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常安城内,江月庭(求收藏/推荐) 第一卷.江月庭 深秋夜绵月高照,新晋名伶上戏台。 江月庭芜风雪起,皇城柳巷金枝来。(《常安城内,江月庭》文/安家倾月) ——第一卷引子 —————————————————————— 【“话说那江月庭,有一名伶——名风雪、字初阳,人如其名,气质翩然,宛如上天白雪落人间,不食烟火、不染凡尘。白衣玉箫,过九街,去城门,一曲名怜动九天,独候空城三载,不见那佳人从北~归!” “好。说得好!” 说书人说到此处台下听众皆掌声响起,喝采连连。 “咳咳。”说书人清了清嗓子,继续说道:“要说那佳人何许人也?皇城内天子之女,金枝玉叶嫡长公主——枫夕!” “好。” “事说十年前,枫夕长公主心性贪玩,乔装男儿身,偷出宫门晓苍生,却见风雪登戏台,手拨琴弦,喉转音,一曲名怜穿街过,从此金枝入人间……”】 十年前齐国嫡长公主枫夕公主还只是嫡公主,刚年满十五,正值青春大好年华,生性散漫,喜闻江湖趣事,唯愿悠游山水身自在。 这日,枫夕公主来了性子,想去皇城门外看看,乔装打扮,化成男儿身,翻出宫门第一次见到了真正的繁华长安。 “公主你看,好热闹啊。” “秀儿,跟你说了多少次了,在外面要叫我公子,别叫我公主。” “哦哦,是公主,不对公子,公子。” 齐花月与其贴身侍女秀儿,扮作了男儿身穿梭在人群之中。两人长相俊秀,扮作男儿身竟有几分帅气,平日里她们一个是皇城里高高在上的金枝玉叶嫡公主,一个是玉叶宫的掌事宫女。 碍于宫规禁人,两人虽有姐妹之情,却不敢过分放肆。但是今日这些都可抛却,在这繁闹的常安城内,她们只是两个贪玩的少女,没有身份之隔、没有宫规之束,有的只是逍遥与自在。 “公主,错了,是公子,”秀儿意识到自己的口误,调皮地吐了吐舌,接着道:“那边有变戏法的,我们过去看看吧。” “好。父皇一直说高手在民间,我要去看看这民间的戏法和皇宫里的有何不同。” “让让。”齐花月和秀儿挤到人群最前面,目不转睛地盯着眼前耍戏法的人。 “噗……” 一口火油喷出,一瞬间的火光照亮了周围所有观众的脸。 “锵锵锵…”卖艺人的铜锣声响起,“‘有钱的捧个钱场,没钱的捧个人场,支持一下。” 一边一个小男孩儿拿着一个收钱的碗,缓慢的走过每一个人的面前,不少人觉得精彩,纷纷拿出了铜板、银两,放进了碗中,发出清脆的哐当声。 齐花月见小男孩儿要过来了,急忙拍了拍秀儿的肩膀,说道:“秀儿快拿钱出来,马上到我们了。” “哦哦,好。”秀儿急忙掏出了银两,放进了小孩的碗里。 小男孩儿看了看碗里的银子,对着齐花月和秀儿深深鞠了一躬,真诚地道谢道:“谢谢两位哥哥。” “不用谢,秀儿我们去别的地方玩吧。” “好。” 齐花月和秀儿推搡着走到了别处,只剩下小孩一个人愣在了原地,望着两人远去的身影,久久没能回过神来。 “小三儿,过来,回家了。” “哦,来了。” 小三儿这才回过了神,跑向了卖艺人,举起装满了银两的碗给两个大人看,脸上挂着灿烂而又天真的笑容,喜悦地说道: “爹娘,刚刚有两个漂亮哥哥给我们好多钱。” 一个男人正在收拾东西,皮肤黝黑,长得很高,却有些瘦,两颊都凹陷进去了,佝偻着身子,后背却十分得宽,像是可以背起所有似的。之前喷火的就是他。 听见小三儿的声音,男人急忙在衣襟上擦了擦满是火油的手,接过小三儿手里的碗,一眼就注意到了碗里最大块的银两,拿在手中掂了掂,很沉,随即放进了兜里,将其他的银两递给了一个还在忙碌的妇女,不咸不淡却又带着几分喜悦地说道: “哦,应该是有钱人家的公子吧,在他们眼里这点钱不算什么的。不过今天确实赚了挺多钱,孩子他娘,把这些钱拿去,去朱屠夫那里买点肉,今天晚上给孩子们开开荤,打打牙祭。” 妇女擦了擦手,激动地接过男人手里的碗,笑着答了一声,“诶,好勒,我这就去。”就跑去买肉了。 “太好了,今天可以吃肉了。” 小三儿睁着一双清明无辜地双眼,擦了擦有些灰尘的脸,高兴极了。 男人扛起一大包工具,留下一个很小很小的包,看着小三儿,问道:“你娘去买肉了,这些东西就只能我们俩父子拿回去了,小三儿拿得动吗?” “没问题。” 小三儿撸起袖子,吃力地拿拖着小包,跟着男人一步一踉跄地回家去了。 月色很明,照耀着灯火阑珊的常安城,即使深夜,常安也是一片繁华和喧嚣,但这繁华却不属于穷人,只属于达官贵人。 常安城,西柳巷东街,天子脚下最繁华的街市,第三百八十号是一家青楼——名江月庭。 “这里好漂亮啊,秀儿,你看那个灯,像不像牡丹花。” 齐花月在巷子中穿梭,被深巷的灯火吸引,一路上左看右看好不兴奋。 “公主,不对,公子公子,”秀儿急忙改口,公主叫惯了,一时改不过来。秀儿张望着周围奇奇怪怪的人,疑问道: “这里是哪里啊?怎感觉好生奇怪。公子,要不我们回去吧,诶,公子呢?” 秀儿在人群中张望,怎么一晃眼就不见人人影了,忽地瞥见齐花月在灯火最明处,急忙跑了过去,一把拉住齐花月,问道: “公子你怎乱跑,才一会儿便没了人影。” “哟又来一位,看二位公子面生,头一次来吧。” 从灯火内走出两位身形妖娆的妓子,两人脸上擦着厚重的胭脂,身上还散发着味道重到刺鼻的香粉味,手上拿着薄娟,冲着齐花月和秀儿挥到。 浓烈的香粉味瞬间钻进了两人的鼻孔里,两人同时撇过了头,捂着口鼻,一脸嫌弃。 齐花月说道:“两位大姐,你们身上的味也太重了,没洗澡吗?” 两女闻言面色一顿,随即扬起笑容,说道:“这位爷,这是香粉味。” 齐花月嫌弃地说道:“这香粉怕是假的吧,味道也太难闻了些。还有你们这里面是何地方?我看着好生热闹。” “我们这里是江月庭,一个只会让人快活的地方,进来这里的每一个人皆会感觉到快乐与满足。” 第二章 江月庭.姻缘天定地造设 “这么神奇?秀儿我们快进去看看吧。” 齐花月一脸吃惊,天底下竟还有这般神奇的地方,她必须要进去看看。说罢,齐花月一把抓起秀儿的手就跑了进去。 两边的妓子也是识趣,立即侧身,让出了一条路给齐花月和秀儿,嘴角带着浅浅的笑容。待到齐花月喝秀儿走进了人群之中后,左边的妓子才缓缓说道: “刚才那两个是女的吧。虽穿着男人的衣服,但那身形和脸蛋怎么看都是女子。” 右边的妓子莞尔一笑,道:“或许又是哪家富家小姐偷跑出来玩,无意闯到我们这江月庭来的吧。毕竟在这偌大的常安城,只有我们这江月庭最格格不入,也最吸引人。” “或许,江月庭就不该存在于这常安城。这样常安城才能真的长安。” 月夜下的常安城很是繁华,而这江月庭更是歌舞生平。可歌的不是盛世,舞的亦不是安宁,而是风花雪月,迷乱红尘。 “二位小爷,需不需要叫几个姑娘,我们这的姑娘个个倾国倾城,技术还很好,包准让二位满意。” 刚进江月庭齐花月和秀儿被一位肥胖女人挡了去路。要说这位肥胖女人,是真的一绝。 身宽体胖不说,还满脸油,严重浮粉,脸上涂着厚重的胭脂,眉毛也是描得一言难尽,再加上那语气,那不停摇曳的身姿,简直快把人看吐了。而此人正是江月庭的老鸨,人称秒嘴丰禾的夏丰禾。 秀儿一听来人说的是“叫几位姑娘”,瞬间明白了这里是何处——青楼。 方才她还觉得此地的地名为何如此熟悉,原来竟是天下各国达官贵人的销金库,常安城最出名的青楼——江月庭。 秀儿刚要提醒齐花月此处是青楼,以齐花月的身份不能来这种地方,可她还没来得及说话齐花月就已经先开口了。 齐花月脚踩板凳上,撸起袖子,颇为豪爽地大喊一声:“姑娘?我们不要姑娘,我们要美男子。你们这儿有吗?” 此言一出,江月庭内瞬间安静了,所有人纷纷转过头,看向齐花月和秀儿。脸上的表情可以用沾满了颜色的画布来形容,丰富异常。 “那俩小子莫不是断袖吧,居然扬言要找小倌,也不觉羞耻吗?” “说得对啊,现在的年轻人都是怎么了?好好的姑娘不要,找什么小倌?莫不是家中长辈没教育好不成?” “我看有可能,你看这两人细皮嫩肉,那皮肤比姑娘家还要细腻,说不定家里人是拿来当女孩儿养的。所以心中啊有些扭曲,不似寻常人家公子那般喜好女色,而独好男色。” “诶,真是可惜啊。” 周围人八卦的议论声使得秀儿满脸通红,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真是丢死个人了。 反观齐花月却觉得无碍,反而一脸坦荡,扫视了一眼四周,绝美的脸上满是认真,义正严词道: “你们这些人在说些什么?男人喜好男色就是癖,就是丢人脸,族中长辈没教好。而喜好女色就是男女之情,风花雪月,人之常情,天下共雅之。” “我看都是在放屁。这世间情爱皆是由月老亲定的,欢喜之人不管是何性别、是何出身,只要心中有爱,那就是上天注定的姻缘。不是我们凡人能够控制的。” “世间情爱当讲究随心随性随缘。说到底别人的喜好如何又干你们何事,又是你们可以肆意议论的吗?” “这……” 齐花月一席话训得堂里众人哑口无言,在场众人不是喜欢风花雪月、留恋花丛的花花公子。就是苦情的女妓、清倌。每一人都有着自己情爱的故事,或悲或喜,或凄或好。 这些人皆知晓,情爱之事,不是人能够左右的。情,一旦到了。任何人都阻拦不了,也逃不掉,唯有无穷无尽的深陷,从此再没有自拔而起之日。 “说得好。” 突然,堂内想起了掌声,齐花月寻声一看,却发现鼓掌之人竟是夏丰禾,不由一惊,疑问道: “你说什么好?难不成你是魔镜?” 夏丰禾突然一脸感动,擦了擦眼角不存在的眼泪,哽咽道: “奴家是个苦命人,不敢喜欢人家,男女都不敢,怕祸害了人家。只是江月庭这些年来了不少客人,难免会有几个客人喜好龙阳或者魔镜。碍于面子,却不敢将心中之事实现,每每都不得快活。” “今日听公子这么一说,奴家顿时想起了那些客人,心中感慨万千。若是那些客人听到公子这翻话,定然会感到万分高兴,因为,终于有人说出他们一直想说的心里话了。 “……” 齐花月心中甚是无语,这夏丰禾的演技如此好,竟然说得很像那么一回事,只是瞬间就引起了周围人的共鸣。 “老鸨说得对,我等这些年实在是苦啊。爱而不得,心中所受煎熬太多,几次险些崩溃。”一个肥硕的男人一边哭,一边说道: “每每想到自己的特殊癖好,总是不禁脸红发烫,认为自己是妄读了几十载的圣贤书。竟然,唉……今日听这位小公子,还有夏老鸨一席话,令得在下茅塞顿开。实不相瞒在下一直对江月庭的梧越公子芳心暗许,” 突然男人提高了分贝,大声宣布道:“在下决定了,今日不找姑娘了,在下要找梧越公子一吐芳心。” 众人闻言纷纷面露异色,多大的人了还要一吐芳心。况且梧越公子是何人,江月庭头牌伶人,岂是你想找就能找到?天真! 夏丰禾闻言点头微笑,道:“李老板有此心梧越定是感激万分,只是梧越乃是江月庭头牌,这……” 被称呼为李老板的人知晓夏丰禾话中之意,一把掀开了外衣,露出里面挂在腰腹的钱袋子,取下,从钱袋里取出一张大额银票,放在了夏丰禾的手上,说道:“给你,一百两,够吗?” 夏丰禾见到手中的银票,笑得颜开,急忙收好了钱,点头哈腰道:“够够够,梧越公子今晚就是属于李老板的了。” 第三章 江月庭.高处金枝落人间 众人闻言,纷纷倒吸一口气,这胖子李老板竟如此有钱,随手便是一百两,要知道梧越公子的牌子价也不过才八十两,这一出手便是一百两。 江月庭规矩如此,一旦有人高于牌子价买了伶人或艺妓,那以后那位伶人或艺妓的牌子价便会跟着上涨。 现下看来,若是以后他们这些人再想找梧越公子就得一百两起步了。只是梧越公子那么温雅的一个人,竟被这个李老板买得一夜,想想都有些不忍。 “不行。” 秀儿忽然出声阻止道:“梧越公子那么温雅,怎能被你这么猥琐的人买走。老鸨这是我的钱,一百五十两,把梧越公子给我。” 秀儿一把将夏丰禾手里的钱拿走,塞回了李老板手里,递上了自己的钱。 夏丰禾见到手上的钱,笑得更开了,笑得眼睛都快笑没了,连连对秀儿说道:“好说好说,既然这位小公子出价更高,那梧越公子就……” “慢着,”李老板出声打断老鸨,又拿出了几张银票,一脸得意地说道:“我出一百六十两。” “好好好。”夏丰禾笑着就要去拿李老板手里的银牌,脸上堆满了笑容。今天可真是好日子,这么多金主。 “我两百。”秀儿大手一挥,又拿出一张银票。 李老板一咬牙,继续道:“两百一。” “两百五。” “两百六。” “三……” “等等。”秀儿本欲继续加价,谁知齐花月却突然出声打断了,目光却是看着李老板的,眼露鄙夷,说道: “你这么大一个男人,怎得如此小气。我兄弟都是五十两五十两的加,你这十两一加,也不嫌丢人吗?” 齐花月从包里拿出了四张面值一百两的银票,拍在了夏丰禾手上,将李老板的钱从夏丰禾的手中抽出,扔了。 “四百两,那什么越,归我兄弟了。老鸨,给我们找个房间,还有给我叫一个和那什么越一般出色的美男。多少钱?” 夏丰禾颤抖着手收起了银票,对着齐花月献媚一笑道:“那我给公子叫清梦公子吧,他二人皆是我们江月庭头牌伶人。价格嘛,二百两。” 夏丰禾怕收价太高把齐花月吓走了,只敢收梧越一半的钱。但这个价格在江月庭已然很高了,她也不亏,反而大赚。 “行。给我们找个房间吧。”齐花月一甩手,又是二百两出去。 她是皇城最受宠的公主,最不缺的便是这些身外之物。 “没问题,小洛,来带二位爷上二楼天字房,顺便把梧越和清梦公子叫去。” 一位小倌走了过来,点头应道:“好的,二位爷楼上请。” “嗯。” 秀儿还沉浸在齐花月霸气出手的情形中,还未曾反应过来,就已被齐花月拖着上了二楼。 待到秀儿回过神时,已身处包间坐在椅子上了,身边还坐着一个锦衣墨发,举止温雅的美男子,正是江月庭头牌——梧越公子。 梧越端起酒杯凑到秀儿面前,问道:“小公子,喝酒吗?” “啊?我,我不喝。”秀儿连连摆手,满脸通红着说道,天哪,梧越公子竟就坐在她身边,还离得那么近,这,这也太不真实了些。 “既不喝酒,那便喝茶吧。” 梧越温雅一笑,放下酒杯,伸手去拿茶杯和茶壶,给秀儿倒了一杯茶,递到了秀儿面前,“公子请。” “谢,谢谢。”秀儿点头,接过了梧越接过来的茶水。 “小心烫。”低头正要喝,却听见梧越的提醒,轻点了点头,吹了几口凉气,待到茶水不烫口后才喝了起来。 一杯温茶下肚,秀儿心中无比舒畅,美男倒的茶,果然格外好喝。 “秀儿,你为什么会认识越公子?” 秀儿对面,齐花月正搂着清梦吃着清梦喂的葡萄,含糊不清地疑问秀儿道。 秀儿闻言瞥一眼梧越,低下头害羞,说道:“之前梧越公子去过宫宴表演,我曾远远看过一眼。” 年初,皇宫内举办大型宫宴,受邀的不仅是齐国王公贵族,还有常安城各大名伶艺妓。只不过前者是参加宫宴的宾客,后者则是去表演,走个过场的。 “可我怎没有印象?” 齐花月吃着清梦塞过来的葡萄,努力回想各大宫宴的场景,却没有丝毫印象。记忆中她没有见过梧越,亦没有听过这个名字。 梧越亦为齐花月添了一杯茶,缓缓说道:“我们只是去表演才艺的,并非宾客,二位公子对我们没有印象也是难免的。” “我想起来了,”秀儿突然高声道:“梧越公子去的那一次,公子你没有参加,出宫玩去了。所以没有印象。” “哦。”齐花月极其敷衍的应了一声,她逃避宫宴也不是一次两次了,不知秀儿说的具体是哪一次。 “话说……”秀儿突然沉下了脸,一脸不悦,“公主你怎么抱着清梦公子,传出去了让天下人怎么看……” 秀儿突然意识到不对劲,急忙捂住了嘴。该死她怎么把公主的真实身份给说出来了。 皇城内最受宠的公主齐花月乔装男子混进青楼,找清倌私会,此事要是传出去,齐花月岂不是会被天下人笑话。连带着她也不会好过,甚至整个玉枝宫的人皆不会好过。 “公主?”清梦和梧越同时一震,看向齐花月,面露异色,惊道:“你是公主?” 齐花月咧嘴一笑,坦然承认道:“是啊。” 清梦和梧越对视,在彼此的眼中看到了震惊,堂堂公主竟然扮作男儿身,混进了江月庭,这事要是传出去,整个江月庭都得从此消失。 清梦和梧越扑通一声,齐齐跪下,对着齐花月磕头道:“贱民清梦(梧越)参见公主,公主千岁千岁千千岁。之前我二人眼拙,没能认出公主,如有做出对公主不敬的地方,还请公主恕罪。” 清梦咬紧了下嘴唇,一股腥甜钻进了嘴里,嘴唇破了。清梦此时想死的心都有了,他方才一直是抱着齐花月的,若是此事被他人知道了,他就是玷污了公主的清白。这在齐国可是要杀头的。 第四章 江月庭.大漠孤雪人间人 梧越也缓缓转过头看向清梦,心中不免为清梦担忧,方才清梦与齐花月的举动确实太过于亲密了,若齐花月存心计较那清梦便完了。 秀儿心中也叹了一口气,不过不是因为担忧清梦,而是对齐花月表示无奈。 她这位磨人又花痴的公主,美色在前哪还顾及得到公主不公主的身份,不扑上去肆意妄为一番已是极好的了。 更别提其他。 果然,齐花月见清梦跪下了,急忙起身扶起,秀儿见状赶忙把梧越也扶了起来,目光触及梧越眼中的担忧,轻轻拍了拍梧越的手,示意梧越放心。 齐花月扶起清梦后,一眼就看到了清梦嘴角的血迹,急忙伸手去擦,轻声问道:“疼吗?” “不,不疼。” 清梦望着齐花月出神,公主似乎格外温柔呢。 “铮”忽然大堂之内响起了悠扬而又动人的琴声。 齐花月和秀儿急忙跑到靠大堂的窗户旁,推开窗往大堂看去。 只见大堂中心的戏台上坐着一名白衣男子,年纪约莫十六七岁,因头低着看不清模样,只能看见白衣似雪,墨发如瀑,披肩而下,发间系一根白色发带。 远远看去是那么的美好、圣洁,宛如阳春白雪,令人移不开眼。 手拨琴弦,琴声正是从琴弦中溢出,悠扬婉转,透着一股凄清与忧郁。 忽然人儿朱唇轻动,清调起于歌喉:“月明兮树娑影,山青兮阳还明,佳人留恋江湖好风景。恍惚间,又闻楼阁曲清,回首望见烟花伶。弹指一笑风雪过,佳人一去不复返,曾问江山美色欲何许?”(原创《烟花伶》) 听惯了宫廷奢靡之曲的齐花月,第一次听见了这种抒发风花雪月的俗世世俗,而现下的齐花月,也正好一个少女情愫初开的年纪。听后不由为之一震。 曲中之情跨越了时间、身份,却终究不过是一场悲剧。落得有情人终分离的下场。 再加上唱曲人的声音,那种自带忧郁而又空灵的音色,将这个看似虚假的故事渲染得竟有几分真实感。使得齐花月只是这一曲便记住了唱曲人。 “那人,是谁?” 清梦瞧了一眼台上人,毕恭毕敬地回答道:“那是风雪,江月庭新培养的头牌,今夜是他第一次登台表演。” “风雪吗?倒是个好名字。” 此时表演已经结束,风雪却没有下台,花枝招展的老鸨走上台前,抬起风雪的下巴给台下人看,此时所有人都发出了惊呼。 那是怎么绝美的一张脸,皮肤雪白如凝脂,眉清似远山,眼若星辰般明亮,鼻子象是天神精心雕琢得一般,美得无懈可击,薄唇如血,殷红无比,衬得整个人更加美了。 就连见惯了世间美男的齐花月也不禁惊艳,实在是太美,太惊艳了。这张脸怎就长在了一个苦命的伶人身上。 老鸨在台上自是看见了众人的反应,嘴角勾起,心中满是喜悦,看来今日她定会大赚一笔。 老鸨做了一个安静地手势,高声宣布道:“劳请各位客人安静一下。我来为大家介绍台上之人。” 众人闻言纷纷停下了一切声音,整个大堂瞬间安静了下来,皆期待着老鸨接下来所要说的话。 老鸨见众人已经安静下来了,清了清嗓子,说道:“此人乃风雪,是我江月庭有史以来最出色的伶人,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且谈吐不凡,极具亲和力,至于容貌大家都看到了。绝对是江月庭所有伶人中最好的。” 老鸨突然提高了分贝,相似在公布什么了不起的东西似的,高声道:“最关键的,风雪从未接待过任何一位顾客,今日是他首次登台,所以冰清玉洁,未曾被任何人用过。” 话音未落台下就已经沸腾了,如此美男竟还是处,这叫人如何能不心动。 老鸨忽然又说:“我知道,有些客人一定会说,‘你们江月庭培养伶人,定然早就找人调教过他了。也不知被多少人碰过了’。” “禾儿在这里,请各位客人放心,江月庭为了保持风雪的干净度,从未安排过让风雪学习这方面的技巧。风雪是真真正正的没有被任何一个女人碰过,连男人也没有。是真真正正的清白之身。” “哇……” 此言一出,如同石落水中,激起了千翻浪。大堂之内再次响起了各种议论的声音。 “连调教都没有做过,这也太干净了吧。” “就是就是,难得江月庭终于人性了一次,没有再拿那种被用过只剩最后一步的人出来。” “这般容貌,比女子还要美上几分,怕是很难不让人心动。” “我出一百两。” 突然一个人直接叫价了,头牌都是五十两起,此人直接叫了一百,也算是可以了,但对于夏丰禾来说还不够。 “这位客人莫要心急。”夏丰禾笑着说道:“风雪可是我江月庭重点培养的伶人,一百两就想买我家风雪初夜,恐怕还不行。况且,禾儿还没有说开始呢。怎么就直接叫价了?” 先前叫价的是名男子,亦是江月庭的老熟客了,是个男女通吃的货,见到风雪自然是忍不住了,急忙问道:“那你说多少钱起步,什么时候开始叫价?” “价格嘛,二百两起步,每次加价不得少于二十两。价高者得风雪。”夏丰禾笑着比了两次手指,每一次都是二。 “至于什么时候开始,禾儿数三个数,三个数数完,各位客人就可以开始竞价了。” 此言一出台下再次陷入宁静,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等待着夏丰禾的倒数。 而自夏丰禾上台之后,风雪就一直默默擦拭着琴弦,不出声也不说话,也不做其他的动作。神色极其平静,不悲也不喜,似乎早就预料到会是现在这般情况。 楼上,齐花月也注视着风雪,她总觉得这个少年的眼睛虽亮,却没有一丝少年郎应有光彩,有的只是死灰一般的沉寂,没有任何希望之火燃烧的迹象。 “一、”夏丰禾开始了倒数。 “二、” 有人已经在摸所身上的钱袋,提前所好了准备,随时等着夏丰禾的那一声开始。 “三,开始。” 第五章 江月庭芜.千金一掷美人有 一声未落,数声赫起,无数钱票被扔到了台上。一个又一个近乎疯狂地声音急促而又激昂地喊道: “我出两百两。” “二百二十两。” “二百五十两。” “我出二百七。” ”三百。” “我出五百两。” 此时一道沙哑而又沉闷的声音响起,喊价五百两,众人纷纷望去,之间之前与齐花月争执的肥胖李老板高举右边,手里握着捆得整整齐齐的钱票。 所有人都倒吸一口气,五百两买一个伶人一夜,这未免也太豪了。 夏丰禾见到李老板手中的钱票笑得眼睛都没了,差点冲下台去抢走李老板手中的钱票。五百两啊,整整五百两,这也太多了。 但夏丰禾还是止住了自己激动的脚,望着黑压压的人群问道:“还有没有客人愿意出更高价的?” 人群安静了,五百两还要加价,真当钱是大风刮来的吗?谁加价谁傻啊! “有,”忽然一个声音响起,“我出六百两。” 众人寻声看去,只见二楼一敞开的窗户中有一少年郎探出头,一身贵气花月华绸,头顶带玉冠,腰配青玉步禁,手执白扇,轻摇生风,立于窗内,容貌出众带几分秀气。 举止潇洒,嘴角带笑,颇为有几分江湖儿女的意气风发之色。正是女扮男装的齐花月。 “我说,我出六百两。可有人出价比我还高的。” “又是你。” 李老板认出了齐花月,正是之前与他抢梧越之人。再一看,梧越不正是在齐花月身侧吗,且连清梦也在其身后。 这不由得让李老板更加生气了,三番五次坏他好事,有了清梦和梧越还不知足,竟然还要强风雪,他绝不能一忍再忍。 李老板伸出因愤怒而颤抖地手指,指着二楼的齐花月,极为不满地说道: “你既已经有了清梦公子和梧越公子,为何还要与我争风雪。莫不成你想都霸占了不成。” 齐花月忽地收起了折扇,笑道:“有何不可。江月庭不就是谁的钱多,谁最大吗?” “方才夏老鸨也说了,‘今日价高者得风雪’。李老板你若是想抱得美男归,那就请你多努力努力,再往上加点。” 齐花月鄙夷一笑,嘲讽道:“不过可别怪我事先没提醒你,夏老鸨之前可是说了,此次竞拍,单次加价不得少于二十两。如果你还是想小家子气,一次十两的加,我看就算了吧。” “你……” 李老板被齐花月的言语所激怒,一瞬间竟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只能面露凶光,打开钱袋,将里面所有的银票尽数取出,一把扔到了台上,一时间银票飞舞,好不奢靡。 “一千两,我要买他一夜。你一个小白脸,休想再和我抢。” 秀儿、清梦、梧越在一旁皆轻声一笑,摇了摇头,和当朝公主比钱多,怕不是脑子进水了吧。 只听刷的一声,齐花月又将折扇打开,把玩着,嘴角挂着若有若无的笑意,嘲讽李老板道:“李老板就只有这点钱也敢来江月庭抢人,未免也太自信了一点吧。一千两零…” 说到这齐花月故意停顿了一下,要得就是众人的反应。果不其然此言一出众人皆屏住了呼吸,安静地等待着齐花月接下来的话。 “二十两。” 话音刚落,江月庭内瞬间一片喧哗,这夏丰禾说一次最少加价二十两,齐花月倒是记得很清楚,一分不多一分不少,俨然没有之前的阔气。 众人猜测或许是齐花月带的银两也不够了,又或许是在故意打击李老板,所以才以最低加价数加之。 夏丰禾听见齐花月又加价了,显得异常高兴,虽只加了二十两,但怎么着也是一千零二十两啊,这价远远超出了她自己的预估,真没想到金主年年多,今日特别多。 夏丰禾象是怕齐花月会反悔似的,急忙冲着楼上的齐花月挥起了薄娟,卖弄着腰肢尖着嗓子喊道:“既然这位小公子出价更高,那风雪公子今日就归这位小公子了。” 夏丰禾回头看了一眼端坐在地的风雪,小声吩咐道:“还不快去。” 风雪这才抱起古琴,缓缓上了二楼,玉质金相,白衣款款,墨发披散至腰间,步态轻且正,宛如傲雪在尘,不食人间烟火。 齐花月看得有些痴了,世间竟然有如此美男,怕是潘安在世与之相比,风雪也能丝毫不逊色。 李老板见风雪已经上楼去,心中更加气愤了,但又无可奈何,他身上只带了一千两,还是进货用的。先前被齐花月一激,把这事都给忘却了,一下将钱票全扔了出去。 现下风雪已被齐花月拍得,他也终是想起了自己是来常安进货的事,这才灰溜溜地上了台,捡拾自己之前扔出的钱票。 可李老板刚捡起一张钱票,还来不及放进钱袋中就被夏丰禾给打断了。 “这位客人,您是在干嘛呢?” 李老板一边捡钱一边说道:“捡钱啊,既然风雪公子已经被别人拍得了,那这钱我总要收回吧,我还有他用。” 还不待夏丰禾开口解释,台下还未散去的人中,就已经有人先一步开口讲述道了。 “这位仁兄你如此作为,莫不是忘了江月庭的规矩了。” 李老板抬头看向台上说话之人,一头雾水,疑问道:“规矩?什么规矩?” 夏丰禾拿出撇在腰间的团扇,略带轻蔑地摇了起来,缓缓走向李老板,居高临下地说道: “李老板,咱这江月庭有个不成文的规矩,就是这银两啊、钱票啊一旦落入了戏台上,那就默认为这些钱票和银两,都是客人自愿赏赐给表演的伶人或者艺妓的,是不能再拿回去的。” 说罢,夏丰禾一把抢过了李老板手中的钱票,一张一张地整理好,不屑一顾地瞅了李老板一眼,继续说道: “更何况,这戏台之上,可不只李老板您一人扔的钱票,还有其他客人的呢,你这么大摇大摆地捡走,让其他客人怎么想?” 第六章 江月庭芜.人间世事随波流 台下瞬间就响起了附和夏丰禾的声音,“对啊,那上面还有我们的钱,你全捡走了,我们怎么办?” 一个轻抬手花魁半遮着脸,嗤笑道:“哪里来的乡巴佬,连江月庭的规矩都不懂,真是够丢人的。” 该花魁身边地一个男子,一边摸着该花魁的手,一脸嘲笑道:“美人,你怎么能叫人家是乡巴佬呢?分明是暴发户才对。” “对,暴发户,哈哈哈……” 江月庭里忽然响起了众人嘲讽的笑声,这些嘲笑声无一例外地全钻进了李老板的耳中,李老板本就因得不到风雪而心生怨恨,这下又因进货的钱票拿不回来,心中更是怒火滔天。 大喊一声“够了。”转身看向一脸得意的夏丰禾,气愤无比地指着夏丰禾的鼻子骂道: “你们,你们江月庭欺人太甚,既然我没有拍得风雪,为何不能收回我自己的钱。说什么掉在台上的钱就是赏赐给伶人、艺妓的,简直就是蛮不讲理。还有你们,” 李老板又转头看向台下众人,更加大声地职责道: “方才我可是亲眼看见了,你们虽喊得激烈,但你们扔到台上的钱不过几两,十几两,根本无关痛痒。可我丢的可是足足一千两,岂是你们那区区几两,十几两银可以比拟的。” “同是来江月庭寻欢作乐的,亦同是被这天上人间所坑蒙拐骗之人,你们为何,”李老板突然伸手指向夏丰禾,继续说道,“为何要帮着她说话。” 众外来客听见李老板如是说,皆陷入了沉默,李老板所说之话使得他们羞得满脸通红耳根发烫。 是啊,他们扔上台的不过几两,十几两,对于他们这些常留恋江月庭的人来说,根本无关痛痒。 但李老板就不一样了,足足一千两钱票,在这寸土寸金的常安城都可以买下一大所别院了,更别提其他的了。 就这么扔在台上,无法收回确实十分可惜且可怜。况且他们都是江月庭外来客,理应多帮李老板,而不是附着夏丰禾所说。 可他们心中虽如此想,却不敢有一人敢站出来为李老板说话。因为江月庭的名怜花魁都是面过圣,在宫宴上表演过,曾给齐国带来了无数外邦称赞的第一青楼,身后站的是那高耸的皇城,不是他们这些庶民可以与之抗衡的。 江月庭,是惹不得的。 李老板见众人不说话,更加生气了,颤抖着身子激昂地大吼大叫道:“你们怎么不说话,哑巴了吗?” 李老板此话一出,所有人的头皆低得更下去了,突然有一个人带着怀里的妓子走了,其他的人也纷纷效仿,皆带着伶人或者妓子离开了戏台边。 重新回到了自己之前的位置上,端起酒杯,怀搂美人,一边饮酒一边与美人、相识的人谈话,或仰头大笑、或评头论足、或划拳比酒,好不快活,俨然没有了刚才的沉重。 李老板见众人这样不禁后退一步,心中竟如死灰一般沉寂,这就是世人吗?事不关己,则高高挂起,当作未曾发生,未曾见过。 夏丰禾摇曳着团扇,眼中带着冷漠和平静。夏丰禾心知李老板是受不了这突如其来的变化,心中哀凉,不敢相信。 但她亦知晓李老板终会落得这样的结局,因为人心本就是如此不堪,根本不值得去寄托任何希望。 夏丰禾缓缓走向了李老板,摇曳着团扇,嘴角勾起,略带几分同情又带几分好笑地说道: “李老板啊,您都这么大一把岁数了,怎么还相信‘路见不平,拔刀相助’这种故事呢。这里名江月庭,江月庭芜,总是销魂。大家都是来找乐子的,可不是来逞英雄的。没有那么多道德完美的人会替你出头的。” “今天这钱你是收不回去了。来人呢,送李老板出江月庭。” 夏丰禾绝情地转过身,踏上了通往二楼的楼梯,在二楼的某个包间里还有一千零二十两等着她去收。 李老板就这样被江月庭的护卫拖出了江月庭,扔在了灯火阑珊的街道上。可这万家灯火没有属于他的那一盏,李老板最后看了一眼江月庭的繁华,钻进了茫茫黑夜中,不见了踪迹。 二楼包间之内,秀儿已经关上了窗户,端坐在齐花月身边,熟练地为齐花月添着茶水,梧越坐在秀儿身旁,清梦坐在齐花月身旁,而刚到的风雪则站在对面,抱着古琴,不出一言,也不曾正眼看过齐花月一眼。 一时间包间里陷入了宁静,清梦看了看对面的风雪,又看了看身旁的齐花月,忽然开口说道: “公子,你既已找了我,为何还要找风雪?” 清梦也不知自己是怎么了,见到齐花月又买下了样貌才艺皆不逊色于他,甚至比他还要略胜一筹的风雪时,心中竟有些失落。 这份失落清梦不知从何说起,亦不知是从何而来,他只知自己心中不舒,微微有些难受。 谁知齐花月并未将清梦的话当一回事,反而一手搭在清梦的肩上,故意摸了一下清梦的脸,满不在乎地说道: “这有什么关系,叫你一个也是叫,再加一个也是叫,两个美男作伴,我才能想齐人之福、左拥右抱之乐啊。” “那个风雪,来,你过来,坐这里。” 齐花月拍了拍自己身旁的空椅子,示意风雪坐到她身侧。风雪显得十分乖巧,抱着古琴走到了齐花月身旁,安静地坐下,依旧低着头,不出一声。 秀儿见状不由无奈至极地摇了摇头,她家这位宝贝公主也算是够奇葩的了,竟然一下叫了两位伶人陪着她。 这要是传到皇宫里去,只怕是齐花月会名节不保。 “叩叩”,此时门外响起了敲门声,夏丰禾推门而入,对着齐花月恭敬欠身行礼道: “这位公子,您刚才说好的钱……” 齐花月大手一摊,说道:“秀儿,拿钱。” “哦哦,好。” 秀儿点头急忙取出了钱袋,拿出一千零二十两,递到了夏丰禾的手上。 第七章 江月庭芜.风雪梧越清梦来 夏丰禾接过钱,仔细数了数数量、辨了辨真假,见数量真假均无出错,脸上的笑容更大了,打量一下屋中五人,忽然讨好道: “公子出手如此阔绰,实在是我天上人间之幸。公子日后可要多来江月庭啊。” 齐花月颇为不耐烦地摆手,说道:“你可以走了。” 夏丰禾身为江月庭老鸨,别的本事没有,这察言观色的能力倒是极强,见齐花月面露不耐烦急忙说道:“奴婢这就走,这就走。” 夏丰禾忽地抬起头,一双丹凤眼扫视了清梦、梧越、风雪三人一眼,面色冰冷带着几分霸道地叮嘱道:“你们三人可要好生伺候两位公子,可别惹得两位公子不高兴,知道吗?” “是。”清梦、梧越、风雪三人同时点头应道。 夏丰禾得到了答复心中很是愉悦,转头看向齐花月,有些不舍地说道:“两位公子,奴婢这就走了,你们玩得开心点啊。” “赶紧走吧。” 秀儿也觉得这夏丰禾甚为烦人,连连摆手道。 “诶。”夏丰禾这才缓缓退出了包间,且细心地带上了房门。 一出房门,夏丰禾就将方才所收钱票拿了出来,食指沾取了少许口水,又数了起来。越数越是开心,连连笑道:“今天可真是发财了,这么多钱。” 夏丰禾一走,齐花月立马恢复了本来样子,一把勾着清梦的脖颈,清酒递到了清梦嘴边,嘻笑道:“来,美男喝酒。” 清梦不好推辞,只能半就着喝了下去。双眼凝望齐花月,心中无比复杂,此人真的是公主吗?若真是公主又怎会这般放浪不羁? “来,风雪美男,你也喝一杯。” 见清梦一杯酒下肚,齐花月又转头看向风雪,手中同样端着斟满清酒的酒杯,手亦是搭在风雪肩上,吐气如兰。 风雪只是抱着古琴,连看都不看齐花月手中酒杯一眼,冷漠而又孤清地说道:“风雪不胜酒力,不便饮酒。公子还是和清梦一起饮酒吧。” 风雪这话算是把齐花月给惹着了,只见齐花月轻蔑一笑,单手挑起风雪的下巴,将酒杯递到了风雪嘴边,眼中是比数九寒天还要冷上几分寒光,“喝不喝?” 风雪一咬牙,眼眸下垂,妥协道:“我喝。” 忘了,自己现在只是个没有选择权、卑贱低下的伶人、清倌。客人的话就是上苍的旨意,客人的要求就是上苍的要求,他没有拒绝的道理,即使他本身不能饮酒,也无法拒绝。 齐花月似乎听到了什么满意地答复似的,嘴角轻轻勾起,略带几分浅笑。一仰头,满杯清酒空了,纤手轻轻抬起风雪的下巴,对着那朱砂般红硕的朱唇印了下去。 风雪微微愣神,还未反应过来,就已感觉齐花月已然吻了他,连带着浓烈的酒香。 酒,流进了他的口中,缓缓流入喉咙,他从不饮酒,第一次饮酒确实被人这般强灌,实在是难受而又羞耻。 待到清酒尽数流入风雪口中,齐花月才松开了风雪的唇,坐回了自己的位置,轻笑道:“好喝吗?” 梧越刚想开口说风雪不能饮酒,还未来得及说明,就见齐花月已经喝下整杯酒渡进了风雪口中,心中一紧,俊秀的脸上几分浓浓担忧,风雪喝酒没事吧? 而反观清梦和秀儿则是一脸震惊,齐花月不是公主吗?怎么做事如此大胆? 只听见“咣当”一声,秀儿因心中震惊双手一松,手中的茶杯自然而然落到了地上。秀儿指着齐花月,不敢置信惊呼道: “公,公主,你这是干什么?” 齐花月急忙上前,一把捂住了秀儿的嘴,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瞪道:“你想让整个江月庭的人都知道我是公主吗?” 秀儿这才意识到自己方才所说之话的不对,急忙闭上了嘴,不敢再说话,要是让整个江月庭的人都知道了齐花月的身份,那还得了? 齐花月转身回到自己的座位,单手撑下巴,眼视风雪,脸上略带几分戏谑,调侃道:“美男不是不胜酒力吗?怎么我瞧着没有事呢,要不再喝一杯。” 三男子齐齐看向齐花月,再喝一杯,这怎么行? 三男子皆是极为出众的样貌,且各有特点。清梦是清如泉水,眼底干净透彻,光彩弥漫很是梦幻。 梧越则是雅人深致,好似寒冬暖阳,给人以温暖、柔和、亲切之感。 风雪则更象是大漠孤雪,清冷中带着几分谪仙之气,气质翩然,脸上还带着几分因被齐花月“偷亲”之后的绯红,很是诱人。 齐花月突然被三位美男如此注视,以为是自己魅力不凡,引得三美男侧目,心中偷喜,面带得意,故作不好意思道: “你们怎么都看着我啊,看得我怪不好意思的。” 秀儿闻言不禁翻了一个白眼,公主殿下您被这么多美男盯着看,除了心里会偷着乐以外,还会不好意思吗? 齐花月又斟了一杯酒,递到风雪嘴边,笑道:“风雪,你还喝吗?” 风雪沉思了一下,心中在想,是喝还是不喝。 清梦见风雪不说话也不动作,以为风雪喝酒后的后遗症来了,急忙给自己倒了一杯酒,故意与齐花月手中的酒杯相碰,微笑道:“公子,我敬你一杯。” 说罢,便将杯中清酒一饮而尽了,齐花月也不是那种不解风情之人,清梦既然愿意送上来,她也乐得其所,笑着与清梦对饮。 梧越见状急忙打着圆场,笑道:“风雪你方才所弹之琴甚是好听,不如再弹给二位公子听如何?” “嗯。”风雪心知梧越是在帮他,轻点头,起身走到一旁,将古琴放在桌上,骨节分明的手轻拨琴弦,曲调自出之。 齐花月见风雪已离开她的身边,自己弹琴去了,也不恼,搂着清梦,一杯接着一杯喝起了温得刚好的清酒。 齐花月和秀儿一直待到子时,月挂高空才离去,临走时齐花月还顺着了一壶酒,一边喝着一边走着。 第八章 江月庭芜.城灯千化主不改(二更求推荐) 齐花月等人刚出门,清梦就再也忍不住,直接吐了出来。齐花月酒量太好,从进屋到离去,两人对饮就没停过,且只与他一人对饮,不曾换做梧越或者风雪。 这是清梦做伶人这些年来,头一次喝了这么多酒,腹中难受不已,早就想吐。 可碍于齐花月和秀儿在场,怕扰了两人的雅性一直忍着,不敢吐。现下齐花月和秀儿已经离去,他终于不用再忍耐,全然不顾形象地吐了出来。 梧越心生同情,急忙走上前轻拍着清梦的后背,关切地问道:“没事吧?” “没事。”清梦还未说完,又吐了起来,双脸都吐红了。 梧越递上一条干净的手帕给清梦,示意清梦擦拭一下嘴角,一边帮清梦顺气一边安慰道:“还好,只是让你喝酒,没让你做别的事。” 作为江月庭的伶人,他们不仅仅需要表演才艺、陪客人饮酒作乐,还要满足客人的生理,比如鱼水之欢。 清梦接过梧越递来的手帕,擦掉了嘴角的呕吐物,自嘲一笑,“人家是公主,即使想做也得碍于身份吧。不是人家想不想,而是能不能。” “说得也是。” 公主金枝玉叶,即使扮作男儿身混进了江月庭,也不能与他们这些人发生关系,否则依照齐国律,不仅仅是江月庭中所有人,就连公主本人也会被斩首示众,以维护皇族的名声。 只是不知方才之人是哪一位公主乔装,私自混进江月庭,未免也太大胆了一些。也不怕回去后会被宫规处罚。 风雪见清梦吐成这样心知清梦如此皆是因他而起,若是他没有拒绝齐花月的敬酒,那清梦也不会喝成这样。 心中忽然升起一丝歉意,缓缓走向清梦,低头道歉道: “对不起,都是我的错,害得你喝了这么多酒。” 清梦在梧越的搀扶下缓缓站起身,微微一笑道: “没关系,我们都知晓你身体有异,不能饮酒。先前那位公子已经灌了你一杯,你自己回去多加注意,别出什么事了。” 清梦说到此处,忽然停顿了一下,自嘲一笑,继续道:“至于我,习惯了。梧越,我们回去吧。” “嗯。”梧越点了点头,扶着清梦离开了。 对于风雪他并不想过多关心,风雪比他和清梦都要晚入江月庭,却得到了江月庭最好的培养。 初次登台便有人出价一千两零二十两,这在江月庭所有伶人中都是史无前例的。虽然第一次都会贵一些,但齐花月今夜什么也没有对风雪做,风雪初夜还在,日后的价格怕是低不了多少。 即使风雪被破了身,以风雪的才貌,加上初登台的价格,综合下来风雪平日的价格也会比他们高出许多。 如此一来,风雪便会成为江月庭价最高的名伶,又是新人,风头正盛,也就更会受到天上人间的重视。 而他和清梦,都已经是接客两年有余的“老人”了,虽年纪不大,但对很多客人来说已经没有最初的新鲜。风雪和他们注定不会是一个世界的人。 也就毋需有什么交情,今日肯帮风雪,完全是因为风雪身体的缘故,否则他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多说一句的。 “谢,谢谢。” 风雪望着离去的两人,久久才说了一句“谢谢”,竟连当面道谢的机会都不给他吗?江月庭之人,当真如此冷淡? 待到两人完全消失在依旧亮着灯火的长廊,风雪才走到桌边,抱起古琴,最后看了一眼,之前清梦所吐而现在依旧散发着恶臭的呕吐物,微微皱起眉,面露异色,头也不回地钻进了灯火里。 齐花月和秀儿行走在深夜的常安城内,出了烟火之地西柳巷东街,阑珊灯火不见了,只有顶头寥寥可数地星辰还在闪烁。 月明星稀,人间静默。齐花月手中拿着还未凉透的温酒,边走边喝,眼中是明月,耳畔是风声。 秀儿伸手去抢齐花月手中的酒,“公主,你别喝了,你已经喝了很多了。” 齐花月伸手去挡,说道:“诶,不可抢本宫的酒。本宫可没醉,再说那什么江…” “江月庭。” “对,江月庭的酒甚是好喝,比皇宫的陈酿还要香醇,别有一番滋味。本宫下次还要去喝。” 齐花月脸上微微发红,眼神却十分清明,连步子喝十分稳健轻快,丝毫没有喝醉的感觉。 “啊,还要去。不行不行,万万不行,您可是金枝玉叶啊,怎能留恋烟花之地,传出去会让天下人耻笑的。” 秀儿一听齐花月还打算去江月庭,惊了,连连否决道。 “耻笑?”齐花月忽然拍了拍秀儿的肩膀,忽地笑出了声,声音竟像少年郎那般爽朗,带着几分满不在意和洒脱。 “天下人皆知,我齐花月是齐国最受宠的公主,集万千宠爱于一身,我父皇作为当今天子,更是宠我宠得无法无天,锦罗绸缎、玉石玛瑙可曾少过我一分,哪一次奖赏不是其他公主的数倍。” “就连天下人都说,我齐花月若是想要这九天星辰,我父皇也会整军,挥军直上九天,摘得那天上星送予我,讨我欢心。” “况且父皇还曾许诺我,我齐花月,可以不顾皇家出身,不顾公主名号,随我心意肆意妄为。不管我要做何事,那事有多么荒唐,多么不可能,父皇都会在背后默默支持我,永远永远。” 齐花月低头轻笑,饮一口清酒,竟是如此甘甜。 秀儿被齐花月所说之话打动,忙附和道:“是啊,公主殿下还有一个那么宠爱您的父皇,无论公主做什么,都会得到齐国的原谅和包容的。” 齐花月再次轻笑,转头看向秀儿,忽地一本正经了起来,说道:“齐国是齐国,父皇是父皇。我并不能要求齐国子民像父皇那样宠爱我包容我,我只需要齐国的子民记住,我齐花月,永远是他们的嫡公主殿下,就行了。” 秀儿突然屈膝跪下,对着齐花月毕恭毕敬地行了一个大礼,无比郑重地说道:“在齐国子民心中,嫡公主殿下永远是嫡公主,将来更会是大齐的嫡长公主,大齐子民将永远爱戴殿下、拥护殿下。” “嗯。”齐花月转身走向紧闭的宫门,“起身吧,再不回去睡觉,明天的课就要迟到了。女红啊,最是讨厌了。” 第九章 江月庭芜.琼楼玉宇金枝叶 说书先生继续道:“就这样枫夕公主一掷千金,买下了清梦、梧越、风雪三位名伶,并被其中风雪名怜的才貌所惊艳,与之结下良缘。离去时枫夕公主还同玉叶宫当时的掌事宫女秀儿女宫说,定要再去天上人间,拜访众位名伶。” “好~”台下听众再次鼓掌喝采,也不知是故事精彩,还是说书人讲得太精彩。 “话说枫夕公主回到玉叶宫时已临近丑时,可第二日枫夕公主却一如既往地卯时起身,同往常一样,吃过早饭过后便开始作画、练字、练习琴艺、习读兵法,可谓是琴棋书画、兵礼德貌样样待到高齐公主到时,枫夕公主正在自我对弈。” “枫夕公主一见棋盘,便如身临天下大势之中,反复斟酌思量,力求每一枚棋子皆能发挥最大的作用,精心布局,步步为营才能取得最终胜利。” “这棋局就如同刀光剑影的战场,黑白双棋为敌我两军,执一棋率一军,可两军交战,要的不仅是领将精心布局,更要知己知彼,方能,” 说书人突然停止了讲述,重拍醒木,这才继续道:“百战百胜啊……” 次日晨,太阳东出霞光照进玉叶宫,琉璃青瓦熠熠生辉。玉叶宫有一主殿,三偏殿,两小花园,六小院。 是皇宫里除了皇帝所居住的天龙宫、太后所居住的永寿宫、以及皇后和太子所居住的宁坤宫、东宫以外最是奢华、最大的宫殿。 自齐国建立以来,玉叶宫便是齐国皇室历代最受宠公主出嫁前的寝宫,从玉叶宫走出的每一位公主,皆是齐国举国上下的旷世明珠。 住过玉叶宫的这些公主,不仅个个拥有天香国色之貌,亦是一代豪杰。齐国的史书上,必定有这些公主奋力写下的几笔。 而今玉叶宫住着的正是齐国第十五代皇帝的嫡长女——嫡公主齐花月,也就是本书的女主角,齐花月是这所宫殿的第十五个主人。 与其他曾住在这宫殿的十四位公主一样,齐花月享有着最受宠的公主所应享有的一切权利,同时亦要学习其他十四个公主曾学习过的一切技能。 琴棋书画、诗词歌赋、歌舞、女红皆是基础,还有礼仪、骑射、武艺、兵法、治国之道。才华横溢、巧舌如簧、有勇有谋,是天下人对从玉叶宫出来的所有齐国公主的赞誉。 而这个赞誉一直延续了十四代,如今是第十五代,也是皇宫内外公认的最出色的一代。 齐花月虽昨夜贪玩了些,接近丑时才休憩。但丝毫不影响齐花月早起,卯时下一刻起,洗漱完毕,秀儿开始给齐花月梳头。 头顶盘一元宝髻,耳边留少许碎发,脑后披五分之二于腰间。发髻正中插一玉花发钗,发髻上插点翠小碎花发钗,发髻两端插入后插珠玉流苏发钗,发髻两侧插着长及耳垂金枝玉叶步摇,是公主的象征。 耳垂青玉圆珠耳环,颈带西洋宝玉打磨成珠制成的璎珞,上衣是流云蓝色绸衣,下襦是有些偏男士的蓝衣金叶长裙,腰间系一块凤形玉佩,穿着南洋最好的金株。脚踩千层底绣花鞋,行动起来十分便利,却又不失贵气。 行走间,步摇、流苏摇曳,墨发在身后摆动,俨然一派皇家贵气。 唯一与之不相符的,或许就是齐花月手中的折扇了,女子本该用圆润温婉的团扇,而齐花月却喜好折扇,不管出席任何场合。 这折扇必是不能离手的,原因是齐花月性子偏洒脱,不爱那规规矩矩的团扇,唯爱收放自如的折扇。 现下已是晨时下一刻,在过去的一个时辰里,齐花月已经用完了早饭,默读了一遍《孙子兵法》、《韩非子》,作了一幅山水画,练了一遍《高山流水》,此时正坐在棋桌旁,自我对弈。 观棋面,黑白两方已形成对立,白棋稍落下风,被黑棋领先一步。而齐花月手中所执正是白棋,齐花月为了能让白棋搬回局面,不得不仔细观察、斟酌。 时而将白棋举起停在黑棋侧翼,想要防守黑棋的进攻;时而将手移至白棋之锋,想化守为攻,直捣黄龙,扭转局势。 可齐花月总觉得还差一点,总是拿不定主意,举着白棋不停地变换着位置,心中很是挣扎。到底是该进攻,还是该防守? “高齐公主到。” 就在齐花月举棋不定之时,玉叶宫外响起了女宫清亮而又霸气的声音。还未待齐花月反应过来,一个身着华贵,气质冷艳且霸气十足,身后跟着一群莺莺燕燕的绝美女子便走了进来,正是玉叶宫上一位主人,当今齐国皇帝的亲妹妹——高齐公主。 齐花月见来人是高齐公主,急忙起身,微微欠身,向其行礼道:“姑姑好。” “不必多礼。”高齐公主扶起了齐花月,余光忽地望见了棋桌上的棋局,走了过去,望着黑白棋子问道:“方才我见你似乎举棋不定,是在考虑什么?,为何迟迟不落子?” 齐花月答道:“姑姑你看,黑白两方,黑方较为锋利,注重攻击,已占得一丝上风;白方较为稳健,注重防守,虽小心布局,却落了下风。花月是在想,白子下一步是该不顾防守直接进攻好?还是加强防守,步步为营好?” 高齐公主微微一笑,缓缓说道:“若是姑姑以这般凡事畏手畏脚、小心谨慎之人,必定是以防守为主,讲究步步为营,每一步不需要有多大的成效,但也不允许有任何一丝的过错。不错便是赢。” 齐花月略有所悟地点了点头,说道:“那按姑姑的意思是,白子该继续防守对吗?” 高齐公主轻轻摇了摇头,又说,“不,姑姑所说是姑姑会做的,而真正下这盘棋的人是你。若是按你的行为作派,姑姑认为白子应该转守为攻,直捣黄龙。” “且白子后方防守有序,可进可退,若是一击不成,白子还有退路。而黑子从一开始就是进攻之势,防守相对薄弱。若是白子此刻进攻黑子,黑子必定会防守。如此一来,黑白双方的差距都会缩小,两方将会再次出现平衡。” 第十章 江月庭芜.知己知彼百战胜 “于白方而言,进攻更好。” 齐花月忽然轻蔑一笑:“看来姑姑还不够了解花月。” “这是何意?” 高齐公主不解,齐花月行事乖张且攻击性极强,锋芒毕露,最喜剑走偏锋,往往能出其不意,一击至胜。只要还有一丝进攻的机会,进攻就不会停止,不管结果如何,只有攻击才是齐花月永远不变的对弈方式。 若白子是以齐花月的性子布局,白子下一步必定会是进攻。 齐花月手执白棋,自信一笑,伸向白子防守最薄弱的地方,加强了白方防守。 “你这是?” 高齐公主眼中错愕,她怎么也没有料到,齐花月竟会放弃进攻机会,加强了防守,这根本不符合齐花月的作派。 齐花月察觉到了高齐公主的意外,忽然一笑,问道:“姑姑是否不明白花月为何会放弃进攻的机会,继续加强防守?” “是。” 齐花月刷地一下打开了折扇,摇曳着一副胜券在握的样子,说道: “其实姑姑没来之前,花月确实是想让白子进攻的。可姑姑进来之后,说了一句话点醒了花月,让花月改变了原本打算进攻的主意。” “哦?竟然是因为姑姑的出现才让你改了主意。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齐花月解释道:“方才姑姑说,若是按姑姑的性子,‘白子定会继续以防守为主,讲究步步为营,每一步不需要有多大的成效,但也不允许有任何一丝的过错。不错便是赢’。” “而若是以我的性子,我定然不会放弃那一丝进攻的机会,定会不计后果孤注一掷,为白棋争得一丝机会。” 高齐公主点了点头,说道:“不错,方才姑姑确实是如此说的。姑姑之所以会这么说,全是因为姑姑与你行事的风格作派不同,所以才会有两种截然不同的做法。不知这话有何问题?” 齐花月忽地粲然一笑,说道:“这其中的问题可就大多了。” “其一、就以这棋局来说,白子继续防守会更好。既然白子注重防守,从一开始便是步步谨慎,虽不如黑子锐利,但却并未出现疏漏。” “若是进一步防守,将各薄弱之处皆不补足,那白子便可真正放手一搏,与黑子正式交锋,打持久战,无须担心后方防守出现问题。正应了姑姑那句‘不错便是赢’。” 高齐公主点了点头,称赞道:“不错,先防守再进攻,防守到位,让对面攻无可攻,久攻不下,消耗对方的精力,不失是一种攻击的方式。” “孙子兵法云:攻城是最后的无奈选择之一,虽说你选择防守没错,可这棋局怕是得多花上一倍的时间和精力才能下赢。一场棋局何至于如此认真?” “这便是花月要说的其二了。”齐花月忽地又打开折扇,一边把玩着手中的折扇,一边徐徐说道: “记得姑姑第一次教花月下棋时曾说过一句话,花月至今仍记忆尤深,‘下棋如两军对垒,将手中棋子当作军队,每一步都要细细斟酌,讲究稳而营,不可急躁,力争步步为营。若是下错一步,则是一步错步步错。’” “既是两军对垒,那对于自己和敌军将领并要知根知底。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姑姑知晓花月的性子,认为花月手中白棋下一步必定会进攻。” “若换到战场上,姑姑是敌方将领,根据我的性子已经猜测出下一步的行动,定会早早便做好了准备。那花月若是真按着性子贸然进攻,岂不是正中姑姑下怀。” “所以,花月才会反本性而为之,不按常理出牌,这样才能出其不意,自然也就不会落进姑姑之前设计好的圈套。” “啪啪。”高齐公主忍不住鼓掌,“一场平凡棋局,却能联想到战场,不愧是齐国有史以来最精通兵法的公主。” “齐国皇室能有你这般精通兵法的公主,实乃我齐国子民之幸。” 齐花月忽然叹了一口气,说道:“这些都只不过是纸上谈兵而已,花月并没有实战经验,若真上了战场,只怕是会被吓得魂都没了。” 她自幼习读兵法,却没有上过一次战场。与人理论倒是能说得头头是道,可终究是纸上谈兵。齐国发展越是强盛,女子地位便越是低下,除了不习诗书,不晓天下事。 亦不能再上朝为官,她这个玉叶能学习这些,只不过是皇室保留下来传统。只是对曾经与齐国第一代君王一道打下江山的宁齐公主的纪念。 如今的这些都只是一个过场,一段佳话,根本毫无意义。 高齐公主兀自坐下,端起茶桌上的茶抿,喝了起来,安慰齐花月道:“姑姑知晓,你心不在这皇宫,而在齐国江山寸地。你亦希望同你的皇兄皇弟一般,将你一生所学施展,共建更好的齐国。” “可是你要明白,你和姑姑皆不是那陪着太祖打天下的宁齐公主。我们虽然学了这些,但却并不一定就要用到。说到底我们只是女儿身,什么国家大事,天下太平皆是男子才能去做的。” “你只需尽到维护好齐国皇室的名声的职责,便算不负你父皇对你的疼爱了。至于战场、两军交战之类的,就交给你的几个兄弟便可。你也无需操心这么多,自我忧愁。” “是啊。大战什么的交给男人就好了,我们女人只需要待在家里下下棋、喝喝茶就好了。男人关心家国情怀,我们女人就关心风花雪月,家国情怀好了。” 齐花月的眼中闪着泪光,生在这个安定的盛世齐国,一切天下事都不需要她这个公主去理会。也轮不到她。 “可是这棋局还是应该下完的。”齐花月忽然望向棋桌上的棋局,笑道:“花月斗胆请姑姑执黑子,花月执白子,与姑姑对弈一局。” 高齐公主闻言放下了手中的茶杯,说道:“你这棋局还剩大半,若是突然弃掉确实可惜。” 齐花月心中一喜,忙笑道:“那姑姑是答应陪花月下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