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欺人太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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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悲乎！壮哉！”
“茂德帝姬纵火焚身，誓不侍贼，真烈女也！”
“勒索金银财帛，又强迫帝姬出城，金贼可谓无耻至极，我辈真男儿，当舍身戮贼，不叫胡虏小觑我中国无人！”
“……”
在史上艺术成就最高的皇帝宋徽宗赵佶不留余力的败祸及好大喜功下。
昔日强盛的大宋王朝，终于由盛转衰，并在收复燕云十六州一役上，暴露出了其伪大国的真实面目，还得罪了金国这只狡猾又贪婪的豺狼。
在史上最愚蠢、最无能、最懦弱的皇帝宋钦宗赵桓战和不定的态度下。
金人先后两次南下。
借着赵桓君臣昏招不断，最后更是把守城将士全部换成郭京那个神棍与他的七千七百七十七名六甲正兵。
靖康元年润十一月二十五日，在城中还有七万守军和数百万民众、粮草和军械都极为充足、城外还有勤王大军正在集结的情况下，金人只用了二百多先头部队攻城，大宋王朝就极为神奇的丢掉了其坚固的都城东京汴梁城的外城。
金人攻占了汴梁城的外城后，并没有继续攻下去。
一则，当时尚有数十万军民撤进了内城，其中有建制的军队就有数万，而且还有一万四军卫士（即赵桓的亲军），军马亦有数千匹，另外还有专为护驾而准备的武装到了牙齿的两千精锐人马。
在这种情况下，真打起巷战来，别说金人能不能打赢还不一定，退一步说，就算金人能打赢，也肯定会是杀敌一万自损八千的结局。
二则，通过这一年多的接触，金人已经看出来了赵桓的愚蠢、无能和懦弱，大宋王朝有这样的最高统治者，他们完全可以兵不血刃的得到他们想得到的东西，又何必要用武力夺取这个下下策呢？
于是——
金人先向赵桓君臣表示希望议和，稳住了宋人中准备巷战的人。
与此同时，金人下令在城外大量砍伐林木，将圆木和板材运到城墙上，构筑各种专门针对城内的防御设施，以防城内军民进行反攻。
做好了这一切之后，金人先跟赵桓君臣索要一万匹战马。
已经被金人吓破了胆的赵桓，立即下令：除现任执政侍从卿监郎官等职事官留马一匹外，其余马匹限三日内交赴开封府。
不久，自御马以下，开封府共收到七千余匹马。
赵桓君臣将这七千余匹马全部都送给了金人，甚至连宫中内侍班直禁军掌控的马匹也全部都交给了金人。
自此，赵桓君臣，彻底成了失去了突围的能力，成了瓮中之鳖，插翅难飞。
随后，金人又跟赵桓君臣索要城中所有的兵器，他们给赵桓的理由是：这些兵器藏匿于军中和民间，很容易造成汴梁城内乱，不利于汴梁城恢复秩序。
可以载着他逃命的马匹都给了，贪生怕死的赵桓，哪还能不给兵器？
赵桓立即下令张榜公告，令军民限期交纳所藏兵器，期满不交者依军法处置。
不尊皇令，那可是要砍头的，谁敢违抗？
所有军人的兵器，包括当初准备巷战分给百姓的兵器，陆续被收集起来。
不久之后，各种兵器琳琅满目，堆积如山。
开封府赶紧组织人力，用车辇运，用民夫挑，经过数日，才将这些兵器全部都送往金营。
如此，赵桓君臣和东京汴梁城中的数百万军民，彻底成为鱼肉，任由金人宰割。
金人开始露出他们的獠牙，张开他们的血盆大口，对汴梁城中之人进行最贪婪的勒索。
而赵桓这个皇帝，在金人的恐吓下，已经变得穷凶极恶。
他不仅命人打开了大宋王朝积攒了一百六十七年的封椿库任由金人索取、在汴梁城中刮地三尺无极限的压榨城中臣民的私财，就连神霄殿里的金宝轮和供奉赵氏先祖的金银器他都派人全部拆下来赔偿给金人。
可以想象，如果大宋王朝的皇陵在汴梁城中，他甚至都有可能会让人挖了皇陵，取出里面陪葬的宝物赔偿给金人。
榨无可榨之后，金人将赵桓骗出城，然后开始打起汴梁城中年轻貌美的女人的主意。
而金人索要得第一个女人就是，赵佶女儿中容貌最美的茂德帝姬赵福金。
赵佶、赵桓父子为了他们自己苟活，恬不知耻的派人将自己的女儿、自己的妹妹送出了城。
不想，就在进入金营的前一刻，赵福金突然纵火点燃了她偷偷藏在马车中的火油，烈火焚身，让金人只得去了一具烧焦了的尸体。
此事唤醒了汴梁城中的一些热血男儿的血性，同时也给了金人彻底暴露出其无耻贪婪本性的借口。
金人强令大宋王朝拿女人抵债。
嫔妃，王妃，帝姬、公主；
嫔御，王妾，宗姬，御女，近支宗姬；
族姬，宫女，采女，宗妇；
族妇，歌女，贵戚，官民女。
总之，只要是年轻漂亮的女子，金人全要。
关键，除去已经缴纳的金银数目和用女人以及其它东西抵的账，大宋王朝还得答应今后年年上供、岁岁来朝补足战争赔款。
关键的关键，即便大宋王朝愿意接受金人的全部敲诈和勒索，愿意付出令人所不齿的惨重代价，金人还是废掉了赵桓这个大宋皇帝，并强令包括太上皇赵佶、太后郑氏、皇后朱琏、太子赵谌在内的整个赵氏宗族全部出城。
金人还扬言，如有半点不遵从，他们就血洗了汴梁城。
欺人太甚！
……
汴梁城火药作中的一间营房中。
一个绝美少妇满脸担忧的为一个身躯凛凛相貌堂堂的青年将军穿上内甲和衣衫。
如果此时有宫廷之人在场，一定不敢相信他们的眼睛，这绝美少妇竟然是本该死在大火之中的茂德帝姬赵福金！
犹豫了一下，赵福金轻启朱唇：“若势不可为，将军当以保命为先，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青年将军，也就是韩擎，将赵福金搂入怀中，随后语气坚决道：“战败乃男人之责，何故让女人以身抵债？我韩擎若是眼睁睁的看着那些粗鄙残暴的金人掳走我汉人女子去寒苦之地过那猪狗不如的生活，叫我何以为人？”
“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帝姬不必再劝，此事成则万幸，不成，我必杀身成仁！”
赵福金咬了咬下唇，说：“将军若是成仁，妾身必学兰儿，一来与将军九泉之下团聚，二来以全妾身身负不实之名。”
值此什么都无法确定的时刻，韩擎实在是不能给赵福金什么承诺和安排，他只能在赵福金的额头上深深的一吻。
吻毕，韩擎便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
第二章 火线提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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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擎不是这个时代的人。
嗯……这么说，也不完全准确。
因为韩擎脑中也有这个时代的韩擎的记忆。
简单一点说就是：
二十一世纪某特种部队的王牌爆破手韩擎，在马里执行维和任务时，被当地反动组织的榴弹炮炸成重伤，落下了很严重的残疾，不得不领了一笔还算丰厚的伤残补贴退伍。
退伍后，无所事事的韩擎，迷恋上了历史小说，幻想着有朝一日自己可以醒掌天下权、醉卧美人膝。
后来，韩擎甚至还在某点中文网当上了历史类的网文作者，专写两宋风云。
因为熟知两宋时期的历史和读者大大们的喜好，韩擎的成绩越来越好，大有成神之势。
只可惜，长久的高强度写作，让身体早就在那一战中废了的韩擎，在不到三十五岁就一命呜呼了。
眼一闭一睁。
韩擎就来到了这个时代。
这个时代的韩擎，也是一名职业军人，十四岁就在西北参加了秦凤军，跟西夏人作战。
而且，这个时代的韩擎还是天生神力，天生就是能以一敌百的猛将，骁勇善战。
因为作战时异常勇猛，从军仅五年时间，这个时代的韩擎就凭军功升上了修武郎之位担任副将之职。
而这还是因为这个时代的韩擎只有武力没有脑子一点都不懂得升官之道，否则，就凭他参加过征西夏、平方腊、北上收复燕云、第一次东京保卫战、北上抗金、第二次东京保卫战等大大小小上百场战斗立下的汗马功劳，在这样的乱世，他就是不能升到诸司正使之位，也肯定能升到诸司副使之位，就是不能统制一军人马，也肯定能统领一营人马，怎么也不至于当一个实际上只统带了一百来人马的副将。
靖康元年初。
这个时代的韩擎，随老将种师中进京勤王。
后来，种师中在榆次战死，侥幸活下来的这个时代的韩擎，辗转跟了很多人，最后带着自己聚集起来的一百多个同过生共过死的兄弟逃进了东京成为汴梁城中的低级武官之一。
两个月前的润十一月二十五日，汴梁城的外城被金人攻破。
这个时代的韩擎见状，当即就率人冲上去迎敌。
可就在这个时代的韩擎与敌人奋力厮杀之际，也不知是哪来了一炮，正好在正在厮杀的几人头顶上炸响。
这个时代的韩擎，当场就被炸晕了过去。
等韩擎再醒过来，就变成了二十一世纪的韩擎。
当时，还没等韩擎融合了这个时代韩擎的记忆搞明白自己的处境，他手下一个名叫“赵撙”的副军使就扶着头痛欲裂的他拼了命的往内城跑。
跑了不久，韩擎突然发现一群乱兵正将一个他很熟悉却又一时之间想不起来是谁的军官打翻在地，正准备击杀他。
头痛了一下，韩擎立马想起这个军官是北宋最后一个名将姚友仲。
韩擎二话不说，就挣开了赵撙，然后带人冲了过去，将那群乱兵打跑，之后背起已经被打得浑身是伤不知生死的姚友仲就往内城跑。
后来，韩擎带人又救下了不少还在抵抗的将士，其中最有名的三个就是统制官何庆彦和陈克礼以及中书舍人高振。
慢慢的，韩擎一行人壮大到了五六百人。
他们边跑边杀。
不知过了多久，他们才杀进了内城。
然后，韩擎一行人随着人群跑到了宣德门门前的广场上。
那时，广场上已经集结了十几万军民。
人们纷纷往门前拥挤，熙熙攘攘，摩肩接踵，喧腾不已，纷乱不定。
天色大亮时，赵桓在何栗、孙傅等大臣的陪同下，缓缓的登上了宣德楼。
面对广场上乱哄哄黑压压的人群，赵桓东张西望不知所措，何栗、孙傅等大臣也都大眼瞪小眼，无计可施，惶惶不安。
突然！
只见人群中有一个中年人奋力挤到楼下，并健步登楼。
这时已经完全融合了这个时代韩擎记忆的韩擎，见到这一幕，突然想起一人、一事，随即也三步并作两步挤到了楼下，然后随着那个中年人登上了宣德楼。
两人一前一后来到楼上。
那个中年抢先说道：“臣是王伦，百姓喧乱，臣能压之。”
韩擎紧随其后说道：“末将韩擎，手上尚有同袍弟兄五七百人，兵甲齐全，挥着能来，来之能战，可助陛下镇压百姓喧乱。”
赵桓一听，赶紧让王伦和韩擎下去弹压。
王伦说：“臣未有官，岂能弹压？”，于是毛遂自荐，请赵桓封他官职。
赵桓见王伦这人很有担当，关键时刻能挺身而出，当即命人取来纸与笔，亲笔写下委任状，任命王伦为吏部侍郎。
封了王伦，不可能不封此时手上还有五七百能战将士的韩擎。
于是，赵桓又委任韩擎为侍卫步军司步军都虞候。
王伦是宋真宗时代著名宰相王旦之弟王旭的后裔，也算得上是世家子弟。
只是到了王伦这辈，家道已经中落。
王伦年轻时，经常游荡于东京与西京一带，他为人侠义，豪爽磊落，有交际能力，还有纵横辩论之才，也有干一番事业的抱负，所以市井群小对他评价很高，不少人愿意追随他。
然而，由于身处于社会最底层，真的是很难有脱颖而出的机会。
所以，王伦才瞅准今天现场是个机会，勇敢上前抓住。
王伦走下门楼，他的追随者纷纷一边大呼：“侍郎来了！”、一边在前边给王伦开道。
另一边，韩擎的情况也差不多，他走下门楼，赵撙等他的旧属同僚，也纷纷大喊：“将军下来了。”，同时往韩擎这边聚集。
就连韩擎救下的何庆彦和陈克礼、高振等人也往韩擎这边聚集。
下来之前，韩擎其实还有些担心，无法圆了自己刚刚吹过的牛。
下来一看，韩擎才知道自己想多了——匆匆一看，仅聚到自己身边的残兵败将，就不下一千人，这还不算那些正在往自己这边聚集和还在犹豫不决的残兵败将。
韩擎也不废话，直接举贤不避亲，将自己的亲信和自己所知的有本事、有声望、怀才不遇的人火线提拔成军官，让他们协助自己收敛部队。
不一会的功夫，韩擎就得到了一支近三千人的乌合之众。
韩擎现在没有时间慢慢整军，人聚集得差不多了，他立即叫人敲打他们手中的兵器。
等所有人都看过来，韩擎才大喊道：“保持安静，陛下有圣旨！”
另一边，王伦也以吏部侍郎的身份安抚民众，请他们保持肃定，说赵桓有重要话要说。
别说，在韩擎和王伦的努力下，乱哄哄的民众还真就慢慢的安静了下来。
见此，赵桓手扶栏杆，面朝广场，对众人大声说道：“事体至此，大家群策群力，有谋者，即此献陈，朕当听从。失守之罪，一切不问。应对过后，朕自会发放兵甲，叫大家各保老幼。”
百姓们听言，在议论纷纷的同时，也向赵桓提了好多问题，又说了很多办法。
只可惜，这些人没一句说在点上，后来更是因为场面又变得乱糟糟的连他们说得是什么都听不清了。
何栗和孙傅见这样也问不出个像样的计策，于是下令让韩擎带着手下将士将储藏在兵器库中的刀枪弓弩甲胄都运来发放给百姓。
韩擎带人去了兵器库后，何栗对赵桓说：“王伦乃一平民百姓，又没立下大功，火线提拔为侍郎甚为不妥。
韩擎乃一区区中低级武官，仅维持一下秩序、发放一下兵器，如何能一步登天直升到侍卫步军司步军都虞候？
他们提升得太快，无论是对陛下，还是对他们自己，皆非好事。”
随后，何栗硬是让赵桓收回圣旨，改任王伦为修职郎，进朝听用，改任韩擎为武义大夫赣州团练使奋军统制，统制韩擎刚刚聚集起来的那三千残兵败将……
……
第三章 监守自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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贲军之将，亡国之大夫，与为人后者不入，其余皆入。
韩擎猜测，赵桓真正想给自己这支杂牌军的番号，应该是“贲军”，而不是“奋军”，因为，怎么看，都是代表残兵败将的“贲军”更适合当自己这支打了败仗的军队的番号。
“可能是不愿意承认他自己失败吧，才把“贲军”换成了“奋军”。”
不过，无所谓了，奋军也好，贲军也罢，都有激励自己的意思，挺符合自己现在的心境的。
武义大夫赣州团练使奋军统制肯定不能跟侍卫步军司所属诸班直禁军主官步军都虞候相比，两者单是品级就差着三四品。
可话又说回来，都这个时候了，那几品官职又有个毛用？金人还能因为你高几品，就不抢你的妻女、财物？
这个时候，真正有用的是实力。
你如果有实力，在这样的乱世，不仅能自保，还能要风得风、要雨得雨。
只要你的实力够强，你甚至都能当皇帝。
对此，有着十几年看和写历史小说经历的韩擎，太清楚不过了。
所以，听内侍匆匆跑过来跟自己说，自己不再是侍卫步军司都虞候了而是武义大夫赣州团练使奋军统制负责统制自己刚刚聚集起来的那三千残兵败将，马上就要进入兵器库的韩擎，二话没说，就“感恩戴德”的领命了。
送走内侍，韩擎走进了兵器库，随即就被眼前所见的东西给震惊到了！
放眼望去，仅这一个库中的兵甲，就不下十万套。
而刚刚带韩擎来的内侍，已经跟韩擎说得清清楚楚，这样的兵器库，大宋共有八个，里面的兵甲全部发放给百姓。
韩擎眼珠一转，随即就把赵撙叫来，然后小声对他说：“陛下刚才派人传来旨意，让我趁乱藏起两万套兵甲以防不测，你速去找来五十稳妥之人挑出两万最好的兵甲藏到一个稳妥的地方。”
想了想，韩擎又补充道：“再把能找到的枪头全部打包带走。”
赵撙听罢，小声问道：“大哥，弓弩、羽箭，陛下要不要？”
韩擎心想：“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遂道：“要，越多越好。”
赵撙领命，立即着手去办此事了。
韩擎拿着鸡毛当令箭，将能找到的车马全都强行征用了。
你是权贵，不给？
不好意思，在这个混乱的时期，根本没有权贵，刀枪说得算，更何况韩擎手上还有赵桓的命令。
关键的关键，此时城内局面非常混乱。
云骑桥、明达皇后宅、孟昌龄家、神卫营、蓝从熙家、五岳观等地，都被人纵火。
大火将附近数千间民房全部都烧着了。
这些火，并不是金兵所放，而是宋军溃兵以及城内不法之徒所放。
浓烟大火中，百姓们四处奔逃。有的从城东往城西跑，有的从城西往城东跑。路上相遇，皆茫然不知该逃往何处。
混乱中有不少父子走丢，有不少夫妇走散，甚至还有全家不堪苦难自缢而死者。
溃兵们乘纷乱之际，恣行劫夺，肆无忌惮。
有些溃兵甚至披头散发伪装成金人，专门袭击豪宅，不少后族贵戚王公大臣富商巨贾之家都遭到了侵害。
一些公卿士大夫，为掩盖其身份，不得不换上布袍草衣，混迹于百姓之间；一些出身于贵戚之家的女子，为掩盖其面目，不得不将泥土抹在脸上，衣衫褴褛，类似乞丐。
也有许多百姓从内城东西角门往外城跑——他们想找机会逃出汴梁城。
人们扶老携幼往外逃，结果有不少老人和孩子被挤死或踩死。
后来，在汴河与蔡河两岸，有不少被遗弃的老人和婴幼尸骸堆聚在一起，仿佛修罗场，两河岸边，不断传出哀号之声，令人所不忍闻。
在这种情况下，韩擎带着数千骄兵悍将只抢些车马，谁敢不给？
在威逼和强抢下，被韩擎弄来了八百多辆车马。
不过韩擎并没有把这些车马调给为民众分发武器的将士，而是将这些车马全都调给了赵撙他们，让他们用这些车马尽快运走兵甲、弓弩、羽箭、枪头。
现在，城里到处都是乱糟糟的，几乎每个人都在抱头乱跑和东躲西藏，他们都不知道自己能不能见到明天的太阳，哪还会去管韩擎的小动作？
结果，还真就被韩擎趁乱偷走了两万套最好的兵甲、不计其数的弓弩和羽箭以及足以武装十万士兵的枪头。
这还不算，韩擎又假公济私的给自己这三千来人从上到下、从里到外换上了一套最豪华的装备。
换完装之后，至少从表面上看，自己这三千来人绝对是精锐中的精锐。
后来，韩擎在发放兵甲的时候，愕然发现，看守粮仓的人竟然全都跑光了，不少民众正在趁乱偷粮。
韩擎带人赶跑了那些民众，然后分出一千人守卫起粮仓来。
等给百姓分发完兵器，韩擎更是亲自带人守卫起粮仓来。
韩擎这么干，当然不是因为韩擎有责任心，而是他准备监守自盗。
在接下来的几天时间里，宋金进入和谈阶段，汴梁城中的人全都在担心金人会突然冲进城来屠城，根本就没有人顾及到韩擎这里。
就在这段时间，韩擎一边让赵撙带着那八百多辆车马不停得偷粮仓中的粮食，一边开始整军。
韩擎整军，与别人不同。
首先，韩擎不是用这个时代的练兵之法整军，而是用后世的练兵之法训练将士的服从性。
另外，韩擎将自己这三千来人分成了三部分。
第一部分，对自己的命令，毫无保留执行的——这部分人其实很少，将将才五百来人。
第二部分，与金人有血海深仇，对金人恨之入骨，有死志，又不愿意服从韩擎命令的——这部分人更少，连二百都不到。
第三部分，也就是剩下的一千三百来人——这些人都是积年鋲痞，有的甚至就是汴梁城中的泼皮不久之前才被强征入伍的，他们的特点是顺风浪逆风投，根本就靠不住。
对于这三部分人，韩擎区别对待。
第一部分人。
韩擎用心训练、用心交流、用心呵护。
具体点就是，韩擎不仅照搬后世我军训练新兵的方法训练他们，还给他们灌输后世我军总结出来的军人思想，每顿都跟他们在一块吃完全相同的饭，每晚都会亲自去给他们查房盖被子，有谁病了，都会去派人“请”郎中过来给他们看病。
还带着他们运粮、藏粮。
总之一句话，韩擎把他们当成自己的教导队和心腹来培养和对待。
第二部分人。
韩擎并不强迫他们训练，愿意练就练，不愿意练就不练，就是想天天躺在营房中睡觉都没有问题，韩擎完全顺着他们的意，让他们想怎么着就怎么着。
同时，韩擎还对他们推之以恩，不论是对他们自己，还是对他们的亲人，都给于最大程度的关照。
第三部分人。
韩擎只是简单的训练了一下他们的服从性，让他们能听得懂最基本的命令，知道集合、跨立、散开、跟着大家走什么的。
没事的时候，韩擎会跟他们在一块坐一坐，聊聊时事和荤段子什么的。
他们偶尔溜出去，韩擎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当没看见。
后来，韩擎干脆在这些人中挑出一些消息灵通又机灵的，把他们放出去充当自己的耳目。
几日后，景王赵杞与谢克家离开金营回到城中，他们高举着一面黄旗，旗上写着“两国通和”四个大字，给城中的人带回来了完颜宗翰的承诺：“若城破日，不许杀掠。”
至此，担心金人会屠城而提心吊胆的人们，才稍稍松了一口气。
不久，终于有人想起了粮食对于此时汴梁城中的人的重要性，他们赶紧把此事禀报给了赵桓。
赵桓立即派户书梅执礼来查看粮食。
得知此事之后，韩擎立即集合人马，让他们将那套豪华装备全都穿戴起来列好队迎接梅执礼的视察。
这里，韩擎耍了一个小花招，他将自己那五百站如松、精气神俱佳的教导队放在最前面，挡住那些只会跨立还站不直的鋲痞，营造出来了一军精锐的假象。
梅执礼已经很久没看到这么精锐的宋军了，因此他眼前当即就是一亮。
又听韩擎说：“那日，末将看见有人趁乱抢粮，害怕这上百万石粮食被乱民哄抢一空，或是被大火烧毁，就自发的带人守卫起粮仓来，因这几日城中太过混乱，末将不知该向谁汇报，故而没有及时上报，还望大人恕罪。”
梅执礼对韩擎的做法大加褒奖，并将此事报告给了赵桓。
赵桓觉得韩擎很有责任心，手上还有一支三千人的精锐没准什么时候能派上用场，便给韩擎连升七级，让韩擎成为正七品的武功大夫摸到了高级武官的门边。
不过——
遗憾的是，赵桓没让韩擎再继续守卫粮仓，而是派户部的人和他的亲卫接管了粮仓，将韩擎和韩擎的三千人马调去拱卫皇宫了……
……
第四章 从井救人
…
这天，天空阴沉，寒风呼啸，大雪漫天飞舞，汴梁城内到处都是一片银装素裹。
为了安抚城内军民，赵桓一大早又冒雪驾登宣德门。
赵桓再次诏令赦免守城官吏军民失守之罪，宣布两国已有和议，安抚劝导军民各令归业。
人们闻讯后，皆从四面八方涌来。
宣德门前的广场上，很快就又聚集了数万人，他们一边高呼万岁，一边号泣流泪。
热烈而又悲怆的场面，令赵桓很感动，他一边挥手致意，一边大哭。
不久，四名金使登上宣德门城楼，觐见赵桓。
赵桓一见到他们，便说：“宁害朕，勿害城中军民！”
金使说：“两国已通和好，城中秋毫不动。”
赵桓随后令他身旁的孙傅立即张榜，向全城百姓公告：两国已和，大家毋须再忧，军民各归各业。
赵桓回宫不久，突然有个宦官慌里慌张地跑进大殿说：“陛下，禁卫们用斧头劈开了左掖门，冲进宫来了，他们说要求见陛下！”
赵桓大惊，急忙起身往外跑！
刚跑到祥曦殿门口，押黄门指挥使蒋宣、李福及班直卢万便率领数百卫士径直闯入殿中。
众卫士大喊：“我等愿为陛下杀出一条血路，保护陛下冲出城去！”
蒋宣随即牵来了赵桓的御马，试图将赵桓扶上马去。
赵桓极力挣扎，不肯上马。
一名内侍冲过来，朝蒋宣怒斥道：“休得无礼，这是天子！”
蒋宣大怒，手中宝剑一挥，内侍当场倒地而死，鲜血喷了一地。
赵桓大惊失色！
李福急忙上前叩头，说：“蒋宣非敢无礼，实欲救官家于祸难之中。金人诡诈，和议不可信，宰相与内侍多是细作，愿陛下与我等一块杀将出去，为大宋赢得一线生机！”
卢万也道：“事不宜迟，还望陛下早决！”
蒋宣见赵桓犹豫不决又很怕他们的样子，很是失望，他愤然道：“臣等忘家舍命，欲尽忠于陛下，陛下若是不用我等忠心之臣，大宋危矣！”
赵桓不听蒋宣之言，推脱说：“若真要出城，朕也要回内殿准备一下。”
说罢，赵桓环视四周，见只有何栗、孙傅、秦桧、梅执礼、吕好问五位大臣赶来护驾，便命他们上前劝导蒋宣——其他大臣，全都吓跑了。
孙傅听言，上前呵斥蒋宣等人，令他们立即退到殿外。
吕好问和秦桧跟随蒋宣等人来到殿外，用言语暂时哄住了他们。
危险过去，赵桓立即令何栗、孙傅起草诏令，以蒋宣、李福、卢万无礼而致乱为名，令四厢指挥使左言立刻领兵前来弹压。
诏令写好后，赵桓派给事中兼侍读谭世勣给左言送去。
为稳住蒋宣等人，免得他们强行掳走自己，赵桓先假意封蒋宣为团练使管殿前司，李福和卢万等人也各有封赏。
蒋宣等人当即谢恩，然后众卫士皆坐于殿庑下，听候圣旨处理。
不久，左言带兵赶来护驾，将蒋宣、李福、卢万等数十名为首卫士抓了起来。
这时，宫中上四军卫士犹有兵力一万多，军马亦有数千匹，另外还有专为护驾而准备的两千精锐人马，关键大多数卫士都希望夺门而出突围而去。
如果能将这些力量有效的组织起来，突围或许能够成功。
然而，赵桓根本就不是这样的人物，所以他注定扭转不了乾坤、改写不了历史——只有卓越的人物，才能在关键时刻扭转乾坤、改写历史。
也正是因为发生了蒋宣、李福、卢万等卫士闯宫一事，韩擎和他的三千“精锐”才被调来拱卫皇宫。
而韩擎到任的第一个任务，就是秘密处死蒋宣、李福、卢万等卫士。
这个命令是赵桓亲自下给韩擎的。
韩擎心想：“可能是赵桓不想让其他禁卫寒了心，进而失去最后的依仗，才让我这个外人去做此事吧。”
韩擎毫不含糊的领命，亲自带着一百心腹将蒋宣、李福、卢万等卫士从大理寺提了出来，然后将他们带去了大理寺后面的一片树林中。
见此，蒋宣、李福、卢万等人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蒋宣大恨：“活该他赵桓当亡国之君，不信忠臣，偏听奷言，焉有不丢祖宗江山之理？”
李福也道：“我等若是贪生怕死，自可夺马离去，又何必自找麻烦护他离开？”
卢万悲愤道：“只可惜吾等不能战死在沙场，却要死在自己人手中，陛下真非人主也！”
其他人也都愤愤不平，有那对赵桓失望透顶或是心存怨恨的，直接骂赵桓昏庸无道，甚至诅咒赵桓当亡国之君。
韩擎见此，冲蒋宣、李福、卢万等人一抱拳，说：“诸位都是铁骨铮铮的英雄，韩擎实在不忍心诛杀诸位英雄……罢罢罢，诸位英雄都逃命去吧。”
说罢，韩擎就给蒋宣松了绑，然后又一一给李福、卢万等人松绑。
蒋宣反应了一下，连忙冲韩擎抱拳道：“将军若是放了我等，何以跟陛下复命？”
韩擎慨然道：“以韩擎区区一命，换几十位英雄之命，值了。”
“万万不可！”卢万道。
“不错，大丈夫岂敢欠下这泼天人情？”李福也道。
韩擎摆摆手，道：“韩擎是惜诸位英雄不能战死沙场之上而要埋骨这深山之中，才放了诸位英雄，并无所图，诸位英雄不必挂怀。”
蒋宣道：“将军高风亮节，我等更不能为苟活一己之命而陷将军于险地。”
李福也道：“蒋兄此言不错，大丈夫死则死矣，如何能让他人替之。”
卢万道：“将军从井救人，义薄云天，我等能在死前结识将军，已是天幸，岂敢再去贪生？”
“诸位英雄若是那该死之人，韩擎绝不会出手相救，然诸位英雄欲弃家舍命以全忠义而至于此，韩擎又岂能坐视不理？”
听了韩擎所言，蒋宣、李福、卢万等人也觉得他们死得不值，进而全都沉默不语。
过了一会，一个卫士说：“如今到处都是乱糟糟的，我等若是有一藏身之地，应该无人能注意到我等这些已死之人，韩将军也不必担负这杀身大险。”
听了这个卫士之言，蒋宣、李福、卢万等人眼前都是一亮，韩擎更是顺势说道：“这位英雄言之有理。”，然后看向蒋宣、李福、卢万等人问道：“那……诸位英雄可有藏身之地？”
蒋宣、李福、卢万等人面面相觑！
他们如果只是一两个人，倒还好说，随便找个地方或是混进难民之中就藏了。
可他们有几十个人。
若是分开藏的话，哪怕只有一个人出事，也必定要牵连其他人和其他人的家人。
若是不分开藏的话，哪里又能藏得下这么多人？
见蒋宣、李福、卢万等人也不像是有藏身之地，韩擎说道：“诸位英雄若是没有好的去处，我这里倒是有一个不错的地方。”
蒋宣问：“不知将军所说是何地？”
韩擎吐出三个字：“火药作。”
……
第五章 实权人物
…
北宋时期火器的制造已初具规模，在汴梁城中设有广备攻城作，工匠五千余人，下辖十作，其中就有火药作和专门制造火器的火作。
人口繁盛和建筑材料耐火等级不高，导致北宋时期的汴梁城火灾频发，甚至到了，小火灾无数，大火灾每年都至少有一二起的地步。
而造成火灾的原因有很多，像意外失火，人为纵火，雷电劈引，等等。
其中，危害最大、最难以扑灭的火灾就是火药作和火作着火。
可以说，只要两作一着，就是一场巨大的灾难。
以宋真宗时期的一场由火作引起的巨大火灾为例：
当时，火作的一个“作手”（技术员）装填火药时用力过猛，溅出了火花，刹那间炮声震天，地动山摇，火作里的工人全部被炸死，方圆三里以内的民宅不是被震塌，就是被烧毁，粗略统计，在那场大火里丧生的总人数高达一千三百多人。
朝廷痛定思痛，总结：火药作和火作平日囤放着大量的硝石、硫磺和木炭甚至是火药，全是易燃易爆物品，很容易引起火灾，而一引起火灾，就肯定会殃及到周围居民，酿成巨大的灾难。
故而，朝廷下令将火药作和火作迁到城西北角的一块无人之地，并在那里建了一些房舍以供火药作和火作的匠人及他们的家属居住。
此时的人，都认为动不动就造成巨大伤亡的火药作和火作是不祥之地，所以，如果没事，汴梁城中的人几乎没有人会去两作方圆十里的地方。
原本，火药作和火作附近还有两营人马和一营潜火兵驻扎。
后来，随着战争的爆发，火药作和火作的火药兵器全部被搬上了城墙，三营人马也被调去守城，只剩两作的工匠和他们的家属还在继续赶制火药和兵器。
金人攻破汴梁城的外城后，火药作和火作因为离主城区太远，又太过偏僻，并没有被波及到，两作的匠人和他们的家属虽然对汴梁城的局势有所猜测，但却因为没有直面危险而没有轻举妄动。
那日，韩擎派赵撙带着五十个可靠的人去藏那两万套兵甲、不计其数的弓弩和羽箭以及足够武装十万人的枪尖时，起初赵撙也不知道藏哪好，毕竟东西实在是太多了，一般的地方是不可能藏得下这么多东西的。
于是赵撙就问他挑出来的那五十个人：有没有谁知道，什么地方能藏下这么多兵甲？
那五十个人中有一人原来是火药作的潜火兵，他跟赵撙说：“我们原来的营区里有一个很大的库房，平日里主要是用来存储防火器材的，肯定能藏下这些兵甲。
退一步说，就算那些库房藏不下，那里还有很多空置的兵营，也足以藏下这些兵甲了。
另外火药作和火作也有库房，平时是用来储存火药和火器的，现在应该也都是闲置的。”
韩擎曾在战场上救过这个潜火兵的命，这个潜火兵对韩擎感恩戴德、忠心耿耿，赵撙相信这个潜火兵所说的。
于是，赵撙便带着那五十人将那些兵甲、弓弩、羽箭、枪尖全都送去了火药作后面的潜火营里藏了起来。
后来，韩擎偷得那八万多石粮食，也被陆续送到那里藏了起来。
韩擎听说了火药作和火作的情况后，抽空去了一趟火药作和火作，假传圣旨：“朝廷已命我全权接管两作，你等各司其职，我自有吩咐。”
说完，韩擎还给火药作和火作的人亮了亮赵桓任命自己为武功大夫的圣旨。
韩擎穿着一身正七品武官的军服，身后又有数百全副武装的将士，谁敢查看他手上的圣旨写得是什么？
稳住了火药作和火作的匠人之后，韩擎命人给每个匠人分了一斗好米，对他们说：“凡事皆无需你等担心，一切有我，你等只需安心做好我交代给你等之事便可。”
在这之后，韩擎这个后世的王牌爆破手干净利落脆的改进了火药配方、制作方法和制作流程，并制定了奖罚措施，然后让两作的匠人和他们的家属放下一切工作全部集中到火药作全力生产新式火药。
而火药作也就成了韩擎的大本营。
救下蒋宣、李福、卢万等人之后，韩擎将他们也送到了火药作，让赵撙按照自己的方法训练他们。
不久，金人来要战马，沉浸在议和成功的幻梦里的赵桓，下令城中的战马全部上交开封府。
韩擎考虑到，马是活物不好隐藏，还废宝贵的粮草，便只留了一匹最好的战马用作自己的坐骑，其余的全部都上交了。
又过不久，金人索要兵甲，赵桓又下令，任何人不得留下寸铁。
此时，已经有很多将士意识到了，乱世草头王，谁有兵甲，谁就是老大，因此他们根本不愿意交出他们所掌握的兵甲。
只可惜，外有金人压迫，内有赵桓的卫士镇压，他们又怎么可能保住他们的兵甲？
最终，在赵桓的圣旨和卫士的逼迫下，他们全都被强行下了兵器。
韩擎不像这些将士这样不识时务，而是“老老实实”的将自己那三千多人身上穿的豪华兵甲全都在第一时间上交了。
交上了兵甲，城中成建制的军人，除了赵桓的卫士，算是全都被废了武功，就连赵桓的卫士，手上也只有少量的刀枪，大多以棍棒充当武器。
而韩擎的三千人，虽然没有就此解散，但因为没有了豪华兵甲的装裱，很快就淹没在了无数溃兵之中，也失去了拱卫皇宫的差使。
因为主动守卫粮仓一事，韩擎跟户部尚书梅执礼搭上了关系。
梅执礼觉得，韩擎这个人有本事，还稳重、谦逊、明事理，关键韩擎手上有三千多很听其话的将士。
于是，梅执礼不论执行什么任务，都喜欢带上韩擎，让韩擎给他保驾护航。
一来二去，两人便有了交情。
托梅执礼的关系，韩擎要到了火药作、火作的那一片营房，让那里真正成为自己的驻地。
后来，一些宋军溃兵趁机作乱，他们身穿黑衣或者是剃去前额的头发冒充金兵，四处抢劫杀人，甚至入户强抢女人，宣仁高后宅被掠去妇女七十余人，连四厢指挥使左言的妻子都被掳走，用了百两黄金才赎出。
溃兵作乱，杀伤颇多，已经严重危害到了城中权贵的安危。
赵桓君臣不得不研究将其剿灭一事。
梅执礼趁机向赵桓举荐韩擎，说韩擎忠勇可托大事。
赵桓对韩擎的印象很不错，尤其韩擎很听他的话乖乖的就将自己所掌握的战马和兵甲全部都上交了，过后还一点怨言都没有。
于是，赵桓下令，升韩擎为右武大夫通州防御使奋军统制，协助开封府巡检与御前卫士，联合行动，逮捕作乱之人。
因为接到了这个差事，韩擎得了一百柄刀枪、一千根棍棒，算是成为城中为数不多的拥有武力的实权人物之一。
当天晚上，在开封府尹徐秉哲的指挥下，韩擎、左言、范琼亲自带兵，将趁火打劫的恶人全部逮捕。
这些恶人全部都被范琼枭首，其头被悬挂在通衢大道旁示众。
次日，赵桓给开封府下旨，令其张榜公告，召募溃散的使臣与军兵，让他们马上归队，依旧由朝廷支给口粮。
此时，尚有许多溃兵游荡在汴梁城中四处为害，尤其是郭京、傅临政等人招募的战士，尽是些浮浪之辈，既不能出战，又不能守御，城陷时，这些人最先溃散，而且乘机作乱，常常扮成金人劫掠良民为非作歹。
可为了稳定汴梁城中的局面，赵桓宁愿继续浪费粮食养活他们。
开封府公告发出后不久，一伙儿又一伙儿溃兵走出街巷，逐次归队，分散在一座座兵营中……
……
第六章 辞差
…
宋金议和，签署得可能是史上最不平等的条约。
大宋王朝承认燕云是金国的，把整个河北和河东都割让给大金国，两国以后以黄河为界。
金人趁机狮子大开口，勒索战争赔款：金一千万锭，银两千万锭，帛一千万匹，少女一千五百名。
而这还不算金人第一次南下时勒索的金五百万两、银五千万两、牛马骡各一万头匹、驼一千头、杂色缎一百万匹、绢帛一百万匹——大宋王朝得先将上次没赔付完的战争赔款赔完，才能再赔付这次的战争赔款。
割地暂且不说。
超巨额的战争赔款金额，那可是倾大宋全国之力都拿不出来的，更何况仅仅一座汴梁城？
为了满足金人的勒索。
赵桓下令打开内藏库，任由金人索取，以充赔款。
所谓内藏库，即宋太祖赵匡胤时设置的封椿库。
赵匡胤活着的时候，对燕云之地陷于契丹耿耿于怀，但又无力收复，于是将每年结余钱财置于封椿库储存起来，打算等到货财丰盈之时，用这些钱财赎回燕云之地，或者用这些钱财来激赏战士以收复燕云之地。
赵匡胤为此留有诏誓：后世子孙对这些钱财不得别用。
后来，封椿库渐渐演变成为内藏库。
宋真宗对内藏库有一首御制诗颂，曰：
五季失图，玁狁孔炽。艺祖造邦，基以募士。母畅侈心，要遵遗业。予不胜兹，何以成捷。龙虎兴昌运，山河镇国都。龟畴延宝祚，凤德显灵符。道盛尧咨岳，功高禹会涂。九重方执象，万里定寰区。
这首诗颂共七十二个字，每一字为一库之号。
如此便有七十二座仓库。
而每座仓库，皆充满盈溢。
七十二座仓库里面是大宋王朝积累了一百六十七年的金银锦绮与各种宝货。
赵桓安排吴开与莫俦二人，引领金史萧庆等入库核查。
萧庆从“五季失图”开始按顺序逐库查看。
当看完“玁狁孔炽”后，萧庆决定停止查看，因为内藏库中的宝物实在是太多了，他不敢再多看。
萧庆当即骑马回去，向完颜宗翰做了汇报。
完颜宗翰于是重新派人来将内藏库诸库全部贴上封条，予以封闭。
在这之后，赵桓派开封府组织了几十万民夫，天天帮金人运送物资。
亲眼看到这一过程的韩擎，表面上神色同别人一样麻木，暗地里都快把自己的牙咬碎了！
金人又提出，要将蔡京、童贯、王黼、张孝纯、蔡靖、李嗣本等二十余家家属，以及李纲、吴敏、徐处仁、陈遘、刘鞈、折可久、折可求等人，送交给他们。
赵桓也点头答应，并命开封府负责具体办理。
王时雍得了赵桓的命令之后，感到很难办，他向萧庆具实以告：“有的人已贬到南方，有的人不在京城，很难找全。”
萧庆说：“将现在在汴梁城中的人逐次发遣至我营即可。”
王时雍于是派人先将蔡京等在京家属拘留，不论年龄大小，一律用绳索捆绑起来，列于府衙廊庑之内，然后再分批遣送到金营去。
有些人留在廊庑内一两天，都不遣送，也不给饮食，不安排住处。
这些人饥寒交迫，啼饥号寒之声，朝夕不绝。
去开封府办事的韩擎，实在是看不过去了，便偷偷给他们塞了些自己部下随身带的炊饼，他们就着雪水吃下去才得以充饥抗寒吊命。
与此同时，中书侍郎陈过庭率文武官员各二十名作为割地使匆匆来到城外向金人报到。
然而，金人似乎还没做好接收土地的准备，完颜宗翰令他们先留在军中等候。
金人很快又开始逼迫赵桓君臣缴纳金银。
金人第一次南下时，大宋朝廷的金银就已经被赵桓搜刮给金人了。
现在，金人再要，大宋朝廷肯定是拿不出来的。
赵桓下令募捐，上至皇亲国戚，下至黎民百姓，必须将其所有的金银财帛全部都上交开封府。
赵桓又下严令：如有胆敢藏埋者，允许所有人举报，将拿出十分之三的财物充赏，且先以官钱（铜铁钱或钱引）代支，其犯人依军法处置，抄家问族，知情不报者，亦与犯人同罪。
吏部尚书王时雍和开封府尹徐秉哲根据圣旨，将汴梁城搜刮三尺，可以说寸金、寸银都不放过。
当然，也不是没有人抗捐。
很多皇亲国戚，也想仗着身份少捐点。
当今太后郑氏的父亲郑绅，就是其中之一。
王时雍和徐秉哲多次督责郑绅，让他赶紧交纳金银财帛。
可郑绅就是不愿意将他好不容易才积攒起来的金银财帛全都捐出，打算隐匿一部分。
结果被人举报了。
赵桓得知情况后大怒，当即下诏，以隐匿金银财帛罪名，追毁郑太后父祖一切官职。
因为此事牵连，被撤销官职者，不计其数，好多官吏甚至被打入大牢之中。
往城外搬运绢帛的人大多都是大宋军兵，即上四军与保甲兵，韩擎的人也被安排运送绢帛。
而韩擎和三衙使臣（即殿前司、侍卫亲军马军司、侍卫亲军步军司都指挥使），则分别在不同地方，对各军进行监督。
让韩擎悲愤的是，各指挥使皆意气洋洋，争先恐后地向金人表功，向金人诉苦，向金人获取批条，向金人领取食钱，有的指挥使甚至很骄傲的自夸：“只有我送去的表缎，金人才收，并不退回，旁人谁有这个面子？”
金人要一千万匹绢帛，赵桓下旨，将内藏元丰、大观库中所有绢帛全都送给金人，累计多年的河北贡赋以及浙绢、南绢全都要送交给金人。
有些经办官员对此很气愤，但他们又不敢公开抵抗，只能在暗中搞些小动作。
例如，在搬运绢帛过程中，以次充好，甚至掺杂进一些劣质产品，想要糊弄金人。
可金人很精明，不是那么好糊弄的，他们对每批绢帛质量检查得都很严格，一旦发现不合格的，就泼上墨水做记号，当即要求退换，做得太过分了，金人还扬言要屠城。
如此，好像能让金人收了大宋送交给他们的绢帛也是一种本事。
可作为军人，作为高级军事指挥官，国家沦亡至此，竟然毫无愧色，韩擎怎么看，都觉得这是莫大的悲哀！
所以，只送了一次，韩擎就找到梅执礼，跟他说：“大人，末将不想再干给金人搬运表缎的差使了，末将不想因此磨灭末将和末将手下兄弟的斗志。”
通过这段时间的接触，梅执礼越发得看好韩擎，也知道韩擎不是偷奸耍滑之人，因此，他相信，韩擎辞差，不是想逃避差使，而是真不愿意跟其他已经没了斗志的军人同流合污。
梅执礼沉默了一会，问韩擎：“那韩统制想要个什么差使？”
韩擎也不跟梅执礼客气，他直接要道：“不如让末将来维护治安吧？”
维护城中治安一事，其实轮不到梅执礼这个户部尚书来管，应该由开封府来管，也就是应该由徐秉哲和其背后的王时雍来管。
而王时雍和徐秉哲虽然跟韩擎也有些交情，甚至王时雍还很看好很有能力的韩擎，但王时雍最信任的人，却不是有所为有所不为的韩擎，而是范琼那个屠夫。
跟韩擎一样，范琼手上也有三千多狠厉之人。
而且，从明面上看，范琼手上之人的兵器，比韩擎手上之人的兵器还要好一些、多一些。
最近这段时间，都是范琼在维护汴梁城中的治安。
公平的说，范琼干得还不错，至少没出现过什么大问题。
关键，范琼够听话、够没底线，王时雍指哪，范琼就打哪，毫不含糊，可以说，只要王时雍有吩咐，范琼什么事都能干得出来。
所以，听韩擎说自己想去维护治安，梅执礼连考虑都没考虑，就摇头道：“非是我不帮你，而是此事绝无可能，王时雍是不会弃范琼而用你的。”
“大人误会了，末将不是想去维护城中的治安，而是想去维护军中的治安。”
韩擎又解释道：“末将听说，最近各营将士皆因削减粮食供给一事在闹，末将担忧大人会有危险，又恐其哗变耽误陛下大事，故而才想去维护治安，以保大人安全、陛下大事不受其扰。”
……
第七章 韩霸王
…
对于赵桓君臣来说，现在最让他们担心的，无疑就是城外的金人了。
而排在第二的，就要属汴梁城中的这些残兵败将了。
甚至在一直防备武将造反的赵桓看来，这些已经有些不受他控制的残兵败将，可能比已经答应跟大宋和谈的金人，还要危险一些。
因此，赵桓做梦都想找个人来管一管这些残兵败将。
可这样的人，赵桓根本就找不到。
金人已经撕破了大宋皇权的最后一块遮羞布，昔日强大的大宋王朝已经随时都有可能被终结。
再加上朝廷根本无法保证这些残兵败将的利益，甚至连饱饭都让他们吃不上，只是将他们当成免费民夫使用。
这让这些桀骜不驯的骄兵悍将怎么可能老老实实的听朝廷的话？
这么说吧，这些残兵败将到现在都没造反、没哗变，一则是因为他们手上没有兵器，二则是因为他们惧怕金人屠杀他们。
至于皇帝和朝廷以及那些达官贵胄，不好意思，他们根本不怕。
这也就导致了，根本没有人能管得了这些残兵败将。
甚至就连一向以狠辣著称的范琼都不敢去管理这些残兵败将，毕竟，双方的人数差距实在是太大了，真惹怒了这些人多势众的**，他可能连怎么死得都不知道。
不想，在这种情况下，韩擎竟然主动请缨去管理这些残兵败将。
这让正深受残兵败将威胁的梅执礼，在极为诧异和不解的同时，也非常高兴！
但出于惜才，梅执礼还是提醒了韩擎一句：“此非小事，稍有不慎，后果恐不堪想象，韩统制可要慎重啊。”
也是巧了，就在这时，一个小吏急匆匆的跑了进来，说道：“大人，不好了，右曹大人被胜捷军的兵匪给扣下了，兵匪说，不给他们一千石粮食，就煮了右曹大人祭他们的五脏庙！”
胜捷军曾是童贯的亲军，脱胎于大宋最强的西军，他们原来长年与西夏人作战，后来参加过平方腊、北上收复燕云、北上抗金等一系列的战斗。
公平的说，胜捷军的战斗力还是有一些的——细数数，他们的确打过不少大仗、硬仗，甚至就连不久前可歌可泣的太原保卫战都是胜捷军大将王禀带着胜捷军打的。
可胜捷军的军纪也是出了名的差。
当初，南下平方腊时，胜捷军在南方造成了无数无辜血债，有些甚至令人发指。
这么说吧，胜捷军穿上军服就是大宋王朝的正规军，脱下军服就是最凶残的土匪，烧杀抢掠，他们无所不干。
所以，一听说扣人的是胜捷军，梅执礼当即就慌了，随即就连忙看向韩擎！
韩擎也不含糊，直接一抱拳，道：“末将去看看。”
梅执礼深吸了一口气，说：“名不正则言不顺，你速去召集军队，本官这就进宫给你向陛下请安抚使之职，你我二人在胜捷军碰头。”
事态紧急，韩擎也不跟梅执礼客气，他直接回营带上自己那五百亲军（也就是一直在接受韩擎训练的那五百教导队），然后直奔胜捷军的大营而去。
离胜捷军的大营还有一段不短的距离，韩擎就听见有人在那里喊：
“大宋至此，皆因你等贪官污吏贪墨我等命粮所至！”
“一升粟食三日，连米汤也无，孩童尚且不饱，何况我等七尺壮汉乎？”
“金人顿顿好酒好肉，我等连小菜也食不得，是何道理？”
“……”
韩擎接过话道：“想吃饱饭，易也。”
韩擎来到现场，就看见一群官吏被至少四五千衣衫褴褛的将士围在中间打骂。
很快就有人认出韩擎，然后小声对左右说：“是秦凤军的韩霸王。”
见跟他们尚书大人关系非常好的韩擎来了，那些被打得鼻青脸肿的户部官吏，仿佛抓到了救命的稻草，他们纷纷向韩擎靠来。
只可惜，这些户部官吏才跑了几步，就又被残兵败将打了回去。
韩擎来到一众残兵败将身前。
一个桀骜不驯的青年军官站出来说：“韩擎，这里没你的事，滚一边去！”
又有一个桀骜不驯的青年军官站出来说：“先别让他滚，他不是说，想吃饱饭易也嘛，那就让他说说，我等如何才能吃上饱饭？”
“狼走千里吃肉，狗走千里吃屎。”
韩擎一边往前走、一边说：“只要你等中有谁能打倒我，你等跟朝廷要的一千石粮食，我韩擎负责筹措。”
说话间，韩擎就将自己的配刀解下插在地上，表明自己不仗着武器欺负他们。
最先站出来的那个年轻军官，也就是统制官辛道宗，说：“大言不惭，你韩擎是何身份，也敢夸下这般海口？”
正好赶过来的梅执礼，听到辛道宗此言，喊道：“韩统制乃陛下亲封京城都巡检，督管各军军纪，此正是他的职权范围之内。”
一听梅执礼报出得是都巡检，不是安抚使，韩擎立即就意识到，肯定是赵桓又小家子气了，或者是又有文人从中作梗了。
不过——
细想想，这也正常。
安抚使虽然算武职，但在此时，必须由太中大夫以上或曾任侍从官者兼任，也就是得由从三品以上的文官兼任，轻易不会封给武将的。
对此，要说韩擎一点都不腻味，那指定是骗人的，毕竟，韩擎现在急需较高的身份来包装自己。
可升官这种事，还不是目前手上的牌并不多的韩擎能左右的。
况且，都巡检虽然跟安抚使比不了，但根据其职权，怎么也是中衞大夫、翊衞大夫那样的第九、第十阶的从五品高级武官了。
这个级别属于“横行”，它的授予，必须由皇帝颁布特旨才行，因为这个级别的武官已经勉强可以担任管辖诸将的都统制了。
而如果真能让韩擎当上都统制，权任肯定在安抚使之上。
只不过，现在的都统制，还属于临时派遣，平时不可能设置。
关键，够资历担任都统制这一高位的人实在太多了，尤其是在现在将星熠熠的汴梁城中。
所以，韩擎当上了京城都巡检，除了多了一个管理残兵败将军纪的权力以外，其实也不比原来强多少。
可话又说回来，不管怎么说，现在都离韩擎想要摸到的权力更近了一步。
而这也说明了，赵桓君臣对这些残兵败将到底有多惧怕，否则，一向抠门的赵桓君臣是绝不可能给韩擎这个高官的。
韩擎敏锐的捕捉到了赵桓君臣的心思，进而清楚的明白，自己今天要是不能震慑住这些残兵败将，那么别说京城都巡检自己可能一天都当不到头，没准还会被经常翻脸无情的赵桓一撸到底……
……
第八章 会不会是谣传
…
得知韩擎已经升到高级武官行列，那些熟知韩擎性格的人，无不诧异不已：“三棍子打不出来一个响屁的韩霸王竟然也能升到高级武官行列成为相公？”
“看来，大宋的官是真不值钱了，什么人都能当得上。”
韩擎环视一圈，问道：“怎么，这么多人，连一个敢站出来与我一战的英雄都没有吗？”
还是没有人站出来，甚至都没有人接韩擎这话。
有那不清楚原委的，问身旁的人：“怎么没人出战啊？”
知道原因的，小声跟他说：“韩霸王力能扛鼎，听说他一拳能打死一头牛，跟他比试，不要命了？”
又有一人说：“韩霸王每战必冲锋在前，都说他早晚得死在沙场上，可他大大小小打了上百仗，死在他手上的人，没有一千，也有八百，而他到现在都还活蹦乱跳的，连大伤都不曾受过，命硬得狠，命这么硬的人，还是少惹为妙。”
不清楚原委那人看了看韩擎，有些不信道：“他看起来也没你们说得那般凶神恶煞啊，你们细看看，挺俊朗的一个后生咧，长得也不是十分高大，能有那般神力？会不会是谣传？”
“谣传？我亲眼看见韩霸王一人挑翻了七个西夏铁鹞子，吓得上百西夏狗转身就跑，那时他可是才十五岁，还是一个毛头小子哟。”
“乖乖，韩霸王这么厉害咧？诶，不对啊，他这么厉害，怎么今日才出头？”
“还不是因为他没生在将门，本身又是一个闷葫芦，还跟茅房里的石头一样又臭又硬，哪个上官会喜欢这样的人哟，也就是叫他碰到了小种相公，否则，他肯定到死都还只是一个低阶尉勇。”
“就是小种相公都说，韩霸王只可冲锋陷阵，不可统兵挂帅。”
“不想，小种相公竟然也有看走眼的时候，韩霸王成了韩相公。”
见还是无人敢出战，韩擎继续激道：“既然无人敢出来跟我比试，那你等还闹个球，速将户部的诸位大人还我，以后不许再干这要挟上官之事，否则定当军法从事。”
辛道宗的弟弟统制官辛企宗，见所有人都被韩擎震慑住了，冲左右喊道：“今日我等若是不能要到这命食，必为鱼肉，不需数日，定是满营饿殍，不可不奋力也！”
辛道宗随后也道：“不错，今日之事非一人之事，而是胜捷军之事，谁有把握战胜韩擎，速速出战，得胜归来，我必有重赏。”
可能是重赏之下必有勇夫，一人道：“那让小将试一试吧。”
话音一落，便有一个丑陋的大汉从人群中走了出来。
“是王夜叉，此战胜矣！”
“熙河军的王夜叉？他怎么会在咱们胜捷军中？”
“这有什么好奇怪的，我还是泾原军的，不也被划分到了这里，别忘了，咱们这里真正的名字叫“东壁防御军前营”，是你们胜捷军的人多，几位统制官又大多都是你们胜捷军的，外人才把咱们这里叫胜捷军。”
“……”
听人说走出来的这个丑汉是帮刘跑跑打出中兴四将之名的南宋名将王德，韩擎眼前一亮：“终于叫我找到了一个有用的人。”
王德也是西军出身，他原是西军宿将姚古的部下。
姚古率领熙河军进京勤王，王德随姚古离开西北屯军于怀、泽之间。
姚古派王德前去侦察金军的动静，王德斩杀一员金军头目而回。
姚古问：“还能再去吗？”
王德率十六名骑兵直入隆德府治，活捉金军委任的太守姚太师。
敌军前来拦截，王德手杀数十人。
敌军惊恐，无人敢再上前。
姚古将姚太师解送朝廷，赵桓询问姚太师情况，姚太师说：“我被擒时，只见到一个夜叉而已。”
从那以后，王德就有了“王夜叉”的绰号。
王德在军中的名气丝毫不比韩擎差，甚至隐隐还要强上一些。
不过，要说到官职，那王德现在可是拍马都赶不上韩擎，他现在的官职甚至还不如韩擎蹬上宣德楼前高。
出列后，王德冲韩擎一拜，道：“敢问韩相公，王德若胜，相公可会信守承诺？”
虽然王德只说了一句话，而且这话貌似还很恭敬，但韩擎还是敏锐的从王德的话中听出了他的羡慕、嫉妒、不服、不甘以及他那不加掩饰的野心。
“如此环境都没能磨灭他的斗志，难怪他最后能成为名将。”
韩擎看着王德说：“自然，只要你能胜我，三日内我必送一千石粮食来此，如有失言，任凭你等处置。”
王德不再废话，直截了当道：“那王德得罪了。”
言毕，王德就提拳向韩擎冲来。
有熟悉韩擎的人冲王德喊道：“王夜叉，切记不可与韩霸王比力！”
可能是听见了那人喊的话，王德冲到韩擎近前，没有选择与韩擎硬拼，而是选择跟韩擎游斗。
然而让王德万万没想到的是，韩擎一点都不怕他游斗——王德不论出什么招，韩擎都能轻易化解，并凌厉的反击，而王德稍有不慎，就会迎来韩擎稳准狠又疾风骤雨般的打击。
越打，王德越是心惊，他心道：“不是说，韩霸王只有蛮力，不懂武艺吗？难道传言有误？”
王德哪里知道，韩擎上一世除了是某特种部队的王牌爆破手以外，还是某特种部队数一数二的格斗高手，专研综合格斗十余年，打遍军中少有敌手。
这也是韩擎敢当着数千人的面叫板的原因之一。
打了没一会，王德便数次险象环生。
“要是不快点分出胜负，最后败得那个人肯定是我。”
念及至此，王德把拳头虚晃一影，便转身，随即先飞起左脚，踢中了韩擎阻挡的双臂，便转过身来，再飞起右脚踢韩擎的心口！
这是王德的杀手锏鸳鸯脚，已经有无数敌人死在了他这一脚下。
王德满以为，他这鸳鸯脚就是不能踢死韩擎，也肯定能踢伤韩擎，为他赢得这场比试的胜利，然后他就可以借着韩擎这块踏板更进一步。
不想，王德这致命的一脚竟然踢空了。
“不好！”
王德刚反应过来，他人就被韩擎抓住脚给扔了出去，随即“轰”得一声砸到了地上，摔得他是七荤八素，一时之间站不起来。
王德不知道他自己是怎么败的，在场的数千人却看得清清楚楚。
在这数千人眼中，王德致命的一脚刚踹到韩擎的胸口，韩擎就稳准狠的叼住了王德的脚，随即用身体的转动引劲将王德投出去了三四丈远。
“我的力气怎么会这么大，反应怎么会这么灵敏，是这具身体原本就这样，还是穿越的福利？”
不等韩擎细想，辛道宗就大喊：“不杀了韩擎，咱们全都得饿死，大家一块上啊！”
辛企宗也喊道：“不想饿死的，都随本将冲啊！”
“冲啊！”
“杀啊！”
在辛道宗、辛企宗等人的蛊惑下，不计其数的亡命徒向韩擎冲来。
韩擎见状，干净利落脆的下令：“迎敌！”
言毕，韩擎就拔起自己的腰刀，带着自己的五百亲兵，向着数千残兵败将冲了过去……
……
第九章 不世之臣
…
接战之初，韩擎其实是留着手的，十分的力气，只用了两三分，他甚至都没拔出刀来，而是用刀鞘来打那些冲过来的人。
可韩擎很快就发现，这些残兵败将的眼睛全都是红着的，半点留手的意思都没有，全是欲将韩擎诛杀而后快。
继承于这个时代的韩擎的记忆告诉韩擎，这种时候，万万不能留情，否则只会害了自己。
于是，韩擎不再留情，拔出刀来，就是毫不留情的砍杀。
韩擎的刀，是不是大宋八个兵器库中最好的一柄韩擎不知道，韩擎只知道自己的刀肯定是大宋八个兵器库中最重的一柄——只是单手刀的它，总重量高达九斤六两六钱，比绝大多数的锤锏都重。
这么重的刀，再加上韩擎力大无穷，往往被他砍中的人，都是一刀两断，非常血腥。
如此，韩擎连十个人都没砍到，就再也没有人敢靠近自己了。
而韩擎的亲兵，全都是吃饱了饭来的，面对这些饿得连走路都打晃的残兵败将，他们三个一组，配合默契，出手果断狠辣。
再加上，亲兵有兵器在手，而残兵败将大多都是赤手空拳。
往往一二十个残兵败将都不是三个亲兵的对手。
退一步说，就算被残兵败将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打倒一两亲兵，很快就又有亲兵主动顶替被打倒的亲兵的位置，继续以三人一组的形势跟残兵败将战斗。
残兵败将越打越害怕。
结果，冲上来的残兵败将越来越少——好多残兵败将一看形势不好，便很机灵得退到了远处观望起来。
不久，韩擎就带着自己的五百亲兵，将敢冲上来的残兵败将全都击杀或是打倒，平定了此次暴动，救出了户部的一众官吏。
顺便说一句，在这个过程当中，韩擎亲手将之前鼓动残兵败将击杀自己的辛道宗和辛企宗两兄弟给斩杀了，让残兵败将看到了韩擎睚眦必报的一面，震慑住了所有的残兵败将。
韩擎令亲兵将满营的残兵败将全都绑了起来。
跑不出这个封闭营地又打不过亲兵的残兵败将，只能老老实实的束手就擒，任由韩擎处置了。
韩擎也不去跟梅执礼请示，直接就处置：“押正以上的军官出列，站到左边去。”
不少军官听言，垂头丧气的出列，然后走到左边站定。
当然，也有不少耍小聪明的军官继续躲在人群中。
让这些耍小聪明的军官偷着乐的是，韩擎竟然没再深究谁还是军官。
韩擎对那些走出来的军官说：“刚才动手的军官出列，再往左站。”
一些军官听言，出列，站到了最左边。
在这个过程当中，也有不少军官抱有侥幸心理，明明动手了，就是不出列。
韩擎依旧没有深究。
韩擎又扭头对那些低级尉勇说：“刚刚没动手的人出列，站到右边去。”
听见韩擎的命令，呼啦啦得站出去了好几千人，原地只剩下区区的几百人。
看了看四拨泾渭分明的残兵败将，韩擎又说：“刚才打倒我亲兵的人出列。”
还别说，真有十几个人勇敢的站了出来。
等所有人都站定不变了，韩擎才宣布自己的处罚决定：“刚才动手的尉勇，打倒我亲兵的，每人罚十军棍，其余人等每人罚二十军棍。动手的军官，刚才打倒我亲兵的，每人二十军棍，其余人等每人四十军棍。没动手的，处罚翻倍，尉勇每人四十军棍，军官每人八十军棍。”
韩擎还解释了一下：“犯上作乱是必须要严惩的，不过军人打仗就要打赢，打输了就是罪，故而，打赢了的从轻处罚，打输了的从重处罚。”
没参与打架的人不干了，问韩擎：“我们又没参战，怎么也要受到处罚，而且比动手的受罚还多？”
韩擎眼睛一瞪，骂道：“看到自己的袍泽在那里被人打杀，躲到一旁，不上去帮忙，你们还有理了？”
亲兵对韩擎的命令是不打折扣执行的，韩擎一挥手，他们就分开去行刑了。
不一会的功夫，营中就哀嚎一片，让人不忍听闻。
吩咐人将那上百死伤处理好，韩擎才来到梅执礼身边，道：“大人，末将来复命。”
梅执礼捋着胡须，笑道：“子举（韩擎的字）真猛将也。”
残兵败将暴乱那一刻，梅执礼的脸都吓白了，他以为韩擎闯下大祸，保举韩擎的他肯定也要受到牵连。
不想，韩擎只带着区区五百人就轻松镇压了四五千人的暴乱。
至于死伤了一些残兵败将，那算什么？
现在最不值钱的就是这些残兵败将的命了，甚至如果有选择，赵桓和一些宋臣都希望这些浪费宝贵粮食还随时都有可能惹出事端的残兵败将死光光了才好。
所以，韩擎打死打伤一些残兵败将杀鸡儆猴，根本不是坏事，也根本不重要，重要的是，韩擎真能收拾这些残兵败将，以解朝廷之优。
夸赞完韩擎之后，梅执礼又有些不解：“只是有一事，我不甚明了，子举为何要这般处罚他们？”
韩擎将梅执礼请到一旁，小声说道：“大人，可不是说，金人走了，大宋就无忧了。金人走了，有可能还会再来。另外，还有西夏、吐蕃、大理、李朝、占城，他们也有可能会趁大宋虚弱来侵略大宋。一个国家，如果没有强有力的军队保护，早晚还得被别人欺凌。所以，我希望激发出来这些军人的血性，让他们将来可以保家卫国。”
梅执礼这才明白韩擎的良苦用心。
犹豫了一下，韩擎又道：“而且，末将觉得，金人这次怕是没那么容易离开，所以咱们大宋还是要做以防万一的准备的。”
梅执礼一听，心就是一紧，他压低声音问：“子举是说，金人有可能会毁约？”
韩擎沉声道：“不可不防矣。”
梅执礼想了想，觉得金人虽然贪婪，但并不像是要毁约的样子，遂道：“子举过于小心了。”
韩擎也没争辩，只说：“不是最好。”
两人沉默了一会，梅执礼才提醒韩擎：“对了，刚才有不少军官没有主动走出来，此事你一定要慎重处理，否则有可能会让人觉得不公，进而再惹出乱子来。”
“正想跟大人商量此事。”
韩擎看向那些出列的军官，继续说道：“如今各营的编制都是乱糟糟的，不方便朝廷管制，末将想奏请陛下，按照现有的军官，对他们进行重新整编，以便朝廷控制他们。”
初时，梅执礼还没反应过来。
不过，很快梅执礼就想通了，韩擎这是想将那些躲起来的军官一撸到底，“你不是不肯承认你自己是军官嘛，那你就去当个名副其实的低阶尉勇吧，你还别作别闹，这可是你自己的选择，打碎了牙，你自己咽进肚子里去。”
想明白这些，梅执礼越发的佩服韩擎：“走一步看三步，做事滴水不漏，真不世之臣也！”
……
第十章 统制诸将的第一人选
…
赵桓君臣不是不想整编这些残兵败将，可大宋的皇权被金人打碎了失去了以往的神圣和敬畏，汴梁城中又没有能震慑住这些鋲痞，以至于只能听之任之了。
如今，出了韩擎这个能震慑住这些鋲痞又愿意帮朝廷分忧的人，赵桓君臣哪能不愿意整编这些鋲痞？
不过——
这么重大的事，拥有不信任武将血统的赵桓，是不可能将之交给韩擎这个武将来办的。
赵桓最后还是选择让他比较信任的同知枢密院事孙傅来负责整军一事。
因为宰相何栗被扣在金营，孙傅需要代何栗主持朝政，故而孙傅便将此事交给了兵部尚书吕好问。
吕好问虽有心为朝廷整顿这些鋲痞，给大宋增加一些筹码，给金人一些震慑，让金人不敢太过放肆，可他一届文人，离了韩擎，连兵营都进不去，进去了，又很可能出不来，实在是有心无力。
没办法，吕好问只能依仗韩擎来帮他整军。
在这个过程当中，韩擎充分摸排这些残兵败将中的有用之人，然后光明正大的将这些人收揽到自己麾下，并用自己手下的那些鋲痞跟他们置换。
对此，韩擎给吕好问的解释是：“关键时刻朝廷需要有一支靠得住的军队，末将还得往这些军营中安插一些眼线，这样才能保证一有风吹草动朝廷就在第一时间知晓。”
韩擎这不是骗吕好问，他真的是将自己培养的那些细作打入到各个军营当中，让他们充当自己的眼线。
而随着手握城中最大两股武装的范琼和左言跟王时雍、徐秉哲等坚定的投降派越走越进，吕好问、梅执礼他们这些还有抵抗之心的人觉得他们也应该扶植一支能与范琼和左言抗衡的武装。
于是，吕好问便默认了韩擎壮大自己，梅执礼还偷偷给韩擎调了三千石粮食。
如此，韩擎便将王德、王胜、成闵、张宗颜、田师中等他能找到的现在还是低级将校的南宋名将全都收揽到自己麾下，另外将其他两千多不得志或是有潜力的低阶尉勇招揽到自己麾下。
再加上韩擎平日里在难民中偷偷招募的一些老实本分的青壮。
短短大半个月时间，韩擎就打造出来了一支近万人的队伍，并对他们日夜操练，让他们尽早成为精锐。
而且，因为韩擎能在很大程度上左右整军这个巨大的权柄，残兵败将中的不少人都主动跟韩擎结交，希望能从韩擎这里获得保住他们权力甚至是晋升的机会。
韩擎也不让这些人失望，凡是跟自己走得近的，韩擎都给于推荐，让这些人占据高位，手握实权。
最后，在韩擎的刻意操作下，二十营宋军中，有十三个营统制官都是靠韩擎举荐而当上去的，至于其他各级军官，更是多不胜数。
而韩擎在管理各军的军纪时，绝对是公平公正，从不偏帮，有功即赏，有过立罚，让人很是敬服。
在一些将士遇到困难时，比如快饿死了，韩擎都会偷偷给其塞些吃的，以活其命，比如病了，韩擎都会找医师来尽力救治。
再加上，韩擎以往的战绩和名声，现在的身份和权力，等等。
韩擎在军中的声望越来越高，慢慢的，甚至都盖过了范琼、王琼等各军宿将，俨然都快成为统制诸将的第一人选了。
赵桓和大宋朝廷也对有能力又听话的韩擎越来越仰仗……
……
靖康二年，正月初九，赵桓忽然接到了完颜宗翰的一封信。
完颜宗翰在这封信中请赵桓明日再去青城，商议加大金皇帝徽号一事。
赵桓不想去，但又不敢不去。
思虑再三，赵桓下诏，以皇太子赵谌监国，以同知枢密院事孙傅兼太子少傅、吏部侍郎谢克家兼太子宾客，辅佐赵谌监国，又以孙傅为东京留守，户部尚书梅执礼副之。
赵桓带着何栗等一千多随行人员到了金营之后，完颜宗翰与完颜宗望都没出面，只派萧庆前来接待。
萧庆一看大宋一下子来了一千多人，吃住皆不便，便向李若水建议：“留三百人即可，其余可全部回城去。”
于是，一千多人只留下三百人，刷下来的七百余人立即回城。
留下的亲王是，郓王赵楷、景王赵杞、济王赵栩、祁王赵模、莘王赵植、徐王赵棣、沂王赵?、和王赵栻、信王赵榛——此时，赵佶已经成年的儿子，除了赵构以外，差不多全都已经进入金营了。
留下的官员是，宰相何栗、执政冯澥与曹辅、翰林学士承旨吴幵、翰林学士莫俦、吏部侍郎李若水、中书舍人孙觌、礼部侍郎谭世勣、太常少卿汪藻。
这些人皆被金人安排在附近房内住下。
金人派来许多士兵把守大门，严密看护，禁止任何外人进入。
金人还在大门外还拉起一道道铁丝网，将赵桓与大宋群臣的住处全部围了起来。
名义上这是在保护赵桓安全，实际上就是将赵桓君臣全都囚禁了。
赵桓君臣所不知道的是，此时完颜宗磐已经来到了金营，他带来了完颜吴乞买的最终旨意——废掉赵氏，另立他姓。
其实，赵桓第一次赴金营时，完颜宗翰便有废掉赵桓之意，但当时完颜宗望坚决反对，这才让赵桓侥幸回去了。
完颜宗翰的部下完颜希尹始终认为，应将赵宋皇帝也就是赵桓废掉，另立他姓为帝，并以辞职相抗命。
这段时间，完颜希尹一直坚持己见，他屡次对完颜宗翰说：“现在，宋朝君臣只是表面上臣服，背后小动作肯定不断。关键，赵氏受此大辱，不可能不伺机报复，我们绝不能纵虎归山。对我们来讲，最好的选择便是，另立他姓，并携宋朝废帝及赵氏一族一同北上。”
完颜宗翰最终被完颜希尹说服，恰巧完颜吴乞买的旨意也随完颜宗磐到来。
有完颜吴乞买支持，完颜宗望只能妥协，金人最终决定，废掉赵氏，另立他姓。
换而言之，金人已经准备违约了。
在这个大前提下，金人将赵桓骗出了城，然后不复之前的有所保留，终于露出了他们最真实的嘴脸。
金人在继续逼迫大宋朝廷缴纳金银的同时，终于以金银交不够数为借口，开始索要人与物了。
金人贪得无厌，什么都稀罕，什么都索要。
祭器、朝服、尚方药饵，甚至奕棋、博戏之具，无不征索。
医师，内侍，妓女，各类匠人，诸般百戏艺人，专职官吏，什么人才都欲掠夺。
而他们这时期要得最重要的一个人就是赵佶第四女——茂德帝姬赵福金。
……
第十一章 博弈正式开始
…
来到这个时代的这两个月，韩擎一刻也不敢懈怠。
可以说，韩擎抓住了每一个能壮大自己的机会野蛮生长。
如今，在韩擎不懈的努力下，他终于成为汴梁城中数得上数的高阶武将之一，手上拥有一万精兵、两万套精良兵甲、七万多石粮食，成为汴梁城中拥有最强武装的人，可以给金人造成一定的威胁了。
此时，金人终于露出来了他们最真实的嘴面，开始索要人和物，废掉赵宋，进行最贪婪、最无耻的勒索。
靖康耻进入最后的倒计时。
对此，韩擎已经不知在脑中推演了多少次。
而每次的推演结果都告诉韩擎，自己与金人这一战，已经进入倒计时了，甚至随时都有可能爆发。
韩擎下令，自己训练了一两个月的一万精兵开始武装备战，火药作和火作的匠人以及这段时间自己招揽的匠人开始全力制作炸药包和利用有限的材料制作没良心炮、一窝蜂火箭、轰天雷等秘密武器。
当然，因为双方的实力差距还很大，韩擎自然是希望能再拖延一段时间，让自己可以再壮大一些。
不过——
这并不意味着，韩擎就会容忍金人掠夺汉人。
因此，当韩擎听说，赵佶、赵桓父子准备以人抵债，并准备将赵福金献给金人。
韩擎在第一时间便介入到此事当中，并制造了一个机会偷偷的见了赵福金一面，对她说：“我准备冒死救下帝姬，不叫帝姬去金营受辱，还请帝姬到时配合。”
被父兄卖了的赵福金，听了韩擎所言，非常激动，甚至感激涕零。
可很快，赵福金就想到，她若是一走了事，金人必定会迁怒于她的父兄，甚至会迁怒汴梁城中的无辜的人，关键，金人可能不会善罢甘休，还有可能把她再找出来。
赵福金吞吞吐吐的说：“将军可有周密之策？”
锣鼓听声，听话听音。
一听赵福金所言，韩擎便明白了，赵福金不是不想让自己救她，而是担心自己的计划不够周详，最后不仅救不了她，反而会害了她。
韩擎当即抛出自己的计划：“我准备找一死士代帝姬去金营，我会提前在马车中装满火油，待马车进入金营后，死士会点燃火油，与金人玉石俱焚……”
赵福金听完，有些不忍道：“这……对代我之人是否太不公平了？”
“帝姬乃汉人象征，若被金人强要去欺凌，乃汉人之耻。”
韩擎沉声又道：“死士乃忠义之真英雄，替帝姬而死，是他的荣耀、他人生的意义，他死得其所，谈不上不公平。”
韩擎这也不是在安慰赵福金。
实事求是就是，帝姬受辱真是比一个普通人为抗金而捐躯对一个民族的伤害大很多。
夸大一点说，后者甚至还有一定的激励作用，他有可能唤醒一个民族的灵魂。
而且，很多人所追求的就是，只求灿烂，不求永恒。
这是一种崇高的豁达，是很多俗人永远都不可能达到的高度。
历史上，这种慷慨赴义的人有很多，像马援、荆轲、文天祥，他们的生命或许短暂，但他们活得辉煌。
总之，人只要死得其所，死未必就不是一个好的结局。
赵福金沉默了一会，说：“那……将军可找到了这样的真英雄？”
韩擎实话实说：“我手下有很多这样的真英雄，只不过，跟帝姬身材相仿的女子，我一时之间还有些无法确定，不过帝姬也不必担忧，就算我手下的死士全都与帝姬身材不同，也无妨，如今城中到处都是被金人迫害之人，我用心找一找，总能找到合适的人选的。”
不想，韩擎话音一落，窗外突然想起一个女声：“将军不必再找别人了，奴婢就是最合适的人选。”
言毕，窗外的女子咳嗽了几声。
很快，韩擎就知道了，窗外的女子是赵福金的贴身侍女兰儿，她的身形与赵福金可以说是完全相同，关键，不久前兰儿得上了很严重的肺痨，御医已经断定，她必命不久矣，所以她是心甘情愿去代对她非常好的赵福金去死的。
有这么合适的人选，也省得韩擎自己费劲去找了。
于是，在韩擎的安排下，兰儿穿上嫁衣代赵福金去了金营，并在进入金营的那一刻纵火自焚。
其实——
做下此事之时，韩擎就已经做好了，事情败露直接起兵抗金的打算。
甚至，韩擎都已经做好了，无法裹挟汴梁城中的军民共同抗金，自己就夺取内城，然后固守内城，边打边继续壮大。
这里插一句。
说实话，韩擎也曾想过，不救赵福金，以牺牲她一人来换取最终的胜利，甚至韩擎连借口都想好了——小不忍则乱大谋。
可韩擎转念又一想，自己如果不救赵福金，那自己跟赵佶、赵桓又有什么区别，要知道，他们送赵福金出城时，想得可能也是小不忍则乱大谋。
“我若是如此，必将失去我的信仰，然后慢慢麻木，最终被赵佶、赵桓、赵构之流同化，那我来到这个世界还有什么意义？”
这么一想，韩擎便义无反顾的迈出了这一步，并做好了承受事情败露而带来的一切后果。
结果，金人并没有发现韩擎弄出来的李代桃僵，让韩擎白紧张一场。
不过——
这并不是说，韩擎救下赵福金就没有影响。
恰恰相反，金人竟以此为借口，变本加厉，直接跟大宋索要帝姬三人、王妃与嫔御七人、处女三千。
赵桓为苟活其性命，最后也答应了，还派何栗回城督办此事。
韩擎得知此事之后，立即就拿出了早就想好的方案应对，也就是，派人放出风去，说金人准备废掉赵氏，欲立张邦昌为帝，还言之凿凿的说原京城四壁守御使刘韐已经因此事而自缢殉国了。
同时，韩擎还放出风去说，只有请赵佶复辟，军民团结一心共同抗金，才能保住赵宋。
韩擎和金人的博弈正式开始……
……
第十二章 都统制
…
韩擎散出去的消息，可不是瞎说，而是确有其事。
刘鞈在担任真定府知府期间，曾给金人南下带来很大的困难，被金人视为能力卓绝的人才，于是，在将刘鞈要入金营后，多次提出任刘鞈为官。
但刘鞈始终以他自己的身体有病为由，不肯接受金人的任命。
赵桓这次出城不久，金国的枢密使韩政便将金人准备废掉赵氏另立他姓一事告诉给了刘鞈，让刘鞈不要再坚持了，赵宋马上就要灭亡了。
待韩政走后，刘鞈将使臣陈瓘、刘玠叫过来，对他们说：“圣上已经出城，胡虏欲灭我宗社。想要用我为官，我当为国殉葬。”
陈瓘与刘玠走后，刘鞈沐浴更衣，然后用他自己的衣带在门口自缢而亡。
金人已经将此事掩盖起来，并封锁了消息，他们以为汴梁城中的人不可能知道此事。
谁成想，汴梁城中有韩擎这个熟知这段历史的人。
关键，韩擎在最恰当的时刻将此事揭露了出来，使汴梁城中的人不像历史上那样被蒙在鼓里，可以慎重抉择。
一时之间，正在热火朝天的给金人搜刮金银、人和物，准备拿这些换回赵桓君臣送走金人的大宋群臣，全都戛然而止。
何栗、孙傅赶紧召集张叔夜、梅执礼、王时雍、徐秉哲、吕好问、谢克家等人商量对策。
经过反复商量，何栗等人一致认为，应该先确认这个已经传得沸沸扬扬的消息到底是不是真的？
赵桓第二次出城，何栗负有很大的责任，是他坚持让赵桓亲自去跟金人商量减免金银一事的，赵桓才最终决定出城的。
现如今，赵桓很可能因此而被金人废掉，甚至有性命之优。
何栗对此很是自责。
于是，何栗主动提出，他亲自去金营看看，金人是不是真要违约？
其他人则先继续收集金人索要的金银、人与物，不过先别往金营送——他们想将这些金银、人和物当个谈判筹码。
这种情况下，除此之外，也没有别的应对方法了。
于是，孙傅、王时雍和徐秉哲等人一边继续搜集金人索要的金银、人与物，一边等候何栗的消息。
……
由于汴梁城被围困日久，城中的不少粮食还被金人索去，导致城中的粮食日益短缺，物价飞涨。
有些人，迫于冻饿，开始剽掠死人，割尸以食。
开封府获悉此事之后，立即张榜通告予以制止。
然而，又冻又饿的人们，根本就不把开封府的通告当回事，他们不仅继续割尸食肉，甚至还贩卖尸体，明码标价一斤八百五十文。
这一悖逆人伦的人间惨剧，让留守大臣孙傅等非常不安。
不得已，留守司以皇太子赵谌的名义下令，没收谭稹家的所有白米，并低价卖给穷困百姓，同时又下令，拆毁高俅、杨戬等被清算的徽宗朝旧臣的房屋，低价出卖柴薪以帮助穷困百姓取暖御寒。
只可惜，这一点点米和柴，对于偌大的汴梁城和数百万人来说，只能是治标不治本，根本就解决不了问题。
在这种情况下，韩擎找到梅执礼，对他说：“大人，咱们得做最坏的打算了。”
形势发展至此，尤其是金人准备废掉赵宋另立他姓的消息传出来，梅执礼心知，韩擎之前的担心，不无道理，金人真有可能会背信弃义。
梅执礼沉默了一会，说：“我想以赈灾的名义，暗中招兵，以防不测，子举可愿担任都统制总管之？”
梅执礼的提议正中韩擎下怀。
韩擎当即一抱拳，道：“末将责无旁贷！”
梅执礼于是悄悄置二十八所，名义上是为汴梁城中吃不上饭的人解决就食问题，其实就是在暗中招兵，以防不测。
除了韩擎以外，梅执礼又选出了吴革、高士謩、赵子昉等二十七个忠勇之人，担任统制官，分开招兵。
“赵福金”纵火焚身宁死不肯侍奉金贼一事，唤醒了城中很多人的热血。
又因金人围城，导致很多人饥寒交迫、妻离子散、家破人亡，进而穷途末路。
国仇家恨，让很多人都渴望与金人一战，哪怕结果是自己战死。
再加上，只要相应号召应征入伍，就能吃上饱饭。
导致，赈济所一经设置，就响应者无数。
举个例子：
吴革因多次上奏为大宋朝廷出过不少良谋、在保卫东京时多次击杀金人立功不小、还在出使金营时不卑不亢、甚至曾数次求死报国，而名声显赫。
这也就导致了，吴革在启圣院设置了赈济所暗中招兵，消息传开之后，一日之间，涌入者便不止万人。
对于这些人，吴革暗地里用军法进行管理与约束。
几天后，吴革就招募了数万人，而且多是两河骁悍之士。
由于启圣院太小，装不下这么多人，吴革遂将赈济所迁到了同文馆（招待高丽使节的地方）。
其他二十六所，虽然没有吴革这里声势大，但也都招募了数百到数千不等的骁悍之士。
照目前的形势来看，不需半个月，便能招募十万大军。
韩擎也借此机会再次扩军。
不过与吴革他们招募骁悍之士不同，韩擎招募的多是能吃苦又有体力最重要的是服从自己管理的人，甚至韩擎招募的人中有很多明显就是笨、呆、木、反应慢的憨憨。
因为韩擎招募的人太过与众不同，关键韩擎严格遵循这个要求，以至于尽管韩擎的名气比吴革大、职位比吴革高、拿出来的粮食比吴革多，但他招募的人却没有吴革快、也没有吴革多——数日间，韩擎也只不过才招募到了三千多人。料想，如果可以招满半个月，韩擎最多也就能招募一万人左右。
……
另一边，见大宋迟迟没有给他们送人送物，金人很是诧异，完颜宗翰、完颜宗望、完颜宗磐等人商量了一下，决定派萧庆去城里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
萧庆刚出城，就碰到了前来打探消息的何栗。
一见面，何栗就直言不讳的问：“听说二位元帅要灭我宗社，欲立张邦昌为帝，刘韐已因此事而死，不知大金对此作何解释？”
萧庆根本没有想到何栗会知道他们大金最机密的决定，要知道，此事可是只有金国的绝对高层才知晓，就连对大金忠心耿耿的萧庆也只是隐隐知道一点，他甚至都不知道完颜宗翰、完颜宗望、完颜宗磐选定的人是张邦昌。
萧庆更没想到，一见面，何栗就会问起此事，打了他一个措手不及。
结果，萧庆没能在第一时间管理好他自己的表情，露出了他最真实的表情，也就是他的脸上写满了：“你是怎么知道此事的？”
何栗好歹是大宋宰相，要是连萧庆这么明显的表情都看不出来，那他又怎么可能爬到百官之首之位？
何栗果断的给他的随从使了眼色。
随从见状，边往回跑、边点燃了一个信炮。
萧庆反应很快，他立即大喊：“快射杀那人。”
人怎么可能跑过箭矢？
结果，何栗的随从被金人射杀了，不过何栗随从手上的信炮也炸响了……
……
第十三章 摊牌了
…
金人很快就反应过来，信炮是不可能从青城直接传回汴梁城的——这个距离实在是太远了。
因此，附近肯定有何栗的接应人员。
完颜宗翰立即下令骑兵沿着汴梁城方向搜索二十里，将能找到人全都抓起来。
结果，金人抓回来了数千人。
一时之间，金人也无法确定，他们到底抓没抓到何栗安排的接应的人。
金人对何栗严刑逼供，想让何栗说出到底谁是他安排的接应人员。
可何栗宁死不说。
见何栗态度如此坚决，金人便知，从何栗这里是问不出答案的。
完颜宗翰很是纳闷被他们围得严严实实的汴梁城中的人是怎么知道他们要废了赵氏另立他姓这一计划的，更让完颜宗翰纳闷不已的是城中的人竟然还知道他们想立张邦昌一事，要知道，此事就连他们这些金国高层都没有几个知道，甚至他们这些知道的金国高层都还没有最终确定下来要不要立张邦昌。
“南人到底是怎么知道的？”
完颜宗翰猜测，可能是他们中的谁被赵桓君臣收买了，否则汴梁城中的人不可能知道这些机密，更不可能知道得这么详细。
“会不会是二太子？”
完颜宗翰猜测这个通风报信的人有可能是跟赵桓君臣走得很近的完颜宗望。
“现在不是纠结此事的时候，当务之急是要赶紧拿出应对之策。”
完颜宗翰赶紧派人去将完颜宗望、完颜宗磐等人请来，商量怎么处理此事？
“自古北兵到南朝，未尝没有破其国，携其主而归者。然此这只是兵强而已，德不足也。不如立其主，刻大碑于金宋间，使天下后世知我大金行兵有名，且不绝人后，亦使南兵自此数百年不敢动，这个功绩甚大。若不然，他日赵氏自立，便失去立主之恩义。”
完颜宗望旧话重提：“太祖止我伐宋，言犹在耳，如今不如趁还未废赵氏而止，见好即收，全胜而归。”
“太祖遗言，他故去后，令我等自便。”
完颜希尹当即反对道：“易地处之，若我大金受此大辱，有朝一日，我完颜氏势增，敌人势减，我完颜氏岂有不报此大仇之理？”
完颜宗磐也道：“陛下亦是此意，斩草不除根，他日必受其害。”，又道：“都元帅斜也意同。”
紧接着，完颜宗辅、完颜昌、耶律余睹等人皆表示支持完颜希尹和完颜宗磐。
赵桓答应送给完颜宗望帝姬三人、王妃与嫔御七人，完颜宗望才这么帮大宋说话的。
如今，见事已不可为。
关键，废了赵氏，完颜宗望也能得到他想要的。
所以，完颜宗望妥协了，金人最终还是决定废掉赵氏另立他姓。
次日，即二月初六。
天刚放亮，金人便将赵桓君臣押到完颜宗翰的大营外。
这里摆着一个朝北的香案。
赵桓君臣见此，惊愕之余，才感觉到情形可能有些不太妙。
宋臣们被勒令在百步外站成一排，又令赵桓独自上前参拜。
随后，宋臣们被勒令跪下，听高庆裔宣读大金皇帝完颜吴乞买的诏书。
听完完颜吴乞买的诏书，赵桓君臣才知道，赵桓已被废为庶人。
宋臣皆伏地叩头，苦苦哀求请完颜宗翰收回成命。
完颜宗翰不听，令萧庆与刘思上前脱去赵桓的龙袍。
李若水奋不顾身地抱着赵桓的龙袍不让金人上前，并大骂完颜宗翰卑鄙无耻不守承诺！
金兵冲上前将李若水一顿暴打，并将他扯到了远处。
李若水挣扎着回头一看，见赵桓最终还是被金人脱去了龙袍，他当即气绝而倒。
完颜宗翰随后下令，押赵桓回斋宫，令冯澥和曹辅入斋宫侍奉赵桓，其余宋臣，皆分别禁押。
担心城中的人真拥立赵佶复辟，完颜宗翰又令莫俦和吴幵入城宣谕，将完颜吴乞买的诏书传达给京城留守孙傅等人，并限赵佶明日率宫眷出城，然后七日内推立出异姓。
同时，完颜宗翰令邓珪率内侍百余人入城，监视赵氏宗族全部出城。
……
金人猜对了，何栗的确是安排了接应的人员，而且这人还逃回了汴梁城。
原本，这人是想将消息送去京城留守司的。
可他才入城，就被耳目已经遍布汴梁城的韩擎知晓了。
韩擎在第一时间派人将这人截了下来，然后召集了，唐恪、张叔夜、折彦质、梅执礼、吕好问等他能信得过的文臣，王琼、折彦文、高持、石可宝等他能信任的武将，以及吴革、高士謩、赵子昉等二十七所保甲兵统制，秘密前来自己的营地开会。
等将众人全都迎进自己的中军大帐之后，韩擎才带着自己这段时间招募的幕僚开封府司仪曹事赵鼎、太常寺主簿张浚、刘韐之子刘子羽等人以及伤势已经好得差不多的姚友仲走进自己的中军大帐。
这次，韩擎把这些人叫来，就是准备跟他们摊牌的，也是准备竞争话事人之位的，另外还准备给这些跟自己一块起兵的人一些信心。
基于这些，韩擎不再保留，除了看守火药作大本营的三千人以外，他将剩余的一万多全副武装的精兵强将全都带到了自己的大营中，让梅执礼他们正视一下自己实力。
结果正如韩擎所料，见韩擎藏了这么多精兵强将，梅执礼等人全都震惊得无以复加，然后才对本来不抱多大希望甚至有些悲壮的起兵开始有点信心了。
同时，梅执礼等人也非常好奇，韩擎从哪弄出来的这么多精兵强将？
要说人，也就罢了，汴梁城中现在最不缺的就是人，关键，韩擎从哪弄来的这么多精良的兵甲？
带着这一肚子疑问，等韩擎一走进大帐，梅执礼等人就迎了上去，梅执礼更是仗着跟韩擎关系不错直言不讳的问道：“子举，你哪来得这么多精兵强将，他们身上的兵甲又是来自何处？”
韩擎和盘托出道：“那日，我奉陛下之命给百姓分发兵甲，看见百姓接了兵甲，转身就扔掉了，我觉得这太可惜了，又想到这些兵甲说不准什么时候就能派上用场，便藏起了两万套兵甲、十万枪头、三万多张弓弩、几十万支箭矢。”
吴革听言，激动道：“当真有十万枪头、三万多张弓弩？”
“吴统制不必着急，咱们坐下来慢慢说，我定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
韩擎此言一出，不少人下意识的看向帐中最显眼的一个座位，也就是韩擎平日里坐的帅座……
……
第十四章 排座
…
中国自古以来就是一个重视礼仪的国家。
在中国，凡是庄重、威严的公共场合，无论是座次还是出场、以及名单，都非常讲究秩序。
在长幼尊卑秩序分明的古代社会，就更是如此了。
就拿《水浒传》来说，里面就多次因为好汉们的座位次序而斗智斗勇。
盖因为，坐在什么位置，那绝不是没有关系的，而是身份、地位、权力的体现。
放在此刻，谁如果坐到了韩擎的帅位上，那么那个人基本上就是这些人的领头人了。
凡此时刻，不论是出于真客气，还是虚情假意，都不可能不谦让一下。
韩擎也不能免俗，作为主人的他，首先冲众人中身份最高的唐恪一拱手，道：“相公请上坐。”
唐恪是去年八月也就是靖康元年八月出任宰相的。
那时候，金人第一次南下已经结束，赵桓君臣组织的救援太原的行动也已经彻底失败。
事实证明，按照当时的打法，宋军根本不是金军的对手。
因此，唐恪上任后，便与耿南仲、聂昌等大臣一道，致力于与金人议和，他希望通过谈判来解决宋金之间的问题。
然而——
狡诈的金人，却是一边谈判，一边进军——自去年八月开始，金人的两路大军迅速南下，毫无止兵之意。
得说唐恪的反应还是很灵敏的，他感到当时的情况很不乐观，于是多次提醒赵桓金人冬天必会再来。
打不过，又谈不拢，怎么办？
唯一正确的选择，便是三十六计走为上。
过后来看，哪怕是现在来看，依照当时的形势，出走绝对是上上之策。
如果赵桓采纳出走的建议，大宋就不会落到如此艰难的境地，放到原来的历史上，北宋就绝不会猝然亡国，靖康耻也绝不可能发生。
很多有识之士，像种师道、张叔夜，都认为赵桓应该离开毫无地利优势的东京去洛阳或者长安，召集天下之兵，与金人打持久战。
唐恪也是看清了当时形势的人之一，他于是密奏赵桓，力劝赵桓避敌锋芒，早日离开东京前往洛阳或者长安，然后召集天下之兵，与金人打持久战。
唐恪甚至考虑到，东京诸军可能皆怀恋故土与亲眷，不一定愿意护卫赵桓离京，于是又建议赵桓速召四道总管（即北、西、南、东四个防区的总管，当时分别授权给大名府知府赵野、河南府知府王襄、邓州府知府张叔夜和应天府知府胡直儒）领兵护卫而行。
赵桓一开始觉得唐恪言之有理，这东京是不能再待下去了，这里太危险了，再待下去，后果难料，于是接受了唐恪的建议。
不久，当时领开封府的何栗，前来找赵桓奏事。
赵桓便向何栗说起了唐恪的建议，然后向何栗问策。
当时的何栗是主战一派，他坚决反对道：“如果陛下依唐恪之计而行事，就好比不肖子要将父祖遗留下来的田宅全都卖掉一样。”
赵桓身旁的内侍们也不愿意离开繁华的大东京，因此，他们也痛斥唐恪，说唐恪不思保住祖宗江山，只知道逃跑。
赵桓见众人都反对离京西去，立即就改变了主意。
后来，当唐恪再次催促赵桓赶紧离京时，赵桓直接翻脸说：“朕当死守社稷也！”
侍御史胡舜陟趁机上奏，弹劾唐恪无能。
胡舜陟说唐恪智虑短浅，不能经画边事，根本不配当宰相。
当时，汴梁城中的军民也普遍认为，唐恪昏懦无能，人们甚至想找机会揍他。
一晚，唐恪乘轿外出，被百姓发现。
百姓竟然皆向唐恪抛砖扔瓦，甚至将唐恪照明的灯笼都打破了。
在侍卫的保护下，唐恪好不容易才骑马逃脱。
回家后，唐恪便上书请求辞去宰相之位。
赵桓觉得，唐恪已失人心，关键，唐恪上任已经两三个月了，一点作为都没有，金人又快打到东京了，赵桓认为唐恪没有宰相之才，遂免去唐恪的少宰职务，让唐恪担任观文殿大学士、中太一宫使兼侍读离开了朝堂。
宋朝，尤其是北宋，是最崇文抑武。
韩擎很怕，自己忙活了一溜十三刀，最好再叫一个文人拿去了领头人之位。
如果是那样，韩擎的权力变小受人限制不说，关键，韩擎好不容易才创造出来的扭转乾坤、改写历史的机会没准也会被那个文人给败祸了。
所以，于私于公，韩擎都必须要保证自己能成为领头人，不能让这个权力旁落。
基于此，韩擎决定拉一个身份地位能压住所有文官又不适合当领头人的人入伙。
将所有文官的履历翻了一遍，韩擎发现，没有比当过宰相又非常不得人心的唐恪更合适的了。
而且，在韩擎看来，唐恪绝对是能看清形势和有远见的，至少要比赵桓任用的其他宰相要强得多。
再看唐恪的履历，他历任县尉、知府、转运判官等地方官职，完全是从基层干起，逐步被提拔到中央的，因此，他应该是有能力的，只不过当时的形势太过混乱，关键赵桓又战和不定对他掣肘太多，让他完全没有机会展示他的能力。
另外，历史上，赵佶、赵桓北掳后，金人立张邦昌为皇帝，唐恪根据当时的形势判断支持张邦昌称帝才是最正确的选择，因此予以支持，但在推戴状上签名后就服毒自尽了。
这说明，唐恪不仅能看清形势，做出最正确的选择，气节上也是没有问题的——唐恪是赞成异姓称帝了，但他最后把命都赔给老赵家为大宋殉国了，也算是对得起赵宋了。
总之，不论从哪个方面来看，唐恪都符合韩擎心中的人选。
所以，韩擎才亲自将唐恪请出来，并在此刻最先请唐恪坐自己的帅位。
唐恪果然没让韩擎失望，他很干脆的说：“唐恪有心救国无力回天，值此千钧一发时刻，怎可坐此座，为大家平生困难？”
韩擎又劝了一句：“如今来看，相公当日之谋，实属救国良策，是世人误会相公了，还请相公坐在此座，领导我等抗金救国。”
唐恪很感激韩擎能说出这番为他正名的话！
不过，唐恪心里非常清楚，他如果坐在了韩擎的帅座上，肯定会坏了赵宋唯一的机会。
更重要的是，唐恪已经看出来了，别看韩擎现在谦恭有礼，可一旦谁不开眼，去坐了韩擎的帅座，那么韩擎铁定不会尽全力推动此事，甚至会直接翻脸，然后拥兵自重。
就目前的形势来看，手握重兵的韩擎要是不全力以赴，那么赵宋肯定是一点机会都没有。
所以，唐恪摇了摇头，说：“非是我谦虚，而是我坐此座，于形势有百害而无一益，故此座我绝不能坐。”
……
第十五章 众望所归
…
昔日的宰相，尚且不能坐此座，谁又有资格坐此座？
韩擎又看向张叔夜，道：“不然，张相公来坐此座领导我等吧？”
张叔夜现在的官职是签书枢密院事，属于枢密使孙傅的副手，在何栗、张邦昌等高官大多去了金营的情况下，从二品的张叔夜算得上是朝中少有的高官了。
当初，种师道获悉真定、太原皆已丢失，当即传檄令南道总管张叔夜负责勤王兵，张叔夜因此曾短暂统制过一二十万大军，所以张叔夜的履历上也足够丰富。
更重要的是，张叔夜是金人第二次南下后，唯数不多的率兵来勤王的人之一，故而名声极好。
在唐恪不能领导众人的情况下，张叔夜无疑是最适合的人选。
不想，张叔夜竟也干净利落脆的拒绝道：“唐相公都无法胜任，更何况张叔夜乎？”
张叔夜手上现在虽然还有些南道的残兵败将，但那点连个匕首都没有的残兵败将怎么跟韩擎的一万多精兵相比？
其实——
更重要的是，张叔夜也明白，此次的事能成与否，主要取决于韩擎的态度，要是手握一万多精兵和可以武装十万人兵器的韩擎不全力以赴，他们想抗金，无异于痴人说梦。
韩擎刚准备再劝，张叔夜就又道：“坐此座之人，必得有扶大厦之将倾挽狂澜于既倒之能，我扪心自问，实在是没有这个能力，故不敢坐此座。”
韩擎听言，又看向折彦质，道：“那折相公坐此座领导我等？”
折彦质本为将门之后，又是进士出身，可谓文武全才。
金人第一次南下时，折彦质与姚古、种师中率兵勤王，在南关、黄河等地多次与金军血战。
去年六月，大宋朝廷以李纲为河东宣抚使、折彦质为勾当公事前往救援被金人围困的太原城。
折彦质随制置副使谢潜自威胜军出兵，与金军血战四天，最终因为金人增兵未能成功。
在当时那种宋军与金军交战一战即溃的情况下，折彦质还能多次与金人血战，算是无愧宿将之名了。
也正是因为如此，折彦质后来被擢升为河北河东宣抚副使，甚至一度代河北河东宣抚使之职。
不算赵构自封的那个，有宋一朝是没有大元帅的（赵桓封得是元帅，赵构自己加了一个“大”字，又对外称“天下兵马大元帅”），河北、河东宣抚使基本上就相当于是整个北方的天下兵马大元帅，它不仅能管理战区内的所有武将，还能管理战区内的所有文官。
宋徽宗一朝只有两个人获得过这个职务，一个是最后封王的童贯，另一个就是准备接替童贯的谭稹，两人都是太监。
宋钦宗一朝也只有两个半人获得过这个职务，一个是种师道，一个是李纲，半个是范讷（折彦质分走了他一半权力），三人都是临危受命。
由此可见，能代理河北、河东宣抚使之职的折彦质，在唐恪和张叔夜都不当这个领导人的情况下，也是一个可行的选择。
一听韩擎请他坐到自己的帅位上，折彦质当即就苦笑道：“丢了大河，以至大宋沦落至此，我还有何面貌坐在此位领导大家，我此来，只求当一小兵上战场一雪前耻，别无它求。”
金人第二次南下，赵桓派范讷、折彦质、李回守卫黄河，因为种种原因，他们不战而溃，丢了黄河天险，才让金人长驱而下。
赵桓大怒，责授折彦质海州团练副使、永州安置。
要不是金人南下得太快，折彦质都已经被发配到永州去了，他现在还是戴罪之身，连朝堂都进不去，唐恪和张叔夜都没坐韩擎的帅位，他哪有可能坐？
似乎，在场之人全都不合适坐韩擎的帅位。
这时，唐恪开口道：“形势如此，依我看，大家也就别再拘泥旧制和官位了，此座当由最合适之人坐之。”
张叔夜附和道：“不错，谁能力挽狂澜，谁便坐此座。”
折彦质也道：“谁能令我等文武上下一心团结一致抗金，谁便可以坐在此座号令我等。”
众人相互看了许久，最后目光慢慢的全都集中到了韩擎身上。
这是巧合吗？
当然不是，这可是韩擎故意设计的结果。
要知道，这次参会的名单可是韩擎推敲了很久才定下的，甚至可以说里面的每一个人都是韩擎精挑细选的。
这么说吧，能对韩擎产生威胁的，韩擎一个都没叫，像赵氏之人，像孙傅。
韩擎叫来的人，不仅没有资格跟自己竞争领头人之位，还是经受住了历史考验的人，他们大多是真君子，真能靠得住，真可以托付大事。
而从品级上来看，在场之人比韩擎高的一共只有五人。
唐恪、张叔夜、折彦质就不说了，剩下的两个是梅执礼和吕好问。
如果没有唐恪、张叔夜、折彦质，梅执礼和吕好问其实也是能跟韩擎争一争的——前者创办了二十八个赈济所暗中招了几万人，后者负责整军重编了五六万残兵败将。
可正一品的唐恪、从二品的张叔夜和折彦质都没坐韩擎的帅位，正三品的梅执礼和吕好问哪能坐，谁又能服？
关键，不论梅执礼，还是吕好问，都不是那种总统型的人才，他们也当不了这个领头人。
再说韩擎。
别看韩擎现在才正六品，但韩擎其实差不多已经升到了武将的极限了——宋朝的官制对武将限制很大，往往只有六七品的武将才能拿到武将的最高权利，再往上，不是退休养老，就是被挂在毫无实权的部门混吃等死，反正是没有六七品的武将权力大。
而且，在韩擎的操作下，除了唐恪、张叔夜、折彦质、梅执礼、吕好问他们五个品级比韩擎高，在场之人，再没有一个比韩擎的品级高。
就是跟韩擎品级差不多的，也只不过才两个人——曾经担任过都统制的姚友仲和王琼。
可姚友仲事隔两个多月再露面后，就一直跟在韩擎身后，像随从一样。
一见姚友仲这个表现，众人就知道，姚友仲肯定是被韩擎折服了。
王琼最多跟姚友仲身份画等，怎么跟韩擎竞争？
最关键的其实还是实力，韩擎现在有精兵一万多，还有够武装十万人的兵器，这可是蝎子粑粑独一份，韩擎如果不尽全力，他们这些人想要抗金，只能是笑话和悲壮。
所以，在场的这些人离不开韩擎，他们要想成事，无论如何也得将韩擎绑在他们的战车上，不管付出多大的代价。
见所有人都看韩擎，唐恪开口道：“依我看，此座就由韩将军坐吧。”
张叔夜看了韩擎一眼，大有深意道：“韩将军深谋远虑，保住了如此多的兵甲，又滴水不漏，两个月间经营出如此局面，这才让我等有奋力一击的机会，理应由韩将军坐此座。”
从张叔夜的话中，韩擎听出来了，张叔夜已经开始怀疑自己的野心了。
这也正常，凭张叔夜的智慧，怎么可能想不到，自己要是没有野心，怎么会偷偷违反皇命干了这么多的事？
对此，韩擎不予理睬，他相信张叔夜分得清孰轻孰重。
而且，韩擎就是让这些人想：“如果不让韩擎当这个领头人，那韩擎没准就会拥兵自重，坐看赵宋灭亡，那样我们就失去了唯一救赵宋的机会了。”，进而不敢不让韩擎当这个领头人。
事实上，不仅张叔夜看出来了韩擎的野心，唐恪和折彦质也看出来了。
这也是唐恪和折彦质也没跟韩擎争领头人的原因之一。
折彦质沉声道：“据我所知，韩将军如今在军中威望甚高，应该能号令诸军，使上下齐力抗金，如此，由韩将军来坐此座领导我等，确是一个可行的选择，所以我同意由韩将军坐此座。”
姚友仲等韩擎手下的武将齐声大喊：“请将军就座！”
来得军中高官，也都是韩擎提拔扶持起来跟韩擎有交情甚至是以韩擎马首是瞻的。
关键，现在军中有一种声音，那就是，大宋之所以节节败退，落得如此境地，皆是因为朝廷重文抑武，以不懂打仗的文官来统制他们武将，才导致的。
如此，这些武将自然愿意支持韩擎这个地地道道的武将来当领头人打破他们头顶上的天花板了。
所以，在姚友仲等人的带动下，这些武将也都喊：“请韩将军就座！”
一时之间，韩擎似乎众望所归。
韩擎一脸为难道：“韩擎年轻历浅……”
张叔夜打断韩擎道：“咱们都已经说好了，今日不看旧制和官位，只选能救大宋的人。”
吕好问听言，说：“在场众人之中，已没有比韩将军你更合适坐此座的人了，为大宋计，你就不要再推辞了。”
梅执礼也道：“大丈夫当仁不让，此座本就是你的，他人谁能坐之？”
梅执礼又催促韩擎道：“你就快坐下吧，然后大家好开始商量正事。”
今日在场的文人本就不多，除了推举韩擎的唐恪、张叔夜、折彦质、梅执礼、吕好问，剩下的就是赵鼎、张浚、刘子羽等级别又低还是韩擎幕僚的文人。
如此，在吕好问和梅执礼也开口推举韩擎当领头人了之后，哪还有反对的声音。
没办法，韩擎只能“很勉强”的坐在了自己的帅位上……
……
第十六章 进一步壮大
…
韩擎坐好后，其他们稍稍谦让了一下。
最后——
唐恪坐在韩擎右手下（即左边）第一位，张叔夜第二位，折彦质第三位，梅执礼第四位，吕好问第五位，赵鼎、张浚、刘子羽等其他文官依照官位、威望、资历等综合排名依次坐下。
姚友仲坐在韩擎左手下（即右边）第一位，王琼第二位，吴革第三位，何庆彦第四位，陈克礼第五位，折彦文、高持、石可宝、王德、王胜、成闵、田师中、张宗颖等其他武将依照官位、职位、名气等综合排名依次坐下。
（另外，高振、赵撙、蒋宣、李福、卢万等人，或是要帮韩擎管理大本营，或是身份不适合在这个场合出现，故而没有到场。）
众人都坐好了之后，韩擎沉声道：“在咱们正式开始商量大事之前，我有一个不好的消息先通知一下大家。”
众人一听，全都将心提了起来！
事实上，韩擎想说得是什么，众人已经有所猜测，毕竟，现在金人要废掉赵氏另立他姓一事已经传得沸沸扬扬的，可以说汴梁城中的人已经人尽皆知。
韩擎没有卖关子，他直接说道：“金人欲废我宗社一事，差不多已经证实了，怕是这几天金人就会进城来宣布此事。”
言毕，韩擎冲门外一招手。
不久，何栗安排的接应的人就被带了进来。
韩擎对左右道：“何相公出城的时候，我就让人留意了谁跟着一块出城，所以，此人一回城，我的人就把他截下了。”
说到这里，韩擎看向何栗安排的接应的人，说：“这里都是朝廷命官，何相公让你带什么消息回来，你就直说吧。”
见张叔夜、梅执礼、吕好问等京城留守司的主要官员都在，梅执礼更是副留守，何栗安排的接应的人，遂开口道：“相公安排小人在五里铺等候，说只要听到信炮响，就立即绕道回城，然后通知诸位大人‘事真矣，早做准备’，小人在巳时左右听到青城方向传来了一声信炮，便按照相公交代的绕道回城了……”
众人听罢，无不露出悲切之色！
吴革更是拔出配剑一剑斩断了手边的桌角，道：“金人无耻，背信弃义，我等当即刻起兵，与金人决一死战！”
“吴统制稍安勿躁，这个消息还没有得到最后证实，我等切不可轻举妄动。”
顿了顿，韩擎又道：“况且，现在各军将士皆手无寸铁，如何起兵？”
吴革虽然是激进派，但他也不是没脑子的憨憨，他当然知道，现在就跟金人开战，无异于自取灭亡。
吴革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冲韩擎一拜，道：“吴革孟浪了。”，然后坐了回去。
大家沉默了一会，吕好问开口道：“金人若是灭我宗社，必要掳走宗氏，当务之急应该先将太子藏起来，以防万一。”
梅执礼摇摇头，道：“孙留守不会把太子给咱们的。”
“孙留守亦是忠君爱国之士，不会不为太子计，所以此事不必着急，我等可静观其变。”
顿了顿，张叔夜又道：“窃以为，当务之急是，尽快将军队武装起来，以防万一。”
折彦质道：“我亦是此意。”，然后看向韩擎，问：“将军那里的兵甲准备如何安排？”
韩擎说：“我准备再招一些人，凑够三万精兵，若是开战，我部充当主力先一举夺回汴梁城，然后大家再齐心协力固守待援。”
“固守待援？”
反应了一下，吴革道：“将军准备跟康王里应外合？”
韩擎没说赵构根本靠不住，因为这会打击大家的积极性，他只说：“大宋可战之军，没有百万，也有五、七十万，康王奉命召兵数月，手上怎么也有一二十万人马，再加上宣抚司、西道总管、北道总管、南道和东道的残部以及东南六路等南方的兵马，五六十万援军总归是有的。
金人一共也才十万多人马，其中又有近半是不能参战的民夫。
只要咱们能夺回汴梁城，再守上一段时日，然后与援军里应外合，定能打退金人。”
得说，韩擎的这个计划可行性非常高，只要赵构、范讷、范致虚、赵野、翁彦国等人真能一同来救援汴梁城，然后大家齐心协力，别说打退这几万金人，就是歼灭这几万金人都没有问题。
可惜！
只有韩擎知道，赵构、范讷、赵野这几个懦夫肯定不会来救援汴梁城，范致虚倒是会来，可历史上这个根本不懂军事的文人带着二十万西军（实际上只有十多万）才过黄河就被金人又给打回西北去了。
“城里城外加起来近百万大军，难道还打不退几万金人？”
听了韩擎的计划，大家更有信心了。
韩擎又说：“我觉得，除了暗中找死士给各方送信让他们尽快起兵勤王来与咱们里应外合以外，现在当务之急还是增加咱们的实力，暗中招兵，暗中准备兵器……”
这次会议，开了很久。
最后大家共同制定了：目前继续蛰伏和继续增强军事实力的计划。
另外，众人还初步制定了夺回汴梁城的计划和之后的防御计划。
在夺回汴梁城一事上，韩擎主动承担了最艰巨的夺回四面城墙和主要的四个城门的任务，其他次要城门由整编过的宋军和吴革等人招募的保甲兵来分而夺之。
可以说，在这个最关键的时刻，韩擎表现出来了自己的担当，让众人觉得选韩擎来当这个领头人是没错的。
当然，从韩擎的角度来看，他是不放心将这要命的任务交给根本靠不住的宋军和保甲兵，才主动承担的。
至于第二阶段的防御任务，在韩擎的引导和推动下，大家选出来了张叔夜、折彦质、姚友仲、王琼四人兼任或充任四壁防御使，他们每人负责一墙的防御，韩擎总揽之。
韩擎答应到时候借给张叔夜、折彦质、姚友仲、王琼四人每人一军（三千人），充当预备队和救火队。
在这个前提下，吴革等人同意韩擎去他们那里挑人，用最短时间完成进一步壮大。
吴革又提议，夺下汴梁城后，诛杀王时雍、徐秉哲、范琼等宋奸。
不过此事被韩擎给否决了，韩擎给出的理由是：“现在大家团结一致尚且未必能赶走金人，自相残杀，如何能御敌？况且，王时雍、徐秉哲、范琼等人也只是奉皇命行事罢了。”
韩擎得到了唐恪、折彦质、梅执礼等人的支持，他们说：“在金人的压迫下，谁没做过几件违背初心的事，如果清算，必定人心惶惶，不利于上下团结一心。”
张叔夜、吕好问等人听言，认为很有道理，最后决定：“清算的事，先放一放，现阶段要以大局为重。”
会后，韩擎向唐恪等人展示了自己手上的兵器，让大家彻底放心，团结一致，为起兵做准备。
最后，在众人目瞪口呆下，韩擎又拿出来了两万石粮食，而且全是白米，中间甚至还掺杂了很多猪油和腊肉。
韩擎大手一挥，说：“从现在开始，让将士们顿顿饱饭调养身体，务必让他们在最短时间内恢复以往的战斗力！”
……
第十七章 三个条件
…
自从出城以来，赵桓每天都会派遣御带王孝杰入城抚谕，用以证明他还是大宋的皇帝、大宋的最高统治者，太子赵谌只是监国，等他赵桓回来，这个大宋还是他的。
汴梁城中的人也每日都在南熏门候驾，等着赵桓回来，带来金人要撤走他们可以解脱的消息，风雨无阻。
可是，今天，直到天完全黑了下去，王孝杰也没有出现。
这一反常情况，让人们惴惴不安，甚至有些惶恐！
晚上，黑夜如墨。
拥有一百万户人口的汴梁城就像是一座死城一般，毫无半点生气。
人们在忧虑当中揣测赵桓今天为什么没有像往常一样派遣王孝杰入城抚谕？
翰林学士承旨吴幵与翰林学士莫俦，受完颜宗翰派遣，躲在夜色中悄悄的进城，然后将一封信送到了东京留守孙傅的手上。
信是以完颜宗翰的口吻写的，大概意思是：因为大宋屡次背盟，赵氏罪大恶极，大金皇帝完颜吴乞买决定废掉赵宋，令旧宋群臣明日共请自旧宋太上皇赵佶以下后妃、儿女及亲属王公之属出城，另外七日内推举出他姓新君，接受大金册封，不得有误。
孙傅、王时雍、徐秉哲等人读完信，既震惊，又悲痛欲死！
紧接着，吴幵与莫俦又拿出了赵桓签过字的御笔：
御笔上的大致内容是：大金诏书，以赵宋屡失盟誓为由，别立他姓，朕赵桓依金皇旨，专候太上皇以下后妃、诸王、帝姬明日出城，一家团聚，你等当早请太上皇以下举族出城，另议贤人共立之，其为百姓之幸、天下之幸。
这天晚上，只有孙傅、王时雍、徐秉哲、范琼、左言等人在留守司。
孙傅等人反复密议，最后共同决定，按照金人信中的要求、赵桓御笔中的命令，明日将赵佶以下的赵氏一族全部请出城，以保一城生灵。
可孙傅等人又不敢让城中军民知道真相，害怕引起他们控制不住的骚乱，进而招惹金人入城造成杀戮。
为稳定民心，以防内乱，孙傅等人最后商定，以皇太子赵谌的名义张榜通告，说赵桓去金营多日不还，赵佶担心不已，决定亲自带着诸王、后妃、宗族出城去求金人放回赵桓。
半夜三更时分，孙傅派皇城司官王汝弼去延福宫，跟赵佶说，他们想请赵佶带着诸王、后妃、宗族到金营恳求完颜宗翰和完颜宗望两位金国元帅放赵桓回城。
孙傅等人没说赵桓已经被金人废掉了，更没说金人准备另立他姓——他们想将赵氏一族骗出城去，以此避免大家脸上难看。
让孙傅等人感到头疼的是，赵佶竟然拒不出城。
没有办法，孙傅、王时雍、吴幵、莫俦等人只能亲自来到延福宫，奏请赵佶带着赵氏一族出城。
赵佶清醒地意识到，他这次若是出城，很可能就跟赵桓一样一去不返。
因此，一直拖到了下午，赵佶都死活不肯答应去金营。
王时雍见此很是着急！
与吴幵和莫俦商量过后，王时雍将正在与左言一块配合徐秉哲搜捕赵氏亲族和戚族的范琼找来。
吴幵和莫俦向范琼说明情况，然后让范琼以武力逼迫赵佶出城。
范琼毫不犹豫地答应。
不久，范琼便带着一千多拿着刀枪棍棒的凶神恶煞来到延福宫，然后对赵佶说：“大宋已亡，太上皇已成亡国之君，今出城已势在必行，请太上皇别让臣等为难，大家尽量给彼此留些颜面。”
赵佶闻言，流下悔恨的泪水！
“悔不该穷奢极欲坏了大宋的根基！”
“悔不该好大喜功联金灭辽招惹上了女真这只凶狠又贪婪的恶狼！”
“悔不该将皇位传给赵桓那个自以为是又蠢笨如猪的逆子！”
“……”
不得已，赵佶只好走出大殿，准备乘坐竹轿离开延福宫。
诸王、后妃等也都准备乘车跟赵佶一块离开延福宫，然后汇合其他赵氏的亲族和戚族一同出城。
就在这时，远处突然传来了一阵纷乱。
很快，一个小校就冲了进来，道：“韩霸王闯进来了！”
小校话音刚落，王德和王胜就各带着一都人开辟出来一条道路，随后韩擎、唐恪、张叔夜、折彦质、梅执礼、吕好问等人就带着三千全副武装的精兵从外面走了进来。
见韩擎出现，又带着这么多精兵猛将，范琼如临大敌！
现如今的汴梁城中，范琼只惧怕一个人，那就是他完全摸不透深浅的韩擎。
见韩擎等人闯了进来，王时雍、吴幵、莫俦等人也是头疼不已！
王时雍把心一横，向韩擎等人迎了过来。
来到韩擎等人近前，王时雍道：“陛下多日未归，上皇欲带诸王去金寨求两位元帅放陛下归来，你等不要阻拦，速速退去。”
刚刚被吕好问拉进来的监察御史胡舜陟，大声道：“王时雍，你当我等是三岁孩童吗？去求金人，妇孺何必一同出城？”
见蒙混不过去，莫俦走过来，道：“元帅有令，若太上皇以下赵氏之人今日申时前不出城，即纵兵四面入城杀人。”
王时雍道：“陛下亦有御笔传来，令我等尊金人之意请太上皇和赵氏满族出城，诸位莫不是想抗旨不遵？”
吴幵也道：“陛下已被金人废去，赵宋已经灭亡，诸位不要再胡闹了，若是惹怒了金人，纵兵洗城，汴梁城生灵涂炭即在眼前，为天下苍生计，诸位请让开道路，放太上皇及赵氏满族出城吧。”
虽然已经猜到了金人逼赵氏满族出城应该是因为赵宋已经被金人废掉了，但真从吴幵口中得到证实，众人还是哀怒交加！
可现在是悲伤和发怒的时候吗？
显然不是。
十几万将士都没有兵器在手，大部分将士的身体因为长期饥饿而垮了还没有调养好，求援的信才刚刚送出去，他们一切的一切都没还有准备好，冒然开战，只能是白白牺牲，根本就没有胜利的希望。
要是真一点希望都看不到，那也就罢了，大不了以死殉国。
关键，现在是真有希望，只要给他们十天半个月时间，哪怕只给他们五天时间，他们都有放手一搏的实力。
现在……怎么办？
唐恪等人不约而同的看向韩擎。
不是唐恪等人推脱不敢担负责任，而是现在必须要韩擎这个领头人来帮大家拿主意，否则他们这个刚刚组成没多久的松散联盟很可能会因为内部不统一而分裂。
“韩擎什么时候能帮唐恪、张叔夜、梅执礼他们这些人拿主意了？”
见唐恪等人全都看韩擎，王时雍眼中狐疑之色一闪而逝！
韩擎沉默了一会，开口道：“答应我等三个条件，便放你们便宜行事。”
……
第十八章 杀杀杀
…
“答应我等三个条件，便放你们便宜行事。”
韩擎此言一出，跟韩擎来得好几个人脸上都露出挣扎之色，这其中又以吕好问和胡舜陟最为挣扎，不过更多的人还是松了一口气。
很显然，跟韩擎来的人，都认为韩擎已经放弃赵氏之人了，所谓的三个条件，很可能只是一个可以下台的借口。
对此，要说没有人为赵氏之人计较，那指定是假的，吕好问、梅执礼、胡舜陟等很多人都想要忠于赵宋，就连唐恪、张叔夜、折彦质等人都不愿意眼睁睁的看到赵氏落到这般下场。
可哪怕忠于赵宋如吕好问、梅执礼、胡舜陟等人，也清楚的认识到，现在根本就不是为赵氏之人计较的时候。
换一种说法也行，正是因为忠于赵宋，现在才更不能为赵氏之人计较，否则，不仅救不了赵宋，还有可能会搭上汴梁城中满城军民的性命。
而这还只是忠于赵宋的人的考虑。
对于那些不愿意忠于赵宋甚至怨恨赵宋的人来说。
皆因你赵氏之人昏庸无能，才丢了你们赵氏自己的江山，造成今日满城人全都跟你们赵氏之人遭殃受苦的局面，活该你赵氏之人落得这般下场。
赵氏那些妇孺无辜？
你们生下来，什么都不用做，就可以享尽荣华富贵，皆因你们姓赵、出生于赵氏，总不能，你们只能共富贵，不能共患难吧？
因此，在这些不愿意忠于赵宋甚至怨恨赵宋的人看来：形势至此，赵氏之人都不无辜，无辜的只是我们这些非赵氏之人，我们都是被你们赵氏之人连累的池鱼。
可以说，只要韩擎愿意放弃赵氏之人，赵氏之人肯定会像历史上一样全部被请出城，甚至比历史上更甚，因为现在的形势更需要暂时稳住金人。
虽然很纳闷韩擎这个武将怎么可以做好几位高品级文官的主，但极为担心今天不送赵佶和赵氏宗族出城会引来金人屠城的王时雍，现在也顾不上想这些了，他直截了当道：“请说。”
韩擎也干脆道：“一、太子不可以出城。”
见韩擎第一个就提出这个至关重要的条件，吕好问、梅执礼、胡舜陟等忠于赵宋的人，全都长出了一口气！
只要能保住赵宋的继承人太子赵谌，赵宋就不算亡，他们这些人也就算是对得起赵宋了。
更为关键的是，只要能保住赵谌，汴梁城中的人，乃至整个大宋境内的人，就有团结一致的精神核心——在此时很多人的观念中，这个天下就是老赵家的，忠君爱国的思想已经沁入到他们的骨髓中，因此，只有扶植赵氏的合法继承人，才能在最短时间内得到他们的认同、他们的支持。
可以说，韩擎留下赵谌，绝对是政治上最正确的选择。
孙傅、王时雍、徐秉哲等人商量的结果，其实也不是将赵氏之人全都交出去，他们也想保住赵谌，至少目前是这样的。
因此，王时雍很干脆的答应了韩擎的第一个条件：“这条可以。”
韩擎又干净利落脆的说了第二个条件：“二、太子交给我等。”
“什么？”
众人皆惊！
甚至就连不少韩擎这边的人也没想到韩擎会提出这个条件！
王时雍连犹豫都没犹豫，就道：“孙留守乃陛下钦点的太子少傅，辅佐太子监国，留守司乃陛下设置的总管机构，凭什么将太子交给你等？”
韩擎听言，轻轻一挥手，道：“告诉王大人凭什么。”
赵撙、王德、王胜等韩擎手下的将士听言，一齐抽出刀来，大喊：“杀杀杀！”
众人齐变色！
王时雍眼中阴晴不定道：“韩将军这是何意？”
“王大人不是问我凭什么吗？我回答王大人了。”韩擎道。
王时雍已经确认了，今日他们要是不将赵谌给韩擎他们，韩擎就要动武抢夺赵谌了。
张叔夜衡量了一下目前的形势，认为赵谌在他们手中的确是比在能将赵佶和赵氏宗族献出去的孙傅等人手中保险，遂道：“金人索要太上皇，你等送之，索要太子，你等送乎？”
胡舜陟随后道：“我等有与太子同生共死之决心，你等有乎？”
吕好问也道：“若太子从你等手中出城，你等就是大宋最大之罪人，我等若是保不住太子，愿为你等背此大罪。”
目前的情况是，赵谌在谁手，谁就能掌握汴梁城中的最大权柄。
贪恋权力的王时雍，肯定不愿意将赵谌交给韩擎等人，进而失去他的权力。
所以，王时雍还想拿赵桓的旨意来压韩擎等人，让韩擎等人打消抢夺赵谌的念头。
可还没等王时雍说话，大殿里面就传出来了一个疲惫的声音：“你等当真能保住太子？”
话音一落，孙傅的身影便出现在了大殿门口。
站定后，孙傅在唐恪、张叔夜、折彦质、梅执礼、吕好问等人身上一一看过，最后将目光停留在了韩擎身上。
韩擎很平静的答道：“至少比孙留守的机会大。”
其实——
孙傅并不想将赵氏之人全都送给金人，他想藏匿起来一些。
然而，当吴幵向孙傅出示金人索要的名单时，孙傅当即就傻眼了，金人对赵氏之人尤其是赵氏皇族成员的情况竟已全部掌握。
后来，孙傅才知道，吴幵出示的这份名单，是邓珪与管宫邠者向金人提供的。
（金人还在宗正寺黄少卿处，获得了一部玉牒，通过这部皇族族谱，金人对赵氏整个皇族情况更是了如指掌。）
邓珪也是一个内侍，他曾担任过真定府走马承受。
真定府沦陷之后，邓珪便投降了金人，金人让他随军听用，他将他所知道的赵宋的情况全都告诉给金人了。
前不久，也就是赵桓出城的第二天，金人突然要走了内侍四十五人，然后问清楚他们各自的职责后，将其中的一小半遣还回来，只将管宫邠者（即管理宫廷资料的内侍）留下了。
当时，孙傅等留守司大臣皆不知道金人葫芦里卖得什么药，直到看见这份赵氏之人的名单，孙傅这才恍然大悟，原来金人早就预谋将赵氏一族一网打尽了。
王时雍、徐秉哲等人知晓此事后，劝孙傅开弓没有回头箭，只留下太子赵谌，将金人索要的赵氏之人全都给金人送去。
孙傅在不得已之下，答应了。
徐秉哲确实是个干实事的能手，为金人办起事来特别麻利，为了将赵氏宗族一网打尽，徐秉哲创造了所谓的“五保法”，即“令坊巷五家为保”，实行连带责任制。
这谁还敢窝藏赵家人？
城中的赵氏亲族和戚族立即无处遁形。
结果，凡是和皇族有关的姻戚无一例外地被徐秉哲抓了起来准备送给金人。
此事对孙傅的打击很大，他知道，金人早晚会来索要赵谌，而一旦那日到来，王时雍、徐秉哲、范琼他们这些人也肯定会像这次一样想尽变法将赵谌送出城的，他肯定是保不住赵谌的。
在这种情况下，韩擎信誓旦旦的说他们保住赵谌的机会比他孙傅大，真的已经无能为力的孙傅，一咬牙，道：“希望你等能说到做到。”
王时雍一听，急道：“留守，不可啊！陛下……”
孙傅打断王时雍道：“不要再说了，我意已决。”，然后看向韩擎问：“你的第三个条件是什么？”
……
第十九章 千秋不朽业，尽在杀人中
…
“三、女人全部留下。”
韩擎的第三个条件一出，所有人都傻眼了，“他这是要闹哪一出？”
就连唐恪、张叔夜、折彦质、梅执礼、吕好问等人都是一脸想不通之色——他们真是不明白韩擎到底要干什么？
胡人但凡来汉人之地抢掠，女人绝对是他们必抢的，韩擎不给金人女人，金人怎么可能善罢甘休？
这可不是冤枉金人，先不提史上的靖康耻，自从赵桓第二次出城以来，金人就已经要过两次女人了。
第一次因为“赵福金”自焚而被暂停了。
第二次，开封府已经准备好了五千多个女人准备送走了，又因为传出金人要废掉赵氏另立他姓而被何栗、孙傅等人给暂停了。
这是第三次。
再一再二不再三。
这次要是再不给金人送些女人，那金人很可能会翻脸，然后派兵来屠城。
关键，赵氏男人都给了，还差赵氏女人？
还有那些平民女子，送也就送了，何必为她们得罪金人引金人来屠城？
吴幵劝道：“韩将军休要胡言，上两次没给金人送去女子，二位元帅已经大发雷霆，这次若是再不送，必引来金人洗城，生灵涂炭，为满城无辜百姓计……”
韩擎打断吴幵道：“我辈男儿，若是用女人换取偷生，又有何面目活在这世上？”
韩擎这其实就是冠冕堂皇。
真正的原因是，韩擎已经不怕跟金人翻脸了。
经过周密的侦查，韩擎已经摸清楚了金人的排兵情况。
具体如下：
汴梁城四周，每墙有金兵一猛安。
各城门，主要城门有金兵一谋克，次要城门有金兵也就三五十。
金太祖完颜阿骨打始定制以三百户为谋克，十谋克为猛安，猛安谋克作为军事编制单位，其人数实际上多少不定。
但韩擎通过多方面的侦查，已经确定，四墙每一墙的金兵都不会超过三千人马。
只不过，看起来其实不止这些——看起来，每墙至少有六七千人马，有些甚至看着有上万人马。
这是因为，其中有不少是金人从河北、河东强迫前来运送粮草的民夫，他们充数于其间。
另外，金人也抓来了一些近城之民，令他们运石伐木，制造攻城器具，这些人数量也不少。
不要以为，这不太可能吧，金军才这么一点？
这真就是事实。
实际上，金军总共才十万多一点，而这还包括他们从河北、河东强迫前来运送粮草的民夫和抓来的近城之民，如果把这些人再去掉，真正能战的金人也就一半（即五万左右）。
就这五万左右的金人中，还有一半是辽人、奚人、渤海人、汉儿（燕云地区的汉人），真正的女真人都不到三万。
他们还扎成连珠寨，向北扎至卫南县，向东扎至东明县，向西扎至胙城县，分散在整个京畿地区。
关键，金军的主力，其实并没有驻扎在汴梁城下。
完颜宗望所率领的东路军主力驻扎在汴梁城东北郊区的刘家寺。
完颜宗翰所率领的西路军主力屯驻于汴梁城西南郊区的青城。
不论是刘家寺，还是青城，离汴梁城都有一段不短的距离——快马加鞭，怎么也得一个时辰才赶到汴梁城，而这还不算聚兵的时间。
另外，韩擎大胆推测，完颜宗翰和完颜宗望最近肯定是将主力又往外移了。
韩擎的推测，不是没有依据的。
此时，在汴梁城附近的勤王军至少有三支队伍。
一是，宗泽所部与黄潜善所部，即赵构所率领的大元帅府的兵马。
这部分兵马驻扎在东平府-开德府-兴仁府一带。
他们就是没有十万，也肯定有八万。
二是，河北宣抚使范讷所部与北道总管赵野所部合兵。
范讷原来率领宣抚司的兵马驻守在滑州一带，守卫黄河。得知金军绕道渡过黄河，包围东京，他拥兵自卫，不敢进军救援汴梁城。后来，他竟领兵南下，去往南京应天府。
北道总管赵野原来驻守在北京大名府，获悉京城被围，他一度称病不出。后来，他也领兵南下，去往南京应天府。
范讷与赵野两军在南京合为一军，对外自称“宣总司”。
这部分兵马屯驻在南京应天府一带。
就是没有二十万，也有十五万。
三是，江浙、福建经制使翁彦国统领的东南六路兵马。
这部分大约也有十万左右，驻扎在泗州附近。
此外，还有其他一些小股队伍。
像南道总管张叔夜没带来的兵马，他们分散在京西南路、荆湖北路，大约也有十几万，可惜因为张叔夜进京勤王，而无人总统。
像东道总管胡直孺组织的东道兵马——胡直孺此前从应天府领兵一万来东京勤王，到达拱州时，与金人发生交战，战败被俘。虽然可能会被范讷和赵野吞并不少，但胡直孺组建的东道兵马的主力应该还在，这部分人马怎么也应该有三五万。
还有知淮宁府赵子崧所部，延康殿学士何志同所部。
等等……
可以说，附近有至少五十万宋军。
而这还不算大宋最能打的西军，算算时间，范致虚所率领的一二十万六路西军现在也应该过黄河了。
在这种情况下，金军的主力不可能不离开汴梁城，去防御这些已经快要将他们包围了的宋军。
所以，韩擎断定，如果自己现在真跟金人开战，自己的第一波敌人，肯定不会多——四猛安的金兵并没有全都驻扎在汴梁城的外墙上，他们大部分在城外扎连珠寨，每面城墙上实际上只有一千左右的金兵驻扎，再加上守卫各个城门的金兵，多说也就五六千人马。
在这种情况下，韩擎有把握靠远超这个时代的武器和战法在半个时辰内夺回汴梁城。
顺便说一句，这也是之前韩擎主动承担收复四壁和四个主要城门重任的原因之一。
韩擎有理由相信，夺回汴梁城后，在两个时辰内，金人最多能派出一万人马来夺城。
两万多（韩擎已经从吴革他们那里挑了七八千人）对一万，在自己这边还有满城军民相助的情况下，韩擎能怕金人？
等金人的主力全部聚集起来攻城，就算不是一两天之后，也得是大半天之后。
韩擎有信心，在这期间，组织起来有效的防御来。
到那时，就是韩擎率领满城三百万军民与十万金人打防守战了。
韩擎不信，接受过后世系统军事教育、熟知古今中外各种战例的自己，会在这种情况下输掉这场战争。
退一步说，如果事真不可为，韩擎其实还可以带人退回内城，然后据坚固的内城而守。
放弃外城，对一些来不及撤进内城的外城百姓来说，确实有些残忍，但只要硬下心肠，不用守那处处都需要人防守的大城，改守只需很少人就可以守的小城，这仗很明显就更好打了。
事实上，在救赵福金时，韩擎就已经算好这一切了，否则那时他也不能冒然行动了。
只不过，事情如果真向这个极端的方向发展，风险也不小。
所以，韩擎现在的态度还是能拖延多久就拖延多久。
但还是那话，拖延也是有底线的，韩擎不能拿自己的锐气和自己手上军队的军魂来换。
韩擎始终认为，军人如果没有了锐气、军队如果没有了军魂，那么就不配称之为军人、不配称之为军队。
关键，韩擎还始终认为，避免靖康耻就是自己的使命，“我都来到这个时代了，如果还让靖康耻发生，那我不是跟老赵家这些废物一样废物了？”
说到这，有人可能不解了，那韩擎为什么还要同意孙傅、王时雍等人将赵佶和赵氏的男人全都送出城去？
这其实没什么复杂的。
首先，在韩擎看来，赵氏的男人是罪有应得，他们活该落得这个下场，根本不值得韩擎拯救他们。
其次，赵家的男人全都是韩擎前进路上的绊脚石，如果不把他们献祭了，他们肯定会阻碍韩擎攫取本属于他们赵氏的最高权力的。
这么说吧，如果金人不把赵氏的男人全都带走，有朝一日韩擎也要亲自处理掉他们。
别怨韩擎心狠手辣，自古以来，政治就没有不沾血的。
事与仁，两不立。男儿当杀人，杀人不留情。千秋不朽业，尽在杀人中！
……
第二十章 男人归你女人归我
…
“我辈男儿，若是用女人换取偷生，又有何面目活在这世上？”
韩擎此言一出，所有男人都尴尬不已！
小不忍则乱大谋？
这话还怎么舔着脸说出口哟？
不过——
什么时候都不缺那种真一丁点脸都不要脸的人。
韩擎话音刚落下，一个尖锐的声音就从远处传来：“谁敢阻碍元帅拿人，不要命了？”
说话间，邓珪就带着十几个内侍从门外走了进来。
原来——
邓珪率内侍百余人入城，监守后妃、帝姬、诸王妃聚集到一起，正准备将她们带出宫，结果就被韩擎的人给拦下了。
邓珪仗着其背后有金人撑腰，竟然胆大妄为的来找韩擎算账。
韩擎正愁不知道拿谁立威好呐。
见自己的话刚说完，邓珪这几个死太监就跑来给自己上眼药，韩擎干净利落脆道：“杀了。”
王德一听，立即就带人冲了上去。
在邓珪惊恐万分的目光中，王德一刀就将邓珪的脑袋砍了下来。
因为王德这一刀太过用力，邓珪的脑袋滚出去了七八丈远，才停了下来，而他的尸体如喷泉一般往外喷涌着鲜血！
这还没完，王德等人又砍瓜切菜一般将邓珪带来的内侍屠杀一空。
血淋漓的场面吓住了在场的所有文人，也堵住了那些想劝韩擎的人的口。
韩擎自顾自的吩咐道：“将后妃、帝姬、诸王妃、宗氏女全部请进延福宫。”
听了韩擎的命令，田师中立即就带人去办此事了。
有人有心来劝韩擎，可邓珪他们的尸体还在那躺着。
试想一下，韩擎连金人派来的内侍都砍了，还能惯着他们这些人？
王时雍、吴幵、莫俦等人一商量，认为现在已经是未时了，再跟韩擎耗下去，申时之前肯定不可能将人送到金营，进而就有可能引来金人屠城。
于是，王时雍、吴幵、莫俦等人决定，先将赵佶和赵氏的男人送出城，然后向金人说明情况，之后再从长计议。
就这样，赵氏的男人和女人被强行分开了。
女人全都住进了延福宫，韩擎派一营精兵保护起来。
而男人在范琼、徐秉哲等人逼迫下，不得不出城。
跟随赵佶出城的有郓王以下诸王三十余人，还有宗氏男子、驸马都尉，连同随从、内侍，共有近千人。
城中百姓见这么多的皇家车子朝南熏门而去，不知发生了何事。
人们在惶恐当中，截下出行的队伍，询问他们是不是要离开汴梁城？
范琼谎称：“上皇出郊，只为求圣驾回城，大家居民安业，不得造谣，诳惑众听。”
百姓还不肯散去，依旧不让赵佶他们的车桥出城。
见百姓要坏事，莫俦让范琼赶紧想办法。
范琼于是骑马上前大呼道：“东也是吃饭，西也是吃饭，譬如营里的军士，姓张的来管着是张司空，姓李的来管着是李司空，你等军民百姓各自归业，照管老小，家国大事，不用你等操心。”
人们知道范琼是个杀人不眨眼的家伙，对他有些惧怕，只好逐渐散去。
赵佶来到金营后，本想抽出随身带来的宝剑自尽。
只可惜，赵佶刚亮出来宝剑，就被金人给抢了过去。
赵佶、赵桓父子见面。
赵桓上前扶着赵佶，嚎啕大哭。
赵佶很痛心地说：“你若听老父之言，便不会遭今日之祸矣！”
当初，金人还没南下的时候，赵佶就托了好几个人跟赵桓说：“金人势大，不可力敌，汴梁城无险可守，不可硬守，当南归，徐徐而图之。”
可赵桓不仅不听赵佶的，还因为担心赵佶夺他的权而将赵佶软禁起来。
如今来看，赵佶虽然没有担当，但依赵佶的主张，赵佶父子俩真不一定会落得这般下场，历史上的北宋也不会骤然而亡。
金人得知，城中出了一个叫“韩擎”的人，不仅将所有的女人扣下不让送出城，还请他们派去的邓珪等内侍给杀了，而疑心大起！
完颜宗翰将完颜宗望、完颜宗磐等人叫来商量对策。
人聚齐以后，完颜宗翰让完颜希尹介绍韩擎的情况。
完颜希尹道：“韩擎原本只是西军一个中低级武官。在城破之日，他因为帮旧宋皇帝镇压民众和保护粮食而被骤然提拔起来。后来，他帮旧宋皇帝维护治安、整军、管理军纪，而被旧宋皇帝重用。现在他已经成为旧宋军中数得上数的高级武将，与范琼、左言级别相当，另外他在旧宋军中威望也甚高，手上可能有一定可战的军队。”
完颜希尹刚说完，完颜宗贤就嚷嚷道：“请二位元帅许我带兵下墙，我定叫南人后悔触犯我大金的虎威！”
完颜宗贤是金国宗室完颜习不失之孙，少年即从军灭辽，累立功勋，他作战果敢刚勇，精于驰射，时人称其为“盖天大王”。
其实——
完颜宗贤嚷嚷着带兵进城，根本不像他所说的那样是要维护金人的面子，而是想进城去抢女人。
完颜宗翰知道完颜宗贤好色的性格，所以对他没有理睬，而是看向完颜宗望，问：“二太子有何见解？”
完颜宗望沉默了一会，说：“南人崇文抑武，一个骤然升起来的武将能压住那些骄傲自大的文人，事情定然不简单，怕是这个叫韩擎的人手中之兵已经多到可以镇压住这些文人了。”
完颜宗翰点点头，道：“我亦是这么想的，韩擎有恃无恐，必有所依仗。”
完颜宗翰的儿子完颜设也马大声道：“那又如何，难道就凭城中的那些残兵败将，还能阻挡得了我大金铁骑？”
完颜宗翰没说，汴梁城其实不是他们打下来的，而是赵桓君臣出昏招送给他们大金的，那些所谓的残兵败将在那之前可是跟他们这些人打了个平分秋色，而是脸一沉，教训道：
“我大金能有今日之势，皆因我们从不小看任何敌人。当初太祖三次派人侦查辽国的情况，我们才起兵反辽，最后胜之。我等南下伐宋，亦是派人侦查了数次，才出兵的，方有今日之势。今日，明知城内有变，我等又岂能冒然行事，万一陷大军于险境，功亏一篑，叫我等如何对得起大金君民？”
有些话，完颜宗翰没说，因为对军心不利。
现在的形势根本不允许他们犯错，甚至不允许他们轻举妄动。
不久前，宗泽领兵从大名府进军开德府时，沿路曾与金军血战十三仗，每战皆捷。
（这期间，岳飞作战勇敢表现突出，因功升至正八品修武郎。）
现在，宗泽正积极寻找战机，与金人开战，甚至想要下南来勤王。
而给金人最担心的，还不是宗泽，而是范致虚。
范致虚与接替逃跑了的王襄担任西道总管的孙昭远兵合一处，两人聚集了熙河路、秦凤路、泾原路、环庆路、鄜延路、永兴军路的陕西六路大军，得兵十余万，号称步骑二十万。
范致虚率领这“二十万”西军，与金人血战数次，杀出潼关，现在已经过了黄河，继续东进。
大宋西军名声在外，又有“二十万”之众。
关键，附近还有数十万宋军在观望。
完颜宗翰心里很清楚，就他们这几万人马，要是不小心行事，很可能会被这几十万宋军全歼在这汴梁城下。
完颜宗翰、完颜宗望等人商量过后决定，派萧庆明日进城，以问罪之名，查看一下城中的虚实，然后再做计较……
……
第二十一章 名不正则言不顺
…
太子赵谌，宋徽宗赵佶的嫡皇孙，宋钦宗赵桓的嫡长子，皇后朱琏所出。
当初，为防止赵佶复辟，一坐稳皇位，赵桓就诏立赵谌为皇太子，使其成为大宋最合法的继承人。
在赵桓被金人废掉又囚困起来的现如今，赵谌随时都可以继承皇位，算得上是大宋的准皇帝。
不过——
韩擎对赵谌这个准皇帝的第一印象很不好。
首先，这孩子长得跟赵桓那个史上最愚蠢、最无能、最懦弱的皇帝一模一样，这就让极度讨厌赵桓的韩擎很不喜欢了。
关键，这孩子一见到韩擎就怕得要命，甚至往他母亲朱琏怀里钻，这点就更让韩擎不喜欢了。
赵谌是政和七年出生的，现在虽然还未成年，但也已经十岁了。
三岁看到老，更何况是十岁？
面对韩擎这个他名义上的臣子，这个大宋的希望，赵谌只知道往他自己的母亲怀里钻，不思笼络和安抚，这样的孩子，怎么看怎么带着一股平凡和懦弱，哪像是能拯救一个民族的伟大领袖？
倒是朱琏，让韩擎眼前一亮！
跟史书上记载的差不多，朱琏的确是一个美人。
关键，朱琏生于崇宁元年，如今才刚刚二十五岁，正是一个女人最美最有魅力的年纪，再加上她皇后的身份，妥妥的能激发起男人的征服欲。
关键的关键，历史上的朱琏，最后因不愿意被金人侮辱自尽而亡，可歌可泣，惹人怜爱，容易让男人能生出保护她的欲望。
而且，朱琏的样子也不像是太过强势的女人，应该能好控制一些。
在韩擎打量朱琏、赵谌母子的同时，朱琏也在打量韩擎。
跟之前朱琏所想的韩擎是一个凶神恶煞般的粗鄙大汉不同，韩擎虽然比大多数男人高大一些，但也没有太过鹤立鸡群，再加上，韩擎气质沉稳、相貌堂堂，使韩擎整个人看起来很是气宇轩昂，总之朱琏对韩擎的第一印象很不错。
韩擎率领唐恪、张叔夜、折彦质、梅执礼、吕好问、王德、王胜等数十文武来到殿中央后，韩擎拜道：“臣韩擎拜见皇后娘娘、拜见太子殿下，望娘娘和殿下节哀。”
韩擎拜过之后，唐恪才带着其他人拜道：“我等拜见皇后娘娘、拜见太子殿下，望娘娘和殿下节哀。”
如此，朱琏就确认了，的确像孙傅说得那样，韩擎这个武将是这些人的领导人。
朱琏道：“众爱卿平身。”
韩擎等人直起腰后，朱琏又道：“如今事体至此，诸位爱卿可有救国良策，大宋欲如何？有谋者，即此献陈，我母子定当听从。”
韩擎道：“娘娘、殿下莫慌，今臣手上有可战精兵两万余，兵甲齐全，召之即来，来之能战，可保娘娘、殿下无忧。”
朱琏一听，大喜过望，道：“此话当真？”
韩擎道：“句句属实，娘娘、殿下可起驾检阅之。”
朱琏也顾不得矜持了，立即就和孙傅带着赵谌跟韩擎等人去了韩擎的大本营。
在这里，朱琏和孙傅果真看到了两万气势如虹的精锐将士。
突然！
所有将士齐声喊道：
“昨天的失败已经过去，留给我们的只有遍布伤痕的身躯和坚定不移的信念。
今天，我们又用坚定的信念支撑起遍布伤痕的身躯。
我们又相聚在一起，
再次相互依靠，
再次相互帮助。
我们的力量，
会让昔日曾经害怕我们的敌人再次害怕，
让那些已对我们失去信心的人们，再次依靠我们。
我们又一次踏上征途，
为了我们的信念，
为了一切信任我们的人们去战斗，
让我们牢记古老的誓言：
我们的荣誉是忠诚！”
两万多将士反复齐声大喊：
“我们的荣誉叫忠诚！”
“我们的荣誉叫忠诚！”
“我们的荣誉叫忠诚！”
“……”
这一幕不仅让朱琏这个不懂军事的女人感到震撼，让那些懂军事的人也震撼不已，他们甚至更震撼！
有那疑心重的，像吕好问、胡舜陟等，忍不住在想：“我们的荣誉叫忠诚？忠于谁？大宋？还是……韩擎？”
韩擎手一挥，校场上立即鸦雀无声。
韩擎转过身来对朱琏和赵谌说：“如果再给臣一段时间，将诸军与保甲兵武装起来，必不叫太上皇与诸王、宗室出城，定直接与金人决一死战。”
“如今，唉~臣也只能先保住娘娘和殿下及保证后妃、帝姬、诸王妃不受胡虏侮辱，然后再找机会迎回二圣，还望娘娘、殿下恕罪。”
本已经快绝望了的朱琏，连忙道：“将军无需如此，形势至此，将军还能全心全意为大宋谋划，已是大宋擎天之柱、架海之梁，我与太子岂敢怪之？”
韩擎忙道：“臣愧不敢当。”
朱琏道：“将军无需谦虚，今大宋之事全都仰仗将军了，我母子之命也全赖将军佑护了，将军但有献陈，我母子定当听从。”
韩擎大包大揽道：“敢不尽力。”
这时，一人出列，拜道：“臣有本启奏。”
朱琏向那人看去，就见说话之人好像是开封府司仪曹事赵鼎。
朱琏问：“爱卿有何事启奏？”
“今大宋内忧外患，再不可战和不定，空耗国力，当由一智勇双全之人总统之，方能化险为夷。”赵鼎道。
大宋之所以落到了今日的境地，皆是因为赵桓战和不定跟墙头草一般而导致的，因此，清楚的知道这一点的朱琏，很认同赵鼎所说的。
“那……何人可担此……”
话一出口，朱琏就知道她说错话了。
这个人不明摆着是韩擎嘛，用别人，谁能指挥得了下面这两万多虎狼将士？
朱琏连忙改口：“我的意思是，所谓名不正则言不顺，韩将军如今一力挽之，需得有一合适身份，否则何以号令城中军民？”
众人齐道：“娘娘圣明。”
朱琏想了想，问：“那……升韩将军何职合适，留守吗？”
言毕，朱琏有些歉意的看了静静的站在一旁看着那两万精兵的孙傅一眼。
见朱琏看她，孙傅轻轻摇了摇头，示意朱琏不用顾及他的感受。
除了朱琏，也真没有人顾及孙傅的感受。
张浚看都没看孙傅一眼，就道：“留守者，守成也，不适合锐取，且不足以救今日之大宋。”
唐恪、张叔夜、折彦质等人一听，便知，肯定是留守满足不了韩擎的野心。
对此，吕好问、胡舜陟等忠于赵宋的文官其实还是很担心的，毕竟，大宋可是废了很大的代价才压制住武将的，如果让韩擎这个武将再爬上他们无法控制的高度，那有可能会后患无穷啊。
可现在的形势也真是，没有一个智勇双全的铁腕之人来总统，根本就无法拯救大宋。
关键，这个人还非手握重兵的韩擎莫属。
所以，一忍再忍之后，吕好问、胡舜陟等忠于赵宋的文官没有站出来阻止。
见没有人赞同升韩擎为留守，朱琏犹豫了一下，然后一咬牙，道：“要不然，太宰？”
“不可！”
这回，不仅吕好问、胡舜陟等忠于赵宋的文官出声阻止，就连其他文官都吓了一跳……
……
第二十二章 谁赞成，谁反对？
…
太宰，在不同的朝代职责和地位不同。
西周时即开始设置太宰。
那时，太宰的职责是，掌管国家的六种典籍（即治典、教典、礼典、政典、刑典、事典），辅佐国王治理国家。
可见当时的太宰是百官之首，相当于后来的宰相或丞相。
但后来由于王室的衰落，太宰这个官职的重要性在春秋时期下降了许多。
之后不断走低，到汉朝时一度成为辅佐主管宗庙礼仪的九卿之一太常的辅助官员。
一直到晋朝，因避讳司马师的名字，将太师改称太宰，太宰才恢复成为地位高尚的崇官之一。
到了赵佶时期，太宰才再次成为首相，又相当于宰相或丞相。
有宋一朝有一个不成文的规定，那就是武将的最高品级就是正二品的太尉，这是武将的天花板，再往上就是文人的领域，武将不管你立多大的功劳，都不可以触及这个领域。
纵观历史上的北宋一朝，唯一一个特例就是——狄青。
狄青的战功，在当时乃至整个北宋时期可以说都是无与伦比的——他在西北抵御赵元昊，很著功绩。他在广南平定侬智高之乱，尤其是有不可磨灭的勋劳。而且他当年接受范仲淹的劝告折节读书，熟悉兵法，与一般有勇无谋的粗人不同，讨侬智高时，昆仑关一役充分表现出他的谋略过人。
可即便是狄青，最后也只坐到了枢密使之位，对外还得说狄青是武转文的文官。
由此可见，赵氏和文人对武将的控制，已经到了骨子里面。
在这种情况下，让一众文官怎么可能眼睁睁的看着朱琏把太宰之位给韩擎这个武将，哪怕他们也知道现在必须要给韩擎一个总统城中军民的官了。
韩擎看了看这些文官的嘴脸，没说什么，而是给远处的王胜使了个眼色，然后就任由这些文官在那慢慢商议。
见到韩擎递来的眼色，王胜悄无声息的退了出去。
不久，王胜就带来了三个人——王时雍、徐秉哲、李回。
见王时雍、徐秉哲、李回出现，让唐恪、张叔夜、折彦质等很多人的心就是一沉，他们不约而同想道：“坏了，韩擎根本就是有勇无谋的武夫，而是一个深谙政治博弈的政治高手！”
一路走来，王时雍、徐秉哲、李回也被那两万多精兵给震撼到了。
曾担任过同知枢密院事的李回，多少还是有些眼力的，他低声对王时雍和徐秉哲说：“绝是令行禁止的精兵，应当能与金人正面对战。”
王时雍一听，之前的不解，顷刻之间就全都想通了，“难怪韩擎一个武将能折报唐恪、张叔夜、折彦质、梅执礼、吕好问他们这些自视甚高的家伙，原来是有此依仗。”
这时，王时雍已经有些后悔强令赵佶和赵氏一族出城了！
突然！
王时雍看见韩擎正冲他们微笑。
王时雍顿悟：“也许……塞翁失马焉知非福矣。”
来到韩擎等人身前，王时雍出乎所有人意料的冲韩擎一拜在地，道：“下官王时雍拜见将军。”
徐秉哲、李回见状，不甘其后，也是冲韩擎深施了一礼，道：“下官徐秉哲/李回，拜见将军。”
韩擎将王时雍、徐秉哲、李回扶起来，道：“今日将决定大宋的命运，三位大人亦是陛下亲命高官，又一直致力为城中数百万军民斡旋，当一同商议。”
一听韩擎定下的调子，王时雍、徐秉哲、李回的心顿时就放下了，王时雍连忙道：“谢将军明察秋毫，下官等之前所为，除奉陛下之命以外，皆因想保住满城军民性命，绝非贪生怕死。”
王时雍此言一出，不少人嗤之以鼻：“谁信啊，你们就是小人，就是卖国贼！”
可这话，这些人又实在是说不出口，皆因王时雍已经用“奉皇命”和“为满城军民计”这两个冠冕堂皇又有理有据的借口把他们的嘴给堵上了。
那这些人怨恨韩擎将王时雍、徐秉哲、李回等软骨头、卖国贼拉进来共同商量大宋的未来吗？
肯定怨恨啊。
先不说他们看不惯王时雍、徐秉哲、李回等软骨头、卖国贼。
只说，只要王时雍、徐秉哲、李回等软骨头、卖国贼进来，那他们这些人肯定就更难控制本就控制不住的韩擎和把握本就把握不住的大宋的命运了。
然而——
怨恨归怨恨，这些人又实在是无可奈何！
王时雍和徐秉哲可是赵桓钦命的朝廷命官。
王时雍还是目前留守官员中排在前五的吏部尚书，仅次于孙傅、张叔夜、梅执礼，论实际职权，甚至可以排近前三，妥妥的常委之一。
就连徐秉哲都是开封府尹，职权也能排进前列，也算常委之一。
那李回丢掉黄河单骑跑回汴梁城被赵桓免去签书枢密事职务，总该没有资格在这了吧？
可问题是，折彦质也丢了黄河，唐恪也被赵桓免去了少宰之职，他们都能在这，李回凭什么不能在这？
其实——
这些都不是最关键的。
最关键的是，手握重兵的韩擎愿意让王时雍、徐秉哲、李回他们这些软骨头、卖国贼在这，他们就可以在这。
套用后世的一句话就是，韩擎说你行你就行不行也行，韩擎说不行就不行行也不行。
与王时雍、徐秉哲、李回寒暄了几句，韩擎就说：“金人索要的人、物，咱们没有给全，金人肯定大怒，说不准明早，甚至今晚，就要下城杀人了，所以，咱们先议正事，等打退了金人解了城中之围，我再与几位大人把酒言欢。”
王时雍忙道：“对对对，正事要紧，等将军打退金人，我等再为将军贺。”
韩擎将王时雍、徐秉哲、李回请到人群中。
也不知韩擎是有意的还是无意的，竟然将王时雍拉到了张叔夜身边，仅次于唐恪，就连徐秉哲和李回都是站得比较靠前，与梅执礼、吕好问相当。
这时，韩擎才独自来到朱琏和赵谌下首，然后问：“对了，咱们刚才议到哪了？”
今日才刚刚投靠韩擎的中书舍人李擢，出列道：“回禀将军，刚刚，皇后娘娘说，名不正则言不顺，想将军当太宰，总统天下事率领满朝文武、满城军民抗金救国。”
“你看我这脑子，人未老，记性反倒先不好了，刚刚就是说到这里了。”
韩擎恍然大悟，然后随口问道：“那谁赞成，谁反对？”
……
第二十三章 大都督
…
“谁赞成，谁反对？”
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第一个站出来反对的竟然是王时雍：“下官认为，皇后娘娘的这个提议甚为不妥。”
吕好问、胡舜陟等人一听，暗自松了一口气，心道：“还好，王时雍到底还有点文人的风骨，他若是赞成了，怕是就要让韩擎这个武将当太宰了，那样的话，我等非叫天下文人骂死不可。”
然而——
让吕好问、胡舜陟等人傻眼的是，王时雍随即语气一转，又道：“太宰虽也是百官之首，然如今陛下和太上皇以及宗室已经陷入金营并且被金人废去天下无首、金人屯十万虎狼于城外虎视眈眈，大宋覆灭只在顷刻之间，区区一太宰，如何能力挽狂澜？又如何能代表我等驱除鞑虏复我中国之决心？”
“依下官看，不如效仿古之先贤直接请韩将军担任摄政王，率领我等满朝文武、满城军民抗击胡虏，方可化险为夷。”
“臣徐秉哲附议。”
“臣李回附议。”
“臣李擢附议。”
“臣詹义附议。”
“臣周懿文附议。”
“……”
吕好问、胡舜陟等人在心里都快将王时雍他们这些人的祖宗十八代给骂了个遍。
“你们也叫文人？”
“你们还有没有廉耻了？”
“不忠不孝！不仁不义！无耻至极！”
“……”
太宰都舍不得给韩擎的吕好问、胡舜陟等人，哪能让韩擎当摄政王？
“如果让韩擎当了摄政王，这天下早晚得从姓赵变成姓韩啊。”
被吕好问带来的奉直大夫寇庠，出列道：“摄政王通常由君主的亲族或戚族担任，韩将军非赵氏亲戚，如何能任之？”
王时雍看了大理卿周懿文一眼。
周懿文立即出列道：“如今大宋危如累卵，还谈通制，不知变通，若大宋灭亡，你等顽固，谁来负责？”
给事中马寿隆随后出列道：“若非执着于通制，亦不是没有变通之法，可择三二帝姬嫁于韩将军，韩将军便是宗戚，名正言顺。”
朝请郎高世彬出列道：“二百年赵氏天下，除了童贯那个权阉，哪有活着的外姓当王者，且陛下如今在金营，太子尚未登基，韩将军摄政，摄谁的政？”
工部侍郎陈知质出列道：“非常之时行非常之事，如今不叫胡虏灭我宗社、不叫胡虏屠戮我满城百姓最重要，区区一职务，有何好争论的？”
很快，支持韩擎当摄政王的和不同意韩擎当摄政王的就吵了起来！
愈演愈烈。
见此，始终一言不发的孙傅，突然冲韩擎道：“韩将军，如今双方吵得不可开交，你难道不出言制止吗？”
韩擎这才出声道：“没关系，反正金人今夜也未必敢下墙杀人，诸位大人可以慢慢商量，总能找到一个双方都接受的方案。”
韩擎话音一落，争吵的声音戛然而止！
双方都在想：“说不准一会金人就下墙杀人了，还争你个先人板板哟！”
见韩擎一句话就能让这群争得面红耳赤的家伙全都消停。
孙傅终于心悦诚服，他冲韩擎一拜，道：“韩将军，事急从权，我愿意将留守之位让与你，由你来带领大家驱除鞑虏匡扶宋室，如何？”
众人全都看向韩擎。
韩擎沉默不语，显然，留守真不是韩擎想要的。
王时雍见了，出声道：“留守肯定不行，不足矣坚我等之决心。”
眼珠一动，王时雍提议道：“丞相如何？”
众人皆惊！
丞相乃辅佐皇帝总理百政的官员，即百官之长，与太宰一样，皆是宰相的一种代称。
不过——
这回，众人惊恐，可不只是因为王时雍提议韩擎当宰相了，而是丞相这一称呼还有别的含义。
丞相。
曹丞相。
曹操？
那这个丞相没准就是主管全国军政的丞相。
再想想现在的情形，还真像曹操与刘协。
“不可！”
吕好问、胡舜陟等人齐声道。
吴革更是拔出佩剑，道：“请将军许我诛杀王时雍这居心叵测的恶贼！”
王时雍满不在乎的看了吴革和他手中的长剑一眼，然后悠悠地说道：“如今陛下已经被金人废去，金人正议立张邦昌为帝，你等舍不得一摄政王，又舍不得一丞相，那是准备舍得满城军民皆遭金人屠戮，还是准备舍得大宋灭亡，亦或是……准备舍得给金人施展离间计之机？”
王时雍的诛心之言如一柄重锤一样砸在众人的胸口上！
能站在这里的人，又有几个是蠢笨之人，怎么会想不明白，王时雍所说的是：“你们这也舍不得，那也舍不得，那如果金人改变策略改立韩擎为皇帝，怎么办？”
手握两万精兵的韩擎，如果愿意跟金人同流合污，金人肯定愿意跟韩擎化敌为友扶植韩擎当皇帝。
那样一来，他们这些人肯定没有一个有好下场。
关键，他们死也就死了，还会害得赵宋彻底灭亡。
直到这时，很多人才完全明白，现在的形势，已经不是他们限制韩擎了，而是韩擎愿意自己当皇帝，还是愿意匡扶宋室？
顷刻之间，所有人都看向韩擎。
吕好问、胡舜陟等人希望韩擎能表态，表示自己肯定会忠于大宋，不会倒向金人。
王时雍等人则在等韩擎的选择，是选择自己当皇帝，还是选择维护赵宋的江山？
至于让韩擎担任太宰，摄政王，亦或是丞相，现在已经不重要了，什么能比韩擎自己当皇帝可怕？
见所有人都看自己，韩擎朗声道：
“怒发冲冠，凭栏处、潇潇雨歇。抬望眼，仰天长啸，壮怀激烈。二十功名尘与土，八千里路云和月。莫等闲、白了少年头，空悲切！
靖康耻，犹未雪。臣子恨，何时灭！驾长车，踏破贺兰山缺。壮志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匈奴血。待从头、收拾旧山河，朝天阙。”
品了品韩擎的《满江红》，在场的所有文人都明白了，韩擎这是在告诉他们，自己对中原重陷敌手的悲愤，对局势前功尽弃的痛惜，表达了自己想继续努力争取壮年立功的心愿。
韩擎又明确的表示出来了，自己对民族敌人的深仇大恨，对祖国统一的殷切愿望，对国家朝廷的赤胆忠诚。
韩擎的浩然正气和英雄气质，让吕好问、胡舜陟等怀疑过韩擎的人，全都自惭形秽！
而那些准备追随韩擎的人的心情就复杂了。
失望？
有之。
毕竟，功劳再大，也大不过从龙之功。
担心？
有之。
万一韩擎真倒到赵宋一边，那他们这些逼迫赵氏满族去金营的人能有好下场？
暗松了一口气？
也有之。
他们也不傻，怎么会想不明白，韩擎如果真选了自立，这些已经凝聚起来的人，可能顷刻之间就会分崩离析。
期待？
这个只有少数政治敏感度极高的人才有之。
比如王时雍，他就不信韩擎是真心忠于赵宋的，否则韩擎怎么可能眼睁睁的看着他们把赵佶和赵氏宗族请出城，又怎么可能迟迟不表态一直拥兵自重？
“他不可能不知道，就算他对赵氏忠心耿耿，全力匡扶赵宋，就凭他眼睁睁的看着赵氏满族出城而不救，等赵氏复得天下之后，他也会是那些人的眼中钉肉中刺。”
“那他现在还慷慨激昂的表现出要忠于赵宋，就只能有一个解释了……缓兵之计。”
所有人都不知道，王时雍对韩擎的表现满意极了：“未来可期啊！”
始终没有开口说话的唐恪，在听了韩擎的《满江红》之后，盯着韩擎那张刚毅的脸看了许久，才冲朱琏和赵谌一拜，道：“臣想保举韩将军为大都督，望娘娘和殿下恩准。”
朱琏听罢，扭头问韩擎：“韩将军，你可愿意担任大都督一职？”
韩擎拜道：“臣担任何职都有没关系，关键是如今我等切不可再内耗了，当团结一致齐心协力抗金，方能有机会化险为夷。”
宋朝是没有大都督一职的。
三国时期有，比如周瑜，比如陆逊，比如魏延，在三国时期，大都督是第一品，不常置，属加官，加此官者，颁与代表天子威权的黄钺以节制持节将军等高级将领，统内外军事，掌管天下之兵。
唐高祖李渊起兵时，开大将军府，设了两位大都督——左领大都督领左三军，右领大都督领右三军。左领大都督是世子李建成，即后来的太子。右领大都督是敦煌郡公。敦煌郡公是谁？就是后来的唐太宗李世民。
李渊攻克长安后，左右大都督变成了左右元帅，依然由亲王出任，非亲不轻授。
由此可见，大都督也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绝对高官，一般人是不可能担任的。
如果没有经历刚刚那么多事，很多人肯定会反对给韩擎这个可以威胁到皇权的职务。
现在？
大都督总比太宰、摄政王、丞相要好，最起码，大都督是武职，没有把手伸进他们这些文官的饭碗里。
所以，听韩擎愿意接受大都督这个职务，自唐恪以下，齐声道：“我等愿意听从大都督差遣！”
……
第二十四章 大都督府
…
如愿以偿的获得了自己想要的权柄之后，韩擎也没有发表什么就职感言，就干净利落脆的说道：“如今形势危机，我就不跟大家客套了。”
顿了顿，韩擎直接说道：“首先，为了方便抗金，我决定成立大都督府，全面接管城中的军政。”
见韩擎连政事也一并接管了，不少人又开始担心起来：“丞相主管全国军政，跟大都督主管全国军政，有何区别？又没有太宰制衡他，他还不是一手遮天？”
可韩擎根本就不给这些人秃了反账的机会，也不等别人发表意见，他就有条不紊宣布道：“现在，我任命一下大都督府的主要官员。
长史：唐恪。
副长史：孙傅。
司马：张叔夜。
副司马：折彦质。
吏曹：王时雍。
户曹：梅执礼。
兵曹：吕好问。
礼曹：李回。
刑曹：程振。
工曹：陈知质。
开封府尹：徐秉哲。
南壁防御使：张叔夜。
东壁防御使：折彦质。
北壁防御使：姚友仲。
西壁防御使：王琼。
……”
总得来说，韩擎是充分尊重了各人原来的官职，然后以用人唯贤的原则任命的。
当然，大都督府毕竟不比朝廷，所以大家的级别难免被压低一些。
可所有人都如此，大家也就没有什么好说的了。
简单的任命一下大家的职务之后，韩擎直接分配任务，道：“现在耽误之急是将军队全都武装起来……”
一项项任务被分配下去以后，人们终于发现了由韩擎总统的一个好处——效率。
省去了扯皮和争争讲讲，一项项任务落实到了具体的人头上，分到任务的人直接就组织人手去办工，毫不拖泥带水。
这个过程比原来冗员的大宋朝廷效率太多了。
另外，别人也看出来了韩擎的力度。
韩擎大手一挥，竟然就将赵氏的房产全都划给了开封府，让徐秉哲带人去这些家挨家搜集粮食集中起来备用，将这些家的房子、家具全部拆掉，可以做兵器的材料直接由工部的人运走去做兵器，不能做兵器的部分全都低价卖给百姓取暖。
与只是查抄了蔡京、童贯、高俅等寥寥十几家的住宅治标不治本不同，韩擎将赵氏那上千座房产全部征用了之后，不论是粮食，还是柴薪，都应该能坚持一段时间。
（后来，韩擎又将赵氏之女和宫中侍女全都集中到了延福宫，将内侍分散到各处任用，然后把皇宫分给逃进内城的百姓居住。）
分配完任务，作为负责军事的张叔夜、折彦质、吕好问等人难免要问起韩擎准备怎么御敌？
韩擎直接带着张叔夜、折彦质、吕好问等人来到了万岁山。
万岁山，又名艮岳、寿岳，或连称寿山艮岳，亦号华阳宫。
艮岳位于汴梁城景龙门内以东，封丘门内以西，东华门内以北，景龙江以南，周长约六里，面积约为七百五十亩。
由于汴梁附近平皋千里，无崇山峻岭，少洪流巨浸，而赵佶认为帝王或神灵皆非形胜不居，所以对寿山艮岳的景观设置极为重视。
他取天下瑰奇特异之灵石，移南方艳美珍奇之花木，设雕阑曲槛，葺亭台楼阁，日积月累，历十数年时间，使寿山艮岳构成了有史以来最为优美的游娱苑囿。
这座游娱苑囿亦可以说是大宋落到今天这般田地、历史上造成北宋灭亡的原因之一。
因为赵佶执着修建这座园林，蔡京、童贯、朱勔等人在东南地区弄出来了逼得东南人活不去的花石纲，导致方腊造反，严重伤害了大宋的根基。
这造成了一系列严重的影响。
最终导致，收复燕去不利，金人两次南下，历史上的靖康耻发生，北宋灭亡。
韩擎带着张叔夜、折彦质、吕好问等人来到万岁山，当然不是来欣赏这座有史以来最为优美的游娱苑囿的。
关键，这座只辉煌了没几年的游娱苑囿现在也没有什么好欣赏的了——金人第一次南下的时候，赵桓命人将万岁山中的仙鹤、灵鹿等飞禽走兽杀了吃肉，将奇树砍断、将山石刨下来当成滚木礌石及砲石，又允许百姓自行上山砍树伐薪。现在，万岁山已经失去了一切神韵，变得光秃秃的了。可以说，赵佶忙活了十几近二十年、搭上了赵宋一百六十七年的江山，到头来却是得了一场空。
韩擎将张叔夜、折彦质、吕好问等人领到了万岁山的最高点。
张叔夜、折彦质、吕好问等人愕然发现，这里竟然有一押人（二十五人）。
见韩擎来了，押长敬了一个张叔夜、折彦质、吕好问等人从未见过的军礼，道：“报告将军，金人始终没有异动！”
言毕，押长便将他手中的望远镜交给了韩擎。
韩擎拿起望远镜看了看，发现四墙上的金人果然没有半点异动，然后将望远镜交给张叔夜。
张叔夜有些不解的接过望远镜。
一看之下，张叔夜大惊失色，道：“这……在这里竟然能看到金营里的一切？”
韩擎又要来几个望远镜，给了折彦质、吕好问等人，然后说道：“这是望远镜，用它可以看到非常远的地方，形象一点说，站在这里，用望远镜可以看清城里的每一个角落，还能看清城外的部分金营。”
折彦质、吕好问等人也是大吃一惊，折彦质更是难以置信道：“这么说来，金人但凡有个风吹草动，大都督都能在第一时间知晓？”
“除了这里，我还利用给金人运送绢帛的机会，在城外布置了几个这样讯点，不出意外的话，金人的一举一动我派出去的人都能查看到，然后他们可以利用烽火、信炮、飞奴示警。”
韩擎和盘托出：“所以，我从不担心金人会暴起发难，因为掌握着先机的我肯定能快他们一步。”
张叔夜、折彦质、吕好问等人确定了望远镜真有这么神奇了之后，张叔夜爱不释手的抚摸着望远镜，问：“此宝镜是何人所造？”
韩擎笑道：“造肯定是匠人所造，不过却是我教他们的。”
折彦质诧异道：“大都督还懂巧匠之术？”
“爱好而已。”
韩擎老实不客气的承认道。
王琼搓着手道：“大都督，此宝镜能不能多造一些，能料敌于先，从容应对，即可立于不败之地，无论行军哨探，还是两军对垒、排兵布阵，有此宝镜，都可以如虎添翼。”
韩擎给王琼递去了一个识货的眼神，道：“目前阶段，大量生产是不现实的，不过，要是能多收集到一些水晶，让统制以上的军官人手一个，问题应该还是不大的。”
王琼攥着手中的望远镜不放，道：“那这个望远镜能不能给末将？”
韩擎考虑都没考虑就摇头，道：“现在咱们一共也没有三十个望远镜，全都在讯探手中，用来监视金人的一举一动，我都没有，哪有多余的给你？”
王琼一听，既尴尬，又有些失望！
韩擎语气一转，又道：“不过，如今咱们已经可以驱使全城人物，料想很快就会有新的望远镜产出了，到时候第一支就给你吧。”
王琼一听，立即喜上眉梢道：“谢大都督！”，然后就继续像孩子一样拿着望远镜看个不停。
听王琼大都督叫得这么顺口，吕好问等人又开始犯嘀咕了：“现如今，他权倾朝野，应该可以随便拉拢这些武将了吧？”
……
第二十五章 百依百顺
…
看过万岁山上的哨所，又听了韩擎的部署，张叔夜等人紧张的心终于放松了一些。
回到大营后，韩擎将军方人员全都召集起来，然后做出进一步的战略部署和职责划分。
最终，韩擎等人共同制定了“敌不动，我不动。敌若动，我先动。”的战略方针。
制定好了战略方针之后，韩擎命令分别行动，又着重强调了明日各军将已经武装好的将士和保甲兵全部拉到宣德广场上，自己要派人操练他们。
同时，韩擎又把张叔夜、折彦质、姚友仲、王琼等四壁防御使留下来，跟他们商议如何在内城布置拒马桩、战壕、绊马索，做出准备巷战的架势。
张叔夜四人离开时，已经快子时了。
反复确认金人今晚应该不会攻城了之后，韩擎才带着自己那形影不离的三千亲军回到火药作的大本营。
韩擎刚走进营房，提心吊胆了一整天的赵福金，就不知避讳的迎了出来。
赵撙等人见了，赶紧将头捌到一旁，装作不认识赵福金。
能不认识吗？
就是赵撙等人帮助韩擎偷梁换柱救出赵福金的。
只不过，赵撙等人到现在都不敢相信，一个堂堂的帝姬会这么无名无分的跟着韩擎。
韩擎也不背着自己的亲兵，直接就搂着赵福金进入营房了。
看着韩擎的背影，赵撙等人眼里没有羡慕，只有无尽的敬畏！
虽说从前率领他们冲锋陷阵时韩擎总是冲在最前面，他们也很敬畏韩擎。
可那时候的韩擎，只知道冲冲冲、杀杀杀，虽然也照顾兄弟们，但只是在战场上照顾一下，根本不懂为兄弟们争取晋升的机会。
哪像现在。
当初跟韩擎的人，晋升得最快的，如赵撙，短短两个月时间，连升了几十阶，现在都已经是统制官了，统制韩擎的三千亲军，其它有能力的人也多是统领、指挥、正将，就是最差的，现在要么是副统领、副指挥、副将，要么干脆转文职当起了官老爷。
他们这些人，绝对可以说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而最让赵撙等人敬畏韩擎的是，韩擎只用了短短两个多月时间就晋升到了有宋以来都没有的大都督之位，掌管天下军政，成为现如今权势最显赫的人。
虽说这里面有时势造英雄的原因，可始终都陪在韩擎左右的赵撙等人却知道，韩擎能有今日，更多得还是靠韩擎自己。
靠韩擎自己擅于发现机会、抓住机会。
靠韩擎自己胆大心细该出手时就绝不拖泥带水。
靠韩擎自己运筹帷幄步步都能抓住那些从不把他们这些武将放在眼里的文人老爷们的脖子。
靠韩擎自己擅于练兵、擅于笼络人心，将士们都甘于听命于他。
靠韩擎自己知识渊博，总能发明出来拥有神奇用处的东西，给大家信心，让大家相信韩擎一定能带领大家走出眼前的困境。
总而言之，韩擎是彻底折服了赵撙他们这些人，让他们甘为被韩擎驱使。
韩擎走进营房后，赵撙对左右说：“这几日是最关键之日，大家一定不能懈怠，还是老样子，咱们分成三班，轮流守卫将……守卫大都督。”
众将士齐声道：“诺！”
……
进了营房后，赵福金便想伺候韩擎脱下衣服。
不过却被韩擎给阻止了：“金人说不准什么时候就下墙了，这几日我就不脱衣服休息了，以防万一。”
说罢，韩擎就直接躺在了床上。
赵福金见状，蹲下帮韩擎脱掉鞋袜，又将已经不知换了多少次的热水端来，然后给韩擎洗起脚来。
在宋朝，因为士大夫的地位太高，动不动就口诛笔伐，有时连皇帝都骂，更何况帝姬了。
因此，宋朝帝姬的品行要比其他朝代的公主好很多，几乎没有什么红杏出墙和善妒的事传出来。
但这并不是说，宋朝的帝姬就贤良淑德得能给自己的驸马洗脚什么的。
赵福金如此，
一来是因为形势所迫——如今，赵福金是“已死”之人，大宋又灭亡在即，而在这个时代女人离开男人是根本活不下去的，尤其是在这个人命如草芥的乱世，因此赵福金觉得她后半生很可能就这么跟着韩擎了，所以，相处了两天，发觉到韩擎出奇的优秀之后，韩擎一勾搭，赵福金就欲拒还迎的从了韩擎。
二来韩擎根本不像赵福金的驸马蔡鞗那么迁就赵福金——得手了之后，韩擎就把赵福金当成自己的女人甚至是自己的下人使唤，赵福金也不知是因为从没被人这么对待过感觉很新奇，还是因为有M的潜质，总之，赵福金还挺喜欢韩擎这么对她的，慢慢的，赵福金甚至主动伺候起韩擎来。
三来可能是应了后世某位女作家的那句话，通往女人内心的通道是XX——有可能是身体超好花样又超多的韩擎征服了之前一直极为保守的赵福金，让赵福金对韩擎极为柔情似水，甚至在今天早上还说出了：“将军若是成仁，妾身必学兰儿，一来与将军九泉之下团聚，二来以全妾身身负不实之名。”的话。
总之，赵福金对韩擎是百依百顺，什么都肯为韩擎做。
给韩擎洗完脚后，赵福金小心翼翼的帮韩擎擦干净了韩擎脚上的水，然后又想去帮韩擎拿点吃的。
“我不饿。”
韩擎叫住了赵福金，然后拍了拍床。
赵福金见状，乖乖的躺在韩擎身边。
韩擎将赵福金拥入怀中，然后老实不客气的将手伸进了赵福金的衣服中去揉捏赵福金尖挺酥大的柔软。
可能是害羞想转移话题，也可能是真的很担心，赵福金轻声问道：“太上皇怎么样了？”
韩擎沉默了一会，才说：“太上皇说，他出城能换回陛下，能结束这场战争，能挽救满城数百万生灵免遭涂炭之苦，那也是值得的，所以便带领诸王、宗室出城了。”
赵福金听言，咬了咬下唇，然后回过身抱住了韩擎。
不一会的功夫，韩擎就感觉到自己的胸口被泪水打透了。
迟疑了一下，韩擎又道：“外戚、驸马也都出城了，蔡鞗也……”
“求将军不要再提这个人了，好吗？”赵福金轻声道。
韩擎理解赵福金为什么不想提蔡鞗。
完颜宗望要赵福金出城时，赵福金其实不想出城侍候完颜宗望那个年近半百的无耻胡虏。
可架不住赵氏的人软磨硬泡啊。
最让赵福金伤心的是，甚至就连她的驸马蔡鞗都帮忙劝赵福金，让赵福金以大局为重。
赵福金那么痛快的就从了韩擎，何尝没有对蔡鞗的报复在其中？
见赵福金不愿意提起蔡鞗，想要永远霸占这个尤物的韩擎，也乐得把嘴闭上。
沉默了一会，赵福金轻声道：“将军，求你爱我。”
说罢，赵福金就主动献上了香吻。
韩擎知道，已经失去了一切依靠的赵福金，此刻想要牢牢的抓住自己这根最后的救命稻草，也需要发泄她心中的恐慌。
而压力山大的韩擎，又何尝不需要发泄？
所以，韩擎也不废话，一翻身就将赵福金压在了身下……
……
第二十六章 他不姓赵
…
昨夜韩擎睡得很不好。
别误会，倒不是说，韩擎不知轻重，跟赵福金没完没了。
而是，韩擎是真担心，金人会被自己逼得，现在就跟自己开战。
虽说韩擎很笃定，在目前的形势下，狡诈的金人应该不会选择直接跟自己开战。
可熟知古今中外各种战例的韩擎，还知道，古往今来的很多战争，都是因为一些微不足道的小事而促发的。
比如，前几天，就出了一件，百姓怨恨金人，拿尿当酒卖给金人，引得十几个金人下城墙杀人的事。
类似这样的事，就有可能促使金人提前开战。
另外，望远镜虽然是料敌于前的神器，但这神器在夜晚时，就要大打折扣了，万一金人玩摸黑夜袭，那谁先动谁后动可就不好说了。
关键，现在若是冒然开战，韩擎实在是没有十足的把握打退金人，保汴梁城一城人无忧。
因此，这一夜，韩擎总是睡睡醒醒，不到卯时就起来了。
没有惊动睡得很沉的赵福金，韩擎自己穿上鞋袜就走出了营房。
见韩擎起了，双眼通红的赵撙，立即就迎了过来。
“又一宿没睡？”韩擎问。
“非常时期，小心点总归没错的。”赵撙答。
“一会找个地方眯一会，否则，铁打的身体，也抗不住。”韩擎说。
“诺。”赵撙应道。
韩擎和赵撙一边往食堂走，韩擎一边问：“昨晚派人去哨所看了吗？”
“我每隔半个时辰就派一伍人去哨所查看一次，昨晚一共派了十一波人，听哨所的沈押长跟我派去的人汇报，张相公和折相公也派人去哨所查看过，而且都派了好几波人。”赵撙答道。
韩擎暗松了一口气，“终于不用事事都我自己一个人操心了。”
这一路走过来，到底有多辛苦，只有韩擎自己心里最清楚。
身体上的累，就不说了。
关键，韩擎每天都得算计、伪装，心太累了。
好在，结果是好的，最后真被韩擎火中取栗，拿到了自己想要的权力。
……
饭后。
韩擎带着自己的三千亲军来到了皇宫。
先去拜见了朱琏和赵谌，然后韩擎就来到了都堂。
都堂，尚书省署居中，东有吏、户、礼三部，西有兵、刑、工三部，尚书省的左右仆射总辖各部，称为都省，宰相办公的地方。
其实——
吕好问、胡舜陟等人是希望韩擎能去枢密院办公的。
可一来，枢密院离六部有点院，不太方便。
二来，韩擎也不跟别人商量，直接就搬进了都堂。
加之，吴幵、莫俦一大早上就回来说：“元帅今日要派萧庆进城问责。”，大家得准备应付金使萧庆，实在是没有时间内斗。
最终，吕好问、胡舜陟等人也只能是捏着鼻子认了韩擎入主都堂，总揽军政大权了。
昨天的会议，出席得其实只有一小部分官员，也就是汴梁城中的主要官员出席了。
当然，猫有猫途，狗有狗道，经过这一晚上发酵，大家其实都已经知道了，汴梁城中的权力结构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如今说得算的是韩擎这个大都督。
所以，当韩擎出现在都堂，并坐到了只有宰相才能坐的位置上，除了很少的一部分人以外，大家都没有表现得太过惊讶。
韩擎坐下后，也不跟大家客气，直接宣布：
“鉴于目前形势特殊、局势危急，我宣布几件事：
一、之前致仕的官吏，包括获罪的官吏，一律赦免，量才从新任职。
二、汴梁城正式进入军管阶段，粮食、物资全部集中使用，所有人无条件服从统一分配。
三、统计人口、粮食、柴薪，户部负责发放户口薄，以后城中之人，不论是买粮，还是买柴，全都凭户口簿定量购买。
四、招募能工巧匠，待遇从优从厚。
五、招兵。
……”
宣布完几件大事之后，韩擎又对低级官员进行了一下从新任命，使其一律从朝廷命官变成大都督府的官员。
对此，不是没有人觉得这完全是多此一举，还有人认为韩擎这是在胡闹，让本来名正言顺的他们，变成了一群非法官吏。
可吕好问、胡舜陟等人却力挺韩擎这么做。
吕好问、胡舜陟等人认为，不论是大都督，还是大都督府，都是迫于形势的权宜之计，等金人退去，或是迎回赵桓，或是拥立赵谌，这天下还是老赵家的，到那时，不论是韩擎这个大都督，还是大都督府，全都该由皇帝罢免。
韩擎也不跟这些官员扯皮，任命完官员，将任务分配下去，韩擎就令唐恪总揽之、孙傅辅助之，然后就带着一众武官和武将来到了宣德楼前。
在宣德楼前，韩擎看到了两万多已经武装起来的宋军和保甲兵。
说是武装，实际上也就是，这两万多宋军和保甲兵拿上了长枪，不再像之前一样赤手空拳了。
看得出来，来得各军都是各个统制精挑细选的精兵。
但即便是如此，因为长久的饥寒交迫，他们也多是萎靡不振。
关键，这些人身上写满了散漫，毫无军人的那种精气神。
见韩擎过来，范琼第一个就迎了上来，大声道：“末将范琼拜见大都督。”
其实——
见赵氏似乎是有翻身之意，逼赵佶和赵氏满族出城的范琼，差一点就带手下人去投金人了。
还好，最后时刻，王时雍悠悠地跟范琼说：“大都督他不姓赵。”
如此，范琼才没跑，而是选择服从韩擎的命令带着他的人也过来集合。
范琼能有今日，可不光是因为范琼对城中的百姓狠、对赵氏之人狠，还因为范琼对金人也够狠。
当初金人第一次南下时，范琼可是第一波带人来勤王的，在这一两年间，范琼数次带人与金人血战，论击杀金人的数量，范琼绝对可以排在众将的最前列。
给范琼洗一洗的说，实在是因为赵宋自己太不争气了，范琼才当起了噬主的凶犬。
同样对老赵家男人不感冒的韩擎，对范琼其实并无恶感。
因此，见范琼如此识时务，立即就倒到自己这一边了，韩擎当即就看向范琼手下的三千多人赞扬道：“范统制手下将士真精锐也，如今抗金一雪前耻，范统制与众将士还要多多用力才是。”
（范琼原是京城四壁都巡检使，韩擎将朝廷命官变成大都督府官员后，将范琼降为统制，还统制他手下的人马。）
范琼一听，立即一拜在地，道：“范琼等岂敢不为大都督效命！”
“我们的荣耀叫忠诚！”
也不知道范琼在哪听到的这句话，此刻竟然带着他手下的将士喊了起来。
说实话，这话从范琼他们这些逼赵氏出城的人嘴中喊出来，多少有些讽刺，让韩擎多少有些腻味。
但韩擎也知道，范琼他们这些人喊出这话的目的是想像奋军一样成为自己的亲信，他们这是想向自己靠拢的表现。
对此，韩擎像检阅自己的奋军一样，对范琼和他手下的将士说：“将士们辛苦了。”
范琼和他手下的将士齐喊：“为大都督效命！”
见范琼手下的将士，有不少还拿着木棍，韩擎扭头对范琼说：“宝臣，你们手上的兵器，维护一下治安还行，用来抗金，却是不够啊。”
“嗯……这样，你一会去奋军一趟，领五百套兵甲，再领一千个枪头，然后去找梅大人，让他先给你部拨付枪杆，你部优于其他部队先武装起来，形成战力。”
听了韩擎的话，范琼大喜！
能最先武装起来，固然让范琼欣喜。
但这还不是让范琼最欣喜的地方。
让范琼最欣喜的是，韩擎对他的态度。
从韩擎对他的态度上，范琼就知道，至少在短时间内，没有人会跟他算他将赵佶和赵氏满族赶出城的账了。
范琼赶紧一拜在地，随即就想跟韩擎大表忠心！
可就在这时，一个不和谐的声音响起：“大都督，万万不可助长范琼这逆贼的威风啊！”
……
第二十七章 缓兵之计
…
不用看，范琼也知道，阻碍他好事的人肯定是吴革。
果然！
吴革很快就来到韩擎身边，拜道：“大都督，范琼以兵威逼太上皇与诸王出城，实属大逆不道，又常常助纣为虐，给他部先武装，怎叫我等心服口服？”
范琼不甘示弱道：“范琼所做之事，无一件不是奉命行事，很多甚至是奉皇命行事，就拿你所说的以兵威逼太上皇与诸王出城一事为例，范琼就是在看到陛下的御笔之后，才尊命行事的，不知范琼何罪之有？”
“陛下御笔乃金人逼迫所写，如何能奉之？”吴革反驳道。
范琼冷冷一笑，道：“笑话，你人在金营嘛，焉知此不是陛下的权宜之计？”
吴革刚想再反驳，范琼就冲韩擎一拜在地，道：“大都督曾对奋军的将士说，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长官说得对，要服从，长官说得错，也要服从，范琼认为，此乃治兵大道，故而认为范琼所作所为并没有错。”
“狡辩，你以兵威逼太上皇和诸位王出城时，怕是还不知道大都督说过这话吧？”吴革道。
“道理总归是不错的。”范琼也不否认。
吴革还想再口诛笔伐范琼，韩擎打断吴革道：“我已经宣布了，此非常时期，谁都难免行过非常之事，皆是形势所迫，故全都不予追究，以后谁都不要再提这样的事了。”
“至于为什么最先武装巡检司的将士，只因范统制手下的将士，是你等中最精锐的，最容易成军形成战力，故而以大局为重首先武装巡检司的将士。”
这也不是韩擎的借口。
最近这段时间，各军的将士都吃不饱穿不暖，就算不病，也都在饥寒交迫下变得虚弱无比，只有充当赵桓、王时雍等人狗腿子的巡检司的人能顿顿吃上饱饭，有时候还能吃些鱼肉补充体能，因此，范琼和他手下的人各个膘肥体壮，换上装备就能上战场，根本不用像别的军的将士那样还得慢慢调理恢复才能真正形成战力。
吴革也知道，韩擎所言不虚，进而无言以对。
范琼冲吴革重哼了一声，然后就像护卫一样跟在韩擎身后，陪着韩擎继续巡视各军。
对于这些宋军和保甲兵，韩擎绝对是公平公正的。
哪只军队训练得好、将士们精气神高，韩擎当即就升赏。
哪只军队训练得不好、将士们无精打采，韩擎也当场就免职换人。
巡视了一圈之后，韩擎从自己的亲兵中抽出两都人，让他们分散到各军当中，训练这些将士的服从性。
后来，韩擎干脆给那些还没有武装起来的宋军和保甲兵也派去教官，训练他们服从性。
这一忙乎，一上午就过去了。
快中午的时候，有人跑来向韩擎报告：“禀报大都督，金史萧庆进城了，唐相公请大都督回去商量接待一事。”
韩擎一听，立即带着自己的亲军回到都堂。
见韩擎回来了，唐恪、孙傅等人立即迎了过来。
唐恪道：“金人此次派使者前来，多半是来问罪和打探虚实的，咱们如何应对？”
韩擎示意唐恪、孙傅等人不必惊慌，然后扫视下面的一众官吏，问：“谁愿意担任接伴使去接待萧庆？”
绝大部分的人都不敢与韩擎对视，让韩擎很是失望！
直到韩擎的目光落到了一个气质不凡的中年人身上，才迎来了第一个敢跟自己对视的人。
中年人朗声道：“下官愿担任接伴使。”
“你是何人？”韩擎看着中年人问。
中年人不卑不亢道：“下官御史中丞秦桧。”
听秦桧自报家门了之后，韩擎表面神色如常，心中却是说不出的腻味：“他就是在岳飞坟前跪了一千年的秦桧？”
“你可知该如何接待萧庆？”韩擎不动声色的问。
秦桧答：“拖。”
韩擎眼前一亮，又问：“怎么拖？”
秦桧再答：“下官会跟萧庆说：
赵氏自祖宗以至嗣君，一百七十载，功德基绪，比隆汉唐，实异两晋，皆因奸臣渝盟，才至邻国结怨，谋臣失计，才误主丧师，遂使生灵被害，京城失守，陛下、上皇致躬出郊，求和于军前，二元帅既允其议，已布闻于中外矣，且空竭帑藏居民之所积，追取銮舆服御之所用，割交河北之地，恭为臣子，诚以表我大宋之歉意。
……
宋之于中国，号令一统，绵地数万里，覆载之内，疆域为大，子孙繁衍，充牣四海，德泽加于百姓，前古未有。
望二位元帅不要误民、误君、误己，当复嗣君之位，以安四方之民。”
得说，秦桧找对了方法，也就是抓着理跟金人辩，请金人及时收手，不要立异姓，而立赵谌为帝，结束这场战场，用缓兵之计来拖延时间。
而且，秦桧论点鲜明，感情充沛，语言犀利，金人只要不选择立即开战，应该可以拖延一点时间。
不过——
韩擎怎么听，都觉得，秦桧这不单单是在说拖延时间的办法，还是在警告自己不要试图谋朝篡位取赵宋而代之。
韩擎看了秦桧一会，问：“若萧庆以兵威相逼，你当如何应对？”
秦桧答：“不卑不亢。”
韩擎又问：“若萧庆意欲查看我军虚实呢？”
秦桧又答：“下官会领萧庆去宣德楼前走一遭。”
韩擎再问：“若萧庆求见我呢？”
秦桧再答：“大都督正在练兵备战，无暇接见他。”
韩擎已经确定了，秦桧完完全全明白自己的意思了。
“要不要给秦桧这个大奸臣往上爬的机会呢？”
见韩擎没再说话，又有些担心秦桧的应对太过强硬会惹怒金人而引起金人现在就下城，王时雍道：“秦御史太过忠直不知变通，兴许会激怒金人，不如换一位温和些的接伴使？”
“秦桧忠直不知变通？”
韩擎仿佛听到了这世间最大的笑话。
不过，经王时雍这么一建议，韩擎发现这事还真得让秦桧这个外表正气凛然实则一肚子坏水的家伙去办，别人怕是把握不好这个尺度。
所以，沉默了少许，韩擎看着秦桧道：“拖得越久越好，你若是能留萧庆在城中住上一宿，算你立一大功。”
“诺！”
秦桧二话不说，就领命了……
……
第二十八章 置之死地而后生
…
自从汴梁外城被金人攻破，萧庆已经不知来汴梁城多少次了。
有一段时间，萧庆甚至就住在汴梁城中。
可来了这么多次，没有一次像这次这样让萧庆感到沉重和焦虑：“难道大宋这条死鱼还能翻身？”
萧庆是辽人。
与其他辽人一样，萧庆也恨灭了他们大辽的金人。
不过，与金人相比，他们这些辽人更恨在关键时刻背盟又落井下石的宋人。
其实——
狡诈、谨慎的金人，起初并没有想过要南下，后来南下，也没想过要过黄河——那时，他们最远大的目标也只不过就是与大宋画黄河而治，保守一点的目标其实只是想恢复辽宋时期的边界，即让大宋承认燕云是大金的。
是赵宋君臣表现得太过无能了——一会战，一会和，战和不定，和了不久就撕毁和约，战的时候又不战即溃，让金军势如破竹。
再加上有萧庆他们这些辽人给金人吹耳旁风。
金人才试着深入一下。
结果，在郭药师他们那些汉儿的帮助下，金人连女真主力都没出动，就打到了汴梁城下。
更为神奇的是，大宋方面后来居然派一个神棍带七千七百七十七个连兵器都不拿、片甲都不挂的人来跟金骑野战，还让金人都目瞪口呆的把守城的将士全都撤走。
这跟将汴梁外城白送给金人有什么区别？
大宋方面所不知道的是，因为之前屡攻汴梁城不下，粮草也不足了，当时完颜宗翰和完颜宗望甚至已经准备，只要大宋同意画黄河而治，他们就带兵回去了。
可偏偏就在这个时候，赵桓君臣将汴梁外城送给金人了，然后缺战马给战马，缺兵器给兵器，缺粮食给粮食。
“这样的大宋就该灭亡，怎么还能死鱼翻身呢？”
看着城中的百姓就像是找到了强有力的依靠一般，萧庆在想：“那个韩擎到底是从哪个石头缝里蹦出来的？怎么能给这些愚民这么大的信心呢？”
突然！
迎面来了一群人。
等这群人到了近前，不等萧庆说话，领头的秦桧就主动说道：“大宋接伴使秦桧，奉大都督令，前来迎接金使。”
“接伴使？”
“大都督？”
萧庆一怔，不明白南人怎么又穷讲究起来了，还弄出来了一个不伦不类的大都督，“这是怎么回事？”
萧庆不接秦桧的话，自顾自的说道：“我奉元帅之命，进城责问，你等为何不遵元帅命，使后妃、帝姬、诸王妃及我大金索要其他人物出城？”
秦桧生硬的回道：“你们大金已经违约欲灭宋而立他姓，满城军民皆愤，如何能再缴纳人物？”
萧庆眼睛一眯，道：“你们欲找死乎？”
秦桧沉声道：“但请大兵来见。”
见秦桧连考虑都没考虑，就让金人来战，萧庆心里一紧！
萧庆此来，可不仅仅是来问责的，更重要的是来查看大宋的虚实的。
而且，萧庆清楚，与前者相比，后者其实才更重要。
现在，秦桧这么痛快就同意双方开战，让萧庆犯起了嘀咕：“他们到底有什么依仗？”
犹豫了一下，萧庆把话收回了一些，道：“你们莫要找死，大军下城，必满城涂炭，那时你们就是罪魁祸首。”
秦桧不卑不亢道：“非我们愿意走出这两败俱伤的一步，实是，陛下、上皇致躬出郊，求和于军前，二元帅既允其议，已布闻于中外矣，且空竭帑藏居民之所积，追取銮舆服御之所用，割交河北之地，恭为臣子，诚以表我大宋之歉意，可你们大金还要执意灭宋而立他姓，欺人太甚，使我满城军民不得不玉石俱焚。”
萧庆道：“赵宋不守盟誓，屡次戏耍我大金，为罪之极也，我大金犹以宽厚活其命，另立贤人而已，真所谓伐罪吊民之大义，你们何必挟满城军民之命，而惹大军震怒，致使生灵涂炭？”
秦桧道：“兴亡之命，虽在天有数，焉何以一城而决废立哉？
桧窃缘自祖父以来，七世事宋，身为禁从，职当台谏，荷国厚恩，甚愧无报。
今大金拥重兵，临已拔之城，操生杀之柄，威制官吏军民等，必欲灭宋而易姓。
桧忘身尽死，以辨其理，非特忠其主也，且明两朝之利害耳。
自古兵之强者，固不足恃。
刘聪、石勒威足以制愍怀，而挫于李矩数千人之众；苻坚以百万之师，衄于淝水之旅。
是以，兵强而不足恃也。
大金自去岁问罪中原，入境征战，已逾岁矣。
之所以攻者必胜，无他，大金久习兵革，中国承平百年，士卒罕练，将帅未得其人也。
自古中国地土甲兵之威，四邻无有，将相英雄世不乏才，秦朝灭匈奴，唐逐突厥，皆令胡虏闻风丧胆。今大宋精练士卒，从命大都督，大金之于中国，能必其胜哉？
……”
秦桧引经据典、谈古论今、论点鲜明，说得萧庆哑口无言。
关键，秦桧得理不饶人，唾沫横飞，说了一个多时辰。
萧庆一看，这都到未时了，再不进内城，他今晚可能就回不去了，遂道：“秦接伴言之有理，不若书于信上，待我回城时，带给元帅，现在咱们先入城，我还有旨意要给孙留守宣读。”
秦桧觉得在城外拖这么长时间也差不多了，便道：“正想跟二位元帅一辩，那就麻烦大使了。”
言毕，秦桧一伸手，便请萧庆进了内城。
来到内城之后，萧庆愕然发现，所有的百姓都在挖战壕，设置拒马桩，拉绊马索。
萧庆心里“咯噔”一声，暗道：“这是准备巷战啊。”
萧庆脸一沉，问秦桧：“你们这是何意？”
秦桧说：“孙傅等人软弱无能，有负皇恩，致使陛下、太上皇、诸王身陷金营被废，城中军民皆怒，遂齐心推举大都督接管军政。
大都督言，战场上得不到的东西，谈判桌上也绝得不到。
所以现在已经进入全城备战阶段。”
萧庆听罢，既震惊，又有些不敢相信，他道：“你们真准备自寻死路？”
“应该是置之死地而后生。”秦桧纠正道。
见秦桧神色坚定，萧庆不着痕迹的给他的一个随从使了个眼色。
随从见状，转身就往城外走。
秦桧见了，也没拦着。
秦桧带着萧庆径直来到宣德楼前面的广场上。
“杀杀杀！”
“虎虎虎！”
离得老远，萧庆就看见，广场中央有三四千兵甲齐全的虎狼之士在那里气势如虹的演武，周围还有数之不清的手拿刀枪的将士围在那里观看那三四千虎狼演武。
萧庆瞳孔一缩：“不是将城中的兵器全都运出城了吗？怎么还有这么多兵器？关键，这三千精兵是哪来的？”
……
第二十九章 伪君子
…
驻足看了一会，萧庆扭头问秦桧：“你们这是何意？”
“诚如大使所见，大都督就是在告诉两位元帅，我们尚有一战之力，还有玉石俱焚之本钱。”秦桧很光棍的就承认了。
“呃……”
秦桧如此光棍的承认了，倒是让萧庆不知该如何应对了。
憋了好半天，萧庆才道：“我欲见韩擎，你等……”
还没等萧庆把他想说的话说出口，始终跟在秦桧身后的一什侍卫，突然一齐拔出刀来，什长更是大呵：“竖子，就凭尔也敢直呼大都督之名，吾必杀之！”
说罢，护卫们就要冲过来！
萧庆与其随从，皆大惊失色，连连后退！
秦桧也没想到，韩擎给他壮声势的侍卫，会来这么一出。
不过秦桧反应很快，他连忙拦在中间，道：“两国交兵不斩来使，况且大使只是不知如何称呼大都督，非不尊也……”
秦桧好说歹说，才让一众侍卫收刀入鞘。
可虽说将刀收起来了，但一众侍卫还是满脸杀意的看着萧庆，大有“萧庆再敢出言不逊，就把萧庆砍杀在当场”之意。
这一刻，萧庆终于完全确认了，汴梁城中已经今非昔比了：“事情怕是麻烦了。”
秦桧把萧庆一行人留在门前，独自一人进去请示。
天都快黑了，秦桧才出来，说：“大都督正在整军，无暇接见大使，况且天色已晚，要不然，大使在都亭驿休息一晚，等明天再求见大都督？”
北宋，尤其是宋徽宗时期，对外交往很是活跃，来大宋王朝的各国使节很多也很频繁。
在对外接待方面，大宋王朝始终实行“一国一馆”的制度。
例如：
大辽来的使者，大宋朝廷一般都会安排在都亭驿接待。
西夏来的使者，大宋朝廷一般都会安排在都亭西驿或者是来远驿。
高丽来的使者，大宋朝廷一般都会安排在外城的同文馆。
南番、交州、西番、大食、龟兹等国来的使者，大宋朝廷一般都会安排在怀远驿接待。
而吐蕃、党项（非是西夏的党项族人）等使节，大宋朝廷一般会安排在礼宾院接待。
金使最开始来大宋时，大宋安排在同文馆，对外说是高丽使者。
后来，宋金两国结盟，大宋将金使安排在了城外的班荆馆。
当时的金使高庆裔认为，大金将取代大辽，就应该住进大辽使者才能住的都亭驿。
赵佶认为，宋金联合灭辽已经势不可改，大宋跟大辽从那以后应该也没什么交往了，便同意了金使住进都亭驿。
自从城破以来，金使每次入城，不论早晚，皆直接进入皇宫，就像回他们自己家一样，他们甚至在皇宫中折花饮酒，自相娱乐，有时侯，他们还乘着酒醉，将鲜花插满头，骑着马在皇宫中招摇过市，旁若无人，让不少人都恨不碎其首而食其肉！
如今，萧庆想要见韩擎，不仅不能直接进皇宫就见，还被撵到了都亭驿候着，成为彻彻底底的客人。
都亭驿坐落在汴梁城最繁华的地方，是大宋规模最大、条件最好、接待规格最高的国家级宾馆。
按说，就是让萧庆去都亭驿休息，也不算是怠慢萧庆，毕竟，这可是完全符合宋金之间的外交礼仪的。
可人是有心里落差的，关键，萧庆很怕，用不了多久，韩擎就会把他们这些金使赶出都亭驿，让他们去紫荆馆或者同文馆候着了。
萧庆暗怒，并想转身就走！
可就在萧庆要转身之际，不远处的莫俦，突然给萧庆使了个眼色。
吴幵与莫俦有“捷疾鬼王”之称。
因为吴幵和莫俦为实现金人的目标，在金营与汴梁城之间往来穿梭奔走，不分昼夜。
完颜宗翰与完颜宗望称吴幵和莫俦为“了事官人”。
而汴梁城中的百姓则称吴幵和莫俦为“卖国吴牙”。
从吴幵和莫俦的这些外号上就不难看出，这俩货是实打实的汉奸，不，是实打实的宋奸，不折不扣的卖国贼。
因此，见莫俦给他使眼色，萧庆迟疑了一下，便开口道：“好吧，那我就等一夜。”
言毕，萧庆小声对他的一个随从耳语了几句。
随从听完，转身就走。
秦桧见了，也没拦着。
萧庆到了都亭驿后，就心急如焚的等着莫俦前来向他汇报城中的虚实。
可萧庆左等，莫俦不来，右等，莫俦也不来。
就在萧庆考虑着，是不是踏夜回去汇报他打探到的汴梁城中的情况时，突然有人敲响了萧庆的房门。
萧庆以为是莫俦来了，立即去开门。
不想，门开了之后，萧庆看到的却是秦桧。
萧庆眉头一皱，道：“秦御史这么晚了还不睡，来我这里作甚？”
秦桧微笑道：“大使似乎不欢迎秦桧啊？”
萧庆道：“有些乏了，故而想早点休息。”
秦桧听了，道：“哦，这样啊，那莫大人交代之事，就明天再说吧。”
说罢，秦桧转身就走。
萧庆赶紧叫住秦桧，道：“莫大人，什么莫大人？”
秦桧回过头来，诧异道：“大使该不会连莫俦莫大人都不认识吧？”
萧庆不动声色道：“哦，你说莫俦啊，他找我何事？”
秦桧左右看了看，问：“咱们就在这里说吗？”
萧庆用眼角的余光看了看秦桧的随行人员，迟疑了一下，道：“那秦御史进来，你我喝两杯吧。”
秦桧听言，一挥手。
拿着酒菜的侍从，便将酒菜端了进去。
酒菜全都摆好了之后，侍从们便在秦桧的示意下全都退了出去。
门刚关上，萧庆就迫不及待的问：“莫俦让你跟我说什么？”
秦桧慢悠悠的给萧庆倒满酒，又给自己倒满酒，才道：“大使莫急，咱们边喝边说。”
萧庆一脸狐疑道：“你莫不是准备施那缓兵之计？”
“缓兵之计？就为拖延这一顿酒的时间？”秦桧笑了。
笑罢，秦桧拿起酒杯，一饮而尽。
萧庆一想也是，又觉得饥肠辘辘，便也跟着喝了一杯，又吃了几口菜，然后问：“你真是莫俦派来的？”
秦桧不答，而是又给萧庆倒了一杯酒。
萧庆疑心大起，道：“你不是莫俦派来的，说，你到底是谁派来的，所为何事，拖延时间，还是欲从我口中问出什么？”
见萧庆应该不能再喝酒了，秦桧摇摇头，然后自斟自饮起来。
萧庆见了，更觉事情不好。
眼珠动了动，萧庆大喊：“来人，立即回营！”
可任凭萧庆怎么喊，也没有人应答，而秦桧始终在那里自斟自饮，并道：“好长时间没有吃过这么丰盛的酒菜喽。”
萧庆暗道：“不好！”，然后就往外跑。
可萧庆才跑到门口，就一头栽倒在地。
萧庆废了很大的力气才扭过头看向秦桧，他是真没想到正气凛然的秦桧竟然能干出下药这等世人所不齿的下作之事！
“伪……君……子！”
萧庆在悲愤之间睡了过去。
秦桧摇摇头，自言自语道：“非也，非也，成大事者不拘小节，此乃国战，岂可爱惜秦桧一人的羽毛？”
吃饱喝足了之后，秦桧来到门前，然后将萧庆扶到一旁的床上躺下，还很周到的给萧庆盖上被子。
做好了这一切之后，秦桧才打开房门，然后就看见不少人候在门外。
秦桧问：“金使的随从全都倒下了吗？”
一个面貌忠厚的中年，道：“大人放心，全都倒下了，张太医亲自一一确认过。”
秦桧又问一个尖嘴猴腮的人：“张太医，金使只喝了一小杯酒，什么时候能醒？”
张太医言之凿凿道：“明日午时之前，他肯定醒不了。”
“秦大人若是不放心，可以再给他灌些酒水，届时，他什么时候醒，就全看大人心意了。”张太医又道。
秦桧点点头，道：“那就再给他喝点，小心点总归是没错的。”
张太医听言，立即进入房间，然后亲自拿起酒壶又给萧庆灌了半壶酒。
亲眼看见萧庆喝下这半壶酒之后，秦桧才对那个面貌忠厚的中年说：“元忠，这里就交给你了，我去向大都督复命。”
……
第三十章 治世之能臣乱世之枭雄
…
秦桧来到都堂时，发现很多人都在排队等着向韩擎汇报工作。
别误会，倒不是说，韩擎处理政事慢，而积压了这么多的政事。
实是，百废待兴，需要韩擎拿主意的政事太多了。
这才导致，这么多人排在这里。
秦桧仔细观察了一会，发现韩擎处理政事的几个特点。
第一个，不揽权。
凡是不必韩擎亲自处理的政事，韩擎都会果断交给别人处理，毫不贪恋权力。
第二个，思维缜密，处事果断。
绝大多数政事，韩擎只听一遍，就会立即交给相应的人去处理或是当场就给于明确的指示。
秦桧仔细观察了一会，发现韩擎处理的政事，都很恰当，没有错乱的。
第三个，稳重，不莽撞。
韩擎偶尔也会碰到棘手的政事。
往往这种时候，韩擎都不会立即处置，而是会先让赵鼎、张浚等幕僚先去一旁讨论，然后他们拿详细周密的意见回来，韩擎再根据他们的意见做出决定。
第四个，胆大，敢担负责任。
举个例子：
徐秉哲来请示，郓王赵楷府中的管事不让抄郓王府，还带着下人把开封府的人给打了出来。
赵楷是赵佶最喜欢的一个儿子，差一点点就取代了赵桓当上皇帝。
关键，赵楷很有权势，其权势大到，赵桓哪怕登基当上皇帝了，也不得不将朱琏的亲妹妹朱凤英嫁给赵楷，来稳住政治势力庞大的赵楷。
由此可见，赵楷权势到底有多大。
这也就难怪赵楷府里的人敢抗命将开封府的人打出来了。
而韩擎对此，很干脆的下旨，但凡是抵抗之人，不问是谁，一律捉拿问罪，拘捕者，直接格杀勿论。
为以防万一，韩擎还让范琼派一都人配合开封府办理此事。
秦桧总结：“此人……倒是真有可能拯救中国，就是不知他是治世之能臣，还是乱世之枭雄。”
韩擎处理政事的速度很快，不一会的功夫就轮到秦桧了。
秦桧上前，道：“启禀大都督，多亏莫俦大人配合，下官才将萧庆等金使留在了驿馆，明日午时之前，下官保证萧庆等金使回不去金营。”
韩擎不吝称赞道：“秦御史做得不错，记你一功。”，又道：“若是你能将萧庆等金使再留一日，便再记你一功。”
秦桧道：“如此，下官需要孙傅孙大人、王时雍王大人、吴幵吴大人、莫俦莫大人配合一下。”
韩擎干净利落脆的说：“你着手去做吧，我会让他四人配合你的。”
秦桧领命道：“诺。”，然后就下去了。
秦桧走后，张叔夜来找韩擎。
韩擎问：“今日制成多少兵器了？”
张叔夜道：“不到四千。”，又解释道：“好多匠人毕竟刚搭手制作兵器，并不熟练，各方的配合也有些跟不上，最主要还是制作枪杆的材料没有集中起来，经常会出现供不应求的情况。”
“现在，我们已经开始发动百姓捐增了，捐一件兵器给半升好米，捐一根枪杆给三合好米，捐一根制作枪杆的材料给一合好米。”
张叔夜也不是推脱的人，他语气一转，接着说道：“另外，我们已经组织匠人不分日夜的制作兵器了，料想明日应该就能制成上万根长枪。”
韩擎嘱咐了一句：“记住，不要集中起来装备军队，因为战争说不准什么时候就爆发了，要制成一些，就送去军营一些，还有，装备时，其他的全都不考虑，优先考虑服从性和战力，谁听话、谁能打，就优先武装谁，不要看他是上四军，还是保甲兵。”
张叔夜应道：“我省得。”
韩擎还是有些不放心，遂道：“你要亲自督办此事，我也会抽空去亲自查看的，总之，此事事关我等能否赶走金人，万不可掉以轻心。”
“好，我一会就再去看看。”
张叔夜又道：“大都督您说得大毛竹，我们已经让百姓砍回来了一些，现在差不多有上万棵了，应该可以开始制作狼筅了，只是匠人们都不知道这狼筅怎么制作。”
韩擎也不废话，直接拿过一张纸来，然后就在上写写画画起来。
张叔夜侧头一看，脸上的表情顿时精彩至极，他心说：“大都督这画也太……怕是我孙子画得都比他好得多。”
好在，韩擎画得是不怎么样，但意思还是能表达出来的。
张叔夜看罢，问：“是不是就在主枝上装上枪头、在四旁附枝上装上刀刺？”
韩擎说：“不错。”
张叔夜皱眉道：“附枝松软，就算装上刀刺，怕是也伤不得人，何用之有？”
韩擎笑道：“狼筅非主要攻坚利器，乃守城至宝，且不必非将士使用，平民百姓亦可用之。”
韩擎看了看后面还有不少人在等着跟自己汇报工作，便道：“这样，你们先让匠人按我说的将狼筅制作出来，回头我再传授你们具体战法。”
张叔夜也知道，韩擎现在军政事务太过繁多，不可能慢慢跟他讲狼筅的战法。
因此，张叔夜捡重要的说：“我刚刚亲自去哨所看了看，金人今夜似乎没有发动攻击的意思。”
韩擎暗松了一口气，然后说：“我现在实在是无暇顾及到哨所那边，所以你多留意一下，万不可麻痹大意。”
“大都督放心，我已派犬子驻守在那里了，我和折副司马也会不定时的亲自去查看一下，必保那里万无一失。”
张叔夜又道：“另外，我想派人缒城而下，去查看一下城外的哨所，以防他们懈怠，再给他们送一些酒肉、棉衣，毕竟天气寒冷，他们所在之处又肯定条件艰苦。”
韩擎心想：“虽说我选之人，皆是可托付大事的可靠之人，但小心一点，总归是没错的。”
念及至此，韩擎嘱咐道：“事关重大，你选之人，务必要是有必死之心的死士，我再派一个死士给他们带路。”
张叔夜也知道，一旦城外的哨所被金人知晓了，那他们可就会变主动为被动了。
所以，张叔夜郑而重之道：“我派吴革亲自带一什死士前去，一旦事不成，就叫他们自绝，绝不叫金人知晓有关哨所之事。”
韩擎对张叔夜选的人很满意，遂道：“那你去准备吧，准备好了，直接去找赵撙要人就行。”
“诺。”
张叔夜领命，然后就去找吴革了。
张叔夜走后，唐恪又来找韩擎，他说：“大都督，我想将外城的民众迁到内城来，免得开战时，波及到他们，也免得他们为金人所用助金人攻取内城。”
韩擎道：“此乃必然之举，不过你们不可冒然行动，要跟军方配合好，让军方先布置好拒马桩、绊马索以及殿后的将士，然后你们再迁民，免得金人突然下墙杀人，造成混乱，然后趁乱杀进内城来。”
唐恪领命：“诺。”
……
第三十一章 谋求立韩擎为帝
…
就在韩擎率领大宋文武百官、满城军民积极备战之际，完颜宗翰和完颜宗望也将大金文武聚在一起商量应对之策。
听萧庆派回来的第一个随从说城中的人正热火朝天的在内城挖战壕、设置拒马桩、拉绊马索积极准备巷战，完颜宗翰、完颜宗望等人就知道事情不妙了。
“请二位元帅许我出战，我必打进内城，将韩擎的脑袋拧下来献予二位元帅！”完颜宗贤请战。
完颜宗翰和完颜宗望直接无视这个精冲上脑的家伙，而是看向完颜娄室、完颜希尹、完颜银术可等善战之将以及刘彦宗、高庆裔等有谋之人。
完颜娄室沉声道：“为今之计，要么果断下墙开战，要么侦查清楚汴梁城内的情况再随机应变，嗯……我更倾向于前者。”
完颜宗翰问：“你的理由是？”
完颜娄室摇摇头，道：“没有理由，我的直觉告诉我，现在就是最好的开战时机，否则此仗肯定难打。”
完颜宗翰皱眉不已！
倒不是说完颜宗翰不信完颜娄室的直觉。
而是现在确实不是开战的好时机。
果然！
不等完颜宗翰说为什么现在不是开战的好时机，完颜昌就反驳完颜娄室道：
“现在下城，万一被南人拖在这里，我等该如何去抵御已经进入河南的二十万西军？
康王所属宋军也在蠢蠢欲动，尤其是那宗泽老匹夫，他声称有一百五十辆战车、十万大军，一直在积极南下。
再者，周围还有几十万宋军，在聚兵观望。
若是被他们联合起来里应外合，我等该如何应对？”
完颜昌是金穆宗完颜盈哥之子，金太祖完颜阿骨打、金太宗完颜吴乞买的堂兄弟，众人中辈分最高之人。
而且，完颜昌还很骁勇善战，就是他和阿里刮在杞地打败了两万来勤王的宋军，攻灭了宋军的三个营垒，俘获了东路总管胡直孺及其两个儿子、南路都统制隋师元及其三员大将，顺利地攻克拱州，降宁陵，破睢阳，下亳州，为金人围困汴梁城打下了基础。
关键，完颜昌所说的，也不错，已经过了黄河正在东进的大宋六路西军和一直在寻求南下的宗泽部的确是他们的大敌，还有周围在观望的几十万宋军，一旦联合起来围剿他们，那事情可就坏了。
所以，完颜娄室看了完颜昌一眼，没有反驳回去。
又过了一阵，萧庆派的第二个随从也回到了金营。
他跟完颜宗翰、完颜宗望等人说：“城内有宋军三二万，全都手持刀枪、背背弓弩，另有三千精兵，集中在宣德楼前演武。”
然后又跟完颜宗翰、完颜宗望等人说了，他们一路所受的待遇，重点说了侍卫差点杀击杀他们。
完颜宗翰、完颜宗望等人听完，全都勃然大怒！
完颜宗贤、完颜设也马、完颜京等一大批年轻的金将请战下城去擒拿韩擎。
阴沉不定了许久，完颜宗翰又看向完颜娄室、完颜希尹、完颜银术可等善战之将以及刘彦宗、高庆裔等有谋之人，看他们有什么见解？
完颜银术可皱眉道：“若是有三二万大军，已经可以据内城而坚守了，更何况内城有上百万南人百姓，若是能有效的组织起来，短时间内怕是难以攻破。”
完颜宗贤嚷嚷道：“当初城中有军民数百万、军械战马粮草齐全，我等不也将之攻破，如今城中军民饥饿、兵甲不全，我大军又战据了外城的所有险地，随时可以纵马夺城，如何不能攻而占之？”
“你能要点脸嘛，汴梁外城是咱们大金攻破的？那是赵桓君臣送给咱们大金的，咱们冲溃那些所谓的六甲神兵杀上城墙时，城墙上连一个宋兵都没有，否则咱们怎么可能那么轻易的就攻破汴梁外城？你可别忘了，在那之前，咱们在攻城战中，可是一丁点便宜都没占到。”
不少人都暗中鄙夷完颜宗贤不要脸。
而一些真正懂兵的人，此刻则是忧心不已！
因为这些人清楚的知道，往往，真正难打的，并不是占地面积广阔的大城，而是紧凑的小城。
大城，城墙是高，护城河是深，人口是多，看着是不好打，但其实这样的城反而更好打一些——大城的城墙肯定极长，因此，就会令守城的将士不得不分开防守，如此一来，只要用心去找，总能找到弱点，然后集中一点突击，很容易就能攻破的，历史上，李渊轻轻松松打下长安城就是最好的左证。
小城则完全不存在分散兵力的问题，它可以将守方的优势发挥到最大，往往几千人就是几十万大军的噩梦，那些数年甚至是十数年都没能攻破的城池，绝大多数都是小城，远得不说，就说他们打了九个月才因为城中没粮外面没援军了而打下来的太原城，就是这种小城，还有，他们到现在都还没有打下来的中山、河间两城，也是这种小城。
所以，内城真的很可能比外城更难打。
关键的关键，他们真是耗不起，要知道，他们可是孤军深入，周围全都是宋军，而且还有源源不断的宋军在往这里赶，如果真被拖在汴梁城下，等待他们的，很可能会是全军覆没。
这种情况下，那些还盲目自信的人，全都是被胜利冲昏了头脑的蠢货。
不可否认，因为一直势如破竹，金人中有不少这样盲目自信的蠢货。
但这些蠢货中肯定不包括完颜宗翰、完颜宗望等宿将——他们清楚的明白现在麻烦了。
所以，任凭完颜宗贤、完颜设也马、完颜京等人如何叫嚣，完颜宗翰、完颜宗望等宿将始终都不给于回应。
又过了一个多时辰，萧庆派的第三个随从回来了。
第三个随从向完颜宗翰、完颜宗望等人禀报：“萧大使说，城中的军队可能不只我们看到的那些，南人很可能藏有更多的军队，故而萧大使准备在城中再逗留一两日，看看能不能侦查清楚城中到底有多少军队。”
即使萧庆不说，完颜宗翰、完颜宗望等人也能想到，韩擎向他们展示的，绝不可能是全部的力量。
这也是完颜宗翰、完颜宗望等人始终没有答应完颜宗贤等人下城的原因之一。
又商量了一阵，最后完颜宗翰、完颜宗望等人商定，先击溃敢于勤王的大宋六路西军和宗泽所部，然后再根据战况决定是战是和。
不久，完颜娄室就离开了，准备亲率三千精骑东去阻击大宋六路西军，而完颜昌、阿里刮、迪古不则各率领一猛安人马负责击溃宗泽所部。
定好战略分针之后，参会的金人一一离开，只剩完颜宗望和完颜宗磐留在完颜宗翰的大帐之中。
还未等一众金人走远，有“菩萨太子”之称的完颜宗望就发火道：“非要废掉赵氏另立他姓，如今南人破釜沉舟，让我等到手的大胜徒增变数，这就是你们想看到的？”
完颜宗磐赶出走出大帐示意参会的金人赶紧走，不许听完颜宗翰和完颜宗望说什么。
一众金人见状只能老老实实的离开了。
不过，虽说如此，走在最后的完颜希尹还是隐隐约约的听到完颜宗翰说：“事体至此，这赵宋，是废也得废，不废也得废，万不得已，我等便谋求立韩擎为帝，使其与其他宋军自相残杀……”
……
第三十二章 打死不承认
…
“大使醒一醒！”
“大使醒一醒，我二人有要事与你商议！”
“……”
昏昏沉沉之间，萧庆听见有人叫他，还往他脸上喷水。
挣扎了许久，萧庆才睁开眼睛。
恍惚间，萧庆看到了两个熟悉的身影。
仔细分辨了一会，萧庆才认出两人是吴幵和莫俦。
又反应了一会，萧庆突然想起了秦桧给他下药一事。
萧庆愤然而起，大声道：“秦桧那个伪君子在何处？”
莫俦赶紧一把捂住萧庆的嘴！
吴幵则小声说：“我的大使啊，我与莫大人可是废了好大的劲才混进来的，你若是将秦桧喊来，我等可就前功尽弃了。”
这会，萧庆也反应过来了。
示意莫俦拿开手，萧庆压低声音问：“这城里到底发生了何事，你二人来找我又所为何事？”
莫俦小声说道：“我等不是奉二位元帅之命请太上皇、诸王、赵氏宗族出城嘛，结果引起众怒，韩擎那贼子趁机武装夺权，将太子、皇后抢在手中，罢免了孙守留、王大人、徐大人、范都统、左指挥使以及其他支持与大金议和的文武官员，我与吴大人也在其列，他们声称要与大金血战到底，得到了很多军民的支持。”
莫俦所说的与萧庆猜测的相符，因此萧庆愿意相信莫俦所说的，但出于谨慎，萧庆还是试探道：“那你二人来找我所为何事？”
“当初城中兵多将广、军械战马粮草充盈、陛下和太上皇都在号令统一，尚且抵挡不住大金龙虎之师攻城。
今军民饥寒交迫士气低迷、军械战马严重不足、粮草短缺、陛下和太上皇又身在金营上下不能号令统一，如何能抵挡得了大金的龙虎之师？
我等不想与韩擎等亡命之徒玉石俱焚，遂想通过大使向二位元帅禀报我等之志。”吴幵说。
吴幵所说的都是实情，也符合萧庆心中的判断，故而萧庆又相信了几分，但萧庆依旧试探道：“若形势真如你二人所说的这般差，为何又有那么多人追随韩擎叛变？”
莫俦说：“那韩擎狼子野心，他一直在暗中聚集兵马粮草、结交诸军，他以粮食收买城中军民，才被他得到城中军民的支持。”
不想，吴幵却反驳道：“也不能将一切都推到粮草上，韩擎手上还是有不少精兵的。”
吴幵看向萧庆，又道：“大使不知，你所看到的，并非韩擎所掌握的全部兵马。”
萧庆精神一振，这才是他真正想听到的。
萧庆忙问：“那韩擎手上到底有多少兵马，其战力又如何？”
吴幵道：“那韩擎手上有成建制的大军至少……”
吴幵刚说到这里，门外就响起了一个侍从的声音：“见过御史大人！”
吴幵的话戛然而止，随即慌忙道：“肯定是秦桧来了，我和莫大人先走了，晚上再来找大使商量里应外合诛杀韩擎等贼子之计。”
言毕，也不等萧庆答复，吴幵和莫俦就匆匆忙忙的翻窗逃跑了。
萧庆想叫住吴幵和莫俦先问清楚韩擎到底有多少人马、其战力到底如何，可萧庆又怕真被秦桧撞见吴幵和莫俦在他这里给他带来杀身之祸。
犹豫了一下，萧庆还是没有选择铤而走险。
很快，萧庆的房门就被人敲响了，紧接着秦桧的声音就从外面传进来：“大使可起了，我让人备下了醒酒汤，特来给大使醒醒酒。”
又象征性的喊了两声，秦桧就推开了房门。
见萧庆站在门口，秦桧怔了怔，随即笑道：“原来大使起了，我还以为……”
萧庆面沉似水道：“以为我会醉上三五日？”
秦桧打个哈哈道：“醉酒而已，哪里用得上那么久。”
萧庆老实不客气道：“不想，秦御史貌似正气凛然，实则道貌岸然。”
秦桧一脸茫然道：“大使这话是何意，莫非因为在下昨晚多敬了大使几杯酒，大使就恶意中伤在下？”
见秦桧厚着脸皮打死不承认，萧庆也懒得在这无用之事上争辩，而是直接说正事：“不知秦御史准备何以待我，是软禁，还是诛杀，请如实告之，萧庆也好有个准备。”
秦桧怔然道：“大使这话是何意，两国交兵不斩来使，且现在是战是和还未定，我等岂敢对大使无礼？”
“实话与大使说，大都督已有旨意，大使是走是留，悉听尊便。”
如果秦桧不让萧庆走，萧庆肯定会想方设法离开汴梁城。
现在，秦桧让萧庆走了，萧庆反而有些狐疑：“难道他们已经准备好与我大金开战？”
萧庆不动声色道：“如此说来，今日我还是见不到韩……将军？”——在韩擎的身份没有得到金人承认之前，作为使节，萧庆是不可能管韩擎叫大都督的，这也是昨天萧庆直呼韩擎姓名的原因。
秦桧道：“大都督等了大使一上午，大使一直没有去拜见，便又去整军了。”
这时候再呈口舌之快是没有任何意义的，萧庆直道：“我可以出去走走？”
秦桧笑着一伸手：“大使请。”
萧庆听言，去将他的随从一一叫醒，然后带着他们向驿馆外走去。
这期间，萧庆拒绝了秦桧给他们安排酒菜，早已饥肠辘辘的他声称：“我们不饿，无需吃东西。”，然后就自顾自的往驿馆外走。
秦桧也没勉强，就跟在萧庆身旁，陪着萧庆走出了驿馆。
来到街上，萧庆和他的随行人员立即就被眼前的场景给惊呆了！
……
第三十三章 拒内城而守？
…
来到街上，萧庆等金人放眼一看，到处都是忙碌的人群，老幼妇孺皆在官吏的指挥下有条不紊的挖战壕、钉拒马桩、拉绊马索。
让萧庆等金人震惊的是，昨天还好端端的街道，仅仅过去一夜、半天时间，就已经挖出来了数百条错落有致数丈宽数丈深的壕沟、钉上了数千拒马桩、拉上了上万条绊马索。
而这还只是这一条街道。
萧庆猜测，恐怕整个内城都已经布满了战壕、拒马桩、绊马索。
萧庆真是很难想象，汴梁城中的人是怎么在这寒冬中做到这一切的？
“难道数百万人全都出动了吗？”
秦桧悠悠地说：
“本国自太祖皇帝以来，累世并无失德。惟上皇听信奸臣，及国主年幼新立，为大臣所误，以致违盟失信，触怒大金。
然此并不能说本国当亡。
自古中国地土，甲兵之威，四邻无有，将相英雄，世不乏才，百姓忠勤，举世皆知，今大金欲灭宋而立他姓，京师之民可服，而天下之民可服？
若大金执意灭宋另立他姓，如大都督之类天下英雄必尽起而诛之！”
听了秦桧之言，萧庆沉默了一会，说：“若赵宋臣民真如你所说的这般好，那就是赵氏辜负了赵宋的臣民。”
说到这里，萧庆看向秦桧，接着说：“一个穷奢极欲、好大喜功、背弃盟友，一个薄情寡义、自作聪明、胆小懦弱，赵氏该当落得今天这般下场，没有半点可惜的。”
不等秦桧反驳，萧庆就边走、边说：“赵宋不德，自掘坟墓，已绝无逆转之可能，我劝你们还是尊听二位元帅旨意，另立贤人，如数交纳战争赔款，方能救这些忠勤的百姓和你们自己。”
说罢，萧庆就开始自顾自的观看起城中的布防来。
而秦桧则若有所思！
越看，萧庆越是心惊！
跟他想的一样，短短一两天时间，所有街道都布满了战壕、拒马桩、绊马索，原本就极为坚固的内城四墙和各个城门又得到了极为夸张的加固，似乎汴梁城中的人已经做好了拒内城而守的准备。
萧庆又极为仔细的看了城中军民所吃的粮食。
见军民吃得全都是白米，而且不限量，萧庆心中已经有了判断：“虚张声势罢了，城中的粮食肯定不多了。”
让萧庆心中冷笑的是，秦桧还在那说：“城中的粮食足够满城军民食上三个月。”
萧庆找了个机会跟他的一个随从说：“去禀报二位元帅，南人已经在内城做好了巷战的万全准备，另外我怀疑城中粮食已严重不足，应该不够支撑一个月的，我建议用锁城之法困住城中之人，使其自绝。”
萧庆将他的所见所闻所想全都派人送了回去，而他本人却没有选择离开。
当晚，吴幵和莫俦踏着夜色来到萧庆房中，然后将城中的虚实全都告诉给了萧庆。
吴幵和莫俦说：“城中目前有可战之兵超过五万，其中两万乃是韩擎的奋军，兵甲齐全，士气很足，其余将士皆乌合之众。”
吴幵和莫俦又跟萧庆证实：“城中粮食不多矣，虽然韩擎将诸王、宗亲家的粮食抄没了，但这些粮食肯定不够内城的军民食一个月的，如果外城的百姓也撤入内城，城中的粮食肯定不够满城军民吃十日的。”
另外，吴幵和莫俦还说：“范琼和左言正在召集旧部，恰当时候，我们可以里应外合放大金勇士入城。”
对于吴幵和莫俦所说的献城一事，萧庆保持很高的警惕，但他对吴幵和莫俦所说的有关粮食的情报却是坚信不疑。
事实上，萧庆早就知道了，不久前汴梁城中出现了穷苦人食尸卖肉一事。
由此，萧庆就已经断定了，城中的粮食肯定极为紧缺，否则怎么也不可能有这样悖逆人伦的人间惨剧发生。
又在城里待了两日，仍然没有见到韩擎之后，萧庆果断的选择离开汴梁城。
回到金营后，萧庆将他在汴梁城的所见所闻仔仔细细的禀报给了完颜宗翰、完颜宗望等人。
最后，萧庆给出了他自己的判断：“卑职认为，南人现在是在虚张声势，目的是逼迫我们大金恢复赵宋的统治、不再继续交纳金银和退兵。”
萧庆又建议：“卑职建议，按兵不动，静待其亡。”
萧庆的判断有理有据，建议又符合他们大金目前的实际情况。
完颜宗翰和完颜宗望决定采纳萧庆的建议，给四墙各增加一猛安人马，开始锁城。
三日后。
内城中的宋军突然冲出外城与城上的金军对峙。
金军见此，如临大敌！
完颜宗翰和完颜宗望立即调兵遣将，准备迎敌。
然而——
让完颜宗翰和完颜宗望没想到的是，宋军只是与城上金军对峙，并没有开战的意思。
不久，宋军进一步行动，也就是开始在距离城墙五里左右的地方设置拒马桩拉绊马索，甚至开始挖战壕，布置完整的防线。
而且，宋军屯兵越来越多，最后甚至每一面都屯了近万人。
可虽然宋军越屯越多，但他们却始终都没有出战的意思——他们就是在那里一边警惕金人下城、一边自顾自的布置防线。
对此，完颜宗翰、完颜宗望等人商量了许久，最后普遍认为，韩擎这是撑不住了才虚张声势的表现，否则何必跑到外城干这多此一举一事？
可是很快，完颜宗翰、完颜宗望等人就知道他们想错了。
等防线布置好了以后，开封府的官吏和太学生竟然走出防线将那些本就不多的还生活在外城的百姓全部都迁到了内城。
完颜宗翰、完颜宗望等人认为韩擎这完全是在自取灭亡——在粮食本就不多的情况下，还背上这么多张嘴，只能是加速这个新生政权灭亡。
因此，完颜宗翰、完颜宗望下令，不许阻止开封府的官吏和太学生迁民。
用了大概三天时间，开封府和太学生才将愿意迁进内城的人全部都迁进内城。
在这之后，开封府又组织了大量的民夫，大肆出城拆除外城的房子，然后将拆下的材料全都运进内城。
至此，汴梁城中的人终于不再缺制作兵器的材料和柴薪了。
而金人也看出来了，汴梁城中的人似乎是打定了主意拒内城而守跟他们耗到底……
……
第三十四章 整顿军民
…
汴梁城中真的缺粮食吗？
答案是肯定的，缺，而且缺得厉害。
不过——
金人还是小觑了赵家人的储存。
金人怎么也不会想到，区区一两千户赵氏宗族和戚族家中竟然能搜出来三十多万石粮食！
那这三十多万石粮食多吗？
这得看怎么说了。
一个成年人一天大约要吃半斤粮食。
一石粮食大约一百二十斤，差不多够三百人吃一天的。
汴梁城中有户百万左右。
宋朝是按小户计算人口的，一户三人。
共计：汴梁城有三百万左右人口。
粗略一算，汴梁城中的人一日便要消耗一万石粮食。
如果敞开了供应，这三十多万石粮食，也就够城中的人吃一个月的。
再加上，朝廷原本剩下的十多万石应急的粮食，以及韩擎手上的五六万石粮食。
汴梁城中的粮食能够满城军民吃不到两个月，省一省的话，吃上三个月估计也没有问题。
可问题是，三个月后怎么办？
先不说三个月后金人会不会退兵。
就算三个月后金人退兵了，那汴梁城中的这三百来万人也大多都得因为粮绝而亡，毕竟，也不是说，三个月后汴梁城就肯定能弄到粮食的。
除了粮食以外，还有果蔬、肉食，长期不吃这些东西，身体也肯定会垮掉。
因此，韩擎根本不可能等三个月。
别说三个月了，就是等两个月都不行。
韩擎给自己的期限是一个月。
一个月内，就是不能打退金人，也必须要打通汴梁城与外界的联系。
所以，拒内城而守其实是韩擎骗金人的，甚至固城而守都是韩擎骗大宋军民的，从始至终韩擎都没想过只守不攻，因为这是死路一条。
在这个大前提下，韩擎要做的就是，让满城军民无条件的信任自己，完全听从自己指挥。
这并不容易。
尤其是在将外城的人全都迁到内城之后。
这里面要面临的困难非常多。
首先最难的一点就是住的问题。
现在是二月中旬，虽然没有之前的寒冬腊月冷，但要是没有一个遮风挡雨雪的地方，夜里仍是能冻死人无数。
对此，韩擎极为大胆的将内城的所有房子都征用了，达官贵胄、巨贾豪商，人人平等。
你们还别不乐意觉得自己的房子给流民住如何如何了，韩擎甚至连皇宫都征用了大半，用来安置流民。
这么混乱的居住，肯定问题不断，甚至有人借此作奸犯科。
为防止这些，
一方面，韩擎令户部加速发放户口簿，然后就近以一百户为一屯，设置一屯长，并从百户中选出一都民兵，平时配合屯长管理治安、管理生产以及保护本屯居民，战时配合正规军作战。
另一方面，韩擎令范琼和左言充当左右都巡检，负责内城的治安——韩擎给范琼和左言二人颁布特旨，许二人不问是谁，皆可先斩后奏。
在如此高压的管理下，内城的秩序才慢慢稳定下来。
当然，内城的百姓之所以服从韩擎管理，可不仅仅是因为韩擎手腕强硬，更因为韩擎爱民如子。
别的不说，为活百姓性命，韩擎甚至敢把皇宫都给百姓居住，试问，哪个百姓不对韩擎感恩戴德、唯命是从？
再加上外敌入侵带来的伤害和屈辱。
在这样的大环境下，韩擎招兵，自然是应者云集了。
韩擎派稳重的赵撙配合兵部招兵。
韩擎秘令赵撙严格按照自己制定的要求招兵。
只招了大半日，赵撙就来找韩擎请示。
原来——
韩擎原本只准备招一万精兵，凑够三万精兵。
可应召的人实在是太多了，粗略一统计，仅招兵的第一日，竟然有接近十万人应召，其中符合兵部要求的就超过五万，单单是符合奋军征兵要求的就不下两万。
韩擎大手一挥，这两万符合奋军要求的，奋军全要了。
至于符合兵部要求的那三万，也全都要了，补全那些编制不足的军队。
另外，剩下的那些也都编入预备役，由奋军派教官训练，将来作为各军的补充兵源。
后期，陆陆续续又有十万人应召入伍。
奋军又扩军两万，变成六万大军。
剩余八万，其中又有三万补足各军，五万跟之前那些没选上的人一样，变成预备役。
如此，匆匆一算，汴梁城中现在有正规军二十三万，预备役十万，民兵一百万。
兵看着是挺多的，可再用兵器一算，立即就没有那么多了。
不说别的军队，就连奋军将士，也只有一半配备了兵甲，剩余的那一半只有一万根长枪防身，与其说他们是奋军，倒不如说是奋军的预备役。
至于别的军队，兵器就更少了。
原宋军大约武装起来了三万左右。
保甲兵的情况更差，只有二万左右装备上了兵器。
至于民兵，就只有其中很少的一部分有一些简单的棍棒，其余大部分人都只是赤手空拳。
有人可能会说，这不对啊，不是说有十万枪头嘛，加上奋军留下的两万，那也才七万啊，剩下那三万枪头哪去了？
剩下的那三万枪头被安装在了狼筅上。
韩擎丧心病狂的打造出来了三万多支狼筅，然后将这些狼筅和竹枪分给剩余的宋军和保甲兵充当武器。
除此之外，韩擎又将所有太学士组织起来，将其全部编入大都督府。
韩擎按照他们本人的志愿，将这些太学生分为两部分：
一部分下放到各屯，担任屯支书等基层干部，同屯长一同管理所属居民。
另一部分下放到奋军。
这部分，又被韩擎分为两部分——忠于自己的和忠于赵宋的。
忠于自己的，被韩擎下放到各都担任政工干部。
忠于赵宋的，被韩擎下放到各都担任参谋官。
这些说起来挺简单的，但实际上，将这些全都落实，花了大半个月时间。
而且，这还是因为有内忧外患压迫，可以让韩擎用铁腕手段强行推行，否则别说大半个月了，就是大半年都一定能推行下去。
在这期间，韩擎非常担心，金人会提前开战，不给自己整顿军民的时间。
万幸——
出于种种原因，金人始终没有出兵挑起战争……
……
第三十五章 结党营私
…
这大半个月绝对是韩擎两辈子以来过得最充实的大半个月。
不！
用“充实”已经不足以形容韩擎这段时光了。
每天工作十个时辰，连吃饭、睡觉带洗漱一共才两个时辰。
看得不少人都对韩擎心疼不已！
甚至就连最苛刻的人，都得承认韩擎敬业，为满城军民呕心沥血。
更难得的是，韩擎敬业，却又不揽权。
可以说，能交给别人做的事情，韩擎绝不亲自处理。
实在是因为事情太多了，才导致韩擎如此忙碌的。
当然，付出也是有回报的。
在韩擎领导下，汴梁城中的军民没再满足金人的任何勒索，除了赵氏之人，没有人经历妻离子散家破人亡。
而金人，即使是在这种情况下，也没敢冒然发起进攻——至少汴梁城内的军民是这么认为的。
现如今，内城防御设施完善、军民井井有条、有兵一百多万，虽然普通民众顿顿都吃不饱，但也不像之前那样动不动的就冻死或饿死了，这给了汴梁城中的军民固守待援的信心。
韩擎的声望，因此直线上升，很多之前不看好韩擎这个武夫能挽救满城军民的人，都将嘴巴闭上了，有些甚至由黑转粉成为韩擎的死忠。
除了民众以外，韩擎还在一个人群里声望飙升。
这个人群就是太学生人群。
宋初时，仅设国子监，太学生名额很少，而且只收七品以上官员子弟。
到了宋仁宗时，范仲淹推行新政(见庆历新政)，开始以东京开封锡庆院兴办大学，招收内舍生两百人，采用胡瑗的湖学法制订“太学令”。
到了宋神宗时，扩建太学，增加学生名额达两千四百人，设八十斋，并重订太学条制，推行三舍法。
到了宋徽宗时，兴建辟雍作为外学，太学(包括辟雍)共招生三千八百人，同时废除科举，人材皆由学校选拔，太学达到极盛时期。
蔡京虽然被列为六贼之一，但他在太学的发展上可以说是不留余力的，他弄出来的“崇宁兴学”为宋徽宗一朝提供了大量的人才。
不过——
每届三千八百人，一届一届又一届，从不间断。
这也就导致了，太学生积累的越来越多。
可朝廷每年空出来的官位是有限的，根本就消化不了这么多太学生，近几年甚至连一成都用不到。
所以，太学生就业，就变得越来越困难，大多数太学生毕业了之后，是没有机会补官的，尤其是寒门学子。
以至于，太学生毕业就等于是失业。
不得已，好多太学生，或是成为私塾教师，或是成为升斗小吏，或是成为权贵的幕僚，或是反复攻读，亦或是干脆沦为无业游民四下找出仕的机会。
因为无所事事，又渴望出头的机会，太学生经常聚众谈论时政，有些甚至上书抨击实事。
这其中最有名的一个就是陈东了，就是他将蔡京、童贯、王黼、梁师成、朱勔、李彦钉在历史的耻辱架上永远也下不来的。
不可否认，这些太学生之所以做这些，是因为他们身上流有爱国的热血，像陈东，他就是典型的爱国的热血青年。
可另一方面也是因为太学生们实在是没有出仕的机会，才太这么急于表现他们自己，渴望通过非正常的渠道获得出名、出仕的机会。
韩擎上台后，这些太学生的福音立即就来了。
韩擎将太学生聚集到一起，将他们中的绝大部分都启用了，喜欢从政的，从屯支书做起，想要从军的，从指导员、参谋做起。
原本人满为患的太学生，突然一下子就有些不够用了。
这段时间，韩擎有多忙，所有人都知道。
可不管多忙，韩擎每天都会抽出两个时辰，分别给从政的和从军的太学生上课和开会，跟他们近距离接触，向他们传授他们没有接触过的管理经验。
有那政治敏感的，立即就意识到，这是全新的入仕机会。
果然！
没过多久，韩擎就亲自提拔了一些办事得力的人，使其晋升一步成为里长、副里长，管理十屯居民和所属的屯支书、屯长（从军的，则是升为教导员、政委，或是升为作战参谋、参谋长），并且里长（政委、参谋长）还有给大都督府上奏折奏禀时事和提出建议的权力。
（这个时代还没有奏折，韩擎将其提前“发明”出来，并推广下去。）
韩擎这个信号释放得实在是太明显了，这些太学生要是再看不出来他们的机会来了，那他们也就枉称这个时代的精英了。
如此，这些太学生怎么可能不跟着韩擎走？
要知道，韩擎如果失势了，这些太学生入仕的通道可能就断了，毕竟一朝天子一朝臣。
武将也都拥护韩擎的新政。
以营一级为例。
虽然在级别上看，正将与教导员、作战参谋级别差不多。
但韩擎明确规定：
正将负责军事工作，也就是负责指挥和训练军队。
只要战斗一打响，这一营人马就由正将说得算，再也不会出现文官指挥武将、外行领导内行的情况了。
而教导员与正将级别相同，负责政治工作，正将政治上要受指导员监督。
作战参谋则是辅佐正将指挥战斗的。
正将战死，副将接替正将指挥这一营人马。
副将也战死，作战参谋接替副将指挥这一营人马。
作战参谋也战死，才轮到教导员指挥这一营人马。
一百六十多年了。
终于在韩擎这里打破了文官指挥武将的惯例。
武将能不高兴吗？能不疯狂支持韩擎吗？
可以说，韩擎的新政是一个多方互利共赢的局面。
当然，也不是没有人不喜欢韩擎的新政，担心韩擎这是在结党营私。
一些大宋固有的官员，就觉得他们的蛋糕可能要被人动了，也有担心韩擎将来呈尾大甩不掉之势的。
对于这些人，韩擎一句：“为了抗金，且行这权宜之计，待打退了金人之后，再做计较。”，然后再来一句：“XX，你若是有什么别的好办法，也可以提出来，只要合理可行，我定然采纳。”
这些人要是真有力挽狂澜的办法，上位的就不是韩擎了。
所以，不管这些人有多不愿意看到韩擎野蛮生长，也都只能是先捏着鼻子眼睁睁的看着韩擎结党营私了。
……
第三十六章 你的承诺呢？
…
撤进内城近二十天，韩擎率领大都督府的官员，不留余力的改革和经营，终于将一切都捋顺了。
韩擎大松了一口气，然后就将剩下的那些不重要的事一股脑的全都交给唐恪、孙傅、张叔夜、折彦质等人去处理，自己走出了大都督府，到内城的各处走访实地考察最近这段时间他们取得的成果。
让韩擎欣慰和感动的是，他不论走到哪里，都能迎来一片感激之声，甚至有成片成片的人给韩擎磕头感谢韩擎救回他们的妻女让他们避免家破人亡或是感谢韩擎以工代济给他们粮食救他们性命，所有人都说有信心坚守到勤王军来救援汴梁城。
见韩擎声望如此之高，吕好问、胡舜陟等忠于赵宋之人，在长出了一口气的同时，也越发的担心韩擎会谋朝篡位了。
回到大都督府。
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韩擎立即将唐恪、孙傅、张叔夜、折彦质叫来。
唐恪等人虽然不明所以，但还是在第一时间来见韩擎。
让唐恪等人震惊的是，一见面，韩擎就语不惊人死不休：“我准备今晚出兵夺回外城。”
孙傅一听，赶紧道：“今军民上下一心，内城防御设施完善，粮草又足够满城军民食用两个月，我等只要固守待康王率领勤王大军来救援即可，实在没必要去招惹金人啊！”
不只孙傅，就连唐恪也欲言又止，显然，唐恪也不赞成韩擎如此激进。
倒是张叔夜和折彦质若有所思。
“要是康王不率兵来勤王呢？”
韩擎一一看过四人，说：“大家想想看，咱们已经派出了九波死士，最早的一波已经出城一个多月了，为何一丁点回应都没有？”
韩擎此言一出，唐恪、孙傅、张叔夜、折彦质全都沉默不语！
先不提韩擎以赵谌的名义送出去的令各军前来勤王的诏令，金人还没到东京，赵桓就已经令死士去给赵构等手握大军的人送去诏书了。
赵桓给赵构的诏书中说：“檄书到日起，康王赵构充任兵马大元帅，陈遘充任元帅，宗泽和汪伯彦充任副元帅，准赵构成立大元帅府，便宜行事，速领河北兵前来勤王！”
给江浙、福建经制使翁彦国的勤王诏令是十一月十三日发送的。
给陕西五路宣抚使范致虚的勤王诏令是十一月二十三日发送的。
到现在，勤王招令已经下了四个月。
可勤王兵却一个都没见着。
这种情况下，还真没有人敢保证，两个月内勤王兵就会到来，来了也未必就真能打退金人，给城中的军民提供充足的粮食。
迟疑了一下，唐恪问：“不能再等等？”
“已经二月下旬了，如果不尽快打退金人，可能就赶不上春耕了，那样的话，就算咱们能打退金人，对百姓而言，也将会是一场浩劫。”
韩擎悠悠地又道：“关键，如果不尽快打通与外界的联系，咱们手中的粮食，可能坚持不到他处的粮食送来。
我今日出去走访，发现不少军民已经开始安于现状了。
这是一个很不好的现象，如果再不出兵，我怕他们没有了进取心。
那样，咱们可能就会被自己困死在这内城之中了。”
犹豫了一下，孙傅说：“那也不必今晚就出战啊，这也太匆忙了。”
不等韩擎说话，折彦质就说：“兵贵神速，若是真决定收复外城，那自然是越快出兵越好。”
“当然，计划也得周详。”折彦质又补充道。
张叔夜也道：“金人诡诈，我担心城中可能会有金人的细作，拖得久了，确实有夜长梦多之患。”
说到这，张叔夜看向韩擎，问：“大都督可有万全之策？”
让唐恪等人万万没想到的是，韩擎竟然连想都没想，就道：“没有，我刚刚才决定今晚夺取外城的。”
“这……”
唐恪等人集体无语！
不想，韩擎又道：“不过没关系，都演习这么多次了，奋军若是还不能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出战，并且战而胜之，那它也就没有资格称为强军了。”
唐恪等人可没有韩擎这么乐观。
要知道，虽然所有人都觉得奋军可能是一支强军，但奋军自从成军以来，可是未曾一战，其将士中是有些出身于行伍，但大多数此前可是一群连战场都没上过的普通人，谁知道奋军是不是花架子能看不能打？
“我叫你们过来，不是跟你们商量出不出兵的，我意已决，今夜奋军肯定是要夺取外城的，我叫你们过来，就是让你们商量一下后期的防御计划，毕竟，夺回外城容易，难得是怎么守住外城。”
唐恪等人同时苦笑：“大都督还是这么果断。”
唐恪等人想劝韩擎三思而后行！
可韩擎根本不给唐恪等人劝自己的机会，直接就道：“奋军会夺取外城，然后守到明日午时，午时过后，四壁防御使率领其余各军来换防。”
说完，韩擎就边往外走、边道：“你们在这慢慢商量对策吧，我去奋军做出兵夺取外城的准备了。”
孙傅还想追出去再劝，张叔夜一脸苦笑道：“算了吧，孙副史，大都督下定决心的事，谁更改过？”
张叔夜此言一出，孙傅犹豫了一下，然后收回了已经迈出去的腿，就连唐恪和折彦质也是一脸苦笑！
与赵桓那根墙头草完全相反，韩擎极有主见——一旦韩擎决定了什么事，不仅必须执行，还特别的雷厉风行。
这让已经习惯跟赵桓相处的唐恪等人，真是有些不适应！
不过——
唐恪等人又不得不承认，也正是因为韩擎这样独裁的性格，才使得内城这么快就完全恢复了秩序。
只是……韩擎上台前信誓旦旦的从谏如流呢？怎么等韩擎上台后，就全都忘了，只字都不提了呢？
要不是，韩擎确实不喜欢揽权，该放权的是真放权给他们，也不是经常搞独裁，关键韩擎每次搞独裁最后的结果都证明韩擎是对的，他们非得好好问问韩擎：“大都督，你的承诺呢？”
……
第三十七章 地毯式攻击
…
“紧急集合！”
听见这熟悉的命令和号角声，奋一军的将士本能的起床，随即有条不紊的武装起来，然后来到校场上集合。
这已经不是奋一军的将士第一次紧急集合了。
事实上，不定时的，统制官王德就会尊大都督的命令来一次紧急集合，让奋一军的将士已经习惯了这种训练。
将士集合完毕，政委李福带着各级教导员、指导员一一查看过将士们的装备之后，王德果断下令：“目标，宣德广场，出发！”
因为营地离宣德广场较远，奋一军不是第一支到达宣德广场的军队——奋一军到宣德广场时，王胜所率领的奋二军、何庆彦所率领的奋三军、成闵所率领的奋八军皆已经到了宣德广场，并且已经列好队坐下吃东西了。
王德见状，有些不高兴了——他不会因为路远一些就甘心输给别人。
王德心道：“还是练得不够。”
指挥奋一军在自己的位置列好队，王德下令：“全体都有，坐下，进食！”
奋一军的将士听言，全部坐好，开始吃出发前炊事兵发给他们的油饼和韩擎让人备好的肉汤。
接下来，陆续有军队开到宣德广场上。
直到最后一军奋二十军也开到宣德广场上，时间也不过才刚刚到子时。
韩擎没有给奋二十军吃饭的时间，直接就登上了宣德楼。
站定后，韩擎对着面前的一排扬声器大喊：“全体都有……立正！”
韩擎一声令下，六万人齐刷刷的站直了，就连刚刚成军没多久的奋十一军到奋二十军都是如此。
韩擎朗声道：
“城中缺粮，很多人皆因没有东西吃而饿死，而你们，不仅没饿过一次肚子，还顿顿有油，三天一肉，现在各个膘肥体壮！”
“城中缺少棉衣，很多人皆因没有厚实一点的衣服而冻死，而你们，每人都有崭新的棉袄棉裤棉鞋，站在外面，也像躺在被窝里一样暖和！”
（韩擎曾下令，每屯居民捐十套崭新的棉袄棉裤棉鞋。
在屯长、屯支书等人的带头下，居民将他们自己的棉被、棉衣上的棉花拆下一些，用大都督府发下去的棉布制作成棉袄棉裤棉鞋，共计十万套棉衣。
这十万套棉衣，有六万套棉衣给了奋军将士，剩下的四万套棉衣连同奋衣将士脱下的旧棉衣分给其他军队。）
“有人羡慕你们！有人嫉妒你们！有人问你们配这样的待遇吗？”
韩擎大声问：“你们怎么回答他们？”
“挥之即来，来之能战！”
“首战用我，用我必胜！”
韩擎道：“好！今夜我就给你们证明自己的机会！”
韩擎环视一圈，然后道：“王德、蒋宣可在？”
“末将在！”王德和蒋宣出列。
韩擎道：“王德为都统制，蒋宣为副都统，统制奋一军、奋五军、奋十一军、奋十二军，攻占南城墙及南边的所有城门，并坚守到明日午时！”
王德、蒋宣齐声领命：“诺！”
“王胜、田师中可在？”
“末将在！”
“王胜为都统制，田师中为副都统，统制奋二军、奋六军、奋十三军、奋十四军，攻占北城墙及北边的所有城门，并坚守到明日午时！”
“诺！”
“何彦庆、张宗颖可在？”
“末将在！”
“何彦庆为都统制，张宗颖为副都统，统制奋三军、奋七军、奋十五军、奋十六军，攻占东城墙及东边的所有城门，并坚守到明日午时！”
“诺！”
“陈克礼、成闵可在？”
“末将在！”
“陈克礼为都统制，成闵为副都统，统制奋四军、奋八军、奋十七军、奋十八军，攻占西城墙及西边的所有城门，并坚守到明日午时！”
“诺！”
“奋九军、奋十军、奋十九军、奋二十军留守，由赵撙统制。”
“……”
一道道命令下从韩擎口中达了之后，一支支军队走出内城，开赴到了两军的交界处，也就是当初韩擎命人布置的那圈防线。
奋军这么大的动静，不可能瞒得住城墙上的金兵。
只不过，奋军时不时的就这么闹一下，搞个什么拉练，金人也麻木了——他们根本没去想，这次奋军要动真格的了。
直到军队越聚越多，金兵才感觉宋军可能真要出战了，然后连忙下城去通知他们的头领。
头领们对于一直演习的奋军，今夜到底会不会出兵，都心存疑虑，因此大多反应不是那么快。
而另一边，韩擎只给了各个都统制一个时辰时间——一个时辰内，必须夺回各自的阵地。
如此紧急，王德等人哪敢懈怠。
以王德为例：
南面军一开到前线，王德便将奋一军和奋五军的重甲步兵集中到一起，以重甲步兵持大盾组成第一道攻击线，然后让奋十一军的三千将士手拿韩擎改装过的轰天雷（就是手榴弹）组成第二道攻击线，以奋一军和奋五军的其他将士组成第三道攻击线，以奋十二军做预备队，全军向南面城墙推进。
等王德部都快推到城下了，反应迟钝的金军才上马，城下的金军也才刚刚开始集结。
不过——
得说，金军的反应是真快。
很快，金人的第一支部队就集结起来。
紧接着，金兵的箭矢就像雨打一般向南面军射来。
只可惜，天黑视线不好，而奋军打头的部队又是手持大盾的重甲步兵。
这就导致，金军无往不利的攻击手段，在此时有些不管用了。
而王德亲自指挥南面军继续往城下推进。
很快，金人就看出来了，这么打，他们根本就阻止不了奋军上城墙。
有那胆大的金将，立即率领手下金兵纵马冲下城墙，想要仗着马军的优势跟奋军将士近身战。
见此，先是第三道攻击线的弓弩手，果断得射一轮箭矢，压一压金骑的速度。
待金军冲到十丈以内，第二道攻击线的奋军将士一齐扔出轰天雷。
三千棵轰天雷几乎同时炸响。
顷刻之间，金军人仰马翻！
第三道攻击线的奋军将士立即从空隙间穿过第二、第一道攻击线三五个一组去屠杀落马的金兵。
有那没落马的金兵也没关系，几支狼筅同时一戳，少有还能坐在马上的。
在这个过程当中，第一攻击线的重甲步兵和第二攻击线的轰天雷手继续向前推进，绕过战场后再整理成方队将交战的双方挡在身后，以防止金军再来第二波突击击杀身上只有纸甲的第三攻击线的奋军将士。
很快，除了几个跑得特别快的，其余金兵就被第三攻击线的奋军将士屠杀一空，然后第三攻击线的奋军将士追上第一、第二攻攻线的奋军将士。
在这之后，南面军沿着金人搭出来的坡道继续推进，然后蹬上了城墙。
这一幕，不仅让金人胆战心寒逃也似的下了城墙或是往两边散去不敢上前，就连王德、蒋宣等奋军将士也没想到大都督传授给他们的地毯式攻击能这么克制金军。
其实——
所谓的地毯式攻击，就是后世我军著名的大刀片子加手榴弹攻击。
只不过，韩擎在这个基础上又根据实际形势做了一些改良。
蹬上城墙后，王德和蒋宣一分为二，一个带一半人往左推进，一个带一半人往右推进。
与此同时，作为预备队的奋十二军，冲上城墙开始和多余的奋军将士一块拆除从城外上城的坡道，实在拆不掉的坡道，他们就按照教官教的定点爆破直接炸掉，使金人不能再轻易上城墙。
当然，金人也没有束手待毙，他们躲在貔篱巴等防御工事后面射击奋军将士，甚至用石砲砸奋军将士。
金人的很多防御工事都修得非常坚固，有些甚至连轰天雷都炸不开，躲在工事后面的金兵可以肆意的攻击奋军将士。
加上，城墙上灯火通明，奋军将士又密集，金兵高超的箭法终于得到了发挥。
如此，金军也给奋军将士造成了不小的死伤。
尤其是金军的石砲，有时候一砲下来，就能砸死一片人。
面对这种情况，根本没有什么太好办法，就只能是狭路相逢勇者胜了。
看见胜利曙光的奋军将士，在王德、将宣等将领的率领下，冒着石砲和箭矢发起一波又一波的攻击。
在实在无法攻破金军工事的情况下，奋军将士只能将笨重的没良心炮推过来和动用他们最不愿意动用的敢死队了……
……
第三十八章 收复汴梁城
…
“金狗，还我全家命来！”
“轰！”
“俺叫刘树！”
“轰！”
“吾乃大将孙忠翊！”
“轰！”
“陛下，黄臣报效皇恩了！”
“轰！”
“金狗，纳命来！”
“轰！”
“轰！”
“轰！”
……
没良心炮虽然是攻坚的利器对防御工事能造成极大的破坏，但因为工业水平限制，韩擎让匠人造得没良心炮，其实就是一个大铁桶，与后世我军在抗战时期使用的简易没良心炮（即用汽油桶改造的没良心炮）相比，可能也就是稍微结实点，炸膛率没那么高，其它毛病该有的全都有。
像，准头低，射程无法控制，等等。
因此，靠没良心炮攻破那些比较狭小的防御工事，得靠运气。
另外，还有那种特别坚固的防御工事，没良心炮，也没法攻破。
这种情况下，就只能由死士带着数量旁大的炸药包冲了。
成军之初，韩擎就注意招募死士，承诺给他们报仇或是报效皇恩的机会。
平时，这些死士吃香的喝辣的，韩擎甚至还会派人给他们安排女人，为得就是让他们在关键时刻完成极端的任务。
当然，也有事到临头变卦不想死的。
那就对不起了，直接当场格杀勿论。
不过话又得说回来，大多数死士之所以成为死士，并不是因为他们图韩擎给他们提供的那些酒菜和女人，他们是因为国仇家恨和忠君爱国才成为死士的。
因此，真到了用他们的时候，大多数死士都是义无反顾的。
金人被这些死士的气势给震慑到了，关键他们也真是守不住了。
结果，也不知在谁的带领下，金人纷纷跳下城墙或是从城门逃了出去。
见此，王德和蒋宣一边安排奋军将士分守各个险要之地严防金人再来夺取城墙、城门，一边组织人手拆除金人修得从城外上城的坡道。
等最后的南熏门也被收复了之后，王德和蒋宣正好碰到一起。
王德问蒋宣：“现在什么时辰了，到没到大都督给咱们的一个时辰期限？”
身中三箭的蒋宣用自己的袖子擦了擦刀上的血，说：“谁还有精力注意时间，就顾着杀人了。”
王德一想也是，战斗太激烈了，真没法注意到底过了多长时间。
王德叫过来一个腿快的亲卫，对他说：“去向大都督报捷，就说咱们南面已经结束战斗了，顺便问问大都督，另外三面需不需要咱们帮忙？”
亲卫一路快跑来到了韩擎面前：“禀报大都督，我们南面已经结束战斗了，金人被我们打得已经不敢反攻了，我家王都统让我过来问问，另外三面用不用我们帮忙？”
无独有偶。
王德的亲卫话音刚落，王胜的亲卫也被韩擎的亲兵带到韩擎面前，他也道：“禀报大都督，我们北面已经打退金人了，金人现在闻风丧胆，根本不敢上前，我家王都统说，我们北面可以抽出两军人马支援另外三面。”
韩擎听了，笑着对左右说：“好个王夜叉，好个王黑龙，自己碗里的肉吃光了，还想抢别人碗里的肉！”，然后对王德的亲兵和王胜的亲兵说：“去告诉王夜叉和王黑龙，他们全都超时了，如果不能守到午时将功赎罪，两罪并罚，我让他们一个去炊事班做饭、一个去马厩养马！”
王德的亲兵和王胜的亲兵走后，韩擎对两个传令兵一招手，然后对他们说：“你们去问问何庆彦和陈克礼，王德和王胜想帮他们打这仗，他们用否？”
传令兵刚走，唐恪和孙傅就联袂而来。
一见到韩擎，孙傅就迫不及待的问：“大都督，怎么南北两面没动静了？”
韩擎故作云淡风轻道：“把金狗打下墙了，还需要什么动静？”
稳重如唐恪，都忍不住道：“这么快就夺回两面城墙了？”
韩擎道：“都快到寅时了，他们全都超了至少半个时辰，这打得叫什么仗，还是平时训练得不够。”
对于韩擎装得这个逼，唐恪和孙傅真不知怎么接好了。
沉默了一会，孙傅问：“那东西两面呢？”
韩擎道：“何庆彦那里已经冲上城墙了，估计再给他半个时辰，应该就差不多了。”
“西面嘛……”
韩擎眉头一皱，道：“陈克礼出师不利，交战之初被金人的铁浮图和拐子马冲乱了军阵，后来虽然成闵率领重甲步兵死战稳住了战线，但他们的攻击节奏被金军打乱了，从平推变成了大乱战，所以他那里恐怕会陷入苦战。”
孙傅一听，急道：“那怎么办？”
韩擎道：“我已经派我的亲军已经去支援陈克礼了，料想应该能在天亮前结束战斗。”
说到这里，韩擎问唐恪和孙傅：“你们来我这里干作甚，赶紧回去休息，明天有你们忙的。”
唐恪和孙傅不约而同想道：“我的爷啊，你这里打赢了，我们才有得忙，你这里打输了，万一被金人反攻进内城，我们还忙啥？”
但话不能这么说，唐恪只能说慌道：“我已经睡一觉了，这时候处理政事又太早，就拉孙副史过来看看。”
孙傅就要实在得多了，他道：“实在是睡不着啊，这一仗太重要了，你要是不让我看到结果，我什么心思都没有。”
见唐恪和孙傅非要赖在这里不走，韩擎总不能让亲兵把他们拖出去吧？
没办法，韩擎只能让唐恪和孙傅随便吧。
又过了大半个时辰，何庆彦的亲兵兴冲冲的来向韩擎报捷：“大都督，我们收复东墙了。”
韩擎点点头，道：“去告诉何庆彦，他比王德和王胜晚了近一个时辰，比我规定的时间晚了一个半时辰，后面的仗，他如果打不好，我让他从尉勇重新干起。”
唐恪和孙傅可没有韩擎这么严苛，他们一听东墙也收复了，全都喜形于色：“就剩西边了！”
一直到天亮时，陈克礼才扯着一个金将进入韩擎的帅帐。
进来后，陈克礼就跪下，道：“末将延误战机，还请大都督重重责罚。”
见陈克礼都亲自来请罚了，韩擎就知道，肯定西墙也收复了，否则陈克礼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出现在这里。
韩擎暗松了一口气，心道：“终于收复汴梁城了！”
为了不让别人看出来自己也紧张了，韩擎看向陈克礼带来的金将，问：“你是何人？”
金将用瘪嘴的汉语桀骜不驯道：“汝父赛里！”
一听这个金将还敢骂自己，韩擎直接一挥手，道：“把他的牙全都给我拔下来！”
听见韩擎的命令，立即有人上前给还在不停骂韩擎的完颜宗贤两个大耳光，直接就打掉了他两棵牙，然后拖着他就往下走。
突然！
韩擎想起这个赛里是谁了，遂问：“你是盖天大王完颜宗贤？”
赛里大声道：“是我又如何？”
韩擎听言，一呲牙，道：“把他给我阉了。”
……
第三十九章 封王？
…
历史上。
金人灭了北宋之后，将赵佶和赵桓的后宫妃嫔及宋朝宗室、皇亲、国戚之女一网打尽，押往北方。
这些女子被俘到北方后，命运非常凄惨，她们往往任由金人摆布，为奴为婢，完全没有自由和尊严可言。
有的女子忍受不了金人的虐待，悲愤自尽。
但也有许多女子为了生存，只好包羞忍辱，任人欺凌。
粗鄙的金人不仅在肉体上欺凌赵佶、赵桓的后宫妃嫔及宋朝宗室、皇亲、国戚之女，也在精神上摧残她们。
比如，有个亲王的女儿，便被金人卖给一个铁匠，开价只有八两金。
这岂非说明，宋朝的宗室之女连烟花妓女也不如?
据史料记载，赵佶和赵桓的后宫妃嫔及宋朝的宗室、皇亲、国戚之女落到金朝贵族手中，只要不顾名节，还可保全性命，但倘若不幸落到金朝低级武人手中，即便不顾名节，满足他们的任何兽性要求，也可能香消玉殒。
完颜宗贤作为一名活得比较长的金朝权贵，加之又生性好色，赵佶、赵桓的后宫妃嫔及宋朝的宗室、皇亲、国戚之女被他祸害无数。
其中最有名的一个就是——赵佶的贵妃、赵构的生母韦贵妃，即后来的韦太后。
韦太后为了生存，任由完颜宗贤摆布。
据说，韦太后在金国还先后为完颜宗贤生下两个儿子。
因此，完颜宗贤一直称赵构得喊他阿爹。
后来宋金议和，赵构恬不知耻的满足了金人的一切要求，提出迎回母亲，韦太后才得以脱离苦海。
对于完颜宗贤这样的金人，韩擎半点好感也欠奉，所以，他不仅命人拔光了完颜宗贤的牙，还让人将完颜宗贤给阉割了，哪怕孙傅劝韩擎：“大都督请三思啊，万一惹怒了金人，受苦受罪的还是陛下和太上皇他们啊。”
韩擎心说：“赵佶、赵桓他们受苦受罪，那是他们自己作出来的，罪有应得，活该，关我屁事。”
当然，韩擎嘴上却还不能这么说，而是道：“金人废我宗社，皆因我等对金人太过软弱，若我等不做出改变，何以改变此境况？”
说罢，韩擎一挥手，就让人将完颜宗贤拖下去行刑了。
很快，外面就响起了完颜宗贤杀猪般的嚎叫声和求饶声。
韩擎没有变态的爱好，所以听了两声，韩擎就叫人把完颜宗贤拉远点继续行刑。
这时，韩擎才看向还跪在地上的陈克礼，说：“你部作战不力，险些贻误战机，你的奋四军统制官一职撤了，暂代奋四军统制官一职，都统制一职让与成闵，你暂为副都统，战后根据你的整体表现，再做最后定夺。”
是他自己没打好仗，陈克礼哪有脸争争讲讲，他直接领命道：“诺！”
韩擎一挥手，道：“去和成闵一块布防吧。”
陈克礼领命下去了之后，韩擎扭头对唐恪和孙傅说：“唐长史、孙副史，接下来就看你们的了，务必要组织好民兵，将工事在最短时间内修建好，让咱们可以少死点将士。”
唐恪和孙傅同道：“诺！”，然后就去组织民兵了。
唐恪和孙傅走后，韩擎对传令兵吩咐道：“去通知张司马、折副司马、姚都统、王都统，让他们准备接防。”
……
青城，金营。
看着已经乱作一团的金营，赵佶、赵桓父子满肚子疑问：“发生什么事了，让金人如此急切的调兵遣将，是不是老九率领勤王兵来解救汴梁城了？”
想到有可能是赵构率领勤王兵来救驾了，已经快绝望的赵佶、赵桓父子立即激动起来！
赵桓连忙让何栗等人去打探消息。
而赵佶也让诸王、宗氏、驸马都尉、随从、内侍去打探消息。
还别说，猫有猫途，狗有狗道，很快就有一个内侍打听回来准确的消息。
“什么？韩擎带着城中的人打退了金人收复了外城？金人还死伤惨重？”
听到这个消息，赵佶、赵桓等人首先是不信！
想当初，城内兵多将广又兵甲战马粮草齐全，他们都没能打退金人，最后还被金人打破了外城，将他们全都弄到这里废掉。
现在，他们把兵甲战马粮草全都献给了金人，主要领导人又大多被困在金营，关键外城都已经被金人占领了。
这种情况下，怎么还可能死鱼翻身？
执政冯澥道：“这消息……不实吧？”
内侍信誓旦旦道：“必真无疑，盖天大王都被韩擎生擒活捉了，据说此战死伤了数千人，其中一半是女真人，好像连铁浮图都被韩擎给击败了，现在金人正在调兵遣将准备反攻。”
吏部侍郎李若水听言，有些激动道：“若真是如此，大宋就有救了。”
将李若水这么一提醒，赵桓立即神采奕奕起来，他激动得走来走去，道：“若是韩擎真能救大宋，朕必给他封王，以彰其功！”
众人一听，皆惊！
不过——
很快，大家又全都释然了！
若是在这种情况下，韩擎还能力挽狂澜，那恐怕也只有给韩擎封王，才能对得起韩擎的丰功伟绩了。
众人纷纷道：
“陛下圣明！”
“我等离开这里指日可待啊！”
“何止能离开这里，也许韩擎还能率领我等收复故土，直捣黄龙！”
“……”
见所有人都兴奋不已，尤其赵桓高兴得就像个孩子似的，始终不发一言的赵佶，既悲哀，又失望透顶！
等众人全都下去了，赵佶才止住悲哀和失望，将赵桓叫到身前。
赵桓不解，问道：“父亲叫我过来，所为何事？”
赵佶悠悠地说：“你真觉得，韩擎收复了汴梁城，对咱们赵宋是好事？”
赵桓一怔，道：“当然是好事，金人欺我中国无人，才敢肆意欺辱咱们，如今韩擎以汴梁城中的残兵败将就击败了金人收复汴梁城，金人总该知道我大宋不是无人了吧，等韩擎将金人打败，我再出面与金人议和，到那时……”
“糊涂！”赵佶呵道。
赵桓懵了，不明白从来没有骂过他的赵佶怎么会突然骂他？
“父亲，您这……”
赵佶指着赵桓，恨铁不成钢道：“你到现在都还没反应过来咱们赵氏已经大难临头了吗？”
……
第四十章 成者王侯败者寇
…
“大难临头？”
赵桓有些不敢相信他自己的耳朵，“不是大捷嘛，怎么转眼间就变成大难临头了？”
缓了一会，赵桓请教道：“孩儿不知祸从何来？还请父亲明示。”
赵佶压下负面情绪，道：“你是不是忘了，汴梁城是在谁手上丢的，又是谁集满城军民的金银财帛奉给金人，还欲献他们的妻女给金人了？”
“这……”
赵桓顿时满脸通红！
但很快赵桓就理直气壮道：“孩儿那也是没有办法的权宜之计，孩儿那时想，先将金人打发走，然后再重整河山报此大仇。”
“你没有办法，韩擎有办法，你要给金人奉臣民的金银绢帛、献臣民的妻女，韩擎却保住了臣民的金银绢帛和他们的妻女，你试想一下，臣民是拥戴你，还是拥戴韩擎？”赵佶老实不客气地说道。
“朕乃皇帝，九五之尊，韩擎不过一臣子，焉能跟朕比？”赵桓大声道。
赵佶悠悠地说道：“别忘了，你这个皇帝已经被金人废掉了。”
听言，赵桓原本已经升上去的气势，立即就散去了，“是啊，我已经不是皇帝了。”
“朕之皇位乃继承于父亲您，传自于赵氏先祖，合理合法，岂是金人说废就废的？”
很快，赵桓就又恢复信心道：“只要朕回到汴梁城，那皇位就还是朕的！”
赵佶恨铁不成钢道：“你怎么就想不明白呐，咱们再也回不去汴梁城了！”
“为什么回不去？”赵桓不解。
赵佶看着赵桓反问：“金人已经将咱们赵氏废去，若是有朝一日，你能回去继续做皇帝，你会不报此大仇？”
“我……”
赵桓已经无数次暗中发誓，倘若他能回去，他一定要效仿越王勾践卧薪尝胆，必跟金人报此奇耻大辱。
从赵桓的神色当中，赵佶就已经看透了赵桓的心思。
“你能想到之事，金人焉能想不到？”赵佶道。
赵桓沉默了。
片刻过后，赵桓一咬牙，道：“那我就不报此仇了，只要金人能让咱们回去，我可以不记恨金人。”
“你所说的，金人会信吗？”赵佶问。
“我可以发誓。”赵桓道。
赵佶越发的后悔将皇位传给赵桓这个愚蠢的儿子了。
赵佶并不是没有好儿子。
赵佶的第三子郓王赵楷，跟赵佶一样是个琴棋书画皆有所成的人，他自小聪明伶俐，善画花鸟，他画的花鸟就像是活着的一般。
几年前，赵楷隐姓埋名去参加科举，一举夺取了进士第一名，文人对他极为推崇。
赵佶的第五子肃王赵枢，有过目不忘的才能。
去年，赵枢出使燕云时，他与大臣沈元用一起，被软禁在燕京愍忠寺里。
闲暇无聊，赵枢和沈元用在寺中游逛，偶然遇到一座唐人碑，有三千多个字。
沈元用朗诵了一遍。
赵枢且听且行，似乎漫不经意。
回到住处后，素以强记闻名的沈元用，想向赵枢夸耀其聪敏，于是取纸默写碑文。
记不住的地方，沈元用就空缺着，共有十四字空缺。
写完后，沈元用将碑文交给赵枢。
赵枢看完，随即取过笔来补足沈元用没记住的十四处地方，又改正了沈元用写错的四五处地方，然后放下笔，改换话题，毫无夸耀之色。
沈元用骇服。
赵佶的第六子景王赵杞，自赵佶到金营以来，他每天都陪伴在赵佶身旁，夜不解带，食不食肉，无微不至的照顾赵佶。
如今，赵杞年纪轻轻的，却已是须发皆白。
赵佶心想：“我真是昏了心智，才在大好年华将皇位传给儿子，又瞎了眼，将皇位传给这个最愚蠢、最不适合当皇帝的儿子！”
可事已至此，赵佶也只能是捏着鼻子教导赵桓，毕竟，赵桓才拥有皇帝的身份，别的儿子再好，也代替不了赵桓。
赵佶整理一下情绪，然后道：“你试想一下，你如果回去继续当皇帝，不报此大仇，你何以号令天下，天下人又会敬服你嘛？到那时，你有可能遵守你发过的誓言吗？我能想到这些，金人又岂能想不到？所以，金人是绝对不会相信你的誓言的。”
赵桓这才明白个中关键，进而一屁股坐到了椅子上！
过了好一会，赵桓才看向赵佶，求助道：“难道我父子真回不去汴梁城了吗？”
赵佶走到赵桓身前，摸着赵桓的头，说：“痴儿啊，回不去，对咱们赵氏之人来说，才是幸事，咱们赵氏之人若是回去了，那才是真正的大祸临头了啊。”
赵桓这回是彻底懵了，他不解道：“为何回去了也是大祸临头？”
赵佶看向汴梁城方向，悠悠地说道：“因为那里已经变天了，不是咱们赵氏说得算了。”
赵桓明白赵佶的意思，但他还是反驳道：“二百年赵氏，岂是别人说替就替的，肯定有忠于咱们赵氏的臣子，说不准，韩擎就是忠于咱们赵氏的臣子。”
赵佶看向赵桓，诛心道：“你我亲父子，你尚且怕我抢回我传你的皇位，更何况两方世人？”
金人第一次南下时，赵佶将皇位匆匆传给赵桓，他自己转身就跑了。
李纲、种师道等人打退金人之后，已经尝到皇位甜头的赵桓，担心赵佶复辟，便让李纲将赵佶骗回来，然后就将赵佶软禁了起来。
赵佶过生日，请赵桓过去喝酒想缓解一下父子之间紧张的关系。
赵桓来后，担心赵桓多疑，赵佶先喝了一口酒以身试毒，然后才将那杯酒双手捧到赵桓面前，可赵桓那都没有喝下那杯酒——匆匆问候了赵佶一声，赵桓转身就走，之后继续软禁赵佶。
不夸张的说，如果不是出了金人第二次南下打破汴梁城一事，赵桓肯定是要将赵佶软禁到死。
想想，他们亲父子因为皇位都如此，更何况韩擎这个外人？
赵桓如遭雷击！
见赵桓想明白了这其中的关键，赵佶深吸了一口气，然后说：“虽说时势造英雄，可那韩擎，能在短短几个月时间就能从一个中低级的武将爬到城中头领之位，又能压住那么多致力压住武人的文官，可见其必是百年难得一见的枭雄。”
顿了顿，赵佶断言：“跟金人去北方，咱们赵氏之人尚有一命之机，若是回城，韩擎必然要屠咱们赵氏满门。”
“咝~”
赵桓还是有些不信道：“他真敢如此？难道就不怕天下人唾弃他吗？”
看了看门外，赵佶压低声音道：“你莫要忘了，咱们赵氏的江山是怎么来的。”
赵桓心神巨震：“黄袍加身！夺柴氏孤儿寡母之江山！”
赵佶很少见的郑重道：“成者王侯败者寇，他韩擎若是能得这天下，肯定有都是人会为他正名，退一步说，就是不正名，那又能如何？世人要得是安居乐业，谁能给他们安居乐业，他们就会支持谁来坐这江山。”
这回，赵桓完全懂了，他慌张道：“那我父子岂不是没有机会了？”
“傻儿子，自从你被金人废掉的那一刻起，你就已经没有机会了，谁会让你这样的人再当皇帝统治天下，哪个新君又会不视你为眼中钉肉中刺？”
赵佶看向北方，心道：“我嘛？就看那个我可能最看走眼了的儿子到底怎么样了。”
想起赵构，赵佶又有些后悔：“早知今日，我该对他们母子好一些啊……”
……
第四十一章 时势造英雄
…
赵佶是穷奢极欲、是好大喜功，但他不蠢。
非但不蠢，赵佶还把驭人之术运用得炉火纯青登峰造极。
从才能高绝如蔡京都被赵佶逼成了六贼之首、徽宗朝的很多能臣都是数起数落最后全都对赵佶俯首帖耳、赵佶可以尽取国家之财满足他自己的无尽欲望等事上，就不难看出赵佶这个人的驭人之术到底有多高了。
这么说吧，如果在位的是赵佶，韩擎是绝没有机会摸到汴梁城中的最高权柄的，哪怕韩擎来自于一千年以后。
也只有遇到赵桓这个史上最愚蠢的皇帝，又赶上靖康耻这个极特殊时期，韩擎才能这么快爬上来。
这可能就是大家所说的，时势造英雄吧。
不过——
爬上来了是爬上来了，韩擎到底能走多远，还得看他本人到底能经营到什么程度。
……
韩擎收复了汴梁城后，唐恪、孙傅等人立即组织民兵上城墙拆除对城内的打击工事（如砲台、箭塔），同时修建对城外的打击工事（如炮/砲台、箭塔），往城墙上搬运滚木礌石、没良心炮、石砲，熬制金汁，以及准备其它备战手段。
与此同时，张叔夜、折彦质、姚友仲、王琼等四壁防御使将所有宋军和保甲兵拉到四墙下，准备接奋军的防，而内城的防御则完全交给奋九军、奋十军、奋十九军、奋二十军。
另一方面，金人丢掉汴梁城后，并没有冒然发起反攻。
别误会，不是金人甘心丢掉汴梁城失去勒索汴梁城中人的机会，而是白天并不是适合攻城，尤其是在兵少的情况下。
很多人对攻城战可能有所误解，认为白天才是最好的攻城时间。
这是一个错误。
最好的攻城时间其实是在夜晚。
虽说夜晚对攻守双方的能力都是削弱，但相对而言，对守城一方削弱的要更厉害一些。
这个时代的人，因为吃东西不科学，大多数都有很严重的夜盲症，夜晚能见度很低。
因此，黑暗能大大削弱守城一方远程攻击的准确度，逼得守城一方的将士不得不放弃这一巨大的优势改为与攻城一方的将士近距离肉搏。
黑夜还能掩盖攻城一方是佯攻还是真的发动进攻，也能掩盖攻城一方的具体动向，还能掩盖攻城一方的参战人数。
再有，夜晚攻城能让守城一方感到压力和恐惧，尤其是对经验不丰富的守军而言。
所以说，最适合攻城的时间是漆黑的夜晚，而最佳的守城时间则是明朗的白天。
这也是韩擎为什么要夜里夺取汴梁城的原因。
如今，攻守易位，金人也要充分利用这个优势了。
午时，宋军和保甲兵将奋军替换下来，让打了一夜仗又高度集中了半天精力的奋军下城休息，以应对可能出现的突发情况。
奋军将士下墙以后，先是饱餐了一顿。
可让所有人都没想到是，接下来，韩擎并没有让疲惫不堪的奋军将士休息，而是命令各级政工干部带着下属将士做战后总结，而他本人则亲自带着副营级（副将）以上的军官和参谋官做战后总结。
对此，肯定有很多人不愿意。
可韩擎挟大胜之威下的命令，谁又敢不从？
更何况，这可是韩擎亲自带领大家做的战后总结。
于是，大家只能强打着精神参加了这次他们根本不懂是干什么的战后总结。
战后总结一开始，韩擎就宣布：“从今以后，战后总结是个人考核、升迁的标准之一。”
韩擎此言一出，那些没精神的军官和参谋官立即就精神了，谁知道，下一刻会不会因为谁战后总结做得好，而被骤然升赏，要知道，昨夜奋军可是战死了不少军官和参谋官。
韩擎也不废话，直接就领着大家做起了战后总结。
一番总结下来，一众军官和参谋官才知道他们自己到底犯了多少错误，甚至他们都已经开始觉得，幸亏敌人人少、准备得也不充分，否则他们可能都打不赢这一仗。
这是奋军的首战，总结的时间难免长些——一直快总结到了申时，才暂时告一段落，韩擎才让这些已经非常疲惫的将士拖着深重的身体去睡觉。
同样一宿没睡的韩擎没有去睡——夜晚来临后，还有更艰巨的守城战，韩擎作为总指挥，怎么可能去睡？
韩擎挨个军营去查看奋军将士的住宿情况，碰到哪个军营里的火盆中柴火不足，韩擎都会喊人去重新填上，碰到哪个将士把被子踢掉，韩擎都会蹑手蹑脚的给他再盖上。
韩擎的种种举动都被身后的人看在眼里记在心里，他们无不在想：“今大都督如此尊贵，竟还能如此善待我等，我等当为大都督效死命。”
数万将士的军营，韩擎不可能一一全都查看完。
甚至连半成的军营韩擎都没有亲自查看完，就有留守的参谋跑来跟韩擎说：“大都督，金营有异动，可能要攻城了。”
韩擎听言，扭头对身后的一众政工干部说：“将士们累坏了，要让他们睡个好觉，你们务必要照顾好他们，就像我之前做的那般。”
一众政工干部齐声应道：“诺！”
又去伤兵营看了看伤兵，勉励了他们一番，并向他们保证，只要自己在一天，就一定会管他们到底，然后交代医师和护工一定要注意卫生和服务态度，如果不尽心医治这些伤兵，定杀不赦。
做完了这一切，韩擎才回到自己的中军大帐。
见韩擎终于回来了，以吕好问为首的一众官员和将领立即围了上来。
韩擎不紧不慢的坐下，然后才问：“今形势如何？”
吕好问道：“金人已经运动到近城区了，因为太黑，我等根本不知其主攻方向，用望远镜亦看不到。”
虽说吕好问已经尽量克制了，但韩擎还是听出来了他的紧张，别人也是一样。
韩擎轻描淡写道：“如今城中有大军百万，汴梁城又墙高城坚，金人如何能再攻破汴梁城？”
“不错，若非郭京那个骗子哄骗了大家让陛下将守城将士散去，金人如何能攻破汴梁城？”
“百万大军”给了吕好问等人信心，吕好问也打起信心道：“今有大都督率领我等，又有战无不胜攻无不克的奋军，还有百万大军，我等定能打退金人守住汴梁城！”
……
第四十二章 守城
挟天下正文卷第四十二章守城…
无疑，收复了汴梁城后，韩擎的声望再创新高，城中军民也更加相信韩擎能带领他们赶走金人化险为夷了。
酉时。
张叔夜让人给韩擎送来准确消息：“金人即将攻城。”
张叔夜还说：“汴梁城地势西北高而东南低，状似卧牛，在城防设施上，西北比较坚固，东南相对简陋，善利门处于牛首，宣化门处于牛项，而通津门处于善利门与宣化门之间，金人若攻城，必选择此三门作为重点进攻之地。”
对于张叔夜所说的这一套，韩擎还真不太懂。
不过韩擎这个人的优点之一就是不自负，因此他从不小看任何人。
所以，韩擎采纳了张叔夜的判断，将预备队重点布置在了善利门、通津门、宣化门。
折彦质虽然在守卫黄河一战中不战自溃，名声一落千丈，但他作战经验还是很丰富的。
见东南城防较弱，折彦质亲自上城，指挥御敌。
折彦质有他自己守城的一套，他上城墙了之后，便令人在城下堆积干草数百捆，发现金人攻城就点火报警，以此便可以防止金人偷袭，干草的浓烟还会干扰金人的攻击。
折彦质还接受了奋军参谋的建议，在东墙上安置了数十门没良心炮，并且布置了大量的狼筅兵。
攻城开始。
金军主攻东壁方向。
折彦质亲临一线指挥，又巧妙的运用上了没良心炮和狼筅，多次击退了金人的攻击，关键折彦质弄得干草浓烟滚滚呛得金军眼睛都睁不开，实在是没办法攻击。
见东壁防守坚固，进攻环境又差，难以攻破，金人于是又将南壁作为攻城重点。
改为主攻南面后，金人猛攻善利门、通津门和宣化门。
因为韩擎提前预警，说金人有可能会主攻善利门、通津门和宣化门。
姚仲友便以吴革来守卫通津门、以范琼守卫善利门、以折彦文守卫宣化门，他亲率领奋十二军居中接应。
通津门有南北两个拐子城。
姚友仲在两个拐子城上另造了两个圆门。
具体就是，姚友仲先令匠人在距马面三十步左右的地方砌一道砖石墙，然后在墙中间开一小圆门，用干戈板做闸门，如同城门一样，四周再垒置女儿墙。
对敌之时，宋军皆从圆门出入，万一金兵多了，就放下干戈板，则又是一个拐子城。
这样一来，宋军将士即可以有效的打击敌人，又可以充分保护他们自己。
另外，宣化门城楼上的筑面太过广阔，活动空间太过旁大，因此，一旦金人爬上了城墙，便很快就会聚积起来，很不利于宋军防守，姚友仲于是在城墙上增设虚棚、女儿墙，又在女儿墙旁边设置了两个小门，如同城门一样，万一敌人上城，因为有间隔，既可限制登城敌军的活动领域，又可以成为宋军屏障借此击杀金军。
金军要想靠近城墙登城，必须首先通过城壕即护龙河。
现在是三月初，天气已经转暖了一些，但护龙河水原本仍是结冰的。
可在开战之前，张叔夜、折彦质、姚友仲、王琼皆派死士下城去将护龙河的冰面凿破，恢复了护龙河的防御功能。
现在，虽然护龙河又已经结冰，但冰层并不太厚，人一上去，就会碎裂。
这才逼得金人不得不选择在护龙河上造桥。
金人的造桥之法是，先用木牌浮在水面上，然后以“洞子”作掩护，运送大量的木柴和泥土来填塞护城河。
所谓洞子，即大车上装载巨木，搭成房屋形状，外边蒙上生牛皮，再裹上铁片，这样即使神臂弓也射不穿。
这种器械类似于后世的装甲车，人藏在洞里，推车前进，车内装载填濠之物，分为三层，下边是用大树枝子绑成的支架，中间是细密的草席子，最上层是土。
这样填护城河，填塞物不会散开，可缓缓沉入河中。
如此连续不断进行，便可将护城河填平。
实际上，金人就是在用东西将城壕填塞，造出一条攻城的道路。
这条道路，白天时候，金人就已经造好了，并派兵保护起来。
宋军曾在城上射箭和炮击，甚至是用投石机砸，可皆无法将桥摧毁。
桥的南侧，就是金军营寨。
晚上望过去，灯火辉煌，如同白昼。
很快，金人便推来火梯、云梯、编桥、鹅车、洞子、撞杆、兜杆等攻城器具。
其中火梯、云梯、编桥皆与城橹齐高，也有高于城楼的，皆可用来火烧楼橹。
而云梯、编桥则可靠在城墙上，士兵由此攻城。
这三种器械，下边皆有车轴可以推行。
金人又强迫抓来的民夫运来沙土，堆成一座座土梁，安放抛石机所需要的石块。
抛石机被金人称之为礟石，是一种石砲。
这种石砲，威力很大，也是攻城的利器。
其实——
金军的这些活动，从白天时就已经开始干了。
可对于金军的这些活动，城上的宋军干瞪眼没办法，因为他们皆活动在箭矢与大砲射程之外，甚至就连床弩都射不到他们。
开战后，通津门果然是金人重点进攻之处，他们箭发如雨，射入城壁上，如同刺猬毛一样，他们又用大砲轰击城壁，大如磨盘的砲弹不时落在城上，不少楼橹被摧毁。
但吴革用了姚友仲的守城之法，又用上了没良心炮和可攻可防的狼筅，使得金人始终攻不破通津门。
金人见通津门一时也难以攻破，遂暂时停止攻击，他们迅速调集力量，加快修整砲架以及其他攻城之具，继续为攻城做准备。
不久，金军又发动攻城，继续进攻善利门、通津门和宣化门。
不过这回金军主攻的是宣化门，大批金兵在护龙河上叠桥取道，大有强攻宣化门之意。
宣化门很快告急。
姚友仲得知这个消息，亲自率领奋十二军火速支援。
姚友仲登上宣化门一看，金兵已经在护龙河上叠桥过半。
姚友仲和折彦文赶紧挑选精锐神臂弓手和强弩手，用神臂弓、床子弩和九牛弩向金兵密集射击，并用没良心炮压制金军。
宋军箭矢如雨，炮火震天，金兵根本抵挡不住。
另一方面，因为姚友仲在宣化门上准备得极为充分，金人的弓箭对宋军造成的伤害很有限。
如此，双方交战了近一个时辰，金军始终不能寸进，于是只能放弃叠桥，退了回去。
后来，范琼见金人竟在城南明目张胆地扎营结寨，运土填河，积极备战，简直是目中无人，便向姚友仲请命，亲自下城打掉金人的嚣张气焰。
姚友仲同意了。
范琼于是率领手下一千多精锐，冲出城，与金人开战。
姚友仲又令吴革在通津门拐子城，施放弓弩、没良心炮和投石机做策应。
不想，范琼领兵刚一出城，就伏兵四起，箭矢如雨，金人展开猛烈的反攻。
范琼手下一员猛将英勇奋战，壮烈阵亡。
范琼见状不妙，急忙率军撤退。
吴革在拐子城下，率领将校督战，与金人数次交锋，双方互有伤亡，不分胜负。
不久，天亮了。
没有了黑夜的掩护，金军很快就被越聚越多的宋军给打退了。
不得已，金人只能先鸣金收兵……
……
第四十三章 全无后顾之忧
…
昨夜形势最危急的时刻，韩擎也动了亲自去前线看看的冲动。
可最后却被韩擎掐灭了这个冲动。
而且，韩擎不仅没有自己去前线，也按住了吕好问等人，不让他们去前线捣乱。
直到打退了金人，韩擎才带着文武百官来到了南壁。
韩擎等人到来时，姚友仲正指挥匠人和民兵抢修被金人破坏掉的工事，同时将昨夜爆发出来的不足的工事进行加固。
见姚友仲忙得不可开交，韩擎制止住了想要叫姚友仲过来拜见自己的众人。
韩擎就这么一直站在这里，看着姚友仲有条不紊的指挥匠人和民兵来加固城防。
直到姚友仲不小心看到韩擎。
其实——
虽然出身于不同的军队，但从级别上来说，姚友仲原本是韩擎的长官。
而且，在第二次东京保卫战中，姚友仲还一度指挥过韩擎。
可姚友仲并没有因此就不尊敬韩擎。
相反，姚友仲极为尊敬韩擎。
首先，韩擎救了姚友仲的性命。
汴梁外城被金人打破时，姚友仲是最先反应过来的一批人之一。
不过，姚友仲并没有像别人一样选择逃跑，而是选择让麟府兵上城墙抗敌。
当时，赵桓、何栗、孙傅等人因为担心兵力不够守卫汴梁城的，而招募了很多杂牌兵，有壮勇、效用、敢战之类，还有郭京他们招募得那些六甲神兵什么的。
朝廷对这些杂牌兵皆分门别类，进行编队和管理，然后分配到各个城壁。
赵桓与何栗、孙傅等大臣们也考虑到了，这些杂牌军的战斗力可能不行，不足以保护汴梁城。
于是，朝廷又挑选了以卫士长担任祗候的陕西河东兵三千多人。
这支队伍战斗力很强，于是由其作为预备队，令王琼、姚友仲负责指挥，以策应诸城壁之危急。
这支预备队就是麟府兵。
王琼率领麟府兵作战，屡次出战有功。
可惜，城破的前几日，王琼在增援宋门时，被金军的大砲击伤了脚，流血不止，不得不暂时退出了战场。
王琼一走，当时还剩下的一千多麟府兵便不听别人指挥，连总指挥王宗濋都指挥不动。
后来，王宗濋见金军攻城甚急，只有麟府兵能敌，于是以利诱之，说：“汝等若能退敌，皆推举承节郎，赏金碗五只，有官职者连升三阶。”
麟府兵将士见有重赏，于是拼命迎敌，故而杀死金兵三千余人。
可文官们认为，王宗濋没有权力擅自升赏部下，而坚决反对朝廷给麟府兵升赏。
赵桓被文官们说服了。
结果，王宗濋所许诺的告身与金碗全都没能兑现，麟府兵上下皆大怒！
自那以后，麟府兵就不听朝廷命令了。
汴梁外城被金人攻破后，姚友仲想强令麟府兵去迎敌。
麟府兵当场就将姚友仲殴倒，并准备击杀姚友仲。
姚友仲相信麟府兵是真想击杀他。
事实上，自从金人南下以后，百姓、士卒任意殴打朝廷官员已经是常事了。
原东壁统制官辛康宗是被军民活活打死的，内侍官朱拱之是被百姓打死的，奉命出使的王云也是被百姓打死的，甚至就连宰相李邦彦和唐恪都被百姓追打过。
还差一个姚友仲吗？
那是姚友仲离死亡最近的一次。
姚友仲不怕死，但他不想那么窝囊的死去。
幸亏，最后关头，韩擎把他救下了。
后来，姚友仲才发现，他以前太小觑韩擎了。
韩擎文韬武略无一不通，尤擅练兵。
跟韩擎偷偷练的精兵在一块相处一段时间之后，姚友仲心神巨震：“若大宋早有这样一支令行禁止的精兵，又何至于此？”
从那以后，姚友仲就彻底被韩擎折服了，尤其后来韩擎的官职还升到了姚友仲之上。
不过——
真正让姚友仲对韩擎五体投地的还是，韩擎竟然能以一己之力经营出如今这个局面。
姚友仲也是亲眼经历这一切的人之一。
他曾扪心自问过，换了他，可不可以像韩擎一样？
结果，他很快就摇头：“非我，除韩擎，恐再第二人能至此。”
从那以后，姚友仲就死心塌地的跟着韩擎了。
韩擎也没让姚友仲失望，不仅让他自己统制一军精兵，还升他为南壁防御使，让他这个武将的职能与张叔夜和折彦质两位宰执的兼职相同。
这在以前是根本不可能有的事情。
关键的关键，韩擎真是将他的手脚完全放开了，让他全权负责南壁的防御，给了他最大的权限和信任，让他再也不必像之前那样束手束脚了。
所以，见韩擎来了，姚友仲立即迎过来，拜道：“末将拜见大都督。”
韩擎也不跟姚友仲客套，直接就问：“如何，能守住否？”
姚友仲毫不犹豫，道：“大都督发明的飞雷炮和狼筅皆是守城利器，今又兵力充足，定然能守住。”
听见姚友仲如此笃定，韩擎身后的一众官民，无不大松了一口气。
韩擎道：“汴梁城东南低，且城防较弱，此二方向今后很可能是金人的主攻方向，故而我给你和折副史再各增两军奋军作为机动援军，以防万一。”
见韩擎主动给他增兵，姚友仲更有信心了。
韩擎又道：“你亲临前线，深知谁功劳大，谁抗命裹足不前，故抽空与南壁将校一块商量出来一个奖罚名单，吏曹和兵曹审核过，会立即发放奖励和予以惩罚。”
给了四壁防御使左右奖惩的权力，能进一步增加他们的威望，使其指挥起来更加得心应手。
姚友仲欣然领命。
将士们也乐于此——这样一来，就不会再出现以前那种有功不赏有过不罚的事了。
韩擎又给四壁防御使每人配了一个极为豪华的参谋团，让他们辅佐帮助四壁防御使守城，毕竟，一人计短，两人计长，而且也能借此实战的机会锻炼参谋。
韩擎还将城西南角的一块山清水秀的地方征用了，将那里变成了烈士陵园，并将当初赵佶废了好大的劲才弄到的一块巨型太湖石弄到烈士陵园中，然后派人稍稍加工了一下，便制成了烈士纪念碑，纪念为保护汴梁城而战死的英雄。
除此之外，韩擎又设置了一系列的烈士福利，像烈士家可以领一斗粮食，像烈士的父母均由朝廷养老送终，像烈士的家属如不改嫁会定期领取一份功钱，像烈士的子女朝廷都会将其抚养到十四岁，朝廷但有提拔，烈士的子女优先考虑，像朝廷有任何善举，都会优先烈士的家属。
可以说，一人战死，全家光荣和受益。
韩擎不仅对战死的英雄给于厚报，对伤残的将士，也是极力救治和升赏。
为了给将士们治伤，韩擎将连同太医在内的全城的医师都集中起来，同时以优厚的待遇招收了一万个聪明伶俐的少年培养专业的外伤医帅和护工，又把都亭驿、都亭西驿、来远驿、同文馆、怀远驿、礼宾院等招待外宾的驿馆全都画出来，成立医院，以供伤残的将士治疗养伤。
至于升赏，那更是没说的。
升官，优先因杀敌而受伤的。
不只是受伤，还残了？
没关系，对于残疾人士，不愿意再从军的，朝廷以优厚于普通民众的生活水平养到死，愿意继续从军的，伤好了直接接受培训，毕业后立即转为政工干部或都参谋官等文职。
赏赐这块，韩擎将能找到的金银全都收集起来，让匠人制作成了九个等级的奖章，然后按照功劳大小，颁发给有功的将士，以彰其功，而受伤也是功劳的考核标准之一。
总之，韩擎让将士全无后顾之忧，可以全心全意的保家卫国、博取功名，不再像赵桓时期那样，死伤没人管，升赏没保障，流血又流泪。
……
第四十四章 大都督万岁
挟天下正文卷第四十四章大都督万岁…
全面接管了汴梁城的军政后，韩擎自然得派人查看库房，统计一下自己有多少资产。
内藏库中的东西实在是太多了，金人又先可着值钱的东西和有用的东西搬，比如绢帛，比如瓷器，比如兵器。
这就导致内藏库中其实还有很多笨重又占地方的东西没有被金人搬走，比如精铁，比如箭笴、翎毛等制作箭矢的东西。
韩擎上台后，立即派人将这些东西全都取出来，命匠人开始打造兵器，同时统计内藏库中的库存。
实际上，统计的工作是户部负责，也就是该由梅执礼负责，但因为户部人手不够，主要是韩擎担心梅执礼心向赵宋，不肯为自己收集珍宝，因此让徐秉哲协助梅执礼。
徐秉哲一点就透，他尊照韩擎的命令在按照内藏元丰库、大观库簿籍之记载整理内藏库时，顺藤摸瓜将大内诸库中的珍宝全部封存起来一件不留，然后他又将赵佶的内侍王仍等人抓了起来带到韩擎面前。
王仍等内侍知道现在变天了，韩擎是城中说得最算的那个人，握有生杀大权。
为了讨好韩擎，王仍等内侍主动向韩擎禀报，赵佶在龙德两宫存有许多宝物。
韩擎于是命徐秉哲带人去封存那些宝物。
不久之后，徐秉哲就给韩擎带回来了一串长长的名单。
那张名单上，皆是赵佶所藏的珍宝奇物。
主要是，金银制品，西海夜珠、各种宝玉、玉器不计其数，以及其它珊瑚、玛瑙、琉璃、花犀、玳瑁、龙脑、象牙之属各以千斤计。
韩擎万万没想到，在赵桓刮地三尺寻找金银宝物以充战争赔款的情况下，赵佶还能坐拥这么多宝物！
韩擎心想：“如果赵佶将这些宝物全都拿出来招兵买马激励将士，也许汴梁城就不会被金人打破了吧？”
韩擎大手一挥，将赵佶的金砖、金盔、金甲、金鞁、金马杓、金杵刀、金作子、银火炉、金火炉、金桌子、银交椅、金盒、金水桶、金盘盏、金注碗、金银匙筯、金汤瓶全都溶化制作成勋章，用以赏赐有功之人，其它宝物则秘密存在自己的私库中，将来用作赏赐人收揽人心。
对于有功将士的升赏，很快就下发了。
戴上代表武阶的肩章，摸着沉甸甸的金银奖章，将士们热情高涨，抗击起金人来，有十分的力气，绝不使九分。
为安定军心，韩擎甚至将自己的大都督府都搬到了距离东南方向只有十里远的地方，并将奋军的大本营移到了这里。
这使得前线的将士们更有信心打败金人取得这场战争的最终胜利。
韩擎也没有因为东南方向是金人主攻的方向，就对西北两个方向懈怠。
相反，韩擎每天都会亲自去西北两个方向看看张叔夜和王琼的布防情况，再将西北两个方向的将士轮番抽调到东南两个方向参与防御，使得所有将士都有出战的机会，免得被金军打个措手不及。
韩擎的举动后来被证明是对的。
几日后，金军突然在城东南与城西北同时发动进攻。
他们先以大砲轰击城墙楼橹，很多楼橹因此被毁坏。
然而，城上宋军和民兵很顽强，他们及时组织力量，很快便将楼橹修缮。
在东南通津门外，金军给云梯装上大轮，用皮革包裹起来，推至城下，企图登城。
宋军将士则以钩竿拄将其推开，使其不得前进。
若是云梯靠近，则以钩索钩住，点火焚梯。
金军数次进攻，数次被击退。
而在西北善利门外，金军用鹅车、洞子等器械攻城。
张叔夜和王琼亲临一线指挥将士，用没良心炮、床弩、九牛弩密集射击。
没良心炮准头虽然不行，但威力很大，被它炸中的人，往往身上一点伤都没有，却七窍流血，关键它的爆炸声震天有很强的震慑性，战马只要听到这种爆炸声，就会四处乱窜，不听骑手的控制，当初，奋军之所以那么轻易的就夺回汴梁外城，跟轰天雷、没良心炮、炸药包能令金军的战马受惊有很大的关系。
而床弩、九牛弩所发的箭矢，不仅车程极远，穿透力还很强，竟一箭穿透三四个金人，令金人大为惊骇。
再加上西北两边的城高防御工事好，金人的声东击西之计，一点都没能奏效。
当然，也不是事事都让韩擎顺心顺意。
有一天，韩擎亲自去安肃门视察，然后又转到朝阳门视察。
突然！
金人从瞭望台上射出一枝冷箭，就从韩擎身侧两步远的地方飞过。
随即，就有数百名金兵在城外大声嚷叫，出言不逊。
韩擎身边亲卫请求下城作战。
韩擎批准。
赵撙亲自率领亲卫们缒城而下，与金兵激烈交战，杀敌数十，然后又缒城而上。
然而，有两名忠勇的亲卫没有及时上城，被随后赶来的金骑给咬上了。
他们见此，奋身跃入敌群，继续搏杀。
韩擎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们被金兵砍死。
真不是韩擎不救他们，而是在野战中，步兵对上骑兵，真是毫无胜算。
韩擎当即下令，追封战死的那两个亲卫为亲卫大夫、一等烈士，并收养他们各一个儿子当义子。
也是巧了，就在那一天，韩擎视察西壁的时候，突然发现赵子昉将他自己坐卧之处修建得如同寝殿一样豪华。
韩擎问左右，才知道，赵子昉虽然每天都固守在城墙上，但他每天都在他的“寝殿”与僚佐们饮酒烹茶，或弹琴或欢笑，时醒时醉。
韩擎将王琼叫来一问，王琼竟然知道此事，甚至就连张叔夜都知道此事。
可因为赵子昉是城中为数不多的宗室子弟之一，又因为响应梅执礼号召散尽家财和粮食招募了不少保甲兵，张叔夜和王琼便对赵子昉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韩擎大怒，不仅将赵子昉一撸到底，让他从低级尉勇做起，还将张叔夜和王琼的北壁防御使和西壁防御使给撸了，让他们暂代两壁防御使。
关键，当天晚上天空中下起了雨夹雪，韩擎竟然亲自跟满墙将士一块站在雨雪之中，毫无下城墙的意思。
金人来自苦寒之地，不惧风雪，不怕寒冷。
因此，见天降雨夹雪，金人发动了他们攻城以来，最猛烈的一次攻击。
他们箭发如雨，射入城壁上，如同刺猬毛一样。
他们又用大砲轰击城壁，大如磨盘的砲石不时落在城上，大量的楼橹被摧毁。
一时之间，城墙上可谓凶险至极。
张叔夜、王琼等人拼命的求韩擎下城墙躲避。
可韩擎就是拄着自己的战刀站在雨夹雪中纹丝不动，哪怕有箭矢、砲石就落在他身边。
韩擎命令张叔夜、王琼等人各司其职，谁如果出错，导致防御势力，都定斩不饶。
金人这次的攻势的确猛，没办法，张叔夜、王琼等人只能派一军精兵拿着大盾保护韩擎，然后就组织迎敌去了。
当官的有多心急，那些低级将校不知道，他们只知道，看见韩擎那如泰山一般的身影，他们全都充满了力气，以至于不论金人爆发出来多猛烈的攻击，他们都能轻易打退。
戌时都没到，唐恪、孙傅就率领满朝文武来求韩擎下城了。
可韩擎就是纹丝不动。
没办法，满朝文武只能都冒着箭矢砲石、顶着雨夹雪站在城墙上陪着满墙的将士守城。
见这些平日里高高在上的大老爷们全都跟在大都督身后陪着他们这些丘八守城，将士们无不悍不畏死，进而打退了金军的一波又一波攻击。
最终，即便有雨夹雪助攻，金军仍是无功而返，宋军又一次取得了胜利。
金军退去之后，也不知是谁带头喊起：“大都督万岁！”
紧接着，满城的将士都大喊：
“大都督万岁！”
“大都督万岁！”
“大都督万岁！”
“……”
……
第四十五章 坚不受命
…
“大都督万岁！”
听见将士们这山呼海啸一般的齐声呐喊，孙傅等忠于赵宋的人无不变色！
“万岁”这个词可不是谁都能用的，那可是只有皇帝才能使用的专属代词。
孙傅等忠于赵宋的人，不是不知道，喊出“大都督万岁”的很多人，可能都不懂“万岁”所代表什么。
但也正是因为如此，才最可怕，因为这代表“大都督万岁”是他们的心声，而不是某些人的阴谋。
孙傅等忠于赵宋的人希望韩擎出言制止将士们的呐喊，哪怕这只是掩耳盗铃。
然而——
韩擎让孙傅等忠于赵宋的人失望了！
虽说在听到将士们山呼“大都督万岁”时，韩擎脸上并没有异色，但韩擎也没有去刻意去阻止，甚至等将士们喊完，韩擎都没有提及此事，而是直接吩咐医护人员立即去救治伤兵、吩咐民兵去为战死的将士收尸、吩咐轮换的部队尽快换、吩咐民兵宰杀几匹伤马为将士们熬制肉汤、吩咐民兵尽快给将士烧热水泡脚。
见同样在雨夹雪中站了一夜的韩擎，全然不顾自己的身体，只为将士们张罗个不停，将士们无不感动不已。
唐恪走过来劝道：“大都督，今金人也退去了，您也下城墙休息一会吧，您要是病倒了，这满城军民可就失去主心骨了。”
张叔夜和王琼也过来劝道：“大都督放心，我等肯定会照顾好将士们，您就放心下去休息吧。”
韩擎本想说：“我没事，这点雪水病不着我。”
可刚说出一个“我”字，韩擎就发现，自己身后的不少官员都已经打晃了，几个年老体弱的，仿佛随时都有可能会倒下一般。
这些文官也都是人才，真要是病倒了几个，万一再死上几个，那也是不小的损失。
所以，话到嘴边，韩擎又咽了回去，然后改口道：“那都下城吧。”
言毕，韩擎率先走下城墙。
一众官员见状，如蒙大赦，纷纷跟在韩擎身后下了城墙。
自这以后，再也没有人敢在城墙上装大爷了，不论是谁，上了城墙以后，都肯定要与将士们同吃同住。
真要是有谁想要自持身份搞特殊化，不用别人，那些文官都会骂得他从城墙上跳下去。
守城氛围如此之好，将士们无不称赞大都督与将士们同甘共苦，韩擎的声望再创新高。
……
金军自攻城以来，重点一直放在城东南一带，因为这一带城墙比较低矮，防御设施比较薄弱。
金人一直持续不断地在用木柴、泥土等杂物，填埋护龙河，以至河南岸已被他们堆成土山，他们逐渐向河北岸蚕食。
其中，有两座城楼最接近护龙河，因此情况一直很危急——一是惟字号城楼，一是乃字号城楼。
金军常常给火梯、云梯、鹅车、编桥装上大轮，用皮革包裹起来，推至城下，企图从惟字号城楼和乃字号城楼登城。
不过——
在姚平仲、折彦质等人组织下，宋军将士用狼筅来防御或是用撞杆来防御。
狼筅枝叶茂盛又长，刺出便可挡住全身，令金人的兵器刺不到自己，故而可以壮使用者之胆。
在攻击时，韩擎给每枝狼筅后面配两个盾牌兵、两个长枪兵、几个拿短兵器的将士，让他们组城鸳鸯阵，能很有效的杀敌。
而所谓撞杆，就是一根长可数丈的大木杆，头上包裹着铁或者铁钩，用来撞击或钩住火梯、云梯和编桥。
自金军攻城以来，宋军在惟字号城楼和乃字号城楼，先后用撞杆击毁金军火梯、云梯、鹅车、编桥等数十座。
关键，宋军将士配备了一定数量的轰天雷，一旦形势危险，他们就扔出轰天雷，肯定能扭转局势。
金人一连攻了十几天之后，终于认清了一个事实，那就是他们不可能强攻下由韩擎统治的汴梁城。
不仅金人看出了这一点，汴梁城中的军民也对守住由韩擎统治的汴梁城越来越信心满满。
这一日，三二百金骑突然打着白旗来到城下。
就在城中之人以为金人是来和谈的之时，突然有两个人被金人放下了战马。
那两个人犹豫着裹足不前。
最终，在金人的马刀的威胁下，那两个人才不得不走上前。
姚友仲拿起望远镜一看，就是一惊，他连忙将一个心腹叫来，然后在他耳边说道：“快去告诉大都督，金人将皇上和太上皇押到城下了。”
很快，有金人大声喊道：“城下乃你家皇帝和太上皇，他们有话对你们说。”
一直以来，金人都没有祭出赵佶、赵桓这对法宝，原因有二：
第一个，金人已经废掉赵佶、赵桓，甚至已经废掉赵宋了，他们不想打自己的脸，再承认赵佶、赵桓的身份。
第二个，金人心知肚明，除非汴梁城中的人全都傻掉了，否则，是绝不可能听被废掉了的赵佶和赵桓的命令开城投降的。
可韩擎统治的汴梁城实在是太难打了，金人这些天已经死伤了一万多人，仍是一丁点破城的迹象都看不到。
万般无奈，完颜宗翰才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态度将赵佶和赵桓弄来试试，看看他们能不能叫开汴梁城的城门。
在金人的逼迫下，赵桓满脸臊红道：“韩擎并非朕所封之大都督，他无权号令你等，亟开城门，朕有大事要入城宣布。”
折彦质深吸了一口气，道：“大敌当前，为满城三百万军民计，请陛下和太上皇恕我等不能打开城门，我等定当坚守如初。”
姚友仲则拔出宝剑，道：“国君应保国爱民，臣民应忠君守义。现京城军民以大宋国为重，宁死而不作金鬼。可陛下和太上皇竟如此弃子民于不顾，何颜见天下臣民？京城军民坚不受命，以死固守！”
赵桓认出来了说话的二人是姚友仲和折彦质。
姚友仲出身于将门，三世忠孝，声满华夏。
自守御汴梁城到汴梁外城被金人攻破，姚友仲夙夜勤劳、食息不暇。
在诸将中，姚友仲应该是最无负于赵宋的。
那时，姚友仲往来于东、南两壁进行策应，直到汴梁外城失守，无论白天还是晚上，姚友仲付出的苦劳都是最大的，他立下的功绩也是最大的。
折家世代为大宋王朝镇守西北府州，在守边御敌的斗争中，折氏父子兄弟前仆后继，大多男子都不能活过四十岁。
而折彦质本人，在听闻金人南下了之后，在第一时间率领府州兵勤王，与金人数次血战，虽然最后丢了黄河，但那是多种原因造成的，与他的忠心无关。
这样的两个人都不听赵桓的命令了，还数落他们父子，让赵桓既失落，又羞愧不已！
赵佶同样也是尴尬不已！
……
第四十六章 登基称帝？
…
公平的说。
从本意上，赵桓其实是想当一个好皇帝的，想努力将大宋王朝治理好的。
从即位到第二次出城，赵桓坚持每天都工作到子时，可谓夙兴夜寐，勤于朝政，兢兢业业，战战兢兢。
而且，还有一个佐证，可以证明赵桓的确是勤政。
这个佐证就是，当初，赵桓登基时，赵佶、朱琏等人帮赵桓张罗了十个妃嫔、几十个女官，结果一年多时间过去了，赵桓只临幸过两个妃嫔，其余妃嫔、女官还全都是原封没动过的。
由此可见，赵桓不仅勤政，还跟他父亲赵佶完全不同，他不好女色。
可从结果上来看，
赵桓在位仅一年多时间，却走马灯似地拜罢了二十六名宰执大臣。
其中对危局产生关键性影响的人，是耿南仲、李纲、种师道、唐恪、何栗等人。
他们的一些重要的救国之策，全都不被赵桓所采纳。
而一些重要的误国之谋，却又全都被赵桓所采纳。
可以说，历史上的靖康耻、北宋灭亡，与赵桓有脱不开的关系，其责任甚至可能还要比他那个穷奢极欲又好大喜功的父亲赵佶都大一些。
可赵桓对此却始终都没有一个清醒的认识，他常对人说：“是大臣误我，才使大宋至此。”
又或者说，赵桓是在拿这话来麻痹和安慰他自己，让他自己不用活在内疚和懊悔之中。
另一方面，赵桓很希望老天能再给他一个证明自己的机会。
可现实就是，连忠于赵宋的姚友仲和折彦质都放弃赵桓了。
赵桓备受打击，又怨恨臣子不忠！
同时，赵桓又尴尬无比！
更让赵桓尴尬不已的是，金人并没有因为姚友仲和折彦质的话就带他们父子回去，他们就在旁边看着他们父子出丑，甚至还对他们父子品头论足。
而赵佶不愧是修道之人，他的心态比赵桓就要好得多了。
短暂的尴尬过后，赵佶长叹了一声，然后便将眼睛闭上了。
……
就在赵佶、赵桓父子尴尬的站在城下之际，韩擎派人将文武百官全部找来。
一见面，韩擎就像平时一样干净利落脆的问：“金人使陛下、太上皇来叫门，我等何以应对？”
文武百官皆沉默不语，就连孙傅等忠于赵宋的官员都没有开口说：“咱们开城门吧，让金人再次攻占汴梁城，然后拿着屠刀再勒索咱们。”
过了一会，胡舜陟出列道：“为今之计，只有请太子即位，方能阻止金人之阴谋。”
胡舜陟此言一出，吕好问立即出列附和道：“不错，陛下、太上皇皆已陷入金营，身不由己，当此危难之时，我等当请太子即位，才能名正言顺。”
孙傅也出列道：
“昔日唐明皇帝遭安禄山之难，车驾入蜀，诏皇太子为天下兵马大元帅，拜裴冕为御史中丞副之。
裴冕与杜鸿渐、崔漪等，请皇太子即帝位。
其主要理由是，主上狩蜀，宗社神器要有所归，宜正位号，如若逡巡，失亿兆心，则大事去矣，皇太子始即帝位于灵武，卒能克复两京，迎上皇大驾于蜀。
今日之祸，二圣身陷金营，天下惶惶，有甚于天宝时。
皇太子当入继大统，其谁不以为宜？
今天下兵马会合，不于此时早正位号，使大都督名正言顺统太下之兵，将恐奸雄乘隙，摇毒纷纷。
故而，我等宜用唐肃宗故事，推戴皇太子即尊位以定天下，实宗庙社稷之福，群黎百姓之幸，而安祖宗在天之灵，慰二圣之心也。”
孙傅话音一落，奉直大夫寇庠，就出列道：“下官附议。”
给事中马寿隆随后出列，也道：“下官也附议。”
“下官附议！”
“下官附议！”
“下官附议！”
“……”
顷刻之间，就出来了几十个同意请赵谌登基的人。
这一刻，韩擎才真正知道，一百六十七年的赵宋，还是有不少人忠心拥护的。
突然！
徐秉哲出列道：“一十岁孩童，安能救天下？能救天下者，非大都督莫属。岂可舍近求远乎？”
李回随后道：“天下乃天下人之天下，非一家一姓之天下，大都督德才兼备，率领我等打退金人收复汴梁城，免遭金人勒索，生灵涂炭，当正位号以定天下。”
王时雍“噗通”一声跪下，哭道：“皇太子年少无知，且从未接触过军政大事，值此千钧一发之际，岂能堪负朝廷大事？大都督是用夙宵黾勉，期济艰难，力挽狂澜，黎民之幸，中国之幸，天下之幸。然神器久虚，必须真主。今中外贤者，唯大都督一人。矧又忠勇英明，四方属望，入继大统，非大都督而谁？祈望大都督为天下计、为黎民计，正位天下，以弭四方之变。臣王时雍泣血跪求之！”
“臣李擢同求！”
“臣詹义同求！”
“臣周懿文同求！”
“……”
扑通扑通跪下了一二百人。
唐恪一一看过跪下之人，见好多原本中立甚至是忠于赵宋之人，此刻都已经跪下请求韩擎登基称帝。
对此，唐恪只是一叹，却一点都不意外。
除了不姓赵和不是法统继承人以外，韩擎真是比赵谌强太多了。
在这个内忧外患的时刻，没有人相信十岁的赵谌能救大家，只信韩擎能够力挽狂澜。
唐恪突然发现，就连梅执礼，都在犹豫了一会之后，也跪下了。
这让唐恪很是震惊！
无他，梅执礼曾经也是极为忠心赵宋的人。
这一点，与梅执礼交情非浅的唐恪，是深信不疑的。
不成想，就连梅执礼现在都支持韩擎登基称帝！
突然！
有内侍进来禀报：“禀报大都督，四壁防御使、奋军诸将率领数万将士在门外请求大都督登基称帝。”
紧接着，集合在门外的将士，连声高呼：“万岁万岁万万岁！”
这声音极为洪亮，震天动地！
这一刻，唐恪突然从新审视起来韩擎登基称帝这件事情。
“大都督此刻若是选择登基，在汴梁城中肯定是无人能阻止的，甚至绝大部分人都会支持。”
“可要是放在逐鹿天下……于整个天下相比，汴梁城只是一弹丸之地……现在，恐怕还不是大都督登基称帝的时候啊。”
念及至此，唐恪冲韩擎轻轻摇了摇手……
……
第四十七章 昨日重现
…
见唐恪冲自己摇手，韩擎迟疑少许，然后起身朗声道：“我意已决，请皇太子即尊位以定天下！”
虽说韩擎没同意登基称帝，不免让很多想获得从龙之功的人有些失望！
但冷静下来以后，谁都能想明白，汴梁城哪怕是赵宋的都城，也只不过就是一座城市罢了，离开汴梁城之后，根本就没有人认识韩擎，就更别提听韩擎的命令了。
韩擎如果现在就迫不及待的谋朝篡位，那么他和汴梁城的军民，在金人退去了之后，所面临的肯定就会是全天下的围剿。
别忘了，附近可是有赵构和大宋王朝的五六十万人马。
有人可能会说，五六十万宋军就五六十万宋军，就那些都不敢跟金军交战的乌合之众，手握十几二十来万大军的韩擎怕他们干什么？
账真不是这么算的。
打仗，打得是人口、是粮食、是资源。
汴梁城现在除了这三百万人口和有限的资源，还有什么？
先不说其它的，再有一个多月没有别的地方支援汴梁城粮食，那汴梁城就得断粮。
所以，这种情况下，韩擎自立，那无异于就是找死，还得拉着这三百万军民一块陪葬。
而反过来，立赵谌为帝。
韩擎占据了大义，可以团结汴梁城内的所有人，避免了内耗和分裂，可以全力抗金。
等打退了金人，韩擎可以打出赵宋的旗号，可令很多地方不攻自归，很多地方都会为汴梁城支援粮草，让韩擎和汴梁城的三百万军民平平安安的渡过这最艰难的一个时期。
韩擎还可以借着大义，号令所有宋军驱除金人，报侵略大仇。
关键，韩擎可以借着大义、借着驱除金人，迅速壮大。
关键的关键，如此，韩擎除了现阶段自己不能当皇帝以外，也没有多少损失。
见韩擎忍住了登基称帝的诱惑之后，很多人在失望之余，对韩擎的评价更高了。
不说其它的，仅韩擎能这么快就想明白两者之间的利与弊，然后压下登基称帝的诱惑选择立赵谌为帝，就足够支持韩擎的人更加支持韩擎了，也会让很多支持赵宋的人好好思考一下，是让韩擎这个哪哪都优秀的成熟政客当最高领导人好，还是让赵谌那个十岁的孩子当最高领导人好？
韩擎向来雷厉风行，驳回了王时雍等人请自己称帝之后，韩擎就让孙傅等人去请赵谌过来登基为帝。
孙傅等人得偿所愿，哪能不快去办此事，万一韩擎反悔了怎么办，那时，他们可就是赵宋的罪人了。
孙傅领着吕好问等人赶紧赶到太子寝宫，然后跟朱琏说明了准备请赵谌登基的情况。
朱琏一听她儿子要当皇帝了，大喜，连忙带着孙傅等主要大臣去见赵谌。
朱琏对赵谌说：“皇儿好好准备一下，一会皇儿就要当皇帝了。”
不想，赵谌一听说让他当皇帝，顿时就大哭起来，随即大喊：“我不当皇帝！我不当皇帝！我死都不当皇帝……”
朱琏、孙傅等人见状，赶紧劝赵谌，还跟赵谌说当皇帝的好处。
可赵谌也不知是抽了哪阵风，就是不当皇帝，还拼了命的往朱琏怀里钻。
看到这一幕，不少当初拥立过赵桓登基的大臣，突然一阵恍惚，仿佛看了一年前他们拥立赵桓当皇帝时的场景。
那时，赵佶让赵桓当皇帝，赵桓就恸哭不受命，童贯和李邦彦将黄袍披在赵桓身上，都被赵桓拼命脱下来，坚决不穿。
赵佶和郑皇后劝赵桓说：“你不受命，就是不孝。”，赵桓仍坚决不受命。
后来，赵佶不得不命令内侍强迫赵桓去福宁殿即位。
可赵桓却拼命的抱住门死都不去当这个皇帝，最后甚至因为哭和跟内侍较劲而气绝昏了过去。
之后，宰执、内侍一块动手给赵桓换上龙袍，然后将昏迷的赵桓抬到了福宁殿的龙椅上。
以至于，赵桓可能是历史上唯一一个在昏迷当中登基的皇帝。
事实已经证明了，强扭得瓜，不仅不甜，还有毒，当初他们要是不强迫赵桓那个不适合当皇帝的人当皇帝，赵宋可能也不会差那么一点点就亡国了。
现在，昨日重现，他们难道真的要选这个只会哭闹一丁点事都不懂的赵谌当皇帝，而不选英明神武的韩擎当皇帝吗？
很多人不禁开始反思起来！
此时，韩擎和近千文武百官、数万将士都在等着赵谌登基，关键城外的赵佶和赵桓也在寒风当中等着他们的反应。
可赵谌就是哭闹不已，不仅不肯当皇帝，连用赵桓的龙袍改得龙袍都不肯穿。
一些对赵谌失望的大臣，悄悄的退了出去，只有孙傅、吕好问、胡舜陟等大臣还在那里跟朱琏一块劝赵谌，商量他赶紧穿上龙袍。
不久，韩擎派赵鼎来看看，赵谌怎么还没出来？
赵鼎来时，正好赶上赵谌活活把他自己哭昏了过去。
见到这一幕，赵鼎长叹一声，然后对孙傅等人说：“我去请示一下大都督，看看是不是就这么给皇太子换上龙袍，然后抱皇太子去登基？”
老子是别人抬到福宁殿的龙椅上，在昏迷当中登基的，结果丢了半个赵宋，让金人将赵氏满族都给捉走了。
儿子又要别人抱着去福宁殿的龙椅上，也在昏迷当中登基。
这事，怎么看都让人无比腻味！
可事已至此，不如此，又能如何？
赵鼎很快就去而复返，然后说：“大都督许大家便宜行事。”
孙傅等人听言，七手八脚的给赵谌穿上龙袍，然后由孙傅抱着赵谌来到福宁殿。
孙傅等人先将赵谌抱到韩擎面前，让韩擎先看一眼。
韩擎看罢，说：“皇太子年幼，少见人事，会如此，有情可原，不必多怪。”
说罢，韩擎就冲孙傅摆摆手，示意孙傅快点将赵谌放到龙椅上，大家拜一拜赵谌，然后结束这场闹剧。
然而——
让所有人都没想到的是，孙傅刚把赵谌放在龙椅上，赵谌就悠悠地醒了过来。
看到殿下近千大臣、殿外还有黑压压数不清的身带杀气的将士，赵谌“哇”得一声就哭了起来！
如果仅仅是哭了，也就算了。
可很快就有人看见，冒着热气的黄水从龙椅上淌了下来。
其实——
看到这一幕的人并不多。
可好死不死的，徐秉哲也是看到的人之一。
徐秉哲眼珠一转，就大声道：“皇太子因为要登基而上火了？”
……
第四十八章 摄政王
…
“皇太子因为要登基而上火了？”
徐秉哲戏谑的声音响起后，那些原本没注意到赵谌吓尿了的大臣们，全都发现赵谌吓尿了。
周懿文趁机大声道：“值此内忧外患之际，尔等非要请一见到臣子会失禁的孩童当皇帝，到底安得甚么心，可是想让满城文武、满城军民都同尔等一块殉葬也？”
面对周懿文的大声质问，孙傅等人实在是无言以对。
眼见着，支持韩擎的人就要群起而攻之，韩擎开口道：“好了，事已至此，多说无意，都随我拜见新君，然后请新君去拜见太上皇和无上皇。”
韩擎出言，让孙傅等人松了口气，至于之前他们商量好的请韩擎解散大都督府恢复朝廷命官的身份，此刻没有一人去提及。
太不合时宜了。
内忧外患，赵谌又这么不争气。
在这种情况下请韩擎还政给赵谌，这不得让人喷死啊。
韩擎领着文武百官拜了拜在龙椅上哭闹个没完没了的赵谌，赵谌就算是正式成为大宋王朝的第十位皇帝了。
礼成之后，韩擎就想让孙傅将赵谌抱到后面让朱琏好好安抚一下，然后带去见赵佶和赵桓。
可就在这时，王时雍出列道：“禀报大都督，下臣有本启奏。”
每当听王时雍等人对韩擎自称“下臣”或“臣”的时候，孙傅等忠于赵宋的人的心就是一揪！
孙傅等忠于赵宋的人不是没有纠正过王时雍等人，可王时雍等人根本就不听孙傅等忠于赵宋的人纠正。
而初时，韩擎还会象征性的纠正一下王时雍等人，有时候还会不轻不重的训斥王时雍等人两句。
可后来，王时雍等人专挑韩擎忙的时候，对韩擎自称“下臣”或“臣”，韩擎因为无暇，也就懒得纠正王时雍等人了。
慢慢的，王时雍等人越叫越顺口，而韩擎干脆也就不纠正了。
至此，谁都能看得出来，韩擎很可能并非是真心忠于赵宋的，否则他怎么可能接受这种逾越？
这让孙傅等忠于赵宋的人心急如焚，不知该怎么将越走越偏的韩擎拉回来！
韩擎看向王时雍，问：“所奏何事？”
王时雍道：“当初，因为皇上在金营、皇太子没有即位，大都督才没有担任摄政王，如今皇太子即位了，大都督又率领我等打退金人收复汴梁城，理应升任摄政王。”
说到这里，王时雍看向孙傅等人，又道：“且新皇年幼懦弱，若不立摄政王，何以安定天下？”
孙傅等忠于赵宋的人相互看了看，最后胡舜陟冲孙傅轻轻点了下头。
见此，也实在是没有借口的孙傅，只能道：“理应如此。”
见孙傅等忠于赵宋的人妥协了，王时雍带头道：“请大都督升任摄政王！”
“请大都督升任摄政王！”
“请大都督升任摄政王！”
“请大都督升任摄政王！”
文武百官三请了之后，韩擎干净利落脆道：“准了。”
见韩擎同意了，李回立即冲远处一招手。
几个内侍见状，马上捧来了一套龙袍过来。
细细一看，便会发现，此龙袍，虽与皇帝的龙袍很像，但颜色要稍稍淡一点。
孙傅等人暗惊：“原来这群乱臣贼子早有准备！”
有人想得更深远一些：“如果刚刚大都督答应登基称帝，恐怕他们拿上来的就是真正的龙袍了吧？”
趁韩擎换衣服之际，孙傅等人将已经哭得又要抽过去了的赵谌抱到后面，请朱琏赶紧安抚赵谌，一会好跟韩擎上城墙去见赵佶和赵桓。
途中，胡舜陟故意一拉吕好问。
正好，吕好问也有话问胡舜陟。
因此，吕好问便和胡舜陟一块落后于其他人。
吕好问胡舜陟：“你为何要带头同意大都督升任摄政王？”
胡舜陟反问：“我等不同意，难道还能改变大都督升任摄政王一事？”
吕好问也知道，他们的势力越来越薄弱，薄弱到，韩擎若想除掉他们这些人，只需挥挥手便可以，这种情况下，韩擎别说是想当摄政王了，就是想当皇帝，都没人能阻止得了。
胡舜陟又道：“且我以为，让大都督担任摄政王，未必不是好事。”
吕好问不解：“此话何解？”
胡舜陟道：“摄政王通常由君主的亲族或戚族担任，大都督非赵氏亲戚，故而，大都督现在担任摄政王，不合理，也不合法。”
吕好问一听，道：“我还当是何事，以大都督今日之势、大宋目前之危局，些许礼法难道还能阻止得了大都督升任摄政王？”
胡舜陟摇摇头，道：“大人想反了。”
“反了？”
吕好问有些迟疑道：“你是说……促成大都督合理合法的担任摄政王？”
胡舜陟道：“大都督是忠君爱国之大英雄，《满江红》就是佐证，是王时雍等小人为掩饰其对赵氏犯下的罪行，而步步紧逼，大都督才往不臣方向走了几步，现如今，大都督走得还不远，为赵宋计、为大都督计，我等务必要及时将大都督拉回来。”
胡舜陟这么一提醒，吕好问有些明白了，他道：“你是说，示之以恩？”
胡舜陟点点头：“大都督十四岁便为国征战，一直驰骋沙场，从未娶亲，我等当凑请太后以新皇的名义为大都督成家，以示皇恩浩荡。”
吕好问捋了捋思路，问：“也就是奏请太后，许一帝姬给大都督，使大都督成为戚族，在礼法上可以担任摄政王？”
不想，胡舜陟竟然摇头，道：“一个不够，我想请太后将已经成年的帝姬全都许配给大都督，再从宗姬中选一些合适的宗姬一并赐给大都督。”
“这……”
吕好问有些犹豫道：“如此重赏，是不是恩赐得有些过了？”
胡舜陟道：“今大都督一念可定赵宋兴废，如果能让大都督走回正途，辅佐新君重塑大宋之辉煌，就是将赵氏女全都赐给大都督，我也必全力支持。”
吕好问觉得胡舜陟说得很有道理，现在最重要的是韩擎的态度，如果真能让韩擎忠心于赵宋，将赵氏女全都给韩擎又有何妨？
想通这一切后，吕好问果断道：“好，我这就去与孙副史说此事。”
……
第四十九章 汝妻子我养之
挟天下正文卷第四十九章汝妻子我养之…
也不知赵谌今天是怎么了，朱琏、孙傅等人怎么哄，他都哭闹不已！
韩擎换好衣服，一看未时都快过了，再不走，今天恐怕就看不到赵佶和赵桓了。
没办法，韩擎只能亲自过来看看赵谌到底在闹什么？
也是奇怪了，韩擎一出现，赵谌的哭声戛然而止！
见此，已经焦头烂额的朱琏、孙傅等人无不啧啧称奇！
韩擎立即吩咐内侍准备车撵，新君要摆驾城墙。
就在这个当口，吕好问在孙傅耳边小声说了胡舜陟的想法。
孙傅听罢，道：“胡汝明所言极是，如今内忧外患，帝势衰弱，唯有争取到大都督的支持，方有续存之可能，些许帝姬、族姬、皇亲国戚之女有何好珍惜的。”
吕好问道：“我亦是如此认为的。”
孙傅道：“你我现在就去找太后说此事，免得夜长梦多，再被王时雍他们阻止。”
吕好问点头道：“好。”
说罢，孙傅便和吕好问一块来拜见朱琏，然后将他们的想法说给朱琏。
朱琏也知道，他儿子赵谌这个皇帝能当多久，全看韩擎的意思，因此，她立即就同意了孙傅和吕好问的奏请。
等孙傅和吕好问走后，朱琏来到延福宫，然后将相关人等聚集到一起，宣布了此事。
一众已经失势的女人哪敢违背朱太后的意思嫁给当今最有权势的男人？
而且，不少宗妇还因为名额争抢起来，最后甚至差点大打出手。
别以为这些处在深宫中的女人就什么都不懂。
她们很清楚，赵宋现在衰败，几尽灭亡，她们这些孤女寡母，如果不找到一个强有力的依靠，未来别说享受荣华富贵了，有可能连侍女都不如。
而现在若论强有力，有谁能跟韩擎相比？
君不见，新君登基后，都得给韩擎送几十个帝姬、宗姬来笼络韩擎嘛？
这种情况下，只有傻子才不争，万一韩擎只纳这一次，以后就再也不纳了，那她们这些无依无靠的女人该怎么办？
朱琏不是个性子强势的女人，而且她也明白这些宗氏女的难处。
另说宗氏女了，就连其她皇亲国戚之女在听说了此事之后，都想方设法的找到朱琏，想将她们家的女儿也塞给韩擎，以图今后有个保障。
朱琏对此有些不知该怎么办？
后来，原赵桓的内宰宋淑媛给朱琏出主意：“太后可将相貌、身段、品行不端的女子去掉，后将所有有意之人都报上去，请摄政王自己定夺。”
朱琏觉得宋淑媛言之有理，所以除了将仪福帝姬赵圆珠、柔福帝姬赵多富、保福帝姬赵仙郎、仁福帝姬赵香云、惠福帝姬赵珠珠、永福帝姬赵佛保、贤福帝姬赵金儿、宁福帝姬赵串珠等八位已经成年的帝姬全都填上名单以上外，又将那些报名的宗氏之女和其她皇亲国戚之女的名字全部都填写在名单之上，然后派人送去礼部，让韩擎自己去抉择……
……
赵谌坐着车撵来到城下后，说什么都不下车撵，任凭孙傅等人如何商量。
后来，赵谌更是哭闹起来。
韩擎得知此事后，走了过来。
也真是奇怪了，韩擎一出现，哭闹不已的赵谌立即就不哭也不闹了。
韩擎也不废话，一伸手就将赵谌抱起，然后抱着赵谌来到了城墙上。
见韩擎来了，满墙的将士都拜道：“拜见大王！”
至于韩擎怀中的新君赵谌，仿佛没人看到一般。
韩擎摆摆手，道：“免礼。”，然后就抱着赵谌来到墙边。
韩擎一挥手，传旨内侍就对着扩声器大声道：
“二圣深陷敌营，金虏废之，天下无主，群心惶惶，皇太子以宗庙社稷为念，即位登基，以正尊位。肆及眇躬，嗣膺神器。永念缵承之重，惧剧春冰；载惟临御之艰，忧深朽索……新皇年幼少知无力处理军政大事，需得助也。韩擎者，扶大厦之将倾，挽狂澜于既倒，忠勇英明，天纵奇才，特请韩擎任摄政王摄政军政大事，应辟官行事，并从便宜……”
在寒风中站了一天的赵佶和赵桓一听，便知城中之人拥立赵谌登基了，他们一个自动升级为无上皇、一个自动升级为太上皇，而韩擎成为摄政王，代替赵谌处理军政大事。
这回，赵桓这个皇帝算是彻彻底底的成为过去式了。
而赵桓之前所说的韩擎的身份不合法，则完全成为笑话了。
是，韩擎的大都督身份不是他赵桓任命的，但却是大宋新君赵谌承认的。
而且，赵谌不仅承认了韩擎大都督的身份，还拜韩擎为摄政王，赵宋彻底由韩擎说得算了。
这一刻，赵桓难堪，失落，懊悔，说不出的复杂！
赵桓抬头看着抱着赵谌的韩擎。
突然间，赵桓觉得韩擎很陌生，一点都不像他印象当中的那个忠勇的青年将军，而是一个野心勃勃的枭雄。
这时，赵佶的声音响起：“这才是他的真实面孔，我儿之前被他骗了。”
赵桓咬牙切齿道：“乱臣贼子！”
赵佶沉吟了一会，说：“臣子有野心乃常事，也不全是坏事，身为帝王，要学会利用和控制他们的野心，但又不能给他们逾越的机会，你即位这一年多，犯了太多的错……”
赵桓不服：“是大臣误我。”
见赵桓还认识不到他自己的错误，赵佶彻底不对赵桓报任何希望了——他觉得，就算是再给赵桓一次机会，赵桓也难逃亡国之君的下场。
因此，赵佶把嘴巴闭上了，然后扭头看向北方：“那里才有我的希望啊。”
就在赵桓打量韩擎的同时，韩擎也在打量如丧家之犬一般的赵佶和赵桓。
韩擎一丁点都不可怜赵佶和赵桓，更别提对他们有愧疚之心了——在韩擎看来，赵佶和赵桓落得今日这般下场，完完全全是他们父子二人咎由自取，怨不得任何人，他们一丁点都不值得同情。
看了好一会，等内侍宣读完赵谌即位的诏书，韩擎突然开口道：“汝妻子我养之，勿虑也！”
……
第五十章 你们也配坐这天下
…
现如今，在名义上，韩擎已经不是汴梁城的最高领导人了，最高领导人是赵谌这个十岁的孩子。
这时候，难免有些人会糊涂，不知道该站在哪边，或者以为韩擎真和赵宋是一边的。
那怎么办？
能怎么办，释放明显的信号，让别人看清楚形势，然后选择站队呗。
所以，刚立了赵谌，韩擎就在此刻当着满城军民的面对赵佶、赵桓说：“汝妻子我养之，勿虑也！”
“汝妻子我养之，勿虑也！”这话其实是曹操杀粮官王垕时说的。
但世人多认为，“汝妻子我养之，勿虑也！”这话是曹操对那些被他夺了妻子的人说的。
比如：
何进的儿媳尹氏。
她和前夫有一个儿子何晏。
尹氏和何晏被曹操接管了。
还有吕布手下大将秦宜禄的妻子杜氏。
她和前夫有个儿子秦朗。
曹操也接管了杜氏和秦朗。
也就是说，“汝妻子我养之，勿虑也！”这本是奸雄在做事心狠手辣之余还有那么一丝丝人情味的话，被当成了霸占别人妻子的宣言，使其人尽皆知。
而在这个场合，韩擎对赵佶和赵桓说了这话，那么就好像是在对赵佶和赵桓说：“你们放心的待在金营吧，你们的妻子我韩擎接管了。”
已经没有比这更大逆不道的话了。
韩擎这摆明了是在告诉在场的所有人，老赵家的江山我接管了，老赵家的妻女我也接管了。
韩擎的心迹表露无疑。
那有人可能会问：韩擎既然不想藏着自己的野心，那立赵谌干什么？立赵谌还有意义吗？
答案自然是肯定的，立赵谌很有政治意义。
曹操拥立刘协，难道没有人知道曹操是欲夺取天下的枭雄吗？
当然有人知道，甚至人尽皆知。
可曹操还是挟天子以令诸侯在短时间内迅速壮大起来，要不是曹操在赤壁之战中败给了孙刘联军，曹魏早就一统天下了。
所以说，暴露自己的野心与立赵谌为帝并不冲突，两者都是为壮大韩擎的实力服务的。
这么说吧，韩擎在立了赵谌之后，这么快就释放出了自己有问鼎天下野心的信号，主要有以下三个原因：
一、坚定那些拥护自己的人的信心，不让他们误会自己，然后改换门庭。
二、逼那些中立的人站队。
三、拉那些还忠于赵宋的人过来。
有人可能会担心，韩擎这么做，不会有问题吧？
能有什么问题？
现在汴梁城内的军民能离得开韩擎吗？
答案显而易见。
离开了韩擎，汴梁城中的军民立即就会分崩离析，进而可能不仅要像之前一样被金人拿着屠刀勒索妻离子散家破人亡，还有可能被已经被激怒了的金人屠城。
在这种情况下，韩擎暴露自己的野心，是最恰当也是最安全的——换一个时期，肯定会有很多人口诛笔伐韩擎，甚至打着什么“清君侧”或是“匡扶宋氏”之名直接领兵诛杀韩擎，而现在，谁敢漏出这个念头，哪怕只是说韩擎个“不”字，不想再被金人勒索、屠城的满城军民非得把那人生吃了不可。
所以，韩擎如果不趁现在这个好机会尽可能的壮大自己为将来逐鹿天下做准备，那韩擎也太傻了。
除了给汴梁城中的军民释放明显的信号以外，韩擎这其实也是在告诉金人：“以后别再拿老赵家的人来烦我了，他们已经没用了。”，同时在告诉老赵家的人：“你们不要再舔着脸给我下旨了，我肯定不会听你们的旨意行事的。”
赵佶、赵桓没想到，韩擎不仅抗他们的皇命，还如此明目张胆的要接收他们老赵家的江山及接手他们的妻女。
“乱臣贼子！”
泥人尚有三分土性，赵桓可以忍受金人任意欺辱，但却不能忍受昔日臣子的背叛和侮辱。
看着冲自己咆哮的赵桓，韩擎放下赵谌，掷地有声道：
“一个，骄奢淫逸，好大喜功，惹出祸端后，只思退位逃跑。
另一个，愚蠢胆小，治理国家如同儿戏，胡虏前来，只知对无辜军民掠脂斡肉，以祖宗之财、无辜妻女贡献胡虏苟活性命。
你们也配坐这天下？”
韩擎毫不留情的揭短，让赵佶和赵桓又羞又耻的同时，也让赵佶和赵桓哑口无言——事实如何，现在已有公断，甚至可以对他们父子盖棺定论了。再者，他们到底因何落到今天这般地步，他们自己心里难道还真没点逼数吗？
韩擎不再看赵佶和赵桓这两个自此已经可以彻底退出历史舞台的无关轻重的小人物，而是看向刚刚赶来的完颜宗翰和完颜宗望，朗声道：
“粘罕、斡鲁不，不要再耍这孩童一般的懦夫手段，汴梁城就在这里，你们大可亲率大军来攻，看我韩擎与汴梁城的三百万军民能否守得住！”
完颜宗翰打马上前，道：“韩擎，你身为统帅，不能与国存亡，却窃据孤城，僭称大号，若不降附，将有后悔！”
完颜宗望也打马上前，道：“韩擎，你占据孤城负隅顽抗，岂有出路？我主有令，凡是归顺之人，都可以给官做，凡是不归顺之人，必举大兵讨伐，你千万不要执迷不悟，心存侥幸！”
韩擎冷冷一笑，道：“手下败将，也敢大言不惭？”
完颜宗翰眼一眯，道：“如此说来，汝是准备负偶顽抗到底了？”
韩擎微微一笑，道：“也不尽然。”
完颜宗望眼睛一亮，问道：“你欲如何？”
韩擎道：“听闻你二人弓马娴熟、武艺高强，我以一敌二，我三人就在这城前一战，你二人诛杀我，汴梁城群龙无首，任尔等攻取，我诛杀了你二人，尔等群狗无头，到时候我亲率大军杀出城去，定叫你们这些金狗全都有来无回。”
韩擎挑衅道：“就是不知你二人有没有胆与我一战？”
韩擎话音一落，刘彦宗就赶紧劝道：“二位元帅切不可中他激将之计！”
萧庆也道：“我听闻，这韩擎力能扛鼎，骁勇善战，经历大小上百战，击杀过上千人，本身却连小伤都未曾受过，与他比斗，实属不智，二位元帅万万不可上当！”
完颜宗翰和完颜宗望年轻时的确是骁勇善战的悍将，可他们如今已经年近半百，早就过了武将的巅峰期，更可况他们早已不亲自上战场多年了，而且二人（尤其是完颜宗望）因为沉迷于女色身体也不太好，怎么可能是刚近二十岁的悍将韩擎的对手？
不论是完颜宗翰，还是完颜宗望，都不是冲动无智之人。
所以，虽然明知不应战多少会有损士气，但完颜宗翰还是不上当道：“休呈口舌之快，来日战场相见。”
言毕，完颜宗翰便打马回去了。
完颜宗望等人紧随其后，也都打马回去了。
赵佶和赵桓倒是不想回去，可由不得他们，两个魁梧的金兵打马上前，一人提起一个放在马鞍上，就将他们带走了……
趴在马背上的赵佶和赵桓还没走远，就听见城墙上的将士们大喊：“大王威武！大王万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