说话,就见胡清直接走到厅外。见胡清有话和掌柜们说,阿哥们不便跟过来,就坐下来耐心的等着他。 胡清俯身对各位掌柜说:“各位叔叔伯伯们快快请起!今天清儿本想和各位叔叔伯伯们聚聚,没想到反而令叔叔伯伯们受惊了,是清儿对不住大家了。”各位掌柜眼看着少主在自己眼前被刺,一个个羞愧得无地自容,怎肯起来。 胡中正对各位掌柜笑说:“小孩子受点伤打什么紧?赶快都站起来!你们跟了胡家跟了我几十年,是清儿的长辈,没有跪他的道理。再说清儿受伤和你们没关系,都起来!”最后这句话说的严厉。众人这才勉强着站起来。 胡清继续说道:“今天把各位叔伯请到京城来,是因为有两件事要和各位掌柜说明一下。第一,从今年起,每个掌柜的年底分红改成了各分管铺面利润的十分之一,各位掌柜到账房签名取领银票就成了。第二件事,以后凡是到了不惑之年的掌柜,都可以扶持自己的接班人,举贤不避亲,即使是自己的子侄也没关系,只要通过考核达到我的要求就可以正式成为胡家的掌柜。原先的掌柜即使退下掌柜之职,每年分红仍同今年,这是外公给各位掌柜们的养老银子。原本这两件事,我是要和掌柜们慢慢解释的,可是因为有件急事,我必须离开些日子,就在这里一次向掌柜们说明了,如果各位有什么建议或意见,就和外公聊聊吧。各位叔叔伯伯们好不容易来京一次,也好好松散松散,今儿发生的事也不要放在心里,该吃吃该玩玩,清儿有事要先行一步了。” 掌柜们除了感激哪还能有其他话说?都肃立着不语,听他和胡中正说话。 胡清伏在外公怀里低低的说:“对不住外公,不能陪你过十五了。清儿必须回去一趟。” 外公抚着胡清的头发,笑着安慰他:“清儿,做你想做的去吧。外公等着你回来!” “是!”胡清低头,任柔儿为披上皮裘,回身抱住外公“外公,我走了!回来再陪你!”不敢抬头,领着可儿柔儿宁儿素儿和日月星辰四人转身大步向外走。 “外公,清儿这是去哪?”容宇瞧着清儿低头和掌柜们说话,瞧着他和外公拥抱,却听不清楚他的话,眼见着他一副出远门的样子,而外公也没有阻拦,急忙从厅里走出来。 “薛云出事了,清儿回杭州!”胡中正的话简短,带着浓浓的绵意,虽说清儿也离开过他身边,可是总没有这次的凶险,他明知道凶险,却也只能任他去做,胡清是重情义的人,听到薛云出事他不会不管不顾。 便是他的朋友遇到相同的事情,他也会和清儿一样的做法。可是,清儿是他心尖上的肉,他舍不得他犯险。他在两难中权衡,最终没有阻拦清儿,清儿走了,而他只能怅望和忧心。 容宇促着眉,声音有点急。“回杭州?清儿的伤重不重?他受得了这一路的奔波吗?” 胡清早已不见踪影,胡中正收回目光,低低叹道:“清儿的伤口在腰上没伤到骨头,你秦爷爷陪着他,你放心吧!如今薛云有难,你拦着他不让去,他也会偷偷跑去,清儿想做的事情谁也拦不住,再说,他有分寸。”说完下台阶走进掌柜们的中间。最后一句是安慰容宇也是安慰他自己。 容宇看着外公的背影长长的叹了口气,无奈地摇头。外公被掌柜们包围着走了,容宇转身走进厅里。 几个阿哥莫名其妙地看着胡清匆匆来去,直到他人走了也没能说上一句话。 胤俄问容宇:“清儿好象要出远门,是不是?她不是受伤了么?” 容宇说:“是,回杭州了,他义兄有难,清儿赶去救他。” 胤禟仿佛明白了些,问道:“你说的可是薛云?”原来清儿和薛云是这个关系。 “‘战神’薛云?”胤祥对他神往已久,知道他是清儿的义兄,不由得又惊又喜。 “你知道他?”胤禟侧头问胤祥。 “嗯,有过耳闻。”毕竟是暗探总领,胤禟不知道他却知道。十三和其余兄弟的性子不同,兄弟们虽然从小也有学武,可是十三却是从小就习武成痴,几个兄弟都知道他一心向往江湖,对江湖人物了解得多一些自然也不稀奇,也没有多想。 容宇说:“正是江湖人称‘战神’的薛云。” 胤禟疑惑的问:“他和清儿很好吗?清儿还带着伤呢!”好到不顾自己的安危去帮助他? 容宇解释:“薛云是清儿的义兄,也是清儿最好的朋友。清儿说过‘朋友,是那种水里火里相随的人,那种和你肝胆相照的人,不用随时在侧却会闻警而至。一生有一已是奢求,但已足够。’他和薛云就是这种朋友,所以薛云有事清儿一定要赶到他身边去。” 不用随时在侧,却会闻警而至,不顾个人安危,不管山高水远都要赶来助你的朋友,果然是真正的朋友!这样的朋友一生有一个的确已是奢求,但已足够了! 果然!不为名利,不为富贵,不为拥有,只为真心!这样的朋友,人生有一个确实就已足够!可是要怎样做才能拥有这样的朋友,拥有这样的友情? 答案其实很简单,就是此刻清儿做到的两个字:真心!做到其实却很难很难,因为不是每个人都能做到对别人付出真心,不计后果不计回报地付出真心。 几位阿哥不再说话。可是心底里就象是被什么东西悄悄地触动着,温情的感觉就在这一刻在心头尽情的释放了。 “清儿,你让我好感动!你这么的重情义,我佩服你。以后你就是我胤俄的朋友。”胤俄激动的大声地说,仿佛想让清儿听见。 “清儿,我会象你对薛云一样对你,你是我值得付出的最真心的朋友。”胤祥在心里对清儿说。再次见证清儿的侠肝义胆,见证清儿的真诚。 清儿柔弱的身体里似乎蕴藏有无穷的热情,让他对那些灾民和朋友都能这样无私的帮助,生命在他的眼中是如此的至尊至贵! “我一定要真心对待清儿。真心对待朋友。”胤祯看到和他同龄的胡清能够这样对待朋友,说不出的羡慕,他没有什么朋友,从小只跟在十三哥身后转,这一刻他下决心,以后有了朋友,一定好好待他,也好好的对待清儿。 “好了不起的胡清!竟是这样肯为朋友牺牲的人。我对你的了解太少了呢!”胤禟暗想又复暗叹:“可惜你不是我的朋友,清儿,该怎样做才能和你成为这样的朋友?” 带伤赶去杭州的清儿全不知因他的一番举动,众阿哥对他的改变,只在心里默念:大哥,等着我,我回来了! 015.兄弟 015.兄弟 二月的杭州,空气清冷,比北方少了几许肃杀。此时天边单薄的日头刚刚冒头,漕帮大门大敞,漕帮帮众及胡家四百名武功好手列队在门内外一字排开。 薛云白衣白靴负手站在门外的槐树下,俊朗不凡的玉面上溢着踌躇,他的视线落在被风雪雷电押着从门里出来越走越近的曹景轩的身上。曹景轩黑衣黑靴,桀骜不驯的面上挂着冷漠,在槐树下薛云的身畔站定后没有看向薛云,而是侧过身子冷冷的打量一直跟在他身后,被日月星辰簇拥着的胡清,然后他转回头视线落在槐树上,还是没有看向薛云。 薛云微微叹气,收回目光望向槐树。此刻,纵使相望也已不再相亲。彼此相亲的日子,已经不在了,再也不在了! 这株槐树是十五年前他们一起种下的。那时他们一起被沈帮主收养。他们曾说“兄弟情深,好比槐树,槐树会越长越茂盛,我们的兄弟情谊也会越来越深厚。”那时的他们天真无忧、不懂名利不计地位,眼中心中只有兄弟。 五年前,薛云先一步闯出“战神”名号,曹景轩随后闯出“鬼见愁”名号。 三年前,他们同时被沈帮主提拔为副帮主,曹景轩对内处理帮中事务,薛云对外处理漕运。曹景轩对帮众赏罚分明,帮众们对他又爱又惧,薛云则为人随和且乐于助人,深得帮众的喜爱拥戴。 薛云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轩哥越来越喜欢权利,喜欢发号施令,喜欢被人簇拥,喜欢被人敬畏;更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轩哥和自己生出嫌隙,把自己看成竞争对手而不再是兄弟。清弟说过‘曹景轩功利心太重’,他一直不敢认同,心里总还盼着轩哥会再如少时一样的接受他。 曹景轩深深知道,没有权利就意味着失败。他享受着权力带来的优越感的同时希图着更大的权力,直到欲望膨胀到他再也不能控制再也不想控制的时候,终于在一个晚上趁薛云外出,他刺杀了重病在床的沈帮主,囚禁了沈兰。 一切都在他的运筹帷幄中,在任何人还没有警觉之前,他和他的人已经掌握了漕帮。 薛云从洛阳赶回来站在他面前,看着他心痛的说:“轩哥,你收手吧,我们就当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他望着薛云一字一字地说:“薛云,我已经杀了沈帮主,怎么可能什么都没有发生!” 薛云急于将岔路的人引上正途,急于挽留住一份感情。“要杀要剐我替轩哥受了便是!” 曹景轩不想再讨论这个问题,友情在他的眼里已经不再重要了,在他的剑刺入沈帮主心脏的时候,一切都已经不能再回头了。“我不后悔杀了沈秋水,你也不必替我受苦。我们之间的问题,现在到了该解决的时候了,你应该知道,你才是我最大的劲敌,有你在漕帮就不会完全属于我!” “轩哥,我不想杀你。你杀了我,我无怨言,但清弟不会善罢甘休,你知道清弟的脾性,我不想你有事,你还是收手吧,趁现在还来得及。” 没想到他的话,反令曹景轩纵声狂笑。“哈哈,薛云,你的清弟还能做什么?他的死迅传来之时就是你们相见之日!” 薛云怒睁虎目看着曹景轩,如果清弟有事,他至死都不会原谅轩哥,他后悔没有听清弟的话及早防犯,以至于如今这种局面。 ‘清弟,是大哥连累你了’。他深深的懊悔和着急。 “你的清弟很不好对付啊,我颇费了些心机才想到要怎么对付他!”曹景轩颇有些得意。他的话让薛云心中升起庆幸,他庆幸清弟是胡家少主,他身边保护他的明卫暗卫令别人很难靠近他,也庆幸清弟这个胡家少主不是个纨绔,受陈子昂和胡中正两人的教导,清儿很早就明白江湖上的那些伎俩;更庆幸清弟个性孤傲,除了他和兰儿几乎不和人来往,少了被人出卖的可能。 “轩哥,你不该对清弟动手,你错了!”薛云已经预知结果。 “我没错!‘战神’和‘鬼见愁’!‘神’和‘鬼’,永远都是誓不两立的,我们天生就该是夙敌,我们之间只能存活一个,注定是你死我活!只要胡清一死,我便可以高枕无忧了!” “你以为你能杀得了胡清?你以为杀了胡清胡家会放过你?” “胡清是胡中正的命根子,胡清一死胡中正决计活不成,胡中正都死了,胡家还有什么?到那时整个漕帮就都是我的了。至于胡清,他也不是嫣红的对手!” 薛云促起眉头,怎么也不信轩哥会这么做,“你要嫣红去刺杀清弟?” 曹景轩嘴角漾起得意的笑,笃定的说:“不错,以嫣红的武功,你的那个清弟如何敌得过?” “轩哥,你明知道清弟的身边有众多高手在保护着,你还要嫣红去冒险?” 曹景轩面上露出嘲讽的神色,竖起一根食指对他晃了晃“冒险,怎么会?你不要忘记胡清是一个男人!何况他又那么愿意施善!既然他愿意施善,那么就施条命吧。哈哈……” “轩哥,你有没有想过嫣红?你这样利用她,她的心里会难过。况且……”况且胡清并不是一个男人,这是一个秘密,此刻他不能说出来。这个计策虽然用错人,但不可畏不毒,针对的是清弟的弱点,只是清弟不会轻易的就上当呢,轩哥还不知道清弟的深浅,注定是失败了。 曹景轩不容薛云再说,已经截住了他的话“我会补偿她,只要她回来,她就是帮主夫人。你不必再说。” 薛云为他的冥顽不灵感叹,“轩哥,且不说嫣红是否还回得来,就是你做了帮主,以你暗害沈帮主的行为,帮中弟兄们可还会再信服于你?” 曹景轩说:“我不信嫣红回不来,我也不信帮众不服我,你不必再说!”他还没有想过这个问题,这里有帮主夫人的位置,嫣红怎么会不回来?至于不信服的帮众,他自然有办法令他们信服。对他来说这些都不是问题。 薛云的目光停在大厅正壁牌匾上硕大的‘漕’字下边那几个小字上,小字是楷体,是漕帮的帮训,是沈帮主亲书:忠肝义胆。黑地金字,那么醒目,可是有些人却偏偏还是看不见,偏偏视而不见。 “轩哥,你会众叛亲离的!”薛云冷了心,眼前的这个丧心病狂的人再不是他的轩哥了! 曹景轩急怒之下将薛云夫妇分别囚禁在地牢里。 曹景轩知道通往成功的路有几步是最关键的,刺杀胡清是他迈向成功的关键一步。在这个时候,他还没有意识到,刺杀胡清这一计划会令整个事件逆转。直到床榻前突然出现四个拿着火铳指着他的人,他才意识到是胡清回来了,然后他被带入大厅,看到面色阴冷深沉如冰潭的胡清,再然后,他被带到这棵槐树下,看见薛云的同时也看到了帮众们对他的鄙夷,这一刻他知道他彻底的输了。 不但嫣红失手,就连他亲自部署的伏击、警戒、陷阱,竟然都全无用处!而这一切全都因为胡清。不,不是胡清,胡清没有什么了不起,如果不是胡家的财势,胡清又算得了什么?他是败在没有钱势,不是败给胡清,他恨透了胡清,恨透了这个从小就锦衣玉食,从来没有正眼瞧过他的胡家少主。他发誓总有一天,他要把今日的屈辱十倍百倍的加注在胡清的身上。 看着薛云,他冷冷的说:“你现在一定很得意吧?” 薛云面泛苦笑“轩哥可还记得这棵树?十五年前我们一起种的,那时我们说过“有福同享,有难同当”。我从来没有忘记过。如今这棵树越长越茂盛。而我们当初的誓言却已不复存在。”低头忍住眼泪,深深吸气再抬头看向远方“轩哥,你走吧!我们,后会无期!” 曹景轩没有动,他在等着胡清的说法。 胡清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你走吧!我答应过嫣红不杀你!” 曹景轩的目光瞬间阴冷,“嫣红在哪里?” 胡清的目光比他更加阴冷,即使是唇角的笑也没有半分热度。“她死了!”那样一个飒爽的女子爱上了他,以至于心灰意冷放弃生命,想来仍令胡清惋惜得扼腕。 曹景轩轻拍槐树,转身便走。经过胡清时,曹景轩怨毒的目光死死的盯着胡清:“胡清,我们后会有期!” 胡清噙着冷笑,扬起眉峰款款答道:“好!我等着!”不再多说,既然你不知悔改,那么如果你再敢伤害我在意的人,我绝不再放过你! 薛云看着曹景轩渐行渐远,心头怅然。 为什么有些人,总在失去之后,才觉的珍贵;在得不到时,才觉得美好?在手中掌握时,不去珍惜? 轩哥,经过此事,但愿你明白,什么才是你想要的,你能要的,你可以要的! 朝阳冉冉上升,随之将光暖哺入大地。 薛云转头,看到黑衣黑袍的胡清,那张雅稚的面上泛着青白,对上胡清含着血丝的凤眸,薛云心中一暖:“清弟,辛苦了!” “不辛苦,大哥!只要你和兰姐姐没事儿就好!”胡清唇角上扬,眼里泪光浮动。 薛云也笑了,可是目光里是疼宠。“清弟兵不血刃的攻下漕帮,大哥不知是该高兴还是该难过,是漕帮的防守有问题还是清弟你的本事越来越厉害了?”边说边揽着胡清向大厅行去。 “大哥,你怎么不说是你的人缘好?帮众们爱戴你?”胡清扬起柳眉,瞪着凤目,扬起下颌,调皮的看向薛云。 薛云扭头大笑:“噢!一别经年,清弟你夸奖人的本事也大大的长近了啊!” “本来就是么!”胡清嘟嘴回答。 “告诉大哥,嫣红可曾伤了你?还有你是如何做到兵不血刃攻下漕帮的?”薛云上下打量胡清,他一直担心这个。 漕帮正厅里,沈兰已经在候着两人了。 016.游湖 016.游湖 沈兰见到薛云和胡清,急忙站起身向他们奔来,薛云紧走两步上前,见她面上苍白得几乎没有血色,原本羸弱的身子越发消瘦,心疼的把她拥在怀里,垂头低语:“兰儿,你好吗?” “我还好,云哥。”沈兰抬起头看薛云,眼中漾着泪花,又伸手揽住清儿“清儿,姐姐好想你!幸亏你回来了,不然,恐怕我们再也见不到了。”说着抱住胡清嘤嘤的哭,胡清再也忍不住眼泪,搂住沈兰也嘤嘤的哭了。直到此刻她才知道自己有多害怕失去他们。薛云看着她们哭,眼中也洇着泪,良久,张臂将两人都拥进怀里,“好了好了,都别哭了,现在,我们都平安了。”是啊,都平安了,两个人才止住哭泣抬头,梨花带雨的粉面上绽出笑容。 “云哥,你瘦了!清儿也瘦了。”纤手抚上胡清的面颊,抹去眼泪。“他呢?” “我让他走了!”薛云低低的说。 “你放了他?他杀了我爹!” “兰儿,岳父已经去了,即使杀了他岳父也回不来。杀了他,我们和他还有什么分别?” “可是他杀了爹。”沈兰低低的答,终还是有几分不情愿。 胡清从未见过沈兰这样激动,见她坚持,便状似不经意的问:“姐姐可知道嫣红?” “嫣红!知道,是他的爱人。她怎么?”沈兰回忆着那个爽朗爱笑的女子。 “她去京城行刺我,事败后自杀了。”清儿的话里带着感伤,为嫣红不爱惜自己的生命,为那个男人那样利用她,为她那样不顾自我的付出。 “自杀了?”沈兰一字一顿,无法接受那样爽朗的一个人会选择自杀。 “兰姐姐,我答应过嫣红,如果你和大哥安然无恙就放过他。”胡清停顿了一下,叹了口气,“你也在心疼嫣红,是吗兰姐姐,我也心疼她,虽然我觉得她为了这样一个不爱惜她的男人放弃生命,不值得,但是嫣红直到死都在维护他,求我饶他。我们就饶了他这一次吧,如果以后他还继续作恶,我们再收了他,好不好?”胡清牵着沈兰的衣袖央求,替薛云解围。 “好吧。为了嫣红,我们饶他这一次。”沈兰仍有些勉强,但是算是同意薛云和清儿的作法了。 薛云将怀中的两个人紧紧的搂了搂,爽朗一笑“来,兰儿坐下,清弟也坐下,我们许久未见,大家说会儿话。”胡清松开搂住薛云和沈兰腰畔的手臂扶沈兰坐下,又坐到她的对面,再看着坐在沈兰身侧的大哥说:“兰姐姐的身体要调养些日子,大哥身体可还好?” “大哥身体没事,放心吧,到是清弟你一定很劳累吧!” “我没事!大哥!”胡清瞄了眼大哥,大哥的身体是没有什么事,这会儿,只怕有事的是大哥的心里。大哥一直都把曹景轩当作亲哥哥,没想到如今是分道扬镳人的结果,想来大哥的心里也不似表面这般轻松无事! “清弟,刚才大哥问的问题你还没回答呢!”感觉到胡清的担心,薛云向她笑了笑。 “噢,大哥放心,嫣红没有伤我。大哥知道的,日月星辰的武功单个来论,放眼江湖未必是最厉害的,但是四个人一起行动却还从未遇过敌手,他们四人潜入漕帮拿下了曹景轩和他的党羽,风雪雷电则带领护卫们向漕帮的兄弟们说明了曹景轩杀害了沈伯伯又囚禁了大哥和兰姐姐的事实,帮众们对曹景轩的作为深恶痛绝,再加上大哥素日待人一向友爱和善,帮众们钦服你,所以自愿跟随你,就是这样!” 薛云点了点头,“嗯,事情只怕不象你说的那么简单吧,其中的经历你不说大哥也能想象的到!清弟,论运筹帷幄掌控先机你可比轩哥更高明!”又正色的说:“答应大哥,以后不要再为大哥身犯险境了,大哥不想成为你的死穴。” 胡清低头不语,薛云督促道:“清弟!答应大哥!” 胡清不以为然“大哥会不会为清儿身犯险境?” 薛云目光炯炯看着清儿“那是自然!大哥乃江湖草莽,而你和大哥不一样。” 胡清截住薛云的话头:“大哥!我们结拜时说过‘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大哥难道都忘记了?” 薛云嘴角上扬却极力压低声音,“你还说!当初我若知道你这个鬼精灵是女子,怎会和你结拜!” “大哥你又来了,难道大哥后悔和清儿结拜?”胡清嘟着嘴的样子惹得薛云和沈兰都笑了“清儿,大哥从来没有后悔和你结拜!” “那就是大哥忘记和我结拜的事了!”胡清依旧嘟着嘴不依不饶。 “大哥怎会忘记!一辈子都不会忘记!只是你的身份,大哥实在是怕给你招来麻烦,这样对你不好。” 胡清摇头,笑嘻嘻的说:“大哥,你好迂腐!清儿何时在乎过别人说什么了?” 薛云长长的叹气:“是,你自然是不在乎的,可是大哥在乎,清弟,大哥要你幸福,你可明白?最好,没人知道我们的关系才好。” 胡清朗朗一笑,摊开手心说:“大哥,我是被嫣红当街刺杀的,现在就是我想隐瞒,那也瞒不住!”何况他从来没想过隐瞒,这个义兄,是他在意的人,爱戴的人,他从来不觉得有隐瞒的必要。 薛云摇头叹道:“别让大哥误了你!否则大哥会后悔终身的。” 胡清笑得灿烂“大哥永远是清儿的大哥,不管将来如何变化,我们的兄弟情谊永远不会改变!” 薛云叹气:“唉,真拿你没办法。”说着又摇头苦笑。 沈兰微笑着看着两个人:“云哥,这次多亏了清儿,否则我可能看不到你了。我们要好好的谢谢清儿。” 薛云扬起下颌看清儿“对清弟不用说‘谢’字,你知道的,他不喜欢这个。” 胡清轻轻皱眉,感觉到腰上伤口又在流血,他站起身对薛云笑说:“大哥,接下来你会有许多事情要处理,我带兰姐先回明园调理身体。等你这边的事情处理完,我们再聚时再聊吧。” 薛云说:“好,清弟,大哥会尽快处理好这边的事情,然后去找你们。” 胡清站起身“大哥,漕帮现在群龙无首,帮众们都拥护你,你要挑起重担了。对了大哥,曹景轩的那些党羽怎么处置?还有,不要忘记我们的约定!” 薛云敛起笑容认真的说:“清弟放心,大哥不会忘记。大哥处理好帮内的事情,就会找人来接替,然后就等着和你们一起离开。兰儿就拜托清弟了,大哥会尽快去看你们的。那些人就放了吧,是走是留随他们自愿。兰儿,你去明园之前我们先去祭拜岳父。”说到最后一句,薛云神情又已低落。 解救薛云夫妇确实不象胡清说的那样轻松,胡清遇刺昏迷清醒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派出雷和电先行奔赴杭州打探消息。胡家卫队是四人一组,如同风雪雷电,前两位以武功和兵器见长,后两位是轻功和暗器见长。风和雪明着随侍在清儿身侧,需要外出办事,通常是雪去,而雷和电一直隐身在清儿身侧护卫他。 四个人跟从胡清**年,从未离开过,这次胡清把雷和电派出去,胡中正和秦鹤鸣就已知道他必去的决心。两人对于胡清不顾自身的伤痛急赴杭州营救薛云没有异义,暗地里担心他的身体,面上却绝无丝毫显露。 秦鹤鸣陪着胡清回杭州,一路医着他的伤。胡清的伤在腰畔,虽未及骨入肉却颇深,如果是个身体康健的男人受这样的伤,将养上半月一月的便已无大碍,可是胡清先天身子柔弱,又没有好好将养,一路奔波着回到明园时,伤势虽未恶化却也未见几分好转。二十多天不分昼夜的的赶路,再加上几日几夜不眠不休的研究漕帮的状况和救援薛云夫妇的计策,其实全凭的是一股信念支撑着。 薛云知道胡清的为人,以为他不想插手漕帮的内务,对他急于功成身退的做法也没有在意,送走两人,薛云就投身到整顿帮务中。 回到明园的胡清和沈兰在秦鹤鸣的看护下全力养伤和调养身体,这才知道原来沈兰已有四个多月的身孕。沈兰历经漕帮内乱,父亲被杀,和薛云夫妻分离,几成死别。听到秦鹤鸣说自己怀有身孕时,百感交集,却只是握着胡清的手一迭声的说:“谢谢你,清儿!”再说不出旁的话来。而胡清的激动丝毫不亚于沈兰,一直兴奋的问:“姐姐,我要有侄子了!我真的有侄子了?” *** 四月的杭州,如情人般的旖旎缠绵,如处子般的温柔婉然,就连空气中都弥漫着淡淡的、绵绵的花香。 此时,西湖上泊着大大小小的十几支船舫,其中一支画舫的船板上有两个男子,一立一坐。长身玉立着的是一个二十岁左右的男子,着一袭淡青色长衫,深青色长裤和鞋子,一条乌黑的长辫垂过腰际。手中执着一支翠绿色的笛子在吹奏着,他的目光跃过湖面停在远处。 坐着的男子埋首琴上,看不清他的容貌,只见他的一双素手在琴弦上上下翻飞,优美的曲调便从他的手中倾泻流淌出来,和着笛音在空中飘飞烟没。 一名清秀的女子坐在舫侧深情地注视着立着的男子,目光痴柔。 这三个人就是薛云、胡清和沈兰。 暖暖的阳光洒进西湖,水面上波光嶙峋艳芒四射,水面下的波涛是否会汹涌着奔腾而来此刻已无关紧要,月前刚经历过生死又重新在一起的他们,此刻正尽情的享受着生命,热爱着生命。 如果不能忘记痛苦,如果不能远离伤害,那么就用热情来回馈此刻的平静,就用仁爱来回馈生命的美好吧。 一曲奏罢,兄弟二人相视而笑。沈兰将桌上的茶盏递给二人,“你们的合奏果然不同凡响,叫人听得痴住了。” 胡清摇头:“我们还是没有奏出其中的韵味来,是不是大哥?” “是啊,因为我们都太满足了,这首《惜别离》被我们奏成《乐相聚》了!”薛云看着生命中最亲近的两个人,满足的笑了。 沈兰看着胡清,“清儿,你没找那人合奏试试么?毕竟这是你们两人的师傅合创的曲子。” 胡清摇头,勉强的笑了笑“还没有,以后再说吧。”总有合奏的一天的,现在还不是时候。 薛云看着胡清瞬间阴暗的神色,急于打断他的思路,“你打算什么时候和他说清楚?难不成你不想告诉他,你和他的关系?” 胡清翻了大哥一眼说:“不忙,时机成熟了再说。他现在想不到我是谁,是因为他被我给搅混了,终有一天即使我不说他也会明白的。” “清弟,他会怪你的!” “也许吧!兰姐,你累不累?”伸手在沈兰的小腹上抚摸:“宝宝又长大了,是不是?”虽然还未出生,可是这条小生命,已牵动了三个人的心。 薛云温柔的注视着沈兰,“兰儿,辛苦你了,要你来陪我们游湖。” 沈兰微笑着摇了摇头:“不辛苦。难得云哥这么清闲,清儿又要回京了,我们就多陪陪他吧,再见面不知又是何时了。”说着,脸上已是难舍。 “我会经常回来看你们,宝宝出生时我一定回来。” 沈兰微微的叹气,嗔着胡清。“说得容易!谁知到时候你在忙什么?也许你走不开呢。” 胡清原也是不舍得和两人分离,见沈兰和薛云都神色黯淡,故意瞪起凤眼扬着眉说:“胡清的话几时不算数过!” “清弟,轩哥已到了京城,你要小心他,你也知道他的名号,连鬼都愁的难缠,这次他的帮主之梦因你而破碎,他不会罢休的,我担心他会对你不利。” “凭他么?”胡清冷冷一笑。 “清弟!他一个人不是你的对手,他当然也明白,所以我想他定会依附旁人的。” “随他,凭他依附谁!”这满城的京贵,如果有人硬要和自己过不去收留他,也不是自己能左右的,但是如果他做出伤害自己利益的事,那便凭谁包庇他,都是不行的。 “如果他依附的是那个人呢?” 017.面圣 017.面圣 薛云眯起眼睛眺望着湖面,缓缓的说“那个选择了同一种方式接近你的人。”胡清淡淡一笑,“虽说方式相同,但是目的不同。他不会招揽鬼见愁的。”以他对胡家的用心,他不会。这一点胡清知道。 “清弟,不可大意。”薛云仍是不放心,再次叮嘱。“以轩哥的心计,总会有人招揽他,何况很多人并不了解他的为人。” “知道了,知道了,大哥!”清儿微笑对薛云连连点头,薛云见他这样子,就知道他没拿自己的话当回事儿,知道他的脾气例来固执,不由得暗自着急。 “清儿,你的脾气就不能改改么,怎么还是这样撞了南墙,宁拆南墙也不回头?” “改不了了,大哥,我只会撞了南墙拆南墙。”胡清说完大声咯咯的笑起来,结果薛云望着他又是摇头。 “清儿,你知道朝庭的规矩么?”沈兰对清儿的身份有些担心。 “什么规矩?”清儿瞪着一双清亮的凤眸询问。 “朝庭每隔三年要在满人中选秀,你即是女子,就要守着规矩去参选,是不是?” “姐姐,我是男子!” “难道还没有人知道你是女子?” “嗯,眼下最急的是师傅一走就没了音讯,等到师傅回来,我们就去海外,大哥,你可找到接替你的人了?”胡清信心满满,只待陈子昂来信就离开大清。 “有几个合适的人,还要再看看,毕竟漕帮不仅仅是一个帮派,还关系着民生。等到陈师傅有信回来,我再做决定。” “我现在盼着师傅能快点回来,不知道他们怎么样了,好想师傅啊!” “陈师傅走了三年了,想来在海外站稳脚不容易,你师傅疼你,舍不得你去了之后受苦,定然万事齐备才会来接你的。不过,我想他也快有信来了,三年了啊。” “嗯,师傅一有信来,我们大家就一起走。” “好!”薛云和沈兰相视一笑,大家能一同离开大清,他们和清儿都会少了对彼此的那份牵挂。 旁边一艘画舫突然靠拢驶近,从舫中走出一个白袍男子,立在甲板上望向他们然后忽道:“清儿,是你吗?” 胡清抬起头怔了怔,待瞧清对面的人确实是十三时,嘴角渐渐上扬,欣喜的说:“十三阿哥?” 十三抬脚在甲板上一顿人已借力跃起,轻轻落在小舫上,玉脸上一片明朗。“清儿,真的是你,没想到在这见到你,真是太好了。” “真的是你啊,十三阿哥,你怎么会在这?” “我和皇阿玛南巡到了杭州,刚才阿玛听到有人弹琴,想见见,没想到是你。” 胡清微笑:“是啊,是我,没想到在杭州见到你,真好。来,十三阿哥,给你介绍我义兄薛云。” 薛云见来人洒脱不羁,龙行虎步,又对胡清流露真情,心中已先对他存了好感,便上前抱拳一礼:“十三阿哥,薛云有礼了。” “‘战神’薛云!果然是气宇不凡,胤祥对薛大哥也是久仰的,没想到今日能一睹大哥的风采,倒是拜清儿所赐了。”十三上下打量着薛云,一双虎目里俱是兴奋。 “十三阿哥客气了,薛云汗颜。” “薛大哥的事迹早在五年前我便已知晓,只恨无缘一见,今日得见实感欣慰!薛大哥不必自谦!”胤祥朗声说笑,然后又垂下头低问:“清儿,你的伤好了吗?” “清儿,你受伤了?什么时候?”薛云和沈兰望着胡清,一起惊问。 “没,没有受伤,是十三阿哥记错了,是不是啊?十三阿哥!”胡清说着对十三快速的眨眼。 “噢,是我记错了!”十三愣了一下,马上明白胡清的用意,急忙帮着他掩饰。 “兰儿,你带清弟进舱去看看。”薛云已绷起俊面。 “大哥!不用了。”胡清的脸瞬间飞上桃花,扭捏着不动。薛云看了眼清儿见她突然露出羞态,心里恍悟,未再说话。 十三阿哥看了眼薛云,又看了眼沈兰,再看了眼清儿,见三人突然都似僵住了一样不言不动,心下暗暗诧异。抬眼打量着沈兰,见她梳着已婚女子的发式,衣着举止不似婢女,暗暗猜度着她和胡清的关系,眼见薛云和胡清两人都不向自己介绍她,又不好询问,便又转头看清儿,打破沉默:“清儿,告诉薛大哥吧,免得他惦记你。” “噢。大哥,在京城时我不小心被嫣红刺了一剑。”看着薛云清儿扯了个笑脸,轻声说完,又急急地摆手“真的,什么事儿都没有,刺得不深,没伤到骨头。” 薛云低头,神色黯然“我竟然不知道!我记得你是在被袭击那天连夜赶回杭州的,对不对?你这么拼命,让大哥如何心安?”说着声音已然低沉,沈兰已经拿着帕子拭泪。 胡清忙说:“大哥,秦爷爷说‘可以’我才上路的,你放心真的没有什么事儿。” 薛云长长舒气“清弟,如果秦爷爷说‘不可以上路’,你会听吗?你呀!身上可留了伤痕?”慧空大师曾经预言清儿必是天家的人,虽然他不尽信,但是他也不想因为自己对清弟的人生造成不好的影响。 胡清红着脸摇头:“没,没有伤痕。” 薛云轻促剑眉“风雪雷电四人没在你身边吗,你怎会受伤的?” “嫣红露面时,我以为她只是九阿哥的人,所以大意了。” “以后切不可再大意了,嫣红已经让你受伤了,轩哥的功夫高过嫣红,你可要小心了。” “大哥,曹景轩的武功不会高过风雪联手,轻功和暗器不会高过雷和电,更敌不过四人联手,何况以后我身边不止风雪雷电这一组人保护,大哥放心吧。” 薛云听到胡清说以后身边会有更多的高手保护他,方才放心。淡淡笑说“你受伤,外公吓坏了吧,风雪雷电怎么样?其实也是白问,你又怎么会责怪他们。” 十三阿哥看了清儿一眼,笑着对薛云说:“岂止是外公被他吓着了,那天清儿约了胡家的掌柜们喝酒,结果每人眼睁睁的看着他受伤,掌柜们吓得跪了一院子。谁知道清儿没有怪罪任何人却和他们说起分发年利和寻找接班人的事,侃侃而谈生意经,竟是要给那些掌柜们养老呢!”想起那天的情景,胤祥真是佩服清儿。 薛云和沈兰也笑了:“这才象是清儿!” 胡清看了眼大舫,问道:“十三阿哥,皇上南巡,容宇哥哥来了没有?” 胤祥被提醒,笑说:“容宇来了,但他这会儿和我四哥留在行营,听到有人弹琴,我阿玛想见见,没想到是你们,清儿,你见不见?”他的意思是如果清儿不想见他皇阿玛,他可以放两人离开。 薛云胡清对视一眼,两人心意相通都明了对方的用意,胡清点头,掩不住兴奋:“我见!”薛云同时脱口答应。“清弟,我陪你去!” 两人被十三带到大舫上去见康熙。 康熙坐在舱里,被胤禩、胤禟、胤俄、胤祹、胤祯围拢着。 看到胡清进来,几个小阿哥吃惊之余难掩面上的高兴,只是碍于皇阿玛在身边,不便跟他打招呼。 胡清和薛云一齐跪倒叩呼:草民胡清(薛云)见过皇上! 胡清对康熙这位仁君,明君,圣君的感情已不仅仅是一个臣民对天子的敬畏和爱戴,还有着对偶像的尊敬和崇拜。自幼时起,胡清就常听师傅们谈起康熙的事迹,他在那些事迹里长大,不仅是身体,还有心智。 在伏地叩拜的瞬间,胡清心头默念:爱新觉罗.玄烨,八岁继位,十四岁亲政,十六岁智除鳌拜,二十岁平定三藩,三十岁统一台湾,三十四岁平定噶尔丹叛乱。…… 八岁,胡清接掌胡家,将胡家所有的人员分成了日月两组;他颁立了胡家家规;他开始接手胡家生意;他决策将月组的暗桩陆续送入官府衙门、王公大臣府、阿哥贝勒府、王府等处;他开始匿名赈灾;他闯出神童名号,……。 风从虎,云从龙,胡清以他自己的方式追从着康熙,追从着心中那颗永远不落的艳阳。 康熙四十多岁的年纪,虎目炯炯,鼻骨挺括,薄唇贝齿。穿一件月白色锦袍,淡青色长裤,脚下是白底黑面便鞋,青色腰带和帽子上嵌着玉片。被众阿哥包围着的康熙此刻眉目带笑,和祥慈善,宛如享受着天伦之乐的寻常父亲。他兴味盎然地看着面前两个人,微笑着点头:“胡清!薛云!朕已久闻大名了!果然是少年英雄!” 胡清和薛云低头无语,五体伏地,更加虔诚恭敬。 康熙又说:“胡清去岁在河南放粮赈灾,为朝庭分忧解难。今年初又兵不血刃地平息了漕帮内乱,难得啊!小小年纪不但已经为国分忧,更难能的是重情重义!”说着微一停顿,接着提高了音调,冷冷地说:“胡清,你可知罪!”左手支头,右手则轻叩桌面,一下一下,震憾着人心。 康熙话音才落,阿哥们皆惊惧地看向康熙,皇阿玛何出此言? 胡清微一低头:“草民不知皇上所指是什么?” 康熙接着说:“连接四年,在山西,山东,河北,陕西捐粮捐物却不留名的就是你吧!为什么不留名,是怕朕不容你吗?” 阿哥们都愣了,这个胡清干嘛弄这个玄虚,捐了财物不留名?冤不冤啊! 胡清微笑:“皇上,兄弟姐妹有难互相帮助只为尽孝,天下万民皆为皇上子民,草民施以援手只为尽忠,请皇上明察。” 康熙音色如旧:“你不怕朕怪罪于你吗?” 胡清叩头:“雷霆雨露皆为君恩,草民领受便是。” 康熙听后大乐:“哈哈哈哈,小小年纪,宠辱不惊,果然难得。你有十三岁了吧,朕就给你指个福晋,如何啊?” 胡清顾不上君前失仪,忙抬头急道:“皇上,草民还小,不急着成婚。” 康熙微笑着看胡清,语气淡淡的。“朕并没要你马上成婚!只是先定下来罢了。象你这样出色的男儿不早定下来就被人抢跑了,老八,你可有堪配胡清的人选啊?” 胤禩一怔,皇阿玛要给胡清指婚?这么着急?他侧身看向胤禟,恰好胤禟唇角带着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也看向他,两人目光交汇刹那,随即分开,彼此已心领神会。 胤禩看了眼胡清,笑了笑,再看向皇阿玛说:“不知皇阿玛有什么条件?” “当然是要让胡清满意。胡清,你有什么条件就和八阿哥提吧。” 胡清低头叩首。“胡清相信,皇上乃一代圣主断不会强人所难的。”竟是和皇上僵持住了,阿哥们个个叹气摇头:一个福晋而已!将来随你再挑可心的娶回来就是了,何至于此刻触怒皇阿玛? 康熙扳起脸对一干众人摆手:“全都退下!” 人群退出,康熙戏谑地看向胡清:“朕给你指个福晋,你不该恭领么?怎么一味的推辞?” 胡清伏下头轻叩船板:“草民不敢劳皇上操心。” 康熙低声说:“不敢?是这样吗?嗯?董鄂清扬!假凤虚凰游戏红尘,玩得不亦乐乎吧!” 胡清心头大大震动,好一会才稳住心神“皇上,您知道,草民是个商人,女扮男装只是为了做生意方便,绝不敢有意欺瞒皇上。” 康熙向胡清摆手:“起来吧!商人,做生意。那好,朕就跟你做一个生意!” 胡清按下心慌,勉强笑着应对“皇上,谈生意只有双方都满意才能成交。” 康熙点头:“当然!朕会让你满意。” 018.买卖 018.买卖 此刻,舱外的薛云同另一个舱中的沈兰一样,心中都是忐忑不安,俗语说:圣意难测,龙颜无常。把清弟独自留在舱里面对康熙,他实在是放心不下。临出舱时回头看了一眼,却正碰上康熙抬头看他,他猜不透康熙目光中的意思,出舱后选了一个距舱较近的位置站着,他现在最怕的是清弟的倔强脾气上来,为了摆脱皇上的指婚,不管不顾说出自己的女子身份,若果真如此,胡府和董鄂一族便难逃欺君大罪,清弟更是性命堪忧。 身侧的胤祥看出他的紧张,笑了笑对他说:“薛大哥,你放心吧,清儿对朝庭有功,皇阿玛不会为难他。” 薛云仍望向舱里,屏风阻隔了视线,里面的情状他想象不到,也掌握不了。他有些后悔没有阻拦清弟见康熙。按刚才康熙的意思,他还是会给清弟指婚,清弟定会坚拒,他知道清弟的倔强程度,可对方是一国之君,怎么会容许别人的忤逆?清弟一旦惹得龙颜大怒,他只有铤而走险,先制住身边的十三阿哥,迫使康熙放了清弟。瞥了眼远处正低声交谈的**十三位阿哥和更远些专心看风景的十二阿哥,薛云低低的说:“十三阿哥,看得出你很喜欢清弟。” “是,清儿很合我的脾气,我们一同在河南赈灾,他很善良也很义气。”胤祥唇角上扬,笑意印在眼底。 “你愿意为清弟做一些事情吗?”薛云抬头看胤祥,目光迫切。胤祥没有看他,视线投在舱内,肯定的点头,“我愿意!” “谢谢!”薛云笑了,不论今天结果如何,在薛云的心里,胤祥已经是他的朋友。 “不客气,清儿是我的朋友。”胤祥回头看薛云,扬起剑眉笑着说:“薛大哥,我替清儿谢谢你。”说完,笑着摇了摇头。看出薛云的意图,联想薛云的问话,知道自己会被薛云利用,但是胤祥还是笑了,而且很高兴。 “薛云也替清弟谢谢十三阿哥。”薛云背转身子,走近船舷眺望远方。“如果今日清弟无事,还望日后,十三阿哥帮助清弟留意曹景轩的动静。”说完长长的叹气。 “我会的,薛大哥放心吧。”胤祥在薛云的身边负手而立,语气淡定。两人都是习武之人,深知一个人后背的防守最弱,能把后背露给对方,定然是因为背后是自己信任的朋友。薛云看向胤祥,胤祥的视线也正看过来,心意相通,两人均是淡然一笑,至此刻,两人已是交浅言深、彼此信任不疑的朋友。 十三阿哥,如果日后,你皇阿玛‘为难’清弟,你还会帮助清弟么? 没容薛云的话问出口,也没容两人再想说什么,皇上已经传众人进舱,进舱后,薛云重新挨着胡清跪下,见他神色如常,皇上面上也没有怒容,不由心中暗呼‘万幸’。 康熙朗声对薛云说:“薛云!十四岁即以一杆银枪挑了黑道‘无影帮’,从此让黑道闻风丧胆,受白道爱戴拥护。多年来为漕运尽心尽力,被最好的兄弟伤害却不计前嫌,难能可贵啊!现在漕帮由你掌舵,你任重而道远,说说你每年能给京城运多少粮食?” “回皇上,草民每年可给京城运二百万担粮食。” “好!朕就等着你的二百万担粮食!”康熙说着,微微淡笑“你们俩起来吧!给朕说说你们二人是如何义结金兰的!” 胡清边站起身子边对薛云说:“大哥,你说吧!” 薛云含着笑看了眼胡清,然后说道:“回皇上的话,五年前草民听帮里兄弟说胡家小少爷在江浙会馆摆擂,扬言说谁胜了他,谁就是他的师傅。草民觉得他太过狂妄,便前去教训他。经过攻擂,草民觉得清弟有才华,人又聪明,便和他结为兄弟了。” “怎么攻擂?你们俩胜负如何?”康熙瞄了眼儿子们,见到儿子们好奇的神色,不由得一笑。 “回皇上,清弟摆的擂是琴棋书画和天文地理。草民输在琴和画上。清弟弹了《霓裳羽衣曲》,应该草民跟着再弹一遍,草民弹不出来所以琴艺输了。画技比的是画花,清弟画了一副荷花,草民画的是一副牡丹。结果清弟的荷花引来了蝴蝶。草民又输了。……” 话没说完,胡清已忍不住笑“皇上!我骗了大哥,我的那副绢是用花汁浸泡过的,所以引来了蝴蝶!”众阿哥一听轰然大笑,薛云也看着胡清笑。 康熙边笑边指着胡清连说:“这个鬼精灵!这也算赢?” 薛云忍住笑说:“那也是清弟赢,草民不如清弟机智又比清弟年长。几场下来,草民渐渐的喜欢上清弟,就和清弟义结金兰。事情就是这样。” “嗯!两个人是惺惺相惜!清儿闯了个‘神童’名号之外,更大的收获是得了个兄长吧!”康熙意味深长的说,只是阿哥们谁都没有在意皇阿玛的话,只发现皇阿玛称呼胡清“清儿”。 胡清嬉笑:“是啊!皇上!” “清儿,朕的儿子们都很惦记你,你们叙叙。朕累了!”再回头对李德全说:“取两块新恭上的玉佩赏给胡清和薛云!”说着步下座位转去后舱。 众人来到舱外,薛云向众阿哥行了一礼即返回小舫上。 胡清被胤禩、胤禟、胤俄、胤祹、胤祥、胤祯包围着问话。 胤俄抢先发问:“清儿,刚才皇阿玛没有为难你吧?” 胤祯也担心着。“清儿,皇阿玛跟你说了什么?” 胤禟看了眼清儿的神色,还好,没有什么不对劲,也问道:“你的伤可好了?” 胤禩对着弟弟们摆了一下手,笑说:“你们要清儿先回答哪句?还是先听清儿说。” 胡清笑着对众阿哥一礼:“清儿谢各位阿哥惦记,清儿的伤早好了。皇上没给清儿指婚,也没有责怪清儿。” 胤禟一直奇怪胡清是怎么看穿那个戏码的,所以他问:“清儿,你是怎么看穿那女人是刺客的?” 胡清淡淡一笑,对胤禟说:“‘英雄救美’这戏码不适合清儿,九阿不是在责怪清儿没给您留面子收下那女子吧?” 胤禩笑着接住胡清的话说道:“清儿,你受了伤,九弟后悔得紧,你这么说可是冤枉他了,是不是老十?”最后那句是问胤俄,可语气却已是变了味道。 胤俄上前一步对清儿笑呵呵的说:“是是是,清儿,九哥还把那两个奴才打了一顿呢。” 胡清唇角含笑看着胤禟,“噢?打奴才?嘿嘿,九阿哥真是好功夫!”说完扭头看自己坐的画舫,心知大哥和兰姐姐此刻定在担心着自己。 胤禟对胡清受伤心里存着歉疚,见清儿如此,不由得问:“清儿,你还生我的气?” 胡清淡淡一笑,抬头看着胤禟。“九阿哥,只要你别来跟胡清过不去,胡清绝不敢生你的气,所以请九阿哥高抬贵手放过胡清。” 胡清一袭粉白的长袍,迎风肃立,面上带着浅浅的笑,看起来即亲又近,可是他的话却却说得毫不留情。胤禟看着他,不知道说什么才好,愣了一下,回身就走,站在一边生气去了。 胤祹急打圆场“清儿,你的伤不碍了吗?剑伤不易好还是多注意些。”胡清对他微微点头。“多谢十二阿哥,清儿的伤没事了。” 胤祥见众人都有些不自在,遂岔开话题说:“清儿,哪天我们一起去灵隐寺看一看。” 胡清摇头推辞:“京里有事清儿要先行一步,巩怕不能陪着各位阿哥了。” 胤祯抢着说:“清儿,你和我们一起回京吧,我们路上作伴,大家一起不好么?” 胡清摇头,抱拳对阿哥们说:“清儿有话和大哥说,就先走了,各位阿哥,京城再见吧。” 晚饭后,容宇陪着胤禛和胤祥来到明园。 四个人围着茶桌坐定,胡清点燃红泥炉,炖上雪水,又拿出一套紫砂茶具,取出紫砂盖碗,点上普洱熟茶,待雪水烧滚后,左手捏住右袖口,伸出右手提起水壶,顺碗沿一圈将水注入茶碗,杯子皆注满水后,又分别拿起茶碗将茶水倒出,然后再顺碗沿分别注入滚水,最后将茶杯分递给两位阿哥和容宇,自己拿起另一杯:“请!” 胤祥当先端起茶碗:“为什么这第一碗茶不喝反要倒掉?” 胡清淡淡一笑,长话短说:“这第一杯茶说是‘醒茶’,其实该叫‘洗茶’,所以不喝。”说着低头饮茶。对四阿哥和十三阿哥因口渴登门讨茶喝的借口,即不说破也不反驳。 “你这手串怕不是凡品吧!”胤禛眼光独到,早已注意到胡清腕上那串佛珠手串。 “不瞒四爷,此是灵隐寺的宝物。” “寺中之宝岂是能轻易送人的,怕是巧取豪夺来的吧。”胤禛看似随意地说,其实心里已经认定这是胡家财大气粗,以势压人强取来的。 “胡清不屑于巧取豪夺,得失之间总有机缘。”胡清淡淡微笑。 “有什么机缘?”胤祥比较好奇,一串手串也这么多讲究。 “佛曰:不可说。”胡清单掌立于胸前,轻轻颌首。 “那好,君子不强人所难,说说你上次的河南之行吧。” “怎么?”不明白,这一会儿四贝勒怎么是兴师问罪的口气了。 “你买的是九哥的粮食?”胤祥快人快语,容宇也看着胡清。 “没错!” “可是价钱却高得离谱了吧。”胤禛清秀的冷面上,一双冷目射向胡清。 “还好。人家千辛万苦地运到河南不就为了挣钱吗?”胡清嘴角擒着一丝冷笑。 “为什么要买他的粮食?你的粮仓没有粮食?” “有。”这不是秘密。九阿哥、四阿哥和皇帝的人都已经打探过了。 “你放着自己平价购得的粮食不用,高价收购九哥的粮食,再捐出去,这里外亏损了不少银子吧?” “没错!” “为什么?”胤祥想不明白,自己的粮食不用,反而高价去收购别人的粮食,这样不是要多花好多的银子么。 “胡清只是一个商人,不愿意把路越走越窄,捐粮只为百姓,旁的事情胡清没有想过。四爷如果觉得胡清这件事办得不对,责罚便是,胡清绝无二话。” 听出胡清语气变化,胤禛嘴角微扬,淡淡的说:“你四爷气量就这么小?九阿哥是我的弟弟,弟弟挣了银子哥哥倒有不高兴的?此事已了,你也不用多想。”说罢,端起茶碗,面色隐在水气里。 “四贝勒,胡清做事但求无愧于心。”胡清暗暗叹气,自己无意介入阿哥们之间的斗争,究竟怎样做才能站在中间不被波及呢,真是头疼啊! “清儿,我知道在四哥找你之前你已经决定赈灾了,为什么又同意以朝庭的名义赈灾?”胤祥看了眼四哥,又看着胡清问。 “以朝庭的名义振灾解救百姓于危难,这于百姓不是好的希望吗?反正结果是一样的。胡清以个人名义振灾只怕会落得个招人嫉妒的下场,说不定更会引来莫名灾祸,另外还赚得四爷一个承诺,不是一举数得吗?”清完全一副嬉笑打闹的语气。 “哈哈哈……,四哥,清儿这番话,说得滴水不漏,怎么听着捐了银子倒象是捡了个便宜了似的。”胤祥手指胡清对胤禛笑说。 “也难为他小小的年纪,想得如此深远。只是你不说你的愿望,四爷我终是难以安寝。你现在可想好你的愿望了?” “四爷何必如此,胡清早已言明,不会要求四爷做力不能及的事情。” “可有目标?或是说个期限吧。”胤禛瞪视着胡清问。 “现在不能说。” “那总该有个范围吧!”胤禛说。 “现在不能说。”胡清再次斩钉截铁。可是脸上小小的得意之色却泄露了他的秘密。当日要四贝勒的承诺来交换,完全是一时起意,其实并无打算。 “又是不能说!”胤禛带着笑,语气已是无奈。 “四爷记得这个承诺就行了。” “好,我记得便是。”胤禛说。 “这里有十三阿哥作证,我和四贝勒击掌为誓。”胡清认真的说。 胤禛微笑着举起右手,看着胡清一只纤巧的小手遥遥的击了过来。 019.生意 019.生意 胡清回到京城时已是五月。这番离开京城又近半年的时间。 初来京城时胡清已是各方势力的争夺中心,一举一动牵引着京贵们的视线,此次又经历遇刺负伤事件,然后带伤营救薛云,这一义举在京贵中间广为流传着,人人都更想争取到胡清的友谊。胡府收到的请柬比胡清初来京城时收到的还要多,胡清仍是一概的婉词谢绝。最后被扰得烦不胜烦,便对外宣称自己出京巡视生意去,至于归京日期,则只有两字:不定。胡家生意遍布大清,这‘不定’二字倒也还说得过去。 其实胡清的心思在装修小楼上,小楼在会朋居对面,共三层。胡清把这里设计得美仑美奂:一楼是开放式大厅,二楼是八个雅间,三楼是四个房间,除去一间自用,还有一间用于练身的地方。整个楼的装修装饰胡清力求舒适和温馨,自然下了些功夫。 这日,胡清刚刚走出小楼正欲上车,就听风在身侧说:“少主,十阿哥!” “就说我不在,快点回去吧!”连日的操劳又赶上一个太阳充足的大热天,头晕着,只想舒舒服服的躺在床上。 “少主,十阿哥看着你呢!”风在身侧低语。胡清没办法,只得把脚缩回来扭头,见十阿哥骑在一匹高头大马上停在车前,面上挂着欣喜的笑容。知道自个没认错人,胤俄跳下马背走过来,边走边说:“清儿,真是你,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想起了自己去巡视生意离开京城的借口,胡清晒笑:“刚回,刚回,这不还没回府呢,十阿哥要是没事,清儿就先走了。”说完扭头要走,此时头晕得越发厉害。 “别走!清儿,你等着我,别走啊!我马上回来!”胤俄转身扑到马前,翻身上马,然后两腿一磕马肚,马儿载着他飞快地跑了。这组动作一气呵成,没有半分停顿,真是流畅,胡清羡慕不已,虽说不及十三阿哥的骑术,但是比自己那是强得太多了。 “咱们走吧,改天我再跟他解释。”胡清收回目光,抬脚上车回府。 睡醒一觉后,觉得精神好了许多。还未迈进大厅便听到笑语声,外公,九阿哥,十阿哥、十三阿哥和十四阿哥还有容宇正在说笑。胡清迈步进厅,笑向众人说:“见过各位阿哥!”再回头甜甜地叫了声“哥哥”呵!赶情都算账来了! 容宇笑着一指胡清:“你不是说出门了吗?连哥哥你都敢骗。越来越不象话,真该打!” 胡清弯腰作势把脸贴过去:“来,打吧。”惹得一屋子人个个摇着头笑看他。 容宇对着胡清笑,面上不忿,语气却是宠溺:“哼,知道哥哥舍不得打你!”也是,清儿不说出门,自己每天就被人缠着约见清儿,也是麻烦。 胤祥端详着清儿的脸面,说:“象是瘦了,病了么?剑伤可好了?” 胡清扫了一眼胤祥,然后笑说:“没病,只是有些忙累,剑伤早好了。”说着走到外公身畔站下。 外公伸臂搂着胡清,对容宇和各位阿哥们说:“清儿最近实在是忙,倒不如出门巡视生意省心!” 胤禟看着胡清说:“你忙什么?说出来看看我们能不能帮忙。” 胡清笑着对阿哥们说:“没什么再忙的了,‘闺友’开业时各位阿哥们前来捧场,就是帮胡清的忙了。” 胤禟瞪着一双凤目,惊异地问:“‘闺友’?老板是你?”这小子怎么总不按常理出牌?给女人设计衣服,现在又弄了一个‘闺友’?说着轻促起眉头。 胡清扬眉“怎么?不行?” 胤禟摇头,嘴角淡笑夹着一抹苦笑,瞅着胡清说:“这几天京城都轰动了,会朋居老板娘招聘侍女,每月一两银子的酬劳,这是你的主意?全京城的男人都恨不得自己是女人呢。照你这个给法,我们那些饭馆酒楼可没法干下去了啊!” 胡清坐正身子不紧不慢的说:“‘闺友’是专供女子吃喝玩乐的地方。不同与饭馆酒楼。” 胤禟还未来得及开口,胤俄已惊问:“女子玩乐的地方?”看着胡清的脸又加了一句:“那没有我们什么事啊?呵呵呵!”说完又看着胤禟,胤禟却没注意他,只盯着胡清看。 “‘闺友’是女子们玩乐的地方,各位阿哥可以随女眷去。”胡清扫了眼胤禟,又看胤俄。几位阿哥虽没有福晋,可是却都先有了侧福晋。 “我们去了是不是也没得玩?那我就不去了。”胤祯向椅背靠了靠。 “‘闺友’专为男子准备一间带有飞镖、箭弩、石锁这些练身器具的房间。”胡清盯着胤祯笑说,知道他喜欢这个。 “真的!那我要去!”胤祯果然喜形于色,众皇子里,除了十三阿哥就是他酷爱武功了。 “只怕到时候由不得你不去,你们家的女人就会磨着你带她去。清儿最会吊人胃口了,我们家的那几个女人现在只穿‘羽衣阁’的衣服。羽衣阁的衣服已经是天价了,还越贵越有人买,还得提前预订不能现场拿货。你们说清儿怎么就那么了解女人啊!”胤俄张开大嗓门向几个人笑着说。 胤禟得意的看了眼胡清,胡清也回了他一眼,初次见面时,两人就是因为这一句‘了解女人’发生了不痛快,只是胤禟不知道,那天胡清是故意给他难堪。 “只怕什么人都去,不大好吧?”胤祥想得比别人多,这个地方如果专为女子所建,就不能是什么人都可以来去的,虽说满人不象汉人那样对女子诸多礼仪约束,到底还是该在意一些的。 “‘闺友’办银卡,五百两银子一年,多退少补。”五百两银子一年,已不是寻常人能出得起的。也就是说,‘闺友’是专为京贵的家眷所设。 “噢,开业吉日可定下了?”胤祥说。 “六月六日,请各位阿哥准时赴约,请柬我稍后送上。”胡清说。 “不会又是金卡吧!”胤禟笑说,一个噱头出现两次就没创意了。 “不会,这次没有五百两银子是没有卡拿的,拿的也只是银卡。” “那好,咱们哥几个就等着你开业了!”胤禟一笑站起身。 几个阿哥都站在马旁,容宇正跟他们道别。胡清笑对胤祥说:“十三阿哥,你等会儿,我有话和你说。”胤禟回头看了胡清一眼,没说什么,和胤俄、胤祯骑马先走了。 胤祥莫名其妙地看着胡清,胡清也是临时起意,一时也不知道话该怎么说才好,所以也怔怔地看着他,容宇看到两人这个情形,笑一笑就先进了园子。 “请进吧!”胡清当先向园子里走,胤祥跟了进来,随着胡清向园子深处亭子走去。胡清站住转身对胤祥说:“‘闺友’是我自己的,不算胡家产业。我想找几个朋友合伙,不知十三阿哥有没有兴趣。亏了算我的。”最后又补了一句。 “清儿,多谢!我明白你的心意,承你这份情。改天我送银子过来,你说个数吧。”胤祥知道这是胡清在帮助他,以胡清的实力根本不需找人合作。 “三千两。银子不急,你方便了再说。”一个阿哥一年俸银大约有一千三百两,胤祥乐善好施,每见到别人有难,总是忍不住出手相助。他即不似几个大的阿哥们庄子园子多进项多,又不如**十阿哥做着生意另有收入,胡清早存心要帮助他。 “清儿,多谢你。”胤祥对着胡清笑了笑,然后转身走进池边的亭子里。胡清对他的这一份‘好’,他心中明白已不单单是因为容宇的关系。 “不客气!十三阿哥早已是我的朋友了。”胡清微笑。转身坐在亭子上。 “你在我府上动过手脚了?”十三阿哥站在胡清身侧,不经意的笑说。顺手将手边的鱼饵撮起一把扔进湖里,水中的鱼蜂拥而来,争抢着食物。 “杀人的事我是不会做的,我只是要他们知难而退罢了,十三阿哥可是在责怪我多事?”胡清拈起鱼饵扔进湖里,又拍了拍掌,抚掉指尖上残余的饵沫。他向来不是多事的人,除了自保只是对十三,才会特殊。 “怎会怪你多事!我知道你是为我好,谢你还来不及!”十三从怀里掏出帕子递给胡清,然后叹气,无奈地说:“钉子拔了还是会再来的,难道再拔?算了,这是心照不宣的事了,只要相安即可无事。”每个阿哥府都有另外阿哥们的钉子,如果不是太过份都可容忍,胡清出手就是因为九阿哥的钉子越矩了。 “嗯,我知道了!” “最近你一直在忙着闺友的事情吧,要注意身体,天气越来越热了,别太操劳,别人能做的事情就放手让他们去做,胡家这么多生意,总不能你事事都亲历亲为吧。” “嗯,我知道。只是闺友不同于其他生意,忙过这阵子就好了。”清儿淡淡的说,又低头伏在栏杆上看金鱼。 胤祥扭回头看清儿,见他纤密的睫毛拢着一双凤眼,尖挺的鼻骨,和两弯肉粉色的唇瓣,玉面莹润,突然有些恍惚,这是胡清吗?怎么看起来不象那个和他在西苑骑马的清儿了?还是自己从来没有注意过他的长相? “十三阿哥,给你一个曲谱。”胡清想了想,从怀中掏出一张纸,递给胤祥。 胤祥接过来打开,是一个笛子的谱子,“你做的?”胤祥头也没抬,边看边抽出腰畔的笛子,对着曲子吹。 “不是,是一位故人。”胡清淡淡的说,双眼一直盯着胤祥。 “嗯,看着好似是琴笛合奏的曲子。”胤祥放下笛子不经意的说,侧头看胡清。胡清点头答:“是!琴谱在我这里。” “《惜别离》,名子有些伤感,我想创作这首曲子的人,一定是重情重义的人了。是你的朋友?” “嗯。”胡清看着池水,低低垂下眼帘,心中凄惶。 “你一定弹得很熟练了吧,等我吹奏熟练了,我们合奏!”胤祥折起纸,对胡清扬了扬,然后放入怀中。 “好!”胡清点头答应。 送走十三阿哥胡清进厅时,容宇正和外公说笑,看见胡清,容宇亲自倒杯茶递给他“清儿,别说哥哥不疼你,有什么事需要哥哥帮忙就说话,别一个人担着,哥哥虽然不喜经商,可还是会帮助你的。” “多谢哥哥,那就给我三千两银子吧。”胡清说着对着哥哥摊开右手。 “小财神也伸手向别人要钱?现在还有人比你更有钱?”容宇撇着嘴笑。 “没听说过越有钱越吝啬吗?”胡清扳着脸一本正经,哥哥可比十三阿哥有钱。 “好,谁叫你是我妹妹,给你!”容宇说着从口袋里掏出一张银票递给胡清,胡清也大大方方地收下放进腰带夹层:“有钱真好啊,腰缠万贯。”说得自己都忍不住乐了。 “清儿,怎么想起建‘闺友’这么一个地方?”容宇轻促着眉问。 “‘闺友’服务的对象是女人,哥哥放心,‘闺友’里上至掌柜下至跑堂的和厨娘,全部都是女人!不会有什么事的!” “嗯,可别出什么事情,天子脚下,弄出事非来你可担当不起!” “放心吧,哥哥。我知道该怎么做!”看着哥哥担心的样子,胡清想了想还是没说和康熙之间的‘买卖’。 020.迫从 ? 六月六日,‘闺友’正式开张,三日前,请柬以胡清和容宇的名义送出。 挂了匾,燃了炮,胡清和容宇站在楼外迎接客人,今天胡清穿着一身白色细棉布长袍长裤,头戴镶着羊脂美玉的粉白瓜皮小帽,足蹬同色同质的短靴。粉白色的腰带上嵌一块羊脂美玉。袍子前身用金线绣出一首诗:白玉帐寒夜静,帘幕月明微冷。两地看冰盘,路漫漫。恼杀天边飞雁。不寄慰愁书柬。谁料是归程,怅三星。正是沈宛的那首一痕沙.望远。 晌午前阿哥们陆续到齐,应清儿的要求,众阿哥们都是携眷前来。八阿哥以上的阿哥们是携着嫡福晋前来:胤祉携容芳,胤禛携兰婷,胤祺携东月、胤佑携康婉,胤禩携娜英。九阿哥以下的阿哥们尚未娶嫡福晋都是携侧福晋前来:胤禟携宝艳,胤俄携梅玉,胤祹携秋若,胤祥携雅慧,胤祯携汀芬。除胤祥外,众阿哥同胡清略事寒暄后便带着家眷们直接上了三楼。 胤祥下马,见胡清一身装束,爽朗大笑“原来清儿穿白袍子也能穿出这样的韵味来。”随即站在他的身后帮助接待客人。胤祥的洒脱不羁与胡清的俊逸不凡相得益彰,胡清见雅慧在旁边陪着他俩站着,便将两个人也赶到三楼去了。 客人都到齐后,胡清和容宇从一楼开始敬酒,财婶、水大娘和四名蒙面女侍跟在身后。一楼的客人多数为二三品官员的妻女,水大娘向胡清介绍,胡清便含笑上前见礼。看得出女人们对胡清毫不掩饰的好奇。所有的敬酒都被会朋居掌柜财叔的妻子,‘闺友’掌柜财婶挡下了“我们少主自小身子柔弱,不能沾酒,各位福晋格格们见谅。”众人也就不再勉强。留下财婶招呼,胡清和容宇还有水大娘上了二楼。 二楼的客人多数为朝庭一品官员和王公贝勒们的家眷,水大娘和她们极熟,便主动去招呼她们,人们好奇的目光投过来,胡清也状似无意的点头微笑,一笑而过。同样酒水都被水大娘挡下了。二楼留下水大娘招呼,胡清和容宇又来到三楼。 三楼里所有的阿哥和福晋侧福晋们围拢着坐在一张大圆桌旁。 胡清虽说在阿哥中也只与四阿哥和几个小阿哥熟悉一些,可是三、五、七、十二四位崇文的阿哥实在是早就想和胡清切蹉诗词曲赋,今日这难得的机会四人岂肯白白放过,所以从胡清迈进包房便被众阿哥包围着谈诗论赋,说及墙上张贴的字画,胡清向阿哥们谦虚讨教,众阿哥方知这一个楼的诗词和书画均是胡清的手笔,对他不由得大加赞赏。 众福晋本来谈笑着,看见前来敬酒的胡清不喝酒只拿茶碗装样子,就联合起来非要胡清喝:“不喝不行,哪有主人请客自己反倒不喝酒的道理。”嚷嚷着不休,胡清自知理亏却也不分辩,只微笑着举着茶碗不动。 胤禟、胤俄、胤祥、胤祯见众嫂嫂们一副不依不饶的样子,纷纷上来解释:清儿真的不能喝,喝一杯就醉。我们亲眼见过,可以作证。 三福晋容芳以纤指点着众位小阿哥笑说:“赫,难得见你们这么齐心协力。” 四福晋兰婷也笑着附合,“胡清竟将咱们家这些爷们都收伏了。”说着看向四阿哥,连四阿哥都对胡清另眼相看呢。 八福晋娜英边说边笑:“嫂嫂们不知道吧,就连皇阿玛都对胡清褒奖不已呢。” 胤禩接过话说:“胡清连续五年赈济灾民救济穷人却没有留名,被皇阿玛誉为‘忠孝两全’”。 五福晋东月双掌合揖,口里大呼:“阿弥佗佛!真是善举!” 七福晋康婉也连连点头:“果然称的上是忠孝两全,难得的是清儿不但没有一味的惜财,小小的年纪反而已经知道惜贫。” 众福晋和众侧福晋这边夸着胡清,那边阿哥们又在议论胡清营救薛云的义举,胡清看着这些皇子皇媳们,毫不避讳的当着自己的面夸奖自己,颇有些尴尬。 胤祥把胡清从包围中拉出来:“清儿,来一下。”说着给身侧的容宇递了个眼色。 三人走出餐厅,胡清把胤祥和容宇领到一间门上挂着“内部”的银牌的房间里。 “给你,这几天忙得见不到你。”胤祥说着递过来一张银票。 容宇疑惑不解的看着两人问道:“你们这是干什么?” 胡清收起银票入怀,然后嬉笑着回答:“这是十三阿哥入伙的银子。” “还有谁入伙?” 胡清扳起一本正经的小脸,淡然的:“你喽!只有你们俩,哥哥的三千两也在这里运作呢。你们两个人待遇一样,亏了算我的,赢了月底有分红。” 容宇点头,笑得几近谑意:“不会吧,我才是你的哥哥。” 胡清看了眼哥哥那副了然于胸的样子,反而乐了“那我认十三阿哥作哥哥好不好?” “胡说!”容宇低斥,哪有百姓认皇子作哥哥的理。 “容宇,清儿逗你呢。你啊,淘气!”胤祥截住胡清的话说,后一句是对胡清说的,再说道:“去吧,不然找不到你他们该着急了。”说着当先向房门行去,胡清点点头跟在身后,容宇吃惊的看着前面的两人,不知何时两人已经培养出这么好的默契了,心里暗喜。 进了厅,见胤俄在屏风前立看,走上前去,胤俄看到他,急忙拉住“清儿,这个屏风是你画的?” 胡清面带微笑答:“是啊,吉庆有鱼,好看吧!” 双扇黑胡桃门的里面,一个两米见方的白绢屏风上除了八尾红色鲤鱼形态各异地游弋于水中外就只有几尾绿色水草。整个画面简洁明快。微风吹过丝绢轻起波纹,鲤鱼仿佛鲜活了一般。 “清儿好象格外的喜欢鸡和鱼,是不是?新年时会朋居门前那两个鸡和鱼的冰雕也是清儿的手笔吧,那可是轰动京城了。”胤禟微笑着踱步过来,刚才他的视线一直在胡清的身上,知道他和十三出去过。 “没错,取个好兆头。怎么样好不好看?”胡清笑着转头问两人。 “好看,我喜欢。清.儿,能不能也给我画一副?”胤俄小心的询问。 “没问题,十阿哥想要多大尺寸?” “比这个小一半就成。清儿,先多谢了啊!”胤俄说着抱拳。 “我也要!”胤祯凑近来说。 门外有人大笑:“抢什么呢?” 门口的四人一怔后慌忙跪倒“皇阿玛!”“皇上!”随即他们身后的阿哥和众福晋侧福晋也都跪下。 康熙笑呵呵的缓步入内,面向众人双手虚抬:“都起来吧。清儿呢?”说着拿眼扫向众人,撂下身后便装的李德全和侍卫进了屋子。 胡清笑盈盈地起身“皇上,我在这呢!” 众人一看,胡清果然深受皇阿玛的喜爱,买卖开张皇阿玛亲自到来不说,一进厅来放着众儿子儿媳一概不理,反而要先见他! 康熙笑着招手“清儿,过来!让朕看看你。” “好!”胡清站起身越过众阿哥走近康熙。康熙上下打量着清儿,突然俯身在清儿耳畔低低的说了一句话,清儿蓦地红了脸,抬头嘟着嘴看着康熙摇头。康熙笑着又低下头在清儿耳畔说了几句话,清儿还是摇头,小嘴高高的嘟着。众人看清了,胡清分明是在跟皇阿玛撒娇!这实在是令人难以置信,胡清在撒娇!而且还是跟皇阿玛撒娇!如果不是胡清刚才还在他们身畔说笑,几个小阿哥真怀疑那个人是不是胡清,还有今儿的皇阿玛也着实是不同往常。 胡清还要再说,康熙一扳脸对胡清说:“清儿,去准备吧!别想逃跑啊!容宇跟着,要是跑了他,朕就拿你是问!”说完看容宇。容宇应是声“是!”转身跟着胡清走出去了。 众人面面相觑,这是什么状况?刚皇阿玛还在和清儿说笑,转脸就让容宇看着清儿,防止她逃跑?清儿要做什么去?为什么要逃跑?清儿刚刚的表情确实是有些为难的样子,可是皇阿玛好象很乐意为难她的样子!不知道皇阿玛胡芦里卖的什么药,餐厅里气氛顿时很诡异。 “皇阿玛,你别难为清儿好不好?”胤俄站前一步接近康熙身前,替胡清求情。 “皇阿玛,你要清儿干什么去?”胤禟也站近康熙身前发问。 “皇阿玛,为什么要容宇看着清儿?”胤祥也好奇着呢,清儿和容宇可都是他的好朋友。 “皇阿玛?你快回答啊!”胤祯有些着急。清儿啊,那可是他佩服的清儿啊! 众阿哥和众福晋都望着康熙,康熙笑说:“都坐下等着吧!”率先坐在餐桌前,掂起筷子挟了一颗虾仁放在嘴里咀嚼,状甚悠哉,众阿哥们看着皇阿玛不急不徐,不紧不慢的样子,也只得坐下来等着,尽管他们自己也不知道等的是什么。 康熙的目光在众子面上逐一轻轻扫过,把众人的神态全部瞧在眼里,然后缓缓垂下眼睑,唇角上扬,貌似很感兴趣的看着一桌美食。 021.红颜 ?第二卷身无彩凤双飞翼 昨夜星辰昨夜风,画楼西畔桂堂东,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李商隐《无题》============================================.=========================闺友‘内部’。 清儿坐在妆镜前,水大娘和财婶两人围着她忙活。 水大娘将胡清的头发从中间分成两份,取其中一份的一半梳顺然后在头侧盘缠绕成一个圆髻,用一个粉色珍珠发钗在中间固定,再在四周缀上几支粉色的珍珠小钗,将剩余的头发分成两份,各编了一个松松的麻花辫,再在麻花辫辫梢系上粉色珍珠。另一份也同样梳好装饰好。将四个辫子放在胸前,薄薄的流海覆上前额,一个少女发式大功告成。 胡清看到镜中的自己一点点的恢复女儿家的娇美,早已难为情。“大娘,这,是我吗?” 水大娘笑道:“怎么不是少主?我还没有见过比少主更美的女子呢!”说着从饰盒中挑出两枚和珍珠钗配套的细长金链下坠有粉色珍珠的耳环给胡清戴上。 财婶洗了手要给胡清上妆,胡清见状忙摆手“不要用香粉!熏得慌!” 财婶忍不住笑了,应着“好!”取了一点蜜奶涂在胡清的脸上颈上手上,又取了蜜油涂在胡清的唇上。镜中的女子细长的双眉,灵动的凤眼,纤密的睫毛,挺直的瑶鼻,润泽的唇瓣,成熟中透着少女的青涩,从容中露着女子的温婉。如出水芙蓉般清丽可人,又如怒放牡丹般娇艳夺目。 水大娘忍不住说:“少主去见皇上和阿哥们,不会被领走吧?”话意里透着浓浓的担心。这么漂亮的少主任哪个男人见了也不想再放手吧。 财婶一愣:“不会吧?!”不知道是回答还是担心,透着不确定。 胡清再看了看镜中的自己,站起身走去里间。换上一袭女装:水粉色蚕丝抹胸外罩水粉色斜襟上装和同样质的的水粉色长裙,收细了腰身,袖子在肘部开始加宽呈喇叭形状。 这是她新近设计的一款汉装,面料为轻罗质地,走动之间闪现光泽,水粉色泽轻罗质的把少女的娇柔妩媚淋漓尽致的衬托出来。 一双银灰缎面缀珍珠小靴包住了纤巧玉足。 胡清款款从屋中出来时,水大娘和财婶已经惊艳得无语。 胡清拉开房门,看到等侯着的容宇,有些难为情的笑,笑得很勉强。 容宇看着清儿一张俏脸已是绯红,笑了笑“真的很美,清儿!” “嗯。”胡清对着哥哥扯了下唇角,即使是不美,如今已没有转寰的余地。 容宇笑着上前牵起她走回餐厅。 两人在门前站住,“进去吧!别怕,有哥哥在呢!”容宇低声鼓励她。 胡清回望哥哥,轻轻却坚定的点头,“嗯,知道,哥哥放心吧,别忘了,我是胡家少主!”说完抬脚迈进餐厅。 几个小阿哥等待得快要失了耐性的时候,突见一女子从屏风后转出来,直接走到皇阿玛身旁站下。她低垂眼睑,十分娇柔中带着三分羞怯,一副婷婷玉立的身姿翩然出众,一张清丽绝伦的面容又有着几分似曾相识,都不由得看呆了,再看到她身后侍立的容宇和皇阿玛满面的笑容,众阿哥恍然惊醒:她!是胡清!她是胡清!胡清,竟然是,一名女子!! 胡清双眼瞧着地面既不说话也不抬头,康熙望着胡清,朗声笑说:“清儿,看来你对朕有意见啊?”宠溺的语气出自高高在上的皇阿玛,众阿哥们均吃了一惊,更吃惊的竟然看见胡清在点头! 康熙牵着胡清的衣袖把她拉到身边,惊得众阿哥福晋慌忙站起身,给她让出个位子。 康熙和气的说:“来,坐朕身边,累了吧?”对着众人说:“这是董鄂清扬,容宇的胞妹。”听了皇阿玛的话,众阿哥纷纷将指责的目光投向容宇,偏容宇恍若未觉只专心的注视着清儿,目光柔柔的带着笑意。 大概没人料到,这也是容宇第一次见清儿穿着女装。 小的时候,有一次额娘的忌日,阿玛告诉他,他有一个表弟叫‘胡清’,现在外公家里,胡清来京之前,阿玛才又告诉他胡清其实是他嫡亲的妹妹,要他在她来京后多多照顾她,说完又似乎很后悔,再三嘱咐他不要泄露妹妹的身世。 他自幼年的印象里清儿就是弟弟,清儿自来京后又一直是男装示人,比他能干又比他有心机,他脑子里从来没把他当过妹妹,今天突然见到女装的清儿,心里突然生出另外一种感觉,妹妹就是妹妹,怎么也做不成弟弟,妹妹将来是要嫁人的,和弟弟不一样。妹妹再能干也需要他这个哥哥保护。 容宇冷眼旁观众阿哥,知道从今以后,妹妹的麻烦只怕是再少不了。 他心里觉得有些对不住十三阿哥,瞒着这个消息没告诉他,让他和旁人一样到现在才知道。他侧头扫了眼胤祥,见他迷惑的样子,登时笑了,他也有让十三阿哥上当的时候! 胡清站起来,对众人敛首一礼:“清扬见过各位阿哥,各位福晋。”说完抬起头,剪水双瞳盈盈地看向众位阿哥和福晋侧福晋们。 三阿哥胤祉望着清儿,脱口而出:“有美一人,清扬婉兮,有美一人,婉如清扬。果真如此!”说罢不由得点头。他也欣赏胡清,但是比较起来,他更愿意看到董鄂清扬。 四阿哥胤禛望着清扬,眼中浮起迷惑:自己印象中那个灵动大气的男孩,那个视钱财如粪土的男孩,那个满腹经济的男孩,那个要了自己承诺,给自己表演茶道的男孩怎么突然就变成一个娉婷多娇的少女了?而且自己居然看走了眼! 五阿哥胤祺望着清扬,眼里是赞赏,面上是微笑,他的目光从胡清身上移向九、十、十三、十四几个弟弟,心想这几人多次接触她,竟然没人发现她是女子?别人也就罢了,怎么老九也没发现?还真是怪事!他的视线停在九弟身上,唇角荡起弯度,他发现此刻的九弟已不能仅仅用‘失态’这两个字来形容,该用‘失魂落魄’!他决定明日进宫找额娘聊聊今儿的九弟。 七阿哥胤佑望着清扬,摇头苦笑:满腹才华的‘神童’是个女子?‘神童’这个称号女子用也就罢了!‘小财神’居然也是这个女子?唉,这是怎么话说的!这个女子也太……,太厉害了吧! 八阿哥胤禩在最初的瞬间惊愕后,脸上挂着雍荣的笑,他看着清扬,再侧头看了看九弟,心下了然。以你对她的用心和越来越多的喜爱不舍,九弟呀,只怕你这次真的要失陷情关了。 九阿哥胤禟呆呆的望着清扬,仿若被雷击中。 这个如春风化雨润物无声,如朝阳含暖光照四方的女子不正是胡清?不正是那个说自己比她更懂女人的胡清,不正是自己又怨又恨过的胡清?不正是自己千思万想着要征服的胡清?不正是自己喜爱到不忍心伤害的胡清? 听到胡清的话,他的心中又酸又涩,又悔又恼,五味杂陈,真是眉间心计,难消此中味。 胡清!董鄂清扬!清儿!一声声叹息在胤禟的心底悠悠地荡开…… 十阿哥胤俄看着清儿,张大着嘴,不知道该说什么,却似又有着千言万语。 十二阿哥胤祹看着咫尺距离远的清儿,面上没有表情。 在他眼中的清儿就如一轮明月般清冽,如一束百合般清香,如一掬甘泉般清甜,如一道风景般清净。 清儿,你似在红尘外却有着慈悲心,似在名利外却有着玲珑心。这样的你遥不可及却偏偏让人忍不住想亲近,想了解,想拥有!只是,只是你终是你,终是你啊,为什么?为什么你要是胡家人呢? 胤裪带着叹息和无比的遗憾,从清儿的身上移开目光,低下头。 十三阿哥胤祥眨了眨双目又轻轻的摇了摇头,再看向清儿,似乎想证实眼前的这个事实不过是幻觉:怎么可能?自己和胡清接触多次,竟然没有发现她一点破绽!‘胡中正的嫡孙’!嫡孙啊!怎么就变成了容宇的胞妹?对,容宇!他转头看向容宇,容宇也正在看他,容宇那近乎笑谑的目光换来他哭笑不得的一个瞪目,再转头去看清儿,清儿看他的目光不同于旁人,好象有一些什么,对,除了真诚好象有歉意。胤祥笑了,这哥俩……,可真行! 十四阿哥胤祯伸手挡住眼睛,再拿开看向清儿,果然还在,她静静的站在众人面前,带着恬淡的微笑,不是错觉不是自己做梦,是胡清也是女子。 好美的清儿! 一个女子竟然能把友情看得如此之重,竟然能有这样的作为,真是让人钦佩! 几个福晋对清儿越发的喜爱,看着清儿的目光中多了赞赏。 赶情女人中也有这么出色的人儿,不但人长得美而且还这样的多才多艺,真给女人长脸! 娜英用扇子掩着嘴,低声地对身侧低头不语的胤禟说:“你不是自诩对女人手到擒来么,怎么连清儿是男是女都没看出来?”说罢对上胤禟急怒的脸色“你还是不是我妹妹?看着我出丑你很高兴,啊?” 娜英越发小声说:“喜欢她吗?” “废话!”胤禟还真承认了,娜英心头一乐,转回头再问:“要不要我帮你?” “你有办法?”胤禟急切的追问,说完恍悟,看向八哥。 胤禩和娜英一样面上带着笑谑看着他。 胤禟微红了脸,低头掩饰的咳嗽了一声,扭开头不再说话。 “回去再说!”胤禩忍着笑,低低的对两人说。 几个侧福晋看着胡清再看看自己的爷那魂不守舍的样子,心里都明白眼前这个倍受皇上疼宠的女子已经在自家爷的心里扎了根,这种感情自己替代不了,对胡清即嫉妒又无可奈何。 清扬将众位皇子皇媳的情形全部看在眼中,面上不动声色心中已有了计较。看向身侧的康熙,无奈的一笑:这次你满意了! 康熙的目光扫过众皇子,心中对自己的做法颇为得意,不破不立,果然女装的清儿对儿子们更有影响。 他笑着对胡清说:“清儿,坐吧!”胡清无所谓的坐下,如果可能,她现在可不想留在这里了。 胤俄打破沉默,带着商量问:“清儿,以后我还能再叫你清儿吗?” “当然,还是和从前一样。十阿哥以后还来不来‘闺友’?还要不要清儿的画?” “当然来,我们是好朋友,画我照要不误!”胤俄扬声回答。 胤祯抢着说:“我也要!”众人全都笑了。 康熙疼爱地看着这一桌子的阿哥,淡淡的说:“清儿今天就和朕回宫吧,让娘娘们也见见你。” “皇上,改天成不成?啊!”胡清面向康熙,满脸恳求,伸指拉扯康熙的衣角。 众阿哥看着好笑:她又撒娇!这还是那个理智沉静的胡清吗?怎么换上女装就这么的娇气?还敢对着皇阿玛又撒娇又发脾气,不畏不惧,想想都替她担心! 可是这会儿,又有谁不愿意她是在向着自己发脾气和撒娇呢! “为什么?”康熙瞪视清儿,面上严肃,语气严肃,却找不到坚决。 “清儿有事要做!”胡清的手没松动仍扯着康熙的衣袖。 皇上迫她穿上女装,她对皇上有意见,但是她不敢也不能对皇上发脾气。 生平第一次被协迫着做一件事,偏偏对方又是一国之君,反抗不得。况且皇上是她幼时起,就屹立在心中的偶像,她实在是崇敬诚服已久的。 今天注定不能强攻,那也只能放低姿态软求了。 “什么事,非做不可?”康熙知道对清儿不能逼得太急,知道她倔强好胜,也知道她更重大体。 “是啊,皇上,清儿答应兰姐姐回杭州了。”清儿倾身伏在康熙的耳边,不想别人听到,泄露行踪。 “清儿!在你心里朕还不如你的兰姐姐?嗯?”康熙也在清儿的耳边压低声音说话。 “不是,皇上,薛大哥和兰姐姐要做阿玛和额娘了。” “噢,这样啊,那好吧,朕成全你让你去。不过你得快去快回啊!” 众人见两人耳语,又见最后妥协的是皇阿玛,不禁心里摇头,皇阿玛什么时候这么好说话了? “谢皇上!请皇上尝尝闺友的龙井虾仁,是不是比御膳好吃!”达到目的不免高兴了几分,清儿为康熙布菜。 “嗯,好吃!”康熙边咀嚼边点头。 “皇上,要不,你也在闺友入一股,每年年底分你红利!”清儿笑嘻嘻的说,如果能让皇上注资‘闺友’,等于是注资‘胡家’。 “入股?等你挣了银子朕再入股。现在入股有风险啊!”康熙睨了眼清儿,暗自好笑。 “皇上,做生意怎会没风险?风险越大利润还越高呢。” “嗯?清儿,你打算让朕入多少银子啊?”康熙笑呵呵的又问。 “皇上,你入三万两银子就好,其余算清儿的。盈利对半分,你觉得怎么样?”又给皇上盛了一碗东西,“皇上,羹,别家是吃不到的,包括御膳房!” “入股嘛,朕再想想。”康熙勺一口牛肉羹入口“你敢说朕的御膳房做的不是西湖牛肉羹!” “不敢,清儿说错了!”抓着康熙的袍袖娇笑着,再扳起小脸一本正经的说:“皇上你可想好了,清儿只给你一个月的时间,等到闺友挣了银子您再想入股可就晚了。”清儿厥着小嘴看康熙。 “唔,朕再想想啊!”康熙似乎也在思考。 满桌的阿哥福晋们没人发出声音,耳听得清儿和皇阿玛言来语去,眼看着她一会笑语如珠,一会和皇阿玛发脾气,一会和皇阿玛撒娇,一会和皇阿玛谈生意,竟是将喜怒嗔痴全盘表演了一遍。看得众人个个头晕眼花,难以招架! 这个董鄂清扬,她真的是胡清么? 022.争取 ?在八贝勒府的书房里,胤禩和娜英相邻而坐,对面是九阿哥胤禟、十阿哥胤俄和十四阿哥胤祯。 从‘闺友’回来后,胤禟便一声不响的瘫在椅子里,似有无限心事却又似神魂颠倒,几个人的视线都聚齐在他的身上,难得见到他这么反常的样子。 难怪胤禟如此,今天的事情的确太让人意外了,一个在大清朝几乎家喻户晓的‘小财神’和‘神童’居然是女子!他们算计这么久竟然在算计一个女子! “你们说,皇阿玛是从什么时候知道胡清是女子的?”娜英的目光从八阿哥的脸上移到胤禟没有表情的脸上,再移到十阿哥和十四阿哥的身上。“胡家的保密功夫做得真好,可是也敌不过一国之君的手段!” 几位阿哥听到娜英的话,均露出不以为然的样子来,这个问题现在再拿来讨论似乎已没有必要,所以,人人都是一怔之后就低下头各想心事了。 “不知道在西湖的画舫上,皇阿玛和她说了什么?”娜英甩着手中的帕子,曝出了几位阿哥一直忽略的问题。 八阿哥九阿哥迅速的交换了目光,同样顿悟。西湖上皇阿玛摒退他们单独留下清儿,原本是因为清儿拒绝皇阿玛为他挑选福晋,可是后来众人再进舱,皇阿玛却不再提及此事,而且对清儿极为喜爱,当初他们还担心皇阿玛为难清儿,现在想来,皇阿玛一定早在那之前就知道清儿是女子,命他们回避正是要拆穿清儿的身世。 真是不同寻常,皇阿玛知道清儿是女子后,不但没有怪罪胡家和董鄂一族欺君,反而对清儿喜爱有加,果然是那日皇阿玛和清儿说了什么了。 胤祯新近才和八哥九哥走得近些,见两个人不说话,和十阿哥相视一眼后,也没接话。几位阿哥都把这个问题存在了心上。 众人没人说话,娜英带着揶揄的笑容转向九阿哥“你真的没发现他是女子?还是你早就发现了他是女子才对他上心的?” 胤禟抬起头冷冷的盯了她一眼,带着薄怒,如果他早就发现清儿是女子,还会对她用‘英雄救美’那计策?此刻想起那出‘英雄救美’的戏码,就觉得自己脸上热辣辣得象被人掴了一掌。 “娜英!”八阿哥嘴角噙着浅笑,冲着娜英轻轻摇头,阻止她再继续刺激老九。 娜英瞄了眼胤禟,转头对胤禩说:“我就是好奇啊,咱们九阿哥见多识广,怎么可能看不出来胡清是女子?” “你有完没完!我怎么可能看出来……”说到这里突然打住了。 自从见到女装的清儿,九阿哥已说不清楚自己是什么感觉,胡思乱想一番,越发六神无主。此刻被娜英一激,突然想起,胡清生日那次,对容宇说“哥哥,我醉了!”那神态可不就是个女子?哪有男子那么娇痴的?可是当时的自己,竟未想到胡清会是女子!竟然,从未想过他会是女子! “这会儿,只怕咱们九阿哥正盼着自己是容宇少爷吧?”娜英从未见过胤禟如此懊悔,面上的笑容越发灿烂。 现在也只有容宇能和她亲近。宴席上送走皇阿玛以后,她就不见了踪影,想来,是在躲着他们。 “我才不盼着是容宇呢!”胤禟邪眯凤目带着三分义气,又长吁口气“我这会儿盼着她什么都不是,她阿玛即不是一品,她外公也不是胡中正。”她也不是胡清,自己没算计过她,也没和她发生过那么多的不愉快。这些话没说出口,带着懊悔哽在喉咙里。 “九弟,如果她没有这么多护身符,说不定明天一早就真的会被哪位兄弟一顶轿子接回府了。”胤禩看着胤禟淡淡的说,回来的路上他已想好下部棋该如何走。 “八哥,你什么意思?”胤禟惊讶的抬头看八哥,胤禩看着他淡淡的笑没有说话,胤禟一怔后也随即明白。 “你们别打哑迷,有话说出来!什么意思?”娜英看到两人这情形,有问无答,还没反应过来,扭头看胤禩,胤禩不答,娜英又扭过头看胤禟,胤禟叹了口气,缓缓的说:“八哥这话的意思就是:胡清扮作男子时,兄弟们都在争取他,现在胡清是女子了,难不成兄弟们反倒要疏远他?娶了她,可不是比争取到他还要牢靠?又有谁会对她放手?只怕现在兄弟们都在想着怎么得到她呢!明白了没?”最后一句已经扬声,带着些隐忍。和娜英说了这么多,越说自己越明白,想得到她可不容易呢,如果是旁的什么人或什么物件,他或许会放手,笑着看兄弟们争,可是对她,他不想放手。 “难不成,她只能嫁给你们这些阿哥?”娜英撇了撇嘴。 “她阿玛是当朝一品,她外公是大清首富,她这样的身份,就注定了她只能是咱们天家的人。”胤禩轻摇褶扇,悠悠的回答。 “八哥,你说皇阿玛会不会纳了她?”胤禟试探的问,如果八哥回答‘会’那他可真要郁闷死了。 “不会!”胤禩倒没让他失望,而且语气是非常的肯定。 “你们皇阿玛对她可不是一般的宠爱,说不定就存了纳她的心思。” “绝对不会。”八阿哥抿着嘴摇头“如果皇阿玛有纳她的心,今儿就不用让她换上女装出现在咱们兄弟面前了。在皇阿玛的心里疼她宠她或许是有的,只怕,她也是一颗棋子呢!” “你的意思是你皇阿玛会把胡清指给你们兄弟?”娜英瞧着胤禩,透着担心。 “嗯,这是一定的。年前皇阿玛把董鄂七十晋了一品,只怕跟这个有关。”胤禩看着胤禟淡淡的回答。 胤禟嘴角上扬,挂着自嘲的笑容,自从清儿来京城,几乎所有的兄弟们都在想着怎样和她联系,怎样和她建立友谊,说到底大半是为了胡家的财势,人人都想算计胡清,可谁知反而都被胡清算计着。 他独身事外,冷眼旁观着兄弟们的作为,也冷眼观看着自己为她演绎着一出出蹩脚的戏码。 这个清儿啊,还真是让人爱恨不得。 “你皇阿玛会把清儿指给谁?”娜英深深的看着胤禩。这句话不问出来,不但今夜,恐怕直到有结果的那天都不能安寝了。 “以她的身份只能作嫡福晋,眼下只有他们几个没有嫡福晋了。”胤禩看着娜英淡淡一笑,娜英微红了脸低下头。胤禩又说:“但是不会是十二弟。” 以清儿的身份,按以往惯例,她必是嫡福晋,可现在朝堂上如此纷乱,以皇阿玛对太子的用心,清儿被指给谁真的不大好说。 现在还是给九弟信心,让他尽量争取。 “为什么不是十二弟?”娜英仍是不明白胤禩从何而来的肯定。 “十二弟现在没有参与朝堂之争,他置身棋外,如果娶了她,就被拉进棋内,皇阿玛不会这么做,十二弟自己也明白这个。十三弟自己虽然没有参与党争,但是他站在四哥和太子身侧,不争也算是太子一党,除了太子皇阿玛最疼十三,有可能把清儿指配给十三。” 娜英轻吁口气,皇阿玛只要不把清儿指给胤禩,指给谁都和她没关系。 “为什么?我们三个也没有嫡福晋?”胤禟看了眼十弟和十四弟,再疑惑的看着八哥。 “你想要她?”胤禩带着浅笑瞧着九弟,平日这个心机灵动的九弟,只要自己意有所指,便会领悟十分,可今晚上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他竟然还没明白。真是事不关己,关己则乱。 “要!当然要!怎么可能不要!”这天下间,只有她是他不想撒手的。“八哥,你帮帮我!”胤禟的话说得恳切。 “九哥,你别这样,不就是个女人吗?你想要女人什么样的没有!”看着这样的九哥,胤俄觉得心疼。 “老十,清儿是一般的女人吗?你告诉九哥,你喜欢不喜欢她?”胤禟说完盯着胤俄看他。 胤俄面色浮起薄红低下头:“我是喜欢清儿。”说完恍悟,急忙抬头,看到九哥微微僵住的脸,胤俄咬了咬牙“可是九哥你也喜欢清儿,我不跟你争!” 胤禟带着感激的对十弟笑了笑,又看胤祯“十四弟,你呢,你喜欢清儿么?”,胤祯淡淡的不自然的笑了笑说:“清儿不可能喜欢我,是不是?”在羽衣阁自己问清儿多大时,清儿厌恶的神态至今没忘,给清儿过生日时,又是自己首先发难逼她喝酒,结果她一杯即醉,生日都没过好。对自己,只怕清儿从未在意过,对九哥,不论是否情愿,清儿至少曾经用心智来应对过。 胤禟长长的叹气,“我从来没有这么在乎过一个女人,但是我拿她一点办法都没有。” 胤禩慢悠悠地说:“关心则乱。九弟,你已经乱了方寸,八哥也不知道这与你是好还是坏,毕竟这事情最后还在皇阿玛一句话。” “八哥,你说实话你对她难道一点都不动心吗?”清儿女装现身时,在座的人中除了皇阿玛就只有八哥似乎还镇静如恒。 胤禩微微一怔,下意识的看向娜英,只见娜英也在探询的看着他,遂低下头冥想。 对她动心吗?也许在初见女装的清儿时有过刹那的动心,但是他知道九弟对清儿已经情根深种,娜英与他也是无人可以替代的,最重要的一点,清儿不是自己最想要的。只有九弟得到清儿,才是一举数得的好事。 几个人都瞪着眼睛看胤禩,等着他回答,胤禩视线在几人脸上一一瞄过,最后停在娜英的脸上“有娜英,我已经知足了。” 英涨红了一张俏脸看胤禩,目光里是掩不住的水样温柔。 “她这样一个女子只会对比自己强势的人屈服。你如果想要他,就要让她知道。”胤禩定定的看着胤禟,如果九弟不能争取到清儿,反被别人得了去,凭清儿的心智和为人,可不仅仅是给对方添了财势那么简单。 “多谢八哥!”想到今日她的娇态,她的美丽,她的慧狤,胤禟柔柔的笑了。 此刻他真的希望她在身侧。希望她永远陪伴在身侧。 “老九,让宜妃娘娘帮你去求皇阿玛。”娜英一语点醒胤禟“娘娘不止一个,可是她却只有一个,老九,你知道该怎么做了吧。” “知道了,明天我就进宫找额娘,替我求皇阿玛把清儿指给我。” 023.心伤 “蜉蝣之羽,衣裳楚楚。心之忧矣,於我归处?蜉游之翼,采采衣服。心之忧矣,於我归息?蜉蝣掘阅,麻衣如雪。心之忧矣,於我归说?” 一位面容娇好的女子,纤纤十指抚在宋代名琴‘洒尘’上,她便是三年前被大清首富的嫡孙胡清捧红的杭州第一清倌,淑心阁的头牌素卿姑娘。 此刻她面前坐着四名男子,离她最近的年轻男子面容清秀气度不凡,着一袭浅紫色锦袍、深紫色的瓜皮小帽和长裤长靴,黑色皮腰带上嵌一块价值不菲的玉片,正是闻名江浙的小财神胡清。另外三人比他年长些,也是温文俊秀气度从容。这三人似是追随着他而来,而他对这三人并没有过多的亲热举动,见到三人之初不过是瞬间.的错愕即微笑的将手中的折扇指向身旁的椅子,三人也没有多话,略一点头即坐了下来听琴。 一曲弹罢,素卿站起身向胡清款款一礼:“这首‘蜉蝣’配了少爷的曲子,少爷可还满意?少爷可还要听什么曲子么?”说完警惕的看了三人一眼。 “素卿,本来今天有话和你说,但是临时有事我要先走了,改天我再过来。”说着领先出了淑心阁,旁边三人也站起来随他走了出去,留下素卿独自发呆。 “清儿见过八爷、九爷、十爷。不知三位爷是专为清儿而来,还是和清儿偶遇呢?”清儿转过身子见礼,压低着声音说,此时人来人往的街面上,不方便多说。 “清儿,如果说我们是专为你来,你信不信?”胤禟急于求证他在清儿心中的地位。 “信!”清儿牵动唇角,似笑非笑。如果他们能因为他是女子就放过他,那才叫他不信呢。 “你信?”胤禟扬起眉骨,一双凤眼溢满不解。 “相信。”胡清看着胤禟的失态,露出浅淡的微笑。 不管以前他们怎么算计自己,毕竟他们也曾关心过自己,想到这里不由得声音放柔“我当然相信,朋友之间是不会相疑的。不是么?” “你拿我……,我们当朋友?”胤禟吃惊着却掩饰不住满面的欣喜。 “当然!难道九阿哥不拿清儿当朋友?三位阿哥可是去过明园了?” “正是!管家告知了你的去向,所以我们就追到了这里找你。”胤禩微笑。 “清儿,你怎会去见一个清倌?”胤俄看着清儿,好奇的问。刚才三人来找胡清,淑心阁的伙计大言炎炎的说:“胡家少爷?那是你想见就能见的么?” 胤俄忍不住饥讽他:“噢,那是你想见就能见的了?”伙计昂起头,傲慢的说:“这天下间,只有我们素卿姑娘才能想见就见。”三人听后相顾失笑,这胡清,明明自己就是个假凤虚凰,还敢来这种地方包清倌?如果不是皇阿玛严禁众人外泄她女扮男装的消息,真不知道她今天还怎么敢再来这淑心阁! 最后三人说他们是胡清的朋友,找胡清有急事,如果耽搁了只怕他吃罪不起,又给了些银子,软硬兼施,伙计才让他们进屋见胡清。 清儿不是没有分寸的人,她包了一个清倌定是有她的原因,她和清儿有什么关系?清儿为什么要这么做?胤禟想弄明白这些事情。 “这个,以后再说。我们回明园吧。我饿了!”胡清刹开话题,招手叫来远处候着的风,迈步上车。 听到清儿这样说,胤禟终于露出笑容。数番打探后知道她回了杭州,想见到她的念头那么迫切,就不管不顾地跟着有公干的八哥绕道来了杭州,只想快些见到她,完全忘记以前和她的诸多过节。而今终于见到了她,又见她对自己并不排斥,一颗心方才欣慰不已。 胡府管家任伯在胡府外的石桥上张望,见到清儿回来急忙跑近前低声说:“少爷,十三阿哥和容宇少爷来了。” “知道了!任伯,麻烦你带十三阿哥和哥哥到竹林去。”这一天,终于来了。 清儿回身看向三位阿哥,胤禩三人知道清儿的意思,却都没有说话。 清儿见他们没有回避的意思,自己刚才还说大家是朋友,若此刻要求他们回避,好象刚才的话没有诚意,而且事涉十三阿哥,想想也不是避讳人的事情,就没再说话。 “少主,你要去竹林?”任伯欲言又止。 “嗯!”清儿点头。 “我去请秦大夫回来?”任伯的话里透着担忧。 “不用了,任伯,去请十三爷和哥哥过来吧。”胡清对他笑了笑,借此安慰他。 任伯摇头不语,看着清儿长大,知道他说一不二的脾性。给身旁的小厮递个眼色:“快去找风雪去竹林,赶紧!”小厮一溜烟的跑远了。 胤禟落后一步,看着任伯又紧张又担心的样子笑说:“任伯,你们少主不能去那个竹林吗?” “九爷,少主没说您不能去,您去了就知道了!”任伯转身去请容宇和十三阿哥。 胤禟独自发呆,不懂这个竹林到底有什么,为什么管家那么害怕清儿去?为什么清儿要十三弟去竹林?十三弟此来是又为的是什么? 摇头苦笑,还真是关心则乱,一会儿不就都知道了!上清儿。 ‘明园’是胡中正为爱妻苏秀明筑建。 胡园占地百亩,门外有丈余宽的河水环绕,形成天然屏障,通过一座石桥抵达园门。园子正中是‘中正堂’,与四周四座楼阁以回廊相连。园里珍花异草四季不败,园子东西南北四角建有不同的植物群,眼下他们去的就是西北的竹林。 众人随清儿来到一大片竹林前,竹子悠悠的清香淡淡的扑面而来,竹林深幽隔住天色,还未进入已清凉得通身爽泰。 清儿闭目深呼吸后迈步徐徐进入,胤禟等人也随后而入。 竹林深处是四层颜色各异的鲜花,花开得烂漫。 鲜花的中间是一块空地,空地一侧立着一块汉白玉碑,碑上洁净无尘。 胤禟走近看视,碑上瘦金字体正是清儿的亲笔:柔琴竹笛之墓,另有两行小字:不孝弟子胡清敬立;康熙三十四年二月十三日。 胤禟回头看向清儿,见她眉关紧锁,满面凄惶,心里突然发紧,忙走近她:“清儿,你还好吧!”这就是任伯紧张的原由? 胤禩和胤俄也看出了清儿的异样,两个人也走近清儿,关切地看着她“清儿,你没事吧!” 清儿无语摇头,眼睛紧盯墓碑,那里面埋着的是她亦师亦母的亲人! 总以为时间会冲淡一切,原来没有,许多的往事放在记忆最深处,只因不敢触及。 黯然销魂者,唯别而已,而她经历的不是离别是永别,离别可以再聚首,而永别则是永远的不再相聚。 永别于她是伤心蚀骨的痛,不敢触及是因为早已无力承受! “八哥、九哥、十哥,你们也在!”胤祥和容宇来得颇快,看到三位阿哥和清儿在一起,两人都有些吃惊。 “见过八爷、九爷、十爷。”容宇对三位阿哥恭身施礼。 容宇的性子一向随和,和人相处往往不计较自己的得失,只是清儿知道,和他越有距离的人他越恭敬。大约正合了‘敬而远之’这句话。 “嗯,容宇不要客气,说起来你才是主人。我们办完公事顺便来看看清儿,你们此来也是公干吗?有需要哥哥帮助的尽管开口。”胤禩微笑着望向十三弟和容宇,一派从容淡雅。 “说是公干也没错,皇阿玛要我们来接清儿回京。”胤祥朗朗笑说。 “这么急着接清儿回去,有什么事吗?”胤禟眯起凤目。 “没事,皇阿玛差我和容宇来接清儿,回宫里过中秋。”胤祥缓缓的说。 清儿一愣,皇上要干什么?她去宫里过中秋,那外公怎么办?于是张口问:“能不能不去?” 胤祥和容宇两人望向她,齐齐摇头。 “清儿。”胤祥唤她,有话要问。 “师哥!”清儿面上勉强堆起的笑容,有些凄楚。 “果然是你!”胤祥微笑,其余众人反而糊涂了。 清儿扭头看向墓碑:“师哥,我们的师傅在那里!” 胤祥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吃惊的问:“我师傅他,死了?” “嗯!”清儿黯然的点头。 “怎么会?什么时候的事?”胤祥惊问,看向墓碑,柔琴松笛,松笛!果然是师傅。 胤祥对着墓碑缓缓跪倒,清儿在他身后跪下:“七年了。师傅、师伯,清儿和师哥来看你们了!” “他们,怎么死的?”胤祥修长的手指在墓碑上一点点抚过,仿佛那是师傅的脸颊。 “师傅师伯是自杀!”清儿低头,带着深深的自责,“都怪我!” 胤祥吃惊的侧身看向她:“怪你?和你有关系?究竟怎么回事?” “师傅教我弹琴的时候我四岁,她教了我三年,这三年里她疼我、爱我、关心我、照顾我。她是我唯一的女师傅,也只有她知道我是女子,对我来说,她是额娘更多于是师傅。 后来,我见她经常吹奏《梅花三弄》,吹着吹着便忍不住哭泣。我想她定是有了为难的事,便央及外公帮助她。外公说感情的事旁人帮不上忙,我不懂向外公发脾气,外公无奈才告诉我师傅是在想念她的爱人。我跑去问师傅,师傅她搂住我哭了,边哭边说:明知相思苦,偏又苦相思! 后来师傅病了,每日昏睡不醒,只呓语‘松哥’这两个字。 我急了,给你的师傅写了一封信,派人送去给他。”清儿闭目不语呼吸急促,胤禟下意识的要靠近她,风雪已先他一步走过去,将手掌隔着寸远的距离贴在她的后背上,掌上发力将真气度给她。 “你师傅来了,我师傅的病渐渐的好了,我很高兴,真的很高兴,以为自己做了一件好事。 直到那一天,他们来到了竹林,我也偷偷地跟了进来。就在这里,我看见师傅把刀子刺进自己的心脏,看向师伯把刀子从师傅的身体里拨出来然后刺进自己的身体。我看见他们鲜血在他们的身下汇流成河。 这不是我要的结果,我不想他们死,我要的是他们幸福的生活在一起!我害死了师傅和师伯,如果师伯不来,师傅总想着能再见师伯一面,她就不会死。结果我把师伯请来,师傅实现愿望,不用再等待,师傅就死了。”清儿费了很大的力气才说出最后几句话,尽管攥紧双拳,仍然觉得身体的热力向体外流走,深深的懊悔和自责,嗓音嘶哑,眼中已迫出细碎的血丝。 024.悲喜 024.悲喜 众人静静地听着她的诉说,感染着她的悲伤。 一个七岁的孩童眼看着心爱的人死在面前,该是怎样的心痛和无助?看着自己好心办的事最后却变成了惨事该是怎样的自责和后悔?这么多年了,她还在为这个伤感自责,还是不能看开,还是不能想明白,还是无法解脱。 “清儿,不要自责!没人怪你。”胤祥回身扶清儿站起身,抓着她的肩臂说:“这是他们的选择,也许是最好的选择。清儿,再不要自责了,好不好?”七年前师傅收到她的信离开后便音讯全无,这几年他多次派人打听师傅的下落,均无结果,他也只知道信是胡家写来的,没想到跟她相处这么久,今日才知道师傅的下落,才明白是胡家封锁了这个消息,胡家将师傅师叔葬在这里就是不想让人打搅他们吧。 “清儿,他们是大人,这是他们自己的决定和你没有关系,你不要再自责了。”胤俄大声的安慰她,这样的清儿让人看着心疼,从来不知道她的心底藏着这么多伤心的事情。 “清儿,他们之间存在问题,这是解决的方法,虽然不是最好的,但是却是最没有负担的,既然是他们的选择,你就接受吧。别再自责了,好不好?嗯?”胤禟走近前低声劝慰,能体会她的痛,知道她没有额娘,她对这个师傅定然有着对额娘那样的依恋吧,失去额娘的痛她竟然经历了两次! “清儿,过去的就让他过去了,死者已矣,忘记他让自己快乐起来,没有必要自责。这不是你的错!”胤禩眼中一抹同情和了悟。 那个将剑刺入自己身体的师傅绝决凄美,对师伯说:“松哥,既然相儒、相忘都是痛,那么不如期待来生,期待永恒。” 师伯说:“柔儿,今世我们同年同月同日生,那就同年同月同日死,你选择放弃生命,哥哥陪你。来世我一定要先你而生,做你的夫君好好照顾你!照顾你一生一世!再不让你受今世这般苦楚!” 她扑到师傅的身前,哭着用手去堵那个血洞。师傅笑着对着她说:“不要哭,师傅是重生,是解脱,师傅很幸福!清儿,答应师傅将来你一定要幸福!一定要幸福!” “清儿,哭出来!哭出来会舒服些。”容宇伸长手臂轻轻的把清儿搂在怀里,拍抚着她的后背。 清儿在容宇的怀里摇头:“我答应师傅不哭,便不能哭。如果我做到师傅就会没有遗憾,走得安心了,是不是?” 容宇轻声细语:“清儿,秦爷爷此刻在漕帮未归,你不可以再出状况。你师傅她走得很安心,如果你不再自责,她会更安心,知道吗?”当年她吐血后昏倒在师傅的尸体上,几乎把外公外婆和秦爷爷吓死,三个人悉心照料看护她一个月后她才苏醒过来。 “嗯!”虚弱的点头,却仍是没有眼泪。 一个多月后醒来,得知外公将师傅师伯葬在竹林,她很欣慰,竹林是师傅最喜爱的地方,她亲自书写了碑文,却被外公禁止再到竹林里来。后来她瞒着外公进来陪师傅,外公嘴上不说可每次都让风和雪陪着她,度真气给她,否则真不知道她能不能自己走出竹林。 容宇向任伯使个眼色,任伯上前说:“少主,漕帮回信说薛夫人只怕就在这一两日就要生产了。” “嗯?这一两日吗?”清儿抬起头望着任伯,沙哑着嗓子问。 “是。”任伯担心的看着他,可不要再发生意外了。 “漕帮那边都准备好了吗?还有什么需要吗?叫宁儿和素儿在兰姐的身边侯着,不许出状况,我,稍后过去。”身体虽是疲惫不堪,神智却已恢复常态,恢复冷静理智。众人都暗暗松了口气,总算将她的注意力转移出来了。 “产婆稳婆按少主的吩咐从城里请了八个送过去,又有秦大夫作阵,应该不会发生什么事,少主尽管放心不必急着过去。到是几位爷此刻还未用饭,少主看……。”任伯对上容宇赞赏的目光,他们同是了解胡清的人。料定如果只有她自己她定是吃不下,此刻这几位皇子在,她断不会让客人都陪她饿肚子吧。 果然清儿苦笑着说:“摆饭吧,怎敢饿着各位爷,我也饿了!” 当先走出竹林,没有回头。众人却知道她不过是将伤痛收藏起来了,她还在自责。她还不懂得男女之间的爱是怎么样的,不懂得‘放手’,不懂得爱情可以让人‘生死相随’。 胤祥双手抚上墓碑:师傅,没想到七年前一别竟是天人永隔,弟子不孝没有送您最后一程。师傅,你和师叔定然料不到清儿会为了你们自责了这些年,清儿,她太可怜了。放心吧,以后,我会照顾她。 胤禩看着身前衣不沾尘,背影瘦小的清儿,心头不知怎么浮起一丝凄怆,清儿还不懂男女之间的感情,经过这件事,只怕以后要对她有负面影响。今日的事确实让人震憾,不仅是为了墓中那两个人的感情,还是为了清儿的这段经历,今日重新面对心中的创伤,她该是怎样的疼痛啊!看着刚才的她连自己都心疼了呢!他轻轻的说:“归去,也无风雨也无晴!也无爱恋也无怨!”眼见着清儿微微顿了下身子又继续前行,他在心里叹了口气,还是让时间来冲淡一切吧。清儿虽然柔嫩却不脆弱,虽然是女子却有着男儿自强不息的个性,她会好起来的! 胤禟看着清儿的背影,真希望此刻能和她并肩前行,能够分担她的痛苦;真希望自己有能力让她远离伤痛,永远幸福;真希望自己不象现在这么无奈和无能为力;真希望为她做些什么! *** 曙色还未染上纱窗,清儿便来到漕帮。 薛云正在厅前打拳,听得马蹄声由远及近,站定了看果然是清儿一行人,待马行到近前,看见了清儿身后是八、九、十、十三四位阿哥和容宇,微微一愣后便上前见礼。 “薛云见过各位阿哥。宇弟!” “恭喜!恭喜薛大哥做了阿玛!”几个人纷纷给薛云道喜。 几个月未见,薛云黑瘦了些,想来做帮主确实是很辛苦。 “我先去看兰姐和宝宝了。”撇下正在寒暄的男子们,清儿跑进后堂。 “嘘!悄声些!兰姐睡了?秦爷爷可给兰姐看过了?说了什么没有?兰姐没事吧?”清儿甫一进门就对宁可和素儿摆手,一边轻声说一边放缓脚步走近床,掀起床帐看向床里,许是刚生产过疲累了些,沈兰昏昏沉沉的睡着,苍白的面上却带着笑意。 看着这一幕,清儿愣住了:是不是每个生产过后的母亲都是这样满足的?当年的额娘生产自己时是不是也是这么满足?所以即使是丢了她自己的命,也要让她平安的出世?怔怔地放下床帐,人已呆住了。 “少主,你没事吧!”宁儿扶着她坐下来。 “没事!秦爷爷呢?”清儿回神,摇头低语。 “秦大夫给薛夫人诊过脉,现在在厢房休息。少主,我陪你去见小公子吧!他小手小脚的可有意思了。”宁儿对胡清低低笑说。她和素儿奉清儿的命令守候在沈兰身边,在沈兰力气不够的时候度真气给她,于是两个人第一时间见到宝宝,比守候在门外焦急等候的薛云还要早见,心里有些激动。 看着她们疲惫的样子,清儿欣慰的低语说:“辛苦你们了,累了吧,先带我去看宝宝,然后你们就去休息吧。” “是!”两人领胡清出门去了隔壁的房间,引着清儿来到婴儿床前。 清儿俯下身子,眼前粉粉嫩嫩的一团肉肉,肤色是近乎透明的嫩白。闭着眼睛,小嘴微张,小鼻子翕动着,脸色微红,头顶上有着长长的胎毛。小胳膊小腿用布带捆绑着包在被里。看着这个新生命,清儿充满了新奇,掀开被子一角,把他的小手拿出来,见他双拳握得紧紧的。用小指去抚他的小手,立刻被他无意识的握住,清儿的笑容迅速的爬上面颊嘴角:“呀!他真可爱!” “就是啊,真的好可爱,一出生时还看着我们俩笑呢!”素儿忍不住说,到了此刻她还在兴奋和激动中。 “现在漕帮内乱刚平,还不太稳定。我想把你们留在漕帮,一来可以保护兰姐和小公子,二来可以帮助兰姐照顾小公子。你们有什么意见吗?”清儿挥退了奶妈,对宁儿素儿说。 看着眼前的这个小生命,心里满满的都是欣喜都是感动,这么纯净柔软弱小的小人儿,成长已经不容易,成长后还要面对数不清的困难和危机,自己能为他做的实在是有限,尽一份心力而已。 宁儿和素儿听少主说出这话,一时没明白,互相看了眼,再一齐莫名的看着少主。 “如果不愿意也没有关系,我要的是你们的心甘情愿,也只有你们心甘情愿了,我也才能放心地把兰姐和宝宝交给你们,你们懂我的意思吗?不愿意就直接说出来,我不会责怪你们。你们跟了我几年,是我最放心的人。”看着宁儿和素儿,清儿认真的说。 “少主,我们愿意留下来照顾薛夫人和小公子。”两人对视一眼后对着清儿跪下,意态坚决的说,也许是因为看着宝宝出生的,所以两人对他有种说不出来的亲近。 “那好!虽然你们人在漕帮,可是要遵守的不仅是漕帮的帮规还有胡家的家法,如果你们做了对不住 漕帮的事那便是对不住 胡家,就算大哥兰姐不处罚你们,你们是知道我的脾性的,我不会手软。胡家的家法第一条是什么你们也知道,不用我多说了吧。” “是,请少主放心,我们知道。” “那好,你们以后就留在漕帮,你们的薪银我每个月派人送过来给你们,你们还是我胡家的人,千万别给我丢脸,啊!”胡清伸手把两人扶起。 “是,少主。我们定当竭尽心力的保护小公子和薛夫人,照顾小公子,不会给少主丢脸的。” “好!去休息吧。”清儿点头。宁儿素儿推门而出。 “果然是治家有方啊!”伴着话语几位阿哥和薛云、容宇推门而入。 025.责任 清儿站起身子,笑着迎向几人“你们怎么都来这里了?”看到宝宝以后,心情大好,不自觉的语气也轻松了许多。薛云的目光在她的脸颊上飞快的扫视一下后便移开了,状若无意的说:“没什么,过来看看宝宝。”刚才听到容宇说了清儿昨天在竹园的情形,他实在是不放心,几位阿哥和容宇也都不放心,就随着他一起过来了。 “大哥,可给宝宝取了名字?” “我和兰儿商量过了,给宝宝取一个单字‘清’,薛清。”薛云抚下身看向宝宝,轻语:“薛清,你也同意吧!是不是!” “大哥!”这个时刻真的不知道该说什么,似乎也不用再说什么,怎会不懂薛云的意思,怎会不懂‘清’的含义,有的时候友情真的很浓重,感情真的很挚烈,而心真的很脆弱! 薛云伸手抚去清儿眼角的泪:“清弟,他能出生多亏了你,长大让他好好的孝顺你,别哭了,你哭得大哥心都疼了,他是你第一个侄子呢!好不好看?” “好看,小薛清是咱们大清第一美男子!”眼中有泪,面上却已是笑颜,拭去泪低头看着小人儿说:“小薛清,叔叔带你去海的那面,去英吉利,去罗马,去很多很多的国家,好不好?” “清儿,就算当年你摆擂我攻擂,你输在没有行万里路上,你也不用这样惩罚我吧!把我儿子带到别的国家去,让我看不见他,你也太狠了点吧!”薛云笑说。听到清儿这句话,那几个人都傻住了,他不在这别这一下,这几个人接下来要在恐慌中度过了! “嗯?我们不是说好一起去的吗?大哥,你怎么了?”清儿有些不明白,不是早就说好的,怎么大哥象是不知情似的,再看向大哥,见他在给自己使眼色。唉,是因为这几个阿哥啊! “不是吧,你打算什么时候去?”薛云苦笑,他还真不大会演戏,为了不让几位阿哥再对清弟动心思,他只能配合清弟了。 “明年吧,路太远现在走怕小薛清吃不消。不过得尽早,外公和秦爷爷年纪越来越大了,我也怕他们吃不消呢!我等着这一天等得太久了,快等不及了呢。” “慢着!你打算全家都去?外公知道?外公同意么?阿玛呢?也同意?”容宇变了脸色,侧头再看看几位阿哥,同他一样,每个人都变了脸,不同的是九阿哥和十三阿哥看着的是清儿,而八阿哥和十阿哥看的是九阿哥。 “什么全家都去,你不去,阿玛和姨娘也不去。” 容宇气得倒笑出来了:“只有你和外公去,什么时候回来?”一看就不可能的事么,偏说得这么正经八百的,这个妹妹越来越调皮了! “唉!你笑什么呀!我早就计划好了,明年夏天或秋天走,什么时候回来还没定,大约五年、十年、二十年以后,或者就不回来了。”胡清撇嘴。海外呀,好远的,谁知道发生什么状况,哪说得准归期啊。 “外公知道你的计划吗?他赞成吗?”容宇更笃定了。 “当然知道,当然赞成了!”怎么哥哥还不明白呢!这个计划本来就是外公的决定啊! “你就在这作梦吧你!你不选秀了?”容宇拍着清儿的头,说得几位阿哥也缓过来了,对啊,她还得选秀呢!那这个计划不是注定不能实现的! “什么选秀啊,哪还用选秀,哥哥,我不用选秀了!外公和阿玛没告诉你么?”如果不是被小薛清抓住了手指,清儿真想拍哥哥一掌。 “什么?你不用选秀了?我怎么不知道?因为什么?”容宇是真的没听人提过,有些不相信。其实胡中正和董鄂七十对于皇帝的允诺是将信将疑,所以即没对这容宇说,也没敢泼清儿冷水。 “嘘,小点声,别吵醒宝宝,皇上答应我的,我和皇上有交易。”这下几个阿哥都傻了,这象皇阿玛的作派,也象清儿的作风。 “真的?什么交易?”容宇有些好奇,清儿能和皇上有交易?阿哥们也好奇地看着她,唯一知道真相的薛云微笑不语。 清儿看了眼众阿哥和哥哥期待的目光,抱歉的说道:“不能说!这是我和皇上的秘密!”众阿哥马上气弱了,九阿哥叹着气在心里埋怨:皇阿玛,你到底要干什么!被你害死了! “你们怎么了?”清儿看了眼众人,她选秀不选秀和他们的关系不太大吧?选秀不是为了充实后宫吗?她哪里知道,选透不但是要充实后宫还为亲王贝勒皇子们拴婚呢! “没,没什么。”几位阿哥也不知道她为什么这么兴奋,就这么想离开大清?海外就那么好? “没什么啊!”胤禟强打起精神来应付她。 “大哥,你想好要谁接替你了么?可不要到时候我们一大帮人等着你一个,嘻嘻。”清儿再交待清楚,看到薛云点头答应方才满意地放下心来。说起去海外,就格外的兴奋。 饭后,八、九、十三位阿哥先一步回京。清儿留在漕帮。这会儿她陪坐在沈兰的床侧,逗弄着床上的薛清。“兰姐姐,薛清的眼睛真清亮。” “清儿,你觉得皇上会放过你吗?”沈兰替清儿抿着发丝,担心的问。 “嗯?为什么这么问?君无戏言的。”抬起头,对上沈兰担忧的双眼,清儿凝神。 “我总觉得不踏实。你太优秀了,皇上不会轻易的放过你,你说是不是?” “可是我们之间有交易啊!”清儿也有点不确定了。 “你忘了慧空大师给你算的命了?”沈兰摇头低语。 “兰姐你信命吗?我才不信!慧空大师说我:你的命数早已启动,命中注定你是天家的人,已经注定了。我才不信他瞎说。”清儿学着慧空大师的语气,说完又撇了撇嘴。 “别想了,反正也不到一年的时间就该选秀了,这几个月你尽量别让皇上看见你就成了。” “不行啊!皇上让我去宫里过中秋。”清儿苦笑。 “中秋是一家人团聚的日子,清儿,皇上为什么让你去宫里过,他这么做不是把你算作一家人了吧?” “不会的,不会的。”清儿摆手大声的说,然后马上低头拍薛清“宝宝,不吓不吓,叔叔没吓你,呵呵。” “那你找个借口不去,成不成?” “你知道他派谁来接我吗?一个是我哥哥,一个是十三阿哥。皇上早知道十三是我师哥,他料定我不会让他们两个人替我受罪。这个皇上,还真是狠!真是狡诈!”清儿气得捶床。 “走一步看一步吧,啊!再想办法吧!” “嗯,只能这样了。” “师哥,先让我回去看看外公好不好?师哥!”清儿在车里向胤祥苦求,这一路简直是被他押回来的。 “对不起啊清儿,皇命在身不敢不从。你还是将就一下吧!”胤祥毫不动容。 “可我总得回去换件衣服,洗漱一下吧。” “一会你去我府上洗漱,衣服不是在车里!然后再和我们一起见皇阿玛。”胤祥坚持。 “干什么?”泄气了,人狠狠地靠坐在座位上:还真拿她当犯人了是怎么的。 “什么干什么?”对面坐着的胤祥和容宇两个人莫名其妙地看着她:“说什么呢?” “离中秋还有几天呢!你皇阿玛干嘛非要我现在进宫嘛!再说我在宫里过中秋节,外公就要一个人过中秋了。” “放心!中秋节我会安排容宇休息,陪着外公,你放心吧,啊!” “你皇阿玛真是过份!” “清儿,现在是你过份了啊!”容宇匆忙扫了眼十三再扳着脸教训清儿,胤祥见他惺惺作态,语气里一点没有严肃的成份,不禁摇头微笑。 “就是嘛!”再小声嘀咕一句,嘟着嘴不看他们。 “行了,你的小嘴上能挂酒坛子了。清儿,你以前给我的曲谱是不是我师傅作的?”胤祥想起了这件事。 “是,是我们俩的师傅共同完成的。”说着,神色又黯然。 “清儿,胡家家规第一条是什么?”胤祥急忙扯远话题。 “干什么要告诉你。我生气着呢。”清儿嘟着小嘴!明白他的意思,可是一想到进宫去,就浑身不自在。 “那告诉哥哥吧,我好歹也是胡家的一份子,却不知道胡家有家规!告诉哥哥吧,啊,好妹妹!”容宇接到十三的眼风,凑近清儿替他问。 “看在你是我哥哥的份上就告诉你,但是不许你告诉那个人。” “什么那个人,不是说我呢吧!你忘了我是你师哥了!” “什么师哥!一点都不象着师妹。” “我冤枉啊,我给你争取来着,不信你问容宇,可是皇阿玛说的:回京后即刻把清儿送进宫里来,别让她跑了。我还让你去我府上洗漱了呢!要是皇阿玛知道说不定会打我板子的。”胤祥学着皇阿玛的语气,又装可怜。 “哼!说得那么可怜。那是你阿玛怎么会打你板子!” “那告诉师哥吧。好师妹了。” “告诉你也成,你将来要答应我一个要求。” “清儿,你还真是会做生意!好,我也象四哥一样给你个玉佩做凭证。”伸手摘下腰间的玉佩递过来。 “好吧,告诉你,胡家家规第一条就是:出卖胡家即死!由我亲自执行!” “够狠的,谁定的?”胤祥唇角扯着笑,脸上却冷了下来,想起胡家仆役众多,如没有个狠些的约束,难保会有人倒向,想他这么一个十多岁的女子统领着胡家,还真是不易,将来又如何了局?如果真的能离开大清,也未尝不是件好事,可是为什么一想到她要离开,心里会这么的痛呢? “我定的。”胡清淡淡的说,想起陈子昂师傅,颁布家规的时候他就站在自己身侧,那时候身边总有这个亦师亦友的人在帮衬着自己,可是如今,没有一点他的消息。 “不会是你做梦定的吧!”容宇可真没见过这样的女孩子,死啊死的,一点不忌讳。 “我八岁那年定的。”扳起面孔郑重地说:“哥哥,我是胡家少主。” 容宇不再说话,清儿自被外公抱走的那天起,就决定了他作为胡家少主的命运,他也势必要肩负起这份责任。 “你亲手处死过叛逆么?”胤祥有些担心。 “还没有,我希望永远没有,如果有了,那是我的失败!” 清儿,但愿你没有手上染血的那一天。胤祥看了眼清儿,又抬头看容宇,两人目光相撞,已然知道对方心中的话:我们一起,尽我们全力保护她! 026.荣宠 026.荣宠 紫禁城以乾清门为界,将南北划分为外朝和内廷。外朝以太和、中和、保和三大殿为中心,是皇帝举行朝会、行使权力、举行盛典的地方。内廷以乾清宫、交泰殿、坤宁宫后三宫为中心,乾清宫则在内廷最前面,是康熙皇帝处理日常事务和居住的地方。 清儿随着胤祥和哥哥来到乾清宫面见康熙皇帝,在殿门外胤祥摆手阻止内官通报,领着容宇和清儿迈入大殿。康熙在御案上的一堆奏折后面,埋头批阅奏折。 “儿臣见过皇阿玛,皇阿玛吉祥。”胤祥撩起袍子跪在御案前的地毡上给康熙请安。 “臣见过皇上,皇上吉祥。”容宇的动作一如胤祥,只是称谓不同。 “清儿给皇上请安,皇上吉祥。”清儿端端正正的跪下,却没向胤祥和容宇那样叩首,而是挺着身子盯着奏折看。听到三人的声音,康熙从奏折上抬起头来看向三人。“怎么迟了这么些日子才回来,朕都等着急了,快起来吧。”语气中包含着的欣喜多于责备,三人闻言站起身子。 “皇阿玛,你不知道清儿这一路上做了多少事,儿子竟是陪她巡视了一遍胡家的生意。”胤祥走近御案,望着皇阿玛说笑着。 “皇上,您不知道十三阿哥有多急着赶路,根本不给清儿歇息的时间。”清儿气鼓鼓的告状,扬起眉峰得意的看向胤祥,语气分明是在向皇上撒娇。 “皇阿玛别听清儿的,她每天骑不了半天的马,就说累了不想动了。每晚洗浴按摩都要一两个时辰,还边洗边看书,等洗浴过后,书是从水中捞出来的,赶情她在水里就睡着了。”胤祥说到最后止不住摇头苦笑。 “什么呀,我是想给书洗浴来着。”清儿认真的看着胤祥,挑起柳眉。 “哈哈哈,你这个丫头啊!你就逗朕乐吧!”康熙高声笑着,知道儿子和清儿在逗自己开心,感觉心里温暖。 “既然回来了,就和朕同去看看老佛爷吧。”康熙回头看胤祥,又问:“十三,见过你师傅了?” “是,皇阿玛。”胤祥侧头看了眼清儿,不愿意在她面前多提。康熙似乎也明白,不再多问。 康熙步下御案,对容宇说:“容宇回府歇着去吧,和你外公、阿玛说朕把清儿留在宫中了。”容宇应了,康熙又走到清儿身边站定:“怎么还穿着男装?” 清儿走到皇上身后,笑说:“皇上,穿男装方便,清儿习惯了。”康熙看着她,边摇头边笑,然后带头向殿外走去。 “皇阿玛,儿臣也去给太后请安。”胤祥看着清儿迈步跟上皇阿玛的脚步,急急的说。 “好吧。”康熙淡淡的应了,又转头看向清儿说:“太后早就想看看你了。” 清儿笑着应“是!”。 康熙当先向慈宁宫行去,清儿和胤祥跟在他的身后,两旁的太监急忙跟近前伺候,容宇自去出宫回府。 一路行来,清儿两眼四下观望,见苑里苍松翠柏,秀石迭砌,假山玲珑,亭阁楼榭掩映其间,果然幽美恬静。不禁长长吸了一口气,胤祥看着她:“怎么了,喜欢这里?” “喜欢这里的景致,可是却不喜欢这宫墙。”左右看看,又小声的对胤祥说:“象不象牢笼?” “小声点,被人听到了还得了!”胤祥降低了语音俯下身子在清儿耳边悄悄的说,还拿眼扫着身侧的侍卫和太监。 “你觉得象不象?你就在这大笼子里长大的,师哥!”再次降低声音,这次只有他们两个人能听见了。 “师哥是没有你那么自由,没办法!”同样的声音,听着费劲,不得不离得更近些,两人全然没有在意这亲昵得有些暧昧的姿式。 “师哥象毛毛!” “毛毛!什么毛毛?毛毛是谁?” “毛毛当然就是毛毛了!”清儿挑高眉毛看胤祥,面上得意洋洋。 “快点说,毛毛是谁?”胤祥含着笑询问,眼里有一丝迫切。 “不告诉你!”本来想告诉他,可看着师哥起急,突然玩心大起,不打算告诉他了。 “我一定会知道的。”胤祥别过头轻声的低语。 “好啊,就等你知道了,我再告诉你。”清儿愈加得意,师哥总不会为了了解毛毛是谁,出动暗探们吧,嘿,即便如此,他们也猜不到毛毛是谁! “我都知道了,还用你再‘告诉我’?”胤祥瞪起眼睛看着清儿,说完也忍不住噗嗤一声乐了。 两个人窃窃私语,偷笑的声音引起了康熙的兴趣。回头看着他们,康熙笑说:“你们俩个偷乐什么呢?给朕说说让朕也乐乐!” “皇上,十三阿哥给清儿讲他小时候的事呢。”清儿冲胤祥眨眼暗示。 “噢,是不是他那次偷溜出宫啊?”康熙乐呵呵的站住身子回头笑问。 “是啊!”清儿笑着应着,又低声说:“师哥,你也有过这样的事?哪天给我讲讲,好不好?” “‘也’?难道你小的时候,也偷溜出过‘明园’?”胤祥注意到清儿用了一个‘也’,指着清儿面带惊异和欣喜,禁不住笑了起来。实在是想不到原来清儿幼时也曾和自己一样的偷溜出府。想来,总是因为院墙外的世界格外的吸引院墙内的孩童吧。 “嗯。”清儿带着笑意点头,那是**年前的事了,那之后发生过的许多事情,有些已记不得,但是那日的事情却总未曾忘怀过,而那之后自己做的许多事情都和那日的经历有关。 “回头把你们说的讲给太后听听,让太后也乐乐。”康熙在两人身前大声的说。 “是!”两人对视一眼,又是一笑。 宫女太监见到康熙和胤祥马上都规规矩矩的恭起身子请安见礼,可是对清儿则是好奇的注视,清儿见惯了这种目光不以为异,和胤祥一起跟在康熙的身后来到慈宁宫。 人还未进门,便听到里面笑语阵阵,胤祥压低声音对清儿说:“娘娘们也在。” 内官掀开帘子,高声传报。清儿错开身子跟在胤祥的后面走了进去。康熙到太后面前去给太后请安,众位娘娘见到康熙到来,都站起来给康熙见礼,又寒暄了一阵,方才依次落座。 胤祥对着太后叩下头去,说:“老祖宗,孙儿给您请安了。” 太后向下看着,笑说:“胤祥来了,起来吧,你身后那个人是谁呀?” 清儿急忙叩头然后回答:“董鄂清扬见过太后,太后吉祥!” 听得清儿的话,太后坐直身子,招手说:“丫头,过来,让我看看你!”待清儿走近,太后握住清儿的手将她拉近自己上下打量着,然后说:“早就盼着见你了,这一看呀,还真是个美人坯子,怎么竟扮男孩养了这许多年?还没有被人瞧破!”说着又笑,看着清儿又细摩着清儿的双手:“多大了?丫头!” 清儿被太后握住双手,感觉到太后的手柔软温润,见太后五六十岁的年纪,面相慈祥,看着自己时眸子里盛满关心,忙回答:“回太后的话,清儿十三岁了。” “老祖宗,让这孩子给您做孙媳妇好不好?”说话的是离得最近的惠妃,大阿哥的额娘。 清儿听后大吃一惊,目光急忙看向康熙,盼着他能说出免了自己选秀的特例,可是偏康熙不言不语,目光只在娘娘们的脸上一一扫视,没有看向她。清儿心里有苦说不出,只能垂下头心里暗自着急。 “给我做孙媳妇我倒是愿意,只是不知道谁有福气娶了她。”太后说完看着胤祥笑。 胤祥对上太后意味不明的目光,又看向清儿,见她低头不语,也有些不好意思的低下头。 这番情境被太后和康熙看在眼里,两人都是抿嘴一乐,没有说话。 太后把身边的娘娘们介绍给清儿,有惠妃,宜妃,德妃,定妃,和妃,密嫔,勤嫔等十几个娘娘。清儿恭谨的一一见礼。对清儿这个不同寻常的女子,这些娘娘们早已从儿子那里听说多时,此番见到清儿,见她形态虽如弱风扶柳,娇怯温婉,行动却是俯仰得体,落落大方,先自喜爱了几分,又见太后和皇上对清儿十分的疼爱,不觉得将这喜爱上升到了十成十。 各位娘娘们的神态全部落入康熙的眼中,康熙对太后笑着说:“皇额娘,儿子就把清儿留在宫中陪你过中秋,可好?” 太后握紧清儿的手,笑说:“如此最好!” ***云母屏风烛影深,长河渐落晓星沈。嫦娥应悔偷灵药,碧海青天夜夜心。 中秋夜,王爷们、阿哥们全都携家带口的赶来宫里度中秋,皇家家宴看起来更象是一场热闹的时装发布会,衣香鬓影间人流攒动。 康熙的众娘娘们个个雍荣华贵,众儿子们个个出类拔萃,众福晋们个个温柔大方,众公主们个个温柔多娇,皇宫中集齐了人间精萃。王爷们,阿哥们,公主们,福晋们,侧福晋们,……,坐了一桌又一桌。 皇上和太后一桌,太后的身边一侧坐着清儿,另一侧坐着康熙,这个不合规矩的座次,清儿本是再三再四的推辞婉谢,可皇上和太后都说这是家宴,不用讲规矩,让她尽管放心的就坐。清儿想想自己反正坐在哪里都不合适,也就顺遂了太后的心意坐在太后的身侧了,可没想到的是,皇上也在太后身侧坐下了。 太子一家人坐在近旁的另一桌,娘娘们则按照品极坐在各自的位置上。 酒过一巡后,场中已不再如先前肃穆,底下开始传来敬酒猜拳和说笑的声音。 无视所有的人对自己的关注,清儿安心的坐在太后身侧,听太后娓娓的给她讲着中秋的传说:“相传有一年八月十五的夜里,唐明皇做了一个梦,梦到自己飞到了天上,走到美丽的宫门前,顿时觉得香气扑鼻,定神一看,门前一颗硕大的桂花树下,一只白兔正在捣药,门头上镶着写有“广寒清虚之府”六个大字的巨幅匾额。唐明皇进了广寒宫,见到几百名仙女正在翩翩起舞,舞姿优美,乐曲悠扬,梦醒后,赶紧命人记下月宫里的曲调,这就是后来的《霓裳羽衣曲》。就从那时候起,才开始有了过中秋的习俗。” “原来《霓裳羽衣曲》是这样来的,真是难得!”清儿应和着太后,这则故事,在师傅传给自己曲子前曾经给自己讲过,此番再次听太后说起,不由得又想起了师傅,黯淡了神色。 “清儿,听说你会弹这《霓裳羽衣曲》的,是不是?”太后看了眼清儿,见她落寞,知道她心中有事,便岔开话题。 027.风动 “太后,清儿不会弹全部,只会弹一部分。”清儿掩着心酸淡淡的笑着。师傅走得匆忙,有很多都未来得及传授给她。 “皇帝,既然唐明皇梦游月宫得到了《霓裳羽衣曲》,由此便开始盛行过中秋节的习俗。那么今儿这中秋之夜,便让清儿弹奏一段《霓裳羽衣曲》给大家听听,你看好不好?”太后对身侧的康熙说。 “好!皇额娘,儿子正有此意。”康熙对太后笑着点头,又探头对清儿说:“辛苦你了,清儿。” “那清儿就献丑了,太后听了,可不能说清儿弹得不好!”说着伸长手臂到太后面前,而太后则是很有默契的给她挽起袖子,满脸的疼爱。 清儿站起身来到太监刚摆好的案子旁,接过湿毛巾净了手,闭目双手合十,低低喃语:“师傅,师伯,今夜清儿又要弹奏《霓裳羽衣曲》了,虽然你们听不到,但是清儿希望重生之后的你们能快乐!” 双手抚在琴上,有时重如狂风急雨,有时轻如微风拂柳,右手托、擘、抹、挑、勾、剔、打、摘、轮,左手吟、猱、绰、注、撞,将一把瑶琴弹得如春风细雨般清逸雅丽,如日月星光般和润清远。双手起落间一段优美婉转,荡人心魄的乐曲便在这明月星空下激扬激荡开来。 一曲终了,清儿从弦上抬起玉手,双手握成空拳再缓缓地轻收在身体两侧,太后当先鼓掌,皇上跟从,底下亦传来雷动的掌声。 “果然此曲只应天上有!清儿弹得真是好听!”太后伸出手臂将清儿搂坐在身边,一边帮她放下袖子一边说道:“听得我都呆住了!” “太后,您过奖了!”清儿仍是淡淡的笑着,享受着这一份殊荣。她完全没有受宠若惊的表情,反而是极其的自然从容。太后为她倒果子露,布菜,劝她:“清儿,拣着能克化得动的多用些,今夜睡得晚,多用些无妨,你太瘦了。” “好的,多谢太后。清儿敬您,祝您中秋节快乐,所有不过中秋的日子都快乐!”清儿举杯向太后祝酒。 “好,快乐!清儿你多陪陪我,我就快乐了!”太后喝尽杯中的酒,再看向清儿:“该你喝了!” 清儿笑颜如花,仰面喝下杯中酒,将酒底朝下,对太后调皮的一笑:“净了!” 太后怜爱的又伸手搂住清儿,回身对康熙说:“皇帝,我可舍不得把清儿放走了。” 康熙目光灼灼,看着清儿一眼,然后笑着对太后说:“好,那就不放清儿走了。” 看着清儿小鸟依人般的偎在太后的怀抱里,皇亲贵戚们和阿哥们真是不知道该羡慕清儿,还是该羡慕太后。这一老一小此时已成了全场的焦点却不自知,两人仍在独乐。清儿声如银铃,巧笑嫣然,目光总未离开过太后,仿佛底下的一干人众不存在一样。 明月明如镜,清天清如水。 皓月当空,红烛高燃,长长大大的香案上,摆放着西瓜、月饼、苹果、梨子、红枣、李子、葡萄、脆藕、菱角、毛豆等瓜果。两侧的白玉瓷瓶中插着娇艳的鸡冠花。西瓜切成了莲花形状,尺余大的月饼上面则是‘嫦娥奔月’、‘银河夜月’、‘三潭印月’的图案。 康熙和太后跪在香案前,其他皇家成员按照次序跪在康熙身后三米外。拜月开始。康熙手捻三支檀香,谢过天地敬过月神,感谢这一年的五谷丰登,国泰民安,祈盼来年的风调雨顺,国富民强。太后则如同寻常人家的长辈,祈盼着儿孙们幸福,健康。所有人对着月亮拜了三拜后,拜月结束。 回到座位,净了手,落了座。清儿和太后两个人仍是和和乐乐的吃着喝着聊着,那边有人坐不住了。 太子胤礽给太后和皇上敬酒后,坐在清儿的旁边,在她的身边低语:“你迟早是爷的人,躲也没用。我要你,你不愿意也不行!” 清儿又羞又怒,也压低声音回了过去:“太子的意思胡清不懂,胡清只懂得‘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胤礽一笑接着说:“想做‘胡清’,那就要看看你有多大的能耐了。” 清儿满脸的怒气忽然转成笑意:“太子爷要怎么样做,请说。” 胤礽玩转着手中的酒杯,抬眉说:“比酒吧,无醉不归。” 清儿说:“题,不过胡清只喝二十年的女儿红。” 胤礽侧身吩咐身后贴身太监说:“取两坛二十年的女儿红来。” 太后这才注意到两人要做什么,看着两个人阻止说:“你们俩可不许斗酒。” 清儿说:“太后,您放心,清儿不会有事的。 胤礽也忙说:“老祖宗,您放心吧!” 康熙的目光在两人脸上扫过,没有说话,别转了脸看了身侧李德全一眼。 清儿随胤礽坐到另一张桌子旁,这个举动引起了底下一些人的注意。 太监抱来两坛酒,在胤礽面前放下一坛,又在清儿面前放了一坛。 清儿面带微笑看着胤礽。 胤礽打开酒封,倒出一碗酒,对着清儿一笑,一饮而尽。 清儿学着胤礽的样子,拍开泥封,将酒倒满一碗,举起碗一饮而尽。 胤禟、胤俄、胤祥、胤祯见两人这架式,一哄而上的站在清儿身侧。几人都没有说话,胤禟则伸手抄起酒坛亲自为清儿斟酒。 两人各将一坛酒喝下去,谁也没醉没倒,清儿对身侧的太监说:“再取两坛来!” 胤礽阻止:“不用了!”站起身看了眼清儿,没说话只叹了口气,走回到了太子妃身畔坐下。 胤祥有些担心,仔细的看着清儿。“清儿,你没事吧?” 清儿微微摇了摇头:“没事。” 胤祯瞥了眼太子。“清儿,去我们那桌坐吧。”说罢又看皇阿玛。 胤禟一直冷着脸看太子,目光森冷得吓人,听到胤祯的话转过头,带着询问看清儿,清儿回头看康熙,康熙淡淡的说:“胡清,去吧。” 清儿听到康熙对她的称呼,暗自苦笑,被几人簇拥着坐到了阿哥那桌。太监已先一步摆好凳几,清儿坐在胤祥的身旁,胤祯神色一黯,默默的坐在胤祥的身侧自己原来的位置上,胤禟则不管不顾的坐在清儿的另一侧。 胤祉看着清儿坐好,又看了眼弟弟,笑着说:“神童来了,咱们也别光喝酒了,吟诗如何?” 胤祺笑着说:“好是好,不过得有一个规则吧。你们说呢?”说完看众人。胤禛看着清儿淡淡一笑,低下头没有说话。 胤佑接着胤祺的话说:“今儿中秋,诗中有‘中秋’或‘月’字便可。如何?” 众人皆说好,开始吟诗。先从胤祉开始,他端着杯子站起,缓缓吟道:“桂花浮玉,正月满天街,夜凉如洗。风泛须眉并骨寒,人在水晶宫里。蛟龙偃蹇,观阙嵯峨,缥缈笙歌沸。霜华满地,欲跨彩云飞起。记得去年今夕,酾酒溪亭,淡月云来去。千里江山昨梦非,转眼秋光如许。青雀西来,嫦娥报我,道佳期近矣。寄言俦侣,莫负广寒沈醉。”吟完举杯和四贝勒碰了杯饮酒,落座。 胤禛举着杯子吟道:“天将今夜月,一遍洗寰瀛。暑退九霄净,秋澄万景清。星辰让光彩,风露发晶英。能变人间世,攸然是玉京。”吟完胤禛又和五贝勒.碰杯饮酒,再座下。 胤祺接着吟:“谁道闲来抛弃久?每到春来,惆怅还依旧。日日花前常病酒,不辞镜里朱颜瘦。河畔青芜堤上柳,为问新愁,何事年年有?独立小桥风满袖,平林新月人归后。”吟完再举杯和七贝勒碰杯饮酒,落座。 胤佑接着吟道:“画鼓喧街,兰灯满市,皎月初照严城。清都绛阙夜景,风传银箭,露叆金茎。巷陌纵横。过平康款辔,缓听歌声。凤烛荧荧。那人家、未掩香屏。向罗绮丛中,认得依稀旧日,雅态轻盈。娇波艳冶,巧笑依然,有意相迎。墙头马上,漫迟留、难写深诚。又岂知、名宦拘检,年来减尽风情。” 胤禩吟:“快上西楼,怕天放、浮云遮月。但唤取、玉纤横笛,一声吹裂。谁做冰壶浮世界,最怜玉斧修时节。问嫦娥、孤冷有愁无,应华发。玉液满,琼杯滑。长袖起,清歌咽。叹十常八九,欲磨还缺。若得长圆如此夜,人情未必看承别。把从前、离恨总成欢,归时说。”然后举杯向九阿哥。 胤禟淡淡一笑,看着清儿吟道:“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时。情人怨遥夜,竟夕起相思!灭烛怜光满,披衣觉露滋。不堪盈手赠,还寝梦佳期。”吟罢和十阿哥碰杯,再转向清儿俯首饮酒。清儿正低头想心事,并没看到他玉容上如星般的黑眸里闪动的柔情。 胤俄看着九哥笑着吟道:“中庭地白树栖鸦,冷露无声湿桂花.今夜月明人尽望,不知秋思落谁家?”吟完又看着清儿笑了笑,清儿看了他一眼,见他又在看胤禟,不知他什么意思。 胤祹吟:一轮秋影转金波,飞镜又重磨。把酒问姮娥:被白发欺人奈何!乘风好去,长空万里,直下看山河。斫去桂婆娑。人道是清光更多。 胤祥念:夜雨做成秋,恰上心头,教他珍重护风流。端的为谁添病也,更为谁羞?密意未曾休,密愿难酬。珠帘四卷月当楼。暗忆欢期真似梦,梦也须留。 胤祯吟:皓魄当空宝镜升,云间仙籁寂无声;平分秋色一轮满,长伴云衢千里明;狡兔空从弦外落,妖蟆休向眼前生;灵槎拟约同携手,更待银河彻底清。 众阿哥都吟完了,一齐看向清儿,清儿抬头向月,轻启朱唇吟道:玉树后庭前,瑶华妆镜边。去年花不老,今年月又圆。莫教偏,和花和月,大家长少年。 众人一笑,举起酒碗,碰撞后一起饮净。 胤祉又道:明月好花,莫漫轻掷。 胤禛说:聂冠卿,多丽。杨柳岸、晓风残月。此去经年,应是良辰美景虚设。便纵有千种风情,更与何人说? 胤祺看着他笑说:雨霖铃,柳永。文期酒会,几孤风月,屡变星霜。 胤佑说:玉蝴蝶,柳永。当时明月在,曾照彩云归。 胤禩说:临江仙,晏几道。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 胤禟说:斜月半窗还少睡,画屏闲展吴山翠。 加快了语气,底下众人也都不再说诗词的出处,可以看出这些人平日的功底还真是不弱。 胤俄说:舞低杨柳楼心月,歌尽桃花扇影风。 胤祹说:初将明月比佳期,长向月圆时候望人归。 胤祥说:明月如霜,好风如水,清景无限。 胤祯说:缺月挂疏桐,漏断人初静。 清儿说:明月夜,短松冈。 胤祉说:有华灯碍月,飞盖妨花。 胤禛说:夜月一帘幽梦,春风十里柔情。 胤祺说:阴阴淡月笼纱,还宿河桥深处。 胤佑说:下是夜堂无月,沉沉暗寒食。 胤禩说:月桥花院,琐窗朱户,只有春知处。 胤禟说:数点雨声风约住,朦胧淡月云来去。 胤俄说:马嘶人起,残月尚穿林薄胤祹说:微云淡月,对江天,分付他谁。 胤祥说:长钩流月去无声。 胤祯说:自是休文,多情多感,不干风月。 清儿说:风梨花初带夜月,海棠半含朝雨。 新的一轮开始,众人更是加快的速度:胤祉吟:玉台挂秋月,铅素浅、梅花傅香雪。 胤禛吟:怎忘得、回廊下,携手处,月明花满。 胤祺吟:待繁红乱处,留云借月,也须拼醉。 胤佑吟:素月分辉,银河共影,表里俱澄澈。 胤禩吟:东厢月,一天风露,杏花如雪。 胤祹吟:惟有两行低雁,知人、不倚、画楼月。 胤禟吟:谁共我,醉明月? 胤俄吟:浅画镜中眉,深拜楼中月。 胤祥吟:何处合成愁?离人心是秋,纵芭蕉、不雨也飕飕。都道晚晾天气好;有明月,怕登楼。 胤祯吟:正满湖碎月摇花,怎生去得! 清儿吟:醒来明月,醉后清风。 这一轮又结束了。 胤祉突然笑对胤禛说:“四弟,今儿你这诗竟是难得的有些意境呢?” 028.不让 胤.禛目光扫向清儿,微微一笑,即低下头。 清儿怔了,不知道他什么意思,再看向左右,见大家都在看自己,她把脸转向身侧的胤祥,低问:“怎么了,为什么你们都看着我?” 清儿是不明所以,胤祥则是和兄弟们一样,对四哥的言行举动感觉到意外,他从不知四哥竟然也能够吟出风花雪月来,看眼下四哥对清儿的情形,心里突然觉得沉闷,不知该如何回答清儿的问话,遂也低头不语。 一时间,这一桌子的人都沉默着没有说话。清儿站起来对众人说:“各位阿哥尽兴,清儿失陪了!” 转身欲走,身侧的胤禟突然站起身来,“一起!我去给皇阿玛和太后敬酒!”胤禟没有同往年一样和八哥十弟一起为皇阿玛和太后敬酒,而是伴着清儿走向太后。“明儿去我府里,好不好?” “你知道我不喜欢应酬,就不要为难我了。”清儿淡淡的说,脚下未停。 胤禟顿住脚,笑着说:“没有旁人,只有八哥八嫂和十弟。” 清儿回身,星空下,胤禟长身玉立,粉面朱唇,眉目含春,他的笑容真诚得让薄凉的夜都暖了几分。清儿突然感觉到九阿哥今夜的不寻常,不单是他,就连四贝勒和师哥,好象也和平时,和自己收到的信息不一样,难道是因为这难得的家族聚会? 也许吧,一家人团圆在一起,又有谁是不高兴的呢?可惜,自己不能陪着外公过中秋,不知道外公怎么样了,还有阿玛。 “就这么说定了,我一会和太后说,求她老人家明天放行。” “太后准我明日回府了。” “太后放你走了?那你明日先去我府里,下了朝我来接你,然后我再送你回胡府。” “今儿不是都见了吗?怎么还这么麻烦?” “没什么,只是聚聚,我当你答应了啊!快走吧,太后看着我们俩呢!”说完,也不理清儿是否答应,抢先向太后走去。‘你不是也去十三弟的府里了吗?’这句话终是没说出来。如果不是为了这个,如果不是今天看到太子和四哥的情形,胤禟也不会这么着急了。 清儿轻促了眉,跟在胤禟的后面回到太后的身畔坐下。 胤禟扫了眼清儿,见她面上并没有不高兴,放了心。 给太后和皇上敬了酒后,胤禟走去宜妃的身边。 胤禟才走,又有人来给太后和皇上敬酒。太后指着三人给清儿介绍说:这是保绶、保泰和海善。清儿只得起身给三人见礼,保泰、保绶是康熙的哥哥裕亲王福全的儿子,两人是同母,海善是康熙的弟弟恭亲王常宁的儿子。清儿知道这三个人和胤禟是极要好的。 三人给太后和皇上敬过酒,又把酒杯举向清儿,清儿只得端起酒杯。 三人的年纪同胤禟差不多,对清儿早有耳闻,因一向在军中,所以还没有见过,前不久才知道这个名动京城的胡清其实是女子。此刻见她娇而不弱,媚而不俗,温柔大方,谦虚有礼,都不由得对她多看了两眼,太后见此情景,竟然让三人在清儿身畔坐下,话起了家常。 康熙笑着看清儿,眼中分明有了看戏的成份。 清儿见此也顾不得人多眼杂,走到康熙身旁坐下,凑近问:“皇上,你答应过清儿的事,还算不算数?” 康熙笑着看清儿。“当然算。” 清儿点头。“那就好!” 看到清儿欣喜的目光,康熙语气淡淡的,又说:“可是,朕是要给你指婚的。” “指婚?什么指婚!”清儿怔了。 “清儿,你好象并不知道‘选秀’是怎么回事啊?”康熙的语气仍是淡淡的,却掺杂了几分笑意。在西湖上,康熙已经发现清儿并不懂‘选秀’的规矩。胡中正在清儿出生时即存了心把清儿是当作是嫡孙,又怎么会跟清儿说起‘选秀’呢。而董鄂七十定然又是以岳父马首是瞻,也不会对清儿说起‘选秀’。 果然,清儿听了他的话,登时便愣住了,半晌才说话:“皇上,那,咱们再做一笔买卖吧,您就把‘指婚’也免了好不好?” 康熙笑说:“那得多大的买卖啊,才够这个价!” 清儿挺直了身子,很是豪迈的说:“皇上您说吧。你想做多大的买卖都成!” 康熙看着清儿的样子,忍着笑问:“朕的儿子们,你就一个也没看上?朕看太子对你有意思,只怕老九也是有这个意思的吧,老十三对你不是也很好,还是你师哥呢!” “皇上,你杀了我吧!”清儿皱着眉头,嘟着嘴说。 “朕可舍不得杀你,要不,你看这三个,你心许哪一个?”说着,拿眼瞄向对面的那三个正和太后话家常的人。 清儿嘟着嘴站起身,扭头就走。 康熙露出开心的笑容,实在是忍不住笑了。 清儿和胤礽面对着面坐在亭子里,两个人的心境颇有些相似。 胤礽望着眼前的清儿,看着宁静得如一泓秋水的她,心里也觉得安宁了许多。“清儿,‘无情不似多情苦,一寸还成千万缕。天涯地角有穷时,只有相思无尽处。’难道你真的忍心见我为你相思吗?” 清儿轻轻摇头,轻启朱唇说道:“‘不肯画堂朱户,春风自在杨花!’太子,在清儿眼里,最最珍贵的是‘自由’,在太子眼里,最最珍贵的又是什么?我和太子不是同路人,也不可能是同路人,太子何必强求?” 胤礽苦笑着,“从此后,我只能‘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了!” 清儿微笑。“何必?太子该知道‘满目山河空念远,落花风雨更伤春。不如怜取眼前人!’好好对待身边的人吧!” 胤礽叹着气站起身,扫了眼神情颇有些低落的清儿,转身走了。望着他的身影走远,清儿才冲着假山方向大声的说:“再不出来我走了!” 一阵轻笑,胤禛和胤祥从假山后转了出来。清儿看着这两个人,咧了咧嘴勉强露出个笑容。 两人边笑边坐下,“原来你早就发现我们了。” “嗯,看见你们走过来了。” “清儿,你没事吧?” “没事!怎么了?” “怕你醉啊,你今日喝了那么多酒。” “没办法,不喝不行啊。” “清儿,你好象心情不好啊?” “本来很好,现在不好了。” “嗯?这是什么意思?” “就是这个意思!” “是因为皇阿玛吗?你为什么气冲冲地跑出来了?” “师哥,别问我了,我不想说。” 胤祥还要追问,一直闷声不语的胤禛突然说:“清儿,明个去我府里吧。” “嗯?”清儿怔了,胤祥也怔了,抬头看胤禛,胤禛的眸子映着星辰,晶晶的亮着,看着清儿,胤禛低柔的说:“明儿去我府里!知道你怕应酬,没请别人。明儿下朝我来接你!”说完站起身,也不管清儿是否答应,就独自走了。 清儿这才恍悟。“糟了,我已经答应九阿哥了!” 胤祥看着清儿,有些不自在,想好的话还是说不出口。 “师哥,你说为什么我不是男子?” 胤祥看着清儿苦笑,他回答不出来清儿的问话,他只知道树的动静从来不由树,而由风,而往往又是,树欲静而风不止。 九阿哥府,胤禩、胤禟、胤俄、保绶、保泰、海善几人正聊着酒宴上的事。 “皇阿玛是这么说的?这才象皇阿玛!”听完海善说起在酒桌上清儿和皇上的对话,胤禟把玩着酒杯,唇角浮起一抹淡笑:皇阿玛,好计策!这个‘愿者上钩’,果然把儿子们都钩进去了。今日所见,太子,四哥,十三弟和自己都是那个‘愿者’。如果对方不是清儿,自己才不参与呢,隔岸观火不是更好!但是现在自己也被皇阿玛钩进去了,或是说是,早在和清儿的数次交锋下就已经不知不觉得陷进去了。就如八哥所言:九弟你终于也情关失陷了!情关失陷?如果是为了清儿,他愿意! “清儿怎么说?”胤禩担忧的问。 “她说要跟皇上做个更大的买卖,把指婚也给免了。”海善笑着说,说完摇头,还没见过要和皇上做买卖的人,而这个人竟是她! “皇阿玛同意了?”海善的话音未落,胤禟已急急惊问。 “好象没有,皇上又问她看上谁了。”海善又说,三人里,他离皇上和清儿最近,听得最清楚。他没对几人说,皇上问的‘谁’也包括他和保绶、保泰。他想让这句话在心里沉着,伴着他心头渐渐涌起的渴望。那个令他生出渴望的她,如同世外奇葩,她的骄傲,她的从容,她的果敢,她的聪慧没有任何女子能比得上,而这些都在吸引着他,他的心里是从未曾有过的渴望,渴望着她能离自己更近。 “清儿怎么说?”这一次问话的是胤俄。 “她什么都没说,站起身就走了。” “什么都没说?”胤禩看着海善,又扭头看身侧的胤禟。 “可不是,没等皇上说完话就怒气冲冲的走了。真是有性格!皇上竟然还笑了。”保泰呵呵笑着说。他从来没有见过有人敢给皇上脸色看,而皇上居然还笑了! “这才是清儿呢!”胤禟的笑意映在眼底,清儿啊,清儿!你可真是了不起啊! “约她明天来,你准备好了没有?”胤禩看着胤禟,知道九弟是再放不下清儿了。 “老秦正带人收拾呢,一会我再过去看看。” “老九,你不是看上她了吧?”保泰笑着问。保绶和海善这才注意到胤禟的神色不同以往,两人都只顾着在自己的心思里,忽略了这里还有人和自己同样的心思。 胤禟含着笑,在几人脸上逐一扫过,朗声说:“是,我看上她了,说好了,哥几个可别跟我争!” 听了他的话,海善和保绶都是微微一愣,见他不似说笑,又看向胤禩,胤禩冲两人点头,笑着说:“老九这次是真的动心动情了,咱们都帮帮他吧。” 保泰笑了,“我们才不和你争,你没看今儿的情形,有人和你呢!” “他们仨啊,爷才不在乎!”胤禟已经见过额娘,知道她对清儿甚是喜爱,而额娘也答应他会再去求皇阿玛把清儿指给他。他自己也做了准备,只等明天清儿过府,就告诉她他的心意。无论如何,要定了清儿,旁的东西他不吝惜,唯有清儿,他谁也不能让,也不想让。 029.初吻 029.初吻 十一点早朝一过,胤禛和胤禟兴冲冲的来到了慈宁宫。 清儿看着两位阿哥,颇有些为难。“真是不好意思,今天请了所有的阿哥和福晋去闺友玩,就不能去两位阿哥府上了,请两位阿哥见谅。”说着回身,从桌子上拿起两份请柬:“这是两位阿哥的。” 胤禛和胤禟接过请柬,打开,昨天的日期!昨天!在自己请了她之后!这个清儿! “我府里已经收到你的请柬了?”胤禛把请柬合上,在手里捏着。 “是,兰婷姐的请柬一早已差人送去四贝勒府,四贝勒若是不信,不妨先回府去看看。”说着迎向胤禛扳起的冷脸,淡然微笑。此刻这两难的局面不是发生在生意场上,不能用钱和胡家的势力解决,也没有发生在胡府,可以让她躲避。 “好,今儿就依你!”撂下话,看了眼胤禟和清儿,胤禛走了。 看着胤禛的背影,清儿低低的叹了口气。 赈灾后,清儿就对胤禛存了好感,觉得他不是那种计较个人得失的人,他会为灾民着想,为了赈灾答应自己的条件,甚至都不知道这个‘条件’是什么。在几个皇子里,也只有他和师哥会真心实意的为百姓做事。 “清儿,你什么意思?我请你在四哥之前吧!你已经答应我了竟然出尔反尔?你还是不是商人?你还记不记得什么叫一诺千金?”胤禟急了,事情的发展不在他计划之内,他可是兴奋得一夜没有合眼。 “对不住啊,九阿哥!”清儿伸出小手拉动胤禟的袖子。“清儿向你赔礼好不好?”清儿拿出对付康熙的法子来对付胤禟。一早收到的消息,知道昨夜他亲自动手将府里好一番折腾,自己出尔反而确实没有信誉。胤禛会顾虑到身份隐忍不发,而九阿哥却是什么都不在乎的。 胤禟看着清儿软语低求的样子,心里热热的,甜甜的,可仍勉强装出一脸的怒气说:“好,不过我有要求,今天你得听我的。” “好。”清儿认命般的点头。 “不许反悔!”胤禟再次叮咛。“别忘了你可是胡家少主!说话要算话!” “绝不反悔!”清儿点头,态度诚恳。 胤禟还真戳中了清儿的软肋,‘胡家少主’,这几个字就是清儿的束缚。 “好!相信你。”胤禟忍住满心的笑意和得意,催清儿离开慈宁宫。 清儿坐轿子,胤禟一路骑马跟随来到闺友。 两人还未进楼,财婶已在楼前迎上来。“少主,好久没见,你还好吧!” 清儿笑笑:“财婶,我还好,你和财叔都好吗?你们受累了!” 财婶摇头笑说:“哪的话,我们都好,就是想少主!老爷子现在在会朋居呢。” 清儿点点头,回头冲胤禟说:“我先去看看外公,你自己上去吧。”边说边快步往外走去。 众阿哥和福晋们正在联谊厅里聊天。 清儿进门,看到阿哥和福晋们都已到齐,正欲恭身见礼,就被身前的容芳一把拉住,笑着打趣,“谁敢要咱们太后的准孙媳妇行礼!被太后知道,我们哪还敢再见太后!快起来!”众福晋都掩着嘴笑,昨夜的那个情形,任谁都看出了太后和皇上的意思了。 “清儿,看中我们家老几了,告诉姐姐们。”东月调侃着清儿,又扫了眼众阿哥。 “清儿,你喜欢谁?”娜英也上前来凑趣。众福晋看看清儿又看看几位小阿哥,然后都无声的笑了。 “你们真是的,清儿毕竟是个女孩子,就由着你们胡说。来,清儿坐姐姐这来。”兰婷伸出手臂揽住清儿。 “你这么心疼清儿,直接把清儿拉到你们府里去和你做伴好了。”康婉说完笑着看兰婷的反应。 “好啊,我没意见,只怕委屈了清儿。”兰婷没笑,低头看清儿,又把清儿的手握在自己的手心里。四爷的心思,她怎会不懂。这样出众的女子,连她都喜爱,何况是男子。看向四爷,见他低头微笑着不语,她突然升出个念头。 “那可不行,要领也是我领回去,我们家八爷可还没有侧福晋呢!”娜英也扬声掺合。 “你们家八爷没有侧福晋那是怕了你这泼辣女人,清儿可不去跟你打官司。” “去我们府里吧,正好和我们爷天天谈诗论赋。”众人又一齐望向胤祺,胤祺登时大窘。 “作侧福晋委屈了清儿,要我看啊,几位小爷里到是有人和清儿最般配了。” “谁?”众阿哥和福晋不管是谁在说话,又齐齐的向几个神态都有些不自在的小阿哥看去。 “呵呵,现在还不能说。”一声惊呼:“别呵我,痒,真的不能说嘛。” …… 几个福晋兀自吵闹不休,清儿却置身事外,低着头想刚才和外公见面的情景。 胤禟快步走过来:“各位嫂嫂,我找清儿说两句话。”说完上前拉住清儿的衣袖。 “不行不行,刚坐这没一会,你就又要把人拉走。”众福晋不同意。 胤禟拉着清儿站在那,想走走不了,放手又舍不得,忙给娜英使个眼色,娜英站直身子,笑着对众福晋说:“各位姐姐们,让他把人带走吧,否则,老九可寝食难安了!”从兰婷的手臂里拉出清儿送到胤禟怀里。 众人都看向清儿,等着她的反应,谁想,她低头不语,似乎全没听到她们的话。众人面面相觑,都噤了声,任胤禟拥着她走出去。 闺友‘内部’。 清儿似是失了神魂,被胤禟按坐在椅子里,就不动不语,即不看胤禟,也不关心自己身处何方。胤禟暗自猜测清儿这个样子是和刚才见外公有关。 他猜测得没错。刚才清儿把她在宫里发生的事情告诉外公之后,外公对她说了好多话,包括从她出生时,外公的计划,又和她讲了‘选秀’的规矩,外公是从未有过的严肃。 清儿从来没想过还有外公也解决不了的事情,也从来没想过皇上一定要利用她来掣肘儿子们,没有想过皇上要用她来转移皇子们的视线。她本以为外公有办法让她远离皇宫,即不参加选秀也不被皇上指婚。 那一刻,她突然不想再做胡家的少主,不想做大清首富,不想做旗人,只想做个平凡的人,即使不是男子,即使是汉女也好,被选进宫里做奴役,只要守到二十五岁就能被放出宫,那一刻,她不再求人生多彩,不再求每天都生活得有意义,只愿自己越平凡越好。 那一刻带着心酸和无奈,她明白她的愿望再也实现不了,她去不了英吉利,做不了自己的主人,主宰不了自己的命运,也不能有一个完整的属于她的人生,她的命运果然如慧空大师所说:她注定是天家的人。 外公的眼里是她承受不了的担心和苍凉,她不忍见。她笑着对外公说:“外公,你不要担心我,我很好,大不了就嫁啊,是不是?” 外公似乎被她感染,也露出一抹笑容,“外公一定帮你,让你幸福!” “嗯!好!” 她微笑着走出会朋居,黯然着走进闺友,她知道外公在注视她的背影。 两座楼中间数尺的距离,她走得好辛苦,她又是多么希望永远也走不完这条路。 胤禟蹲下身子,托起清儿的头:“告诉我,清儿,发生了什么事,你说过我们是朋友的。” 清儿身子前倾,轻轻把头靠在他的肩上,闷闷的说:“我累了!” 累了?心累了?还是身体累了?胤禟没有再问,只是跪起一条腿稳住身子怜惜的把清儿环抱在怀中。这一刻他是她信任且依赖的朋友。 这个手握天下经济命脉的财主,这个成千上万人的少主,她的一个决定可以动摇整个商界,甚至是大清的经济。她的一个想法可以是一个人,也或许是多少人前仆后继的去完成的使命。 他知道她一直是辛苦的,勤奋的,忙碌的。 他知道她从不随性悲喜甚至是哭泣,是因为她害怕自己不再坚强。 他知道她有着比平常女子更强的耐力。 他知道,这一刻他知道,她也只是一个平常人,平常的女子,她会累,会软弱,也会需要别人的支持和安慰。 “清儿,如果有难处,一定和我说。好吗?”他的声音在耳畔轻响,是无尽的温柔。 想让她接受他,在她有需要有困难时,他可以做到‘闻警而至’,他愿意做她‘有一已是奢求但已是足够’的那种朋友,只是不知道她是否需要他,是否接受他,和他对她‘好’的那颗心。 …… “清儿,清儿?”托起她的下颌,看向她:“说话,清儿,回答我,说‘好’。” 清儿眨眨眼,浅浅的笑。“好!” 他突然俯下身体,轻轻一吻,印在她的额头上。本来只是想到这里,但是他真的是情不自禁,情难自己,在双唇碰触她的一刻,他不能停止,她是他倾慕已久的女子,对她的心疼和怜惜变化为心动和渴望,他的唇沿着她的琼鼻停在樱唇上。 清儿马上僵住了身子,思想也停顿了。 捕捉到清儿的慌乱,胤禟嘴角偷笑扶住她的头,“你说过,今天全听我的!”他的声音带着温热的气息,在耳边低低的响起。清儿登时不敢再动。 舌尖带着沁凉撬开贝齿,轻柔的吮住丁香。直到清儿嘤咛出声,胤禟才颤抖着松开同样颤抖着的清儿。 “清儿。”把她的头按在自己的肩上,轻轻的环着她柔软的身子。“喜欢吗?清儿。”尽管同她一样呼吸急促,他说出来的却是柔声细语。 …… “清儿,喜欢吗?”双臂拥紧怀中娇躯,只想把她揉进身体里。 清儿无奈的点点头,说不喜欢是不是又要来了?早知道是这样子,真不该答应今天听他的。 “喜欢!那再来!”胤禟难掩欣喜,终于,终于啊。 “不要了,好难受!都没法呼吸,啊!……” “我教你!”在她还未来得及反对时,胤禟再一次温柔而强势的攫住她甜美的唇瓣。 030.心怀 董鄂七十看着面前的女儿。 这个女儿从来都是胸有成竹,从容淡定的,可此刻的她是软弱的,是受伤的,她眉宇间凝聚不散的那一抹无助让他雄。女儿虽不是他养大,却也是他的手心之肉,掌上之珠。 “清儿,和外公离开京城,到你一直向往的英吉利去,去寻找你的幸福!”他淡淡的却坚定的说。没有什么比女儿的幸福更重要! 女儿的心事和理想他都知道,可在大清的制度下,一个女子的心事和理想是多么的微不足道和不由自主,何况清儿的理想又是离开大清。他知道自先皇开始就制定了选秀的制度:凡八旗官员家中年满十四岁至十六岁的女子,都必须参加三年一次的秀女挑选。挑选秀女的目的,除了充实后宫,就是为皇室子孙拴婚,或为亲王、郡王和他们的儿子指婚,重要性自不待言。不在旗的想参加选秀,势比登天;在旗的想逃避选秀,也是自讨苦吃。而他的这个决定,无异是在向大清的制度挑战,向皇权挑战,有可能要付出他的生命。可是即使是付出他的生命,他也愿意!他只要他的女儿幸福! 清儿抬头看着阿玛,阿玛脸上的绝决让她的心再一次被触动被触痛,这个神色是那么的熟悉,在雪柔师傅离开的前两年,她夜夜梦里都会看见师傅的脸上带着这个神色,这个神色是义无反顾!是牺牲! 阿玛要用自己的生命来换取她的幸福!在额娘为了她牺牲生命之后,她要再夺去阿玛的生命?她不能!她不能!她做不到!爱她的人相继离开了她,她没有能力来挽救她们的生命,这与她已是永远无法愈合的心伤,如果因为她,又失去阿玛,那她真的不能原谅自己。 她也不能眼睁睁的看着身边的人离开她!眼看着亲人离开她!她不能,她承受不了这种疼痛,这种钻心蚀骨帝痛,这种痛不欲生帝痛。如果可以选择,她从来都宁愿是自己离开,从来都愿意离开的是她自己。 “阿玛,你们都要清儿幸福,可没有你们,清儿怎么会幸福!牺牲你们得来的幸福,那不是清儿想要的幸福!不是!绝对不是!”不再掩饰情绪,泪水泅透了衣襟。 董鄂七十紧紧搂住女儿。在女儿回京时他已暗下决心一定要帮助女儿得到幸福,可眼下的情形告诉他,女儿的未来不在他的手里,女儿的幸福也不能由他来给予。 女儿已经是皇帝手中的一颗棋子,未来是否幸福,就要看落子的地方是哪里了。 伏在阿玛的怀里,清儿低低浅唤:“阿玛!” 董鄂七十抚着女儿的青丝,心中酸楚,“清儿!你不仅是你额娘的宝贝,外公的宝贝,清儿,你还是阿玛的宝贝,阿玛这一生所求所系的只有你的幸福,唯有你幸福,阿玛才对得起你早逝的额娘,对得起你外公外婆对你的抚育和栽培,对得起阿玛自己的心。你知道吗?” 清儿重重的点头,她知道,她都知道的。这个偷看她入睡的阿玛,给她盖被子的阿玛,偷看她的习作的阿玛,偷看她的服装设计草图的阿玛,在闺友外徘徊不入的阿玛,隔个一两日就会去胡府看她的阿玛,她怎会不知,怎会不知阿玛爱她,疼她,怎会不知阿玛待她的这一份慈父之心,一直以来都是她忽略了阿玛,忽视了阿玛的爱。忽略了一个慈父的心怀。 “如果是用阿玛的生命来换取女儿的自由,那么阿玛就是白白的牺牲了,因为女儿从此后不会再有自由,心被禁锢了,身体又怎么会自由!”略一停顿后,清儿又歉意的说:“对不起,阿玛,让你操心了,清儿知道该怎么做了,阿玛放宽心吧!” “傻孩子,天下间有哪个父母不为儿女们操心?你已经太好了,阿玛没有为你操过什么心。” “清儿以后不会再让阿玛担心了,阿玛放心吧!”清儿看着阿玛,心里打定了主意。 看着这样的女儿,董鄂七十心里暗暗的感叹,这个女儿是这么样的要强,如果嫁入皇家,该是象鸟儿断翼了吧,女儿的这一份心高气傲不知有哪个男人能够包容,真希望有一个男子能象自己这样把女儿如珠如宝的捧在手心里,疼她爱她,能象岳父那样给她自由飞翔的空间,任她展翼高飞。 “清儿,不管你做什么样的决定,阿玛都支持你!遇到挫折不要气馁,阿玛和外公一样,永远都站在你的身后。” “嗯!清儿知道了!” “清儿,四福晋又送来请柬了,你去不去?”清儿仍依靠在他的怀里,董鄂七十象捧着易碎的珍宝般的轻拥着女儿。这一份天伦之情他已苦想了十几年,苦盼了十几年。 “这已经是第三封,推无可推了,再不去恐怕要伤了四福晋的面子了。”唇角泛着苦笑,无奈的看着阿玛,看到阿玛担心的神色,清儿故作轻松。“阿玛,放心吧,你女儿这么优秀,还怕没人喜爱吗?” 董鄂七十听了她的话,摇头苦笑:哪里是没人爱,这个傻丫头,你是被太多的人喜爱而不自知!你仍把自己当胡清,当男子,对男女之情根本还没懂,没开窍啊! 清儿确是不懂男女之情,他的师傅很多,可没人教授过这个。松笛和柔琴纠缠不清的感情算是他最早看到的‘男女之情’,却又偏偏不美满。两人自杀以后,清儿下意识的封闭了自己的感情。而过份紧张的胡中正,在那之后,凡是清儿要看的书都亲自筛选过,不涉及男女之情的才敢命人再拿到清儿书桌上。 她的生活圈子其实也是极窄的,除了胡府的众人和师傅们,接触的人多数是胡府的掌柜们。一来是他年纪幼小,尚不懂男女之情,二来是胡中正刻意的把他保护起来,不让他过多接触人。 胡中正在认定清儿做胡家继承人之前,其实也仅仅只是想保住清儿的性命,想让女儿死得无憾,与之而起的是要让清儿‘一生都幸福’的决心,所以把清儿当作嫡孙来抚养,直到清儿在四岁展露商业天赋的那一年,他才意识到清儿是唯一可以继承胡家家业的人。而清儿就如一颗明珠,无论怎样遮掩都会释放出耀眼的光芒,这让胡中正有些担心,联想到若事机不密,清儿的身世泄漏出去,一定会惹来杀身之祸,所以才计划把清儿送去海外。他不主张清儿交朋友,一来是因为不方便,另外也怕清儿心理受到伤害,所以这些年,清儿也只有薛云和沈兰两个朋友。 胡中正把清儿当男孩子当继承人在培养,清儿又一向是以男装示人,在心理也一直没觉得自己和男子有什么不同。来京城后,又是在假凤虚凰的时候认识的皇子和京贵们,他先入为主的把他们都看作是他生意上的顾客,即使现在和几位阿哥频频交集,他也不了解各位阿哥们的心思早不再是利用她和利用胡家的财势。 此刻能告诉清儿‘男女之情’是什么的只有沈兰合适,偏她又离得那么远。 董鄂七十自己不方便对清儿解释男女之情是什么,清儿和他的如夫人又很生分,这些话也不能说。他暗自琢磨着该和岳父谈谈,怎么样让清儿开开窍了。 这是清儿第一次在她掌控之外的地方出现,因为带着风雪雷电不方便,所以只有可儿和柔儿两人护从。她知道这一次赴了约,此例一开,那些京贵之间的约会就再也没有借口推脱。可是四福晋盛意拳拳,她实在是无从推却。 到了四贝勒府门前,才发觉这里意料外的安静,完全没有聚会该有的喧闹。不会只请了自己一个人来吧?习惯性的向左面看去,清儿看到了胤禩和胤禟。 胤禩和胤禟两人刚从外面回来,就看到清儿的车子停在四贝勒府前,不相信会是清儿,胤禟和胤禩就停住脚,等着看下车的是谁。 这是清儿第二次以女子装束,仍是惊人的美丽:她的头发还象上一次那样盘着,以珍珠点缀,明眸皓齿,艳唇瑶鼻,唇角带笑,眉目含情,穿的是一身粉紫色镶白毛边的斜襟锦缎上装和同质的及小腿的短裙,外罩一件白色轻裘,一双白色缎面长靴用细小如米粒的粉色珍珠穿成一朵朵玫瑰花的图案,花叶则是用薄薄的翡翠片装饰,这一身装束虽简单俏皮,可是也真可谓豪奢了。 看得胤禩摇头浅笑:这个清儿,真是鬼精灵! 经过几天前的亲吻,胤禟觉得清儿对他应该有一种归属感,可惜,清儿看到他仍是一如往常,他从不知道自己会这么失败,清儿依旧是我行我素,反而是他自己竟然为了那个吻激动得这几日寝食难安,此刻能再见到清儿,自是满脸的兴奋,可惜,在看到四哥府上的管家高福快步走来之后,他的笑容全部的垮掉了。 “八月二十七是我的生日,请柬已经给你送去了,我会亲自去接你,你一定要来!”说完,对着请安的四贝勒府管家高福挥了挥手:起吧。就拉着八哥走了。 四贝勒府紧临八贝勒府,而八贝勒府紧临九阿哥府。两个人转眼便进了八贝勒府。 清儿随管家进了四贝勒府。 031.授徒 四贝勒府是康熙三十三年在明朝内官监太监官房旧址上创建的。此时的胤禛已经是多罗贝勒,四贝勒府也被百姓称为‘禛贝勒府’。 四福晋乌拉那拉氏.兰婷,是步军统领费扬古的女儿,为人温和恭敬,十四岁即入宫侍奉,深得康熙的喜爱,十年前由康熙赐婚嫁给了胤禛。 兰婷接到下人报告‘董鄂格格’已到府前,急忙快步地迎出来。 见到清儿,兰婷松了口气,笑着嗔道:“清儿,姐姐我这么请你,你才来,真是不给姐姐面子。” 清儿娇声说:“姐姐,实在是有点琐事走不开,姐姐若是不原谅清儿,尽管责罚便是,清儿乖乖受了绝不喊冤!”说着挽住兰婷的衣袖轻摇。 兰婷笑着说:“是啦是啦。知道你事情多,人忙,饶了你这回了!”挽着清儿进门,直接走到女眷们居住的后院。 两个人说笑着走进大厅,兰婷伸手要替清儿解下轻裘,清儿急忙道:“姐姐,这怎么好意思?” 兰婷嗔道:“太后亲自给你挟菜你都好意思,姐姐给你脱衣服你倒不好意思了!看来,你还是和姐姐不亲近呀!” 清儿笑道:“妹妹怎么敢不和姐姐亲近!是怕姐姐劳累着。” 兰婷纤手一指她:“你呀!” 不再说话,扬起头任兰婷替她解下轻裘。 兰婷把轻裘递给垂手肃立的婢女,“挂好了,别掉下来,这白色不碍脏。”婢女答应着要走,兰婷又急道:“请爷过来!” 清儿伸手从可儿和柔儿手中接过一堆大小不一的礼盒递过去:“这是送给两位小爷的千里眼、送给姐姐的一套首饰、送给四贝勒的一套佛经和送给其他姐姐们的一点玩意,是清儿的一点心意,请姐姐收下!”此时胤禛已有了弘晖和弘昀两个儿子。 兰婷摇着头,从清儿的手中接过来,边说边回身递给婢女:“清儿,不用这么客套,这次就算了,以后再来不许再带这些个东西,就象回到自己家一样就好。” “好!” 一个五六岁的小男孩随着一个嬷嬷进来,恭敬地给兰婷请安,兰婷指着清儿对儿子说:“晖儿,叫清姨。” 弘晖走到清儿身前,打量着她。“你就是中秋夜,弹琴的那位叔叔吗?” 清儿蹲下身子,看着他:“你是弘晖吧!”此时的弘昀还只有两岁。 弘晖点点头,露出笑脸,扬声说:“清姨吉祥!我是弘晖。” 清儿扶起他,握着他的小手,“你还是叫我叔叔吧。” 弘晖睁着两个黑漆漆的大眼睛,脆声声的喊:“叔叔!” “好孩子!看到你,叔叔就想起了另外一个小男子汉了。” 弘晖好奇的问:“叔叔,他多大了?叫什么名字?” 清儿望着他,心思却回到了千山万水之外,悠悠地答:“他有两个多月了,叫薛清。”小薛清,叔叔许诺的带你去外国的计划也许只能是梦想了,叔叔真的是又无奈又不甘心呀! 弘晖摇了摇清儿的手又问:“叔叔想他了吗?” 清儿一怔,笑说:“是啊,叔叔想他了,晖儿好聪明,晖儿你喜欢弹琴是吗?”小弘晖,但愿你能做你喜欢的事情,按照你自己的意愿去生活。 弘晖点头:“我喜欢叔叔弹的《霓裳羽衣曲》,先生说他不会弹。叔叔,你能教我吗?” 清儿看着他稚气的脸上充满着期待,对他笑了笑:“好,晖儿去取琴!” 弘晖听了,兴高采烈的往外跑。 兰婷伸出纤指,把清儿坐头到脚的一指,说:“有你这样的叔叔吗?”目光从含着笑意,清儿一怔,旋即明白,望着兰婷,不好意思的笑了。 弘晖的小手抚在大琴上,似模似样,弹的是一曲《阳关三叠》。这首曲子是以五声商调式为基础,音调纯朴,却富于激情,是初学琴的人弹得最多的曲子。 清儿从他的手中接过琴,示意他看着自己的手,开始弹《阳光三叠》,这一首惜别的曲子正暗合着她此时的心境,在她手下流淌出的旋律更是将曲中的情真意切、无限留恋、无限感叹演绎得份外分明。 看弘晖双手虚弹,认真的模仿着她的手式,清儿笑着又从头开始弹。 这次边弹边合着琴音低低的念道:清和节当春,渭城朝雨浥轻尘,客舍青青柳色新。劝君更进一杯酒,西出阳关无故人!霜夜与霜晨。遄行,遄行,长途越渡关津,惆怅役此身。历苦辛,历苦辛,历历苦辛宜自珍,宜自珍。 渭城朝雨浥轻尘,客舍青青柳色新。劝君更进一杯酒,西出阳关无故人!依依顾恋不忍离,泪滴沾巾,无复相辅仁。感怀,感怀,思君十二时辰。参商各一垠,谁相因,谁相因,谁可相因。日驰神,日驰神。 渭城朝雨浥轻尘,客舍青青柳色新。劝君更进一杯酒,西出阳关无故人!芳草遍如茵。旨酒,旨酒,未饮心先已醇。载驰骃,载驰骃,何日言旋辚?能酌几多巡! 千巡有尽,寸衷难泯,无尽的伤感。楚天湘水隔远滨,期早托鸿鳞。尺素巾,尺素巾,尺素频申如相亲,如相亲。噫!从今一别,两地相思入梦频,闻雁来宾。 一曲弹罢,弘晖惊喜的看着她:“叔叔,你弹得真好!” “晖儿刚才看明白了没有?” “晖儿明白了!请叔叔教晖儿弹琴。” “想做我的徒弟?我可是很严厉的,你受得了么?”清儿半真半假的问。 “嗯!晖儿受得了。”弘晖说完,又坚定的点了点头。 “晖儿可知道《阳光三叠》的来历?” “晖儿知道,《阳关三叠》又名《阳关曲》、《渭城曲》,是根据唐代诗人王维的《送元二使安西》谱写的一首曲子。全曲共分三大段,用一个基本曲调将原诗反复咏唱三遍,故称"三叠"。师傅,晖儿说得对吗?”说完一席话,弘晖定定的注目清儿,急待她的反应。 “晖儿说得很好!为什么你想和叔叔学琴?” “晖儿想学《霓裳羽衣曲》。” “那好吧,晖儿以后每天弹一个时辰的《阳关三叠》,一个月后,叔叔要检查你学得如何,你还小不要着急,总有一天叔叔一定教会你弹《霓裳羽衣曲》。” “是,叔叔!” 兰婷拦住弘晖:“晖儿,该叫‘师傅’才是。” 清儿点头:“好,从今起你就叫我‘师傅’吧!晖儿,记住了:弹琴首先是弹给自己听,弹琴讲究的是心曲合一,先要明白曲子的意思。懂了吗?” 弘晖高兴的说:“懂了,师傅!” 兰婷对弘晖说:“快,晖儿跪下,给师傅磕头!” 清儿扶住弘晖的身子,对他说:“磕头就不用了,你好好练琴,更胜于给我磕头。” 兰婷笑说:“咱们弘晖可白捡了一个好师傅了。哪天让爷带他去胡府给你行拜师礼吧。” 清儿望着兰婷,笑着摇头:“不用,这一声师傅叫得可有些冤枉,我也不能总来看着他,还要他自己多加练习才行。” “放心吧,我替你看着他。”兰婷心下欢喜,以后清儿会经常入府教晖儿了,这可是个求之不得的机会呀! 弘晖忽然恭恭敬敬的说:“阿玛!” 清儿回头,看着门口站着胤禛,忙俯身一礼:“四贝勒!” 胤禛已接到消息说‘董鄂格格’来了,急忙放下手中的事赶过来。待走近厅,又有些迟疑,听到兰婷、清儿和弘晖说话,知道清儿收了弘晖做徒弟,这才稳了心神进门。 清儿回身,胤禛只觉得眼前一亮,神情大震,没想到是清儿是以难得的女装形象出现在自己的府里,不由得看向兰婷,兰婷已笑着走进他:“爷刚才忙,我就没说今儿约了清儿来的事。”夫妻俩对视一眼,胤禛已明白她的心意,也知道她不告诉自己是不确定清儿能来。十来年的夫妻,两人早已心有灵犀。 他点头对清儿说:“清儿,你来了!”语音淡淡的却杂着此许情绪。再感激的看向兰婷,兰婷却已经不好意思的别转脸去吩咐丫头们:“摆饭吧!” 032.约定 一株两米高的月桂,橙黄色的桂花或开或闭累累密密的挂满枝丫,浓郁的花香弥漫在空气中,袭裹着树下静默不语的两个年轻男女。 年轻的男子,颀长的身形站在女子的身前,俊秀的容颜半含痴嗔,微笑在眼角眉梢沉沉的垂挂着,温柔似水的双眸凝视着树下的女子。 年轻的女子,宛如不食人间烟火的女神,在月桂树下,在月光下绽放着美丽散发着馨香,卓然娇俏,温婉风华。 “它就这么好看?你的眼里就只有它?”嗓音低哑,带着不甘,总有半个时辰了吧,她的眼中只有这株树,和这一树的桂花,竟没有看他一眼。 “嘘,你听,它在说话。”她将食指竖停在唇瓣上,仍是没有看向他。夜风里,桂树在低低的轻响,那是风和树的对话。 “小傻瓜,是你自己在自说自话吧。”他笑着摇头。宠溺的语气,仿若她是他已厮守了一世的爱人。 伸手拿起臂弯间的轻裘为她披裹好,双手在她的颈前摸索着系丝带,语音如醉:“夜凉了,当心着凉!你的身体不好,自己要多注意些,虽说你身边有一个大国手,毕竟吃苦受罪的是你!” 她看向面前这个笨手笨脚又唠叨不休的男子,嘴角带起一丝微笑:原来素以冷面著称的你还有着这么细致的一面啊!看来自己收到的消息不确切也不完整,月组的人好久都没有整顿了啊。 他看向面前这个清丽如水的女人:如果夜夜都能象现在这样,陪你在这里看月桂飘香,看夜空清华,看星光璀璨,听风细语,那么今生还有什么遗憾? 看到她的目光又要转移到他处,系好丝带的手顺势抬起她的下颌,柔声细语:“看着我!清儿!” 她的双眸清亮透彻,直视着他,眼里是询问“嗯?你怎么了?” 他伸出右手食指,轻轻的抚上她细长的眉,她媚惑的眼,她挺直的鼻,再沿着她冷腻凝滑的肌肤向下,然后停在她娇艳的唇瓣上,轻轻的描画着。 他的热情如火如荼,可她却清冷的如水如夜。 他注意到她困惑不解的目光,微微一怔,然后,叹了口气,放下手立直起身子,和她并肩看向桂花。 “明年的这个时候,我们再在这看桂花。好不好?”这是他的邀约,却不仅仅是邀约。 “好!如果明年,它还在!”她淡淡的应诺。不论她懂不懂,她的话对他来说都是她的允诺。 “它一定在!”他坚定的说。 它在?那么,她,在不在?如果她不在,他怎么办? 大手用力握紧她的纤手,她吃痛:“嗞!四爷,痛!” 就是要你痛,痛会让你清醒的记忆,记住今夜,记住你的允诺,记住我! 清儿,不要忘记今夜,今夜的月色,今夜的桂花,今夜的你我,和我们的约定。他松开手,轻轻的抚住她的手,那里有些发红,是他留下的迹记。 一阵风过,满树的桂花纷纷扬扬飘落,他欲搂紧她,可她已跨前一步伸出双手接住桂花,拈着它,回眸向他盈盈一笑。 他于这一刻怦然心动,憾然心醉,花雨中的她以指拈花回眸一笑,百媚千娇。这一树桂花的风姿都抵不过她的一个笑颜,这天地间的清辉都抵不过她的一个回眸,夜在她的眸底泛起光芒,在她的笑里漾起暖意。 此时她的美丽只有他一个人可见,也只属于他一个人。 她的一颦一笑,她的一静一动都只属于他。 走到树下,伸臂摘下一串桂花,然后,他走近她握住她的手,把花串缠上她的中指。月光下,淡黄色的花悠然开放在她莹白的纤指上。 “你的手好凉!”他将她的两只手包拢在自己的手掌之内。 握住缠着桂花的手,握住萦着香气的手,握住指尖的香气。 他定睛注视着她,她的脸上稚气还未全部褪去,可是她的德行却早已是一方霸主的风范。她统领着巨富之家,驾驭着商界,得心应手,游刃有余,似乎这一切与她,都是再简单不过的事情。 这个身材娇弱,心智即早已成熟的女子,从何时起开始占据了他的心,他说不清楚,也许是在闺友开业第一次她着女装出现的时候,也许是她的那些事迹一点一滴的在他心里发芽再拙壮成长的期间,让大她十岁的他再不能小觑她,再不能不关注她,再不能不喜欢她,再不能忘记她,。他的心为她颤动,为她痴迷。 从何时起自己为她情牵梦萦,从何时起她驻进了心里,他说不清楚,但是他清楚,穷此一生,她都会在他的心里,再也挥之不去。 “清儿,嫁入皇家,你就这么不情愿?” “嗯!”她轻轻低语,语气却坚冷如铁。“我从来没想过嫁人,不论是嫁入哪里,嫁给谁,我都没想过,这不是我要的。” “你要什么?你想要什么?”扳过她的身体对着自己,他看着她。如果是她想要的,他竭尽心力也会为她拿到。 “自由!我只要自由!”她的双眼望向天空,鸟飞过。“鸟儿真好,可以飞去任何它想去的地方,可是我,……哪里都去不成。”她眸中的黯淡让他不忍看。 “自由!清儿,在天家最难得的就是自由,我没有,你也不会有。如果我有,你一定也会有。”他重重的叹息,自由!他现在真的没有法子给她,因为他也同样没有。 “我一定要有,没有自由勿宁死!”她的贝齿咬着下唇。 没有自由勿宁死?勿宁死吗?清儿,不要说‘死’这个字,你说得太轻松,可是我的心太疼痛。 “清儿,我一定给你自由!”他的食指抚上她的唇,揉着齿痕。他在心底暗下决心,他要娶她,只有娶了她,他才能给她自由。只要她属于他,他就能给她自由。 “我不要别人给的自由,我只要原本属于我的自由!我不想失去自由,我也不能失去自由!” “清儿,你不能没有自由,我,不能没有你。你要的自由我会给你。”看着清儿渐行渐远的身影,吻着她指上褪下的带有她体香的花环,胤禛低低的喃语。 033.听琴 清儿扒卧在被子上,衣衫半褪露出莹润白晰的肩背。左肩下被白棉布包扎着,显见是受了伤。 柔儿掀开白棉布,露出一个如铜钱大小呈梅花形状的伤口,上面隐隐还有些黑色,可儿忙从细小的瓷瓶中挖出药膏小心翼翼的涂在上面,和柔儿对视一眼后说:“少主,还是让秦大夫看看吧,都这么多天了,余毒还清不了,也不是个办法呀。” 清儿闭着双眼咬着牙齿缓缓的说:“先不要告诉外公和秦爷爷。” 可儿眼望着清儿,眼睛越来越红,终于忍不住掉下了眼泪:“少主,很疼吧!都怪我,如果那天警醒些,就不会被他得逞。” 柔儿抢先说:“谁知道这四贝勒府外竟这么不安全,刚出门就让少主中了暗器。”说着拿起桌上的磁盏,一张俏脸气得通红:“偏少主不许声张,令咱们不能当时就搜拿他,可儿,以后再出去咱们随身带着火铳,看到他就毙了他。” 清儿立直起身系好衣带,转身从柔儿手中接过磁盏喝光了里面的药,抬手拂去可儿脸上的泪水,语气缓慢:“不怪你们,天下间哪有千年妨贼的人,不要哭了,被外公发现就不好了,以后警醒些就是了,叫雷他们回来吧,不用找了。” 柔儿接过磁盏急急的说:“那怎么成?不找到他就没有解药,没有解药就不能清除余毒,少主还得再受多少罪!偏咱们自己配的药又清不净!” 清儿看着可儿,语气坚决:“叫他们都回来,不用再找了!”他能在哪里?二十个武功好手费时近一个月却没有他一点的蛛丝马迹。还真是让人发愁的鬼见愁。 可儿伸手抹了一把泪,扶清儿坐下:“少主,你这样子能陪老爷子出门吗?” 清儿指着衣柜对柔儿说:“不碍事,去拿件深色的衣服来,咱们出门这些日子,外公没起疑吧?” 可儿摇头:“没有,只和老爷子说少主回盛京老宅休息一段日子,老爷子还嘿嘿的笑来着。”说着和柔儿一起扶侍清儿穿戴。 外公和清儿坐着车子,来到胡记绸缎庄。 绸缎庄位于前门大街,离会朋居很近,周叔给外公见过礼,又对清儿说:“少主,这次咱们庄里又从南方进了一些料子,我带少主看看吧。”清儿笑着说:“我先去绣庄,一会再去看,周叔你陪外公吧。”周叔答应着自将外公迎至内堂奉茶。 穿过绸缎庄向里走来到绣庄,绸缎庄不仅经营南北的绸缎,还经营自产的绣品,绸缎庄雇了四个伙计,绣庄大约也有三十几个绣娘。向绣娘询问了一些事情后,清儿去前堂挑衣料预备设计春装。 丝、绸、锦、缎、棉、麻、纱等等布匹一卷一卷地堆放在转圈摆放的柜台上,清儿就顺着柜台细看,总有百多种,伙计殷勤地给清讲解各种衣料的出处和织法,清儿正听得入神,不防被身后的声音吓了一跳:“清儿!”紧接着左肩被拍了一掌,震动了伤口,忍不住闷哼一声。回头看是同样高大同样英俊同样帅气的两个男子,是哥哥容宇和十三阿哥。两旁的伙计都捂嘴偷笑,显是被哥哥禁声了。 不禁以手抚胸掩饰,脸红嗔道:“哥哥!吓我一跳。师哥!” 胤祥开心的说:“拍疼了吧!我就说不要吓你了。”又盯着清儿脸细瞧说:“何时回来的?脸色不大好?病了?” 清儿抚着脸:“昨天回来的,有些累。”被掌拍震到伤口,脸色能有多好? 容宇看向清儿的脸说:“怎么没回府,阿玛昨还和我说你呢?是有点苍白。” 清儿笑着向两人说:“原想着今儿回去的,阿玛还好吧?你们怎么知道我在这?” 哥哥说:“阿玛很好,我们经过这里,看到风和雪在外面,就猜你在这,你自己来的?” 清儿答:“不是,外公在里面呢。你们从哪儿来,或者说是要到哪里去?” 胤祥的眸子里满是期待,笑呵呵地说:“难得碰到你,我们去潇湘馆听琴。要是不累也一起去吧!” 清儿摇头不语。胤祥看清儿的样子,就知道他想错了,和容宇对视后,伸出细长的手指点了一点清儿的额头笑说:“你这小脑瓜想歪了吧!不是潇湘馆里面,是在馆后的小楼里,那只有一个清倌,是九哥认识的人,我们听过几次了,弹得极好,是才来京城的。想不想听一听?” 清儿听明白后来了兴趣:“你自己没说清楚倒怪我,等等我!”转身入内向外公说明后,随着哥哥和师哥一起去听琴。 三人来到潇洒馆,绕过主楼来到后面一个独立的二层小楼,还未走近,便听到一层的厅里弹得正是一曲高山流水。三个人便不进去,只在屋外听。待里面音散后才入内,原来屋中还有人在,胤祥一进门就上前去招呼:“九哥、十哥、十四弟你们也在呀!” 清儿也上前见礼,胤俄亲热的和清儿打招呼。胤祯笑着对清儿说:“清儿你回来了!十三哥!容宇,我可有些日子不见你了,哪天我们比试比试功夫,怎么样?” 清儿心道:自己竟这么被人关注着,真是糟糕!好在这次受了伤就离开了京城,没有担搁,否则不知道会闹出什么样的事件来。 容宇笑着摇头:“不敢,十四爷的功夫越发的好了,容宇可不敢和十四爷比试。”又笑着和胤禟胤俄打了招呼。 胤禟一直没有说话,看到清儿时,扳着冷面目光一碰就移开了。 胤俄见众人只顾寒暄,没人听琴,就开口:“清儿,容宇,十三你们赶紧坐下,到这来的都是听素卿姑娘弹曲的,别光顾着说话了。” 清儿刚想坐下,听“素卿”这两个字吃了一惊,忙抬头打量前方的女子,可不正是素卿,见素卿也正注视自己,一副欲语还羞的样子,清儿没想到此时此地和她相见,也僵住了。 胤禟斜着凤眼冷冷地看向清儿,自己的生日又是亲自去送请柬又是派人去请,谁知她根本没当回事,竟是连招呼都没打就走掉了,今日倒和十三弟在一起,心中堵着一口气,戏谑地对清儿说:“你们也算是老相识了,怎么,想一起给爷弹一曲吗?” 胤俄、胤祥、容宇和胤祯听到胤禟的话都吃惊的看向他和清儿,清儿愣了一下,看到他对自己全不是平日态度,不觉得叹了口气,再回头看向素卿,她正用水润的双眸盯着自己,不觉得又苦笑了一下,也顾不上身上有伤,径直走过素卿坐在琴前,面向素卿说:“我为我师傅弹一曲。 在座的几个人中除素卿外只有胤祯没有亲见清儿为师傅悲痛的样子,却也是听八哥九哥说起过。几个人都知道清儿是极敬爱这个师傅的,不明白她怎么会在这个时候又为师傅弹了一曲,说是悲伤似乎又不全是,难道她出门的这段日子又发生了什么事? 胤禟见清儿满面忧伤和悲切,不由得有些后悔,可对清儿的不满在心里梗着,要他认错绝无可能,索性别过脸去不再看她。 清儿站起身,对众人一礼:“清儿有事,先行一步了,各位尽兴吧。”踱到素卿身边,附耳说了句:“晚上我再来找你。”自己打开门扬长而去。 胤禟嘴角泛起一丝苦笑,又走掉了!清儿已走他也不想在此逗留了,转身招呼众人:“老十,十四,我们走吧。”容宇和胤祥也站起身,胤祥说:“我们也走了。” 几个人站起身向外走,容宇从素卿身边走过时,见她恍恍惚惚的好象有心事,就热心地说:“素卿,你没事吧。” 素卿知道容宇是胡清的哥哥,爱屋及乌,不能不答,又不能说假话,只得低着头,满脸红霞:“是胡少爷,他说……” 素卿完全没留意走在门口的众人已停下了脚步,静等她说下去。 宏宇也奇怪,清儿说什么了,让素卿的脸红成这样:“清儿?清儿说什么了?” 素卿的头已经低得不能再低,脸也红得不能再红.了,期期艾艾地说:“他说,晚上他再来。” 容宇笑笑:“噢,这也值得你这样。你们在搞什么?”这两人好奇怪。 他的话听在素卿耳中却成了暧昧,素卿对众人福了福身,转身就跑进了里屋。 清儿悄悄推开书房的门,探头向里看。董鄂七十抬起头,儒雅的面上黑眸带笑:“回来了!进来吧!” 清儿进门,乖巧的站在董鄂七十身前:“阿玛!” 董鄂七十伸手指着面前的椅子,清儿坐过去,望着阿玛一笑:“阿玛又担心女儿了,是不是?” 七十长叹一口气:“什么时候你的婚事定了,我也就放心了。” 清儿嘻笑:“阿玛,又有人烦你了?” 七十扳起面孔:“索相,为太子提亲。” 清儿垮了脸,不耐烦的说:“怎么这样?已经说明白了,他还不死心!” 七十盯着女儿的脸,认真的说:“告诉阿玛,你心里可是有了人了?” 清儿不解的抬头:“阿玛,为什么这么问?” 七十没有回答接着问:“那你是看上谁了?” 清儿越发不解,“没有啊。” 七十静默不语,清儿定定的看着他。 董鄂七十负手站在一株墨菊前,墨菊开得灿烂,可是他却没看。 “阿玛,你怎么了?” “清儿,太子你无意,那么,四贝勒、九阿哥、十三阿哥这三人中你中意谁?四贝勒为人冷肃,对自己严苛,对待旁人也很冷漠,现在看来对你还算是和旁人不一样,这种人轻易不动真情,但是动了真情就不会轻易放弃。九阿哥从前名声不大好,现在却收敛了许多,而且他为人也很仗义,也没少在你身上用心用力。十三阿哥和你哥哥关系一直很好,又是你的师哥,为人光明磊落,心地良善,不失为一个好的选择。这三人比较,你倾向谁多一些?” “阿玛,我没比较过。我把他们都当成朋友,没想过别的。” “清儿,你的心思阿玛懂,但是他们不懂,你把他们当朋友,只怕他们都是把你当作女人来交往的,清儿,好好想想,你到底喜欢谁多一些。”董鄂七十这会真希望清儿的额娘还活着,至少可以交谈得更深一层,有些话作为阿玛的他真是不大好说出口。 “阿玛,我真的不知道,做为朋友,他们都很好,但是要我选择,我不知道该选择谁,这样吧,阿玛,你来选吧。” “这关系到你一生的幸福,怎么可能阿玛来选!” “那就让外公和哥哥来选,阿玛说好不好?” “你外公一定会选四贝勒,你哥哥一定会选十三阿哥,你到时听谁的?” 是啊,听谁的? “那听阿玛的,阿玛选谁?” 七十忽然露出一个很奇怪甚至有些称得上诡异的笑:“测试吧!” 034.惊变 清儿眼见今日素卿对自己的情形,便知在杭州听琴那日十阿哥戏说素卿对自己有情的话已非戏言,反思自己这三年来对她做的事情,也许真的让她误会了,眼下她来到京城,不论是为了什么,自己确实应该和她解释清楚,不要误了她的青春才是。 权衡再三,清儿决定选择一种最简单又最不伤人的办法:直接让素卿知道自己是女儿身,不说别的,免得素卿难堪。 胡中正看着清儿笑说:“清儿,你招惹了素卿姑娘,有人利用她来讨好你了。”伸手做了一个“九”的手势。“只怕和他有关。” 清儿一阵郁闷,“外公,我一会去见素卿姑娘把话讲清儿楚,谁把她请来的谁再把她送回去好了。” 清儿坐在绣墩上,把挑选出的一套碧玉首饰放进一个丝绒盒子里,这是送给素卿的礼物。 可儿和柔儿为清儿梳好发辫。穿上紫色云锦对襟小袄,紫色长裙和灰色锦缎长靴。除了头上的点点珍珠和腕上一串紫檀手串外,全身没有一样首饰。 潇湘馆已经迎来一天中最热闹的时刻,风雪将马车停在馆后小楼旁。 一楼黑暗无人,二楼屋内有光亮,却静寂无声。清儿知道一定是素卿在等着自己。可儿和柔儿挑着灯笼引着清儿走上楼,可儿上去掀帘子,清儿从柔儿手中接首饰盒,侧身就要进屋。 素卿自听胡清说晚上要来,便一直忐忑不安。晚饭胡乱吃了几口便叫人撤了,左等右等胡清都没有来,反倒等来了上午来的那些人:九阿哥、十阿哥、十三阿哥、十四阿哥哥和容宇。众人一进门便告诉她不许说话,几个人也静默不语。 听到有人上楼掀帘子推门,众人齐齐地将目光锁在门口。 清儿笑对可儿和柔儿说:“你们守住了,别让人上楼来。”转身迈步进屋。两支脚还没有全迈进来,就看到有人在屋内。唬了一跳,手里的首饰盒“咣啷”一声掉在地上,可儿和柔儿听到屋里的动静,三步并做两步地冲进来,站在清儿的身侧,风和雪也已站在她身后。 容宇走近清儿,弯腰捡起地上的首饰盒,拉着清儿的手关切的问:“清儿,你没事吧?” 清儿的目光从哥哥的脸上移到阿哥们的脸上,再一一掠过,最后停在胤禟脸上,胤禟负手面无表情的看着清儿。 清儿这时明白了,九阿哥把素卿接到京城来,可不一定是为了讨好自己,说不定还要利用素卿打击自己。暗地里冷笑,既然你想看戏,就满足你。从哥哥的怀中脱身出来,向众阿哥客气疏离的行礼:“清扬见过各位阿哥,各位阿哥稍待,我和素卿姑娘说几句话就走。” 雪没随风出屋,而是在清儿身边低低的喊“少主!” “嗯?”清儿侧身看他,知道他有了发现“查到他了?” “查到了,他在四贝勒府。” 清儿的目光穿进雪的眸里,说:“告诉四福晋,明儿我去看晖儿。”略一停顿,又说:“算了,告诉四贝勒说我想晖儿了,让晖儿去胡府住几天。”他不想晖儿受到他的伤害,此刻,清儿还不明白,雪口中的‘他在四贝勒府’的意思。 雪应了声“是!”又问:“把小爷安置在哪里?” 清儿不假思索的说:“在我房里吧!”总不能让晖儿跟着外公吧。 雪应声转身出门而去。 胤禟的脸色突然变了,蹭的一下站起身。他不明白前几句的意思,可最后两句却是听明白了。胤俄拉住他摇了摇头,胤禟欲言又止,不情愿的又坐回在椅子上。胤俄和胤祯看了他一眼后也回身坐在他的身旁。 清儿的目光再转向素卿。 素卿从清儿进屋就已经傻掉了,她从来没有想过自己倾慕的会是一个女子! 清儿走向她,对她低低的叫了一声:“师姐!” 素卿不解的看向清儿,“你,你为什么?叫我师姐?” 清儿悠悠的一笑,淡淡的说:“十年前,有一个女子曾经教过你弹琴,她是我师傅!” “你师傅?我不知道!” “.那时,师傅来杭州教我弹琴,在去明园的路上路过淑心阁,听到你在弹琴,认为你是可造之才,便进去指点你,后来的一年里她经常去淑心阁教你弹琴,是不是?” 素卿看着清儿,缓缓点头:“不错,那年我六岁,但是她从未告诉我她的名字。我不知道她是谁。” 清儿仰首向上,一声叹息长长的溢出口中,颤声说:“她叫丁雪柔。” “她是你的师傅?” “是,师傅教你在先,她曾说你很有天份。” “她在哪?” “师傅已经故去了。” 两个人都沉默不语,清儿在忧伤里,素卿却想到其他的事情。 三年前,十三岁的她凭着琴艺在杭州闯出一些名声,每日大贾巨商,绝的来听她弹琴,但是她已经明白他们不止是听琴,无依无靠的她每日要应付着各种人,身体累心里更累,淑心阁里多才多艺貌美的女子本就有很多,何况是整个杭州,她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就会被后浪扑倒,她盼望着有一个真心爱护她体贴她怜惜她的人在她的生命里出现,红颜易老,她不想蹉跎了岁月。 那一日,她忽然收到了胡家少主差人送来的请柬,请她去观赏羽衣阁举办的服装会。拿到请柬的那一刻,她愣了,她不知道自己何时与大清首富胡家有了往来,不知道胡家那个名满江浙多才多艺的少爷怎会突然注意到了自己。 她去了,在羽衣阁她见到了胡家少爷,年龄比她小,长得比她还要娇小,可是胡家的财势大到没人敢小觑他。她被带到他的面前,他的眼中没有欲望,没有傲视,有的只是怜惜。他只对她念了一首《蜉蝣》,便让她从此甘愿追随他,为奴为婢也好,为牛为马也好,她都愿意。因为这个小小的男子是如此的了解她,知道她,懂她,怜惜她,象她这样出身的人能遇到一个这样的男子,她还能再有什么奢求呢! 这之后,胡家少爷每个月都会来听她弹琴,因为这,她的名声越来越大,终于成了淑心阁的头牌,她可以任着自己的性子选择听琴的客人,一切都是为他,一切都是因为有了他。 “所以你点名要我去观看服装秀,所以你对我念‘蜉蝣’?所以你来听我弹琴?这一切都是因为我们曾经都被她传授琴艺?”她缓缓的颤颤的开口,心就那么的疼了碎了。 “是!”她能为师傅做的仅此而已了。 “我倾注了三年的感情,对一名女子!” “对不起!” “你即是女子干什么扮成男子来捧我?” “我只想保护你。” “你保护我?你那也叫保护?”女人对女人,女扮男装的女人对她? “我只是尽我的力来为师傅做点事,为你做点事。” “你凭什么决定我的选择?你凭什么来保护我?你凭什么女扮男装来戏弄我?” “你说,我戏弄你?” “你说呢!”三年的感情,日盼夜盼着有一个结局,可结局却是如此的不堪。 …… “师姐,如果你认定是我戏弄你,那么,是我错了,请你原谅我。”清儿低头,递上首饰盒。 “我不稀罕。”素卿甩手拂掉首饰盒,‘咣’的一响,砸在清儿的心上。 “师姐!” “别再叫我师姐,请你出去!” “你太过份了!”胤祥怒目看向素卿,忍不住插口:“清儿一心为你,可是你却这样对她!”揽住了连连后退,退到他身前的清儿:“清儿,别理她,我们走!” 素卿愤懑的瞪视一眼清儿,转身倔强的走回内室。 “恨比爱更容易让人接受。清儿,你懂的,是不是?清儿!清儿!”胤祥阳光般和暖而帅气的面庞上满是焦虑,纯净的眸底却如喷薄的烈火般的要给她温暖,要熔化她,将她环抱在怀里,心疼的轻轻拍抚着她的身体,低低的呼唤:“没事了,清儿,忘记她,我们走,离开这里!” 清儿,你的心在痛吗?师哥的心也在痛,你的心承受不住了吗,那么让师哥来替你承受,只求你,别放弃,别受伤,看着我,靠着我! 清儿双手垂在身体两侧,两眼无神,神情颓败,身体软绵绵的不着一丝力气随着胤祥的摇晃在晃动着。任容宇和胤祥如何呼唤,就是不言不语。 胤俄、胤祯已经站起身走向清儿。 胤禟惊慌的看向清儿,他都做了什么!他想走到清儿的面前去看看她怎么样了,可是双腿那么的沉重,举步维艰。 他的双手紧紧的抓着扇子,关节透白手指透力,扇子终于不胜其力“啪”的一声折断,扎进他的手里,和着他的血掉在地上了,他无知无觉,目光定定的追随着她,心慌乱的追随着她。 “我又错了!”说完这句话,清儿从胤祥的怀中滑落了下去。 035.失踪 清儿失踪了。 潇湘馆那夜之后,没有人再看见过她。 她一个人,留下暗卫,留下风雪雷电,留下可儿柔儿,留下外公,不见了! 是伤痛也好,是失败也好,她选择了一个人面对和承受。 养好心伤要多久?战胜自己要多久?没人知道!一天过去了,两天过去了,五天过去了,十天过去了,清儿仍未现身。四贝勒、九阿哥、十三阿哥都派出大批的人手在京城内外寻找清儿,可是都没有发现任何的踪迹。 清儿到底在哪里,没人知道。 十月初一,胤祥在苦闷中独自迎来了十八岁。他没有给任何人下请柬,也拒绝了任何人的陪伴,只身一人,在北苑,他教清儿骑马的地方,清儿为他弹奏《霓裳羽衣曲》的地方吹奏了一日的《惜别》,那是柔琴松笛,清儿他们两个人的师傅共同完成的作品。 回首处,恍见清儿一袭男装俏立着望向他。他激动的奔上前,却只握住两手的冷风,两手的光影。 红叶黄花秋意晚,千里念行客,飞云过尽,归鸿无信,何处寄书得?泪弹不尽当窗滴。就砚旋研墨。渐写到别来,此情深处,红笺为无色。清儿,你在哪里啊?在哪里啊!谁能告诉我,谁来告诉我,你的去处!你的归期! 风啊,云啊,告诉我!告诉我清儿在哪里?清儿!你在哪里? 十月三十,胤禛手中紧握着一支小小的桂花花环,放在胸前心间,在桂树下,站了一夜,那日是他二十四岁的生日,他本来想在那日向皇阿玛请求把清儿指给他,但是他找不到她了,她突然就没了消息,仿若人间蒸发一般。她如断线的风筝在他的眼前,在他奠空中飞过,又飞走了。可他分明还见到她站在面前,站在身侧,见她在桂树下留恋驻足,见她在夜风中品味花香,见她在花雨中回首掂花娇笑,见她的纤指上绽放着桂花花蕾,见她静静的注视他为她系衣带。 指上分明还萦着她靛香,她却已无迹无踪! 清儿,你究竟在哪里? 何时才能再与你并肩看夜空,听风语?何时?你才真正的依赖我信任我,把你的心交给我? 相思相见知何日?此时此夜难为情。 腊月初一一早,胤禟急急忙忙的来到岫云寺,却发现清儿供奉牌位的那间屋子里已不见了牌位,整整一个日夜清儿都没有出现过。失魂落魄的胤禟无奈、落寞。 清儿,幼年的你自认为把师伯请到明园,他就能与你的师傅相亲相爱了,没想到,却亲眼见证了他们的死亡。 这一次,你认为自己在尽力帮助素卿,没想到,真相揭开,素卿对你却是埋怨和指责。 清儿,一向心高气傲的你,必然受不了再一次的打击,必然认为这又是你的错。 清儿,不是你的错,错的是我,可是,你走了,你不给我道歉的机会,不给我赎罪的机会,就突然没了影迹,没了行踪,销声匿迹了! 清儿,你又离开了我的视线,又走掉了,清儿,你从不曾为我停留过,驻足过!你好狠!好狠的心!清儿,我好恨!好恨你!…… 清儿,不要这样惩罚我,不要这样对我,你明明知道我有多爱你!回来吧!清儿!回来,清儿! 那一刻天空落雪,那一刻希望成空,愿望成风。 自知道清儿失踪的那日起,他便日日酒醉,夜夜断肠。 酒入愁肠化作相思泪!夜夜除非,好梦留人睡! 腊月初四,胤禟的第二个孩子也是他的第二个女儿出生,可是府里府外找不到他,他醉倒在素卿的房里,口中千呼万唤的只是‘清儿!’。 第二日,他将另一个‘卿儿’素卿带回府中收了房。 容宇对最好的朋友十三阿哥的追问和恳求,只闷闷的说了一句:“我真的不知道,你信我吗?”除了点头,胤祥不知道还能说什么,容宇是清儿的胞兄,是他并肩执行任务的搭档,是他最好的朋友,他不信他还能信谁?何况,他也看到了容宇的着急。他们俩曾经许诺尽自己最大的力量,一起保护清儿,可清儿就在他们的眼前,不但受了伤,还失踪了。 清儿走了,去了哪里?容宇不知道,董鄂七十不知道,胡中正也不知道,那么还有谁知道? 康熙四十二年。 正月二十。 漕帮。 薛云迎来了落魄的十三阿哥胤祥。一件深青颜色的布料和手工均是上乘的锦袍上面满是折皱,足下白底黑面的快靴上是厚重的泥土,往日飞扬的眉宇间此刻是深深的焦虑,颌下是青青的胡茬,眼窝深陷。满面的憔悴掩盖了他的潇洒不羁。 胤祥策马飞驰了几个昼夜赶到漕帮,想从薛云的口中了解清儿的踪迹。却在看到薛云的那一刹那退缩了,他怕结局,他怕薛云对他说‘不知道!’ “薛大哥,你,……,小薛清还好吧!”突然就气馁了,算了吧,不论她走到哪里,终究是走不出自己的心,不论她在哪里,他都会想着她,念着她,盼着她好,盼着她快乐,又何必一定要见到她的人! 但是,但是清儿在这么伤感无依的情境之下,自己不该陪伴在她的身边吗?他要陪伴着她,陪伴着她度过这段难挨的日了,他要! 他有那么多的话要对她说,要告诉她。 那么,有谁能够告诉他,薛云能吗?能否告诉他清儿她,在哪里! 薛云望着胤祥,那个曾经龙行虎步的男子,现在迈向自己的每一步都是那么的艰难!那个曾经谈笑风生的男子,此刻说出的每一个字都是那么的迟疑!清儿啊!大哥该怎么做,该怎样才能帮助他,帮助你!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溯洄从之,道阻且长;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央。蒹葭凄凄,白露未晞。所谓伊人,在水之湄。溯洄从之,道阻且长;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坻。蒹葭采采,白露未已。所谓伊人,在水之涘。溯洄从之,道阻且右;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址。”薛云没有看胤祥,迎着风念出这首《蒹葭》,十三阿哥,希望你明白,如果你爱清儿,你可能会比爱别人情路艰辛得多,你可能要付出,才能让清儿明白,让清儿懂得爱情是什么。 胤祥点头,他明白,他对薛云的信任源自于清儿对薛云的情谊和爱戴。眼前的薛云是清儿最信任的大哥和朋友,薛云对清儿的情谊不是他们这些皇子对清儿的那种‘情谊’可比。 他们这些皇子对清儿自始至终都存着私心,先是为了拉拢她,后是为了得到她,清儿一个十二三岁的女子周旋在他们这一大堆利欲熏心的男人中间,皇子中间,劳心劳智,该是多么的疲累。 这两年来,如果不是清儿聪慧,不是清儿精明,不是清儿手段高绝,清儿怎么能做到即不得罪他们任何人又不依附他们任何人,怎么能做到不着痕迹的化除了一次次的他们对她的试探和拉拢。 清儿从来都是只在防守防御,从未进攻过伤害过他们任何一个人,即使他们伤害了她。 清儿从来都是进退自如,从容不迫,从来都是尊重感情,热爱生命。 正因为她的纯真善良,他们这些皇子们才渐渐的接纳了她,才真正的喜欢了她,才强烈的要得到她。他自己也是!他不否认自己的感情,从来不想否认。只是清儿如何想,没人知道! 胤祥钦佩而恭敬的看向薛云,大千世界,万千人群也只有他才是真的对清儿好,为清儿好,无欲无求,只为真心吧! 胤祥不言,薛云也不语。未来的路还长,前方总会看见曙光。 两个优秀卓越的男子在冬日的寒风里傲岸而立,并肩远眺。 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 ================================== 向所有喜爱本文的朋友们说明一下书中涉及到的各位阿哥的生日(阴历): 大阿哥胤禔康熙11年2月14日 二阿哥胤礽康熙13年5月3日 三阿哥胤祉康熙16年2月19日 四阿哥胤禛康熙17年10月30日 五阿哥胤祺康熙18年12月4日 七阿哥胤佑康熙19年7月25日 八阿哥胤禩康熙20年2月10日 九阿哥胤禟康熙22年8月27日 十阿哥胤俄康熙22年10月11日 十二阿哥胤祹康熙24年12月4日 十三阿哥胤祥康熙25年10月1日 十四阿哥胤祯康熙27年1月9日 036.再现 三月中旬,虽说立春已经过去一个多月了,但是北方的天气仍然是乍暖还寒,忽冷忽热,正是一年之中最难将息的日子。 战功赫赫的抚远大将军,康熙皇帝的哥哥,裕亲王爱新觉罗.福全在此时忽然受了风寒。 康熙皇帝是重视感情的人,自幼与二哥亲厚,闻此消息后大惊失色,急急前往探望。 福全指着厅门外站立的女子对康熙说:“这就是董鄂七十的女儿?” 康熙点头。 福全看着康熙,眼里带笑着说:“你很用心!她呢,怎么想?” 康熙摇头。 福全又一笑:“儿孙自有儿孙福,何必强求?” 康熙回首看着清儿,悄悄地说:“你看我的那些儿子,把她指给谁才不委屈她!” 福全笑着揶揄:“的儿子觉得委屈她就指给我的儿子,反正没跑出爱新觉罗家去。” 康熙回了福全一个无奈的笑,摇头叹气,缓慢的说:“我也希望她有一个平静的生活,可是她的与众不同注定她不能平淡的度过一生。” 福全说:“把她指给谁,你没有人选吗?” 康熙笑着摇头:“人选太多了,所以定不下来。”又严肃的补充着说:“她该在她最合适的位置上。” 作为一个皇帝,在他的眼中手中,每个人都是棋子,都有他自己的位置。但同时他也是一个父亲,他希望儿子们幸福,他也希望清儿幸福。他喜爱清儿,因为她的聪慧,她的忠孝,她的善良,更因为她的重情重义。这几年里他越来越感觉到,儿子们之间的波涛暗涌,他希望他的儿子们能从清儿的身上看到情义,能感受到亲情的珍贵。 最近这半年来,他感觉到他有可能错了,儿子们是都老实了:老四比以前更加肃冷,只顾着埋头做事,但是自己能感觉到他不开心,有心事,心里记挂着一个人,那个人是清儿,他知道老四的性子,是理智的冷静的,他爱上清儿对自己来说是个意外。 老九自清儿失踪后一直醉酒,心里有苦说不出来,从前的那个留恋花丛,视女人无物的儿子现在变得痴情了专情了,仿若拥有清儿一人,就已足够了,仿若什么都比不过清儿。 十三,想到十三,康熙心疼了,自小好胜不落人后的儿子,自清儿失踪,不事公务,每日失魂落魄,竟然趁自己南巡的日子一个人偷偷跑到漕帮去找清儿。 还有其他的那些儿子儿媳们,似乎是长在了‘闺友’了,因为那是清儿的地方,那里有清儿的品味,清儿的气质,清儿的感觉。 还有太子,竟然为了清儿和索额图大吵了一架,真是让他不省心啊。 看到这样的儿子们,他不得不把清儿藏起来,让儿子们争斗的女人他是不能容忍她存在的,但是,对清儿他下不去手,清儿毕竟是太优秀了。 这半年的教导她该懂得男女之情了吧,她也该知道自己应该选择谁了吧,如果她还不知道,那么自己就替他决定,不能再放任她无期限的挑选了,儿子们也许会痛,但是那是短暂的,时间会冲淡一切,而且他知道清儿把时间拖得越长对儿子们越不利,他不能放任事情发生在他的预料之外! 清儿的目光望着厅前这条路的尽头,那里迎面走过来五个人,除了八、九、十阿哥还有保绶、保泰兄弟俩。五个人尚在远处便将目光齐齐的落在她的身上,似乎不相信她的存在。胤禟快步走近,欣喜欲狂,抓向清儿的手,颤声问:“真的是你吗?清儿!” 清儿退后一步躲开了胤禟的手,向众人俯身一礼:“清扬见过各位爷!”标准的旗装,标准的姿势,标准的微笑,标准的语气,这样的清儿,又让胤禟想起了初次相遇时的胡清和胡清招牌式的微笑,不卑不亢,温文有礼,却冷淡疏离。 胤禩缓步踱到胤禟的身侧,温润如玉的面上,已从先前的惊愕再转回到平静,语音平平,波澜不惊的说:“清儿,皇阿玛在里面吧!” 清儿微笑答“是,八阿哥!”态度恭谨有礼。 胤俄看着清儿,不解的问:“清儿,你不认识我们了?你怎么了?” 清儿微笑摇头。 胤禟再迈前一步欺近清儿身前,探身抓住清儿的手,拖着她走远然后站定,连续追问:“你就这么不原谅我?就这么怪我?就这么恨我?是不是?你就这么没心肝么!全然看不出我对你的,我对你的,对你的……,你要急死我么?”看着若无其事面无表情的清儿,他终于忍不住抓狂了,最后一句话说得无比委屈。清儿,为你担心了这么久,你才出现,你知道你不见了之后,我有多着急吗?你知道这些日子,我是如何度过的吗? 清儿眸底清冷,从胤禟的手中抽回自己的手,低首一礼:“九阿哥,清扬不知你在说什么,不过清扬有一事求九阿哥,不知九阿哥能不能答应?” 胤禟心痛的看着她,清儿,你还对我说‘求’字吗?我知道我错了,凭你要求什么,我都答应你。于是,他毫不犹豫的,坚定的说:“你说吧,但是别说‘求’字,我什么都答应你。” 清儿心下一松,面露诚恳:“多谢九阿哥!” 胤禟低着头,把清儿从头顶打量到脚底,今日的清儿与前两次着女装不同,一张俏脸细润清滑,翠眉远黛,凤眼星眸。身体长高了许多,也饱满了许多。美丽依旧,气质依旧,只是多了女人的韵味,看起来比从前更象是一个女人了,心中柔情涌动,不禁放缓了语气:“什么事,你说。” 清儿看向他的眸底,徐徐的说:“请九爷善待我师姐!”说完再俯首一礼。 胤禟瞪视着清儿,紧咬着牙,凤眼里却是怒意:“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你就这么……”话还未说完,清儿已经俯首恭敬一礼:“清儿告退!”留下暴怒得要打人的胤禟和其余几个不明所以的人独自进了厅内。 康熙向清儿招手:“清儿,过来,让王爷见见你!” 清儿对着福全屈身施礼:“清扬见过王爷。” 福全看着清儿,浑身一震,半晌无语。康熙定定的看向他,然后对清儿说:“清儿,叫阿哥们进来吧。” 清儿转身向外行去,康熙悄声问福全:“怎样?” 福全摇头,“这孩子一生跌宕,也是个……。” 康熙再问:“什么?” 福全一叹:“自古红颜多薄命,但愿你能给她一个爱她的人。皇帝,好好待她吧!” 康熙回头看向正迈进门来的尚在怒气中的胤禟,脸上露出淡淡的笑容。 御花园里,康熙和太后正在阅选秀女。惠妃、宜妃、德妃等后宫娘娘陪伴在皇上的身侧,而太后身侧伴驾的赫然是清儿。 太后回身对身侧站立的清儿招招手,待清儿俯首靠近时才在她的耳边说:“告诉你的话你可还记得?” 清儿俯在太后的耳边,轻声说:“太后,清儿记得!这些个秀女如果被选中了,就留下她的名牌,这叫做留牌子;没有被选中的,就撂牌子。然后,留牌子的秀女再定期复选,复选而未留者,也称为撂牌子。经复选再度被选中的秀女,一是赐予皇室王公或宗室之家;一是留于皇宫之中,随侍皇帝左右,成为后妃的候选人。太后,清儿说得可对?” 太后伸手抚着清儿的面颊,以目示意下面的秀女,慈祥的笑说:“清儿最聪明了!说得都对!你来看看,可有你选中的秀女?” 清.儿笑嗔太后:“太后,清儿哪有资格去阅选秀女,如果不是太后坚持,这个场合岂是清儿来得的?” 太后握住清儿的手,放在自己的掌心中,徐徐的说:“清儿,我是舍不得你离开我,才把你带在身边的。你还不答应我吗?” 清儿望着太后,望着这个象外婆一样疼宠自己的老人,只觉得窝心贴心,眼中盈满了泪水,不由得点头:“好!清儿答应您!” 康熙的目光不经意的掠过把清儿搂在怀中的太后和伏在太后肩上掩饰着拭泪的清儿,低头对身后的太监说了一句,然后,便注目下面一排排的秀女。 太监念到名字的秀女,便恭身行礼回话,皇上和娘娘们便从长相、声音、身段、举止和动作上判定是该撂牌子还是该留牌子。 一会的功夫,从园外奔走进一群人,从太子到三阿哥到十四阿哥全部到齐,众人无视底下参选的秀女,愣愣的站着不动,目标一致看向太后身侧亭亭玉立的清儿。最先觉得失仪的是三阿哥,三阿哥率先行下礼去后,其余众人才反应过来,参差不齐的语气和动作向皇上和太后和娘娘们请过安后,迫不急待的看向清儿。 清儿俯身向众人见礼:“董鄂清扬见过各位阿哥。”嘴角却露出自嘲的笑:是够意外的,本该参加选秀的秀女却在这陪着太后阅选秀女! “你说,你一直在宫里?”胤禛抓着清儿的肩臂,定定的看向清儿,疑惑的说。 “是,四贝勒!”清儿望着另一侧的胤祥。“对不起,师哥,要你担心了!” 胤祥摇头,他真是笨呀,千算万算,他就没有想到清儿会在皇宫里,自中秋之后,清儿的身边怎会没有皇阿玛的人! “你说,皇阿玛亲自把你接回了宫里?” “是,皇上说的。我醒来时,已经在宫里了。这些日子我一直在慈宁宫。” “我们去给太后请安时,你都不见我们?你特意避开我们?”胤祥不相信清儿会这样。 “我在学习,不知道你们来。”清儿摇头,忽然恍悟,原来如此,皇上是有意让她避开的。 “学什么?”两人齐声问。 …… “怎么不回答,清儿,谁在教你?”胤祥又担心的问道,侧头看了眼胤禛。 “曲嬷嬷。”声音低低的,怯怯的。想起那些教导内容,还真是让她有些接受不了呢。 胤禛和胤祥相视一笑,难怪清儿变得这么象‘女人’了,原来被曲嬷嬷教育过了。 “唉!讨厌,笑什么嘛?你们太过份了吧!”清儿嘟着小嘴嗔怪着两人。 “看来,曲嬷嬷没把你教好啊!你还不太象女子。”胤禛边摇头,边笑意盎然地看着清儿说。 “四哥,别勉强清儿了,她毕竟扮了十多年的男子,而且他一直都是这么随性的,别拘着她了。” “还是师哥对我好。师哥最理解清儿了。”快步走到胤祥的身边,把手伸到他的臂弯中,笑着看向胤祥。 胤祥俯首看到的是清儿眼中的柔情,越发宠爱的抚着她的头发,轻声说:“你现在是一个女子了,清儿,你长大了。” 清儿,师哥终于等到你长大了。 037.接受 如果你被别人当成棋子利用,你会不会有种受辱的感觉?如果你被你信任的人当成棋子利用,你会不会觉得委屈?如果你被你尊敬的人当成棋子利用,你会不会鄙视他? 潇.湘馆那夜之后第二日,清儿来到岫云寺,来带走额娘和外婆的灵位,想到一个没有人认识自己的地方去好好想一想,没想到毒发昏倒了,醒后已在皇宫中,身边是忙碌的太医和焦急的康熙,那一刻她为康熙对她的这份疼爱和爱护感动了,所以后来康熙告诉她他的想法时,她明白自己的角色,但是她同意了。 她甘愿被康熙利用。只因她知道,康熙是对的,她也认同康熙的想法作法,每个人确实都有自己的位置,她自己不是也在把别人当成棋子在利用! 人生如棋盘,每个人都是棋子,在纵横的经纬线路上行走,最终停下来。可是不论怎么行走,总有一个位置是你的,而你却总是走不出棋盘,等你真的走出棋盘的时候,就是人生终结了。 掌握众人人生轨迹的是康熙是皇权,掌握自己行走轨迹的是强者。强者可以按照自己的轨迹行走,但是不要与皇权冲突。因为通常时候强者都拗不过皇权。 清儿不屈从于皇权,例如选秀例如指婚,如果她只身一人,她早已独自远走高飞。权利是她从小就玩得熟玩得透的东西,权利对她来说,只是工具。她之所以认同、服从于康熙的利用,是因为她对康熙的感情、康熙对她的宠爱、太后对她的疼爱、她自己对亲人的挚爱和亲人对她的疼爱,这些‘爱’是她不能抗拒的,不能不要的,是她珍惜的,是她看重的,在她眼里、在她心里情义本就无价!情义重于一切! 已经不记得自己被康熙派来裕亲王府几次了,送药,送口信,送补品,送问候,送……,不知情的人都已经认为康熙在制造机会给保绶或保泰了。 这个曾经在顺治皇帝面前说过“愿为贤王”的裕亲王,现在的病势越来越沉重了,他的双颧是不正常的潮红,面容消瘦,有的时候呼吸是困难的,可他两支眼睛在睁开的时候却是精光四射的,清儿知道他的日子不多了。在他慈爱的目光下,自己越加舍不得他离开,害怕着、抗拒着那一天的到来。 裕亲王抚着清儿的头发,目光渐渐柔和的说:“清儿,不要再来看我,不要再把感情给我,如果那天到来,你会比较容易接受。付出的感情如果收不回来,就不要付出了。你的感情我给不回,所以不要再在我的身上浪费感情。你的感情我也无福消受了。” 清儿望着裕亲王,将他的手放入被子里,然后露出灿如夏花,暖如艳阳的笑容,诚恳的说:“如果真的有那么一天,王爷不必担心清儿会接受不了,但是清儿不会因为害怕那一天到来就提前退缩,王爷尽管接受清儿对您的敬爱,清儿从王爷的身上得到的疼爱是一辈子的爱,这种爱不因您不在而消失,相反会伴随清儿一生一世。王爷,清儿会记住王爷对清儿的好。” “难怪皇帝对你不放手,一定要你做儿媳,你确实是不同寻常的女子,可惜我们的缘份太短了。”裕亲王遗憾的说。 “王爷,清儿的额娘在生产清儿的时候就过世了,可是清儿相信她是进入了另一个空间法门,开始了另一段人生,王爷,我们会在另一个空间中相遇的。”清儿看着这个即将走到生命尽头的男人肯定的说。 “好,我相信有那么一天。”王爷看着清儿微笑着说。 “王爷,清儿有一个请求,你答应吗?” “什么请求,你说?” “如果清儿和王爷在另一个空间相遇,王爷你一定要健健康康的。” “好,我们都健健康康的。我答应你,清儿!你也答应我,你一定要幸福!”王爷慈祥的目光落在清儿的身上。清儿点头肯定的说:“好,清儿答应王爷,一定幸福!” 王爷直视着清儿,缓缓的又说:“清儿,你的心中,只有爱没有憎吗?” “有,清儿憎‘别离’!”清儿快速的不加思考的回答。 裕亲王心头一震,清儿,清儿,你还是把感情放进来了,你怎么能面对我的离去呢?玄烨他没想到你到我这里来,没有收获爱情却收获了一个垂死之人的友情或者更象是亲情吧,玄烨他更没想到你付出感情的对象不是‘他’而是我吧。 “清儿,为我弹一曲吧!我还记得你弹的《霓裳羽衣曲》,好听极了!” “好,王爷!清儿为你弹一曲,但是今天清儿弹一个别的曲子给你听。”清儿敏感的说。 “我倒真希望你叫我一声阿玛!”王爷心里暗叹:真是个聪慧的女子,不就是《霓裳羽衣曲》么?又不是羽化登仙,她太敏感了太善良了。自己不忌讳她倒忌讳了。 “清儿答应王爷,如果有来世,清儿做王爷的女儿。”看着王爷微笑着,然后缓步走到琴旁坐下。 “是‘春雷’?”清儿震惊的转头看王爷。 爱琴的人都知道,唐琴最珍贵。而唐琴之中,又以雷公琴为最。蜀中九雷中,以雷威成就最大。而雷威一生所斫之琴中,又以‘春雷’为最。 ‘春雷’曾为宋徽宗赵佶收藏,金灭北宋后,‘春雷’又成为金帝宫中的第一琴,被收藏于承华殿中。金章宗死后,曾以此琴陪葬。此琴在地下埋了十八年后,又复出于世,成为了元宫中的珍宝。后来,‘春雷’琴被赏赐给了元朝承相大琴家耶律楚材。耶律楚材曾将其赠予老师万松老人。后来,“春雷”琴又复归耶律楚材之子耶律铸。 清儿没想到能在这里见到此琴,难怪她久觅不得。 王爷笑着点头:“不错,正是春雷。” 清儿郑重的坐下,开始抚琴。 琴音悠悠,宛若高山流水伴着鸟语花香。让人听着神清气爽,心驰神往。 “清儿,我喜欢这首曲子,喜欢听你弹琴。”清儿的手才从琴上拿下来,王爷就迫不及待的对清儿说。他的视线落在厅外,知道那里,还有一人也正全神聆听着清儿弹琴。 “如果王爷喜欢,清儿就每天来给王爷弹奏。”清儿缓步走近王爷。 “清儿!你真的能来吗?”王爷知道清儿每日要做的事情很多。 “能!”清儿肯定的回答。 五月十九日,索额图突然被交宗人府拘禁,谕曰:“尔为大学士,以贪恶革退,后复起用,罔知愧悔。尔家人讦尔,留内三年,朕意欲宽尔。尔乃怙过不悛,结党妄行,议论国事。皇太子在德州,尔乘马至中门始下,即此尔已应死。尔所行事,任举一端,无不当诛。朕念尔原系大臣,心有不忍,姑贷尔死。” 康熙又将索额图的儿子格尔芬,阿尔吉善交给心裕和法保拘禁。谕:“若别生事端,心裕、法保当族诛!” 索额图是已故孝诚仁皇后的叔叔,太子的叔公,同时也是太子的臂膀。一直以来都是圣眷极隆的,没想到落下这个结果。一时里,党附索额图的那些大臣们人人自危,朝局也明显的动荡起来。 不久后索额图的同党或被杀,或被拘禁、被流放;同祖子孙都被革职,他的嫡子格尔芬、阿尔吉善被处死。 康熙帝对索额图一生所参与的重要军政大事,除与沙俄在尼布楚的谈判外,全面给予否定,并说“索额图诚本朝第一罪人也” 清儿进宫向康熙皇帝汇报裕亲王福全的病况时,正碰到太子从乾清宫出来,两人在宫门前相遇,太子以目示意清儿,清儿点头表示明白,然后进入乾清宫。这些个日子以来,康熙明显的消瘦了,先是裕亲王病重,接着索额图获罪,再接着康熙的弟弟恭亲王常宁也突然得了重病,真是雪上加霜,康熙一下子显出了疲态。 “清儿,多替朕去看看王兄吧。”康熙似乎不愿意多说话。 “是!皇上,清儿会的。”清儿告退出了乾清宫。 “清儿,幸好你没有答应我,否则这次你也会被牵累的。”太子满面戚容,无精打采的说。 “太子,万万不可这样说,皇上乃是一代圣主,断不会没有根由的便给人定下罪名。” “什么是罪,不过是谁有能耐谁说了算罢了。老爷子疼儿子,舍不得惩办儿子,可总得找人出了这口气,接了这茬才行,左不过有倒楣的人就是了。” 清儿知道,他们弟兄相争也不是一日两日了。以皇家家事来论,她自己一个外人不好说什么,以国事来论,更没有她说话的资格。所以她沉默不语。 太子似乎也料到了她的心思,目注清儿,颓丧的说:“清儿,你在四弟和十三弟两人中选一个吧,只要不是老九就成,我就甘心了。” 清儿看着他,以国事论,他的身边只剩下四贝勒和师哥这两个忠心辅佐他的人了,以私事论,现在也只有这两个弟弟还站在他的身侧,陪着他了。 “不论今后如何,清儿都当太子是朋友。至于婚事,容不得我选择了。”说完这句话,清儿站起身快步离开。 小雨细细密密的淋下来,清儿在雨中独行,这雨对务农的人来说是及时雨,但是对这皇宫中、朝堂上的人来说,大约正应了那句:无边丝雨细如愁吧! 这场雨让天气阴冷了许多,但愿对裕亲王没有影响!想到裕亲王,清儿加快脚步向皇宫外她的车子走去,她要去陪着王爷,陪着他走到人生的终点。 六月二十六日,五十一岁的裕亲王走完了他辉煌的一生。 清儿对着王爷的灵柩弹奏着《霓裳羽衣曲》。 这首欢乐的曲子在此刻由清儿的手中奏出来,已然不再是欢乐的,奏琴的人和听琴的人已经阴阳两隔。清儿一遍遍的弹着这首曲子,在王爷病重时,因为她的讳莫如深王爷没听到这首快要失传的曲子,此刻,清儿要王爷带着她弹奏的音乐走,走向另一个空间法门,在那里等着自己去作他的女儿。 清儿在心里默默的叫了一声:阿玛! “啪!”一滴泪落在琴上。 “啪!…啪!……”愈来愈多的泪再也忍不住的流了下来,泪水模糊了双目,清儿哽咽着,终于哭出声音,可是手上却没有停下来。 紧接着,后颈一痛,清儿失去了知觉。 醒来时已在胡府,门外是负手而立的穿着孝衣的胤祥。看到清儿醒转,胤祥走上前去拥住清儿,白麻孝衣深深的刺痛了清儿的眼睛,刺痛了清儿的心:那个她陪了两个月的老人走了,不在了,再也看不见了!那个要她做女儿的老人再不会叫她‘清儿’了。清儿伏在胤祥的怀里,痛哭失声。 胤祥看着憔悴的清儿,这些日子她日日陪伴在王爷的身边,对王爷的感情越来越深的时候,王爷离去了,而她除了承担伤痛外还亲眼见证了死亡的过程,这对她是残忍的。 他拥着清儿,拍抚着她的后背,没有解劝她,能哭出来就好,表示她还是接受了这个事实,不象是师傅和师叔的离世,到现在她都不能接受。 清儿在胤祥的安抚中哭着睡着了。她太累了。 后来的一天,保绶和保泰来到胡府,两人走到清儿的面前直直的跪了下去,慌得清儿忙忙的要拉起两人,对两人说:“二位爷,这是要折杀清儿么?”可是她一个人怎么能拉起这两个男子,只好也跪了下来。 保绶说:“阿玛是开心的走了的,因为你的陪伴让他走得很安心,清儿,谢谢你。”说着两人磕了一个头给清儿,然后扶着她站起来又说:“感激的话我们也不多说了,遵阿玛的命,将这把‘春雷’送给你,不,你不要推辞,听我说完,阿玛说了,这是送给他的女儿的。清儿,从现在起,你就是我们的妹子了。” 抚着‘春雷’,清儿的眼泪又止不住的流下来了,一滴,一滴,落在琴弦上,奏出令人断肠的伤感的离别的调子。 038.棋子 四贝勒府书房。 “先生,你说的是真的?皇阿玛真的这样打算吗?”胤禛不甘心的追问对面的戴铎。 戴铎,年轻英伟,有着经天纬地之才,是胤禛身边的第一谋士。胤禛对他的信任和倚重超出对任何人。朝堂上发生的许多事情都在他的计算之内,包括前些日子索额图的获罪,包括皇上如何处置索额图一党,连时间都不差。 “皇上对她的疼爱,四爷看不出来?皇上怎会让她做小!”戴铎平静的回答。 “我会对她好,会疼她,会宠她,我也可以只爱她一个!”酒后失言,胤禛的话说的过于急切,看着戴铎玩味的笑容,不由得红了脸。 “但是四爷不能给她福晋的身份。这个身份不是每个女人都不在乎的。”戴铎摇着头语气缓慢,直勾勾的看着胤禛说。 “清儿一定不会在乎的。你还不了解她。”清儿,想着你念着你,也是一种幸福。 “就算她不在乎,可是皇上在乎,皇上要补偿她。”戴铎一语中的。 “先生的意思是?”疑惑的语气。 “只怕她早就和皇上达成一致了!这样的女子,皇上竟然可以放手,爷不知道为什么吗?”戴铎把斟满的酒杯递进胤禛手里,接着说:“皇上对她放手而把她当成棋子来利用实在是聪明之举:现在的朝局表面上风平浪静,其实是波涛汹涌,想要平静就要让两面平衡,目前局势对太子和四爷不利,方风头太强,偏两方面都有人争着要得到她,而皇上即要补偿她又要把她放在一个掣肘住局势的‘地方’,所以这个‘地方’定不会是四爷的身边或十三爷的身边。而她甘于被利用,除了不能抗争命运之外,难道不该还有别的么?是什么呢?让这样的女子甘于被利用?”戴铎认真的为胤禛分析着,又自问着。 “可清儿不爱九弟!”胤禛忍不住的为她担心。 “哈哈,四爷,你认为她懂男女之爱吗?她对你和十三爷不过是有些混着亲情的友情吧。而且谈爱或不爱,对一个棋子来说是不是太不现实了?太奢侈了?爷对她还是放手吧,她已经被皇上抓在手中,不容她反对,也不容爷争取了。”戴铎讽刺的话语令胤禛很不舒服,他恼怒的看向戴铎。 “爷是怪我说了实话,还是怪皇上这么安排?”戴铎的声音已恢复平静。 胤禛知道戴铎的话是对的,只是在他心里不情愿清儿被利用,不情愿对清儿放手。可是凭他想拗过皇阿玛是不可能的,他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他帮不了清儿!清儿不爱他!皇阿玛也不会把清儿指给他!他泄愤般的一口喝尽杯中的酒,这会他只盼一醉。 “爷想自己说了算,想做自己想做的事,想说自己想说的话,就要足够强大。”戴铎淡淡的说,胤禛慌忙要站起来,“爷坐着吧,我已把这封了,任何人都不能靠近。” “这府里有钉子!清儿的人也在这里呢!”让清儿知道自己这样无能为力很糗的吧! “爷放心,钉子只能听到他该听的话。她的人留不留也只在爷一句话。死了钉子是麻烦事,但是处死了她的人不过是小事一件,她又能如何?”戴铎不屑的说。 “她的人不许动!这是她早已知会过我的,而且她的人不会对我怎样,相反却是在帮助我!我是想着自己能够强大,大到可以保护她,可以拥有她,但是不到那个位置,一切都是虚话。可那个位置不是我的,我也从来没想过自己坐上去。我只想好好辅佐太子,把爱新觉罗家辛苦打下的江山坐稳定坐长久。可是太子,唉,他用人乱七八糟的也就算了,行事也毫无章法,却又贪财好色,国库的银子倒有十分之一在他那里。偏皇上又叫我和十三弟去追还国库欠款,这不是让我和他打官司么!追不回来是无能,追回来也不光彩。难啊!”说着清儿又转到国事上了,胤禛牢骚满腹。 “四爷,正是因为皇上知道银子在太子手里,所以才要爷去,换个人还真不成,现在只看太子是否识时务了。”戴铎又给胤禛斟满酒杯。 “不止太子欠银,三哥、九弟、十弟都欠着呢!真是头疼!”胤禛说着又打开一个酒坛。 他只图一醉,戴铎是有心要他醉,所以两人倒都有了七八分醉意了。 “四爷,你放心,除了太子,其余的人都好办。爷尽管去追款好了。” “老九老十那怎么可能好办?”胤禛摇头苦笑,望着戴铎胸有成竹的神色,不由得又呆了。“你有办法?” “不是我有办法,是皇上有办法!”戴铎肯定的回答。 相识相知近十年,今夜的四爷是从没有过的软弱,从没有过的多情,从没有过的反常。能让一向冷静一向理智一向冷漠的四爷变成现在这个样子的女人,究竟是怎样的?看着酒醉昏睡的四爷,戴铎唇角勾出一抹酷笑,董鄂清扬,你是怎样的女人还真让我好奇呢! 胤禛和胤祥追缴国库欠款并不顺利,借国库银子的人现在分成两派,一派是太子的人,一派八爷九爷的人。追缴过程中首先就是太子的不合作,完全没有储君的风范,胤禛气得暗咬银牙,却也是无能为力,人们的目光都在太子身上,看着太子行事,太子这边的人自然是以太子马首是瞻,而八爷九爷的人自然是‘你还我就还,你不还凭什么要我还’的态度。追急了都是‘要银子没有,要命一条,随时拿去!’的架势。把胤禛和胤祥急得几个日夜没有合眼了,却苦想不出对策。 “按实禀报就是了,写折子吧!”戴铎无所谓的说,已经踱到案边开始研磨了。 “可那样太子就完了!”胤祥满面忧色,不情愿看到自家兄弟拿着祖宗的基业扯皮,但是他一个人的能力又是有限的,皇阿玛每日那么多的烦心国事,还得调停着兄弟们的争斗,他心疼皇阿玛呀!可他没有办法和能力来解决这已经发生的事情和制止将要发生的事情! “二阿哥也做了近三十年的太子了吧!”戴铎意味不明的又说了一句。胤禛和胤祥不明所以的对望一眼再一齐看向戴铎“先生,为什么这么说?” “索相一倒,太子断臂,皇上不过是趁此机会拉他一把,树一个形象。可他不是明白人,这么糊涂的人怎可为储君?怎能受人爱戴?我看……”话未.说完已摇头。 这样大逆不道的话胤禛和胤祥明知不该听,可心里也承认是实情,只不过不象戴铎说的和想的那么长远那么通透,面面相觑的两个人都从对方的眼里看到一抹了然和,惧意! “先生说,太子不会长久了?”胤祥颤声问。 “不,还得些日子,等皇上对孝诚仁皇后的余情和皇上对他这三十来年的感情被他消耗怠尽的时候,他就不是太子了。”戴铎坚定的回答。 他看得透因为他在局外,而看不透的人正是应了那句: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吧! 孝诚仁皇后为康熙的结发之妻,是辅政大臣索尼的孙女,其父为领侍卫内大臣喀布拉。索家曾在康熙智除鳌拜夺回皇权时发挥了极大的作用,又因康熙与皇后是少年夫妻,因此非常恩爱。但皇后不幸在生产胤礽时难产而死,康熙悲痛之余,立胤礽为太子以告慰皇后。自此后对太子就特别宠爱。 近三十年来亲自的教导和培养,待发觉自己教导和培育的不过是一个不足以堪当重任的储君,康熙该是怎样的心痛和难过!但要他承认这个事实接爱这个事实,确是要时间的。毕竟他对太子不同于其他儿子的疼爱和对皇后的余情还在。 一个死人在活人心里的份量往往是无法衡量的重,重要和沉重。 康熙看着胤禛的奏折,手已止不住的颤抖,偏脸上还挂着笑,可是笑得真是有些诡异和狰狞。显见他是真的发怒了,怒急反笑就是这样的吧。 “各位大人都是国之栋梁,国家的倚重,该知道‘皮之不存,毛将焉附’的道理。我大清朝国库里的银子都被各位借空了,朕倒是想问问,各位可是觉得俸银少么?先不说这俸银多少,就是外省官员一年孝敬各位的冰炭银子就不在少数吧?,还有各位手底下的人一年孝敬的银子也不在少数吧!各位购得的庄子,园子难道都是自己的俸银?难不成我大清的官员真的就这么穷,这么的净?朕竟是怠慢了各位大人了!”康熙一字一字的说,语气平缓,嗓音低哑,但是话语却字字诛心。 大臣们早已跪倒在地,口中乱七八糟的说什么的都有,有称自己‘该死’的,有称‘不敢’的,有称‘太子还我们就还的’,一时肃穆的朝堂竟乱轰轰的尤如闹市。 “噢!是谁说的‘太子还你就还!’朕竟是没有听清楚。”康熙语气明显不善。 从跪倒的众人中有个不怕死的站起来:“是臣说的。太子还银子臣就还。”此人名叫王鸿绪,康熙一看是他便明白又是儿子们之间的争斗,不由得一阵烦燥。 “我卖房子卖地还上就是了。”太子不顾身份的动作和言语让康熙听了更是恼火。向底下众人看去,发现竟然没有九阿哥和十阿哥的身影,便问旁边的李德全:“九阿哥和十阿哥怎么没来?” 李德全小心翼翼的看了眼康熙的脸色,然后凑近低低的回答。 康熙吃惊的看着李德全,然后在他耳边低低的吩咐了几句话,李德全则快步的走出养心殿。 039.作用 前门大街上,胤禟和胤俄正带领着府中的管家和小厮们卖家当。原本有序的街上,因这一群人和一大堆家当而显得极不协调和拥挤。 七月流火将潮湿的空气烘焙得有如蒸笼上的蒸气一般,就连呼吸都要比平时压抑。小厮们兀自扯着嗓子喊着“卖古董,卖家当,筹银还债!”,招揽着更多的人拥到这里来,胤禟和胤俄则在伞下喝着茶说笑着,看来倒象是来消遣的。 正午时分,一乘两人抬青衣小轿来到胤禟的卖场。抬轿子的人是寻常的青衣打扮,轿子也是普通的轿子,看不出轿中人的身份,轿子停下来,轿中的人却似乎并没有下轿子的打算。 “东西我全要了!”轿子里一个娇柔的声音透帘而出。 “什么?全要了!你等着!”九阿哥府管家秦道然快步跑到两位爷的面前去禀告。 胤禟和胤俄本是借这个卖家当造声势,来破坏太子和四贝勒的名声,没想到竟然有人真的买下自己的家当,而且是全部都要了。两个人突然觉得不好玩了,快步走过来,竟没看见买家,抬头看到秦道然在冲轿子使眼色,胤禟心头不禁火起,什么人敢这么装大,竟然不照面就想买走他全部的家当! “姑娘,我们爷来了,请姑娘下轿,讲讲价钱吧!”秦道然凑近轿子说。他也不确定轿中人是一个姑娘,不过是从刚刚说话的语气声调判断出来的。 “不用了,把东西送到我府上去就成了。价钱随你们定。”语气冷淡声音却透着小女孩的娇气。轿夫从口袋中拿出写着地址的纸递给秦道然。 “什么人装神弄鬼的,给爷出来!”胤俄上前一把扯下轿帘,却在扯下后倒退了两步,胤禟扶住胤俄,胤俄指着轿子,低呼:“清儿!” 胤禟急忙回头,看见了轿子里的人。清儿。 清儿从轿中缓步而出。 仍然是绾了双髻的少女发式,仍然是从前的清丽如水,娇艳动人。却如同一朵水中白莲:一件白缎抹胸,里衣是白色的亚光织锦的斜襟短装和长裤。外衣是白色云纱的斜襟短装和长裙,皆镶着白缎包边,脚上一双白缎小短靴。全身没有第二种颜色,只有白色。待看到她鬓边的白花时,胤禟一怔,旋即明白:她在为裕亲王戴孝!急忙命小厮赶走围观的人。 清儿不理会两位阿哥,直接走到家当面前,对管家说:“东西送去后,自有人给你银子!” “清儿!你这是做什么?”胤禟急着追上来问。 “买东西,九爷看不见么!”清儿平淡的回答。 “可这些东西是我的。”急不择言。 “我知道!”清儿淡淡的说。 “你喜欢我可以送给你,这些也不是最好的,……。”胤禟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总之要表达的东西太多了,要说的话太多了。 “不必了,九爷不是在筹银还债么,送了清儿,九爷怎么筹银?怎么还债?” “你是在帮着谁?能告诉我吗?是那个窝囊太子、冷面老四还是老十三?”胤禟明白了,清儿在帮助别人,可他想知道答案,想知道她的选择。 “有什么分别吗?”清儿嘴角含着一抹嘲弄的笑,看着胤禟回答。 “有,我想知道。”胤禟今儿铁定要知道结果。也定定的看向清儿。 “我在帮助……”不经意的移开目光看向家当,却突然僵着了。胤禟见她突然不语,顺着她的目光望过去,看到花梨木圆桌上面的一把茶壶,那是清儿生日那夜雪送来的那把海棠红色的松段紫砂壶,登时变了脸色,该死!是谁把这件宝贝拿来这里的?目光愤怒的看向秦道然,秦道然还莫名其妙,待清儿急步走近先胤禟一步拿起这把壶时,他才反应过来,他双手在清儿的手下面托捧着,生怕清儿一个不留神摔了壶,一边陪着歉意说:“格格,这把壶是爷的宝贝,不是卖品,是小厮们误拿来的!” “这把壶我自己拿着,其余的劳你送去吧!”清儿说完快步走向轿子,再不看胤禟一眼。胤禟呆若木鸡的看着轿子离去。 “回府!”胤俄再看了九哥一眼,摇摇头挥手说。 “爷,这家当,还送去胡府吗?”秦道然知道回府去,爷这暴怒的性子必是场大闹,所以益发小心了,万不敢再出差错。 “拉回去!真要送去,九哥非活劈了你们不可!”胤俄发怒道,吓得小厮们赶紧收拾家当,拉回府去了。 清儿在书房忙着,快一年的时间里不是在宫里就是在裕亲王王府里,自己有好多事情都没有做,落下了。揉了揉晦涩的眼睛,再看着桌面上摊着的一大堆账本和计划,还有柜上送来的新掌柜的资料,不觉得苦笑,这个时候真希望自己分身有术。 “少主,九爷来了,他说他想见你。”可儿来到清儿的身边轻语。 “说我睡下了。”清儿不抬头的吩咐。 可儿出去后不久重新来到清儿身边:“少主,他非要见你!” “进来吧。”依旧没有抬头。 胤禟自从那次在闺友吻过清儿之后,就不再把清儿当作是朋友,下意识里把她当成了自己的女人。所以在她不理他后,他会大失水准的做着想要让她注意自己的事情,所以在清儿失踪后,他会那么急,那么怒,那么恨自己的冲动,那么恨清儿的无情,那么怕再也见不到清儿,那么绝望的无助,那么揪心的疼痛。他也知道自己把清儿看得越重,得不到她时会越痛,但是没有办法,他说服不了自己,只要事情扯上清儿,他就不能理智不能冷静,就如上次在裕亲王府清儿对他说好好待素卿时,他恼怒她不重视自己,把自己随便的推给别的女人。还有今儿中午,清儿在他面前拿走茶壶的时候,他仿佛突然失了心魂,仿佛清儿把她对他的感情全部都收回去了,尽管他也知道那只是朋友之情,但是他还是舍不得,他不愿意和清儿断了关系,所以他来到了胡府,来拿回那把壶,也期待着能保住和清儿的友情。 胤禟推门而入,看到隐在一堆帐本后面的清儿,这么多日子未见,她似乎更瘦弱了。中午她只是惊鸿一现,他未能仔细看她,此刻见她粉面上隐有疲色,心里突然泛起心疼和怜惜,知道她比不得寻常女子悠闲,知道她每天有好多的事情要做,可是怎么会这么多!这一案子的账册,要看到什么时候才能完?她不休息吗?她的身体吃得消吗?一笔笔的核对下来,要把她累坏了吧!真想自己能帮助她,账本是他了解的东西,他自己的生意每月他也会这样查对帐本,但是这是胡家的生意,他一个外人是不能插手的。 不想打扰正在专心看帐本的清儿,胤禟轻轻的坐在了离案子稍远的椅子上。 清儿专心的看账本,她的眼睛时而细眯时而微张着,眉宇时而舒展时而频促着。她的左手在帐本上游走,右手时而在算盘上拨动着,时而在纸张上记录着,很快的功夫就看完了一本。她连头都没有抬过,把算过的账本放在一边,伸手又从上面拿下另一本看着,算着。 胤禟看着这屋子的装饰和这一屋子的书,看着穿了一件家常女装的清儿,想象着清儿每日都在这间书房里象现在这样专心的做事,而今天自己走进了她的书房,陪着她、看着她做事。这一刻他想到:‘幸福’就是静静的注视着心爱的人,默默的陪伴在她的身边,他觉得此刻自己是幸福的,就连空气中都涌动着幸福的馨香,让他沉醉在其中。 时间就这样在清儿的忙碌和胤禟的等待中静静的流逝。 可儿进来续茶时,看到胤禟一个人静静的安坐,而少主似乎忘记了他的存在,便走到少主的身边,刚要说话,就见胤禟对她摆手,心里一动,便出去了。 “什么时候来的?”清儿抬手揉动腕子时,惊觉胤禟的存在,吃惊的问。 “刚才,在你看那本帐册的时候。”胤禟抬手指着她的帐册说。 .“对不起,让你等了这么久,我光顾着自己了,有事么?”清儿向外看,天已经黑了。 “那把壶,可不可以?”胤禟说着此行目的。“知道你不会选择我,但是我想留个念想。”说得自己都觉得底气不足了。 “九爷会在乎一把壶吗?”提起壶,清儿有些委屈,嘲讽的说道。 “清儿,你以为那只是一把壶吗?”胤禟追问。 “不是吗?”他不是都当作家当卖了吗?干嘛还摆出舍不得的样子来? 当时为了给他教训所以特意找了那把壶,寻找那把壶的确费了好些的人力和财力,看到他在出售,自己确实有点心血被浪费的感觉,被侮辱的感觉,所以拿走了它。 胤禟别扭的看着清儿,她哪能知道那把壶对自己的重要性,以前留着它是为了告诫自己不要忘记,他有一个叫‘胡清’的对手,后来留着它是因为那是清儿送他的,再最后他吻过清儿后,他珍视这把壶便如同这是定情信物一般。可是这些话此刻他无法对清儿说出口。 “在我心里那绝不是简单的一把壶。”他定定的看着她,认真的回答,“不好意思,它碎了。” “你,你把它打碎了?”他指着她,生气的问道。 “不就是一把壶吗?”待看到他眼中的失望后,又笑说:“你不是卖给我了么?” “那是无价之宝,清儿,你买不起的。” 清儿好笑的看着他说:“九爷好象忘记这把壶原是清儿的。清儿竟然不知它的价值有如此之大。看来,就是它未碎,清儿也不能把它还给九爷了。” 胤禟气怒的看着清儿,却不能发作:“那你回答我今天你帮的是谁?” 清儿自嘲的笑在唇角一闪便隐去了,然后认真的说:“九爷,我帮的是爱新觉罗家。想保住的是皇家的威仪。九爷是真的不懂吗?” 胤禟听完,摇头:不是和没回答一样?“清儿,我只想知道你在帮谁?” “九爷认为我在帮谁?”说完,埋首书案继续工作了。 清儿将自己埋进热水中,待半个时辰左右才从硕大的浴桶中探出头来,潮湿的空气中有淡淡的药草香。 可儿进来送衣服,隔着屏风,期期艾艾的说:“少主,九爷……。” 清儿等着她,见她半天不语,便说:“怎么了可儿,你的话没说完。” 好一会可儿都没有声音,清儿再喊:“可儿?” 可儿不答,原来已经出去了。 清儿怔怔的望着屏风出神。 九阿哥府书房。 胤禟正在书写,完成今天的功课。 可是心情怎么都平静不下来。 又一次将宣纸揉搓成团扔在地下。 “九爷认为我在帮谁?”这一晚上,他的脑子被这句话占满了。 清儿,你在帮谁? 四贝勒府的书房里。 听胤祥讲了今儿前门大街那一幕,胤禛没有说话,但他不得不承认,戴铎说对了:清儿是皇阿玛的棋子。可是他对皇阿玛把清儿指给九弟还是有疑问。 胤祥笑着说:“四哥,你不知道九哥当时的脸色多难看!看来呀只有清儿能制住九哥了。明儿咱们就等着收银子吧,咱们的差事完成了!” 胤禛只是看了眼胤祥,什么都没说。 胤祥见惯了四哥的寡言少语,对他的反应也未在意。 望着无语的四爷,戴铎明白他此刻的心结,没有到最后一步总是不死心的吧。他对清儿真的是越来越好奇了,究竟是怎样与众不同的一个女人,能让四爷明知道得不到仍然是不能放手。是到了会会她的时候了。 她是皇上的棋子,为什么不能是自己的棋子?这颗棋子能对四爷起多大的作用就要看他的布局了。 想到这里戴铎笑了,他有些迫不及待。 040.赎罪 福全病逝二十多日后,清儿奉旨随康熙去木兰围场秋猕。 “有个人病得很厉害,临死前在街上大喊道:“如果有哪位郎中能把我的病治好,我愿以家传长生不老药酬谢!”低婉的女音传出龙辇。 “哈哈哈!有意思!”康熙开怀的笑声传出龙辇,辇外的阿哥们下意识地交换了目光,然后又会心地微笑摇头。清儿,只有她有这个本事,太后喜欢她,皇阿玛喜欢她,福晋们喜欢她,就连娘娘们也都喜欢她。扮男人时,她可以纵横商界游刃有余,做回女人,她又能游弋宫庭如鱼得水,竟是长了一颗七窍玲珑心,让人爱恨不得。 去塞外的这一路上,阿哥们真是郁闷死了,原先即使关系不亲近但好歹还能和清儿说几句话,虽说她敷衍的成分居多而他们的动机也不纯洁。但是在知道她对朋友的定义之后,阿哥们的确是真正的想和她成为朋友。可惜,却没有和她达到那种肝胆相照,那种水火相随的机会了,那种男人间的纯友谊还未来得及培养,她就变回了女人的身份,也就变化成了异性的她对他们的强烈吸引。如果说他们的面子和自尊在胡清那里还是被礼貌的给予,那么在董鄂清扬这里就是被礼貌的漠视。他们容忍胡清的孤标傲世,却难忍董鄂清扬的冷淡疏离。 可恨的是他们偏偏没有办法改变这种状况,因为清儿没有给他们机会。 这一路下来,她要么在龙辇上,要么在娘娘们的车驾里,要么和几个福晋在一起。在自己车上的时间却又是避而不见,“少主正在休息!”是她的侍婢可儿或柔儿对他们的请求一见的一成不变的答复。 近五点到了木兰围场的驻地,龙辇停下来,八旗兵散开防守,阿哥们也跃下马站在龙辇旁等侯皇上出来。 “皇上,清儿去了!”坚定的语气,说完跃下龙辇,仍是任谁不理的回了自己的车上。清儿的视而不见,让阿哥们疑惑,不知道又是谁得罪了她。 康熙随后也步下龙辇,阿哥们只得收起各自的心思上前侍奉。 山坡下。 一身男装的清儿负手而立,身旁站着风、雪和柔儿,面前跪着她的贴身侍婢可儿。 被康熙领着前来参观的众阿哥,莫名其妙的面对着这一幕。 清儿身上散发出浑然天成的霸气。 “我错了,少主!”可儿颤抖着声音,懦懦的低着头。 清儿无语的望着她,心痛直达眼底。 “少主,可儿错了,少主饶了可儿吧!”可儿拉着清儿的衣襟苦苦哀求低泣。 仰起头略略侧转,闭上双目,半晌,清儿低低的说:“这些年你照顾我,我,我感激你,所以我能容忍你做错任何事,只要不是出卖我出卖胡家。可是,柔儿你,偏偏错得我不能原谅。柔儿啊,你可还记得胡家家规?可还记得出卖胡家唯有一死?今儿我不止是你的姐妹,我还是胡家的少主。胡家的家规是我立的,不能从我这里破例。对不住了!” 听了清儿的话,可儿惊慌四顾。一跃而起向后急奔,看得出身手着实不错。几个闪跃腾挪人已出去很远。 “砰!”一声枪响,惊的林间栖息的鸟四散分飞,惊的所有的人心头狂跳面容剧变。 上一刻还妙语如珠,笑颜如花的清儿,在这一刻却杀气腾腾,辣手夺命。 如此狠绝的清儿是所有的人不曾见过的,却见之难忘。 可儿仆伏在地。 清儿手执火铳站在原处。 晚风中的容颜上是深深的痛苦,夕阳下的丽影里是沉沉的落寞。 风和雪将可儿带回来,清儿接过柔儿手中的丝帕,蹲下身子,温柔的为可儿一点一点的细心的擦净脸面,她的神态寂寥如冰却又温柔似水。 雪将可儿抱上马背,驶离了清儿,驶离了驻地。 柔儿把清儿搀进车内,清儿回到车里再没出来。 众阿哥站在皇上身边,看着这惊心动魄的一幕,没有人开口说话,压抑的气流盘旋笼罩着每个人的心头。 胡家家规!出卖即死! 康熙领先走了,众阿哥也跟着走了。 这个夜晚没人可以安睡! 清儿高烧,昏迷不醒三天了。康熙把清儿送到了宜妃的帐里,宜妃对着清儿长吁短叹心痛心急。 “皇上,按说格格应该醒了。”张太医为清儿诊脉,然后回身向康熙禀明。 “什么叫按说,清儿为什么还不醒?”康熙有点急。 “大概,是格格自己不愿意醒过来。”张太医低声说,这是康熙的御用大夫,康熙信得过他的医术。 自己不愿意醒过来? 清儿还是受刺激了,她还是个善良的孩子啊!虽然自己没有做错,但是心里还是自责的吧。 康熙命人叫了胤禟进来,“跪下!清儿不醒,你不许起来!”撂下话,康熙领着众人走出去。 胤禟转身在榻边跪下,定定的看着昏迷不醒的清儿。 原本清丽的玉容如今已是苍白的病颜,双唇也已失去润泽变得干涩悔暗。胤禟心中一疼,伸手抚在清儿的面颊上。 清儿,如此的接近,却是为了弥补过错。 清儿,如果我伤害了你,请你原谅我。 如果你不愿意醒过来,那我就陪在你身侧。 如果你怪我,请你先醒过来,我任凭你处置。 只要你醒过来,我不再伤害你,不再探究你,不再接近你,不再想着利用你,只要你醒过来,只要你不再封闭自己,请你醒过来。 清儿,求你!求你睁开眼睛,看看我。 双眸微动,恍惚中记起自己结束了一个人的人生,那是她的贴身侍女,是陪她一路长大的姐妹,是她身边最贴心的人。 她是胡家少主,可儿的错她不能够放任不理,她要立威立信,虽然她不想去做,但是她不得不去做。 缓缓睁开双眸,看到了一脸焦虑的胤禟,就是他在自己的耳边喋喋不休的说了一个晚上么? 你知道错了吗?太晚了,可儿已经走了,她爱你你知道吗?你用假情假意来换取她的真情真意,直到最后你都没有为她做任何事,你何其冷血,何其无情。如果你当时站出来,她又何须走?如果你当时带她走,她又何须面对这样的我? 你懂爱吗?知道一个女人的爱有多重,有多痛,有多烈,有多纯吗? 你不懂,你懂的是排除异己,懂得是审地度势,懂得是如何争取更大的利益,懂得是如何实现野心,而她不幸的成了你的野心的牺牲品。 她的人生是我结束的,也是你结束的。 胤禟疑问的目光看过去:你醒了? 清儿的目光却是冷拒:出去! 胤禟想站起来,脚下却是虚浮无力,一夜的跪姿双腿早就麻木得没有了知觉。 清儿的目光里有一丝不忍,何苦?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胤禟的目光瞬间现出惊喜,清儿,你心疼我了吗?你原谅我了吗?伸出手来,把清儿的柔夷握在掌中,触手凝腻无骨,禁不住心头一荡。 清儿的面上飞起红晕,欲缩回手,可胤禟怎么舍得放手,两人挣来挣去,都是低喘不已。 “放手!”轻斥的声音暗哑无力。 “清儿,不要再封闭自己,如果你怪我,我任你处罚!”一夜的低语已经让他的声音沙哑难听。 “好!你不要后悔!”心底的疼痛泛上来,清儿闭上双眼。怎么可以只对可儿一个人狠绝,你欠她的我要替她讨回来。 “只要你高兴,我决不后悔!” 宜妃外面静静地听着这两个人的低语,满心欢喜,转头去找康熙,这个儿媳妇她可是要定了! 康熙带领众皇子打猎回来途经山岗时,众人再见到了清儿,她正在给老虎弹琴。 在山岗下靠近密林处,一只色彩斑澜的老虎柔顺无害地趴在清儿的脚边,而胤禟站在清儿的另一侧,看得出来这种状况不是第一次了。 胤禩看了眼清儿和胤禟,又看向皇阿玛的背影和众兄弟的神色。 胤俄同情的看着九哥,有些担心他的安全。 胤裪目光柔柔的看着清儿,再看了眼胤禟,然后带着无奈的浅笑摇了摇头。 康熙问身旁的胤禛:“清儿弹的是《春江花月夜》?”距离有些远,听得不是很真切。 胤禛的目光一直都在清儿的身上,听到康熙的话,收回目光回答:“回皇阿玛,清儿弹的正是《春江花月夜》。” 众人也都听出来了,暗自苦笑,这个清儿永远让他们出乎意料,给老虎弹《春江花月夜》!虽然九阿哥也在,可是众人都知道清儿绝不是在为他弹奏,不过众人可以肯定的是九阿哥以后恐怕不会再听人弹奏《春江花月夜》了。 “他是谁?那个弹琴的人?”萨克图汗部小王爷博萨好奇地问十三阿哥。 胤祥望着清儿,如果不是皇阿玛命众人不得打扰清儿,他早就去陪她了。这几天未见,清儿越发清减,没想到可儿的死,她的反应会这样的激烈。 清儿曾经说过,胡家如果有人违反家规,那是她的失败。现在,她在意的决不是她自己的失败。比较起失败,恐怕她更心痛亲手射杀自己的贴身侍女。 清儿,她远没有她表现得那样坚强啊! 胤祥没有回答博萨的问话,从腰畔拿出玉笛和着清儿的琴音开始吹奏。清儿抬起头目光扫过众人,手上却没停奏。一时间琴音婉转,笛音悠扬,琴音攀附着笛声,笛声引领着琴音,琴笛合鸣如痴如醉,缠缠绵绵不绝于耳,只有心意相通的人才能达到如此的契合吧。 一曲奏罢,清儿摸摸虎头,然后向岗前走来。 “清儿见过皇上。”马前玉立的清儿,弱不禁风,让胤禛的心口发闷。 “怎么瘦成这样了!”康熙心疼的问。 “皇上!瘦点不好么?” “嗯,不好。”康熙抬头看了眼走近的胤禟,顿了顿又说:“好好照顾清儿。” “是,皇阿玛。”胤禟点头,同时看到兄弟们责怪的目光。 “清儿,你还好么?”胤禛忍不住关切,和她月桂树下的闻花香,听风语,看夜空,想起来就象是遥远得不可触及了。 “谢四贝勒关心,清儿很好。”清儿淡淡的,浅浅的笑挂在唇角,眼里是坚强,每个人看得都觉得心酸。 “你好!我是博萨。”一个声音不合时宜地响起,清儿侧头,看到一个俊美的蒙古装扮的男子与十三阿哥并骑,而阿哥们似乎对他的突然发声都很反感。 她礼貌地说:“你好!我是清。” 几个小阿哥听出了清儿礼节式的回话,她回答的是‘清’而不是‘清儿’,心下平衡了许多,可是那个不讨人喜欢的人却问了一个众人关心的问题。“你好象不怕那只虎,为什么?” “它是我养大的。”清儿依旧是淡淡的口气。 “你养大了老虎?”博萨倒抽一口凉气,然后带着怀疑看向胤禟。 “九哥,你在干嘛?”胤俄看着胤禟问。 本想说赎罪,话到嘴边胤禟却说.:“陪清儿。” “清儿,我也陪你!”胤祥边说边跃下马背。 “我也来陪清儿!”胤俄说着翻身下马。清儿,不管何时何地,只要你需要,我都会在你身边。 “我也是!”胤祯急急地翻身下马,朋友嘛,自己发誓要拿清儿当朋友的。 “我也去!”一个不讨喜的声音再次响起,几个阿哥不耐烦地皱眉:有你什么事,添什么乱啊你? “你回吧,小王爷,清儿有我们陪就行了。”胤祥忙忙阻止,清儿此刻只怕不喜人多,尤其是陌生人。 “你们都不怕,我也不怕。”小王爷主意已定,老虎嘛,不吃你们又怎么会单单吃我。 看着马上甲胄鲜明的阿哥们,再看一眼这些日子一直陪在身边没有参加行猎的胤禟,清儿说:“不用陪我了,九阿哥,你也回吧。” “你呢?你不回吗?”胤禟问。 “我想,一个人呆一会。”清儿说着低下头说,声音里透着倦意。 “我不走,我陪你,你们几个就别来了,先回去吧。”胤禟对几个弟弟挥手。 “那我们先回了,天要黑了,你们也早点回去吧。”胤俄看了眼九哥又看了眼清儿,翻身上马。胤祥看清儿恹恹的,怕坚持下去令她心烦,也和胤祯翻身上马。 临走胤祯又说:“清儿,我们今天打了好多猎物,你早点回来吃烤肉啊。” 清儿无语点头。 康熙再看了眼清儿和胤禟,没有说话,一提马缰带头骑马走了。 清儿目送众阿哥离去。呆呆地凝视天边的那一抹残红,轻声说:“你回吧。”没有声音却对上胤禟坚定的目光:“说过随你处置的,我便不会反悔。” “我们回吧!”清儿语气低沉的说。摸摸虎头:“毛毛,明天再来陪你。” 胤禟抱起琴袋,两人向岗上走。 “清儿,忘了吧,快乐起来,好不好?”胤禟看着清儿,柔柔的说。 清儿清冷的目光扫上他的脸,对上胤禟眼中的挚热和真诚,不由的闭上晦涩的眼睛。 胤禟温柔的说:“想哭就哭吧!” 但是清儿没哭,转身又行。 胤禟知道清儿仍是不原谅自己。她的软弱不肯在他的面前表露。 看着清儿的背影,胤禟低低地说:“是我错了,不奢求你的原谅,只要你开心起来,做回原来的你,哪怕你再不理我,哪怕你从此恨我,只要你不再封闭自己。”声音透着苦涩。“清儿,我把命赔给她,这样你会不会快乐一些?” 清儿闭上眼睛。无语。 050.命运 红尘的话:本章传错位置,删不掉,可以跳过不看。 ========================================================= 050.命运 胤禛拿起桌上的药碗,试了试温度,然后伸手托起清儿的头,把碗放在她唇边,清儿却没有意识,药汁顺着唇角流了出来。胤禛只得扶起清儿的身子,再拿起药碗放在清儿的唇边,清儿仍是没有意识,胤禛低唤:“清儿,喝药了,张开口。”说了三四遍,清儿方才微张开唇,胤禛将手中的碗缓缓倾斜,将药汁喂进清儿嘴里去,只尽一口清儿又已软软的瘫倒在胤禛的身上。清儿的身子炽热无力,偏又喝不尽药汁,胤禛心中着急,放下清儿躺好,将碗拿在手中,略一迟疑,喝了一口药汁低头哺喂给清儿,如此反复几次,方将一碗药喂尽,胤禛却已是全身汗湿,不由得苦笑摇头:这一碗药喂得他真是‘辛苦’! 清儿睁开眼睛环视四周,触目胤禛的焦急神色,低低叫了一声:“四爷!”才要坐起,被胤禛按住:“别动,才吃了药,发了汗,不要动!”人已上床,躺在清儿身侧,伸长手臂将清儿连人带被揽住。口中说道:“再睡一会,养养神。我也睏了!”看到清儿醒来,他略放下心,清儿又沉沉的昏睡过去。 醒来时,天已大亮,胤禛不在,想是已经上朝,哑妇伺候清儿吃了粥又喝了药。昨夜汗湿粘连身上极不舒服,清儿打手式告诉哑妇自己要沐浴,两个哑妇一番忙碌之后,清儿将自己泡在了热水中。 水汽氤氲的浴室里,一个女子在屏风后对清儿低低的说:“朱雀拜见少主。少主可有吩咐?”清儿低低的应了,又吩咐了几句话,朱雀便离去了。 清儿在半梦半醒之际,觉得有人钻进了被子,搂抱住自己,不由得僵直了身子,却听到胤禛乏力的声音传过来:“睡吧,我明儿还得早起上朝,今有事担搁,来得晚些,对不住了!”清儿不敢动,任他搂住,直到他呼吸均匀的睡去,方才沉沉的睡了。 再醒来时,胤禛果然又走了,同前天一样,吃饭吃药再沐浴,朱雀也一如前日在屏风后向她汇报外面的情况:“少主,再有三日便是少主大婚的日子,九阿哥都要急疯了,老爷子问少主何时回府?” 清儿摇头:“等我这边的事情办好。” 胤禟,对不住 ,让你担心了,清儿也好想你! 胤禛轻轻掀开床账见清儿睡得正熟,伸手触摸清儿的头,温度正常,不由得露出笑容,刚想转身离去,清儿却已醒过来了,低哑的叫了声“四爷!”人已坐起来,胤禛也就顺势坐在了床上:“你醒了,吵到你了吧!别动,仔细冒了风受凉。” 屋内笼着地火,其实不冷,胤禛将清儿的被子拉高盖住清儿的身子,再取枕头给清儿倚好,方才在床上坐好。 清儿笑着看他,“四爷是把清儿当女儿了!” 胤禛一怔,带着苦笑:“我有这么老吗?”再带着戏谑又说:“我把你当自己的女人不行吗?” 清儿一怔,没想到他这么直白,伸手握住胤禛的手:“四爷,做我哥哥,好吗?” 胤禛的笑带着薄怒,“别想用对付老十三的法子来对付我,做你哥哥,想都别想!我只要你做我的女人。”说着吻上清儿的唇,清儿瞪大眼吃惊的看着他,摇头摆动,没想到胤禛只是浅尝即止。清儿轻轻的吁了一口气,却听他接着说:“你只安心的在此,我过些日子再将你带出去。” “四爷想要什么?”清儿不解。 “要你,做我的女人。”修长的手指抚上樱唇,胤禛哑哑的声音极力压抑住欲望:“这里被我亲过了,你就是我的女人了。” “四爷,这里早就被胤禟亲过了,我也早就是他的女人了。”清儿摇头,这是谁定的规矩? “你是他的女人?”说着一把掀开被子,把清儿的手臂拿出来,拉高衣袖,露出一颗嫣红如血的砂痣。嘴角带笑:“这是什么?” “四爷,我心里有了他,即便我的身体不属于他,我也是他的女人。”清儿看着胤禛认真的说。 “噢!你四爷的想法跟你不一样,只要你的身体属于我,你的心就会属于我,我要你的人,也要你的心,清儿,如果我现在要了你,你的心会不会属于我?”说完俯下头,吻上清儿的唇,这个吻不似先前的那个吻,带有侵略意味,清儿惊慌失措的被他占领了口中的每一寸厘之地,接着丁香一痛,被他吮住,清儿又羞又急,连挣带闪,立时全身浸出细汗。胤禛的大手在清儿的中衣上用力一扯,清儿只觉得胸部一凉,人便晕了过去。 “清儿,你该知道,如果我想,这些天,有什么事情是我做不成的。可是你偏偏要激怒我,清儿,你醒来吧。我不再吓你了。”胤禛带着悔意的话低低的传进清儿的耳朵里,心头一喜,张口说:“四爷,做我的哥哥吧。”胤禛抬头看向她,苦笑:“你的哥哥未免太多了,我不会做你的哥哥。”清儿急道:“那做我的朋友吧!”胤禛却丢下一句话:“夫妻也是朋友。”然后大步的走了出去。那语气,还是不对劲! 清儿怔忡间,胤禛又端着一个碗回到了床边,温柔的说:“清儿来,把这碗药喝了。”清儿抬起身坐直,伸手拿过碗,边喝边抬头看他的神色,却见他面颊如酡,双目迷醉,顺着他的目光看去,见自己衣襟大开,扣子刚才已经被他扯掉,露出里面白色的抹胸,粉腻的酥胸半露半掩,心里一急,登时呛到了,连连的咳嗽起来。 胤禛接过碗,拍着她的后背,嘴里还不忘调侃,“想引诱爷?爷不用引诱也快把持不住了,爷可不是柳下惠!”清儿急着推他,立刻拿被子捂住自己,脸已羞得通红。胤禛一笑,拿着碗出去了。 清儿和胤禛相处得极其微妙,清儿躲闪之时,胤禛便拿言语挑逗她,清儿要发怒时,胤禛就又想法子哄他高兴,清儿起先还是又惊又怕,后来见他再无实质性动作也就放下了心。 胤禛下朝回来,看到清儿时又说:“今晚上,本该是你和九弟洞房花烛,可我要对不住你了,我这里没有花轿,只有洞房。” 清儿只当他又是疯话,依然不理不睬。 胤禛没有说话,清儿抬头,看到他眼中认真的神色,才明白他说的是真的,怔怔的看着胤禛,颤声问:“你怎么敢?抗旨!” 胤禛将清儿拉起抱坐在自己的腿上,满脸疼爱:“傻丫头,你以为有人知道你失踪吗?今夜你的婚礼照常进行。” “四爷,清儿是胤禟的新娘!” “一定会另有新娘的,不然可不是只我一个人在抗旨了。” “这就是你的打算?”清儿吃惊的看着胤禛,该责怪他吗?他毕竟是一个皇子,怎么可能会为别人想?自己失踪,外公和阿玛和胤禟为了自己的安全都没有声张,只是秘密的寻找着。今夜,胤禟一定是要按照旨意娶妻的,只是自己不在,外公一定要找人代替自己出嫁。这样,胤禛再等一个合适的机会站出来说找到了自己,然后娶了自己,胤禟和胡家欺君在前,皇上也不会怎么怪他吧。 “你不愿意做我的女人?虽然我给不了你嫡福晋的名份,但是我会把全部的爱都给你。清儿你本也不会看中那个名份的对不对?” “不,四爷,我不能让这么多人为了我欺君!我答应皇上的事情我还没有做到。” “你答应皇阿玛什么事情了?” “我不能说,对不住了,四爷,有一天你会知道的。我只能告诉你,清儿永远都是你的朋友。” “我不要你做朋友,只要你做我的女人!”胤禛有些急,他知道清儿的无私,也知道清儿的用意。 “对不住 ,四爷,清儿办不到!清儿不能抗旨,不能让胡家的人,董鄂一族的人因我受累。” “你为什么总在为别人想?你就不会为自己的幸福着想?你又不爱九弟!” “四爷,清儿从出生的那天起,就已经背负上了这些责任,这是清儿的命运。四爷,对不住,如果有来生,清儿再偿还你。四爷只怕不知道,清儿是爱胤禟的。” “清儿,你敢爱胤禟,我就杀了他。”胤禛从未有过的愤怒。 “你不会,四爷。”清儿心里在冷颤,面上仍挂着笑,缓缓摇头。 “想知道我会不会?很好,你可以试一试。”胤禛挑着眉头,邪眯着眼睛看清儿。清儿这才发现,一向理智的胤禛也有这样阴戾的一面。她受不了,他一向都是一个顾大局明是非的人,怎么可以这样的?这样的四贝勒清儿接受不了。“无论如何,今夜我都要嫁给胤禟。清儿告辞了!”她要离开,只有她离开了,四贝勒才能恢复理智。 “清儿,别走!”他舍不得她。 “对不住,四爷!”清儿毫不迟疑的拉开门走出去。 朱雀现身出来将一件裘皮给清儿披在身上,清儿仍然没有回头。 朱雀落后一步回头,看到四阿哥斜椅着门,看不清楚他的面容,可她却分外清醒的感觉到他的落寞,灯火在他的身后,把他孤单的影子长长的印在地上,朱雀的心没来由的感觉到冷痛,象是被撂在冷风里一样,抿了抿唇,朱雀转回头,随着清儿走了。 胤禛紧紧握住双拳,心里象被掏空一般,自己最珍爱的女人!这个走出门去的女人是自己最珍爱的女人,可她马上就要嫁给他的九弟! 他恨!恨自己为什么不能保护她!拥有她!既然自己认定了她,为什么上天还要让她与自己分开!他怨!怨天,怨皇阿玛! 戴铎说的对,只是因为这天下还不是他的天下,这天下的臣民都不是他的臣民,所以他没有权力来决定自己的命运,决定她的命运,所以他要决定自己的命运她的命运,他就必须去争!去夺! 透过充血的双眼胤禛看到那把全天下人都要仰视的高高在上的龙椅。 站在梅花林外的戴铎,看着现身的朱雀,眼中星光一闪,原来她的人早就等在四周了,这个胡家的少主果然不同凡响。她迟迟没有离去,大约是想和四爷说清楚吧,那么,这个计划是成功了。他缓缓的回身,面上露出狡诘的笑容。 041.赐婚 第三卷:众里寻他千百度 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宝马雕车香满路,凤箫声动,玉壶光转,一夜鱼龙舞。 蛾儿雪柳黄金缕,笑语盈盈暗香去。众里寻她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辛弃疾《青玉案》===================================================================== 清儿被宜妃牵着来到康熙的身边,宜妃见康熙看清儿,笑着说:“皇上,我好说歹说才把清儿给拉来的。这孩子执拗着不肯来呢。”德妃和惠妃早已就座,看到清儿来了,都笑着看她。 康熙向清儿摆手说:“过来吧,今儿不许再躲了,陪着朕。”笑对旁边李德全说:“给她搬把椅子,坐朕旁边,省得她又逃。”又招手叫过他的女倌范姑姑:“给清儿打扮打扮,把这身衣服换了。” 清儿苦笑,不就在西湖逃了一次,怎么倒象她多爱逃跑似的。笑着给几位娘娘请安。 范姑姑答应着过来,儿站着不动,被宜妃笑着推给范姑姑。皇上和众娘娘都看着她笑,清儿红着脸被拉走了。 众阿哥看得直摇头,啧啧!这份没有规矩可讲的殊荣! 小王爷博萨也在注视着清,不知道这是康熙的第几个儿子,记忆中没有叫‘清’的,这是谁?转头问左面那桌的十三和十四阿哥:“请问两位阿哥,那个,清是你们的弟弟?”一句话说完招来更左面那桌的九和十阿哥的不待见,两桌意见不统一,三人答“哼!”一人回答“不是!”回答不是的自然是胤祥。 博萨莫名其妙的看着几位阿哥,胤祥似是不想解释,其余几位阿哥不再理他,他不知道自己怎么惹了几位阿哥不高兴了,打猎的时候不是好好的?看到几位阿哥那么护着清,皇上那么宠着清,问一句他是谁又有什么关系?他极不自然的收回目光,低头喝酒,左右观看,听长调看舞蹈,再抬头向前康熙方向看,只觉得眼前一亮:那个正被康熙的女官推到康熙面前的女子,那个粉妆玉琢的美人,那个眉目如画的佳人,那个温婉柔弱的玉人,那个,不是清?他向左面那两桌看过去,几个阿哥如痴如醉的神情,立刻让他明白了,敢情他们知道清是女子且都喜欢清,难怪那样回护她。可是她是谁?什么样的身.份能坐在皇上和娘娘们的中间,她是公主?不是,公主是不参加北巡的。怪了,她是谁?好奇!还真是好奇!他低声对身后的侍卫吩咐了几句话,侍卫转身走了。 娇羞如花的清儿在向皇上软语低求,皇上摇头。清儿又对着宜妃撒娇,宜妃笑着跟皇上说了几句,皇上才向下面众人看了看,然后笑着对李德全说:“叫十二阿哥过来。”胤祹不知为了什么事,一路飞快的走上来。康熙笑对他说:“把清儿带你那去坐着,好好照顾她。”胤祹答应着去看清儿,清儿说:“有劳十二阿哥了!”和他走下来坐在他旁边。胤祹这一桌的边上是胤禟和胤俄,看到清儿,胤俄高兴的和她打招呼,再远一桌的胤祥胤祯不便过来,便远远地摆手,只有胤禟低头不语。 篝火旁的人们,穿着节日的盛装,载歌载舞,马头琴苍凉深遂悠长,长调高亢舒缓悠扬,中间的人们围着篝火欢快热情舞步飞扬。康熙正和喀尔喀的土谢图汗部、扎萨克图汗部、车臣汗部和赛因诺颜部的几位王爷喝酒,土谢图汗部的妮娅公主,款款走到康熙和众娘娘的面前敬酒,土谢图汗部的老王爷边和康熙说话边指着几位小阿哥,清儿笑对胤祹说:“那个王爷在干什么?为什么指着你们?”几位阿哥心知肚明没人言声,博萨走过来,坐在清儿的身边:“清,敬你。”清儿一口饮尽,然后斟满两人的酒碗再回敬他:“小王爷,清敬你。” 胤俄看着清儿又看着满面担忧的九哥说:“清儿没事,九哥你放心,她不是和太子拼过一坛酒不醉!” 胤禟压低声音说:“那是水!” 胤俄吃惊的说:“水?你怎么知道?” 胤禟斜看了他一眼,目光再转回去看着清:“你忘了,她的酒是我斟的了!” 胤俄反问:“清儿在皇阿玛和太子面前做假?” 胤禟咧嘴笑说:“你以为皇阿玛不知道?” 胤俄瞪大眼睛急说:“你说皇阿玛知道?” 胤禟点头,不语。胤俄也不再说话,紧张的看着清儿。 胤禟招手唤来身后侍从,递给他一盘自己亲手切好的烤鹿肉指了指清儿,侍从明白,把鹿肉放在清儿桌上,回来回话:格格说九爷费心了! 胤禟摆手,侍卫退下。 胤祹虽也见过清儿和太子斗酒,但是眼见她两碗酒急急灌下去,倒象只为一醉,便接过清儿又要举起的酒碗,笑对小王爷说:“胤祹也敬小王爷!”一饮而近,然后对小王爷说:“公主敬酒来了,小王爷请回吧。”。 说着妮娅已经到了面前,博萨一笑走回了原坐,经过几位小阿哥身前,不意外的没人理他。妮娅这几天总听得人说起清儿,心里对她佩服得紧,这会见到清儿,觉得象早就熟知的朋友一样的热络。 妮娅笑说:“清儿格格,我是土谢图汗部的妮娅,我是久仰你的大名了。我敬你。” 清儿也面露微笑站起来:“妮娅公主,清儿也是久仰你的大名了,草原上的百灵鸟、千里驹,今日一见,果然是不假。清儿也要敬你。” 妮娅没有害羞和推却,落落大方的端着酒碗对着清儿唱着祝酒歌。 清儿喝了酒,笑说:“公主,清儿也为你唱歌,敬你酒。”回身从柔儿手中接过‘春雷’,看着春雷,抚着春雷,心中感慨万千,抬头看到康熙柔和的关切的目光,转念间弹唱道:亭皋正望极,乱落江莲归未得,多病却无气力。况纨扇渐疏,罗衣初索,流光过隙。叹杏梁、双燕如客。人何在,一帘淡月,仿佛照颜色。 幽寂,乱蛩吟壁。动庾信、清愁似织。沈思年少浪。笛里关山,柳下坊陌,坠红无信息。漫暗水,涓涓溜碧。漂零久,而今何意,醉卧酒垆侧。 场中的人看妮娅和清儿互相敬酒,听两人唱歌,先时妮娅唱的嗓音高亢穿透力强,虽好听却不以为异,现在听得清儿的这首歌,嗓音虽是温婉甜润却极具杀伤力。 一曲终了,胤禟欣喜的看着清儿:你放下了么!真的么! 歌罢,清儿对着康熙嫣然一笑,康熙和宜妃都舒了口气,两人相视而笑:终于又再见到她的笑颜了。 康熙带头鼓掌,好!唱得好!妮娅端起碗一饮而尽,清儿夹了一块鹿肉喂给她,妮娅又在清儿的耳边低低一语,清儿点头。妮娅再向胤祹敬酒,胤祹喝干酒并未回敬,妮娅离开向下一桌走去。 清儿端着酒碗笑向胤祹:“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十二阿哥,清儿敬你。” 胤祹也笑着回道:“有女同桌,颜如舜华,将翱将翔,佩玉琼琚。彼美孟姜,洵美且都!清儿,我敬你。” “清儿,为什么单单只向我敬酒。” “因为十二阿哥是从未对清儿使过心计,从没有给清儿压力,从没有伤害过清儿的人。” “美好的东西也可以用来欣赏的,不一定非要拥有。” “谢谢!” “清儿,我们是朋友吗?” “十二阿哥,你永远都是清儿的好朋友!” “好,我们永远都是好朋友!” 两人低低私语的神态落入康熙眼中,康熙似是很高兴。这时萨克图汗部王爷向康熙说:“小王请皇上给小儿博萨赐婚。” 清儿叹道:“又是和亲,不知道又是哪位倒楣的公主。” 胤祹摇头:“这次他求的只怕不是公主。”胤祹没有说出后一句:是清儿你。 清儿笑道:“不是公主,和亲还有什么意义。” 胤祹看着清儿,还没来得及说话,便听见康熙问:“不知王爷属意哪位公主?说来听听。” 王爷站起身看向清儿:“便是十二阿哥身边的姑娘!” 本来乱乱轰轰的宴席突然间静寂无声。 所有的人都看向康熙。 清儿愣了:和亲嘛,关我什么事?看向胤祹,胤祹却笑着向她低语:放心吧! 康熙也愣了,似是很意外,良久才说:“清儿不是公主!” 王爷笑说:“小儿对清儿姑娘一见钟情,不介意清儿姑娘的出身。” 博萨也跪倒在康熙面前:“请皇上成全!” 康熙却忽然大笑,笑声中透着揶揄:“你的眼光不错啊,可是清儿是朕的儿媳妇!” 博萨抬头,看见康熙看着众皇子,不免又问道:“敢问皇上,清儿是哪位阿哥的福晋?” 康熙笑着对宜妃说:“便是这位宜妃的儿子,朕的九儿子胤禟的福晋。”说完看向清儿和胤禟。 一语说罢,众人皆看向胤禟,见胤禟呆傻了似的看着清儿,清儿却低头不语。胤俄推了胤禟一把,胤禟才如梦初醒般的上去扶起清儿,跪到皇上身前,两个人叩谢皇上,再转头叩谢娘娘。博萨无所谓的一笑退了回去坐下。 “起吧,婚礼明年二月举行。”康熙发话。 胤禛的手指紧紧的捏着酒碗,似乎将全身的力气都用在了碗上,眼光失神的注视着杯中的酒,酒水里一个娉婷的女子坚决的说:没有自由勿宁死! 清儿,你的誓言还在吗?如果他不能给你自由,那么,你等着我,我一定会给你自由! 仰脖喝下碗中的酒,另一支手被人温暖的握在手心里,回头触到兰婷温柔的目光,不由得回握着,双手交缠的两个人都无语,胤禛顺着兰婷的目光看向胤祥。此时的胤祥嘴角噙着冷笑,目光如炬看着皇阿玛,不动不语。 一轮明月映着繁星照着草原,两个女子坐在河边,河里是树木的模糊的倒影,风一吹,树木沙沙作响。 “清儿,你们的婚事是今天定的?” “是今天‘宣布’的。” “那件事,你还怪九阿哥吗?” “他用的手段我也用过,我没为这个怪他,我怪他是因为他既然知道可儿单恋他,为什么不和可儿说清楚,还要利用可儿。” “他大概没想到可儿会死吧?” “也许吧。” “胡家的家规真厉害,没想到你下得去手。” “这是我作为胡家少主的责任。不允许有人背叛胡家。家规是我订的,我身边的人更要遵守。你不会是怕了我吧。” “是啊我怕,怕得要死。哈哈哈!很多人说你当时象天神。” “神和鬼有明显的区别吗?只在人的转念之间罢了。” “看得出宜妃娘娘和皇上很疼你,很紧张你。” “是啊,他们都很疼我。” “清儿,九阿哥爱你,你知道吗?。” “他爱的人太多了,你没去过京城,还不知道他的爱有多泛滥呢。” “清儿,那你爱他吗?” “‘爱’?是怎样的?应该不是只有失望和心痛吧!” “你对他失望吗?痛心吗?” “别说这个,好吗?借我你的肩膀靠一下,我想睡觉了。” 两个人不再说话,清儿在妮娅的怀中沉沉入睡了。 胤禟、胤俄、胤祯从河边的大石后转出来。 胤禟打横抱起清儿,低低地对妮娅说了句:“改天谢你!”转身就走。 身后传来妮娅的话:“好好爱她。” 胤禟看着清儿低声回答:“我会的。” 胤俄,胤祯看着他的背影:好好爱她! 042.相处 “额娘,你笑话我。”清儿嘟着娇嫩的小嘴宜妃娇嗔。而宜妃脸上挂着疼爱的笑容把清儿揽在怀里,一支手还在轻轻的拍抚她。 昨天把醉酒的清儿送来额娘帐里,胤禟今早迫不及待地过来,想看看皇阿玛赐婚后的第一天清儿看到自己的反应。没料到看到这一幕,不解的说:“额娘,你们在干什么?”宜妃笑而不答,连宜妃的女官瑶儿也笑着掩面不语。 听到胤禟的声音,清儿收起笑容,从宜妃的怀里脱身出来,答道:“额娘收我做女儿了。” 胤禟眉头纠结,急说:“那怎么行?”再转头向宜妃:“额娘!清儿是我的福晋,你怎么能认她作女儿?” 宜妃肃起面容,牵着清儿的手坐在榻上,一本正经地说:“做你的福晋哪有做我的女儿好?是不是啊清儿?” 清儿伏在宜妃的肩上,转头笑说:“就是,我只作额娘的女儿。” 胤禟急了:“额娘,你不是说真的吧?”额娘在搞什么啊?真是的?这不是,不是害他吗! 宜妃撇了儿子一眼,笑着对清儿说:“清儿,咱们是不是真的?” 清儿扬着眉峰,“当然是真的,额娘!” 胤禟怔了,急了,看着清儿,却又不甘心,“你不愿意做我的福晋?” 清儿扬着眉反问:“有人愿意做你的福晋么?” 胤禟两眼上翻,想做他的福晋的人,那得排满前门大街!可在自己的心里,眼前这个不以为意的,拿自己最不当回事的清儿,才是自己想要的。探手握住清儿的衣袖,认真的说:“我怎么样做,你才愿意做我的福晋?” 清儿缩回手,嘻嘻笑,“对不起啊,哥哥!你怎么样我都不,愿,意!” 胤禟看着额娘和清儿,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额娘收了自己的准福晋做女儿,自己的准福晋说什么都不愿意嫁给自己,这么糟糕的场面还真是,真是没话说。 胤禟转身掀帘子大步走出账篷,去找八哥。 胤禩听完胤禟的话,哈哈大笑,扭头对娜英说:“你那个姑姑,不帮着儿子倒帮儿媳。” 娜英看着胤禟笑说:“这么一个好儿媳,哪个婆婆都会帮着她的。” 胤禟听得糊涂,忙忙摆手,“慢着慢着,你们说额娘是在帮清儿?什么意思?” 胤禩看着瘫坐在椅中的胤禟笑,“你呀,还真是关心则乱!皇阿玛都下旨了,宜妃娘娘怎会收儿媳作女儿?只有你信!” 胤禟直起身,急急分辩,“我亲耳听到清儿叫的是‘额娘’,否则我怎么会相信?” 娜英得意的看他,“老九,想知道为什么清儿叫姑姑‘额娘’吗?” “快说!为什么?”胤禟摆手,半边身子前探倾出椅子,着急的看着娜英。 娜英撇着嘴,不悦的说:“态度这么不好,真不愿意告诉你,不过看在你媳妇的份上就告诉你吧。清儿昏迷的时候呓语:“额娘,抱抱我!”。姑姑听了心里难受就抱了她一宿,醒了之后,就让清儿私下里叫她额娘,你没看出姑姑特别疼爱清儿吗?” 胤禟缓缓的收身,坐回椅中,原来是这样,恐怕也只有在昏迷不醒的时候她才会让人看到她的软弱吧。 不对!自己曾经见过她的软弱! 胤禟的手抚在胸口,那一天她说“我累了!”她的额头就抵在那里,她的语气无奈里夹着不甘。 虽然她没说她为什么‘累’,可是她能那样没有防范的靠在自己的怀里,是因为在她心中,自己是她的朋友,是可以信任的。 也是在那一天,自己吻了她,看到她娇羞温婉得有如一枝风中的白荷。 胤禟浅浅的,却无比幸福而满足的笑容,绽放在脸上。原来,自己也曾经那样的被她信任着。 后来,自己又再再的算计她,抱负着她对自己的不以为意,她也又如最初的那样,不再信任自己。 素卿,可儿,她们都是她在意的人,可是却被自己利用着来伤害她。只是有谁能知道,他对她的这些‘伤害’,仅仅是为了引起她的注意。 他的爱,却给她带来了伤痛? 胤禟面上满足的笑容转换成无奈,心情有些沉重。 娜英笑说:“魂都飞了,人还不走?” 胤禟不想和她计较,没说话起身快步走去额娘的帐篷。 宜妃和清儿正在吃早饭,胤禟进去,不说话也不看两人,直接坐在餐桌旁。 瑶儿等一干侍侯进食的婢女,忙为他摆饭,胤禟二话不说,端起就吃。宜妃看看儿子,又看看清儿,无语微笑。 清儿身子一向柔弱,常年胃口不开,见胤禟进来,更加没有胃口,一碗粥勉强吃完,撂下碗站起来对宜妃说:“额娘,我吃饱了,我去看毛毛。” 宜妃撂下碗,看着清儿漱口净手后方说:“去吧,早点回来!” “嗯。”清儿答应着起身向帐外走。走过胤禟的身边时,被他拉住手,“等我!” “放手!”清儿顿时红了脸,低声斥责他。 胤禟站起身,仍是没放手,匆匆漱口然后对宜妃说:“额娘,我和清儿一起去。” “我说过不再需要你陪着我了。额娘?”后一句转头向宜妃求救。宜妃看着两人笑,却不说话,清儿气馁,羞怒的看着胤禟。 “我需要!”胤禟扬起眉峰,志得意满,说着拉着清儿走出去。宜妃和宫女们都掩着嘴笑,宜妃边笑边摇头:这两个冤家! 两人到车边,掌车的是风。 胤禟俯身把清儿抱进车里,然后极自然的坐在清儿的身侧。 清儿又羞又怒,愤愤的看着胤禟,胤禟看着清儿,眼里是探询,不知道自己哪里做错。 清儿转头,‘不可理喻!’不再看他。“风,走吧,去看毛毛。” “真的不愿意嫁给我?”胤禟捉住清儿柔嫩的玉手,双目里俱是心疼。 “嗯。”淡淡的,却是肯定。 “那你,不打算嫁给我?”胤禟颤音发问,音色里有担心。 “嫁给你和接受你是两回事!”清儿抬头看着胤禟,疑惑他是否能明白自己说的话。 “要怎样做你才会接受我?”胤禟放心了:只要嫁他,他会让清儿接受他。 “等你明白什么是爱的时候。”等你成为一个顶天立地的男人的时候,等你成为象薛大哥一样可以为爱牺牲一切的时候。但是这些话清儿没有说。 “你说我不明白‘爱’?”胤禟突然觉得她好可笑,不明白男女之爱的好象是她吧! “你明白?”清儿扬起眉看他,语气极为不屑。如果你真的明白,怎么还会留恋花丛,闯下花名? 胤禟愕住,‘什么意思?难道你比我还明白?’ 弹的仍然是《春江花月夜》。 仍然是一人一虎聆听。 “你很喜欢这首曲子么?为什么总是弹它?” 清儿神情落寞,“每次弹起这首曲子,就象回到明园,回到杭州。”她的留恋他不会懂。 “明园也只是个园子,你的亲人不是都在京城里?杭州还有什么可留恋的?” “小薛清一岁了,可惜我不能回去看他。” 胤禟满不在乎,“这有什么?以后再去看他吧,他太小又不认识你是谁!” “好想见他,好想抱抱他。”清儿唇角漾笑,悠然神往。“兰姐姐说女儿长相随阿玛,男孩长得象额娘。是不是?你的女儿长得象你吗?” “也许象吧。她太小,还看不出来。”这个话题让胤禟有些不自在。 “是你没在她的身上用心!薛清一出生就能看出长得象兰姐姐,只是不知道再长大些,会不会象大哥。” “你不吃醋吗?”胤禟有些吃惊,她真的对自己没有感觉?也从来没感觉到自己对她的好吗? “难道我还指望你从没有过女人?”清儿不屑,自己收到的各阿哥们的信息,就数他的风流情事多。 “说什么呢?你可是一个姑娘。”在意她的态度,可是他不想听她说出来这样的话。 “你又怎么知道我还是姑娘?对不住得很,我不是你的第一个女人,你也不是我的第一个男人。” “住口!……”胤禟皱着眉喝斥,这话,这话怎么能随便的说出口,她又怎么敢说出口! 话未说完,只见清儿抱起琴就走,胤禟急忙站起,大喊:“你怎么敢……?” 清儿脚下未停,直到看到面前的人。 英俊的蒙古小王子博萨牵着一匹黑色的高头大马,正笑嘻嘻的看她。 “清儿,我们又见面了。”正在附近溜马,听到琴声料想是她,所以过来看看,没想到见到两人在一起,正要避开,就见到清儿愤然起身,原来两人正在生气,他倒不愿意走了。 “小王爷好。”清儿避而不答。 “清儿你好象在生气,他气你了?”博萨目光瞥向清儿身后急急追过来的胤禟,探询的语气里有些怜惜。 “没有。”清儿的回答云淡风轻,她一惯没有和人相处的经验。此刻面对博萨的笑脸,反不如面对胤禟的怒容容易。况且她现在只想快点离开这里,回自己的帐篷去检查一下她有些异样的身体。 “刚把你指给他,他就这样对你?”博萨有些不忿,也有些奇怪,早听说他对她的用心和痴心,怎么皇上刚把她指给他,他就这样子对她。 “这是我们夫妻间的事情,跟小王子没有关系吧!”胤禟终于绕开毛毛走过来,语音不善。 “清儿,如果他欺负你,你来找我。我去求皇上把你指给我。”博萨看着胤禟,毫不示弱。 “清儿没你想象得那么脆弱,你没有看过她开枪杀人吧。一枪命中,简直百步穿杨。小王子没听说吗?”胤禟挑衅的望着博萨,言外之意:你对清儿了解多少? “对不起,先走一步,二位慢聊。”清儿转身,人已摇摇欲坠。 “清儿!”博萨探身伸手欲接住清儿下滑的身子。 “清儿!”清儿身后的胤禟一把揽住清儿,清儿瘫在他的怀中。 没有注意到,原来清儿的脸上已惨白得没有血色,胤禟急了:“清儿,你怎么了?”抱起她急急走向车,大喊道:“风,风,快来!” 风扔下马缰急急的奔过来,“少主怎么了?” 胤禟慌了手脚,一边上车一边道:“不知道,快点回去找太医。” 清儿已昏迷不醒。 043.初潮 在宜妃的帐子里醒来,清儿紧紧的促起眉头,感觉腹部痛得直似有人在拿着钩子向下钩,坠得沉重。 太医和柔儿守在床侧,稍远处胤禟和宜妃相对而坐。胤禟垂头望地,也不知道在想什么。看到她醒了,宜妃快速的走过来在床边坐下,然后伸手把她的素手握在自己的掌中,望向太医,还未及说话,清儿已先一步问道:“娘娘,我怎么了?” 听到她的问话,太医露出微笑和气的说:“格格别怕,格格这是初潮。” “初潮?初潮!”清儿先还未明白,待到醒悟,已羞红了面,怎么会这样?真是丢人! 太医仍然微笑,仍然温和的语气,解释道:“格格别怕,格格腹疼是因为格格宫寒,经血积淤不出的原故,至于刚才格格晕迷,则是因为急怒攻心所致。格格注意经期要忌食辛辣,而且更不宜生气动怒。” 这时胤禟也已站在床边,听到太医的话,直直的看向清儿,清儿红着面低头避开他的注视。 太医的话,让宜妃着急,“有什么办法没有,清儿可是痛得厉害。” 太医笑了笑,看了眼清儿,放低声音对宜妃说:“格格花径紧窄造成经血积淤不出,所以腹痛,这个没有办法,也许生产过后或可改变。不知格格除肚痛外腰痛不痛?”虽说声音极低,可是这肃静的场面如果不是耳语根本就和放声大讲没区别,唯一应该回避的胤禟站在那里不走,好象和他有多大关系似的,清儿拿眼看他,见他也在看着自己,凤目流转,灿若朗星,神情专注,没有半分尴尬。不由得面上更窘:嘿!女人的这些事情只怕自己还没有他懂得多! 耳听得太医又极力压低声音轻问:“格格的腰疼不疼?”清儿红着脸点头。 太医低低跟宜妃说:“格格这是子宫后位,又是不易受孕的。” 清儿急速抬头促着眉对柔儿说:“送太医出去!”太医望着清儿温和的一笑,站起身对宜妃肃了肃,随柔儿走出去。 宜妃把清儿的手放入薄被中,“你这孩子,这有什么?” 清儿望着宜妃,有些歉意,“又让娘娘担心了,对不住!” 宜妃听了清儿的话,知道她口中虽然叫着自己‘额娘’,可是待自己却不似亲生母亲那般没有顾忌,心里愈加心疼她从小没了额娘,拍了拍她道:“你虽不是我的女儿,但是我疼你却也不比儿子差。”转身问胤禟:“老九,你怎么把清儿气晕的?你做什么了?” 胤禟对着宜妃,面上扯出个大大的笑:“额娘,是儿子不对,欺负媳妇了,儿子向你保证,再不敢欺负她了!” 宜妃拉住清儿的手说:“清儿,有额娘给你作主!老九以后再不敢欺负你了。” 清儿摇头,忍着泪说:“娘娘,我想一个人静静。”这个时候,她不想面对胤禟。 宜妃站起来,整了整衣裙,“我去告诉皇上一声,皇上还惦着呢。你们两个好好说会子话吧,额娘走了!”瞪了儿子一眼,转身出帐。 清儿隐忍着腹痛,又实在不想见胤禟,见他未走,心里越加烦燥。 胤禟低低的说:“对不住,我是一时情急,才说起的。” 清儿唇角绽出一抹苦笑,这个解释,是多么的无力,她即知他的为人,便知道他说这句话的目的。 那是他故意说的,她的话,他接受不了,他想发火。所以他明知可儿是她心中的刺,心中的痛,他还要说,他心情不好受,便要她也不好受。 胤禟见到她的那一抹苦笑,心里也有些不是味。见她晕迷,他有些后悔自己说了那句‘百步穿杨’的话。可是,如果清儿不说‘他不是她的第一个男人’,他又怎么会伤她!那么样一句让他不堪的话,她随随便便的就说出来,她连要避讳他的心都没有,她都不想隐瞒!而他,宁可自己不知道。 “你走吧。”清儿闭上眼睛转过身。 “我再来看你。”胤禟一步一步缓缓的走出帐篷,心情从昨日的惊喜中跌落。 清儿转过身子睁开眼睛。 帐篷里点着驱虫蚁的香,淡淡的,似有似无。 织金绣银的床帐,棉软的床。 五彩斑驳的地毡铺满整个帐篷。 花梨木圆桌上一支长颈花瓶里一大束鲜花,蓬蓬勃勃的竞相开放。 日光穿越帐篷的缝隙,照在桌子上,花瓶在桌面投下阴影。 在日影里,灰尘在花朵上起舞。 清儿又促起眉峰,闭上眼睛。 柔儿走进帐篷走到床边,俯下身子低低的说:“少主,福晋们来看你了。” 清儿睁开眼睛,“扶我起来!”浑身使不上力,直觉得腰似断了一般,腹部比腰部还痛。 “姐姐们来了,快请坐。” 兰婷紧走上前按着正欲下床的清儿,“快躺下,别起来了!” 五福晋东月站在兰婷身侧,笑着说:“都是一家人了,哪这么多客套?你躺着吧。”东月是胤禟的嫡嫂。 娜英走过来,笑着看她,“老九后悔得什么似的,你就原谅他吧!” 一句话说得众人都看清儿,三福晋容芳不解:“关老九什么事?” 娜英边给众人解释边对着清儿笑:“老九发脾气说了不该说的话,惹了清儿妹妹,现下又后悔得什么似的!” 七福晋康婉笑说:“夫妻哪有不吵架的,何况你们还年轻气盛,老九又是个急脾气,清儿最是大度的,别跟他一般见识。” 兰婷说:“清儿也不要太好强了,老九那是个吃软不吃硬的人。” 几个人劝着,清儿虽然面上微笑,却没有说话,众人知她素来心窍玲珑,又有主意,便不再劝。 容芳转移话题:“现在是不是肚子痛得厉害?”转头对柔儿说:“给你们格格熬点糖水没?” “回三福晋,糖水已经熬好了。”柔儿回身从桌边拿起碗。 东月向柔儿伸手,说:“给我吧,我喂她喝。” 清儿笑着阻拦,“哪里就到了要人喂的份上了。给我吧。”接过碗,拿了匙在汤里搅动,然后小口小口的喝。 兰婷说:“是不是出汗了,快躺下吧。”把碗递给柔儿,扶着清儿躺下。又转头问柔儿,“太医有没有没给你们格格开些药?” 柔儿回答道:“回四福晋,太医给开了益母草汤,还在熬着。” 兰婷掖了掖清儿的薄被,“过一会,就喂清儿喝了。”又转头对众人说:“咱们先回去,让清儿休息休息!” 几人答应着站起身告辞,清儿又欲起身,被兰婷按住,“别起来,我们再来看你。” 宜妃回来后,清儿坚持要回自己的帐篷,宜妃扭不过她,只好把她送走。 胤禟晚上再来的时候,宜妃扳起脸问:“你和清儿说什么了,惹得她晕了?” 胤禟隔着桌子坐下,嬉皮笑脸的说:“额娘,我怎么觉得你疼清儿可超过疼儿子了。” 宜妃以指点着他的额头,“清儿是额娘求着皇上给你要来的,定妃和德妃也求了皇上了,你要是不对清儿好,倒叫人小瞧了你,放着这么好的媳妇,你还不知足?你是不是又说起可儿了?” 胤禟不语。 宜妃以指甲套子扣着桌子叮叮的响,气恼的说:“你不想想,清儿开出那一枪时有多难过,这些天她是怎么过来的,你没看见?可儿是和她一起长大的,名为主仆实为姐妹,你不反省:如果不是为你,可儿会死?” 胤禟也后悔了,低语:“儿子那不是急了才说的么!” 宜妃扳着脸斥责胤禟:“媳妇额娘给你求来了,保不保得住,额娘可就不管了。你自己要是还是随着性子来,别说额娘帮不了你!” 胤禟.站起身,说:“儿子去看看清儿。” 宜妃面容放缓,摇头叹道:“清儿回她自己的帐子去了,她要熬药,不想把额娘这里弄得全是药味,唉!这孩子这么懂事怎么能让人不疼她。”再回头,看着胤禟,狠狠地说:“比你强!” 胤禟苦笑,转身出了账子,来到清儿的帐前,胤俄、胤祹和胤祥、胤祯已经站在那里,看着他来几个人象是没看见一样,胤禟自已也有些悔意,凑过去说:“十弟、十二弟、十三弟、十四弟。” 胤祹和胤祥象是没听见。 胤俄压低声音说:“九哥,不是弟弟们怪你,清儿既然指给了你,你也说会好好待她了,为什么还把她气晕?” 胤祯扬声大气的道:“得到的不知道珍惜,如果清儿指给了我,我会好好疼她的。” 笑说:“我错了还不行吗,得罪了清儿,我倒成了大清朝的反叛了,兄弟们一起不待见我了!” 胤祯冷冷的说:“你到现在还不觉得你错了?你有什么权利议论可儿的死,有什么权利埋怨清儿杀可儿?这一切所以发生不是因为你?”越说声音越高,边说边往胤禟跟前走,看样子想动手揍胤禟。 胤禟还想再说,柔儿从帐子里走出来,对几人说:“我们少主说了她想静静,请几位爷离开吧。” 胤祹、胤祥从始至终未发一言,转身离去。 胤祯气得一甩袍角,转身就走。只留胤俄没走,站在胤禟身边。 胤禟对柔儿说:“我要见清儿。” 柔儿冷冰的目光从胤禟头顶看到脚下,抬起头来时,面上已是不屑,“九阿哥以为,我们少主还会再见你么?” 胤禟这才注意到,柔儿和可儿的性子完全不同,可儿是外钢内柔,柔儿表面是柔,可内里却钢硬得狠。跨前一步,放低声音说:“我想见清儿,请你告诉她。” 柔儿盯了他一眼,突然笑了,柔儿的笑颜连胤俄都怔了,可那语气却透着彻骨的寒:“九阿哥,那你就等着吧!” 044.表白 天蒙蒙亮的时候,胤禟从梦中醒过来,转头看了眼四周,叹了口气,又是在清儿的车里。 车里的装饰是清儿的品味,不似女子的车桥,处处透着大气雅致,全部内壁包括车顶、车门都被深灰色的缎子蒙着,在车体的右侧和前后两面各有两扇向外开放的玻璃窗,窗内垂着白纱和灰缎。车厢内置一榻,榻上铺着厚厚的毡子,榻前是一个带着两个抽屉的长几,脚下是厚厚的白色毛毡。 连接七天,每晚在清儿的帐外站立,早晨都是在这里醒来,胤禟知道是清儿授意风雪把他弄到车里。木兰围场花木盛多,夜晚的水气自然也重些。 他不知道清儿这样做是不是在关心他。 清儿自小生活优越,却待人诚挚。任何在夜里守候她的人,她都会善待。 他不知道在清儿的心里,他有着怎么样的位置和份量,他担心,清儿再不会信任他,再不会给他机会亲近她。 他从来不知道,他伤害了别人,难过的却是他自己。 以前一味的逞强好胜,不容许别人忤逆,即使是他身边的女人都不例外,他疼宠女人到极致,可每次女人恃宠生骄后,他又会义无反顾的舍弃。 他一向没有介意过自己对别人有意或者无意的伤害,更没有在意过别人会因为他的伤害难过。 现在他知道,没有清儿,他就不能完整。 他是一个无心人,他把心丢了。 这些日子,他的心象是飘浮在半空中,没着没落。他无法做到象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一样。兄弟们去打猎,去赛马,他都没有参加,他整日整夜的守在清儿的帐外。 柔儿在帐外熬药,他知道清儿还在腹痛,他想去看看她,可是,柔儿满脸的讥讽,风和雪无言的阻挡,他进不了帐篷,近不了清儿的身,他在稍远处,痴痴的看着清儿的帐篷,想象着她在里面。 他急于征服清儿,是因为他自己早已被清儿征服。放下身段的是他,投降的也是他。 清儿有没有被他征服,他不知道,这已经不再重要。他想告诉清儿一些他心里的话,他想见清儿。 他只想见到清儿,马上。 今天,清儿的帐外没有人阻拦他,柔儿不在,风和雪看到他,别转头似是没看到。胤禟不明所以,脚下却未停,一路走近帐子。 帐子里传出皇阿玛和额娘的说话声,中间夹着清儿娇柔的声音。掀帘进去,看到皇阿玛和额娘坐在上首,清儿坐在下首回话,着一身粉色旗装,面色已不似那日苍白,身子却更显单薄,胤禟心里忐忑,上前给皇阿玛和额娘请了安。 康熙看了眼儿子心事重重的神色,再看到清儿眼底流露的一丝惶惑,对胤禟说:“去洗洗吧,这就吃饭。”胤禟答应着要出帐,宜妃已笑着说:“老九,就烦劳柔儿吧!”尽管满脸不愿意,听了宜妃的话,柔儿还是伺候完胤禟梳洗。 康熙和宜妃、清儿已在桌前坐好,胤禟在清儿的身侧坐下,看了眼皇阿玛额娘,又侧头看了眼清儿,唇角漾起了笑。这种温馨的感觉一直是他想要的,这才是他想象中的一家人,有阿玛、有额娘、有妻子、有他。 三个人自顾自的吃饭,却都吃得极少,胤禟才端起碗,就听皇阿玛说:“胤禟,你要是不能好好的对待清儿,朕就收回把清儿指给你做福晋的旨意。” 胤禟慌忙站起来,急急的说:“儿子再不会惹清儿生气了,请皇阿玛再给儿子一个机会。” 康熙放下箸,宜妃也马上放下箸,伺候着康熙漱口,净手。 康熙眼睛不看胤禟,淡淡的说“给你机会的不是我,是清儿。清儿,告诉胤禟,你给不给他机会。” “清儿求皇上允许清儿一辈子不嫁。”清儿站起身低着头,不再看康熙,缓缓的说。 “不行,皇阿玛已经把你指给我了。”胤禟急忙看向清儿,他向她投降了,她却要放弃他?他放缓语气,“清儿,再给我一次机会!” “行了,你们两个好好谈一谈,再告诉朕你们的决定,宜妃,咱们走吧。”康熙站起身,向帐篷外面走,经过胤禟时,拍了拍他的肩膀,然后扭身出帐。宜妃的视线在儿子和清儿身上来回一扫,什么都没说,也出了帐篷。 帐外,宜妃留住送她出帐的柔儿,“我知道你和可儿从小一起长大,感情深厚,为了可儿的死,你怨恨九阿哥。可九阿哥对你们少主的心你也看到了,皇上也已经把你们少主指给他为福晋。说实话,我这当娘的还没见过他对谁这么上心。”说着拉过柔儿的手,缓缓的说:“我求你原谅九阿哥,给他一个机会,如果他再伤害清儿,连我也不能饶他!” 柔儿的双手握在一双温软的手里,不知怎么的,隐忍着的眼泪竟然无知无觉的流了满脸。 “再给九阿哥一个机会,我们看他们两个人的发展,如果九阿哥再让你们少主伤心,你再生他的气,好不好?”宜妃不急不徐的话说得委婉恳切,柔儿忍不住点头。 “谢谢你!”宜妃笑着抚了下柔儿的青丝,转身回到康熙的身边,同他一起离开。 “可怜天下父母心啊!”康熙看着宜妃晒笑,宜妃嗔道:“你还不是一样!”康熙淡淡的一笑,牵着宜妃的手离开。 风和雪走到柔儿身前,风抽出手帕递给她,柔儿接过来擦净脸上的眼泪。 雪叹了口气,淡淡的说:“如果想让少主开心,我们就必须忘记可儿的死。” 柔儿为了可儿的死,一直在怨恨九阿哥。她不明白少主为什么同意皇上把她指给九阿哥,这个杀了可儿的九阿哥,每次看到他,她都恨不能上前去一剑刺死他。 她虽不在官宦人家长大,可是在少主身边长大,她也有些自己的见识,她发现,皇上和宜妃一力促成少主和九阿哥,少主似乎身不由己的任他们摆布。 她隐隐感觉到最近这一两年,少主行事再不似从前,仿佛有什么束住手脚。 她探询的看向风和雪,风无奈的摇头,然后长长的叹气。 雪没有叹气,也没有摇头,却说了一句她听不懂的话:“就看九阿哥如何做了。” 帐篷里,胤禟心痛的看着清儿,她宁可一辈子不嫁也不愿意嫁给他,他伤她如此之深吗? 他情不自禁的伸出手,揽住清儿,就如同那次在闺友一样。“清儿,不要离开我,我不再要求你怎么样,我也不去管你曾经如何,我只要现在的你和以后的你,给我个机会,好不好?我不会再伤害你,不会再让你伤心,答应我再给我一次机会,求你!” 俯身拥她在怀的那一刻,后悔的泪滴落在她的颈中。而她的泪将他的袍子晕染成一朵朵的海棠花。 她的泪啊!终于在他的面前流下来了吗?终于为他而流了吗? 胤禟紧紧的拥住清儿,满脸热泪。 “你不再计较我说的话吗?”清儿仰起脸。 “不计较,我知道你要的是‘平等’,清儿,我给你,你要的我都给你!哪怕是我的命。爱新觉罗.胤禟在此发誓:此生只爱董鄂清扬一人,如违此誓,……” 清儿抬手捂住他的唇:“不,不要说。如果你能做到,那么不需要说,如果你做不到,此刻即使你说出来,那也没有意义。” 握着清儿的手,胤禟为清儿拭去泪,“清儿,接受我好吗?让我爱你,疼你,照顾你!” 清儿含着泪轻轻点头。 “清儿,我会永远对你好。” “别说永远,我不相信永远。” 不是不想听你的甜言蜜语,因为知道甜蜜终会随时光淡漠逝去。 不是不想听你的海誓山盟,因为知道纵是山盟虽在,也有锦书难托之时。 害怕沉迷在爱里忘记了肩上的责任。 害怕一朝爱尽情绝,自己会变得痛也当不得,愁也当不得。 害怕沉迷过后才发觉‘爱’不过是一场无痕的春梦。 害怕全部付出之后的自己,穷途末路。 不是不想爱,不是不去爱,只因为害怕,爱是伤害。 “那么我给你我的一生一世,够不够.?如果不够还有来生来世。如果还不够,就永生永世。” “我饿了!” “你呀!真是……”胤禟摇头。真是煞风景!他不敢说。 “是什么?”清儿的凤眼斜眯过来。 “是我的命!”胤禟大声的肯定。 清儿掩面而笑:“胡扯!” 终于再见到清儿开心的笑颜,他的凤眸中也溢满喜悦。 不错,清儿是他的命,掌握他悲喜的,只有清儿一人。 “吃饭吧,吃完我们做什么?”胤禟问。 “骑马!”清儿说。 “好!一会我们去骑马。” 045.风语 胤禟的马叫刺雪。 “刺雪?不行不行,你的马儿不能叫刺雪。”清儿认真的说。 “清儿,讲讲道理,刺雪已经跟了我五年了,它一直叫刺雪。”胤禟苦笑。 “雪护卫我十年了,给你的马改名字,这名字不行。”清儿不依不饶。 “好,你给它改,改一个行的。”胤禟扶住马身,待清儿上马后,翻身上马跨坐在清儿身后。 “叫刺吧,刺,跑吧。”清儿抚着马背,马向前冲去。 “看,它喜欢这名字,它能听懂我的话!” 胤禟抿嘴一笑,凤眸里精光流动。刺雪奔跑是因为他夹了马腹,可不是刺雪听了新名字。 不过,清儿高兴不是么!随她吧,只要她高兴! 从此后,他对她的爱没有道理,也不再需要原因。 “皇上,那两个人骑着一匹马走了。”李德全看着康熙,难得的终于见到皇上的笑容了,这几天董鄂格格身上不好,皇上的脸也拉得老长,没人敢在皇上跟前大口喘气。 董鄂格格这样优秀的女子满大清再找不到第二个,她指给人人都不看好的九阿哥,落得人人摇头,只有他知道,皇上那是真疼九阿哥。 “这一对冤家!李德全,你看清儿能不能镇住那浑小子?”康熙闭上眼睛,再睁开时问李德全。 “皇上英明,除了董鄂格格再找不出第二个能镇住九阿哥的人了,九阿哥现在是百炼钢化成绕指柔了。”李德全看着康熙的脸上放柔,笑着回答。 康熙点了点头:清儿,你一定要幸福! 康熙敛起笑容,拿出谕旨沉声对李德全说:传朕旨意,将尚书马尔汉之女马尔汉.佳音指给胤祥为福晋;大学士马齐之女富察氏.敏柔指给胤祹为福晋;侍郎罗察之女完颜氏.玉容指给胤祯为福晋;乌尔锦噶喇普郡王之女阿霸垓博尔济吉特氏.静明指给胤俄为福晋。婚礼在明年六月之前举行。另将四品官凌柱的女儿赐给四贝勒胤禛。 李德全一听就糊涂,这是怎么了,一气给五位小阿哥指了福晋,怎么还赐给四阿哥一个女人?他看向康熙,康熙却已踱到帐外,负手望着兰天白云了。 在皇上身边几十年,皇上的心思他还是没有看通透,不过,真要看透了他也就没命了,还是糊涂点好,这点李德全明白。 康熙的心思,李德全自是不会明白。 康熙对清儿即有‘利用她’的愧疚又有着‘愿她能幸福’的祝愿,所以在决定了把清儿指给胤禟之后,频繁的命清儿出现在裕亲王府,是为了给清儿制造爱上胤禟的机会,只是康熙没有想到清儿没有把感情放在胤禟身上而放在了福全的身上。 所以容许清儿在他的面前射杀可儿,除了因为清儿胡家少主的身份外就是为了保护她,他将清儿拖进儿子们的争斗中,却又害怕清儿受到儿子们刻意的伤害,他在通过这件事告诉儿子们,清儿的身份和地位以及清儿在他心中的份量。 他能为清儿做的,也许不止这些,但是清儿是否能够幸福,却是他无能为力的,这完全取决于清儿对胤禟的感情。 两个骑马的人跑得累了,放马南山,然后坐在树下休息。 清儿手抚着毛毛,舍不得的表情。看着胤禟:“把毛毛放归森林对不对?” 胤禟疑问的望向清儿,刚才他一直在想她,在看她,以致出神,没有听到她的话。 “把毛毛放归森林对不对?”清儿又问。竟然没有注意到自己在征寻他的意见。 胤禟却听出了清儿没有了平日的果断,仅仅是为了毛毛吗?还是她开始依赖自己了?他想知道。“为什么这么问?”胤禟把清儿抱坐在他的腿上。 “放我下来。” “我抱着你,地上有湿气。”胤禟双手合拢,将清儿圈入怀中。“清儿,你不高兴?” “嗯,我舍不得毛毛离开我。”清儿也不在挣扎,安心坐下。 “每种动物都有它的生活环境,毛毛毕竟是老虎,当然应该让它生活在野外。” “我怕它被人类伤害。”不能想象它离开她后的生存。 “那也是它的尊严,它的归宿。清儿你想一想,如果毛毛老死在笼子里,它会快乐吗?这些天毛毛不是适应得很好。看得出它很喜欢现在这样。” “可我会想它。”胤禟的话对清儿是安慰。 “为它好就放了它,清儿,以后我.们每年都来看他,这样行了吧?”知道清儿的脆弱,清儿的多情。胤禟正努力进入清儿的内心世界,清儿的人生。 “我还是舍不得它,它一出生就在我的身边,是我亲手喂大的。” “乖,你快乐毛毛会更快乐,再说你还有我,还有容宇,还有阿玛,还有外公。还有额娘,还有皇阿玛,我们都爱你。乖,毛毛看你呢,不要再哭了。”伸手抚去清儿的泪,清儿的泪灼伤他的心,清儿太重情,而他太爱她。 “清儿,我们再不分开。我会好好的疼你,爱你。相信我。”胤禟坚定的说。 清儿伏进胤禟的怀里,任眼泪滴入他的衣襟。 胤禟,如果这一刻我们已经变老,再没有变化,再不怕变化,多好! 如果我们已经走过所有的岁月、走过所有的风雨,多好! 如果这一刻我们已经走过时间走进永恒,相拥相守已到白头,多好! “清儿?你在听吗?” “我睡了,听不见了。” “傻瓜,哪有人睡了还说话的。”胤禟宠溺的笑,轻轻的摇动着清儿,拍抚着她:“累了就睡会。” “好!”清儿点头,却没有睡意。曾经可怜皇子们的身不由己,没想到自己也会有身不由己的一天。 十四年的生命中,见证了有人离世有人临世,见证了爱和恨,伤痛、欢喜和无奈。而自己的命运终是如慧空大师所说,没有脱开天家,而且是被康熙利用到了儿子们的争斗上,如果不是为了平衡和掣肘的作用,自己会被指给谁,清儿不知道,但是清儿知道不一定是胤禟,可是自己甘心情愿被利用的那一刻,自己和胤禟就连在一起了。 额娘苍白面上的满足。 雪柔师傅说:清儿,你一定要幸福! 外婆说:“外婆会化作风陪着你,看着你幸福! 阿玛说:“到你喜欢的英吉利去,寻找你的幸福! 裕亲王说:你也要答应我,你一定要幸福! 外公说:幸福,在人的心里! ‘幸福’!“我一定要幸福!”额娘,师傅,外婆,外公,阿玛,裕亲王,这是我对你们的承诺!是我的决心!那么,不论将来如何,不论是否变化,我都会幸福,拥有着你们的祝福,拥有着你们的爱,我怎么会不幸福!我又怎么敢不幸福!怎么能不幸福! 看着怀中的清儿,胤禟的唇角漾出温柔的笑。终于拥有清儿了,初见时嘲笑自己比她更懂得女人的清儿,看穿自己逼人还债计策的清儿,为了朋友闻警而至的清儿,第一次着女装的清儿,弹唱《霓裳羽衣曲》的清儿,和皇阿玛撒娇的清儿,为‘薛清’这个名字泪流满面的清儿,开枪射杀可儿的清儿,昏迷不醒的清儿,把老虎当玩意养的清儿,被他伤得晕迷的清儿,说一辈子不嫁他的清儿,还有刚刚问他意见的清儿。所有的清儿都在他的记忆里,在他的心里,在他的生命里。 从此后,这个洒脱、聪明、重情义、睿智、美丽、善良的女子便是他一生的最爱。 那晚,皇阿玛把清儿指给了他。在兄弟们的心中,配得上清儿的也许只有十三弟,就连他自己也是这么认为的,清儿和十三的感情也最好。他做好了放手的准备,既然不能得到她,那就祝福她吧!没想到最终皇阿玛把清儿指给了自己。那一刻因为幸福来得太突然,太猛烈,他傻掉了。 也是在那晚的晚些时候,他和弟弟们躲在大石后面,听酒醉的清儿和妮娅说话。皇阿玛赐婚后他真怕清儿爱的是十三弟。可万万想不到清儿对他是没有感情的,只有痛心和失望,让他全身心的凉透。直到听到八哥的那句话“九弟呀!没有期望何来失望?没有心动何来心痛?”他才明白,清儿对他并不是全无感情的,清儿是害怕得不敢去爱他。 “如果注定失去,宁愿从未得到过。”是清儿无意中说过的话,胤禟记得。 清儿是对他没有信心。清儿还不知道她自己在他心中的份量,所以清儿不敢爱他。 清儿,我要怎样做才能让你知道我对你的心?我对你的情?我要怎样做才能让你对我敞开心扉,把你的心交给我? 胤禟紧紧地搂抱住清儿,轻轻低语:“清儿,相信我,我会好好爱你!一生一世绝不改变!” 温柔的风吹过丛林,带起草的甜香。 风啊!请你把这句话送入清儿的梦里:此生不负天地不负卿! 046.花愿 在围场的日子,除了胤禟,清儿就和妮娅在一起。 今日,康熙召集几个大阿哥和王爷议事,小阿哥们则去围猎。 妮娅和清儿相约,两人并骑缓缓而行。 “你和十三阿哥说了吗?”清儿问妮娅。 妮娅黯然摇头。 “要我替你和他说吗?”他想帮助他们,不想妮娅再拖拉下去。 “不用,我自己和他说。”看着清儿,妮娅娇艳得如牡丹花一样的脸上写满倔强。 “妮娅,感情是两个人的事,不能勉强,如果不行大家仍然是朋友,好不好?”师哥和妮娅,她不希望他们中的任何一个受伤,尤其因为感情。 “当然!清儿,我们赛马吧!” “好!” 胤禟、胤俄、胤祥和胤祯领着大队侍卫打猎回来,远远的便瞧见两个女子迎面急驰过来,然后又呼啸着从身旁驰过。 “她们在干什么?”胤祯扭身看着两人的背影,不明白两人骑得这么快要干什么? “不好,赶快把她们追回来!”胤祥反应最快,马上勒住马转头追上来,其余几人也迅速调转马头追上,本来两人的赛马,转瞬变成了赛马大会。 “妮娅,他们追上来了,我们分两路走,你和十三说清楚吧。”后面的人越来越近时,清儿大声喊向妮娅。 “好!”妮娅大声的答应,一提马缰,向另一条岔路跑去。 两人分成两路,后面跟着奔驰的人一下子停住了,这两人搞什么? “十弟跟着我去找清儿,十三和十四弟去追妮娅,别出什么事!”胤禟嘱咐弟弟们。 前方的清儿忽然勒住马,转回来迎上他们,在胤祥的马前停下,看着胤祥笑,“师哥,去追她吧。” 胤祥无奈的摇头,脸上的笑容仍然灿烂。“清儿,你也学会给我下套了!” “师哥,你的幸福是清儿最大的心愿!”清儿灿然而笑,态度却很认真,“善意的推辞也许不如痛快的拒绝来得清楚,妮娅是个好女孩,师哥,无论你是否对她有意,都把话说清楚。” 胤祥深深的看了一眼清儿,一提马缰奔去妮娅的方向。 胤禟靠近清儿问:“清儿,我们回去吧。” 清儿摇头:“我想再骑一会马,你们先回去吧。” 胤禟回头对弟弟们说:“老十,十四弟,你们先回去吧,我和清儿一会回去。” 胤俄和胤祯答应着策马而去。 清儿和胤禟并骑,缓慢而行。 清儿关切的问:“你不累吗?” 胤禟摇头微笑:“不累,想陪你。” 清儿一夹马腹,催马急奔,到了一片榆树林前,两人下马。 胤禟拉住清儿的手,边走边说:“在十三弟的心里你很重要。清儿你知道吗?” 清儿微笑:“我知道,在我的心里师哥也一样的重要。” 胤禟痞痞的问:“在你的心里我和十三谁更重要?” 清儿是很认真的态度,反问:“在你的心里我和额娘谁重要?” “不能比较,这是两种不一样的爱。” 清儿一笑:“那就是了,那你还问!你觉得这会儿他们两个人说清楚了吗?” 胤禟朗朗一笑,伸臂揽住她,“一定说清楚了,两个人都是利索人。清儿,你希望他们在一起吗?” 清儿想了想才说:“如果两个人都爱着对方,那我希望他们在一起。我会祝福他们幸福。” 胤禟不好意思又不甘心再问:“你为什么不爱十三弟?” 清儿斜视他,轻挑黛眉说:“为了看着你,不做出伤害他的事情,所以离开我最爱的师哥到你身边来做最亮的一颗钉子。”说完就跑。 胤禟咬牙切齿的在后面追,边追边喊:“好啊,你等着,看我抓住你怎么收拾你。” 清儿娇笑着一路急跑,胤禟大步追上一把抓住她的手臂,清儿笑着扑倒在胤禟的怀里。 胤禟托起清儿的下颌,看着她认真的说:“即使你是为了十三留在我身边,开我。我会爱你,疼你,感动你,让你爱上我。清儿!” 清儿伏在胤禟的怀里,忍着笑低低的应一声:“好!” 胤禟拍着清儿的后背说:“带你去一个地方。”拉起清儿的手向刺跑去。 胤禟跳下马,再伸手抱住清儿,走了几十步路将她放下然后轻轻的说:“清儿,睁开眼睛。” 清儿缓缓地睁开双眼,入目是一片花海,漫山遍野的鲜花,没有边际,蓬蓬勃勃的怒放着,锦绣绚烂。面对这一份美丽,震憾得人,没有了语言。 清儿慢慢地坐下来,胤禟也在清儿的身后坐下,把她拥在怀里。 “喜欢吗?打猎的时候看见的,就想着你一定会喜欢。” “嗯。喜欢,谢谢你,胤禟!”这个离开她身畔去打猎的男子将他的心留在了她的身上,叫她不能不感动。可是她心里却愈加的不安。 她从心里怕,害怕。不知道是怕自己陷入情关,还是怕他的爱不过是昙花一现。 “好看吗? “嗯。这里好美,真的不舍得离开,好想每日都能看到这些花。”这一刻,她脱离了现实,成了一个纯真的寻常的爱作梦的女子。 “好,我们不走了,在这里盖一间房子,每天我都会陪着你看这些花。”疼宠的语气出自于他的口中。是真的想,陪着她哪里都一样,都是家。 “好!我们留下来。”如果可以和话,真的很好。 “胤禟,花是什么?”靠在他的身上,枕着他的胸,轻声细语。 “花是什么?清儿,这个问题很难回答。我想花是女人吧。”双臂环住清儿。 “花不是女人,花是女人的梦。女人爱花缘于它的美丽,因为女人都希望自己美丽,梦想自己永远美丽。” “也许吧,男人不懂这些。” “没有人和你说过吗?”其实想说的是:没有女人和你说过吗?到最后终于咽下‘女人’这两个字。 “没人这样说过。我想也只有你这样想过。”古灵精怪、多愁善感的清儿啊。 “胤禟,你的府里,……”勇气在鼓起的瞬间就没了踪迹。 “想说什么?清儿?” “没什么。” “清儿,你在害怕什么?”果敢聪慧的清儿,居然害怕? “没什么!”用不耐烦的语气来掩饰心中的害怕吧。 “清儿,我只会爱你一个。你是我的妻。”不由得圈紧了她,清儿,这是你害怕的吗? “可她们也是你的女人。胤禟,‘我花开后百花杀’,我还做不到,爱我就好好爱她们吧。” “清儿,是你真的有这样的心胸还是你根本就不爱我?”一抹嘲笑溢出嘴角。 “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看着我清儿。”扳过她的身体,她的眼睛清澈明亮,眼里没有该有的羞意和春意,而是一片澄明。他突然泄了气:“你就这么怕爱上我?” “你在说什么?”掩饰着以指低头抚弄衣襟,下一刻两支手被他的大手握在掌内。抬头对上他眼中的急切,黑白分明的眼,满满的都是情意和爱。 “嗯,你怕你自己爱上我,所以你不敢承认你对我的感情。”说穿了是不是对清儿好一些?他曾经也在犹豫,可是不说出来,她真的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吗?在躲避什么吗?真的知道他的心吗? “瞎说,绕口令么?胤禟,我想走了。”她的嘴角泛起的笑又是标准化的,礼节化的,公式化的了。他摇头,果然是怕,又逃避? “等等我。”他站起身大步走向前方,低头摘了一大捧花,结成花束“清儿,给你!” 珍而重之的收下,闭上双眸,埋首深吻花香,人在这一刻陶醉。人陶醉在这一刻。 他眼望着她,这么懂得珍惜美好的女子,却不懂得珍惜她自己的感情,害怕面对她自己的感情和真心,只是一味的逃避,一味的谦让。摇摇头,谦让,当他是物!谦让给他的那些女人?清儿,何时你才能面对你自己的真心和感情? 伸手牵她向前走,抱她上马,在俯首的那一刹那,闻到幽幽的清香,不知是花的还是她的。 047.月誓 月光朦胧,山水朦胧,水边的女子也朦朦胧胧。 妮娅枕着一支手臂躺在草地上,望着夜空,想着十三阿哥。 清儿坐在她的身侧,想的是生意,这一趟塞外之行,又落下了很多的事情没有做:春装的设计,新掌柜的考核和聘任,还有每个月的对账查账,好在再有十来天也该回京了,只是回了京就又有得忙了。 “清儿,我就这么不讨他喜欢吗?”妮娅的话惊醒了沉思中的清儿,妮娅是带着哭腔的语调,清儿不自禁的看向她,果然腮边有泪。 “妮娅,不要瞎想了,你很好很可爱,师哥他不接受你,并不是因为你不好,只是因为你出现的不是时候。你也知道的,他刚被皇上赐了婚,你嫁过去难道去做侧福晋?做小吗?你可是一个公主!我想师哥也不想委屈了你!”那天回来后,师哥截住她和胤禟,叮嘱她有时间劝劝妮娅。 “我宁可不做公主,我只想做他的女人!”妮娅抽抽噎噎的说。 “做他的女人有什么好?干嘛这么死心眼?”清儿扬头看向夜空,月亮正努力的挣脱云的遮挡,终于云和月交错而过,月绽放清华,周围的群星在月的光环下,争相辉映着夜空。 “清儿,你知道十三阿哥爱你吗?你也爱他吗?”妮娅看向清儿,月下的清儿散发着清辉,如一座精雕细琢的玉像,让人不能亵渎。 “我也爱师哥,四岁时我就听师傅说起过他,知道他的存在,那时起,我心里就已经把他当亲哥哥一般。你想象不到的,第一次在羽衣阁见他时,我对他一点都不陌生,他和我想象中的一模一样:高大帅气,英俊潇洒,热情侠义。当时我和胤禟言语冲撞,师哥还帮我解围,他怎么也不会想到我是他师妹吧。”清儿陷在回忆里,嘴角眉梢都漾着温柔的笑。“我爱师哥,不能看到他受委屈,不能看到他受伤害,不能看到他不开心,我想帮助他,想让他开心,快乐,无忧,不受伤害,不受委屈,就如同对我的哥哥容宇一样。师哥对我也象是对自己的妹妹一样!”转回头看向妮娅“有这样一个师哥,我不再奢求了。没有比他更好的师哥了。” “清儿,你真的分得清友情和爱情吗?你确信十三阿哥对你是友情?是亲情不是爱情?”为什么,她感觉和她看到的和清儿不一样?十三阿哥看着清儿的目光里,分明是一个男子对心爱女子的眷恋。清儿怎么会说那是哥哥对妹妹的情谊呢? “当然能分清。师哥会为了我的失踪着急,会为了我的伤心而难过,但是他对我没有想要拥有或占有的欲望。不象胤禟。” . “也许是你对了,不过,我总觉得十三阿哥对你的爱不比九阿哥少。” “不是的,胤禟几次三番的央宜妃娘娘去求皇上把我指给他,师哥就没有。” “难怪皇上把你指给九阿哥。原来他对你用情这么深。” “妮娅,其实和师哥做朋友也不错,朋友之间不会象是爱人之间有那么多的要求,付出也不会那么多,付出不多,也许失去时也不会那么的疼痛。对不对?” “清儿,怎么你的想法总是和别人不一样,在拥有的时候你会想到失去,在快乐的时候你会想到不开心?” “因为我知道,有的时候我们看不透命运,可更多的时候我们连自己都看不透。我还知道‘福兮祸所伏’的道理。” “别这么伤感了,清儿,九阿哥爱你,不是么!” “妮娅,你知道什么最可怕吗?”清儿忍不住握紧拳头。“就是‘幸福’和‘快乐’这样美好的东西,把你侵蚀得没有了抵抗力的时候,你再突然的失去它;就是你,以为你手中握住了所有的‘美好’的时候,突然发现你认为的‘美好’已经不知不觉的从你的手中溜掉了;就是你在上一刻还面对着‘美好’,而在下一刻不得不失去它。妮娅,你知道那种可怕吗?可怕的事情,可怕的局面,和可怕的结果!” “你有这种经历吗?怎么你有这么深的体会?”妮娅已经忘记啼哭,吃惊的看着清儿。 “我有,我有太多这种经历了,我曾经在最欣慰的时候面对最残酷的结果,曾经在最快乐的时候面对最无奈的痛苦,曾经在最坚强的时候不得不软弱下来,也曾经在最软弱的时候不得不坚强。我得到的多,失去的也太多。也许在别人的眼中我有钱有势,没有什么是得不到的,但我失去了额娘,失去了师傅,失去了外婆,也失去了那个送我‘春雷’琴的王爷,妮娅,我实在是怕极了‘失去’,真的不想再因为‘得到’而‘失去’,不想再‘得到’后再‘失去’了。如果可以,我宁愿从未得到过,如果可以我宁愿我从未出现过!人活着太辛苦了!” “看来和你的‘辛苦’相比,我还是幸福的!”妮娅耸起双肩,看着清儿朗朗的一笑,无奈和心伤已淡去很多。 “所以呀,妮娅,你没有失去,你也没有损失,裕亲王和我说过,‘如果付出的爱没有回报就不要再付出了!’虽然你可能做不到不再付出,但我想你应该能做到把这份‘爱’埋在心里吧。这一份‘期盼’也许有一天会变成‘祝福’的。” 清儿看向妮娅,妮娅就如一朵含露的玫瑰,鲜艳,芬芳,带着它自己的‘刺’。 “我会忘记十三阿哥的,我会有我的生活和爱我的人。”妮娅坚定的带着自信。 清儿看着妮娅,淡淡一笑,却未说话,只把目光投注向夜空。妮娅,你知道吗?每个人总有一些事情不能对别人倾诉,我们把它埋藏在心底最柔软的角落,即使是对最亲近的人也不会诉说,不是因为不想分担分享,而是因为不需要分担分享。就如同此刻,你要把你对师哥的爱珍藏起来一样。 这些我们珍藏在心底的事情,也许我们是想独自拥有,即使它给我们带来的是疼痛。但它也是绝对的,纯粹的,完整的,只属于我们自己的。 也许有一天,你会忘记你对师哥的这一份感情,即使今日你少女的情怀揣满对师哥的爱恋,即使这些爱恋曾经让你快乐或是难忘的。但是随着时光的流逝,也会变成过往。 如果你不能忘记这一份感情,那么在以后的岁月里,当另一个男子走进你的心里,当你被另一个男子如珠如宝般的捧在手心里时,你是否会蓦然想起师哥,想起你曾经为他动情。那么今时今日你心里的这一份苦涩,经过岁月的沉淀和洗礼,是不是也会变得有了一些甜蜜? 妮娅,我们都是即看不透命运也看不透自己,即无法改变自己更无法改变命运的人,但是,我会祝福你,有一个真心待你的人来疼爱你,与你相偕相伴一生! “清儿,我们走吧。你这样晚了还不回去,一会儿九阿哥该着急了。”妮娅笑着拉起清儿,两个女人嬉笑着离开河边,妮娅似乎已经看开了,清儿则是又恢复到了以往理智沉稳的状态。 上一刻的清儿也许只是象寻常的女子一样,在不安的状态下泄露了心事吧? 月光照着河水,水面上映着树丛的剪影。 树下站着一个高大的落寞的身影。 “清儿,四岁时的你就已经把我当作是你的亲哥哥了吗?” “你所以帮助我清除府中的钉子,所以在河南和我说心里话,所以为我弹《霓裳羽衣曲》,所以让我入资闺友,所以在众兄弟中对我最好,所以给我火铳,所有所有对我的好,就是因为在你的心里我同容宇一样吗?你为我做那么多,就只是因为在你的心里我是你的亲哥哥一样的吗?” “清儿,你知道我的额娘早已离开,你知道这几年我一直在德妃娘娘身边,你也知道十四弟才是德妃娘娘的亲生儿子,可是,你不知道其实我早已央了德妃娘娘去求皇阿玛要你,但是我不是德娘娘的亲生儿子,在我和十四弟之间,德妃娘娘终究还是更偏疼十四弟一些。” “清儿,我不知道什么时候,皇阿玛决定把你指给九哥,但我看得出来,你早已经知道这个结果,想必你也是赞同的吧。 你即知道皇阿玛不会勉强你,不会不顾你的意愿,可是你还是同意皇阿玛,那么,是不是你早已爱上九哥了呢? 清儿,其实在最初,皇阿玛是等着你自己决定嫁给谁,可是你没有选择我,清儿,难道我只能做你的师哥?象亲哥哥一样的师哥么? 清儿,如果这就是你的选择,那么师哥除了对你放手,就只有祝愿你幸福了。 清儿,你的‘幸福’也是师哥最大的心愿!” 清儿,…… 的月光和交错的星光。 “清儿,你害怕的是我对你的爱不能长久吗?要我怎么样做,你才能相信我对你的爱是无止境的,你只有永远‘得到’我的爱,而没有‘失去’我的爱的那一天呢? 清儿,你知道这句话么‘山无陵,江水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乃敢与君绝!’我对着天上的月亮起誓,这是我对你的誓言!”. 048.雪色 站在岫云寺前,胤禟伸展左手,望着手心,那里是一道扭结的疤痕。 那是大约一年前在潇湘馆,他又一次算计抱负清儿时留下的。 那夜,失魂落魄的清儿自胤祥的怀抱中滑落在地的那一刻,没有人能知道他的心情是怎样的追悔和自责,是怎样的心疼和懊恼,他在急怒之下被手中折断了的竹扇伤了手。 后来,他没有治愈手上的伤,比起心中的懊悔,这点伤根本不值一提。 他存心不治,借此来提醒自己:他伤害的那个嘴角总是带着淡笑,仿若很真诚的在关心着他,其实巴不得和他八辈子没来往的女子,是他在意的人,是他爱着的人,是驻进他心里的人。 她疼,她痛,他就心甘情愿的陪着她,一起疼痛! 清儿失踪的时侯,他、四哥和十三弟都曾派出大批的人手在京城内外搜寻清儿的踪迹,无奈一点蛛丝马迹都未发现,他每日都是醉了醒,醒了又醉。清儿生日那天,他突然间想起清儿定会象每年的生日那样来此陪伴额娘和外婆,其实他也不确定在这里就准能见到清儿,但是怀带着最后的微薄的希望,从不信佛的他生平第一次踏足寺庙,急迫的来到此地,没想到不但没见到清儿,连灵牌都不在了,那一刻真的是好绝望! 而这一次来这里是奉了胡中正的‘命令’来接清儿回府的。接连两天他都没有见到清儿了,今儿刚进了胡府,还未来得及说话,外公就笑着对他说:“去岫云寺把清儿接回来吧!”弄得他大窘,忙答应着向外走。偏回过身时,才发现董鄂七十和容宇正在身后似笑非笑的看着他。 三个人望着他急急上马奔驰的背影开心的大笑,他反倒松了口气:清儿最在乎的三个人全部都接纳他了! 与第一次到岫云寺相比,此刻他的心情是大好特好,一年的时间里,他两次踏足岫云寺,境况却已是天差地别的不同。 深吸了一口清咧的空气,伸出手掌接住纷纷扬扬飘落的雪花,这场雪已下了一个早晨,地上的雪已积了数寸深,触目所及都是银装素裹,雪花落在他温暖的手中倾刻便化成一颗晶莹的水滴,雪花象是爱情,在遇到温暖时化成春水流入人心。他想起了清儿的眼泪,清儿曾为他哭过,为他笑过,却从未对他说过他一直想听到的那三个字,不论他如何的诱导如何的暗示,清儿都是一笑而过。仿若那三个字不仅仅是一句表白,更是一个承诺,仿若那是清儿对他的肯定,他总是想听到清儿说出那三个字。 脸上露出信心满满的笑容,胤禟大步的向寺里走去。伸手推开禅房房门,清儿正跪在牌位前的蒲团上双掌合拢低低喃语,他一笑步到清儿身侧,在清儿疑惑的目光下,跪了下来,直接伏地叩了三个头,也同清儿一样双掌合拢,却用坚定而诚恳的语气说:“外婆,额娘,再有一个月,清儿就是我的福晋了,你们放心,我会全心全意的疼她,爱她,照顾她!”再伏身叩了三个头,伸手搀起清儿。 胤禟专注的看着清儿,伸手拭去她的泪滴,语气疼宠,“这两天没见到你,你怎么又清瘦了?可别等到嫁给我的时候只剩下一身骨头了!瞧你,越来越爱哭,越来越象小女人了!” 清儿扬起柳眉,嗔怪着他:“大男人!谁要嫁你了?” 胤禟眯着凤目,邪邪的说:“董鄂清扬,你想抗旨!那可就别怪我不客气了!”伸长手臂搂住清儿,埋首将火热的唇覆上清儿的唇瓣。 清儿在他的怀里挣扎着,却被他紧紧的搂在怀里,挣扎不得终于在他的强势下放弃抵抗。两个人都陷入这个吻里,缠缠绵绵的难舍难分,空气中弥漫着浓厚的蓬勃的爱意。 清儿埋首在胤禟怀里娇嗔,“你好讨厌!都被额娘和外婆看到了!” 胤禟却开心的大笑,望着牌位大声的说:“额娘,外婆,你们看到了我对清儿的爱了吗?所以你们应该放心的把你们的宝贝交给我了吧!”再伸手抬起清儿的下颌,温情的说:“清儿,你也是我的宝贝!” “你怎么来了?”躲闪着他火热的目光,清儿岔开话题。 “外公让我来接你回府!”胤禟轻轻摇头,又在逃避?打横抱起清儿,在她的惊呼声中坐到窗前的椅子上,再将她放在膝上。“宝贝,我还没教会你怎么亲吻吗?你还不会!” 听完他的话,清儿急急的跳下他的双腿,却在下一刻被他围拢在怀中,惊呼声中被他吸吮住丁香。 “清儿,我们回府看看去,你觉得还缺什么,我马上着人去置办。”刚坐进车里,胤禟握紧清儿的手。“还是这么冷!怎么又没带手炉?”说着解开袍子的扣绊,将清儿的手捂在胸前。 “不用看了,你觉得好就成了。手太凉,仔细冰着你!”清儿欲缩回手。 “别动,没关系,哪里就冰着了。清儿,你是我的福晋,为你付出什么都值得!还是和我回府去看看吧,我总想着让你满意,你高兴我才高兴!”胤禟握住清儿的手,又将手向内里伸去。 “好吧,不过,我约了水大娘今儿试新衣。” “你设计的新衣?” “嗯,还有我自己的衣服。你笑什么,我自己设计嫁衣不成么?” “婚礼时得守着规矩穿宫里做的新衣,你自己做的当天穿不上。” “我不在那天穿不成么?我想穿我自己设计的衣服不成么?” “成成成!你想怎样都成,我们先回府,然后我再陪你去试嫁衣。好不好?” “好啊!新衣也有你的那份,正好你也试试。” “还有我的?” “当然,只有我自己的怎么成!” “真是我的好福晋,来,亲一下!” “讨厌!你再这样,我喊人了!” “喊吧,我就这样,谁爱来就来,我亲自己的福晋怕什么,不过,来了人你说咱们俩谁更难为情?” “不许靠过来,你再过来我就不客气了!唔!……” 九阿哥府前。 “雪,麻烦你和外公说,清儿和我回府了,晚些时候我再送她回去。”胤禟一笑,环住清儿的腰,指着身后的九阿哥府对面前的雪说。 “少主,只留风一个人怎么成?”雪看着清儿,再侧头看了眼风。少主上次就是在这条街上遇袭的,两人对视一眼后都明白对方要说的话,也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敬惕。 “没关系,你去吧!”清儿笑着说。“哪里会这么巧!” 雪和风对视了一眼,风点头,“放心吧,有我在!” 雪方才急急的骑上马走了。 九阿哥府的门房已经迎出来了,边拿着伞遮着清儿和胤禟边给两人请安问好,突然伞一歪人倒在地上不动了,风快步上前,翻转身体,他的眉心中插着的赫然就是一枚梅花镖。 风的眼里挟着怒火,“梅花镖”!正是一年以前少主中过的梅花镖!那次被他逃了,他们追辑一个来月都未找到他,对胡府的护卫们来说是奇耻大辱,这次说什么也不能再放过他。 风站直身子,拿眼仔细的四处观查,在发现有道身影一闪而过时,快步的追了上去,并大声说:“少主,快进九爷府!” 胤禟搂着清儿快步的向府门走去,突然听到一丝细细的尖锐的破空之声混在簌簌而落的雪中从身后传过来,他虽不及风的本领高,但是刚刚发生的人命案令常年习武的他比平时多了警觉,他听出这道暗器直袭清儿,来不及多想,他一个侧身闪在清儿身后,然后一晃身跪在地上。 清儿被胤禟顺势向前一推,滑了一个趔趄,赶紧回头扶住胤禟,看到了那个人。 在无边的落雪中快速的现出了一个戴着斗笠青衣蒙面的男人,他的手中握着一把寒光闪闪的利剑向他们一步步的逼近,清儿心头一寒,九阿哥府近在咫尺,胤禟半卧在雪地上显见是无力起身,她没有力气把半晕着的胤禟扶进去,要让她留下胤禟自己跑进去她也做不到,她缓缓伸手牵住胤禟的大手。 那把剑的主人直接将剑架在胤禟的脖颈上,沉声对清儿说:“跟我们走!否则他就得死!” 清儿急忙道:“放了他,我跟你们走!” 那人也急道:“快走!” 清儿仰头在胤禟面颊印上一吻,低声说:“胤禟,我爱你!”再深深的凝视着他,然后猛然站起身。 胤禟迷晕之际听到清儿的话,心头一喜,而后却是心被热油烹爆般的掬紧,抓紧清儿的衣襟,沉声说:“别走!” 那人手上使力,利剑在胤禟的脖子上划出一道血迹。“快走!不然我这一剑下去,他就没命了。” 清.儿掰开胤禟的手指,“胤禟,答应我:为我好好活着。如果我们有缘,我还是你的妻!” 胤禟吃力的撑开眼皮,望着清儿在那人的协迫下仍是连连回首着越行越远,心头又急又怒,喉头一甜,吐出一大口鲜血,人也随之轰然晕倒在地。 鲜血喷洒在洁白的雪地上,触目惊心的一摊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