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初到上海 十月的上海已进入深秋,连绵的小雨如丝,化作条条透骨的绳索缠绕着行人的身体。林森蜷曲着身体缩在临街的屋檐下,身上的伤口和饥饿的肚皮在时刻提醒自己,不想点办法会死的…… 十月的上海已进入深秋,连绵的小雨如丝,化作条条透骨的绳索缠绕着行人的身体。林森蜷曲着身体缩在临街的屋檐下,身上的伤口和饥饿的肚皮在时刻提醒自己,不想点办法,会死的。 “你们这班小赤佬,以后哪个敢空手回来的,就陪阿青那个小瘪三吃生活睡马路。”屋里传来陈阿炳的公鸭嗓,此外别无声音。林森穿越过来三天了,现在的时间是民国十七年的十月份,也就是1928年,这个叫阿青的小流浪儿应该是半梦半醒间被林森附身了,于是林森从一个二十一世纪的成年人变成了一个民国时期的少年,从一个富二代啃老族变成了一个无父无母的孤儿。巨大的心理落差和生活条件的差异变化让他吃了个大亏。 林森和另外四个孩子都是孤儿,被陈阿炳收留着每天在街上讨生活,能讨就讨能偷就偷,每人每天都要上缴十个铜板的饭钱,如果没能带钱回家,就要受到饿饭鞭打等惩罚。林森这个富二代刚刚穿过来,哪里晓得上海滩底层流浪儿的生存法则,连续两天没讨到钱又不敢下手去偷,于是被大发雷霆的陈阿炳狠狠的收拾了一顿扔到屋外自生自灭了。 “阿青哥哥,你怎么样了,身上还疼吗?” 快天黑时传来了小吉祥的声音。小吉祥是五个人里唯一的女孩,她长得瘦瘦小小,顶着一头略显杂乱的短发,一双大眼睛在清瘦的脸上格外分明,她是年纪最小的一个,大家都很疼爱她。 “阿炳叔出去了?”林森低声问。 “是的呀,你怎么样了?饿不饿,我给你带了馒头”小吉祥从衣服里拿出一个馒头,小心的递给林森 “阿青哥哥,你要早点好起来呀,快吃吧。” 林森接过馒头狼吞虎咽的吃起来,小吉祥看着他手里的馒头咽了咽口水。林森从没想过干巴巴的馒头会是如此美味 “真是救了命了,哪里来的馒头” 平时的晚饭都是糙米饭配咸萝卜条,有条臭咸鱼下饭就是过年了,哪里吃得到大米白面。 “今天毛头哥哥和菜头哥哥捡到一个皮夹子,里面大把的钞票哦,所以改善伙食咯,要不然瘸阿炳还得请你吃生活” 小吉祥笑嘻嘻的说着。大家当面叫阿炳叔,背后都叫他瘸阿炳,听说他那条瘸腿就是偷东西被人打断的,要不是有一个混青帮的弟弟,陈阿炳也过不上养一群小孩子偷东西养活自己的好生活。毕竟五个小孩子每个月都能交给他十来块钱,要知道国民政府的一个科长一个月的薪水也不过是三十来块钱,十块钱足够一家三口生活一个多月了,他却是存不下钱的,现在应该不是去找女人就是推牌九了。 ”毛头和菜头呢” 林森几口馒头压住了腹内的饥火边吃边问,几个孩子一起生活了几年,感情都很好,彼此间都互相关心。 “铁牛哥哥到现在还没回来,毛头哥哥和菜头哥哥出去找他了,阿青哥哥你说铁牛哥哥不会出事吧?” 小吉祥邹着眉头蹲在地上看着林森,想要她的阿青哥哥告诉她自己的担心都是多余的。铁牛是几个孩子里年龄最大的,已经十五岁了,他想要加入青帮,这样就可以保护几个弟弟和妹妹了。毛头和菜头是两兄弟,从小就随父亲混迹在上海滩的街头,后来父亲意外身亡没人照顾,就到了陈阿炳这里。小吉祥是随母亲逃难到上海的,路上她妈妈染了时疫身亡,剩下她一个小女孩流落街头,最后被毛头菜头捡了回来。而林森的前身阿青是最后一个进入这个小家庭的,林森只能从阿青的记忆中隐约记得阿青应该是随母亲生活,后来不知道发生什么变故,最后来到这里。 陈阿炳出去了,林森吃了馒头就回到屋子里喝了水, “今天铁牛去了哪里” 小吉祥只有不到十岁,走不远也做不了事,所以每天收拾屋子,做饭看家就是她的工作。 “今天升平戏院杨老板开场牡丹亭,铁牛哥哥说那里人多,要去碰碰运气。” 小吉祥跟进屋子说道。 这个铁牛真是疯了,升平戏院好大的名声,不比百乐门舞厅的场面小,往来的都是上海滩闻人大亨,哪里是自己这样的小赤佬白相的地方,希望没出事吧。林森心里暗想嘴上却安慰这个小妹妹, “没什么大事,一会我去看看你自己在家看好门窗,除了我们几个别开门,瘸阿炳今天发了利是肯定不会回来的,你自己在家小心一点”。 时间不早了,应该快六点了,回来这几天哪里都不习惯,连块表也没有,看时间只能看天色。林森提了提破了两个洞的单裤,裹紧了身上歪歪斜斜补着两三个补丁的外衣走出门去,升平戏院离这里还很远,不跑快点再回来的就得半夜了。 林阿炳的这个家在这里算是比较好的房子了,这里原来是逃难来的人们搭建的窝棚区,就是几个木棍几张草席搭在一起,能勉强遮风避雨而已。自从甲午之后,清廷腐败无能,各种天灾人祸导致各地难民人数激增,清亡后民国建立,又是军阀混战,百姓流离失所。而上海开埠后,租界却呈现一片繁华景象,各地难民纷纷涌入,于是在这片荒地中搭建起大片的窝棚。后来随着进入上海的难民增多,薄有家产的人们开始建起棚户木屋,林阿炳的老爹就是其中的一员,现在这木屋就成了林森他们遮风避雨的家。 林森穿行在木屋棚户之间,又要小心的避过泥泞中的水坑垃圾,耳边不时传来呼儿唤女的嘈杂声音,正是晚饭时分,空气中满是烟火气息,无论时局怎样,只要有一口饱饭,人们总能过下去。走出这片棚户区不远处就是租界,马路上黄包车与自行车奔流不停,有轨电车与行人擦肩而过,时而又有小轿车在人群中鸣笛开路,好一派繁华景象。 林森无心多看,开动双腿直奔升平戏院。时已入秋,街上的行人有围巾礼帽,而林森这一具瘦骨伶仃的少年身躯,却要顶着阴冷的天气奔行。他缩着着肩膀抱着手臂,穿行在人群之中,努力躲避着寒风,可是身上单薄的衣衫还是不能给他太多的温暖,于是林森只能小跑着行进,让运动起来的身体给最近更多的热量。等跑到升平戏院,他已经是汗流满面热气蒸腾。 今日是杨老板开新戏,达官显贵已经早早入场,戏院外多是跟班司机在外等候,又有几个卖香烟瓜子花生的小贩流连,戏院不远处还有几个卖混沌汤面的小摊子,这是为了戏院里的角儿们下了戏宵夜的方便,不然这里也轮不到这些做小生意的占据。阿青之前不敢在戏院周围厮混,因为这里是那些成年人的舞台,也是成年人混街面的讨生活的地方,类似于他这种小毛头在这只有被欺负的份。所以听说铁牛到这找外快才说他是想出头到发昏了。 林森沿着街边走边观察着,自从穿越到这具身体,他感觉自己的眼睛能看清很远的东西,耳朵也越来越灵敏,观察力变得很强,能注意到平时注意不到的东西,尤其明显的是力气大增,比自己作为林森这个成年人的时候的力气还要大一些。 “现在这只是一个十三岁的孩子的身体却拥有比成年人还大的力量,以后长大了岂不是要变成超人?” 林森在心里暗自思量。 戏院门口两侧停满了小轿车,轿车司机和保镖在靠着车门抽烟闲聊,街尾处停了两辆黑色的汽车应该是在等着接人,更远的地方是等客的黄包车,车夫们坐在脚踏板上喝水擦汗,远处的面摊上客人在吃面。一切似乎很正常。林森却总感觉哪里不太对。“哪里不对劲呢”他把目光放在戏院门口的各色人等身上仔细观察。“司机保镖很正常,车夫们在闲聊等客,等等,有两个黄包车夫不太合群,坐在角落里好像在抽烟”林森吧目光放在这两个车夫身上,这是两个穿着破旧的精壮汉子,好像不太爱说话,只是坐在踏板上休息,其中一个掏出香烟点上, “原来是你们不对劲” 要知道一个黄包车夫辛苦一天也赚不了几盒香烟钱,所以很少有抽烟的车夫,即便是抽烟也是抽的眼袋或是自己手卷的烟叶,没人会花钱买纸烟抽。发现这个情况后再看周围的环境,不远处街角停着的两辆小轿车也就不是单纯的接人的了,应该是等下戏的时候开车突袭散场的某个观众,而那两个黄包车夫正好可以用黄包车堵住汽车逃跑的道路。不过林森没打算多管闲事,现在他心的是铁牛和毛头菜头这三个家伙,现在找不到人,一会枪响了就更找不到人了。现在只能在戏散场前抓紧时间找到人躲开这是非之地。 这边林森在着急找人的时候,毛头和菜头正背着铁牛在逃命中。晚饭时铁牛还没回家,矛头和菜头就出来找人,他们直奔升平戏院而去,可是刚到半路就看到铁牛正在一群青皮流氓的追杀中护着一个人在逃跑,二人不敢直接冲上去,只能远远的跟在后面,依仗地理熟悉,绕到前面接应到了铁牛,铁牛这时已经挨了两刀,一刀在肩头一刀在背后。铁牛护着的这个人名叫苏泗水,是他的苏北老乡,因为是老乡二人关系走得很近,没想到今天遇到苏泗水在被追杀,铁牛为人义气,看见老乡被人追砍就去帮忙,带着苏泗水冲出包围也替他挨了两刀几人分头逃命,毛头菜头接力背着铁牛,几番周旋摆脱了追兵。 这个苏泗水本来是混迹上海滩街头的一个小混混,今天他在街上捉肥羊的时候无意中听到一个消息,四海帮要在升平戏院暗杀德茂商社的老板秦木生。这四海帮是上海滩老牌的黑帮,专门做走私烟土的生意,而这个德茂商社是新近崛起的帮派,传说有外国人的支持,最近占据了很大一部分烟土走私的生意。苏泗水得到四海帮要暗杀秦木生的消息如获至宝,这正是自己发达的好时机,若是能把这个消息送到德茂商社,自己就能加入这个大势力,以后也是有靠山的人了。可是没想到他在转身离去的时候被人发现了踪迹,被四海帮的打手一路追杀,若不是今天遇到同乡铁牛帮忙怕是要横尸街头了。如今苏泗水逃出生天,出人头地的机会就在眼前,他一路小心的向德茂商社赶去。 林森焦急围着升平戏院找了几圈也没找到三人,这时已到了散场时间,他也只能找个安全的墙角蹲着,等事情完了再去找人。戏一散场,人群喧闹的向外退场,有人喊司机把车开到门口接老爷太太上车,有人和家人朋友讨论着杨老板的这出新戏。候场的小贩们逆着人流大声吆喝着叫卖,黄包车夫们也都伸着脖子等着主顾们叫车,正这时,一阵汽车发动机的声音传来, “来了”林森暗道。 两辆黑色小轿车急停再戏院门口,正对着戏院大门的车窗摇下,两辆车的窗口探出两只MP18冲锋枪的枪管,哒哒哒…..哒哒哒……对着门口正要上车的一对男女开始扫射。这对男女衣着时尚,气派十足,还有四个保镖围绕身旁,这男人是上海滩德茂商社的老板秦木生,今天带着新结识的女伴林婉清来看杨老板的新戏,没想到遭人伏击。 杀手停车时已有两个保镖感觉不对,边掏枪边挡在二人身前,枪响后一个保镖浑身是血的扑倒在地,还有几个路人被误伤倒地,另一个保镖只是肩膀中弹,他一边开枪还击,一边护着那位先生退向后面保镖驾驶的汽车,原来他们开来两辆车,一辆自己坐一辆保镖坐,看到目标毫发无伤,杀手纷纷下车端着枪向人流冲去。 随着枪响人流已经一片大乱,呼天抢地的叫喊声,招呼佣人保镖的呼喊声,还有孩子的哭叫声一下子充斥着戏院门口。被杀手追杀的秦木生在保镖的保护下退到了几辆汽车的后面,一面举枪还击,一面寻找自己的女伴,而林婉清却被混乱的人流挟带着冲出了戏院门口。杀手们的注意力都在秦木生身上,暂时没人去理会林婉清,在子弹互射中一步步压缩着秦木生一方的空间。杀手一方是两只花机关,两只驳壳枪,火力强大。而被追杀一方,除了一个保镖手持两把驳壳枪,其他人都是半自动手枪和左轮手枪,火力不如杀手,但是手持双枪的保镖枪法很准,四个杀手已经有一死一伤,这时负责堵路的两个黄包车夫见自己一方落了下风,推出黄包车堵路后人手一把左轮手枪从后面发起攻击,秦木生一方不防有人从后面偷袭,一下打死两人打伤一人。这时秦木生的四个保镖两个司机已经死了三个,还有两个重伤无力反击,只有那手持双枪的保镖和秦木生自己在努力还击,并且被两只冲锋枪火力压制在一辆车的后面动弹不得,他们已经落入绝境。 这时人流大部分已经冲出了两方交火的戏院门口,除了几个中了流弹的倒霉客人躺在地上呻吟呼救。林婉清踉踉跄跄的随着人群向林森所在的方向跑来,时髦的高跟鞋这时却成了逃命的绊脚石。杀手冲击了两次都被双枪保镖压了回来,他们只能依靠火力优势用子弹覆盖了二人藏身的汽车,就在危急关头,一辆黑色轿车冲了过来,车窗中探出一个穿着短风衣的年轻人,他手持一只冲锋枪对着杀手一方开枪扫射。趁着有人掩护,保镖连忙护着秦木生钻进一辆汽车,撞开挡路的黄包车,两车汇合后终于冲出了杀手的包围。 杀手们连忙上车追杀而去,剩下的两个黄包车夫没能上车,两人对视一眼就转头向林婉清的方向追了过来。看戏的观众这时都跑光了,远处也传来安南巡捕的警哨声,两个黄包车夫追着林婉清向街角跑来,看来他们是想抓住人后进小巷逃跑。 倒霉的是林婉清和两个杀手冲来的方向就是林森藏身的所在,看看四周连个躲藏的地方都没有,林森真是欲哭无泪了。林婉清发现有人追来更是吓得腿软,她用尽全力逃跑想要远离追来的杀手。拐过街角就是四通八达的巷子,跑不了也躲不掉,林森只觉得一股血气直冲头顶, “要拼命了”, 他四下打量寻找着能用的武器,四周却连块砖头都没有,只在路边找到半根筷子粗细,断口参差不齐的竹篾条,林森紧急转动脑筋回忆之前看过关于搏斗的电影视频。 林婉清慌不择路,刚刚转过街角就有一只手抓住了她的手臂,吓的她差点当场昏过去,等她看清拉着她的是一个衣衫破烂的少年才缓过神来,还不等她张嘴说话,后面追杀而来的两人也追到了街角,林森顺手扯开林婉清旗袍的下摆然后把她推倒在地,再侧身靠在巷口一侧的墙壁上尽力缩小自己的身形。 林婉清惊吓莫名不知道这个孩子想干什么。两个杀手转过巷口一眼就看到林婉清倒在地上,旗袍下白花花的大腿晃花了二人的眼睛,手里的左轮枪不由得垂了下来。林森小步快跑让过靠近他左侧的杀手,一脚蹬在对面的墙壁上拧身摆臂,右手的竹篾条直刺右侧杀手的颈动脉,第一次动手杀人的他没能刺准,一根竹篾条大半扎进杀手的气管,连着大半个喉结也被刺穿,这个被袭击的杀手扔掉手枪,两只手捂住咽喉的伤口,他想叫也叫不出来,缓缓的软倒在地上。 左侧的杀手发现身边有人,忙转身举枪,这时的林婉清也表现出不同于柔弱外表的勇敢,脱下高跟鞋就对着杀手扔了过去。刚刚落地的林森面对着枪口浑身僵硬,面对死亡是他从未有过的经历,浑身发冷四肢无力,想要下跪求饶和强烈的恐惧感交织让他一时僵立在那。 第二章 第一滴血 杀手正要开枪却发现对面是一个孩子,不由愣了一下,这一愣救了林森一命,当杀手再次想要开枪的时候,一只高跟鞋飞到了杀手的脸上,锋利的鞋尖划破了他的额头。杀手下意识的捂住伤口,同时他手里的枪也响了,子弹擦着林森的头皮飞过,惊醒了吓得呆住的他,一股血气直冲头顶,他抬手一巴掌打飞了,试图重新瞄准自己的手枪,另一手握拳打向杀手的肚子。杀手错估了林森的力量致使手枪脱手,马上侧身让过对方的拳头,一把抱起林森想要摔下去。林森下意识的抬手搂住杀手的脖子,两个人就纠缠到了一起,这时林婉清也跑了过来帮助林森撕扯着杀手,杀手搞不清为什么一个孩子会有这么大的力气,体力也不比一个成年人差,三个人就在这不大的巷子里为了活命奋力挣扎着。 杀手毕竟搏斗经验丰富,没一会林森的脸上就挨了两拳,肚子也挨了一脚;林婉清的漂亮脸蛋上青了一大块,嘴角也肿了。这时杀手击倒林森用力的踢了几脚,看他只能倒地喘息,一时不能起身,就掐着林婉清的脖子把她推到墙边。想要趁林森无力纠缠先掐死林婉清,再转头收拾这个难缠的小子。这时身上脸上的伤痛反倒让林森冷静了下来。看着背对自己的杀手, “好机会” 他忍着疼痛一下跳上杀手的后背,左臂绕过杀手的下颌勒住他的脖子,左手握紧右臂弯,右臂弯夹紧左手,左右手和上身同时发力,一个完美的裸绞就做出来了,林婉清被掐的喘不过气来,正在绝望时感觉到掐着自己的手放松了,她一边大口呼吸一边咳嗽着坐倒在地,就看见那个杀手两只手抓着那个孩子的手臂也跪在了地上,林森不管手臂上杀手的抓挠,全力收紧手臂,没一会就感觉杀手全身都松软了, “应该是晕了吧” 心里想着,他的手却一点也没有放松,又勒了一会他才坐在地上大口的喘息起来。 “他死了吗?” 林婉清站起来小心的看着倒在地上的杀手。林森看看这个差点杀了自己的人,再看看那个脖子上还插着一个竹篾条,正手脚抽搐着咽下最后一口气的杀手,一下子就瘫了下来,第一次杀人和第一次差点被杀,空气里鲜血的腥甜味,刺激得刚刚爬起身的林森扶着墙呕吐起来。何婉清捡回自己的高跟鞋走到林森身边,看着这个还是一幅孩子面孔的少年,就是他救了自己的命,谁能想到刚刚杀了两个杀手的人,就是这个吐得鼻涕眼泪往外流的孩子呢,何婉清从刚刚捡起的皮包里掏出手帕递给林森, “擦擦眼泪吧,感觉好点没有?” 此时这偏僻的小巷里,一个身穿旗袍的漂亮姑娘,和林森这个一身破烂的邋遢少年低声细语,旁边还有两个躺在地上的杀手,这幅画面怎么看都有些诡异。 林森接过手帕擦擦嘴,感觉这一会差点把肠子吐出来。杀人的恐惧感渐渐消退后,身上的痛楚变得清晰起来。听到越来越近的警哨声,他知道自己该走了。林森捡起一只左轮手枪收到怀里,看着林婉清说道, “巡捕马上来了,你已经安全了。我还有事情要做,得先走了。” “这个给你,谢谢你救了我一命,有事情需要帮助可以来找我。” 何婉清从手提包里拿出一张名片递了过来。林森接过名片点点头,看了这个刚刚跟他一起搏命的女人一眼,就转身离开了。铁牛和毛头菜头还没找到,他没心情和这个女人周旋,更不想进巡捕房卷进莫名其妙的风波里。何婉清看着林森远去的背影,想起他扯开自己旗袍的下摆吸引杀手的注意,然后杀死一个杀手再和另一个杀手搏斗,能称得上是有勇有谋了,关键是他年纪还这么小,以后不知道会长成怎样一个人。 升平戏院经过这一场枪战肯定是找不到铁牛三人了,林森只能掉头回家,来到这个混乱的时代,有机会获取武器他第一时间就捡起了地上的左轮手枪,回去的路上一番摆弄,虽然没接触过真枪,左轮手枪本不复杂的结构让林森很轻易的打开的手枪的弹巢,里面六颗子弹满满的,看来杀手是刚刚换过子弹,又摸索着弄清了保险搞懂了怎样开枪。 他一路上都在回忆刚刚的战斗,第一个杀手没能一击必杀是经验不足,这个以后要多练习,第二个杀手差点就杀死自己,如果没有那个女人的高跟鞋自己今天死定了,凭现在的身体素质,在那么近的距离下,自己完全可以躲开他的枪口,还是心理素质不行,被吓傻了。这方面在这个混乱的社会自己练习的机会应该很多。在和第二个杀手的纠缠中,自己的力量速度不比他差却被压着打,是因为生活在和平年代的自己缺乏搏斗经验,以后可以多练习。总的来说,要想在这个混乱的时代生存下去自己就要好好训练自己。 等林森到家的时候天已经黑透了,铁牛失血太多已经昏睡过去了,可是血却没完全止住,毛头菜头和小吉祥手忙脚乱的想给铁牛止血却不知从何下手,急得直掉眼泪。这时候林森推门进来一下把三人的目光吸引过去, “阿青哥哥你可算是回来了,怎么办呀,铁牛哥哥一直在流血,怎么办呀”小吉祥好像抓到了救命稻草,一叠声的催促她的阿青哥哥来救命。 “阿青你跑哪去了,铁牛受伤流了好多血,这个瘸阿炳又跑出去了,怎么办呀?”毛头也急着说。菜头连连点头 “你快来看看”, “我去升平戏院没找到你们,遇到些事回来晚了。” 林森急忙上前查看铁牛的伤势。他中了两刀都是皮外伤,肩上一刀背上一刀,只是伤口很长需要缝合,不然不能止血。 “毛头去烧一壶开水,再找几条干净的布条放到锅里煮一会”林森开始吩咐几人做事 “菜头去把灶里的灰收起来,一会要用到,小吉祥去隔壁吴娘娘那借点针线来,也放到锅里煮一会,快去吧”。几个人一下子有了主心骨,忙分头去干活。 几人分头去忙,林森解开铁牛的衣服,先查看两处伤口,肩上的伤口是砍伤,长度超过十厘米,背上是划伤,伤口上的血迹已经渐渐的凝结了。林森不知道现在这个时代消炎药有没有被发明出来,只能尽量的做到消毒缝合。 “菜头,你们手边还有钱吗?” 连最基础的酒精都没有,林森只能寄希望于今天毛头他们能扣下点钱,不然怕是不好办了。 “今天我们偷了个皮夹子,我偷偷藏起来五角钱,要去请大夫怕是不够呀。”菜头烧上水凑了过来。 “请大夫肯定不够,你现在去巷口新开的西医诊所买些酒精纱布回来,如果剩下钱就去乐施中药铺买点金疮药,主要是酒精纱布一定得有,快去快回,去吧”。 “哦,那我去了”菜头忙去买药。 “铁牛哥哥没事吧,会好起来的对不对?”小吉祥借回针线可怜巴巴的看着林森。 “嗯,没事的。”林森手里拿着一个竹篾条一头用线缠紧,另一头用刀劈开,做好了这个简易镊子也扔到开水里煮上。 等菜头买回酒精纱布钱就用光了,林森用煮过的布条擦过铁牛肩头肋下的血迹,露出了伤口,然后让毛头两兄弟按住了铁牛,用镊子夹着小块纱布蘸着酒精擦拭伤口,酒精的刺激让铁牛像一条垂死挣扎的活鱼,两个人都按不住,小吉祥也上来帮忙,几个人忙的一身大汗才完成伤口消毒,等到缝合的时候铁牛已经没力气挣扎了反倒是很顺利就完成了,没有金疮药只能用草木灰代替,最后用纱布包扎好伤口。 “剩下的就看他的命了!” 林森放下手里的活计暗想。 这时候的底层贫民受伤没几个能看得起医生的,流血了就用块破布包着,根本没有消毒的概念。如果没有林森,按照铁牛的伤势来看,他大半会一直流血流死,而毛头菜头他们就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毫无办法,因为他们没受过教育也没有人能求助。小吉祥三个人看着林森满眼钦佩。 “你的脸怎么了,打架了,没事吧?”几个人忙完了才想起林森脸上的伤。 “我没事,我去升平戏院找你们没找到,戏院门口发生了枪战,我躲避的时候受了点伤”林森不想告诉他们杀人的事,怕他们跟着担心。 这时被酒精消毒折磨了一通的铁牛也精神起来, “多谢你了阿青。” “你怎么回事啊,不是说去升平戏院了吗?我去找你们没找到,你是怎么受伤的?”林森一边和三个小伙伴收拾东西一边问道。铁牛就给他们解释起来今天的事情。 秦木生一行回到了老巢所在的德茂商社,手下们围上前来 “秦先生怎么样,受伤了没有?” “叫医生来” “哪个狗胆包天敢动秦先生,让我知道一定宰了他” 一群人七嘴八舌乱纷纷的吵嚷着。 “都别吵,先把阿仁送医院,他肩膀中了一枪。”秦木生让围着的人散开,开始下达命令, “金宝带人去升平戏院,跟着我的兄弟死了三个,还有两个受伤的,你去看看人是被巡捕带走了还是送医院了。” 一个秃头大汉应声点头,带着手下出去做事。 “下次出门多带些人吧,今天真是太危险了大哥”给秦木生解围的汽车里下来一个年轻人,他是秦木生的弟弟秦水生。 “幸好你来到及时,对了,你怎么正好赶过来的”秦木生拍拍弟弟的肩膀“打虎亲兄弟,这次不是你在后面那一梭子,我们还真是冲不出。” “今天有个叫苏泗水的来报信儿,说你在升平戏院中了埋伏,我一着急就带着他开车赶了过去,就是他”秦水生对着站在一旁的苏泗水招了招手。 “过来给我大哥看看,你今天立了大功,秦老板不会亏待你的,”他笑眯眯的给苏泗水使了个眼色, “我大哥很大方的.” 苏泗水顶着被人追杀的风险跑来报信,为的就是能有一个出人头地的机会,他知道收获的时候到了 “我和兄弟铁牛探听到有人要对秦先生不利,一路顶着追杀来报信,不为钱财,只是想跟着秦先生混一碗饭吃,不知道秦先生愿不愿意收留我们兄弟二人。” “哦,你还有一个兄弟,他人呢?”秦水生插话道。 “我们被一路追杀,铁牛引开追兵我才能脱身出来报信,二位秦先生,我不知道铁牛安全没有,我得先去看看他”苏泗水想起分开前铁牛已经挨了两刀,更是着急,也不知道后来的两个小子能不能带他安全离开。 “好,这里有些钞票你带在身边,等你找到你的兄弟,随时来德茂找我,以后就跟着我吧” 秦木生随手拿出一沓钞票递给苏泗水。 “谢谢秦先生,谢谢秦先生,我先走了,等我找到铁牛就和他一起来拜见您“苏泗水接过钱连连鞠躬,然后转身奔棚户区而去。 秦木生是浙江人,三年前带着一帮兄弟来到上海,刚开始只能开几间小赌档糊口,靠着敢打敢杀挣出一块落脚地,半年前,机缘巧合下结识了一位日本商人千鸟俊,在这位日本人的扶持下成立了这家德茂商社。德茂商社明面上经营进出口生意,暗地里做的却是走私鸦片。在上海滩最赚钱的生意是鸦片生意,而鸦片生意的八成却垄断在三鑫公司手里,没有人敢有所质疑。于是所有想吃鸦片这碗饭的人都只能如野狗抢食一般彼此撕咬着争夺这剩下的份额。而德茂商社这个后来者就成了在别人碗里抢饭吃的人。 秦木生送走苏泗水,开始联络各方关系。先是巡捕房传来消息,林婉清平安无事已经回家了。埋伏他的杀手驾车逃离,不远处的巷口留下了一死一伤两个人。根据辨认,二人都是四海帮的打手。四海帮与德茂商社在鸦片走私方面竞争激烈,德茂商社有日本人提供货源,在竞争中大占上风,四海帮应该是想杀了秦木生一劳永逸。找到对头剩下的就是报复了,德茂商社的人手开始运作起来发起了对四海帮的报复行动,免不了又是一场血雨腥风。这就是此时的上海滩,流血厮杀时刻在街头上演,为金钱利益彼此杀戮,胜者就是上海滩新的大亨,败者灰溜溜的滚出上海。 第四章 会佳人 就这样,林森弄到了一大束玫瑰花,又借着老花匠的剪刀把玫瑰的刺剪掉,他抱着玫瑰跑到了附近的兆丰公园,不去观看周围的美景只找成双成对的情侣,先观察衣着,衣着朴素的女士不是他的目标,要衣着时髦的,最好是西式衣装的男女,看准目标就迎上前去。 “这位先生,玫瑰代表爱情,为身边的小姐买支花吧。” 自己的衣着虽然破旧,但是态度要不卑不亢。 “多少钱啊?” 一般情况下男士都会笑着看一眼女伴,然后准备掏钱了。 “五角钱,先生。” 林森狮子大开口的价格一般都会把对方吓一跳。 “啊?你这也太贵了吧,外面一只花要不了十几个铜板吧,你这翻了十倍还多呀。” 这还是比较有涵养的,当然林森挑选了半天,找的就是这些有涵养的。 “先生,玫瑰的花期一般到九月,现在这个时候的玫瑰就像是爱情,错过了就没了啊。再说,美人当前,您差那几角钱吗?” 林森很熟练的把男人架了上去,毕竟他在情人节七夕节一类的日子没少没被宰,现在把刀砍在别人身上倒是有了报复的快感。 “要不便宜点儿?” 男人偷偷看了看女伴的脸色。这时候只要女伴不是直接拦住男人掏钱,无论自己是径直走开还是默默等待,男人最后都得掏钱买单。所以挑选情侣的时候要让过那些一看就会过日子的女士。这时无论是给他便宜一点还是咬死了价格,男人都只能捏着鼻子掏钱。 卖报纸摘玫瑰花了一上午的时间,一大束花只花了不到两小时就卖光了。拿着到手的十四块钱,林森先找个馄饨摊吃了一碗馄饨,正是长身体的时候,没有足够的营养摄入导致几个孩子都是一副瘦骨伶仃的样子,现在有钱了晚上回去带块肉给几个人补充一下营养。一碗馄饨下肚总算安抚好咕咕叫的肚皮。今天还有时间是不是应该拜访一下昨天救的那个女人呢,这或者是自己摆脱现在阶层的机会。 。林森找到一个电话亭,拨通了名片上的电话, “嘟…..嘟……嘟……你好,你找哪位?” 电话里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 “你好,请问是林婉清小姐的家吗,林小姐在吗?” 林森决定拜访一下这位林小姐。 “请稍等,” 对面说到, “小姐,你的电话。” “你好,哪位?” 林婉清慵懒的靠坐在沙发上。 “昨天的事还记得吗?忘了告诉你我的名字,我叫林青。” “是你呀,你昨天急忙就走了,你的伤怎么样了,好点了吗?” 林婉清坐直了身体,听到林森的声音她很开心。 “我想拜访一下林小姐,不知道方便吗?” 林森想接触一下这个林婉清,看看有没有深交的必要。 “当然方便啦,我昨天就想请你到家里坐坐的,可惜你走的太快我都没来得及说。” 林婉清欢快的说道,随后报出地址。 “好,一会我就到,先挂了,见面聊。” 林森故意破衣烂衫的空手上门,想看看这个林小姐为人怎样,如果她不把救命之恩放在心上只以衣帽取人,那也没有交往的必要。 林婉清的家是霞飞路的一座花园小洋房,门口是漂亮的铁艺大门,大门附近停着一辆黑色的小轿车。她家的房子楼高三层,三楼有一个突出的露台,晚上能看到上海滩美丽的夜景,房前是整齐的草坪,窗口下有长长的花圃,中间有几丛矮树间隔。 一个女佣把林森带进客厅, “小姐在楼上,你请稍等。” 女佣转身出门。 林森观察着客厅的陈设,客厅中间摆着一套欧式的木制沙发,一张三人沙发正对客厅门口,沙发前的茶几上放着水果盘糖果罐还有一套茶具,两侧是两张双人沙发,挨着的矮桌上放着一台留声机。沙发都上是中式刺绣的靠枕,这种老手艺在林森的时代已经看不到了。墙上挂着几幅油画,靠墙的桌子上有小座钟八音盒咖啡机等等小玩意,林森感觉自己像是进入了老电影里,上辈子的富二代也不一定比现在的上海滩富豪会享受生活。 这时旁边的楼梯上响起下楼的声音。只见林婉清穿着一件宽松的家居长袍走下楼来。她蓬松着的头发没有盘起,脸上还带着微微的青肿,看着有几分楚楚可怜的憔悴。右手腕上带着一只细腻通透的翡翠手镯。林森在打量着林婉清的同时,林婉清也在观察着眼前的这个少年。 他有着一头参差不齐的短发,脏兮兮的脸上有一双明亮的眼睛,穿着不合身的外衣,裤子上还破了两个洞,一只大脚趾从鞋面上探出来,整个人瘦骨伶仃,透着一副营养不良的样子,就像是街上随处可见的流浪儿。可是他神情坦然,举止从容,似乎并不为这里的环境所动。身上有一种不同常人的气质。 “我的救命恩人来了,快请坐。” 林婉清上前让座。 “张姐,给我一杯咖啡再给这位小生先一杯牛奶。” 林森坐在一侧的沙发上, ”林小姐,你的伤怎么样,看过医生了吗?” “看过了,医生说过两天就会消肿,反倒是你,我记得昨天你比我伤的重多了,怎么现在脸上什么痕迹都没有啊,你的伤怎么样了。” 林婉清探过身子,仔细的看着林森的脸,伸出手想要摸摸的样子。 “我皮糙肉厚,从小受伤习惯了,好的也快,这点伤不算什么。” 林森早上洗脸的时候就发现了,这具身体的恢复速度也很快,一晚上的时间就让自己身上的伤好的差不多了。林森没有躲开,林婉清的手指摸在脸上凉凉的,还有一股淡淡的香味。 “真好,我要是也能像你一样就好了,现在这样子我都不敢出门。” 林婉清收回手羡慕的说道。这时佣人送上牛奶和咖啡,然后转身下去了。 二人端着牛奶咖啡聊了起来,林婉清打探着自己这个救命恩人的情况,看他的衣着就知道他的环境并不好,想要看看能帮他做点什么。林森也在交谈中观察着面前的这个女人,值不值得继续交往。林婉清家学渊源,又在大上海这个鱼龙混杂的环境中生活了几年,看人看事都自认看得清楚,可是面前这个少年却打破了她固有的认知。他举止得体,言语老练,对事物有自己独到的见解,这些事大部分成年人都未必做得到的,何况面前的这个少年还是个一看就没受过什么教育的流浪儿。她觉得自己好像发现了一块未经打磨的璞玉,一块埋在沙里的黄金。 “林青,你救了我的命,我觉得我们又很投缘,别叫林小姐了,你就叫我姐姐吧,以后我们姐弟相称,怎么样?” 林婉清是真的有些喜欢这个孩子。 “那我真是高攀了,以后就多了一个姐姐了。” 林森也觉得这个女人不错,不以衣帽取人,待人接物让人如沐春风,说话办事成熟稳重。是个值得结交的人。 ”太好了,今天我多了一个弟弟,我们要庆祝一下,晚上留下一起吃饭吧。” 林婉清高兴的说。 “今天恐怕不行,我还有些事情要赶回去,明天我再过来陪姐姐一起吃饭吧。” 林森担心家里,不知道铁牛的伤势恶化没有,陈阿炳有没有发飙,小吉祥一个人又要照顾受伤的铁牛,还要面对发飙的陈阿炳,他实在放心不下。 “既然你有事要办我也不留你了,听你说家里还有弟弟妹妹,我准备些礼物给你带回去就不要推辞了,不然姐姐要生气了。” 林婉清让女佣准备了一些高级点心和外国糖果,听说还有个受伤的哥哥又准备了些补品。林森没有推辞,谢过林婉清就提出告辞,林婉清又让司机开车把林森送回去。 当林森带着大包小包的推开门时,毛头菜头也已经到家了。大家看着林森拿回来的东西都很好奇。陈阿炳最先说话, “小赤佬发洋财啦,饭钱不交倒是有钱买这些东西?” 看见陈阿炳要发火,几人都不敢说话。 “阿炳叔别着急呀,怎么会少了你的饭钱呢,我先拿一个大洋给你买酒喝。” 一块锃亮的银元弹给陈阿炳,银元在空中飞过,陈阿炳一把接住,吹了口气然后放到耳边,听到传来悦耳的声音他满意的笑了, “你个小赤佬是真的发财了啊。” 林森把东西交给小吉祥和毛头菜头,就去查看铁牛情况。他面色有些苍白,嘴唇上有些干裂,这都是失血的后遗症,总体气色还好。 “阿青哥哥你真的发财啦,这么多好东西得多少钱啊?” 小吉祥看着高级点心和外国糖果流口水。矛头和菜头却看着那些补品皱眉, “这些补品老贵了,阿青你哪里来那么多钱,有钱买些鸡鸭鱼肉就好了,买这些做什么呢?” 陈阿炳也过来翻看这些补品, “阿青你捡到皮夹子啦,这些东西至少上百块啊,有钱人家都不舍得吃的,你怎么会买这些?” 林森看几个人都好奇发问,就给他们讲了昨天在升平戏院门口的事情,避过杀手的事只说是救了有钱人家的小姐,这些是人家送的礼物。 几人放下心,陈阿炳抢过大半的补品说自己最近腰酸腿疼也要进补,就离开家,要不是这一两年几个孩子都渐渐长大了,陈阿炳不敢过分压榨,所有的东西都会被他拿走换钱。几个人都有些心疼被陈阿炳拿走的补品,又不敢反抗。林森掏出一块钱给菜头,让他去买些鱼肉晚上做来吃,陈阿炳有钱了就不会在家呆着,自己正好给几个弟妹补充营养。 “烂菜头快张嘴,吉祥阿婆给糖吃,啊…..” 小吉祥拨开一块外国糖果逗菜头。菜头配合的张开嘴, “啊…..” 小吉祥把糖塞进他的嘴里,看着菜头咂咂嘴。 “谢谢吉祥阿婆.” 菜头故意做出非常陶醉的样子。小吉祥眼巴巴的看着他, “甜不甜啊…..” 菜头使劲点头不说话。毛头也剥开一块糖塞进铁牛嘴里,看着这两个活宝在闹。林森把剥好的糖给小吉祥喂进嘴里,顺便把糖果和点心盒子都交给她, “以后糖果点心都归你管,藏起来别被瘸阿炳找到了,什么时候想吃就自己拿。” 小吉祥含着糖果,嘴巴鼓出一个大包,抱着糖果和点心盒子四处寻找藏东西的地方,却总是觉得不保险,大家看着她着急的样子哈哈大笑,这是她的幸福的烦恼了。 林森看铁牛的伤口没有发炎,只是有些微微的红肿,这是正常现象。换过药后已经比昨天好了很多。毛头跟大家说起了今天他们打探来的消息,德茂商社已经和四海帮开战了,双方火拼了一次各有伤亡,后续的情况还不明朗,以后要继续观察。小吉祥也告诉大家,苏泗水上午来了一次,留下些伤药和两盒外国罐头,罐头也被林阿炳拿走了,大家又骂了几声瘸阿炳。 等菜头买了鱼肉回来,几个人一起做了一顿丰盛的晚饭,借着桌上昏暗的油灯,四人坐在一起吃上了久违的大餐。铁牛也被喂着吃了一些,失血的后遗症让他感到疲倦,没一会就又睡着了。林森带回来的礼物让大家都很兴奋,大家聊天斗嘴到很晚才睡。 天还没亮林森就醒了,整个人精神百倍。两天一夜没睡的他一晚上就恢复了精力,摸索着洗脸漱口,不能刷牙让林森很苦恼,他找出燃烧过的木炭,用手指代替牙刷清理了口腔,然后生火做饭。等小吉祥醒来的时候饭已经做好了。 “阿青哥哥你怎么起的这么早啊,还把饭都做好了,平时这不是我的活儿吗?” 小吉祥抱怨着, “今天阿青哥哥看小吉祥睡的香就没叫你,帮你把饭做了,阿青哥哥好不好?” 林森看着小吉祥有点不好意思了就逗逗她。 “阿青哥哥最好了,不像这个烂菜头,像个懒猪一样,脚都臭死了也不晓得洗一洗。” 小吉祥习惯性的打击菜头。 “阿青哥哥最好了…..” 菜头怪声怪气的学着小吉祥, “等小吉祥长大了给阿青做老婆好不啦?” 小吉祥手拿着扫地的笤帚追着菜头打,整个屋子里热闹起来。只要这两个人在一起就没有安静的时候。吃过早饭几人分头出门,林森先去买了两瓶老酒,然后直奔昨天的别墅而去。林森找到老花匠,借着感谢的名义送上了两瓶老酒。老人也很开心,觉得这个孩子是个说话算话的人,几朵花也不值什么钱,人家还专程来送礼感谢。于是让林森临走前再摘一些花带走。 第五章 佳人密友 林森照着昨天的套路很快就卖光了摘来的玫瑰花,又赚了十几块钱。两天就赚了平常人两三个月的薪水,这样就解决了燃眉之急。 如约来到林婉清的家里,林森这次把自己收拾的很干净,换上旧衣铺里买来的衣服,整个人看起来精神了许多,格子衬衫配背带裤,外罩着一件半旧的帆布夹克,脚下踩着一双短皮靴,头上戴一顶报童帽,一身旧衣服穿起来有几分时髦的感觉。林婉清再见他时有眼前一亮的感觉。今天她穿着一件白底绣花珊瑚绒的旗袍,烫好的头发盘在脑后,耳朵上带着一副蓝宝石耳坠,右手腕上一只瑞士坤表。 “英俊的先生,你是要追求我吗?” 接过林森带来的手捧花,林婉清调笑着说道。 “你换了一身衣服我都差点没认出来你,怎么,昨天你是故意那样来见我的?” 林婉清若有所思的看着林森,拉着他的手把他带进客厅。 “怎么会,来见这么漂亮的小姐当然要好好打扮一下,昨天那样也是没办法,囊中羞涩啊。” 林森当然不会承认,故意岔开话题。女佣给沙发上的二人倒茶,在茶几上摆上几盘茶点就退了下去。 “就算你说的是真的,怎么今天就有钱买衣服了?” 林婉清懂得聪明的女人要适可而止,跟着他换了个话题, “找到了赚点小钱的路子罢了。” 于是林森讲起了把玫瑰花高价卖给那些约会中的男人的经过,林森学着那些男人明知道被宰也只能捏着鼻子付钱的样子,把林婉清逗得哈哈大笑。她觉得林森勇敢又聪明,今天发现他还很幽默,好像总能在他身上发现新的优点。 “林青你在外面跑了一上午累了吧,先吃些水果点心垫垫肚子,晚上我们吃大餐。” 林婉清把剥好的香蕉递给林森。 “谢谢姐,你叫我阿青吧,上次戏院门口的那位先生还来找过你吗?” 林森接过香蕉问道。 “别提他了,我和他不算太熟,只是在交际场面上有过几次来往。那天杨老板开新戏一票难求,他说定了包厢请我看戏,我就答应了,谁知道差点把小命搭上。” 林婉清后怕的甩甩手里的咖啡匙。 “当时他自己跑了,把我一个人扔在那,你说我还会和他联系吗?虽然他昨天专程过来赔礼道歉,但是这种人还是离远一点好。” “好了,我们不说他了,带我参观一下你的家吧,我还没见过这么漂亮的房子呢。” 林森放下手里的茶杯站起身来。 “这座房子是我母亲留给我的,我带你转转吧。” 林婉清举手介绍着屋子里的摆设。“这座留声机是我刚刚搬来时我的好朋友吴小姐送我的礼物,钢琴是我后来添置的,我从小就喜欢音乐,父亲专门请人教我弹琴,我弹得还不错,有时间弹给你听。” 林婉清转身指着墙上的油画, ”这房子里油画大部分都是我母亲的学生送给她的,也有一些她的作品,她生前是美术学院的老师,这屋子里大部分的东西都是她置办的,我再带你看看其他地方。” 出了客厅是一条短回廊,回廊两侧的墙壁上挂着一些照片,照片大部分是林婉清各个年龄的样子为主,背景里有一对年长的夫妻和一个比她年龄小一些的女孩。 “这是你的父母和妹妹吗?” 林森看着照片问。 “嗯,我爸爸妈妈都过世了。我妹妹叫晚晴,比我小五岁,现在在上学北平,爸妈去世后,我就只有这一个亲人了”。 林婉清有些伤感的说。 “现在你不是多了个弟弟吗,以后你就多了一个亲人了。” 林森安慰的说道。 “是啊,” 林婉清露出笑容, “我又多了一个弟弟了,真好。” 穿过回廊是一间不大的书房,靠墙摆着一张紫檀雕花的书桌,书桌后是一把带扶手的高背椅,书桌上放着几本打开的电影杂志,一个装满了铅笔钢笔裁纸刀之类零碎东西的竹制雕花笔筒,这笔筒应该也是房子原来主人留下的,几个书架上有些中文古籍,英文法文的名著,一些电影杂志和无线电杂志。 “姐你看的书很杂啊,你还懂英文和法文,这是法文吧?” 林森翻看着书架上的书。 “你识字啊?那真是太好了,我还想着找个学校送你去上学呢。这是法文,我上学的时候有个老师是法国留学回来的,他说法语是世界上最美丽的语言,我就跟着学了一点。” 林婉清是真的很喜欢这个新认的弟弟,已经在考虑他的前途了。林森对现在的繁体字大部分都能认得出来,写的时候就容易缺笔少划,以后多看看报纸就能慢慢适应。上辈子他的英文是过了四级的,就是除了看美剧以外没什么用的机会,所以还是应该再捡起来重新学学。法文就算了,没什么机会用得到,重要的是日语一定要学,以后面对的主要敌人是日本人,日语比英文还要有用。 ”小姐,有客人来访。” 这时佣人张姐来通报。 “姐你有客人就自己去忙吧,我自己在这看看书。” 林森随手拿起一本电影画报对着林婉清挥了挥手。 “是谁来了?” 林婉清问佣人, ”那你在这看书吧,我一会儿过来。” “是吴小姐,她在客厅等你呢。” 张姐边走边回答。 “是她来了啊,我知道了,阿青你刚才还问我晚饭是不是只有我们两个,现在就多了一个了,一会我介绍你们认识啊。” 林婉清很高兴的说。 “人家一个女士,方便吗?” 林森挑了挑眉头。 “你一个小孩子怎么那么封建,你是我弟弟,有什么方便不方便的,再说你才几岁?”林婉清白了他一眼,转身走了。 这位吴小姐名叫吴淑娴,家世不凡,父亲吴大同是同盟会成员,与陈启美相交莫逆,两位兄长都在南京任职,吴老爷只有这一个女儿,自幼万千宠爱集于一身,无奈这位吴小姐眼高于顶,已经二十三岁还没有成家。平日里她就只同这位与她一般还没出嫁的同学走得最近,二人同龄同学又同是大龄单身的新女性,志趣相投自然来往密切,于是成为闺中密友。吴小姐昨日电话邀约林婉清小聚,却听说她在升平戏院遇险的经历,今天专程上门探望。二人平日里往来的熟了,听说她有客在不免好奇,再听说是救了闺蜜一命的先生到访,二人更是认了姐弟,她就越发的想见见这个救美的英雄。只是不免打趣好姐妹, “英雄救美我只在戏文里看过,不想你这好运气竟然亲身就遇上了?” Miss吴调笑着姐妹,说着却又自怨自艾起来, “书上说,大恩无以为报,小女子惟有以身相许,若是给我遇到这样英雄救美的好戏,我不是早就嫁出去了吗?又何必天天听着老头子念咒。” 这位吴小姐捏着手里的手绢满心的遐思。 “哎,谁让我运气好呢,危难之际就有那么一个英俊潇洒的大英雄挺身而出,救了我之后我们又一见如故,你不知道他叫我姐姐的时候我心里是有多欢喜的呦…..” 林婉清故意顺着她的话说下去,却不告诉她林森还是个十三岁的小孩子。 “哎呦,快照照镜子,看看你这春情难耐的样子,真是不知羞耻呀。” 吴小姐推搡着好姐妹的肩膀,两人闹在了一起。 “我听着怎么有人酸溜溜的呀,你是不是也想有一个大英雄来救救你呀?” 林婉清一边整理着散乱的头发,一边继续刺激她的好姐妹。 “哎,我就你这么一个没嫁人的朋友了,现在你有了新人就不认旧人,以后就剩我一个孤零零的了。” 吴小姐有点当真了,想想唯一的闺蜜也有了心上人,自己还没个归宿,倒是触动了伤心事。看见闺蜜有些认真了,林婉清也不好再开玩笑。于是说道 ”好了,不闹了,我把他叫过来给你们认识一下,等会你就不伤心了。” 林婉清起身要去叫人。 ”不好吧,不太方便吧。” 虽然两个人在一起闹的时候什么疯话都敢说,这位吴小姐还有些老派思想,觉得自己一个没出阁的姑娘不好见外人,可是这人又是闺蜜的心上人也不好太过避嫌,免得伤了两人的感情。于是有些为难。 “放下你的心吧,见了就知道不会让你为难的。” 林婉清说了一句就去接林森过来相见。 等吴小姐见到这个英雄救美的主角时才知道自己被耍了,这分明是个小孩子呀,想想刚才自己说的话,不由得羞得满脸通红,于是顾不得与林森说话就满屋子追着林婉清呵痒,林婉清一边躲避一边笑,笑得吴小姐越发的害臊。 两个人闹了好半天才停下来,然后又是相对着大笑起来。等两个人缓过气来,林森已经坐在沙发上喝了半杯茶,看二人停下来还顺手帮她们倒了两杯。吴小姐觉得眼前的这个少年气质很成熟,又有“大英雄”的误会,不由得先对他有了几分好感。林婉清整理好弄乱的衣服,给二人做了介绍。 有了先入为主的好感,吴小姐和林森的交流很愉快。林森有成年人的心态和近百年的超前见识,又有着一幅少年人的面孔,能表达出一些先进的观点,在有些事情上的无知又会被他青涩的面容掩盖。两位女士都对他好奇又包容,于是交谈甚欢,不知不觉间已经到了晚餐时间。吴小姐和林婉清发现这个少年有着令人沉溺的神秘感,说他知识渊博却对很多常识性的东西不了解,说他无知却又总能对一些新奇的事物表达出一种令人耳目一新的看法。 三人来到餐厅,一张长餐桌上铺着雪白的桌布,上面摆着几道精致的菜肴,一瓶已经醒好的红酒装在分酒器中,两只高脚杯在明亮的吊灯下反射着璀璨的光芒。三人分坐,林森的面前是一杯牛奶,显然二女并没有邀请他共饮一杯的想法。二女继续之前的话题讨论着交际场面上的人情往来,林森插不上话,就对着红烧肉清蒸鱼发动,这几道大鱼大肉的菜显然是给自己准备的,她们根本没吃几口,年轻的身体像是干旱已久的麦田,急需营养,所以林森一点也不客气。正是这种毫不做作的表现让二女对他更显亲近,交换着给他夹菜,看着他狼吞虎咽的样子,林婉清宠溺的让他慢点吃,吴淑娴不由又有些嫉妒,想着要是自己也有这么一个弟弟该多好。 用过晚餐三人回到客厅喝茶聊天,吴淑娴对林婉清新认的弟弟很是喜欢,觉得这个孩子说话条理清晰,看事物有独特的角度,待人接物不卑不亢毫不做作,有种让人如沐春风的感觉。林婉清也是越来越喜欢这个弟弟,觉得他就该是自己的弟弟,只是老天爷没让他生在自己的家里。林森也觉得这两个女人为人性情都不错,与她们交流能帮助自己更好的了解这个时代。三人都有一见如故的感觉,于是交往更加自然,像是相交多年的朋友一样。 吴小姐了解林森的身世,看着他的目光里更多了几分母性的光芒。林森告辞离开后,二女就开始为林森以后的前途担忧,商量着该为他做点什么。两人都觉得林森的年纪还小,应该上学读书,以后才能有好的前程。可是通过今天的交流能看出他是个有主见的人,两人不知道他会不会接受两人的安排。大家相识不久,了解的还不深,虽然林森表现的很成熟,可毕竟年纪还小,两人怕无意间伤了他的自尊心。所以只能慢慢的旁敲侧击,吴淑娴和林婉清商量好了和林森交往的分寸才告辞回家。 就这样平静的过了几天,时间已经进入1928年十月的末尾,铁牛的伤势慢慢的好了起来,已经能下床活动了,毛头兄弟俩每天游荡在上海的街头,通过他们带回来的消息知道德茂商社和四海帮的较量已经渐渐平息,双方都损失惨重,为了自己在鸦片市场的份额不被其他观望的势力吞并,只能暂时偃旗息鼓。德茂商社背靠日本商人走私鸦片,又要维护原有的赌档生意,需要大量的人手,而原有的人员有很大一部分又在与四海帮的火拼中受伤,所以苏泗水这个有功之臣很快上位,现在负责沪西的三家赌场生意,他来看望过铁牛几次,希望他能早点来帮自己。 天气越来越冷,林森给家里的几个人在当铺里都赎买了一身厚衣服,几天的鱼肉把几个人补的面色红润,脸上身上也长了几两肉。 林森每天到林婉清的家里,复习英文,跟她和吴淑娴练习英语口语,余暇的时候考虑赚钱的活计,毕竟不能什么事情都依靠别人。随着对社会现状的进一步了解,限于自己的年龄和资本,林森决定创作一部小说,现在文人的赚钱能力很强大,随便在报上发表一篇文章都会随着名气的大小有几块到几十块的稿费。自己的文笔比不上人家,但是脑子里的创意很多,他看过的电影电视剧无数,这都是“创作”的源泉.自己先选一部电影《剑雨》改编成小说试试水,林婉清和吴淑娴看了后大感惊奇,没想到这个弟弟还有写作的天赋,她们请人帮着修改了一下就帮着送到晶报上发表了,晶报是上海滩有名的小报,专门靠刊登才子佳人的故事,明星花魁的八卦吸引读者,是人们茶余饭后的消遣报纸,发行量很是不小,于是林森就有了一条稳定的现金渠道。 日子一天天过去,铁牛伤好后跟着苏泗水到赌场做事,隔几天才会回家一次,每次回来带些稀罕吃食,随着他和林森二人都有了收入,每天的饭菜都丰盛起来,小吉祥和毛头兄弟俩营养跟上身体也长壮了。《剑雨》的发表让林森有了一些名气,却没有像他预想中的那样引起大的影响,接着他连载起上一世的热门剧《琅琊榜》。《琅琊榜》不愧是大热剧集,果然吸引了大批的读者,晶报的发行量也有了一些明显的增加。林森的稿费也跟着上涨了。 林森躲在林婉清和吴淑娴背后,只是专心写作和学习。有以前的基础和现在更加聪明的头脑,他很快就能和林婉清吴淑娴二人用简单的英语对话了,他又拜托吴小姐帮他请一位日语老师,想要早点开始学习日语为以后做准备。《琅琊榜》持续连载不但让他在文坛崭露头角,也给他带来了大笔的收入。他按照计划给自己和家里几个小伙伴增加营养,给每个人都买了新衣裳。他还像电影里的特工一样给自己准备了一个安全屋。安全屋是码头仓库区附近一间破败小屋,最大的好处就是周围没什么住户,可以避免很多麻烦。 第六章救地下党 林森和林婉清吴淑娴的交往日益密切,一天的大半时间都在林婉清的家里学习写作,时间一晃就过去了半个多月,这天又被林婉清留下吃饭,回来的就晚了一些。天已经渐黑了,林森走在回家的路上,突然不远处传来了两声枪响,他马上警觉起来,虽然上海滩不时会有黑帮火拼,动枪的时候也不少,但是很少会出现在这里。这是上海最穷的地方之一,同时人口众多,无论抢地盘还是帮派火拼都不会选在这里,所以突然的枪声很可疑。林森对周围的环境很熟悉,慢慢地绕到枪声响起的附近。这里不通电灯,随着枪响,大半的灯火被吹灭,四处一片漆黑,只有天上一芽弯月照出蒙蒙的光亮。 林森手里握着一把折叠小刀,自从上次戏院门口经历了手无寸铁的窘境,他赚钱后就买了一把英吉利小刀防身,自己平时不能随身带枪,那把左轮手枪被他藏在家里。他隐约听到一个人在跌跌撞撞的奔逃,后面远处还有几个声音在低声呼喝着追赶。林森绕过几座屋子离追兵近了一些,只听一个有些沙哑的声音低声吩咐 “不要开枪了,这个共党跑不掉的,他已经中枪了。.” 马上有个谄媚的声音在拍马屁, “金爷真是神枪啊,天色这么黑了都能打中,厉害呀。” “整个上海滩打听打听,哪个不晓得金爷百步穿杨的手段!” 这时那个沙哑的声音打断了拍马屁的声音, “好了,我们先跟着,麻秆你去找几个手电筒,这个破地方太黑了,一会我们沿着血迹追,准能抓住他,到时候换了大洋我请兄弟们去长乐坊。” 林森听到这里就放轻手脚转身离去,被追杀的是共产党,追杀的应该是青帮,他搞不懂为什么是青帮追杀共产党,而不是国民党特务或者日本人呢,浅薄的历史知识干扰了他的判断。他不知道的是1927年蒋介石发动四一二反革命政变,大肆屠杀共产党人,而上海滩三大流氓头子就是他的帮凶,所以才会有青帮分子追杀共产党换赏钱的事发生。而他以为的国民党特务,现在国民党还没成立专门的特务部门呢。 虽然林森上辈子是一个只会吃喝玩乐了富二代,但从小接受的爱国主义教育还没忘,现在回到这个黑暗的旧社会,有能力当然要帮助那些革命先辈少流一些血。林森借着朦胧的月光追着地面上的血迹,在一个墙角找到了快昏迷的孟承宗。孟承宗是中共江苏省委的一名书记员。四一二后,共产党员全面转入地下,他明面上进入一家商行做会计,暗地里继续为党工作。今天他去找上级省委委员赵立新汇报工作,意外发现有青帮人员在跟踪赵立新,为了掩护他撤退,孟承宗不顾自身安危引走了跟踪的青帮流氓,逃到这里的时候本想利用贫民区复杂的环境摆脱敌人的跟踪,不想中枪负伤。 林森来到孟承宗身边,示意他别出声, “安静,我来救你的,哪里受伤了?” 孟承宗倚着墙角打量面前的少年没有说话,他松开手捂的伤口,一股鲜血从左腹部涌出.林森脱掉他的衣服帮他把伤口缠好,确保不会在地上留下血迹,然后扶着他快步回家。陈阿炳今天刚刚拿到林森给的五块钱,不花光了是不会回来的,铁牛已经搬到赌场去住了,家里果然只有小吉祥和毛头兄弟俩。三人看着林森扶着一个浑身是血的人回到家都吓了一跳,毛头和菜头连忙帮着他把孟承宗扶到床上,小吉祥也帮着整理床铺,林森对三人说道, “他是我的朋友,得罪了青帮的人,要在这里躲一下。一会我还要出去一下,你们先帮我照看好他。” 毛头抬头看了林森一眼,问道, “你一个出去干什么,要我帮忙不?” 林森摇摇头拒绝毛头,说道, “我出去处理一下痕迹,顺便去买些药回来,你们在家帮我先照看他一下,我很快快回来。” 看三人点头答应了,林森随手拿了一条新买的毛巾就出门了。 毛头三人忙着安顿孟承宗时,林森来到刚才发现孟承宗的地方,看着地上的大片血迹狠了狠心,咬牙用小刀在手腕上割了一刀,然后流着血迅速的跑出这一片地区,一直到马路边才用毛巾裹住伤口。林森发现自从回到这个时代自己变了很多,以前自己破了点皮都会疼得大叫,现在竟然能狠下心来对自己动刀,看来真的是环境改变人啊。他来到上次给铁牛买酒精绷带的西医诊所重新包扎好伤口,又买了一些酒精药棉纱布绷带,还有止痛药小剪刀之类东西才回家。 追捕孟承宗的青帮流氓们在手电的帮助下找到他一路留下的血迹,在墙角的位置又被林森故意留下的血迹引到了马路边, “怎么没有了?” 一群人面面相觑。只能分头走远一些寻找血迹。 ”册那,一定是有人接应,不然不可能突然没有血迹。” 金爷愤愤地骂道。眼看着煮熟的鸭子飞了,一群流氓都不甘心。思量半天,要么贫民区有人把他藏起来了,要么就是有人用车把他接走了。 ”今天晚上你们把这片地方出入的大小路口都给我看好了,明天天亮,我带人回来,把这片地方翻过来也要找到人。” 金爷吩咐好手下就回去搬兵。 林森带着买回来的东西回到家时,几个小的正急得团团转,孟承宗已经昏了过去。林森剪开伤口附近的衣服,发现他左下腹中了一枪,运气好的是子弹没留在腹内从后侧腰穿了过去,就是不知道伤到内脏没有。现在只能死马当做活马医了。有了治疗铁牛的经验,林森熟练的给他消毒包扎,毛头三人看着他用镊子夹着蘸着酒精的药棉,从伤口伸进肚子里来来回回的消毒,不由得牙齿发酸,不敢再看。消过毒给伤口抹上上次铁牛剩下的金疮药包扎好。这时的孟承宗已经被折磨得醒了又晕好几次,嘴里的毛巾都快咬烂了。多亏有毛头三人帮忙按着,不然一个人还不好办。 处理好孟承宗的伤口已经快八九点钟了,这时候人们睡得都很早,大部分人家都已经睡了, ”毛头菜头,你们出去看看出去的路口有没有人守着,都机灵点别被发现了。” 林森怕那些人还不死心。 “好,我们这就去。” 二人没有多问就出门了。 “阿青哥哥,他是什么人呐,为什么会受伤了?” 小吉祥就没那么懂事了,开始问东问西起来。林森暂时没空给她解释,就先敷衍过去。他把带血的药棉绷带还有他换下的血衣都整理好,避免露出破绽。这时孟承宗缓缓的睁开眼,看着这个救了自己的少年忙碌的善后。 “你是谁,为什么救我。” 他中气不足的问。 看着他干涸的嘴唇,林森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小吉祥给他倒点水,喂他的时候慢点,别呛到。” 他回头吩咐小吉祥。小吉祥忙去倒水。 “你是共产党?追你的是什么人,青帮吗?” 林森问道。 “我只是一个普通人,追我的那些人我也不知道是什么人。” 组织纪律要求孟承宗不能暴露自己。 “好吧,不管你是什么人,追你的人应该是被我引走了。现在不知道你有没有伤到内脏,伤口我只能帮你暂时处理一下,你应该去医院,你有能联系的人来接你吗?” 林森告诉他现在他的处境。 孟承宗知道自己情况很不好,现在能被处理成这样已经让他很惊奇了。但是他不能暴露同志,只能摇头。 “好吧,这里是止痛药,你先吃两粒吧,其他等会再说。” 林森把买来的止痛药喂他吃下去。这时毛头和菜头先后回来了。 “他这是得罪了青帮了,出去的路口都有人守着,我偷听到他们说明天会带人来挨家挨户的搜的,怎么办呀?” 毛头焦急的说。在上海滩得罪了青帮可以说是寸步难行,他们是真的害怕了。 “别着急,我有办法,出去的路口都有人守着?几个路口几个人?” 林森安抚好毛头问道。 “我去的三个路口都有两个人把守,出去的人都会被盘问。” 毛头定了定心神答道。 “后面的路口有两个人守着,左侧的小路只有一个人,我特意去看过,那里过的人少,就只有一个人盘查,不过他长得又高又壮的,一个人能顶两个了。” 菜头喝了口水说道。 “好,你们都不用担心,今天晚上我会把他带走,你们要收拾好家里,带血的东西全都烧了,一点也不能留下。我们后半夜走,你们该睡觉就睡觉,不用管我们。” 林森交代完自己出去转了一圈,查看好左侧路口的情况就回来睡觉。 睡了几个小时,林森拿出左轮手枪检查好,卷起新买的厚棉被,然后叫醒刚刚才睡着的毛头和菜头,让他们准备好一会帮自己把孟承宗抬出去。林森轻手轻脚的走出门,来到左侧路口,凭着过人的眼力,早早的看到一个穿着一身短褂头戴礼帽的身影,他的身高超过一米八,体壮如牛。虽然长得很是威武,此时却也被秋夜里冷风冻得缩成一团。他靠着墙角时蹲时站,不时还要跺跺脚,不过眼神倒是很好,远远的看见林森过来,立刻喝问道, “谁,这么晚了干什么去?” 林森小跑两步上前, “这位大哥,小弟给您送床被子,我最仰慕你们这些江湖好汉了。” “哈哈,真是太好了,小兄弟你可真是太懂事了,你叫什么,以后出去报我黑面赵的名字,我关照你。” 这个黑大个以为林森是个想拍他马屁的小混混,满心欢喜的来拿被子,这夜里的冷风快把自己冻死了,现在才两三点钟,最冷的时候还没到呢,守夜的活实在是太遭罪了。 林森快步走到他面前几步远,拿着被子的手早早的伸出,黑大个伸手来接被子,林森的枪几乎是顶在他的胸口上开的,数层被子的包裹使枪声尽量的减小,看着黑大个挨了一枪还有能动,林森又照着他的头补了一枪。看看周围似乎没被惊扰到,林森收好枪把黑大个拖到路旁的水沟里,在这之前还有空收缴了一下战利品。共有一把十响的驳壳枪带着零散的十几发子弹,一把匕首,一只银链子怀表,十几块钱和几十个铜子。把东西收好,林森又抱起棉被出了贫民区,跑出很远才找到电话亭,拨通了林婉清家的电话。等了很久才有人接通了电话。 “我是林青,有急事找林小姐,请她接电话。” 已经快三点钟了,不知道青帮的人什么时候会过来,林森很着急。 “是林先生啊,请你等一下,我去叫小姐。” 对面传来女佣张姐有些含糊的声音。 “谢谢张姐。” 林青抱着棉被等了一会。电话里传来林婉清有些着急的声音, “这么晚了阿青你出什么事了?要不要紧?” “我没出事,姐你别担心,我现在需要用一下你的汽车,帮我送个人。” 林森感觉心里热乎乎的,这个姐姐是真的在乎自己,大半夜被吵醒第一句就是关心自己是不是出事了。 “好的,你没出事就好,大半夜的吓我一跳。” 听到林森没事,林婉清嗔怪着说道。 二人约好见面的地点,林森就裹着破棉被缩在电话亭里等着林婉清的车来。半小时左右,林婉清开着车出现在林森的面前。 “姐你怎么自己开车出来了,司机呢?” 林森很不好意思的说。 “司机请假回老家了,你不是让我帮忙送人吗?人呢?” 林森抱着棉被上车,边给她指路边说, “一会你把车停在那边先等我,我去把人带出来。” 到了路口附近,林森下车查看了一下环境,那些青帮流氓还没到。他快步跑回家,和毛头一起用事先准备好的一块门板把孟承宗抬上车,他转身吩咐毛头, “这里就不用你了,你一会回去照看好菜头和小吉祥,注意一定把家里的痕迹打扫干净,明天我回来看你们,小心点。” 毛头看能把这个得罪青帮的祸头送走,也是放心了,点头答应了林森的吩咐,回家处理后续的事情去了。林森转身上了汽车,给林婉清指路去安全屋。 。 第七章 救人续 林婉清跟着林森的指挥,把车开到了码头仓库附近林森准备好的安全屋。林森拦住了想要帮忙的林婉清, “姐,剩下的事你就别插手了,要不是事情紧急,今天我不会让你卷进这些事情的。以后有人问起的话,你就说是帮我的忙送了个人,其他的什么都不知道就好。” 林婉清看了自己这个充满秘密的弟弟一眼, “我们是姐弟,你有事我当然要帮忙了,这个人到底是什么人,会给你带来麻烦吗?” 林森只能先敷衍她, “具体的以后我再和你说,你先回去吧,这里我一个人可以的。” 林婉清看他坚持,只能开车离去。 林森把孟承宗扶到床上,开始检查屋里的物资,当初只是玩闹似的准备,有很多不足的地方。孟承宗经过这一番翻来覆去的折腾已经筋疲力尽了。看着面前的这个充满神秘的少年。他敢与青帮做对救下自己,能镇定的处理枪伤,住在贫民区里却能找来私人汽车,司机还是个漂亮的女人,他的身上的秘密简直比自己这个地下党还多。 “你到底是什么人?” 孟承宗不由的问。 “一个挣扎在乱世里的苦命人!” 林森有感而发,从一个衣食无忧的富二代变成一个流浪儿,还有谁能比我更苦的吗? 孟承宗苦笑着点了点头。 “你的伤需要去医院,一旦伤口感染,神仙都救不了你。怎么样,青帮会去医院找你吗?” 林森确实没有办法。孟承宗摇了摇头 “我不能去医院,上海滩是青帮的天下,去了医院我只有死路一条,听天由命吧。” “我费了这么大的力气救你,可不想看着你死在我面前。” 林森打开自来水龙头,让因为长时间没有使用而存下的锈水流出去,然后接了一壶水烧上。这里蜂窝煤够用一段时间,可是引火的木炭却不太够,还是之前准备的不够充分,林森一边忙活着一边总结经验。 “折腾一夜了,你先睡一会吧,白天我还有事要做,我让昨晚你见过的菜头来照顾你。” 看着孟承宗强打精神的样子,林森对他摆摆手。把开水灌进暖瓶,淘米熬粥,现在他只能吃流食吧,希望他的肠子没被打破,不然吃的东西都漏出来就麻烦了。林森暗自思考。 天还没亮,金爷就带着大批人马赶到了贫民区,没等进去挨家挨户搜查先发现了黑大个的尸体。金爷怒不可遏,大发雷霆,带着人开始大肆搜索。贫民区的人们还没吃早饭就被大群的青帮流氓闯进家门,乱翻乱砸,稍有反抗就被打翻在地,整个贫民区闹得沸反盈天。 毛头带着弟弟妹妹收拾好屋子,按照林森的吩咐,带血的东西全都烧了。青帮流氓闯进家里一通乱翻,几个人缩在墙角不敢说话,好在手尾都处理干净了,没被发现什么,终于顺利过关。小吉祥年纪还小没见过这些凶神恶煞的流氓,被吓地浑身发抖,毛头菜头两人从小混迹街头,早见多了这些青帮流氓的嘴脸,等这些流氓离开两人安抚着被吓坏的小吉祥。 搜遍了贫民区也没找到要找的共党,金爷也只能望空而叹。其实在发现黑大个的尸体的时候他就知道人肯定已经跑了,在贫民区一通打砸只不过是出一口心头的恶气。可是到嘴的肉却飞了让他很不甘心。跑了这个共党,金爷开始琢磨起另一个来。 金爷原名金武,是上海滩老牌的流氓。他从小在上海长大,早早就加入了青帮,曾经跟随陈启美参加上海起义,细算起来也能算是民国元老了。四一二事变中,他又是冲在最前面对共产党员下手的青帮流氓之一,由于在上海起义的时候他经常与共产党所属的工人纠察队混在一起,所以认识很多共产党员,现在形势转变之下,这些老相识就都成了他换取金钱的筹码。 这次孟承宗被他追杀就是因为,他意外发现了当年的老朋友,现在的江苏省委委员赵立新,孟承宗正是为了掩护赵立新撤退,才会被一路追杀到棚户区。现在孟承宗被人救走,金武开始打起原本的目标赵立新的主意。 他发现赵立新的时候是在十六铺码头的仓库区,当天他正像往日一样,带着几个手下在码头上闲逛,不时的从小贩摊位上拿些水果小吃,几人说笑嬉闹的时候,他突然发现一个有些熟悉的身影。一时想不起这个人是谁,他就下意识的带着几个手下跟了上去。 赵立新的掩护身份是一家书店的老板,他来码头是提取一批货物,不想被金武发现了行踪。金武带着人没跟多久就被赵立新发现,毕竟他们人多势众,服饰也很显眼。赵立新借助码头的混乱局势,一时摆脱了金武等人。可是金武利用熟悉地理的优势,又摸到了他的踪迹,一路追踪下来。要不是又孟承宗的掩护,现在赵立新应该已经被抓住了。 现在金武回头想要再找到赵立新,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了,毕竟上海这么大,想要找一个人无异于大海捞针。不过多年的江湖经验让这个青帮流氓自有一套寻人的方法,他利用青帮身份,在码头上寻找到了一些线索,然后广派人手出去,按照自己的描述去找人。 而这时的赵立新还不知道自己被跟踪的原因,此时正为帮自己脱身的孟承宗担心。 林森喂孟承宗喝了一些白粥,就赶回了家里。等看到家里一切安然无恙他才放下心来,小吉祥看见林森回来很高兴, “阿青哥哥,你总算回来了,我都担心死了。” 林森摸摸她的小辫子, “嗯,小吉祥最乖了,阿青哥哥还有事要做,今天让菜头陪你在家好不好,你不要欺负他呀。” 小吉祥平时都是一个人看家,今天虽然被青帮的人吓了一下,现在能让和她关系最好菜头陪她看家,她还是很开心的,, “嗯,我答应阿青哥哥,一定不会欺负烂菜头的。” 菜头看她说大话,故意气她, ”我好怕哦,我怕那个爱哭鬼要掉金豆子的......” 小吉祥果然开始追着他打, “你才是爱哭鬼,你才掉眼泪......” 林森看他们又闹起来,就放心了。对菜头使个眼色,让他照顾好小吉祥,然后拉着毛头出门了。孟承宗的伤势很严重,自己的土办法只能顶得了一时,还是必须找医生来。所以林森把毛头送到了安全屋,代替自己照顾孟承宗,自己要去想办法找医生来救他的命。 今天的事情很多,把毛头送到安全屋就已经快到十点钟了,林森坐在黄包车上把玩着昨晚得到的怀表。这块银怀表外壳雕着一丛青竹,和那个青帮流氓的外表很不相配,估计也是他巧取豪夺来到。驳壳枪和子弹被他藏在了安全屋里,鉴于现在得罪了青帮的形势,他把还有四发子弹的左轮手枪待在了身上。相比之下左轮手枪要小巧不少,方便携带,不过子弹不多了。 现在已经进入冬季了,天气越来越冷,行人已经穿上了厚实的外套,愈加来去匆匆。林森平日里出行都是靠两条腿跑,赚了钱后本想买一辆自行车骑,可是他的身高还不到一米五,男士车骑起来不是很方便,骑一辆女士车他又有些不好意思,所以一直也没有买。可是遇到今天这种紧急的情况,没有一辆车真的很不方便。他决定有时间了还是先买一辆女士车骑,免得有急事的时候找不到黄包车耽误事。 林森来到林婉清的家里,林婉清正在焦急的等待。昨晚回来后她一直也没睡,担心林森惹上大麻烦。毕竟大半夜的,林森让自己帮忙送走了一个浑身是血的人,这种事对一个大家闺秀来说,是一件很刺激的事情。没等林森坐下,林婉清就急忙发问, “昨天的那个是什么人,你为什么会大半夜的和他在一起,他惹上什么麻烦了?” 林森知道林婉清是担心自己,可是之后还要请她帮忙找医生,要她冒着风险帮忙救人,所以有些事没办法骗她, “昨天晚上那个人是个共产党。” 林婉清听了他的话大惊失色, “你怎么会和共产党掺和到一块,你不知道现在到处都在抓共产党吗?” 林森没办法解释自己为什么要救一个共产党,总不能跟她说只有共产党才能救中国吧,他只能暂时敷衍过去, “我知道现在的情况,可是我有必须救他的理由,以后有时间了我再和你解释。现在他受了枪伤,虽然我已经给他包扎过了,可还是需要医生。你认识可靠的医生吗?” 林婉清看他是一定要救这个人了,想了想说, “我没什么医生朋友,不过淑娴应该有可靠的人选,我给她打个电话吧。” 林森连忙阻止, “要不是没办法,我都不会让你卷进来,现在还要吴小姐帮忙,万一有事的话还要连累她,我怎么好意思呢?” 林森的话明显是把林婉清当做自己人看待,所以林婉清听了很高兴,她轻轻的打了一下林森的手, “你个小笨蛋知道什么啊,淑娴的家世不凡,有她帮忙,就算是被人知道我们救了一个共产党,也没人能拿她怎么样。” 林森听了吓了一跳,他虽然知道吴淑娴家在上海很有势力,可是也没想到竟然这么厉害。 果然林婉清打过电话没多久,吴淑娴就带着一位外国医生来到了林婉清的家。林婉清把她拉到一边交代了几句话,四个人就开车来到了林森的安全屋。虽然林婉清说吴淑娴的家世不凡,不怕被人知道和共产党有关系,可是林森还是想尽量减少她们的风险。他让二女在车上等着,自己带着医生去看病人。二人明白他的好意,虽然并不把那个共产党的身份放在心上,可是也不愿意看到血淋淋的场面,就听从了他的意见在车上等候。 那位外国医生大概四十多岁,全程都没有说话,他看到孟承宗的伤口已经被包扎好,就动手拆开绷带检查伤口,询问着都做过哪些处理。林森回答, “昨天受的伤,子弹穿过了他的腹部。我用酒精帮他消毒过了,因为不知道他内脏有没有受伤就没给他缝合,只是用金疮药敷住了伤口。” 那个外国医生听了林森的话赞许的看了他一眼, “处理的很好了,我刚刚检查过,他的运气很好,子弹从他的侧腹部穿过,没有伤到内脏。你及时给伤口做了消毒处理,能很大可能避免伤口发炎引起的化脓。现在我给他重新消毒然后缝合伤口,再打一针止痛针,剩下的就只能靠他自己的抵抗力了。” 这次医生给孟承宗打了麻药,让他少受了很多痛苦。没一会医生就完成了工作,最后重新给孟承宗包扎好伤口,转身上车了。林森帮着毛头把孟承宗安置好,交代毛头, “我还有事要处理,你先帮我照顾他,晚上我来和你换班。” 毛头点头答应了。 送走医生后,吴淑娴和林婉清坐在沙发上看着林森, “现在你该交代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了吧。” 二女坐在客厅里开始审讯林森。林森无奈地讲述了自己救人的经过。二女对帮忙救了共产党的事并不以为意,她们更关心林森为什么会冒着那么大风险救人。 ”你怎么那么大的胆子,现在谁和共产党沾上边,都是杀头的罪过,你不要命了?” 林森能说什么呢,告诉她们自己从一百年后来,历史证明只有共产党才能救中国,还是给她们讲共产主义的先进性?救只能先编瞎话骗她们了, “我妈妈就是一个共产党,四一二的时候她被国民党杀害了,我就流落街头,成了一个流浪儿。这么说你们能理解我为什么救他了吗?” 林森开始给自己立人设了,人物背景就是一个烈士遗孤, “在抓捕我妈妈的时候,我的头被砸了一枪托,很多事情都不记得了,只记得我是一个共产党员的儿子。” 这是人设的补充条件,避免被人追查父母的身份而拆穿谎言。 林婉清伸手搂过林森,抚摸着他的头, “可怜的孩子,现在还疼吗?以前的事都不记得了吗?” 吴淑娴也露出同情的神色, “好吧,现在我们知道你为什么愿意冒着这么大的风险救人了。” “我知道现在与共产党交往是很危险的事情,所以昨晚和今天不让你们和那个共产党有过对话,这样以后发生什么事的话,你们也可以推说自己什么都不知道,只是被利用了,把事情都推到我身上来就可以了。” 林森有些不好意思,虽然是善意的谎言,可是看着两个姐姐都是真心的关心自己,自己却要欺骗她们,心有有些过意不去。 “说什么呢,我们会怕这点危险吗?我们只是担心你年纪小,不知道人心险恶,怕你被人骗了。” 吴淑娴有些嗔怪的说道,林婉清也白了他一眼。二人经过这些日子的相处,真的把林森当做了亲弟弟一样关心爱护,生怕他年纪小不懂事陷入危险。 解释清了事情的经过,三人又像是平时一样聊天玩笑起来。今天吴淑娴和林婉清要去参加一个聚会,邀请林森也一起去,说起来大家都想见见这个声名鹊起的《琅琊榜》的作者。林森可不愿意像动物园里的动物一样被人围观,拒绝了二人的邀请,自己还要去照顾孟承宗,二女就去参加聚会了。说起来要不是有吴淑娴做挡箭牌,林森的真实身份早就被那些热心读者挖出来来了,不过他们要是知道《琅琊榜》的作者只是一个十三岁的孩子,不知道该是什么样的表情。 第八章 送走伤员 日子一天天的过去,在林森和毛头菜头三人轮流照顾之下,孟承宗的伤势渐渐的好了起来,除了开始的几天青帮的人还在贫民区附近打转,现在街面上已经没什么人在找他了。经过这些日子的相处,孟承宗发现了林森的一些特别之处,作为一个共产党员,宣传是他的本行,他经常给照顾他的三人讲一些革命道理。对于知识水平更高的林森,孟承宗还想给他讲讲马克思主义,可是他发现自己讲的这些林森很快能够理解,还经常能提出一些自己也没想明白的问题并解答出来。 孟承宗搞不懂为什么林森小小年纪,能对马克思主义理解得这么深刻。林森虽然早把马哲毛概之类的东西就饭吃了,但就是自己了解的一些皮毛的东西,也是多少党员经过几十年的经验总结,提炼出来的精华,孟承宗一个连马克思主义都没全搞明白的人还想给自己上课,自己随便提出几个毛概的问题就能把他问蒙了。 孟承宗越好奇林森就越不理他,让他总用组织纪律来搪塞自己,不过用以前觉得没用的知识碾压别人也是很好玩的一件事,林森乐此不疲。两人相处的越发像朋友一样。不过林森发现毛头菜头兄弟俩有些不开心,因为他们根本听不懂林森和孟承宗的讨论,觉得自己和林森的距离越来越远了。林森也觉得应该送他们去读书识字,只是不知道他们混迹街头习惯了,还能不能受得了学校生活的束缚。 小吉祥也正是该上学读书的年纪,之前是没有条件,现在自己的稿费足够供他们上学了,林森想到这里就去征求毛头菜头的意见, “你们俩想上学读书吗?以前咱们没钱读书,现在我和铁牛都能赚钱了,就是不知道你们愿不愿意去。” “还是先让小吉祥去读书吧,我们两个年纪都大了,读也不一定能读得进去了。” 菜头抢着说道。毛头看了弟弟一眼,也点了点头。 林森看明白了二人的小动作,笑着摇了摇头, “小吉祥当然要去读书了,我说的是你们想不想去读书,我现在赚钱很厉害,能供得起所有人去读书,铁牛要是愿意也可以一起。” 菜头最疼小吉祥,有了读书的机会宁可自己不要也要给小吉祥争取,毛头看弟弟表态了也是没话说。看着他们这样林森很高兴。于是之后几天就通过林婉清的介绍把他们三个送到了附近的国民小学读书。 小吉祥穿着新衣服背着新书包高兴的蹦蹦跳跳的,毛头和菜头也是笑得合不拢嘴。上学读书这种事是以前想都不敢想的,现在每天三个人一起去上学是最开心的事情了。铁牛听说林森要送三个弟弟妹妹去读书也很高兴,特地买了好吃的回来庆祝。陈阿炳现在有林森这颗摇钱树在,已经不管毛头他们三个小的了,自从铁牛加入了德茂商社,林森被有钱人家的小姐认做了弟弟,他还以为之前的好日子一去不复返了呢,没想到林森发达了之后还很有良心的供养着自己,所以现在他只要有钱花就不怎么管家里的几个孩子了。 搞定了毛头三个上学的问题,孟承宗也已经能勉强下床活动了。这一段时间的相处让孟承宗加深了对林森的了解,也让林森取得了孟承宗的新任。自己失踪这么长时间,组织上一定很担心,自己的上级赵立新当时在被青帮的人跟踪,也不知道他暴露了没有。如果赵立新脱险,现在一定在焦急的寻找自己。为了重新与组织上取得联系,孟承宗不由得把目光放在了林森身上。 “阿青,我能完全信任你吗?” “你说呢?没有我,你的尸体现在估计都要发臭了吧,你说你能信任我吗?” 林森放下手里的英文版莎士比亚白了他一眼。 “你救了我我很感激,可是现在我问你的问题关系到很多人的生命安全,我不能因为你救了我就把其他人置于危险之中。” 孟承宗有些激动。林森看着他的样子大概明白了他的意思。 “你想问什么就问吧。” “为什么你会对马克思主义这么了解,为什么你会冒着风险救我?我希望你能如实告诉我而不是像以前一样敷衍我。” 孟承宗双眼直盯着林森的脸,他一直觉得林森一定和党有着某种关系。其实他这么想也没错,毕竟林森他爹就是个党员,他的富二代生活也吃着国家的发展红利得来的,也算吃党的饭听党的话几十年,能和党没关系吗?可是怎么给孟承宗这个生活在白色恐怖下的共产党员解释呢,说不得只能把哄林婉清吴淑娴的谎话拿来对付他了。 听了林森给自己编造的身世,孟承宗不由得双眼湿润,泪水长流,亲身经过四一二惨案的孟承宗一下子就相信了。要知道当时真是太惨了,无数个有着光明前途和坚定信仰的共产党员被当做猪狗一样肆意屠杀,鲜血染红了刑场。同时也有大量的烈士遗孤流落街头。面前的这个孩子就是其中一个。他一点也没有怀疑林森的话,只有他烈士遗孤的身份才能解释得通他对共产主义的理解和冒险营救自己的动机。在共产党员如过街老鼠一样被追杀的白色恐怖背景下,除了党的孩子,谁又会主动与共产党扯上关系呢? “你还记得你妈妈的名字吗?也许我们还能找到她的档案。” 孟承宗看林森的眼神完全不同了,现在就像是在看自己家里的孩子。 “我的头上受过伤,一回忆起来就只能看到一片血色,” 林森只能接着编下去,他不好意思面对孟承宗的灼热目光转过头去。 ”好吧,现在先不说这些了,我要你帮我一个忙,有可能会有危险,你愿意吗?” 孟承宗婆娑着手里的一只钢笔。 “说吧,帮你去传消息还是做什么事?” 林森知道现在算是取得了他的信任。 林森来到法租界维尔蒙路的维新书店附近,观察过环境没有发现异样,就进了书店的门,店里有两三个人在翻看着书籍,看起来都是文人的样子。一个戴着眼镜的中年男人迎上前来,他大概四十多岁穿着一件半旧的青布大褂,留着一撇小胡子,整个人看起来充满了书卷气。 “这位同学要买些什么书,我可以帮你找一下。” 赵立新这几天都在焦急中度过,孟承宗为了掩护自己脱身被青帮追捕,好几天都联系不上,自己也有随时暴露的危险。 “我写个书单给你,你先找找看,如果书不全还要麻烦你帮忙找一下。” 林森拿出孟承宗的钢笔在柜台上写下一个书单。赵立新一看见林森手里的钢笔就知道是孟承宗派人来联系自己了,因为这只笔就是自己送给他的。虽然有些疑惑为什么会是个面生的孩子过来联络,还是说: “大部分的书都有,就是这本英文版的《海底旅行》不知道还有没有,你跟我一起到后面找一下吧。” 赵立新把林森带到后面的屋子,双眼紧盯着他, “钢笔是谁给你的,他现在在哪?” “他受伤了,肚子上挨了一枪,现在在一个安全的地方养伤。他让我帮忙来报个平安,如果你愿意,我可以带你去看看他。” 林森把钢笔交给赵立新。确认了确实是孟承宗的钢笔,赵立新看着面前这个身高不到一米五,面容稚嫩的孩子, ”你是谁,为什么他会让你来报信?” “别管我是谁,你见了他就知道了。现在能不能走?我还有事情要办,如果现在走不开,我们再约个时间我来接你。” 林森想赶紧把事情办好。赵立新点了点头,把店里看书的几个人请走,说是有事出门要先歇业,明天请再来,然后就跟着林森走了。虽然林森没发现书店外有人盯梢,但是为了安全起见,还是带着赵立新兜了几个圈子才回到安全屋。林森见二人相见,激动不已,知道他们肯定有话要说,就转身离去,给他们一个独处的空间。 林森在屋后的空地上吊起几个小沙袋,击打沙袋后人在其中躲避击打,练习步伐的灵敏度和出拳的精准度,有空的时候就进去练几遍。 他本来想要找个师傅拜师学武,可是了解了现在的武术界的情况后就有些踯躅不前了。如今拜师和婚姻一样,入了哪一门就要守哪一门的规矩,有了师门就有了传承,既能继承师门的人脉也要背负师门的恩怨。所以选一个好的师傅不是一件容易事。现在沪上有八方豪杰却难找一个好师傅。 没一会,赵立新就出来招呼林森进去。等三人再次坐在一起时,赵立新看林森的眼神就与刚才不同了,满眼的欣慰和关切, ”真没想到,阿青你竟然是我们自己同志的孩子,这次还救了老孟。你这一年多,过得还好吗?” 林森知道孟承宗把“自己的身世”已经告诉他了,点点头说道, “我都挺好的,就是以前的事大部分都记不起来了。” 孟承宗也跟着点了点头, “阿青他的头被国民党反动派给打坏了,以后也许能想起些什么。” 赵立新看着林森的稚嫩脸庞,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虽然你的母亲已经牺牲了,以后我们都是你的亲人,以后你就和我们一起生活吧。” 林森想都没想就拒绝了,自己愿意帮助他们可不代表现在要加入他们,毕竟现在共产党面临的形势太恶劣了。而且自己还有许多事要做,加入了他们就的听命令行事,可不符合自己的计划。 “加入你们的事以后再说吧,我现在还有许多事记不起来,等我想起来再找你们吧。” 看林森这么说,赵立新也没有一定要求他和自己走,毕竟他现在的生活要比和自己一起安全的多。 “那好吧,你有事就到书店找我们,记住,我们都是你的家人,你有问题都可以找我们寻求帮助。但是,你也得保守秘密,懂吗?” 林森点点头, “当然,放心吧,我是不会告诉别人关于你们和书店的事的。” 听他这么说,二人放心了。 这一番谈话之后,赵立新你就把孟承宗接走了。他们有自己的地方安置和照顾伤员。并且因为林森营救孟承宗的行动,证明了他的能力,赵立新还专门留下了和他取得紧急联络的暗号。 送走了孟承宗,林森的生活又恢复了平静。他开始按照自己的规划开始自己的生活。林森看过《精武门》,本来想去加入精武体育会就能学习到高深的武艺,可进入之后却发现和自己的想法完全不同。这时的精武体育会采用的会员制,林森叫了十五块钱就成了一名会员。这里相比自己想象中的武馆,更像是一个包含多种拳法的专业大学,里面有少林拳,谭腿,中国跤等等,强调的是习武强身和体育精神。林森想要学习的是面对战争所需要的杀人技巧,这在各个门派中都是限制使用的秘传,所以他还要等待机缘。现在他在精武体育会里主要是打基础,抻筋压腿涮腰,这具身体的年龄还小,让他少吃了很多苦头,现在已经能下腰开一字马了。 林森回到这个时代两个多月了,他解决了自己和几个弟弟妹妹的生存问题,开始积累日后需要的知识技能。还多了两个关心他的姐姐,多了一份在这个时代的牵挂。他时常穿梭于市井街头,熟悉着这座他将要生活和战斗的城市。街上有各种募捐的戏剧表演,报纸上出现的花魁选举,随处可见的美女画报,都在诉说着这座城市的繁华。也有安南巡捕追捕小偷的警哨声,黑帮火拼后留下的血迹,还有黄浦江上偶尔飘过的尸体,在表现这座城市的混乱。林森就一点点的,慢慢融入进这里。 第九章 拜师习武 时间转眼就到了1928年的除夕,一家人围坐在一起,桌上摆满了鸡鸭鱼肉做成的丰盛菜肴,大家都很开心。日子越过越好,生活也有了盼头。铁牛如愿以偿的加入了青帮,现在已经是一个小赌场的负责人了,这几个月的黑帮经历让他成熟了许多,说话行事已经是一个成年人的样子了。他和林森一起准备了充裕的年货,大家一起高兴的过了一个年。毛头菜头兄弟俩和小吉祥都上学读书了,这是以前做梦都不敢想的事情,作为混迹街头的流浪儿,能读书就是他们最大的梦想了。倒是陈阿炳除夕也没回家让人有些奇怪,不过习惯了他钱不花光不回家的几人也没有在意。 刚刚过完年,大街小巷上还有没散去的年味,林森像往常一样来到精武会训练,完成了日常练习他又在四处观看不同拳种的训练。在各个拳种的训练场转下来,他在练武场的一个角落里,发现了一个身材壮硕的武僧,他大概五十多岁的样子,可是苍老的面容和壮硕的身材很不相配,此时他正在一处练习桩功的梅花桩阵中间,用身体撞击着木桩,直撞得得砰砰乱响。看着木桩下尘土飞扬,林森确定了眼前的这个老和尚是一位高手。 打听了相熟的师傅得知,这位武僧法号净明,出自嵩山少林寺。精通金钟罩铁布衫十三太保横练,一身横练几乎到了刀剑不能伤的地步。可是到了这里几个月了,却一个学员也没有招到。之所以如此是因为,现在已经不是刀剑拼杀的冷兵器时代了,横练练得再好,一枪下去几十年的苦工就全都白费了。而且横练功夫练起来实在太苦了,所以没有人愿意学。 林森却有不同看法,他凑到净明身边询问起横练的练法和用法。净明空有一身好武艺没人愿意跟他学,这几个月也是颇受煎熬。论实战精武会里的教练没人敢和他下场,可没有学员,自己就好像是个吃白饭。一身的好武艺却遇不到识货的人,他已经起了回少林寺的想法。今天碰到林森上前询问,就打量起他的身形四肢。 “你想学我的横练?要知道这门功夫可不好学,我先给你介绍一下,免得你少年人一时的热血坚持不下去。” 难得有人感兴趣,净明也乐意跟他聊聊。 于是给他解释起横练功夫的练法。原来横练功夫的练习包括头颈胸背,双手双脚,双臂双腿和裆部共十三个部位组成,每个部位都有各自的练法,相同的是都是由软到硬用硬物击打各个部位再辅以少林硬气功锻炼,达到增加抗击打能力和杀伤力的目的,说起来很简单,可是想要练成就需要数年到数十年如一日的练习。 林森不怕吃苦,回到这个时代,他深知自己的同胞们将要面对着什么样的境地,相比之下,身体上的一点痛苦又算得了什么呢。但是他前世见多了所谓的大师,真打的时候丑态百出样子,所以他提出了一个有些无理的要求。 “吃苦我不怕,我更怕受骗,你要是能能让我相信你的功夫是真的厉害,我就跟你学。”净明听了他的话气的脸都红了, ”小子你可知道这金钟罩铁布衫十三太保横练是少林寺的不传绝学,多少人磕着头都学不到,你还敢提要求?” “大师你别急啊,你先听听我说的有没有道理,” 林森开始他的狡辩, “你也说了自己这门功夫练习的过程很苦,要花的时间也很长,你想想我要付出的时间和承受的痛苦这么多,不得先了解一下以后的付出值不值吗?买东西还得先看看货呢,你说是不是?” 老和尚嘴上的功夫显然不如身上的功夫厉害,反驳不了林森的话可也不同意他的说法,人家一转身走了。 林森有些急了,毕竟高手是可遇不可求的,今天过了这个村想要再找下个店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一件事。他跟在净明的屁股后面换着花样的劝说他,老和尚走到哪他就跟到哪,人家不理他给他脸色看,他也能面不改色的继续跟着。这一跟就是一个星期,每天完成自己的训练他就跟在净明的身后念叨。终于这天把老和尚念烦了, “你说你这个小孩子怎么那么烦啊,我不教你还不行吗?天天跟着我干什么,再跟着我揍你了啊!” 林森舔着脸凑到他跟前, “你肯定不会揍我的,你是少林寺出来的高僧,怎么会打小孩呢?这传出去像话吗?你就当我年纪小,没见过什么市面,露一手让我看看还不行吗?我就想知道知道这个横练到底能有多厉害。” 净明实在是拿这个脸皮厚还能拿话挤兑人的小孩没办法,说道, “好,我就让你看看,不过看也白看,我是不会教你的.” 说完就让周围看了几天热闹的学员和教练们,用演武的实木棍攻击自己,并保证不还手。在场的足有十几人,大家拿着五花八门家伙,有少林棍、鞭杆,大梢子,三节棍等等。净明示意开始,众人举着家伙就开始动手,林森在圈外只见棍影翻滚,耳中听得噼啪作响,净明除了打向眼睛咽喉和下阴的棍子用手脚拨开,一下没躲,结结实实吃了上百棍。十几人直打了近半分钟才渐渐停下手来,再看净明如怒目金刚一般站在场地中央。众人都大声赞叹,佩服不已。净明看了一旁有些惊呆了的林森一眼,想到这小子这些日子的啰嗦,还有这数月里没有学员的郁闷,他深吸一口气来到梅花桩旁,沉腰晃膀冲着一根根木桩撞去,一口气在梅花桩阵中撞断了七根木桩才停了下来。一口气缓缓的吐出,数月来的郁闷似乎都随着这口气吐了出去。围观的教练学员们和林森一起都看傻了。 这还等什么呢,林森二话不说飞扑到净明的脚下,抱着老和尚的大腿就大喊, ”师父,徒儿拜见师父,师父我给你磕头了。” 一群人包括老和尚都被林森的无耻惊呆了,这时候的人哪里见过这么不要脸的人,即便是有心拜师的也做不到抱着人家大腿喊师父的程度。 “哎,你快起来,我可没说要收你当徒弟,起来。” 净明甩动着大腿,想要把林森甩下来。 “我不,师父,你不收下我我就不起来。” 林森仗着自己小孩的样子开始耍无赖,抱着老和尚的大腿就不撒手。 “怎么还带耍赖的,还不收你就不起来?不起来我也不收你,一点尊师重道都不知道我能收你吗?” 老和尚一边说一边抖动着大腿。 “师父我错了,我年纪小不懂事,你老人家大人有大量就原谅我吧,师父。” 林森一口一个师父把净明搞得很头疼。这孩子两手紧抱着自己的大腿,自己也不好用力伤了他,真是有些无可奈何。 “你先下来好不好,下来再说收不收你的事。” 净明只能先把他从自己腿上哄下来。 “我不,我下来你就跑了,师父你就收下我吧,我以后一定刻苦练功,等你老了我会孝顺你的。” 林森咬定青山不放松,死抱着净明的大腿不撒手。 周围的众人看着这一老一小的好像是在演戏,都哈哈大笑起来。净明看着周围看热闹的人群也是有些不好意思。不由得说道 “下来吧,收你了,快下来吧,人家都看笑话呢,像什么话。” 林森听到老和尚松口了,连忙松手跪在他面前,大声的说 “师傅在上,徒弟林青给您磕头了。” 说完梆梆梆一点没打折的给净明磕了三个响头。本有些勉强的净明和尚听到林森这么实在的磕头声,也只能无可奈何的点点头。 “好吧,不用这么大声,说了收你我就不会食言,收起你的小心思吧。” 老和尚对这个能耍赖又狡猾的小徒弟没有办法, “不过我丑话说在前面,横练的功夫没有捷径可走,只能下苦工磨练,你的小心思再多也没用,到时候吃不了苦想跑可不行,谁让你非要拜师的。” 净明严肃的看着林森说道。 “师父放心,我一定刻苦练功,不给您丢脸。” 林森连连保证,真功夫就在眼前,如果怕吃苦就练不成,自己都要看不起自己了。 众人纷纷上前恭喜净明和尚收了徒弟。林森的拜师不同于其他的学员,学员只是和这些教练拳师们学武,关系只是类似于学校里的老师和学生的关系,能不能得到真传完全看教练拳师们愿不愿意教。而林森拜师后和净明的关系就如同父子一般,师父对徒弟要倾囊相授,徒弟对师父要如同对待自己的父亲一样养老送终。 林森拜师后在这个时代就又多了一个亲人,以后也得如同对待自己的父亲一样尊敬孝顺师父。老和尚净明自幼出家少林寺,从来不曾有过家人,如今多了这个徒弟却有些不知道该如何与他相处,于是只能在习武的过程中严格要求他,在生活中多关心他,慢慢的适应拥有亲人的生活。 林森拜师后开始跟着净明练习横练功夫,但是他却以自己的身体正在发育为由,不练横练中的铁头功和铁掌功,净明和尚考虑后也同意了,毕竟这个徒弟还小,以后再练也不迟。至于横练中的铁裆功,是个大麻烦。铁裆功的练习方法可以说是很不人道的一种,除了基础的行气按摩,还要求习练的人赤裸下身绑缚重物来练习,在现在这个环境中根本就无法练习。所以暂时净明也没强行要求徒弟练习。 净明收了这个徒弟以后非常满意,虽然开始的时候有些被这个小子赖上了的感觉,后来通过慢慢的了解,知道这孩子聪明好学,人又懂事,最惊喜的是他还是个会读书写字的文化人。这时候的中国百姓大部分都是文盲,几千年的儒家教育让人们特别尊敬读书人。所以能收到个读书人当徒弟,老和尚净明在没人的时候都是笑得合不拢嘴。所以虽然对林森的练武方式很不满意,但还是想听听这个有文化的徒弟的说法, “头部和裆部是人身两大要害,你都不练;拳掌指上的功夫是横练里的刀刃,你也不练,你到底怎么想的?” “师父,我和别人不同,我学武不是为了比武动手,争强好胜,所以不练拳掌指上的功夫也没有什么影响,实在需要与人拼命的话,手里拿把手枪要比多年苦练而成的一双铁手更有攻击力吧。头裆两个地方,我现在身体正在发育的时候,也不能练吧?” 林森其实真实的想法是拳掌指的功夫和铁头功一样,练成后特征明显,不利于隐藏,所以不练,至于铁裆功,如果是从实战的角度出发,下阴本身就是人身要害,肯定是在重重保护之中,练不练用处不大。如果是从练习铁裆功可以增强男人的某方面能力还说,实在是不值得花费偌大的精力来练习。毕竟自己也不是色中饿鬼。 听了林森的辩解,净明也有些无奈,这个徒弟聪明好学还肯吃苦,就是歪理太多自己还说不过他,年近半百才收了这么一个宝贝徒儿,小徒弟又哪里都好,自己也舍不得下手揍他,所以只能由着他的性子了。 林森每日随着净明用裹着棉布的木棒击打身体,肌肤淤青肿胀之后老和尚就用少林秘制伤药给他活血按摩,然后再用药浴洗练身体,周而复始。林婉清和吴淑娴几次见他满身满脸的青肿瘀伤后都心疼不已,想要劝说他放弃练这看着都吓人的功夫。林森都不为所动,这是上辈子就有的武侠梦,好容易有机会又怎么能轻易放弃呢。更何况日后将要面临的生死绝境还多着呢,现在多一份努力也许日后就能让自己多一份活下来的机会。 这一天,林森照例在精武会练功,突然毛头满脸焦急的神色跑来找他,林森看毛头满瓯满脸的汗水,嘴角上还有一大块乌青就知道出事了。他急忙跟师父请了假拉着毛头来到一旁, “这时候你不是应该在学校吗,出什么事了?” “小吉祥被人抢走了,菜头也被打伤了,你快跟我回去看看。” 第十章 小吉祥被掳 “你先别着急,慢慢说,把事情从头说起。” 林森安抚着说道。 “昨天晚饭时,癞头陈三带着一群人闯进了家里,他说陈阿炳死了,以后这房子和房子里的东西就都归他。” 毛头喘了几口气,慢慢冷静下来, “他们把屋子里你和铁头买回来的值钱的东西都拿走了,还把小吉祥抢走了,我和菜头冲上去和他们拼命,被他们打了一顿捆了起来。今天早上才被人放开,菜头伤的很重,我只能来找你想办法救救小吉祥。” 最近林森跟着净明练武,来回跑着不方便就在精武会住下了,没想到突然发生了这种事。他之能和师父告罪一声跟着毛头往回赶,二人路上边走边说,林森基本弄清楚事情的经过。 癞头陈三就是陈阿炳那个混青帮的弟弟,他是青帮大佬穆铁军的弟子,在沪西包私娼开烟馆,无恶不作,是真正的恶棍流氓。陈阿炳在除夕之前就已经失踪了,几个人都没理会。前些日子,黄浦江边的捞尸人捞出了他的尸体,平时与他关系不怎么亲密的癞头陈三得到消息,就来接收他的遗产。林阿炳一个靠一群孩子养活的穷鬼哪里有什么积蓄,一群流氓没找到什么值钱的东西,就把目光放在了屋里唯一的女孩子身上。 得益于最近一段时间充足的营养,小吉祥本就清秀的容貌变得越发出众。癞头陈三自己就有经营的妓院,了解这样的女孩子养上两年就能卖出大价钱,于是毫不犹豫的就把小吉祥掳走了。 林森仔细的检查菜头的全身,发现他全身上下满是青肿的伤痕。胸口的血迹应该是鼻子被打破留下的。相比较这些小伤,最严重的是肋骨断了两根,右手臂也被打断了。而且被捆了一夜,现在已经开始发烧了。在这个没有抗生素消炎药的时代,发烧会死人的。小吉祥一时还不会有生命危险,菜头的伤再拖下去就必死无疑了。 “你赶紧去找一辆平板车来,现在必须送菜头去医院,晚了就来不及了,小吉祥的事先放一下。” 林森急忙吩咐毛头。 “啊?这么严重啊?我马上去找车。” 毛头快哭出来了,急急忙忙的跑出去。平时兄弟二人混迹街头没少受伤,没想到弟弟这次伤的这么严重,自己还把他一个人扔下跑出去,毛头越想越悔恨,后悔夹杂着害怕让他一路上摔了几个跟头,终于从附近的邻居家借来了一辆平板车。 菜头的伤只能躺着,万一断了的肋骨刺伤了内脏,几分钟之内就能要了他的命。二人把菜头放在铺满被褥的平板车上,一个在前面拉一个在后面推,一路小心翼翼的把菜头送到了最近的济民医院。菜头被推进手术室,毛头缩蹲在手术室外的墙角下低声的哭着,林森只能安慰的拍拍他的肩膀。 “放心吧,到医院了就没事了,以前我们受过那么多伤都挺过来了,现在有医生在,菜头肯定会没事的。” 毛头抓住林森的手使劲点头, “嗯,你说的对,菜头一定会没事的,我爹临死前还要我照顾好他的,他一定不会有事的,是吧阿青?” 毛头企盼的看着林森,希望得到他的认同。 “嗯,菜头一定没事的,你的爸爸妈妈会在天上保佑他的,你放心吧。” 看毛头现在已经完全慌了,林森也只能安慰他。 “你在这里等消息,我去下面打个电话。” 菜头进了手术室就只能听天由命了,还有小吉祥需要自己去救,林森来到之前缴费的办公室借用电话,他先打给苏泗水所在维纳斯舞厅找到苏泗水,请他转告铁牛家里出事了,让他到济民医院来一趟。同时也请他帮忙打听一下癞头陈三的情况。这是因为铁牛所在的鸿运赌场是个没有电话的小赌场,没办法直接联系到他,维纳斯离那里不远,可以派人通知到。 等铁牛赶到医院的时候,菜头已经做完手术被推进了病房里。医生说如果他今晚烧退了就没事了,要是还是发烧就不好说。铁牛听说了事情的经过大怒,大骂着癞头陈三要去带人抢回小吉祥。几人只知道陈三是混青帮的,可是上海滩青帮几万人,混的好的手下众多势力庞大,混的差的拉黄包车路边擦皮鞋也有的是。林森拦住了要去抢人的铁牛,要他和自己先分头打探清楚癞头陈三的底细再做计议。 林森对这种黑道人物接触不多,以前这种打探消息的事情都是毛头和菜头去做,现在菜头受伤,毛头守着弟弟六神无主,显然指望不上。所以还得靠铁牛的关系去打听消息。林森怕铁牛存不下什么钱,特意塞给他几十块让他出去联系相熟的混混,赶快弄清情况,也好早点把小吉祥救出来。 等铁牛走后,林森也离开医院回到了自己的安全屋,孟承宗伤好离开后,这里又空了出来,林森又重新准备了一应物资,还通过铁牛在黑市上买了一只国产花机关枪,子弹几百发。这把枪和弹药花了几百块,本来他在青帮流氓手上缴获了一只晋造的驳壳枪,只是子弹不多,当时正好碰到这只能和驳壳枪子弹通用的花机关,就买来以备不时之需,不想今天可能就要用上它了。林森咔咔地撸动着花机关的枪栓,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回到医院铁牛已经带回来消息,癞头陈三是青帮大佬穆铁军的弟子,替他管理着两间私娼馆,手下有十几个人,个个都是和他一样,吃喝嫖赌抽五毒俱全的街头混混。虽然他和手下都没什么战斗力,却背靠着穆铁军这颗大树。穆铁军这个人不同于其他讲究身份的青帮大佬,他逼良为娼引人吸毒,什么下贱的事都做,是个从不在乎脸面只在乎钱财恶棍。 林森和铁牛都很头痛,一般的江湖恩怨只要能找到有面子的江湖人士从中说和,都能和平解决,最怕的就是碰上这种不要脸也不要命的,若是让他们觉得能从你身上榨出钱来,必定是敲骨吸髓的榨干你的血肉才算罢休。 既然事情已经这样,林森也只能做两手准备,一方面让铁牛去找苏泗水,请他出面约谈癞头陈三,看看他给不给面子。一方面要打听清楚小吉祥的下落,实在不行就只能把人先抢出来再做下一步打算。铁牛出去办事,林森这时有些后悔,自己这些天只顾着读书习武,没有关注到这个城市里最大的势力青帮。到现在用的上关系的时候却有心无力。 一晚过后,菜头的烧慢慢的退下来了,毛头紧绷了一夜的精神才放松下来,他身上的伤也不轻,这一放松就昏睡了过去。林森只能在医院照顾这两兄弟。买饭喂水,端屎倒尿,忙的团团转。晚上铁牛带回了消息,癞头陈三一点面子也没给,直说想要人没门。 秦木生兄弟是外乡人,三年前才来到上海,加入青帮的时间短,拜门大佬辈份低,因此虽然现在混的风生水起,却也不被这些老牌流氓看在眼里,更别说苏泗水只是秦木生手下的一个小弟。青帮的势力实在太大,不是万不得已,林森实在不想把这些该死的混蛋得罪到底。他只能请林婉清给秦木生打了一个电话,希望能请他帮忙约见穆铁军。林婉清十分担心林森,可是她一个闺门里的姑娘也是帮不上忙,只能帮他给秦木生这个有些交情的朋友打了这个电话。 第二天一早,林森来到德茂商社,见到了这个第二次见面的男人。秦木生也好奇的看着面前的这个少年,他面容清秀,眼神沉稳,既没有平时手下看自己的敬畏,也没有小孩子看自己的仰慕, “你就是婉清的弟弟?” “秦先生您好,给您添麻烦了,我是晚清姐的弟弟,我叫林青。” 求人办事,林森很恭敬的给秦木生鞠了一躬。 “丑话说在前面,我答应婉清帮忙约穆铁军见你一面,谈得成谈不成是你们的事,与我无关。” 与林婉清的关系就只能让自己做到这一步了,秦木生和穆铁军没什么交情,甚至有些彼此看不顺眼。若不是上次升平戏院门口把林婉清卷入危险,算是欠她一个人情,秦木生也不愿意放下面子主动约穆铁军吃饭。 “已经很感谢了,事情是我们自己谈,成不成的都要感谢您出面。” 林森很拎得清,人家不会平白替自己出头,能出来请穆铁军见个面全都是看这在林婉清的份上。 “好吧,看得出来你是个聪明人。到时候该你说话的时候再说话。” 秦木生不再多说,带着林森和一众保镖分头上了三辆汽车,一路向公共租界开去。 “今天我请穆铁军在老半斋吃蟹粉狮子头,他还算给面子。我和他没什么交情,甚至可以说彼此都有些看不顺眼,所以你不能指望他会给我面子。今天事能不能成全靠你自己了,懂吗?” 秦木生对坐在身边的林森叮嘱了一句。林森感觉不太好的点了点头。 穆铁军进到酒楼包厢的时候已经快到12点了,足足让秦木生等了两个小时,还没见面就先给了他一个下马威。他穿着长衫礼帽,一幅上海滩闻人打扮。面无四两肉,满口大黄牙,脸上还有一个长着黑毛的大痦子,看着就让人倒胃口。一进门他就双手抱拳, “抱歉啊,来迟了,让秦老弟久等了吧。这临出门的时候烟瘾犯了,烧了两泡耽误了时间,秦老弟别见怪啊。” “您言重了,您是前辈,晚辈恭候正是应该的,您请上座。” 秦木生站起身来挥手让座,林森站在他的身后一眼就看到了癞头陈三跟在穆铁军的身边,他一身短褂,黑鞋白袜,标准的青帮流氓打扮,浑身骨瘦如柴,面色漆黑,眼里满是血丝,一幅大烟鬼的样子。 穆铁军当仁不让的坐在了上首, “秦老弟,我们住的远,平日里来往的也少,以后应该多多亲近啊。” “正该向前辈多多请教的,若是穆兄不嫌麻烦,小弟以后一定多多叨扰。” 二人落座寒暄,招呼店家上菜后,时而聊些生意往来,时而说起江湖掌故。待酒过三巡,菜过五味,秦木生说起正题, “今日冒昧相约,实在是受朋友所托,幸而穆兄给了小弟这个面子,算是全了小弟的情谊,我敬穆兄一杯。” 秦木生举杯一饮而尽。穆铁军手里端着酒杯看着他把酒干了, “哪里的话,秦老弟有事尽管说话,能帮得上的为兄一定尽力帮忙。” “穆兄别误会,您能来吃这一席酒就是全了小弟的面子了。剩下的事请正主和您说吧,小弟只管搭台子,戏得他自己来唱。” 林森知道到了自己出场的时候了。 “小子林青,见过穆老板。这次劳烦秦先生牵线,是有一事相求。” 林森接着说, “小子有个妹妹不慎走失,幸亏被赵三爷捡到,小子准备了些鞋底钱感谢赵三爷帮忙,不知能否把妹妹领回来。” 林森把两千块钱轻轻的放到桌边,这是他大半的身家了。 一般来说,江湖人士都讲究互相给个面子。有秦木生的面子在,林森把话说的也很好听,穆铁军把钱收了人放了,就是皆大欢喜的事情。可偏偏就碰到了眼前的这群混蛋,是既要钱又不要脸。 穆铁军像是没听到林森的话一样,自顾自的接过手下递上的烟嘴,侧头等着手下点烟。癞头陈三走到桌边,拿起了那叠钱在手里数了数, “就这点钱打发叫花子呢?再拿两万过来把人领走,这点钱就当伙食钱了。” 他说着话把钱装进了口袋。林森咬牙低头, “两万实在太多了,三爷您高抬贵手。” “多吗,不多呀。你不要我养两年卖出去也差不多了,是不是兄弟们?哈哈…..” 一群流氓跟着笑了起来。 “什么时候凑够了钱就到春云里来领人,不过你得快点,说不定哪天我就把她卖了。” 癞头陈三对着林森搓了搓手指,面带猖狂的说道。 第十一章 救人惹祸 这时秦木生抬手看了看表,站起身来, “穆兄见谅,小弟还有些事要办,今天就先告辞了,改日再请穆兄喝酒。” 穆铁军站起身来相送。 “好说好说,来日方长,我们日后再聚。” 等秦木生带着人出了门,他才又坐了下来,摆弄着手里的烟嘴, “没想到还真不是秦木生想要人啊。” 他本以为这次是秦木生受人请托前来要人,没想到他还真是只管搭台不管唱戏啊。 这时癞头陈三凑上前来, “师父,那小丫头怎么办呀?” “怎么办,你不是说了吗,养两年卖出去好了。便宜你了。” 穆铁军兴致不高的摆摆手,他本想拿捏一下这个最近风头很盛的秦木生,没想到空欢喜一场。 回去的车里秦木生让林森坐在身边,林森暗自皱眉思考,秦木生一手把玩着自己的怀表, “看明白了吗?” 林森一直在琢磨刚才几个人的言语表现, “嗯,他们就没想放人。” 听了林森的话,秦木生深深看了他一眼,没想到他真能看懂这些老江湖的路数。 “什么拿两万块来领人,都是幌子!看来今天你们来找我牵线是失策了,没想到这个老王八蛋竟然把主意打到我的头上了。” 秦木生暗自咬牙,平日里与他没什么交往,没想到穆铁军这个老混蛋竟然想要算计自己。不过通过今天的事让他很欣赏林森这个孩子,觉得他办事沉稳,言语有度,是个能成事的人,不由得提醒了几句, “小丫头在他们手上暂时不会有什么危险,来日方长,总能有机会把人弄回来。” 林森点点头, “这次麻烦秦先生了,前面路口把我放下吧,我想自己走走。” 林森一个人走在阳光下,暖暖的春风吹在脸上,让他的情绪渐渐平静下来。穆铁军和癞头陈三一帮流氓的丑恶嘴脸,让他明白了在这个人吃人的社会里,被欺压的平民百姓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慢慢平复了愤怒的心情,今天这顿饭,就是花钱买到“春云里”三个字还算有些价值。不管怎样,林森也不能让小吉祥在妓院里待着,赎不回人,哪怕去偷去抢也得把她救回来。现在有了“春云里”这个地址就省下很多事情。 既然准备救人,就要事先想好将要面对的局面。林森先和铁牛一起,把毛头菜头兄弟俩转到了法租界的圣心医院里。圣心医院是教会医院,更是在法租界里,所以青帮的人也不敢在这里闹事,所以毛头和菜头的安全就有了保证。铁牛不用担心,毕竟他现在是德茂商社的人,一般没人会去找他的麻烦。 安排好这些,林森准备行动了,他回到棚户区的家里,换上一身以前的破烂衣裳,再弄脏头脸,把自己打扮成一个小乞丐,然后来到了春云里所在沪西愚园路附近。这里酒楼旅馆,舞厅赌场到处都是,极其热闹。而春云里所在的这条小街道则开满了烟馆和下等妓院。 上海的妓院分三六九等,头等叫书寓,相当于艺妓,能弹会唱,只陪酒不留宿,有些甚至被尊称为先生;二等为长三,妓女七成能喝酒,陪酒三块,茶围也三块,所以称作长三;次等为幺二堂子,最低级的就是烟花间了。这里不能与租界里的四马路相比,最高级的也就是幺二堂子了。 春云里里面养了十几个妓女,下面有十来个和小吉祥年纪差不多的小丫头伺候着,管事的老鸨子三十多岁,负责整个妓院的经营。下面还有厨房杂役七八个,看门护院连带着帮忙管教不听话妓女的青帮流氓也有四五个。三四十号的人住在这个三进的院子里。前院待客的院子很宽敞,中院是妓女留客的小楼,后院则是下人们的住处和厨房所在。 林森化妆成乞丐在这里蹲守了两天,就摸清了大概情况。春云里前门临街,白日里冷冷清清,只有到了晚上七八点钟才开始热闹起来;后院紧挨着一条排水沟,除了厨房的杂工和下人很少有人进出。这间妓院从晚上七八点钟开始营业,一直过了午夜才会渐渐安静下来。因为行业的特殊性,这里的人过的也是昼夜颠倒的生活。想要动手救人就只能选择下半夜或者白天的时候。 林森靠着过人的耳力,在妓院外的墙边蹲了两夜,也摸清了妓院的大概布局。前院是待客的场所,中院是妓女留客的居所,最有可能藏着小吉祥的地方,就在后院下人和保镖的住房附近。做好了计划,他当天晚上就行动了。 林森等到凌晨四五点钟,人们都在熟睡之中,用事先准备的钩锁翻进春云里的后院。然后他轻轻的打开后门,安排好撤退的后路。他依靠着夜里也能隐约视物的过人眼力,和灵敏的双耳,在黑暗里寻找小吉祥的藏身地。有之前两天的观察和偷听,他很快在一片黑暗中摸到一个偏僻的小屋附近。门口被一把大锁锁死,他听到里面只有一个微弱的呼吸声,知道自己找对地方了。掏出特意到洋行买来的钢锯条,开始慢慢的磨着门鼻。 四周一片寂静,守夜的青帮流氓应该睡着了,林森不时停下手里的动作,侧耳倾听四周的声音。终于把门鼻磨断了,他轻轻的推开门,掏出准备好的蒙着红布的手电筒,照亮屋里的一小片地方,他慢慢移动光源,终于看见小吉祥,她小小的身子缩成一团,靠着墙角睡着了。 “醒醒小吉祥,阿青哥哥来带你回家了。” 林森把手放在小吉祥的嘴边,怕她大喊大叫惊醒了其他人。小吉祥睡眼朦胧的看着面前的人,还以为自己做梦呢, “阿青哥哥,呜……你终于来救我了,呜……” 看着这几天日思夜想的亲人来救自己了,小吉祥委屈又害怕的哭出来。 “好了,别哭了小吉祥,我们得赶紧逃出去,你身上受伤了吗,还能走吗?” 林森抱着小吉祥肩膀安慰着, “我两天没怎么吃饭了,他们说不听话就一直饿着,我走不动了,呜……” 小吉祥惊喜夹杂着害怕,又哭了起来。 “好了,阿青哥哥背着你,别发出声音,被发现就跑不了了。” 林森把小吉祥背上,调整好身上的零碎东西。小吉祥一只手紧紧地搂着林随脖子,一只手捂住自己的嘴。 这一番耽误,离天亮没多久了。林森有些着急,害怕妓院里有早起的下人发现自己的踪迹。他背着小吉祥刚转出屋子没多远,后门处突然窜出来一个人来,这人身材魁梧五大三粗,正光着膀子玩石锁。 “哪里来的小贼,敢到这里撒野,看大爷不打出你的屎来。” 说着他扔下手上的石锁就冲了过来。 林森暗恨,真是见了鬼了,一间下等妓院里能冒出这么个人物,还正挡着后门的退路。一咬牙,他掏出随身的小刀也冲了上去。对方对他手里的小刀毫不在意,摆出个架势等着林森近身。林森右手拿刀胡乱比划着,像是在给自己壮胆,小吉祥在他背上捂着嘴流眼泪。冲到离壮汉三五步远的地方,林森一扬左手,一包生石灰撒得壮汉满头满脸,壮汉大叫一声,边退边喊, “小子耍诈,来人哪,进贼了,起来抓贼啊。” 林森理都没理他,趁他让开道路,背着小吉祥就冲出了后门,这时整个院子都喧闹了起来,中院小楼上的嫖客被吵醒了开窗大骂,后院里的护院们冲出门追人,还有下人们推门出来询问发生什么事的,吵吵闹闹的都惊醒了隔壁的邻居。三个流氓抄着棍棒匕首追出了门,远远的看见林森背着小吉祥在逃跑,于是一边威胁大骂一边拼命追赶。林森几步绕过巷口,一迈腿跨上早准备好的自行车,把小吉祥固定在后座上就双腿发力,狂蹬着溜之大吉了。只剩下一群追不上的流氓在后大骂。 要不是这条街都是昼伏夜出的妓院比较多,此时的街上没有什么人,他们想要顺利的逃跑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林森没有带小吉祥回家,也没送她去见毛头菜头兄弟俩,而是把她送到了林婉清家,请她帮忙照顾,自己也没去和毛头兄弟俩汇合,而是回到了贫民区的破房子里睡觉去了。他事先已经想好了将要面对的情况。癞头陈三拒绝自己赎人没几天,小吉祥就被抢走了,第一嫌疑人肯定是自己,现在只能等着他们找上门来兴师问罪。不过有秦木生的面子在,只要自己咬死了不承认,再奉上一笔钱,他们应该不会要了自己的命,不过一番皮肉之苦怕是少不了了。 果然没到中午,癞头陈三就带着人闯进家里,一群人进门问都没问一声,就把林森从床上拖下来一顿毒打。林森侧躺在地上双手抱头,屈膝护住下阴,蜷腿绷紧脚尖护住尾椎,整个人缩成一个球型,就任他们拳打脚踢。要不是这段时间林森横练功夫已经初窥门径,这一顿打怕是就能要了他半条命。等这群混蛋渐渐停下手来,林森断断续续的问道,, “陈爷,为什么呀…..为什么打我啊?” 林森喘息着问。 癞头陈三像是被激怒了一样,上前照着林森的肚子就是一顿猛踹,, ”为什么,我让你为什么,你说为什么。” 边说别踹,越说越气。林森满地翻滚着躲避。 “把他给我拉起来,” 癞头陈三认定了就是林森把人抢走的,觉得一个街边乞丐一样的东西竟敢招惹自己这样的青帮大爷,这小子就是在找死。几个大汉把林森拖了起来,架在半空中,癞头陈三从后腰拔出一把匕首向林森走来。 “陈爷你别乱来啊,秦先生的面子你就一点也不顾吗?有什么事你倒是说啊,要是上次孝敬你的钱不够你说一句,我再想办法去凑。” 林森有些害怕了,他是真的没想到这个陈三这么莽,根本不给自己说话的机会就要杀人。赶紧把秦木生搬出来,并且说愿意拿钱消灾。他一个生活在和平年代的人,对杀人这种事看得很严重。可是他却不了解在这个混乱的年代,一条人命在某些人眼里根本不算什么。 “秦先生?他会替你出头?就算他要替你出头你也看不到了,狗一样的东西也敢招惹我们青帮,老子现在就送你上路了。” 说完举刀就刺。 林森看他铁了心的要自己的命,眼睛也红了。看他举刀刺来,双臂借力,一腿直奔癞头陈三的下身踢去。癞头陈三刚才打了林森半天他都没有还手,所以一点防备都没有。只听“啪”的一声,癞头陈三就扔了刀,双手捂蛋跪在了林森面前,他满脸涨红,张大了嘴却叫不出声音。跟着陈三的流氓都惊呆了,谁都没想到这个小子真敢还手,而且一出手就要人命,一群人乱七八糟的喊着, “三哥没事吧,快扶三哥起来。” “小子还敢还手,宰了他。” “对,杀了他给三哥报仇。” 一群流氓围着林森就开始拳脚相加,这时的林森已经完全放弃了之前制定的计划,人家已经要杀你了,还能怎么忍让。他晃动身体举高双臂,从二人的挟持中挣脱出来,一肘砸在意图再次抱住自己的一个流氓的咽喉,双手推开自己身前的两人取得挥拳的空间,这时他的头脸上已经挨了两拳,肚子上中了一脚。他一个转身大摆拳打在冲上来的一个流氓头侧,自己后背也挨了一脚。就这样咬牙一拳换几拳,凭着一股狠劲,在十几秒的时间了打到了四个流氓,下手全在咽喉下阴和太阳穴这类要害。 当围着他的流氓散开时,林森已经满脸是血,浑身是伤。地上也躺了五个人,没有一个能站得起来的,除了一个在抱蛋哀嚎的癞头陈三,屋子里只能听到急促的喘息声。剩下的三个人站在一起,手里的架势已经从攻击改成了防守。林森看着眼前的癞头陈三,一股怒火直冲头顶,他助跑两步一个直踢,正中太阳穴,癞头陈三保持着跪地夹腿的姿势,像根木头一样直挺挺的倒地,血慢慢的从他的眼耳口鼻中流出来。屋子里的人都傻傻的看着。 第十二章 青帮追杀 林森趁着剩下的几个人发愣的机会冲出了家门,忍着浑身的伤痛跑出了棚户区。到了人多的街上,他拦了一辆黄包车直奔医院而去。三个完好无伤的流氓慢慢的走到癞头陈三的身边,伸出一根手指去探他的鼻息, “死了,三哥死了。” 几个人都慌了,没想到只是出来办一件小事,却把大哥的命丢了。出来八个人,只有自己三个完好无损,回去怎么交代啊。八打一,一死四伤,传出去,以后自己这几个人也不用混了。 “怎么办?” 几个人包括地上躺着的,都在想这三个字。 “不能说出去,不然上海滩谁都能踩我们一脚了。” 一个脸上有刀疤的流氓最先张嘴。 “三哥死了,不说实话怎么跟穆老板交代?” 一个太阳穴挨了一拳的流氓摇晃着昏沉沉的脑袋反问道。 “不论谁问都不能说实话,谁要是敢把今天的事说出去,老子弄死他。” 另一个下身挨了一下的流氓直起身子低吼了一声。青帮流氓没了名声就没人会怕他,没人怕的流氓就只能去拉黄包车擦皮鞋讨生活。因此几个人谁也不想让人知道,自己八个人没打过一个小孩子,还让对方打了个一死四伤的战绩,这个名声传出去,以后街边的乞丐都不会怕自己了,那还怎么混生活。这群流氓一边头疼着善后的事情,一边对林森的战斗力大感惊奇,谁也没遇到过这么能打也能挨的人。几个人都很头疼,如果癞头陈三没死的话什么都好说,大不了自己悄悄养好伤再报仇。现在陈三死了,自己这些人一定要去跟他的师父穆铁军报丧。现在就要商量好到时候怎么说,免得露了馅。 受伤的几个回家养伤,剩下的三人来到穆铁军的家里报告癞头陈三的死讯。几人统一说辞,一口咬定林森偷袭打死了癞头陈三,然后逃跑了。自己这些手下没能追上,他跑的太快。穆铁军听了大怒,一个小崽子,竟敢打死青帮的人,于是发下追杀令,联络青帮各路同门,要林森的人头来祭自己的徒弟。 林森处理完伤口,知道自己闯下了大祸。他分别打电话给林婉清和苏泗水,说清事由请林婉清帮忙照顾小吉祥,请苏泗水帮忙通知铁牛,让他照顾好毛头菜头。自己隐藏行踪的回到了安全屋。没想到这个突发奇想建立的安全屋几次起到了大作用。屋子里的东西足够十天半月所需,正好可以让自己养伤。 林森不知道他躲起来养伤的时候,上海滩已经有无数的人在寻找他的下落,穆铁军是青帮老牌流氓,人面广辈分大,自己的亲传徒弟被人打死了,若是不能给他报仇,自己在上海滩的地位也会受到威胁,别人会以为自己已经老了,没用了。所以他四处联络,广撒门徒,誓要杀了林森给徒弟报仇。穆铁军是青帮大字辈的老流氓,他给自己同辈份的同门都去了电话,请同门帮忙查找林青下落。青帮的组织结构是一脉相承,都是师徒相承,大字辈有通字辈的徒弟,通字辈有悟字辈的徒弟,悟字辈有觉字辈的徒弟,所以这些老流氓的徒子徒孙都加起来就是一个庞大的人数。找人这种举手之劳的小事,一般都不会驳穆铁军的面子,所以现在整个上海滩有近半个青帮上万人都在寻找林森,这是一股庞大的势力。 林森冷静下来也颇为后悔临走前补的那一脚,当时热血上头,有些控制不住自己,都说少年气盛,自己只是个少年的外壳,不应该这么气盛啊。虽然他有些后悔,却也不会想到一个小小的癞头陈三的死,会造成这么大的影响。他开始考虑要不要通过吴淑娴的关系解决这件事。以吴家在上海的势力,穆铁军之流根本不被放在眼里。可是朋友交往要互相帮助,一味的依赖对方帮助自己不是相处之道。所以小吉祥的事林森一直在自己努力解决,没想着请吴淑娴帮忙。谁知道癞头陈三上来就想要杀人,结果自己一时冲动之下,造成了现在的后果。现在要么自己逃离上海,要么就得请求吴淑娴动用家里的关系帮忙。自己暂时还需要稳定的环境来提升自己,好面对将要到来的乱局,所以不到万不得已,林森都不想离开上海。 就这样藏在安全屋过了一个星期,身上的伤好得差不多了,林森决定出去看看外面的情况,实在不行就只能请吴淑娴帮忙了。林森这几个月由于有充足的营养供应和大量的运动,身高已经超过一米五了,身材也壮实起来。他套上一件成人号码的呢绒大衣,脸上戴个墨镜头上戴顶礼帽,脖子上再围条围巾,把能露出来的地方都遮挡上,让人看起来像是个身材不高的成年人,他也不知道这些伪装能起多大的作用。然后又把几乎所有的武器都带在身上,这里暂时不打算回来了。 走出仓库区林森就发现有几个鬼鬼祟祟的人在伸着脖子四处探查,他叫了一辆黄包车随口报了个地名,坐在车上他压低帽檐四处观察。才走过两条街就发现了不下十个青帮流氓,在街上四处乱转,林森感觉情况不对,在一个酒店附近下了车。 他想混入人群中隐藏自己,可是没想到人多眼睛也多,没走几步,他就感觉到有人在盯着自己看。他连忙转身离去,可是眼角余光中明显看到几个流氓打扮的人已经跟了上来。林森想要甩掉尾巴,借着人群几次转换方向,也没能甩开对方,他也确定了跟踪他的有三个人。见实在甩不掉对方,他只能做好战斗的准备,他带着对方来到了一处偏僻的弄堂里。 他转过一个巷口,马上手脚并用的爬上了一旁的墙壁,掏出了驳壳枪瞄准下方。三个跟踪的人经验很老道,他们分成两段跟踪,一人在前面探路,两个在后面掩护。紧跟着林森的人转弯后发现人没了,急忙四处查找,可是这是一个岔路口,除了来时的方向,还有两个路口,而且路口都不长就转弯了。前面的人招呼两个同伴过来,后面的两人急忙赶上前来。这时林森蹲在墙头的拐弯处,瞄准三个人。若是两方就这样岔开了,林森也不想开枪杀人。可是后赶来的一个人偏偏抬头看向了林森的位置。他不再犹豫,对着三人就开枪了。啪啪啪的枪声响起,一人中枪倒地,一人捂着受伤的手臂躲在了墙后,还有一个转身就跑。林森对手里的驳壳枪不太熟悉,枪口的跳动太厉害,所以虽然两方距离只有几米远,可还是没能全部命中。他调整了方向对着逃跑的那个人又开了两枪,终于把他打倒在地。这时手臂负伤的流氓大声的喊道, “大爷饶命啊,我们几个有眼不识泰山,您大人有大量,放我一马吧。” 林森没理他,径直跳下了墙,他已经看清了三人都没有枪,手里拿的都是斧头和匕首。手臂受伤的流氓跑又不敢跑,留也不敢留的僵在了原地。看见林森的枪口指了过来,一下子跪在地上, “大爷饶命啊,我上有八十老母.......” 话没说完,林森啪的一枪已经打中了他的脑袋。 “一点新意也没有。” 林森嘟囔了一句。他本想要审审这个流氓为什么跟踪自己,可是枪已经响了,他也不敢久留,只能速战速决。查看另外两人确定已经死了。林森快步离开了现场。 他背着自制的双肩包快步走出很远,才进了一个电话亭,先拨通了林婉清家的电话,林婉清接到他的电话是又高兴又担心。 ”阿青你终于来电话了,这段时间你跑到哪里去了,担心死我了。你没事吧?。” “我没事,姐你还好吗?有人去找你的麻烦吗?” 林森还是怕连累到她。 “倒是没人来我这里,可是外面到处都是找你的人,怎么办呀?这个吴淑娴,早不出门晚不出门,偏偏这时候去了南京,要是她在的话就好办了。” 林婉清焦急的说着。现在这种情况,她一点办法也没有,能解决问题的吴淑娴又正巧出门了,她只有干着急的份了。 “姐你别担心,我会解决的,小吉祥还好吗?可能要麻烦你帮我照顾她一段时间了。” 听到吴淑娴出门了,林森正好死了求人帮忙的心。 “阿青哥哥,我好想你呀,,你什么时候过来接我呀?” 电话里传来了小吉祥的声音,看来她一直在旁边听着呢。 “小吉祥要听姐姐的话,阿青哥哥有事要做,可能要晚一点才会去接你,你要乖一点哦。” 听到小吉祥的声音,林森不由得露出微笑。 ”嗯,我会听姐姐的话乖乖的,阿青哥哥你要早点来接我呀,我好想你,也想铁牛哥哥,毛头哥哥,还有烂菜头了。” 小吉祥掰着手指把几个人都念了一遍。 ”好的,我答应你办完事就去接你,你把电话给姐姐,我和姐姐说几句话就要去办事了。” “阿青你说吧,有什么是我能做的?” 林婉清迫切的想帮这个弟弟做点什么。 “姐姐你能帮忙弄两张明天早上离开上海的船票吗?我可能得暂时离开上海一段时间了。” 林森已经决定了,惹不起我还躲不起吗?等我再回来的时候再找你们这些青帮的混蛋算账。 ”没问题,我和大华船务公司经理的太太是同学,肯定能弄到离沪的船票,我要怎么交给你。” 林婉清的人际圈也很广,只是她结交的都是上流社会里的太太小姐,所以在林森的事上帮不上忙。 “你先联系船票,一会我再联系你。” 林森想了想说道。 林森放下电话想了想,走之前也要告诉铁牛一声,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呢。于是他又打给了苏泗水,不想这个电话激起了他万丈怒火。 苏泗水告诉林森,由于一直没找到他,穆铁军大发雷霆放出悬赏,五万块买林森的下落。一群穷疯了的青帮流氓冲进了圣心医院毛头兄弟俩的病房,逼问他们林森的下落,二人咬死了不说,结果双双被打成重伤,要不是巡捕房赶到,他俩的命都保不住。铁牛得信后跑去替他们报仇也被砍伤,要不是苏泗水带人接应,他也要搭上小命。 林森没想到事先把毛头兄弟俩转移到教会医院也没挡住这些青帮流氓。万般安排还是连累了兄弟,不由得对穆铁军起来杀机。若不杀了他这个祸头子,自己走后难保他不会拿自己这几个兄弟撒气。林森询问苏泗水穆铁军的住处,苏泗水就想到他要做什么,于是劝他先离开上海。林森执意要问,苏泗水只能告诉了他穆铁军的住处,并提醒他万事小心,来日方长。 林森平复了一下心情,稍等了一会又给林婉清打了回去, “嘟……嘟…..” 没响两声,电话就被接起, “阿青,我已经问好了,明天早上七点,有船去天津。” 林婉清的声音中带着担忧,林青明白她的感受,安慰道, “放心吧,姐,没事的,青帮的势力大,我惹不起还躲不起吗?等过两年事情平息了我再回来就是了。” 林婉清也没有别的办法,只能尽力帮他安排好船票的事, “嗯,那你一定要小心,对了,船票我给你送到哪里?” 林森想了想,还是不愿意把她卷入麻烦里, “你把船票送到精武会,找一个叫净明的老和尚,他是我师父,到时候你把我的事告诉他,让他在码头等我就行了。” 林婉清明白林森这么安排是不想给自己带来危险,可是还是很担心他, “那我我不是见不到你了,我还有很多话要和你见面说呢。” 林森也没有办法,只能硬着心肠说道, “姐你要说的话我都知道。这次我离开上海,还有许多事要你帮忙,你就别来送我了。” 林婉清理解林森的情况,整理了一下情绪说道, “说吧,有什么事我能帮你的?” 林森交代着自己担心的事情, “我在码头你去过的那个房子里留了一些钱,是给小吉祥和我另外两个兄弟上学用的,钱不多,也不知道够不够用,如果不够的话还要你先借我一些。我离开之后,小吉祥就得你帮我照顾了,至于另外两个人有别人管,你只要帮我照顾好小吉祥就行了。” 林婉清听了他的话,鼻子有些发酸, “好,你放心把她交给我吧,我一定照顾好她。还有别的事吗?” 林森的心里也有些不是滋味,毕竟是要被人逼得离开上海, “照顾好你自己吧,我到了天津会给你发电报的。” 放下听筒,安排好后路,林森就来到了沪西穆铁军的住处附近。一路走来没被人发现,不知道是运气好,还是林森的乔装手艺好。他远远地监视着穆铁军的家,苏泗水给的情报说他家里常驻着十几个弟子,想要凭自己一个人杀他,难如登天。可是林森不灭了这个老流氓走也走不安心,所以一定得宰了他再离开上海。 第十三章 反杀救人 温柔的春风拂动着垂柳,几只归巢的小鸟在叽叽喳喳的鸣叫,墙脚下有几丛小花在静静的开着,这一切都是如此的安静祥和美好。林森却满身杀气的注视着面前的房子。 穆铁军住的这栋房子是一幢三层别墅,四周都建着高大的围墙,正门是一道镂花的铁艺大门,大门一侧有两间门房,门房旁边还停着两辆汽车。别墅占地很大,里面大概有二十多个房间,住着穆铁军的妻妾子女十几口人,还有女佣下人十来个,随时在身边伺候的门人弟子也有十几个。想要杀穆铁军不仅要突破他的门人弟子的防守,就是想要在这么大的一所房子里找到人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而且时间拖得久了,很快会有人来支援他,所以要速战速决。林森决定大开杀戒。 天慢慢黑了,透过大门的镂空能看到,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有人拿着手电出来巡视,还好没听见狗叫声。林森见正门不好潜入,就绕到别墅后面,后面也是高高的围墙,还有一道紧锁的铁门。林森缩在角落里耐心等待着天完全黑下来,看怀表显示已经晚上十点了,他用准备好的钩锁翻过围墙,发现这里是一个小花园,贴着围墙还有几颗高大的树木。不远处还有一间小屋,应该是园丁住的地方。可能是对围墙和铁门的放心,也可能是很久没人敢打自己主意的大意,穆铁军没在后面安排人。林森通过后面潜入了别墅。 别墅里他放轻手脚,躲避着人声前进。靠着过人的听力,他找到了一个暂时没人的空房间。房间中央有一张摆满花生茶水的桌子,四周有简单的陈设,还有两张铺好的床铺,这里应该是值夜的人休息的地方。林森钻到一张床的床底下,竖起耳朵听着房子里的声音。随着时间的流逝,林森摸清了值夜的人换班的规律。他们两人一班,一共两班四个人,每隔一小时出去巡视一圈。巡视一圈的时间大概是十五分钟。这间屋子就是两个值夜的青帮流氓休息的地方。林森默默的躺在床底休息。 时间倒了凌晨四点钟,几个值夜的流氓熬了一夜都疲倦不堪,林森该行动了。又到了林森所在屋子里的流氓的班了,两人打着手电先聊着走出门去,开门还能听到换班回来的两个人说话的的声音。林森活动着身体轻轻的跟了出来。 二人打着手电慢慢的远离了别墅,他就掏出匕首从后面赶上前来,虽然值夜的两人听到了些声音,可是疲惫的身体限制了两人的行动,林森不给他们反应的机会,上前一刀捅穿了左侧的这个人的脖子,等另一个流氓发现有人袭击想要大叫的时候,林森的拳头已经砸在了他的脸上。流氓一边呼痛一边用手电向林森的头上乱砸。林森避过头脸任由手电砸在肩膀和背上,双臂用力抱起他就是一个抱摔,然后顺势一脚就踩断了他的脖子。听周围又慢慢恢复了平静,林森知道刚才发出的声音,没有惊醒别人。这个时间是人最疲惫的时候,即使有点声音也不会吵醒睡着的人。 他先做好撤退的准备,门房里只住着一个看门的老头,很容易就被他手里的枪控制住了。从门房拿到大门钥匙打开门锁,免得撤离时后路被断,意外之喜是在门房里还发现了两辆小轿车的备用钥匙。林森上辈子有丰富的驾驶经验,最近又用林婉清的汽车练过手,熟悉了这个时代的汽车结构。所以现在有汽车代步,更方便了自己的撤退了。他检查了两辆车的大概情况,选了一辆车作为自己撤退时的工具,又戳破了另一辆车的轮胎,防止敌人利用它追击自己。 他又摸回了别墅里,开始在房子里四处淋撒提前带来的汽油,然后开始放火。林森藏在一处特意留下没有放火的房间角落里,架好了枪等着穆铁军露面。林森带来的汽油不多,他只能把房子里易燃的东西用汽油链接起来,好在穆铁军的这处别墅装修是很豪华,房间里的地毯窗帘,家具沙发,易燃的东西非常多。所以开始的时候火势不大,但着火的范围却很广。随着点燃的东西越来越多,浓烟开始四处弥漫,一楼住的下人保镖率先被呛醒,然后吵嚷着救火的声音越来越大。林森口鼻蒙着事先准备好的湿毛巾,蹲在窗帘后角落里一动不动,完全没有要阻止下人门救火的举动。 穆铁军在睡梦中被吵醒,保镖报告说是着火了。几十年的江湖经验,让他第一时间不是叫人救火而是招呼保镖来保护自己。下人们很快把大部分地方的火势扑灭了可是位于房子中间的客厅里火势很大,一时根本靠近不了,而上下楼的两座楼梯都在客厅周围,客厅里的易燃物众多,一股股的浓烟开始顺着楼梯向楼上涌去,楼上越来越呛,很快就要待不住人了。 穆铁军的家人都住在楼上的房间里,一楼住的都是保镖下人。随着火势越来越大,楼上的烟也越来越多,一旦楼梯被客厅蔓延出来的大火烧断,一家人都得被浓烟活活呛死。楼下的保镖们一边指挥下人救火,一边大声催促楼上的人快下来。 乱纷纷的环境让林森一直没被人发现,他像一只等待着猎物的狼一样,等着穆铁军出现。穆铁军的家人们都争先恐后的往楼下跑,最后穆铁军终于在一群保镖的包围下下了楼,可是到处都是燃烧的痕迹和乱糟糟的救火的人,所以顺理成章的,他被一群保镖送到了林森所在的没有起火的小客厅里。 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藏在窗帘后的林森毫不迟疑,花机关对着穆铁军一阵扫射,在最短的时间里把弹匣里的32发子弹发射出去。不大的小客厅里,几十发子弹如雨一般泼洒在穆铁军和他身边的保镖身上,不到十米的距离让他和身边的保镖一个没落,人人中枪,区别不过是中了一枪还是几枪罢了。听见枪声,外面的保镖向着小客厅里冲,小客厅里受伤的保镖架着穆铁军一边举枪还击一边想要向外逃,情况一片混乱。林森躲在早就观察好的厚木桌后迅速换好子弹,哒哒哒…..哒哒哒…..手里的花机关又开始扫射,仅剩的三个保镖连带着穆铁军被打成了蜂窝,外面的青帮流氓们也被屋子里射出的子弹逼退了。 林森看着地上死不瞑目的穆铁军,从一旁拿起一个准备好的燃烧瓶,点燃后砸在了小客厅门口的穆铁军身旁。一方面可以阻拦追兵,一方面可以保证穆铁军这个老流氓死的透透的。待火势燃起挡住了想要冲进小客厅的青帮流氓,林森从窗口翻出别墅,在别墅的门口再砸上一个燃烧瓶,他快步向大门口冲去,等屋子里的追兵发现大门被封,从另外的窗口翻出来的时候,林森已经开着穆铁军的汽车消失在黎明前的夜色里。 一场酣畅淋漓的杀戮,让林森憋了半个月的恶气终于发泄了出来。现在祸首已死,自己也能安心的离开上海了。林森放松着身体开着车,身上的背包和冲锋枪被放在身旁的副驾驶上。他从后腰上拔出有些累赘的驳壳枪,也放在身旁,这次没用到它,一把冲锋枪就把穆铁军打成了蜂窝。 林森掏出怀表看了看,已经凌晨五点了,开车到码头用不了半小时,时间还充裕的很。就在他有些放松的时候,突然前面不远处的巷子里传来了几声枪响。林森连忙把车停靠到路边的黑暗处,关掉车灯,手里已经开始整理武器。 “刚刚杀了穆铁军,他的人就追上来了?” 林森在心里暗自琢磨,手上开始给刚刚打空的两个冲锋枪弹夹上子弹,做好战斗的准备。 这时,从不远处的巷子里跑出一个人,他一手提着棉袍的下摆大步逃跑,一手拿着一把小手枪,不时的回头向后方瞄准。他刚沿着街道跑出不远,就有五六个一身短打扮的流氓追了出来,打头的一个正是曾经与林森插肩而过的金爷,金武。 话说当初金武追丢了孟承宗,回头开始查找赵立新的踪迹,一个多月下来,终于被他发现了再次到码头取货的赵立新。他没有轻易动手,而是想要放长线钓大鱼,派人盯住了赵立新的维新书店。可是现在地下党的活动受到了严重的限制,他守了了几天也没发现新的目标,害怕赵立新也像那个跑掉的孟承宗一样,煮熟的鸭子飞了。所以今天凌晨对他实施了抓捕。没想到这个赵立新的警惕性很高,晚上睡觉都没脱衣服,他们刚一抓捕就被他打伤了一个人冲了出去。正好被准备离开的林森遇到了。 林森看清了是几个流氓在追杀一个人,刚刚杀了青帮大流氓的林森正是杀气最盛的时候,他撸动枪栓,准备给他们一个教训。 这时追杀的流氓都跑出了巷子,大概有八九个人,他们正沿着大街追逐。前面赵立新的枪里应该没有几颗子弹了,他只能在流氓追近了的时候开上一枪,然后利用他们躲避的时候再快跑几步,拉开些距离。追杀的流氓也知道他的子弹不多了,所以都是瞄准他的身旁开枪,阻止他拐进街旁的小巷里,想要等他的子弹打光了抓活的。 林森把重新装满的弹夹插入手中的冲锋枪,打开车灯就驾车向他们冲去。轰隆隆的发动机声中,前面正在追杀赵立新的流氓们连忙回头查看情况。林森脚下猛踩油门,右手端枪从左侧的车窗伸出枪口,等汽车从青帮流氓的身边穿过时,他猛扣扳机,哒哒哒…….一梭子子弹就都冲着他们身上打去。除了几个反应快的扑到在地躲过了袭击,剩下的人都被打翻在地。 正在奔逃的赵立新听到身后突然响起的枪声,连忙回身查看,却被照在脸上的车灯晃得闭上了眼睛。林森本来只是冲着这些青帮流氓发发邪火,没想着停车救人。可是这瞬间的一瞥,正好让他看清了赵立新的脸。他一脚刹车踩下,车子正停在赵立新的身旁, “快上车。” 他冲着被晃花了眼的赵立新喊了一声,赵立新虽然没看清是谁开枪,却知道这人是要救自己,他连忙开门上车。这时躲过林森扫射的青帮流氓们开始胡乱向他的车开枪,林森迅速踩离合挂挡,重新起步。带着赵立新驾车离去。 这时赵立新才发现救了自己的竟然是林森, “怎么会是你,你怎么会来救我?” 林森回头看了一眼赵立新, “正好遇上了,没想到又救了你们一次。” 赵立新看着林森放在身旁的背包和冲锋枪驳壳枪,对这个有过一面之缘的少年有了进一步的认识。知道他正好路过,心里暗自庆幸不已,如果不是碰上林森,今天自己绝无幸理。 “你这是要去干什么?怎么会带这么多武器?” 林森简要的给他解释了一下, “我马上要离开上海了,你要去哪?近的话我还可以送你一程。” 赵立新看看附近的路牌,想了想说, “你在这里把我放下就行了,今天你又救了我一次,谢谢你了。以后维新书店那个地方不要去了,我暴露了,以后还不知道会转移到哪里。” 林森点点头说, “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回来上海,咱们有缘再聚吧。” 说着停车放他离去,林森知道现在地下党的情况很差,没钱没武器,什么都缺,是真正在饿着肚子闹革命。而自己此去天津,应该用不到太多的武器,就把冲锋枪驳壳枪和一应弹药都送给了赵立新。赵立新没想到今天不仅被林森救了一命,还得到他这么多的武器支持,真是对他感激不尽。送走赵立新后,林森继续自己的旅程。 赵立新看着他远去的车身,对这个同志的遗孤感情复杂。他两次救了自己和同志的性命,还把这么多武器弹药送给组织,可见他对党是有感情的。可是他又不愿意跟自己走,回归党的怀抱,宁愿一个人漂泊江湖,真不知道他到底是怎么想的。可是不管怎样,他小小年纪就敢于直面敌人的枪口,肯定是个天生的战士。总有一天他会回到组织的大家庭里来,赵立新对此很有信心。 第十四章 在海上 穆铁军的死在上海滩引起了轩然大波,作为青帮老牌流氓,穆铁军混迹上海滩几十年,没想到却死在了一个十几岁的孩子手里。得益于之前穆铁军发下的悬赏,大半个上海滩都知道了林森这个名字,不禁要感叹一声真是少年英雄。 了解了事情的前因后果,不少青帮大佬纷纷教训徒弟,这上海滩藏龙卧虎,凡事不要逼人过甚,这穆铁军就是榜样。不过也有与穆铁军交情深厚者放出话来,说林森杀害青帮同门,青帮同门应该共诛之。不过有多少人愿意去做就不知道了。 德茂商社里,秦木生正和弟弟秦水生谈论着林森这个少年, “哥,真没想到,穆铁军这个老家伙竟然死在了一个小孩子的手里,哈哈......凭他竟然也敢看不起我们兄弟。” 秦水生一身粗布短衣,靠坐在秦木生的办公桌上,跟秦木生闲聊。 “听说你见过那个叫林青的小孩儿,他长什么样?” 秦木生看着面露好奇的弟弟,也有些困惑的揉了揉眉头, “在我印象里,这个孩子说话办事都很沉稳老练。没想到被逼急了,他还真是心狠手辣啊。” 秦水生趴在办公桌上,向秦木生的方向探了探身子, “哥你听说没,穆铁军那老家伙不仅被打成了筛子,林青临走的时候还在他身上放了一把火,听说收尸的时候都看不出人形了。” 说着他咂咂嘴,叹道, “这小子下手真是狠呐!大哥你当初怎么没把他收进咱们商社里呢,小小年纪就这么英雄了得,以后肯定是一员虎将啊。” 秦木生也有些后悔, “当初就觉得这小子挺稳重的,我确实动心想收下他了,可是当时不是不愿意和穆铁军那个老家伙直接对上嘛。谁能想到,这小子能做出这么大的事来。” “还是你眼光不行,当初要是被我看到那小子,肯定不会错过了。” 秦水生摇着头奚落他大哥,秦木生也只能苦笑点头, “要说看人,你确实比我强,要不以后商社的事你多管点?” 秦水生吓了一跳,连忙摇头, “你少来,我才不管呢。咱们事先说好的,我只管打打杀杀的粗活,商社里的事都是你管的。” 说完他就跑了,秦木生对自己这个不愿费心劳神,只想着打打杀杀的弟弟也是无可奈何。 德茂商社的弟兄中,大部分对秦木生的态度都是尊敬中夹杂着畏惧,而对秦水生却是敬佩和亲热。秦水生不喜欢管理商社的杂事和场面上的人际交往,只愿意和手下的兄弟混在一起喝酒打架,所以下面的兄弟更愿意和他亲近。要不是他们两个是亲兄弟,秦木生这个大老板都会被架空了。 等到林森孤身独闯虎穴,杀了青帮大佬穆铁军的消息传遍了上海,关心他的人都各有反应。铁牛是最先得到消息的,毕竟他也是个江湖中人。他既欣慰于林森替兄弟几人解决了穆铁军这个大麻烦,又担心他离开上海后的境况。毛头兄弟俩也是如此,他们在铁牛养伤的这段时间被苏泗水照顾的很好,伤势也在慢慢好转。苏泗水对这个见过几次的孩子有些刮目相看的感觉,毕竟能杀了穆铁军这种青帮大佬,不是一般人能做得到的事情。 林婉清得到消息后没有告诉小吉祥,只是说林森有事要离开上海一段时间。二人相处了没几天,林婉清就发自内心的喜欢上了,这个又懂事又可爱的小姑娘。她每天像打扮洋娃娃似的把小吉祥打扮的漂漂亮亮的。小吉祥自从妈妈去世后,就和几个男孩子混在一起,现在和一个漂亮姐姐生活在一起,她过的很开心,就是总是想起几个哥哥。林婉清就不时带她去看看铁牛和毛头兄弟。 此时的林森已经和师父净明和尚一起飘在了大海上,他们住在林婉清帮忙预定的一等舱室中。净明开始盘问林森在上海的行动,林森对这个不问原因,就愿意跟自己一起离开上海的师父,只能如实的讲述了这次事情的前因后果。 净明就自己这个胆大包天,杀伐果断的徒弟也是无可奈何, “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怎么也不和我说一声呢?师父虽然老了,也还能帮你一把。” 林森知道师父对自己的疼爱,心中感动,笑着应承着, “是,师父,下次一定带你一起去。” “还敢有下次,我这么些年就收了你这一个徒弟,你死了谁来传我的功夫。” 老和尚一个响头敲在林森头上,假装生气地说。 师父二人就在豪华的船舱中讨论起下一步的打算, “下船后你有什么打算,要不和我一起回少林寺吧,你跟我习武的时间还是太短了,大半的精力又都放在了横练功夫上,除此之外,只学了些少林长拳一类的基础,器械类的更是一点都没学,要知道少林功夫博大精深,软硬,内外,拳脚,器械,易筋,点穴,卸骨,擒拿等等等等,足够一个人一生专研。” 林森听了师父的话也是很有感触,如果生活在和平年代,就为了心中的武侠梦,他也愿意去少林下学习绝顶武功,做一个功夫高手。可是日本鬼子亡我之心不死,抗日战争早晚爆发,自己又怎么能躲进深山修习武功呢。可是他又没办法让师父相信自己能预知未来,只能说, “师父我不想去少林寺,我还要学许多东西,英语日语,科学科技,还要写文章去报纸上发表,这些在少林寺里都没办法啊。你能不能陪我在天津住一段时间,一方面可以继续传授给我少林武功,另一方面我也能在这继续学习其他的东西。” 净明听了林森的话也很同意,时代不同了,自己这个小徒弟也和其他的习武之人不同,他有文化,有知识,还很上进,在天津这个大都市确实要比在少林寺里要好很多,起码他像学的东西在这里都能找到人教他。在少林寺他除了能学习武功就只能学着念经了。 看师父同意了自己的想法,林森很高兴,就请他和自己一起去船上的餐厅吃饭。从上海到天津要走近三天,林森还要多多熟悉环境。这是艘王后号是英国太古轮船公司的载客轮船,船分三层,最上层是一等舱,然后向下排列,二层是二等舱,一层是三等舱,还有最下层的四等舱五等舱不等。一等舱室的装修很豪华,门口有和酒店侍应生一样的水手随时听从差遣。 林森和净明在侍应生的引领下来到位于二层的餐厅,里面都各国的旅客正在用餐,餐厅中间的小舞台上有一位钢琴师正在演奏钢琴曲。在悠扬的钢琴曲声中,二人被引领到一张餐桌旁,侍应生给二人送上中英文对照的点餐单。林森知道师父不禁荤腥,就想着给他开开洋荤,于是点了俄式罐焖牛肉,法式香煎鱼,红酒焗乳鸽,意大利牛尾汤等几道各国风味的硬菜。知道师父的饭量大,怕他吃不饱,又要了一篮牛角面包。二人喝着红酒开始享受起美食。 因为这是一艘英国船,从上海到天津只是这艘船的一段行程。船上很大一部分的客人都是从欧洲来中国的外国人,这时林森他们附近就坐几桌的外国人。在他左侧的是一对老夫妻,他们衣冠楚楚,举止文雅,一看就受过良好的教育。挨着他们的是三个美国人,他们的美式发音林森很熟悉。一个一身西部牛仔打扮,另外两个倒是穿着正装,可是他们把餐巾别在衣领里的形象和切割食物时候发出的声音,都显示出他们的粗鲁本质。 林森习惯性的观察着周围的人群,净明老和尚却只顾着大快朵颐。虽然少林寺里武僧们不禁荤腥,可是也不曾吃过如此美味的食物。他知道徒弟是特意为了自己,才点了这么多好吃的,很满意他的孝心。 林森以前吃多了各国美食,所以对这些没什么兴趣,他不时的啜一口红酒,然后让红酒在嘴里翻滚,细细体味着这瓶法国红酒的独特香味。不想这番动作引起了旁边一桌中国客人的反感,一个三十多岁戴着眼睛的中年男人起身来到林森的身边,他面带不满的说, “你吃东西的时候不要发出声音好不好,一点教养都没有。在这么多外国人面前,不要给中国人丢人了。” 说完他就转身离去,根本没给林森解释的机会。林森有些莫名其妙的看着他的背影,只能无奈的摇了摇头。这时附近的一桌年轻夫妇交头低语,应该是那位听不懂中国话的夫人在询问刚才那个人说了什么,而他的丈夫在给她做翻译。林森猜他们可能是法国人,可自己的法语很差听不懂他们说些什么,就转头吃自己的饭,没再理会他们。那对夫妇争论了几句之后,那位丈夫就站起身走到了刚刚指责林森的中年人桌边,用怪腔怪调的中文说道, “这位先生你好,刚刚你指责那位年轻的先生的行为是错误的。作为一个红酒商人,我可以负责任的说,他品尝红酒的动作很专业,不是没有教养的行为,你应该为自己刚才说的话道歉。” 当这个法国人来到桌边的时候,戴眼镜的中年人就站起来了,听完他的话,这个人顿时满脸通红,他犹豫的看了同桌的女伴一眼,他的女伴没有理他。他只好走到林森的桌前,低声的道歉, “对不起,在下孤陋寡闻,让小兄弟见笑了。” 林森站起身摇摇头, “没关系,古人说,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老兄以后当知沉默是金了。” 说着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 “别放在心上,回去用餐吧。” 看着他回到了自己的座位,林森举杯向那对夫妇致意,那二人也笑着举杯。出了丑的中年人和自己的女伴也没有心情吃饭了,二人匆匆离开餐厅。净明和尚看着发生的这一幕,对这个小徒弟没有借故反击那个中年人,而是轻轻放过的处理方式很满意。 二人都是练武之人,胃口大吃的也快,他们快要吃完了的时候,旁边桌上的老夫妻出了问题,好像是那位夫人被什么东西卡住了喉咙,正艰难的向外咳嗽着,那位老先生一边帮她敲着后背,一边轻声的安慰她。随着时间慢慢流逝,她的脸色渐渐变得苍白,老先生连忙大声呼救,他用英语向周围的人大声求助, “Help! Who can help us? Is there a doctor here?” 这时用餐的人都围了上来,餐厅的经理也帮忙用英语和汉语寻找医生。可是并没有人站出来,老夫妇隔壁桌的三个美国人中,站出来一位满脸络腮胡子的壮汉, “让我来试试。” 他让老夫人前倾着身体,然后用力拍击她的后背,然而并没有什么用,只是剧烈的拍击声让旁边守候的老先生脸色愈发难看。林森觉得按照他的力量,再来两下的话,可能老夫人没被噎死也会被他打死的。他上前询问老先生, “她是吃东西的时候被噎住了吗?是什么东西噎住她的?” 老先生眼睛紧紧的盯着自己的妻子,心不在焉的回答, “是的没错,她被一块鸡肉噎住了,她的牙齿显然嚼不动鸡肉了。” 林森上前示意那个美国壮汉让开,自己可以帮忙。没想到他还没有什么表示,他的一个同伴已经站出来了。 “中国人也懂医学吗?黄皮猴子滚远点,你想害死这位夫人吗?” 他面露不屑的伸手推开了林森,净明虽然听不懂他的话可是能看懂他不友好的动作,他上前一步,伸手格开他又伸过来的手臂,回头对林森说, “你有把握救人吗?” 林森点点头,海姆利克急救法嘛,后世已经普及了的急救知识,现在应该还没被发明出来吧。 这时那位老妇人的脸色已经变得青紫起来,老先生顾不得这边的冲突,连声呼唤着妻子的名字,听到丈夫的呼唤声,老妇人流出了眼泪,显然现在她的意识还很清醒,不过时间也不多了。那个拍了半天的壮汉此时也不敢继续了,林森示意师父帮忙挡住捣乱的人。自己来到老妇人的身后抱住了她,右手握拳顶住她的隔膜位置,左手抱住右拳,向后侧用力挤压,周围的人都看着他把老妇人一次次的抱起。可能是时间太长,林森足足试了五次,才有一块鸡肉从老妇人的嘴里喷出。 第三章 上海谋生 夜已经深了,林森守着一盏小油灯摆弄着手里的名片,小小的屋子里一片安宁祥和。小吉祥和毛头菜头都睡了,毛头菜头兄弟俩今天应该是累了,都打着轻微的小呼噜,小吉祥偶尔嘟囔一声听不清的梦话,铁牛侧卧着身体时不时被伤口触痛呻吟两声,林森怕铁牛晚上翻身压坏缝好的伤口,只能守在他身边。 没有这个破旧的小屋安身,这秋季的夜晚露宿街头,即便冻不死也要大病一场。所以虽然时时受到林阿炳的盘剥,还要挨打挨饿,林森几人却并没那么恨他,最多也就是在背后骂他几句,毕竟他给了几人一个遮风挡雨的家。 夜深人静,极细微的声音在夜里都会传出很远,这时有脚步声传来。 “今天瘸阿炳没去找女人?不对,这不是他的脚步声,这么晚了谁会来这里?” 林森看了看铁牛身上的伤,从怀里掏出左轮手枪,想了想把手枪放在靠墙的桌子上,再用一件破衣服盖上,确保在要用的时候能第一时间拿到手里。 “啪啪啪…..“ “有人吗?铁牛在家吗?”外面传来敲门声。 林森上前开门,看见门外站着一位身材不高的青年,他大概二十来岁,瘦削的刀条脸,穿着一身短褂,应该是一路跑来的,自己应该没见过。 “你是谁,找铁牛什么事?” 苏泗水满头汗水的站在门口,说起了下午的事情。林森把他让到屋里 苏泗水看着睡着的铁牛松了口气,一路上苏泗水都在担心他没能逃掉,现在终于放下心了。 林森示意苏泗水轻声些,给他倒了杯水,苏泗水一路跑来已经口干舌燥,一口就喝干了。林森又给他倒了一杯水然后请他坐下,二人互相介绍了一下自己和铁牛的关系,苏泗水也解释了铁牛受伤,和自己现在才来看他的原因。看着狭小的屋子,苏泗水站起身拿出下午秦木生给的钱, “看过铁牛没事我就放心了,这些钱留着给他买药和补身体,明天我再来看他。” 林森把他送出门去 “这个人还算义气,得了好处也没忘了兄弟,铁牛以后跟着他也算是条出路。” 收起手枪回到床前,他用布条蘸水擦了擦铁牛因为失血而干裂的嘴唇,就这样熬到了黎明。天还没亮,毛头三人就早早的起床洗漱做饭,小孩子本就贪睡,几个人半闭着眼洗脸漱口,刷牙是没条件的也买不起牙膏牙粉。小吉祥熟练的生火做饭,毛头替换林森守着铁牛。 林森熬了一夜没什么疲倦的感觉,夜里没事林森仔细琢磨了下自己的身体情况,根据与杀手的生死相搏,熬了一夜的精神状态,平时的身体感受等等推算,现在这具身体里应该包含着成年人林森和少年人阿青两个人的所有身体素质和精神状态之和,得出这个结论林森有些开心也有些没变成超人的失落。 几人吃过早饭,铁牛还在昏睡,林森把昨晚苏泗水来过的事情讲给三人听,把钱给毛头菜头让他们一会去买药,再买些鱼肉给铁牛补补身体。三人听说苏泗水连夜赶来看望铁牛,都觉得铁牛这个朋友不错。小吉祥主动接替林森看护铁牛, ”阿青哥哥你昨晚应该叫我换你的,现在你好好睡一觉吧,我一定不会让铁牛哥哥乱动的” 小吉祥埋怨着林森。 “阿青哥哥看小吉祥睡得像一只小猪一样,还打着呼噜,就没叫你呀。” 林森躺在床上睡不着,就逗着小吉祥玩。 “我才没有,阿青哥哥才像猪一样睡觉打呼噜。” 小吉祥撅着嘴反驳,一会又不确定的问, “我真的打呼噜了?” “哈哈哈…..” 林森被小吉祥可爱的样子逗乐了。小吉祥知道被耍了,假装生气的样子“哼!不理你了,阿青哥哥跟烂菜头学坏了。” 家里面就属菜头喜欢捉弄小吉祥,小吉祥叫其他人都叫哥哥,只有叫菜头的时候是烂菜头臭菜头的乱叫,每天都会不理菜头几次,没一会两人又会和好,然后再生气。只要有他们在屋子里就不会安静。 林森躺在床上没有睡意,不由得盘算起昨天的事情对自己现在生活的影响。铁牛和他的老乡兄弟苏泗水,应该会加入秦先生的德茂商社。秦先生刚刚被刺杀一定会报复,所以这时候加入进去不见得是好事,好在铁牛现在有伤在身不用冲杀在帮派战争的第一线,还真是祸兮福所倚。自己昨天救了那个林婉清小姐,名片上只有一个名字和电话号码,不过看她的穿着像是个大家闺秀,不知道怎么会卷进被追杀这种事情里,不管怎么样自己救了她一命,她也主动留下了电话号码,有麻烦找上门去她应该会帮忙,算是一条退路。对自己来说解决不了的麻烦对她应该是小事一件吧。 还有眼前问题需要解决,今天陈阿炳回来,发现铁牛受伤,自己和毛头菜头不出去找钱的话,肯定会发火。自己有前科在身一定会被当成杀鸡给猴看里的那只鸡,所以得先弄点钱来。陈阿炳现在应该还在哪个女人的床上,中午大概能回来,休息一会就得躲出去避开他,铁牛的事还没定下来也得先瞒着,等毛头兄弟俩回来要和他们一起对好说辞骗过陈阿炳。自己趁着白天出去找好赚钱的门路,要不要去见见林婉清他还没想好。 林婉清在自己柔软的大床上醒来,身上脸上的伤好了一些,想起昨天的遭遇还是后怕不已。她坐在梳妆台前,看着镜子里自己脸上的青肿,不由得暗恨把自己拖入危险之中的秦木生,决定以后离这种危险的人远一点,免得再被他连累。 林婉清祖籍京城,出身于书香门第,祖父是前清的翰林,父亲生前在燕大教书,母亲也家学渊源,师从于书画名家。二老只有两个女儿,对她们百般疼爱,林婉清自幼接受家庭的熏陶能诗善画,还弹得一手好钢琴。是一位才貌双全的大家闺秀。15岁时她与青梅竹马的李家二公子李牧然定亲,更是让自己与家人满意。不想一年后一场席卷大半个京城的伤寒先后夺走了双亲的性命,只留下自己与妹妹相依为命。又不到两年,留学海外的未婚夫发信回来退婚,说是反对封建包办婚姻,要追求自由恋爱。连番的打击之下,何婉清伤心欲绝,把妹妹托付给姨妈照顾,自己远走上海求学,离开了京城这个伤心地。 何婉清拿着把梳子缓缓地梳头,目光好像在镜子里的自己身上,却没有焦点 “昨天的那个孩子看着也就十三四岁,竟然能和一个大人角力,空着两只手就打倒了两个大人,真是厉害。以前还以为评书话本里的少年英雄无双猛将都是骗人的呢,没想到世上真有这样的人啊,还出现在我面前救了我的命。他连名字都没留下就走了,我该怎么找到他呢”。 林森不知道有人在想着自己,为了避免陈阿炳发火,他早早的出门找钱去了,菜头买了金疮药回来帮铁牛把昨晚上的草木灰换了下来,又买回来一只鸡给铁牛补身体,然后就和哥哥毛头出门了。剩下小吉祥又要煮鸡汤又要看护铁牛。陈阿炳回到家已经快中午了,他刚进门就闻到鸡汤的香味, “你们几个小赤佬,趁我不在家竟敢偷吃?” 他怒气冲冲的走进来,小吉祥正在喂铁牛和鸡汤,吓得差点扔了手里的碗。 “怎么回事,铁牛怎么了?” 看着铁牛身上的绷带,陈阿炳放下发火的念头。 “阿炳叔,我没事,昨天有帮派打架,我路过的时候被误伤了。” 铁牛坐直身子答道。陈阿炳狐疑的看了他身上的绷带几眼,转身开始吓唬小吉祥 “哪来的钱买鸡汤啊,是不是背着我藏钱了,你们的胆子真是越来越大了啊。” 小吉祥怯怯的解释着, “早上铁牛哥哥的同乡来过,看见铁牛哥哥受伤了,就给请了大夫,又买了一只鸡给铁牛哥哥补身子”。 陈阿炳悻悻地转身去厨房, “老子早饭还没吃,你们的伙食倒是好得很。” 边说边盛了一大碗鸡肉,吃完了碗一扔就躺到床上补觉去了。 太阳刚刚出来,林森三人出门就分开行动,林森两天没交饭钱已经惹怒陈阿炳,今天得出门弄点钱交差,不然怕过不去关。毛头菜头是几人中最善于打探消息的,他们兄弟俩没被林阿炳收留之前当过报童擦过皮鞋,还摆过香烟摊,认识很多人,于是他们去打听消息,顺便找钱交差。 林森沿着贝当路没有目的地的前行,观察着这旧时代的风貌,街道两旁有长衫礼帽的先生匆匆步行,宿醉街边的外国水手被巡街的安南巡捕驱赶,手提公文包的小职员在赶电车,出门买早点的阿婆在等着刚出锅的油条,整座城市都充满了活力。 林森开动耳力目力,收集着四周的信息。锻炼着自己的观察力注意力和逻辑思维能力。他回忆起福尔摩斯观察法,各种谍战特工电影中的镜头,各种搏击比赛动作电影等等。毕竟对一个富二代来说吃喝玩乐才是主业,可上辈子的经验对现在的自己一点帮助也没有,只能在记忆里搜索着能用得上的零碎信息。要不是喜欢看搏击视频,对上那两个杀手的时候估计自己已经玩完了。 现在自己的身体就是一个未开发的宝藏,有机会要学功夫练枪法,在即将到来的抗日战争中,即使不能成为左右战局方向的大人物,也要站在杀敌卫国的前线。想到抗日战争,林森越发恨上辈子的自己不学无术,他记得九一八事变,卢沟桥事变,南京大屠杀这些大事,对其他的历史事件就没什么了解了。在林森生活的时代,人们追逐金钱,热衷八卦。像林森这样的年轻人,没钱的在拼命工作,赚钱买房,结婚养娃。有钱的追逐时尚衣服漂亮包包,在渣男渣女的腐臭爱情里打转,能记起的历史除了上学时课本里的就是电影电视里的了。 此时的上海滩号称东方巴黎,是冒险家的乐园,充斥着各个国家的怀揣着发财梦来到这里的人们。既有身价百万的巨商大贾,也有生活无着的下层贫民。这里有光明繁华的商业氛围,也有人流血厮杀只为了一口饭吃。这些一起造就了上海滩这个畸形的怪胎。跑马场马照跑,百乐门舞照跳,不管外面世事纷扰,这就是上海滩。+ 林森不想小偷小摸,又要搞到一些钱来交差,于是来到电车站点。正是早上上班时间,赶电车的人几乎都会腋下夹份刚买的报纸在路上看,林森像个小偷一样在人群里挤来挤去。手里拿着东西的人都会下意思的捂紧钱包,等他们上了电车,发现钱包没丢只是腋下的报纸掉了也只会暗骂声晦气。林森就这样收获了七八份今天的报纸,找个没人的地方看看今天的报纸上有什么新闻,然后用互联网震惊体替新闻换个标题迅速的把报纸卖出去,这样就得到了今天的第一桶金二十多个铜板。然后买了一包名牌香烟,卖烟的还要送一包火柴。 林森带着香烟跑到黄浦江边的英属码头附近,这里有大量的洋行,旅馆,银行和私人别墅,那些别墅都是十分典型的英式风格,并且拥有巨大的,绿树成荫的花园。这里住着大量的英国人,但也有些别墅的主人并不常驻于此,而只是把这里当做一个临时的居所。大部分时间这里会交由管家管理。花园和林木需要专人照料,每个别墅的主人都会雇佣一两个园丁,这也是上流社会必须的排场。林森的目标就是这些由园丁管理的花园。他找到看好的一家别墅看守花园的园丁,讨好的递上没开封的香烟。 “阿伯帮帮忙啦,我家少爷追求女孩子,让我出来找玫瑰,可是玫瑰的花期都过了,我到处都找不到。只有您这里的花照顾的好,养的也精致,能不能卖给我一些。” 林森奉承着老花匠。 “那你看看,老伯我侍弄花草几十年了,这周围的花园哪个比得上,不过你说好话也没用,主家的东西我怎么能卖呢,传出去我还要不要做人了。” 老花匠摇摇头。 “阿伯你看,你把花花草草照料的精致可人,可是却没有人来欣赏,这不是既辜负了这些花草又辜负了你的手艺吗?玫瑰的花期马上就要过去了,这些花儿白白长了一季你不觉得可惜吗?” 林森开始套路老头。 “你说的倒是有些道理,可是卖给你绝对不行,老伯我做人清白了一辈子,不能卖主家的东西。”老花匠还是很坚持。 “这样阿伯,你让我摘些花,我们少爷把这些花送给女孩子,这样这些花有人欣赏,你的手艺也没白费。等到我们少爷抱得美人归,我再给你送来两瓶老酒替他来谢你这位大媒,你看怎么样?” 林森笑眯眯的继续套路老头。 “嗯,这样倒是可以…..” 老花匠觉得有些不对,但也没放在心上,毕竟这些玫瑰花期过了没几天就会枯萎,何况这个小子说话又好听,成全他也没什么。 第十五章到天津 看着急促喘息的老妇人,围观的众人都欢呼起来。林森对着刚刚被净明放开的美国人说道, “是无知蒙蔽了你的双眼,还是你本身就是一头蠢猪?” 刚刚在净明的手里,他毫无还手之力就被控制住了,现在被净明捏过的手臂还有青紫色的印记,所以他只能面露不忿却又不敢上前,林森摇摇头,他的两个同伴连忙上前,拉开他走到了一边。这时周围响起热烈的掌声,还有性格外向的吹起了口哨。老先生也扶着老夫人走过来感谢林森, “谢谢你年轻人,感谢你拯救了玛丽的生命,这同时也拯救了我,要知道如果失去了玛丽,我也活不下去了。” 老先生说着就要给林森鞠躬,林森连忙伸手扶住, “别客气,这对我来说只是举手之劳。” 老夫人也上前拉住了他的手, “谢谢你小伙子,要不是你,我就要活活的憋死了,这可真是可怕的死法。” 说着话,她还翻了个白眼,周围的人都被逗笑了。林森也是佩服这位夫人的乐观精神,刚刚死里逃生,就能拿自己开玩笑,心也是够大的。 老先生伸出手,说道, “正式介绍一下,我是詹姆斯琼恩,这时我太太玛丽琼恩,再次感谢你年轻人。” 老妇人微笑着看着林森,林森伸出右手握住了老先生的手, “琼恩先生你好,我叫林青,这是我的老师净明。” 净明看出来林森在介绍自己,双手合十念了一声,“阿弥陀佛”。 这时围观的人群渐渐散去,老夫妇邀请林森二人坐下,琼恩先生招呼侍者撤掉桌上的杯盘,然后上了一壶咖啡。四人围坐一团,开始闲聊起来。 这对老夫妻是英国人,这次是他们第一次来中国,之所以这么大的年纪还要远渡重洋来到这个陌生的国家,是因为今年是这对夫妻结婚五十周年,这是一次金婚旅行。而且他们的小儿子奥伦兹琼恩就在天津的英国领事馆工作,他们正好借着旅行的机会,来看看这个离家多年的小儿子。 知道林森的目的地也是天津,老夫人很高兴,她很喜欢这个英语流利的孩子,看到他就像是看到了自己的小孙子。她拉着林森的手一直没有放开, “来到这个陌生的国家,我还有些害怕,因为我很喜欢热闹,在都是陌生人的环境里会让我很不舒服。现在好了,到了天津后你一定要来我家做客,我就多了一个小朋友,好不好?” 林森看着这位热情的夫人,还能说什么呢,只能点头答应。琼恩先生对净明和尚很好奇,他好奇的是刚才轻易制服那个美国人的手法。他印象里的和尚都是只会坐禅和念经的,从来没见过净明这种武僧,于是他就询问起林森。林森不知道怎么给他解释,想了想说道, “欧洲中世纪的时候有了骑士团,他们是为了保护朝圣的人,净明师父就是中国的佛教中类似于教廷骑士的角色。他们磨练自身,掌握多种格斗技法,都是为了保护寺庙。” 琼恩先生大概明白了,对净明的态度不由得尊敬了许多。 在船上多了这么两个朋友,林森每天除了跟着净明学习,适合船上狭窄环境下练习的少林武功,就是和两位老人聊天,给他们介绍中国的历史风俗等等。两天下来,林森的英语表达能力都增强了许多,这倒是意外之喜。 1929年4月12日,王后号到港天津。分手时林森见到了来接琼恩夫妇的奥伦兹琼恩。得知林森在船上救了母亲的性命,奥伦兹琼恩对林森感激不已。他介绍了自己的身份是英国领事馆的三等武官,邀请林森和净明到家里做客。林森知道这时候的外国人在中国有着特殊的影响和权力,所以也愿意和他们建立一些交情,说不准以后就会用得上,于是就答应了他。 和琼恩夫妇分开后,林森和净明就在法国租界的元宝街附近住进了一家旅店。之所以要特意来到这里,是因为净明老和尚有一个俗家师弟在元宝街开了一家少林武馆,他这位师弟名叫赵大奎,是和他一个师父的亲师弟。赵大奎十几年前离开少林寺,后来在天津开了少林武馆,为此还专门回少林寺报备。他们师兄弟的感情很好,现在既然决定留在天津,自然就来投奔他了。 林森不愿去少林寺,净明拿自己的宝贝徒弟没有办法,自己孤身一人在哪里都一样,就跟着徒弟走吧。但是唯独一点,练武不能耽误。正好天津有少林武馆,在这里练武与在少林寺也没有多少区别。于是就到了这里。 二人在旅店休息一晚洗洗一路风尘,第二天收拾整齐就去少林武馆拜门。由于逃离的匆忙,林森根本没有时间收拾行礼,只有身上穿的一套衣服,经过这一路的折腾,已经狼狈不堪了。好在旅馆提供洗衣烘干的服务,否则林森就要穿着满身汗臭味的衣服去见人了。 武馆所在是一个大院子,进门就是练武场。十几个少年人正在一个青年的带领下演练少林长拳,呼喝跺脚,声震四野。院子两旁摆着几个兵器架子,架子后面还有一大排的石锁。这时一个青年迎上前来,目光落在净明大光头上, “这位大师是少林寺来的吗?” 他看着净明头上的戒疤很恭敬的问道。 “你们馆主赵大奎在吗?我是他师兄,少林净明。” 净明看着他说道。青年连忙行礼,冲着身旁看热闹的一个弟子挥挥手, “赶紧去通知馆主,少林寺来人。” 说着又转身招呼师徒二人进门,, “大师快请进,到这就算到家了,您二位是从少林寺来吗?这一路可不近乎啊,赶紧坐下喝口茶……”从进门到会客厅这一路上嘴就没停过。 “真不愧是天津人.” 林森暗想着,这卫嘴子的名声可真不是白来的。 这时早有人去后院通报,一个身材粗壮的男人快步赶了过来。他四十多岁的年纪,顶着一个大光头,他脖颈短粗,双手骨节粗大,下盘极稳。一见面就哈哈大笑着拉住净明的手, “净明师兄,我们得有十年没见了吧,寺里都好吧,你什么时候出了少林寺的?” “寺里都好,你这里也很好啊。” 净明和赵大奎分头落座, “去年寺里要派人去精武会教拳,我就去了。还收了这么个徒弟,阿青,过来拜见你师叔。” 净明对站在身后的林森摆摆手。林森上前给赵大奎鞠躬行礼, “林青见过师叔。” 赵大奎仔细看了看林森身形四肢,伸手把他拉到身前, “好孩子,跟着你师父练了多长时间了?” “今年初开始随师父习武,到现在三个多月了。” 林森毕恭毕敬的回答。 赵大奎道了几声好,转身面对净明, “师兄你的横练在少林寺都是一绝,这天下能胜你的人不多,可是能练到你这一步的又有几个呢。哎……” 说着叹了口气,现在已经不是功夫的时代了。火器越来越厉害,肯下苦工学武的人也就越来越少了。净明听他这么说也不由得点了点头,要不是现在的这种情况,自己会到今天才收了这么一个徒弟吗?二人感叹了一阵,赵大奎先回过神来, “光顾着感慨了,师兄你们师徒现在住在哪里,有什么打算?” 净明说暂时住旅店并告诉他自己的打算,想要在这里教徒弟练武。赵大奎大喜, ”都到家了还住什么旅店啊,小六子,你和几个师弟去把师伯的行礼拿回来,” 他吩咐完转过头来, “师兄你能来真是太好了,正好最近有些事情发生,现在你来了我也有个商量的人了。今后你就安心的住下,有什么事就吩咐下面的徒弟去办。” 净明听他这么说,不由得问道, “出了什么事了?” 赵大奎对净明的到来真是喜出望外,就给他解释起来。最近天津武林发生了一些变故,他正为自己武馆实力不足发愁。天津这个地方租界林立,又是东北、华北、西北与南方连接的水陆码头通商要地,中国的外国的,内地的关外的,鱼龙混杂,武馆众多。小小的天津城可以说是中国北方武林的一个缩影。 最近就发生了这样一件事,两个西北拳师左兆祥左兆瑞来到这里,想要开馆授徒。天津作为北方各大拳种的汇聚之地,想要开馆授徒,就得先要取得本地武师的同意,否则的话天天有人上门踢馆,再高的武艺也无法立足。而取得本地拳师同意这种事,对于在京津两地有偌大名声的太极,八卦,形意,八极,戳脚翻子一类的拳种来说,不是什么困难的事情。随便都能找到几个面子大的同门联络上当地同道。而外地小拳种想要在本地传艺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了。 两个西北拳师练习的红拳。红拳作为一种自古流传下来的拳法,在陕西这块土地上传承很广,也出过众多的武术名家。相传戚继光练兵的时候就在军中传授红拳,后来的闯王李自成也从小练习红拳。 可是八百里秦川沃土,让百姓安居乐业,也很少与外界交流。红拳就成了陕西一地的传承,而且外地的拳种一旦进入陕西就很快会红拳化,失去本来的面目。这些既让红拳在本地有很大的影响力,也限制了它在外的传播。 这两个西北拳师想要开馆,就被本地武林各种刁难,最后经过公议,给出了他们能够踢馆八家,就让他们在本地传拳的说法。这是让兄弟二人知难而退的故意刁难,试想一下,就算他们有踢馆八家的实力,可是真的踢了八家武馆,把本地同道都得罪光了,还能在此立足吗?可是不知道这二人是心里有气故意发作,还是确实都是实心眼,他们真的开始一家家的踢馆。 等到净明师徒二人到了少林武馆时,他们已经踢了六家武馆了。少林武馆在本地武林中地位超然,很少参与江湖纷争,可是这次怕是不能脱身事外了。因为少林寺与红拳大有渊源。相传金末元初时,少林觉远上人结识了西北高手李叟,后来李叟在少林传下了大小红拳,棍术和擒拿。所以现在的少林武功有很大一部分是与红拳是同根同源的。 现在看着两个西北愣头青在天津连续踢馆,现在他们每踢一家武馆,就相当于在天津武林同道的脸上扇一巴掌,赵大奎非常担心他们的安全。可是现在少林武馆中,除了自己的大徒弟沈长源还算一个好手,就没有人能帮自己分担压力了。所以今天净明的到来让他有些喜出望外的感觉。 净明听了他的介绍,也有些挠头,少林武馆立足天津,不能与天津的武林同道对立,可是红拳传人又与少林武功大有渊源,也不能看着他们两个吃了亏。真是两难的局面。现在只能让赵大奎派出人手密切关注左家两兄弟的情况,希望能在他们陷入困境的时候再行援手。 这些江湖纷争跟林森没什么关系,师徒二人就在这少林武馆住了下来,平日里林森就随师父苦练武功,闲暇时就写上一些时事短评的文章。原有的一点积蓄经过这一番折腾也没剩下多少,大部分临走前都留给小吉祥几人。林森过惯了缺什么就买的日子,手里没钱心里就发慌,于是就重抄旧业,开始写文换钱,慢慢的他开始在天津的报纸上发表了一些文章,武馆里的师兄弟们也知道了这个新来的师弟还是个大文化人。 这个年代的中国百姓,识字率很低,大部人都是文盲。而中国自古就讲究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所以人们对读书人都有莫名的崇拜。现在突然发现身边出了一个能在报纸上发表文章的大文化人,一群师兄弟都对这个小师弟尊敬了几分。有事没事的都爱凑到他身边,听他讲讲报纸上的新鲜事。这让林森很快就融入了少林武馆的小徒弟中,结交了很多好朋友。 第十六章江湖恩怨 到天津有几天了,林森先给上海打一个电报,安定下来后,是时候给林婉清和家里的几个弟妹报个平安了。这时南北两地相隔甚远,电话线路不通,想要联系只能通过电报。林森请他新结识的朋友孙新远帮忙带路,孙新远的父亲在日租界经营一家杂货铺,他平日了见多了喝多了酒的日本浪人闹事的场面,于是进了少林武馆学武,想要保护家人。他比林森大两岁,身高快有一米七了,嘴上开始冒出毛茸茸的小胡子。他从小在天津长大,对环境很少熟悉。 林森发完电报跟着孙新远逛起了天津城。提起天津的繁华所在,孙新远涛涛不绝,从劝业商场到万国桥,从利顺德大饭店到马可波罗广场,从圣母得胜堂到娘娘宫等等等等。二人沿着海河步行,林森想要去买些换洗的衣物,孙新远就要带他去劝业场。 这时突然街上一片大乱,一群大汉手持利器追着两个人横冲直撞,人群连忙四散躲避。被追杀的两个人中一个腹部被捅了一刀,另一个扶着他沿着海河边跑来。林森就在他们前面的交叉路口,右边就是金刚桥了。他一眼就看见斜对面也有一群人携刀带棍的冲了出来,二人只能掉头上了金刚桥。受伤的是年长的那个,他推着扶着他的年轻人, “额背不住你个瓜皮咧,走咧,要不额们都死球去了。” 那个年轻的抓住他的一只手架在肩头,一边哭着一边向桥上跑去。这时桥对面也有人围了上来,两个人被三个方向涌来的人群包围在了桥上。人群涌动着冲到了一起,那两人却没有坐以待毙,随手打翻了几个冲在前面的,一人手里就多了一根棍子,背靠背的站在了一起。 只见两根棍子在二人手里像活了似的,上挑下砸,横劈直刺,很快就打倒了十几个人。可是两面围堵的敌人实在太多,几乎铺满了半个桥面。没一会就把二人挤在一起。没了施展的空间,他们只能扔了棍子与敌人拳脚相搏。 林森听到他们的西北口音,忽然想起了前几天赵大奎和净明的谈话, “他们不会就是红拳传人左家兄弟吧?” 现在这个局面,自己除非能掏出冲锋枪扫射,不然是救不了他们的。看着二人闪展腾挪的搏杀在人群中间,林森佩服不已。在这么多人的围攻之下,他们足足坚持了七八分钟,打倒了十倍于己的对手。这时兄弟俩都已经浑身是血,尤其是之前受伤的兄长,已经无力再战了,他斜靠在铁桥上,嘴里嘟囔着什么,年轻的那个手里拿着一把夺来的匕首护在他身前,怒目圆睁瞪着周围的敌人。 看着浑身浴血,却威风凛凛的兄弟二人,众人不敢上前,靠在桥上的兄长看着自己兄弟二人此时的狼狈,又想起了初到天津想要凭着一身武艺打出一番天地豪情,一股英雄末路的情绪充斥在心头,他一恨天津武行卑鄙无耻,不讲道义;二恨自己不知人心险恶,连累了弟弟。一口恶气憋在胸口,一段秦腔就吼了出来, “满营中三军们齐挂孝, 风摆动白旗雪花飘。 白人白马白旗号, 银弓羽箭白翎毛。 文官臣头戴三尺孝, 武将官身穿白战袍。 因甚事王把服袍套, 为只为桃园恩义高…..” 豪迈的秦腔让人热血沸腾,也把这段“大报仇”传了出去。相信周围的人里只要有西北人,就会把自己两兄弟的死讯传回家里,到时候自然会有人来替自己报仇。 听到兄长的唱腔,年轻人回头伸手扶住了他,围着的人慢慢上前。兄弟二人相视一笑,一纵身就跳进了海河里。 孙新远看得呆住了,喃喃自语, “真是两个好汉哪!” 林森连忙问他, “人从这里跳下去还有救吗?哪里的水流会缓下来?” 孙新远摇摇头, “他们受了这么重的伤跳进了海河里,神仙也救不了啊。你问这个干什么?” 林森拉着他走向河边查看情况, “你先别管,就算救不了他们的命,咱们也得想办法把他们的尸体捞上来。你快想想办法。” 孙新远不明白为什么林森会关心两个陌生人的事情,不过还是帮他出了个主意, “天津卫哪年都少不了跳了海河的,最后都得去找捞尸队,他们专门负责捞海河里的尸体。” 听了孙新远的解释,林森就请他带路去找捞尸队帮忙捞尸。路上的时候林森花钱雇了一个人回少林武馆报信,也给孙新远讲了这两个人和少林寺的渊源。他知道自己练习的大小红拳是和今天这两个人艺出同门,就更多了几分热心,动作都迅速的了几分。 找到捞尸队的负责人,一个五十来岁的老头子。说明了情况后,他张口就要一百块,这真是狮子大张口。一百块够一家人吃用半年的了,林森知道现在不是讲价的时候,就咬牙答应了,可是身上只有准备买衣服的三十多块钱,就和他商量, “大叔您开口了我们不还价,不过现在我身上的钱不够。这有三十多先给你们,能不能先动手捞尸,等一会家里就会把钱送过来了。” 老头看他态度诚恳,也就没说什么,招呼着手下的弟兄们下水干活。一个多小时候,赵大奎的大弟子沈长源带着净明和几个师兄弟赶来了。沈长源是天津老户,知道海河捞尸队死要钱的本性,临来之前特意多带了些钱,现在正好把钱交齐了。 一直等到午夜时分,才捞出了一具尸体,正是那个年长的。他之前就已经腹部中刀,又和人追逐搏斗了半天,早已经失血过多了,现在丧命于水中也不奇怪。可是那个年轻的一直也没有消息。沈长源留下两个师弟守在捞尸队,净明和林森几人就先带着尸体回到了少林武馆。 赵大奎坐镇武馆之中,一下午的时间就已经探明了事情的经过。今天天上午时分,左家兄弟两个又去踢馆,这次他们找上了城南的猛虎武馆。这个猛虎武馆的馆主叫童全,擅长一手虎拳,他的兄弟童官是天津脚行的大把头。他们一家都是混混出身,所以行事也和一般的武行不同。今天左家兄弟踢了猛虎武馆,左兆祥下手打断童全的三根肋骨,出门后不久就被脚行的人围杀。表面上是童官出面替兄长报仇,其实却是天津的武行深恨左家兄弟落了自己的面子,暗地里支持童官出动人手围杀两个外乡人。 赵大奎在武馆中支起了灵堂,收敛左兆祥的尸身装入一口柏木棺材。净明和尚在灵前念起了《地藏菩萨本愿功德经》,整个武馆的弟子也都围绕着这场丧事忙碌了起来。这里的动静这么大,自然瞒不过天津的武林同道,不多时就有人找上门来。来人五十多岁的年纪,身材消瘦,手脚灵便,穿一身方便行动的短打扮。熟悉情况的师兄给林森介绍, “这位是振兴武术社的馆主,他叫潘振兴,练的是燕青拳的一支。” 林森点头,这位潘振兴馆主身材不高,行走之间步伐稳健,看起来很是灵活。林森习武时间不长,再多的就看不出来。这时沈长源已经把人引入了会客厅,老远就能听见馆主赵大奎的大嗓门, “潘馆主,久违了。今天怎么有时间来我这里?” 林森和几个师弟一起凑到门口偷听。 “久违久违,赵馆主,这不是看你们少林武馆搭起了灵棚,我来看看有什么能帮忙的嘛。不知道是哪位故去了?” “说起来,今天这场丧事还有些曲折。棺材里面躺着的就是这些天闹翻了半个天津武林的左家兄弟里的老大,左兆祥了。” “哦?竟然是他,那不知这位左兆祥和您沾亲?” “无亲。” “那是带故?” “无故。” “这既不沾亲也不带故的,您为什么帮他收尸祭灵啊?莫不是对我们天津的武林同道有意见?” 听着里面的火药味渐渐浓了起来,和林森一起偷听的几个师弟有些不安。 “虽然我和这位左兆祥兄弟既不沾亲也不带故,可是江湖中有句话叫,人不亲刀把子亲。他是红拳的传人,我是少林弟子,少林的大小红拳都传自红拳名宿李叟,所以我为他收尸祭灵有什么问题吗?” “既是如此,我就告辞了。” 看着面色不好的潘振兴走出门来,林森来到师父净明的身边,把刚才的事情讲述了一遍。老和尚低垂着眉毛继续念经,好像没听到他的话。这时赵大奎也来到净明的身边, “师兄,麻烦恐怕要来了。” 说完他也不再打扰净明念经,就回去客厅坐镇了。 果然没到傍晚,就有一群人找上门来,他们大多四五十岁的样子,一个个身强力壮,手上大都带着厚厚的拳茧。熟悉情况的师兄介绍,这些都是天津武林中有名有姓的人物。看他们气势冲冲的样子,明显是不怀好意。守门待客的小徒弟急忙跑进门里,给师父传信。林森就跟在师父净明的身后随赵大奎一起迎出门来。 “不知道众多同道一起登门,有何贵干啊?” 赵大奎抱拳行礼,语气不卑不亢。 来人中一个年纪最大的站了出来, “你赵大奎真是好不晓事,这个左兆祥落了我们天津武行的面子,你竟然给他收尸祭灵,你是要和我们整个天津武行作对吗?” 沈长源给净明介绍, “此人是天津武行中的头面人物,他叫彭其年,门人弟子众多,早已经过着半归隐的生活了,没想到他今天也会来到这里。” 赵大奎看着这些人无耻的嘴脸,气愤不已, “你们这些人还真是不要脸皮,先是让人家踢馆,看人家快要踢完了八家武馆,又下黑手杀人。杀完了人,现在竟然连尸都不许人收了,你们也太霸道了吧?” 顿时这群武林同道都对他声讨起来,说他吃着天津的饭却胳膊肘向外拐等等。这时最开始说话的老头彭其年一挥手,顿时这些人都安静下来, “怎么对付这些外乡人是整个天津武行的决定,你既然也在天津混一碗饭吃,就不能胳膊肘朝外拐,今天就给我把灵堂撤了,尸体扔了。否则别怪我拆了你少林武馆的招牌。” 这时一直没有做声的净明站了出来,看着彭其年说道, “你要拆我少林的招牌?” 彭其年看着面前的这个和尚,不由有些后悔,刚才气愤之下把话说的太大,现在倒是有些不好收场,几十年的名声让他没办法低头,可是这个和尚肯定是少林寺来的,自己也不想和少林寺结怨, “老和尚你听清楚,我说的是拆了他少林武馆的招牌。” 净明上前一步, “没区别,这个牌子是少林寺让他挂上去的,你要拆了这块招牌,先得过了我这关。” 一个跟着彭其年来的壮汉站出来,大声的说道, “少林寺又怎么样,这里是天津,天津的事你们少林寺管不着。” “阿弥陀佛,红拳传人与少林寺有些渊源,所以我师弟收了他的尸身,给他架了灵堂,你们天津的事情我们没想管,不过要是有人想管到我少林的头上,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一个稍年轻些的武师看到自己一群人被一个老和尚挡住了,心里不忿,他上前一步, “哪里那么多废话,打倒了你我再拆了这座破灵堂。” 说着话他一拳就向净明的脸上砸去,周围的同伴来不及阻止,也有心想要试试这个老和尚的身手,就向两旁散了开去。净明面对袭来的拳头,不但没有躲避,反而上前一步,一头向对方的拳头撞去,来人本是试探的一击,看他迎头撞来,忙撤拳回身。可是净明的速度太快,还没等他收回拳头,就已经撞上了。只听啪喀两声,他的拳头自手腕处已经折断了。看着他抱着手臂大叫,净明后退一步,双手合十行了一礼, “阿弥陀佛。” 众人都惊呆了,没想到他的铁头功如此厉害,也算是好手的孟庄拳场的场主一招都没过,就被人打断的手。 第十七章琐事纷忙 这时人群里传出一个声音, ”大家一起上,在天津,还能让他们外地人欺负了。” 听了这句话,真有五六个人冲了上来,彭其年连忙大声喝止,可是已经来不及了,一旦交上手,想撤出来也不容易。净明和尚无视击打在身上的拳脚,左手成爪扣住了一只打在他腰上的拳头,右手食指戳进一个,肘击他胸口后还没来得及撤身的人的胸口。被他戳中的那人一下就软倒了下去,被抓住的人只觉得手腕好像被捏碎了,大声的惨叫着。净明挥手间带起了左手抓住的那个人的身体,以人为兵砸翻了两个近身攻击自己的对手。然后抬脚连踩,三个倒地的人分别被踩断了手脚。还有两个见机得块的,闪身退到了人群里。 一瞬间的交锋,净明放到了四个高手,浑身上下除了两个脚印,几乎没受什么伤。这一下就把对方镇住了。看他整理衣衫退回了赵大奎的身后,这群人里才敢出来几个人,扶起受伤的武师,彭其年没能阻止天津武行的人围攻净明,现在把面子丢了个干净,他看了看几个没受伤的人,他们都躲开了他的目光。他知道今天是找不回来场子了,只能叹了一口气, ”今天打扰了,告辞。” 说着也没招呼跟来的人,就转身离开了少林武馆。 净明发威赶走了上门闹事的天津武行,就在武馆里给左兆祥做了简单的法事。第二天赵大奎就派自己的大弟子沈长源带着几个师兄弟,扶棺送左兆祥回陕西。他们赶着两辆马车一路疾驰,因为天气慢慢热了,不加紧赶路,怕人没到地方就臭了。 赵大奎经此一事,虽然得罪了天津武行,可是有师兄净明的这一架打下来,相信也没有人再敢来捋少林武馆的虎须了。何况他做为一个外来人,本身与天津武行的联系也不密切,以后就彼此远着点相处就是。 林森对师父昨天大发神威佩服不已,净明也借机教育徒弟, “你不是一直觉得横练功夫是挨打的功夫吗?昨天我可用的都是横练里的功夫。” 林森手捧着脸蛋崇拜的看着他,净明虽然知道这个徒弟是故意装出来的样子,还是很得意,开始给他仔细讲解这次动手的经验过程,, “被人围攻的时候是没有腾挪的空间的,所以只能硬碰硬。而横练最不怕的就是硬碰硬,所以他们一开始的时候,就已经输了一半。他们打我的时候不能突破我的横练防御,而我的手脚身体已经锻炼的不下于刀剑兵器,打他们一下,他们就受不了了。所以你现在明白横练功夫的厉害了吗?” 林森像小鸡吃米一样连连点头。 说着老和尚接着解释, “最开始我用的是铁头功你应该知道,那一指一抓都不是简单的,里面包含着少林点穴和少林爪法功夫,最后的几脚踩下去,不但有少林长拳里的跺脚的影子还有少林心意把的痕迹。功夫上身后,一动一静之中都有功夫融入其中,所以你现在还差的很远呢,以后要更加刻苦专心,懂吗?” 有了净明这个很好的榜样,他还愿意悉心教导自己,学习少林上乘的武功,林森只有加倍努力,才不负师父的苦心和自己得遇名师的好运气。 处理完左兆祥的丧事后,由于捞尸队那边一直也没有找到他弟弟左兆瑞的尸体,少林武馆方面也就不再追查他的行踪,希望他吉人自有天相能逃了一条性命吧。 这天没有林森的事儿了,他就找到孙新远,让他陪自己去买东西。上次半路遇上作家兄弟出事,耽误了自己的行程,几天下来,衣服还能凑合穿,可是没有洗漱用品是真的让林森很难受。 二人逛了一天的劝业场,买齐了林森所需的东西和换洗衣服,孙新远就邀请林森到家里做客,他家的杂货铺开在日租界,他们一家人就住在杂货铺的后院里。林森正好想要寻找一位日语老师,就答应了下来。 孙新远的母亲正在看店,看见儿子带了朋友回来很高兴,忙把二人你让到后院的家里。这时孙新远的父亲也从后院出来,招待着客人落座喝茶。孙新远给父母介绍了林森,说是武馆的同门,今天逛街归来,顺便串个门。林森放下路上买的水果给二人鞠躬行礼, “小子见过叔叔婶婶,冒昧来访,打扰了。” 夫妻二人都对这个有礼貌的孩子很有好感,孙母忙说, “你太客气了,快坐,晚上留下吃饭,婶子给你做好吃的。” ”好孩子,坐吧,到家了就别客气,你婶子的手艺还不错,晚上尝尝。” 众人落座寒暄,交谈里孙新远说起林森不仅在练武,还经常在报纸上发表文章,脸上也一副与有荣焉的样子。孙父孙母都很惊讶,这时候识字的人都很少,现在一个会写文章的人就站在面前,两人都有些局促起来,好像是面前的孩子突然从儿子的朋友这样一个晚辈,变成了一个大人物。林森忙安慰二人,说这没什么了不起的,岔开话题询问起日租界的情况。 孙父就给他介绍起来, “这日本人平时看起来特别的有礼貌,没事就鞠躬,可是就是不能沾酒,一喝醉了就丑态百出,什么事都做得出来。尤其是近些年,越来越多的日本浪人来到咱们这,”孙父怕他听不懂,还给他解释, “浪人就是日本的混混儿,这些人在他们国家没房没地,混不下去了就跑到咱们国家来,没事了就喝醉酒闹事,真是招人烦哪。” “那日本人有好人吗?” 林森问到,他还想找个好的日语老师呢。 “日本人里好人不多了,自从这甲午之后,来到咱们这的日本人是越来越多,表面看起来都很客气,可是背地里都想着来咱们这占便宜。” 孙父摇着头说道。 “你问这干嘛,想要跟日本人办什么事吗?” 林森看孙父有些好奇的问自己,就把自己想要找个日语老师学日语的事说了。如果只是单纯想学习日语,中国人里会日语的人也有很多,不一定非得找个日本人。可林森的想法是,学会读写说都是最基础的,以后要面对的都是真正的日本人,最好自己能把日本人的行走坐卧,风俗习惯全学会了,在必要的时候把自己变成一个“日本人”,这样可能会给自己更大的帮助。 “想要找一个对中国人没有偏见,甚至还有好感的日本人可不好找。现在这些日本人看见中国人不说趾高气昂的,也是当面客气背后撇嘴的主。你想找一个愿意真心教你的人确实是难了点,不过没关系,叔会帮你留意着,什么时候碰到了什么时候给你信儿。” 孙父摸着下巴盘算了半天也没给他一个肯定的答案,林森也有些失望了。不过有了这么一位常驻在日租界的人帮忙,要比自己瞎踅摸可靠谱多了。 这时孙母正从外面端着茶水进来,只听到丈夫半句话的她随口问了一句, “有什么事要你叔叔帮你留意的,说给我听听,也许我能帮上忙呢。” 林森又给她解释了一遍。不想她听了一挥手, ”嗨,我当什么事儿呢,这事简单啊,你不是想找一个对中国人有好感的日本人教你日本话和日本的事吗?我知道啊。” 林森没想到还有意外之喜,忙问究竟。孙父也疑惑的看着孙母,她每天都在家看店哪里认识的日本人? ”你不用看我,这个人正好我认识你不认识。” 孙母看着孙父在看自己,说了一句。 “常来店里的有一个日本老太太,叫中村夫人的,你知道吗?” 她说着问了丈夫一句。孙家店里秉着男主外女主内的原则,看店的活大部分时候是孙母管的,而来杂货店买东西的也大部分都是日本的女人,所以这个中村夫人还真是她认识而孙父不认识。 “这个老太太来中国快十年了,之前一直在东北,最近这几年才定居在这里。她今年得七十多了。我和她聊天的时候听她说,她是来中国找儿子的。她儿子十多年前来到中国,后来就和她断了联系,丈夫死后她在日本就没了亲人,所以她就一个人来中国找儿子了。看她平日的言行,她对中国人没什么偏见,也很喜欢小孩子,你要是跟她学,我觉得行。” 孙母介绍了半天,也是觉得这老太太一个人孤孤单单怪可怜的,要着眼前这个孩子真能跟她学点东西,身边有个人说说话也是好的。 林森没想到这么容易就能找到理想的日语老师,非常高兴。孙母也为能帮到儿子的朋友欣喜不已。大家就一起愉快的吃了一顿晚餐。天色渐晚,林森该告辞了,他临走前拜托孙母帮忙询问那位中村夫人是否愿意教自己日语,下次再来听她的回信。孙母答应了。 事情很顺利,孙母询问后中村夫人很快就答应了,于是林森每隔几天就跑一趟日租界去学习日语,每次都要到孙家坐一坐,时常带着礼物上门,和这一家人的交情也日益深厚。与中村夫人来往了一段日子,他也渐渐的了解到这个老人的不容易。在日本已经没有什么亲人的她,最大的愿望就是能在临死前找到儿子中村义男,让儿子把自己和他的父亲葬在一起。前些年身体还硬朗的时候她几乎找遍了东北,也没能得到中村义男的半点消息,现在自己老了,找不动了,而中国实在是太大了,恐怕到死也见不到她日思夜想的儿子了。 林森在想,在这个混乱的时代,也许她的儿子早就已经死了。可是他没办法把这个猜测跟老人说,因为这对她来说实在是太残忍了。或许她也早就想到了这些,可是儿子是她的执念,是支撑她活下去的唯一原因,所以她根本不敢那么想吧。 林森练武之余的时间,逛遍了天津的各个租界,好好体会了一下这个时期的,“国中之国”的社会风貌,虽然租界是欧美列强对贫弱旧中国的主权侵略产物,但是这时期的租界建设的确实是很漂亮的。刚刚建成没两年的万国桥是海河上的一景,意大利租界的马可波罗广场辉煌大气,法国公园优雅宁静等等。 林森想起来船上认识的琼恩夫妇,就决定上门拜访一下。他给琼恩家打了一个电话,约定了上门拜访的时间。这时的人们见识狭隘,常以衣帽取人,很多的地方会以衣衫不整为借口,拒绝中国人进门。这次是去别人家里拜访,林森不想给人留下坏印象,所以特意换了一身比较整洁的西式服装。 英租界是天津设立最早的租界,也是最繁华的租界,因为于法租界毗邻位于天津紫竹林附近,也有“紫竹林租界”之称。林森来到位于维多利亚道的琼恩家,这里是领事馆家属所在的别墅区,门口守卫是印度人,林森报上名字才得到放行。 琼恩夫人看见林森后表现的非常热情,见面就给了他一个拥抱, “好孩子,你终于来看望可怜的玛丽了,你知道我这些天过的多寂寞吗?” 林森送上手里的鲜花,诧异的问, “怎么会呢?您见到了思念已久的儿子,不是应该很开心吗?” 琼恩夫人一边接过鲜花闻了闻,一边让他进门, “是啊,我看到奥伦兹是很高兴,可是他每天都要忙着工作,只有下班的时候才能陪陪我,周围都是陌生人,我只能和这个老家伙呆在房子里。天哪,我已经和他呆在一起五十多年了。” 听着琼恩夫人的抱怨,琼恩先生也只能无奈的耸耸肩,他招呼林森坐下,给他倒了一杯咖啡, “你和你的老师还好吗?” 林森接过咖啡试了试味道,然后加了一颗方糖,琼恩夫人就挨着他坐道了他的身边, “我们都很好,现在住在法租界的少林武馆里。有时间的话,欢迎你们去做客。” 琼恩夫人连忙说道, “真的吗?我这几天块闷坏了,离家远了别人说什么都听不懂,你可以去你那里玩玩嘛?” 琼恩先生也接过她的话, “玛丽这几天确实很无聊。本来以为下船了就会好一些,没想到到了这里,路也不认识,周围的人说的话也听不懂,我想带她出去玩一玩还怕迷路找不到家。真是糟透了。” 林森笑了起来,看来他们都是闲不住的性子, “好吧,你们无聊了可以去少林武馆找我,我来坐你们的向导,带你们见识一下这个陌生的国家。” 夫妇两个都很高兴,琼恩夫人抓住了她的手, “说定了就不准反悔啊,明天我们就去找你,你要陪我好好玩一玩。” 看林森笑着点头,这位老妇人高兴的像个孩子,她为了表示感谢,邀请林森留下吃饭,可是时间还早,琼恩先生就拿出了一副纸牌,要教林森打桥牌。从欧洲到天津的漫长旅行,纸牌帮助他们夫妇打发了大把的时间。 第十八章琼恩夫妇 等奥伦兹琼恩回来的时候已经下午三点多了,他一推门就听见了自己母亲爽朗的笑声。因为最近手里的工作实在太多,没能好好陪陪远道而来的父母,奥伦兹琼恩的心里有些愧疚。此时听见母亲的笑声,他的心情也跟着好起来了。 他放下手里的公文包,走进客厅,发现之前见过的少年林森正在和父母玩纸牌,三个人脸上都或多或少的贴着纸条。原来是林森学会桥牌后发现不太好玩,就把斗地主教给了他们,这种有趣的纸牌游戏显然更和琼恩夫人的胃口。三人玩了半天,不知不觉中时间已经来到了下午。 琼恩夫人发现儿子下班回来了,才发觉时间已经这么晚了。她放下手里的纸牌看了看墙上的挂钟, “时间过的太快了,奥伦兹都回来了,我要去准备晚饭了,你们帮我招待好客人。” 看着起身去厨房的妻子,琼恩先生伸手摘下脸上的纸条。奥伦兹琼恩对着林森伸出手, “欢迎你来做客,请随意一些。” 林森也伸手和他握了一下,耸耸肩, “你应该看得出来,我在这过的很愉快。” 奥伦兹很少能见到林森这样的中国人,他的举止不是很西方化,和自己这样的外国人交往也有一种平等的感觉,。他不同于那些完全西化的中国人,也不像是土生土长的中国人。他伸手邀请林森坐下, “你去过国外留学?” 林森不解的摸摸脸, “你看我的年纪像是留过学的样子吗?” 奥伦兹琼恩也有些困惑, “对不起,我只是觉得你和其他的中国人很不一样,所以才这样问。” 林森自己没有感觉,可是他毕竟从小生活在祖国已经强大起来的二十一世纪,气质举止当然有别于现在的中国人。像奥伦兹这样经常接触中国人的外国人,第一时间就能感觉到他的特别,反而是琼恩夫妇这样很少接触中国人,只是会本能的觉得,林森对人平等自然的态度惹人喜欢。 林森被招待着吃了一顿英国大餐,然后琼恩夫人让奥伦兹开车把他送回了武馆。并且约定第二天上门拜访。林森因为今天在琼恩家耽误了时间,缺席了下午的训练,结果被净明惩罚加练到了晚上八点多,甚至错过了晚饭。 净明帮他按摩活血后,把他扔进了药浴的澡盆里,开始教训他, “我知道你今天是因为有事才回来晚了,可是人都是慢慢松懈的,今天有事耽误了一会,明天又有不得已的原因耽误了一会,时间长了,功夫怎么能够长进?? 林森泡在药水里,点头认错, “师父我错了,我以后一定加倍努力。” 净明摇摇头, “人的时间都是有限的,你在别的事情上耽误的时间多了,在练武上花的时间就会少一些。你这个孩子有文化,也有想法,肯定不能要求你像其他人那样,什么也不做,专心练武。可是你既然选择了这条路,就得好好走下去。我可不希望唯一的徒弟成为一个半途而废的人。” 林森也知道师父的话有道理,自己以后要做的事情会很多,精力分散之下,真的是会影响练功的。他想起了“时间管理”这个概念,决定请师傅帮忙规划好生活中的碎片时间。于是师徒二人凑在一起研究怎么能合理利用生活中的时间来。因为现在横练功夫还在打基础的阶段,需要师父的协助练习,还有对练的武功需要师父的手把手喂招,所以就把每天大段的空余时间用来练习这些。净明把修习几种武艺的要点分解开了,要林森行走坐卧的时候都要有意识的进行练习,这样就可以利用上生活里的碎片时间。就这样,林森慢慢的把功夫融入进生活的细节中。 第二天,琼恩夫妇果然应约来到少林武馆,守门的小徒弟看到来了两个老外,不免惊慌失措,听到琼恩先生不标准的发音,才知道他们是来找那个新来的小师弟林森的,连忙进去通报。因为昨天被惩罚练功,林森忘记告诉武馆里的同门今天会有两个外国人来找自己,现在看到来通报的师兄才想起,连连表示歉意。 他跟师父请了假,出门就看到一辆漂亮的敞篷老爷车停在门口。满头银发的琼恩先生西装笔挺的斜靠在副驾驶旁的车门上叼着烟斗,盛装打扮的琼恩夫人正端着一个照相机坐在副驾驶上拍摄武馆的大门。 林森上辈子就是个爱车之人,却也没见过这么漂亮的老爷车,他连忙跑到车前,手抚着它漂亮的线条,感叹着, “真是太漂亮了。” 琼恩先生看他喜欢这辆车,也很高兴,要知道这辆车可是他远渡重洋,从欧洲一路运过来的。 “怎么样?我的小宝贝漂亮吧?要知道这可是卡迪拉克手工定制版的敞篷车,我为了不把它自己留在欧洲的老房子里,一路把它运到了中国,这可不容易。” 林森非常喜欢这辆车,抬头看向琼恩先生, “我能试试吗?” 琼恩先生有些犹豫, “你会开车?” 林森点点头,肯定的回答, “当然,不过这辆车和我开过的不太一样,我需要适应一下。” 琼恩先生看着林森熟练的动作,放心的把钥匙交给了他,琼恩夫人却有些不满意了, “嘿,你们不觉得在一位女士面前无视她,而去关注一辆车,是很失礼的一件事吗?” 林森不好意思的挠挠头, “当然,夫人您今天漂亮极了,尤其是这顶帽子,它和您今天的衣服很相配。” 琼恩夫人这才满意的点点头, “很好,今天你就是我们的司机兼导游了,我们出发吧,我都迫不及待了。” 林森点头答应, “遵命,夫人。您的意志就是我前进的动力!” 琼恩夫人很高兴林森能够配合自己,等丈夫上车后,用力的一挥手,林森就发动汽车开了出去。武馆的师兄弟们都躲在大门后观看,这个小师弟真是太厉害了,不但会说外国话,还会开汽车,林森又刷新了他们对自己的认知。 出发后,林森没有带这对夫妻去逛更繁华的租界,而是开着车带他们逛起了中国人生活的市井街区。天津作为一个有着八九个租界的国际化城市,对外国人来说是非常安全的。警察们也对他们的安全非常关注,一般是没人敢给他们找麻烦的。 林森一边开车,一边给他们介绍普通的中国百姓的生活,从中国的历史,讲到日常生活中的习俗,从中国的文化,讲到社会中的各个行业。一路走下来,琼恩夫人惊呼不断,遇到自己觉得新奇的地方就让林森停下车帮自己拍照留念。琼恩先生也对林森刮目相看,没想到这个年纪不大的孩子知道这么多,好像自己像他这么大的时候知识的积累也没有这么丰富。 琼恩夫人对琳恩的表现非常满意,他不但能和自己开玩笑,还能介绍这么多的自己不知道的事物。她本来对这个陌生的国家没有什么了解,可是经过林森短短时间的讲述,她就对这个国家的一切越来越好奇,越来越期待。她喜欢看街边纳鞋底的妇女,喜欢卖糖葫芦的老人,喜欢她看到的一切新奇的东西。 就这样带着他们逛了大半天,又请他们吃了狗不理包子和天津大麻花,让两位老人玩的开心吃的满意。鉴于昨天才答应师父努力练功,今天也不好耽搁太长时间。林森打开怀表看看时间,已经快到下午两点钟了,他有些不好意思的对琼恩夫妇说, “真是不好意思,今天我还有事要做,不能再陪你们玩了。要不你们明天再来找我?” 琼恩夫妇表示理解,他们知道林森在学习功夫,今天为了陪自己出来玩已经耽误很多时间了,琼恩先生说, “很感谢你带我们出来玩,我们今天过的很开心,既然你还有事,我们就先回去吧。” 琼恩夫人有些意犹未尽的说, “你什么时候还有时间,我们明天还能来找你吗?” 林森点点头, “当然了,我只要做完每天的功课就行了。明天还是这个时间来就找我就行了。” 林森把车开回武馆,然后琼恩先生再带着夫人开车回家了。 就这样,林森每天抽出几个小时,带着两位老人逛遍了天津的大街小巷。时间一晃就过去了一个多星期,和他们相处的越来越亲密,奥伦兹很感激林森能陪伴自己的父母。这本该是自己的事情,可是由于工作的原因,却要麻烦林森花时间去做这些事,他几次给林森送上礼物,想要表达谢意,却都被林森拒绝了。他表示自己只是喜欢和两位老人一起玩,让他不用放在心上。 琼恩夫人对林森不接受礼物的行为很不理解,林森就给她解释, “奥伦兹送给我礼物是为了表示歉意。他因为工作忙不能陪你们,而我每天陪你们一起玩,他认为这对我来说是一种负担,所以才要表示歉意。可是我并不这么觉得,我很喜欢跟你们一起玩,所以才不接受他的礼物。” 琼恩夫人很高兴林森这么说,拍着她儿子的肩膀说, “听见没有,你妈妈还是很有魅力的,这么小的绅士都喜欢我。我真搞不懂,为什么我这么开朗的性格,会生出你这么一个只知道工作的儿子。” 琼恩先生也对儿子这些天的表现很不满,他附和着妻子的话, “或者是我们在医院报错了?他看起来更像是一个德国人。” 琼恩夫人被逗笑了, “哈哈......” 奥伦兹琼恩听懂了父亲的不满,只能苦笑着耸了耸肩。 其实认真说起来,领事馆的工作不但不忙,甚至可以说是清闲。可是琼恩夫妇来的时间不巧,奥伦兹琼恩在今年的时候入股了一家贸易公司,在半个多月前他负责中国业务的合伙人有急事回英国了,所以他除了要忙于领事馆武官的本职工作,还得替他的合伙人完成贸易公司的一部分工作,所以忙的连陪父母的时间都不多。 琼恩夫妇很感激林森这些日子的陪伴,他让夫妻二人度过了一段愉快的日子。既然他不愿意接受儿子奥伦兹出于歉意的礼物,琼恩夫人就给他准备了一份感谢的礼物。琼恩夫人带他来到英租界的一家裁缝店,请了一位很有名的裁缝,给他量身定做了一套西装。林森很愉快的收下了这份礼物。琼恩先生也送给他一支漂亮的FNM1900,也就是俗称的枪牌撸子,林森爱不释手。 “我就知道你会喜欢这个。” 琼恩先生笑眯眯的说道,林森接过这把枪,连连点头。 “没有男人能够拒绝这把枪的,太谢谢您了,琼恩先生。它可真是太漂亮了,今天我要抱着它入睡。” 奥伦兹无奈的摇摇头, “要是早知道你喜欢枪,我那里有很多的,有时间你来我的办公室,我给你看看我的收藏品。” 林森惊喜的抬头看着他, “真的吗?那可真是太好了。” 奥伦兹忙过这一段时间,终于腾出了空可以好好的陪陪父母了,林森也就暂时解放了。这段时间因为要陪着两位老人家,净明已经有些不高兴了,要不是林森在陪他们之外的时间,练功很是刻苦,说不定净明会好好惩罚这个徒弟的。 现在不用每天抽出时间去陪琼恩夫妇游览天津城,林森就把时间全都放在了武馆里。每天除了练习横练的功夫,就和师父进行各种对练。在净明的悉心指导下,他已经能够熟练的把少林肘法和擒拿手法运用到格斗当中。脚下的步伐也越发的灵活,因为日常从没放松自己练习,手上的力气也越来越大。 林森的身体素质本就超出常人,无论是力量还是反应都堪比习武多年的老师傅,因此他的功夫长进很快,现在有师父每天陪练,实战经验也慢慢的跟上了。如果战斗技法能进一步提高,已经可以和习武多年的武师下场放对了。净明对这个小徒弟的习武天分非常满意,再有一段时间的练习,横练功夫打完基础,他就准备回少林寺了。出来的时间太久,他越发的怀念山里清净的生活,要不是为了这个宝贝徒弟打基础,他早就想回寺里了。 第十九章江湖恩怨一 这一天林森正在武馆和净明拆解擒拿手法,忽然一个师弟来请净明。林森跟着师父来到了武馆的会客厅,赵大奎正在等着净明。不等二人落座,赵大奎就有些郁闷的对净明说, “师兄,可能要出事了!“ 净明皱眉问道, “出什么事了?” 赵大奎摇摇头, “现在还没出事,我是说可能快要出事了。” 看净明面露不解,他接着说道, “我听到些消息,可能是西北那边来人了。” 净明思索着问, “你是说红拳的人?他们来报仇?” 赵大奎点点头,转身看着林森, “那天你是最先发现的左家兄弟俩出事,你再说说当时的情况。” 林森就把当时的情况详细的讲了一遍,赵大奎点点头。 左兆祥当时死在了海河里,他弟弟左兆瑞却没了踪迹,当时大家就觉得这件事没完,弄不好这个左兆瑞就是活了下来。西北红拳的传人在天津被暗算,人家能轻易放过吗?有一个没死的回去报了信,肯定就会有人来报仇。赵大奎就是接到了消息,说是最近有很多西北口音的人在打听左家兄弟的事,才判断要出事了。 现在听到林森说起,这兄弟俩跳河之前还吼了一段“大报仇”,即便是左兆瑞也死了,但是当时在场的人那么多,难保就没有西北人,到时候人家一样会把消息传回去。现在西北来人了,这天津城里搞不好又要掀起一场血雨腥风。 赵大奎吩咐门人弟子,最近都谨守门户,没事的时候都在武馆里练武,不许随便上街乱转。虽然这次的事情与少林武馆无关,可是未雨绸缪之下,还是小心为上。万一两方杀红了眼,说不好就被殃及池鱼。 沈长源送左兆祥的灵柩回西北,走了也有半个多月了,按说早该到了。如果西北真的来人报仇,他应该会给家里来个信儿才是。赵大奎有些担心这个大弟子,毕竟现在这个社会很乱,土匪流寇到处都是,可是想想他们一起出去有好几个人,身手都不错,沈长源为人机敏,办事为重,他又放下心来。 林森不管外面的纷扰,知道师父已经有了回少林寺的心思,他现在就只想着在师父走之前,多在他身上学些功夫。毕竟师父走后就没人这么用心的教自己了。这段时间他学了一路少林十三爪,一路霸王肘,一路少林谭腿,还有一路擒拿手,一路摔法,踢打摔拿四大技法中他主要学习摔拿两法,就是要靠着横练近身,拿住人就摔,摔倒了就踩。 净明也是尽力的把自己的功夫传授给弟子,毕竟下次见面就说不准是什么时候了。现在哪怕是让他囫囵吞枣的记住了,以后也可以自己慢慢的摸索练习。最后想了想他又把少林技击散手中几路爪法传给了徒弟,像什么叶底偷桃,老猿般枝,二龙戏珠之类,可以说都是少林武功中少有的狠毒手段了。净明一片爱徒之心可见,连这种不出师不传的杀招都传给了林森,就怕他一个人在外面吃了亏。 林森和净明一个认真传艺,一个刻苦练功,都无心关注外面发生的事情。这时的天津武林已经乱了起来,先是猛虎武馆的馆主童全被发现死在家里,身上没有致命伤,只是全身大半的骨头都被打断,行家推断他是活活疼死的。然后是他的弟弟,脚行把头童官死在新民大浴场,全身上下挨了二十三刀,鲜血染红了整个泡澡池子。当时在场的他的同门混混,手下兄弟共有八个人,三个人被挑开了肚子,肠子流的满地都是,两个被抹了脖子,当场丧命。据说那家浴场再也没有人敢去洗澡了。 天津武行的反应还算快的,在童全出事的时候就意识到,是有人来给左家兄弟报仇了。可是等他们派人去找童官的时候,人就已经死在澡堂子里,并且死的如此血腥惨烈,一下子惊动了整个天津城。 天津这座城市中有着几国的租界存在,治安情况相对而言是比较好的,租界里的巡捕为了在外国主子面前有所表现,对辖区的管理比较严格。现在出了这么一件惊天大案,顿时就都忙碌了起来。巡捕线人,脚行混混,还有各大武馆的门人弟子们全都上街找人,颇有些同心协力也要找到凶手的态势。 当时童官的被害现场,还有几个幸存的目击证人,就是那几个没敢动手的混混,据他们交代,当时动手行凶的一共是三个人,他们从外面进来,趁着众人还没防备的时候就抹了两个人的脖子。天津混混虽然是公认的下手狠,可他们多半的时间都是对自己动手,即便是与人互殴也是打乱架,没怎么见过这样一出手就要人命的场面。当时血气上涌冲上去了,可是一个回来下来,就躺下三个,满地的血和内脏吓住了剩下的几人。 那三个凶手也没继续对他们动手,三个人把童官围逼到了泡澡池里,不顾他的求饶哀求,一句话没有就把他抡刀捅死了。杀人后三人扬长而去,剩下的混混才敢上前查看情况。童官身上一共中了二十三刀,没有一刀扎在致命处,所以他是生生流血流死的。 巡捕们通过他们的描述给三个凶手画了像,然后发布了通缉令。天津的各路人马开始放出人手寻找三个凶手。由于少林武馆之前曾经给左兆祥收敛了尸骨,所以出事后就有天津武行的人上门,话里话外的意思也是在说,少林武馆既然在天津看馆授徒,就不能帮着外人与本地人作对。馆主赵大奎也表明了态度,少林武馆无心武林恩怨,上次帮着左兆祥收尸也只是看在两派的渊源上,绝不会掺和到他们的事情中去。 事情过去了几天,一直也没查到三个凶手的下落,反而又有两位i天津武行中的人物被人暗杀。天津武行毕竟是地头蛇,他们找不到人就通过各种关系给巡捕房施加压力,报纸上也开始痛骂巡捕无能,放任凶徒作恶,所以巡捕房的压力越来越大。他们从天津武行中得知少林武馆曾经的作为,判断这里可能会藏匿凶手,就几次上门寻衅,要求搜查武馆。 林森本来在一心习武,不想理会外面的纷扰。可是巡捕房几次上门捣乱的行为给习武的同门都带来了很多影响。所以他给琼恩先生打了一个电话,向他说明了武馆最近面临的麻烦,请他带着奥伦兹琼恩来武馆做客,帮自己壮壮声势。他很痛快就答应了。 第二天,当巡捕们又来武馆闹事的时候,琼恩先生开着他漂亮的卡迪拉克敞篷车来到了武馆,奥伦兹琼恩得到父亲的授意,满脸傲慢的下车询问带队的巡捕, “这里发生什么事了,你们为什么围着我朋友的武馆?” 带队的是个探长,他没想到这家中国武馆还有外国人撑腰,他卑躬屈膝的小跑到奥伦兹琼恩的面前, “这位先生您好,我们怀疑这家武馆里面藏匿了凶徒,所以想要搜查一下。” 奥伦兹琼恩在中国工作了多年,很了解在这种情况下应该怎么做,他板着脸问, “你们有什么证据吗?或者是你们有工部局的命令?” 华人探长没想到他会这么说,毕竟搜查一个小小的武馆哪里会需要工部局的命令,而这个外国人这么说明显是要替这家武馆撑腰的意思,所以他小心的询问, “不知道您是?” 奥伦兹琼恩傲慢的掏出自己的证件递给他,华人探长接过一看,竟然是英国领事馆的武官,连忙双手送回,连连鞠躬说道, “对不起,打扰您了,我马上带人走,” 说着冲着手下挥了挥手, “收队。” 看到解决了困扰大家几天的麻烦,林森连忙上前表示感谢。琼恩先生坐在车里对着他摆了摆手, “你不用谢他,你陪我们玩了这么久,他帮点小忙不是应该的嘛。好了,我们还有事就先走了。” 奥伦兹琼恩听到父亲这么说,也只能无奈的耸耸肩, “好了,我们先走了,有问题再给我打电话。” 说着就转身上车了。林森看二人来去匆匆,知道他们应该是特意赶来帮忙的。忙把事先准备好的礼物塞到车里, “这是给琼恩夫人的礼物,一些中国的京剧脸谱和泥人面人之类的小玩意,本来想着专门送过去,现在就请你们帮忙带回去吧,希望夫人能够喜欢。 二人点头谢过就开车走了。 武馆的同门看到林森请他的外国朋友,赶走了这些在武馆捣乱了几天的警察,都很高兴。纷纷议论着这个神通广大的小师弟。林森却没把这些放在身上,又回到练武场专心练功去了。几个武馆的教习师父轰着一群小徒弟也回去练功,武馆又平静了下来。 可是外面的事情却没有就此平息,反而有愈演愈烈的趋势。天津武行这几天又被暗杀了两位拳师,而西北来人也被埋伏了一次,死了三个人。当时的情况是,三个西北刀客被围在了一处巷道里,巷道两旁被天津武行人堵住了。三个西北刀客面无惧色,在近身搏杀中,杀伤了天津武行六七个人,最后被两旁围堵的武师们,用长枪大戟重斧钩镰之类的长兵重武捅砸致死,临死前这三人又吼了一曲”大报仇“的秦腔。 面对两方的冲突越来越严重,死的人越多结下的仇就越深,净明和赵大奎也越发的担心,都知道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可是也没有解决问题的办法。 又过了几天,双方流血冲突不断,天津武行已经死了七八个有名有姓的武师了,手下的门人弟子死伤更多;西北来的高手也死了五六个。终于上次登门闹灵堂的彭其年又来到了少林武馆,他希望赵大奎能代表少林武馆出面,双方讲和,毕竟这样下去,双方都损失不起了。 虽然赵大奎也愿意做这个中间人为双方讲和,可是少林武馆并没有与西北来人的联络方法,所以有心无力帮不上忙。彭其年考虑到了这个问题,挥手示意,手下的弟子就带上来一个人。这人正是事情的主角,左家兄弟中的弟弟左兆瑞。原来两天前,他上门暗杀彭其年失手被抓,现在被带来作为双方讲和的筹码。 赵大奎看到了彭其年的诚意,就把左兆瑞留下了,表示愿意努力为双方说和。等彭其年带人离开,赵大奎询问起左兆瑞的经历。 “当天你们兄弟在金钢桥上出事,我师兄门下的弟子正好路过,就找了海河捞尸队的人下水寻找你们的踪迹,可是最后只找到了你哥哥左兆祥的尸身,你是怎么活下来的?” 左兆瑞被扶着坐下来,然后说起自己的经历。 “那天跳河后,额们兄弟俩就分开咧。落水前额们就受伤咧,就莫想着能活下来。额跟着水流飘咧不知道多久就昏过去咧,后来被一家打鱼的好兴人救咧起来。等额养嘞两天伤赶回陕西老家,才知道额大哥的尸首已经被您的弟子送回老家咧。” 说道这里他站起身给赵大奎鞠了一躬,谢过了他收敛兄长尸骨的义举,然后才继续说道, “为了感谢沈兄弟扶棺千里,送尸归乡的恩情,几位红拳长辈就把他留下咧,要把红拳里的一些门道精髓传给他,算是感谢他的一路辛苦。” 众人听到这里都羡慕起沈长源的好福气,能得到红拳名宿悉心传授拳法门路可是是了不得的机遇。 左兆瑞先解释了沈长源为什么这么久没有回来,接着说起了这次的武林恩怨。 “额大哥在老家那边交游广阔,朋友众多,额们红拳的同门弟子也不再少数,这次知道额们兄弟在天津被人暗算,额大哥命丧他乡,都要来天津报仇,所以才有今天的事。” 赵大奎听他解释了半天,才算搞清楚了整件事情的脉络,便问他, “你们这次一共来了多少人,是谁主事?” 做祥瑞一点也没犹豫,开口就说, “这次额们来了十二个人,都是额大哥生前的好朋友,他们都听额地。后面还有三十来个红拳的同门,由额小师叔牟家鸿带队,算算时间,这两天也应该到咧。” 第二十章江湖恩怨二 赵大奎知道陕西的红拳门人众多,可是也没想到他们会来这么多人,先头的十二个人就已经搅得天津武林一片大乱,现在还要再来三十多个人。就算他们身手不如先前的人,敢来报仇也不会差太多吧。 他想为两方说和,就问起了左兆瑞的意见, “你们这些天杀了不少人,自己也死了几个吧?现在天津武行已经有和你们讲和的想法,你是怎么想的?” 左兆瑞想了想眼睛有些红了, “这次为了额们兄弟的事已经死了好些朋友,额也不愿意他们再丢了性命。这些天额大哥的仇也算是报咧,可是天津武行的人言而无信,暗下杀手,说到哪切也是他们没道理,额们想要的的就是一个公道。” 赵大奎也觉得这次的事都是天津武行的错,他点了点头算是同意左兆瑞的说法, “那你们具体想要怎么样?” ”额们杀童全的时候已经审问清楚咧,这次对额们下手地虽然是他们兄弟俩,可是主使的却是彭其年那个老家伙。这次额一个人去杀他,就是不想其他兄弟再伤了性命,可是没想到却失手被他们抓咧。所以除非彭其年那老家后磕头认错,否则事情就不算完。” 赵大奎听了摇摇头, “你该知道,我们武林中人,名声比性命都重要。你要他磕头认错比杀了他更难。” 左兆瑞也是说的气话,想了想说, “反正这一两天额小师叔就会到咧,到时候让他做主吧。” 赵大奎听了也只能点头,先安排他住下养伤,然后派出弟子按照他给的联络暗号去联络他们留下的人手,就等着他的小师叔牟家鸿上门了。 牟家鸿是这一代西北红拳的门面。一个门派里必然要有面子和里子,面子就是给门派挣名声的,里子是给门派当打手的,这面子和里子都得是门派里武艺最高的人才能胜任。现在红拳传人在天津出事,必然要有门面出面解决,如果门面解决不了,就得门派的里子出面办事了。所以现在牟家鸿来主事,还有缓和余地。否则就真是不死不久的门派大战了。 两天后,一个身材高大相貌英俊的年轻人来到了少林武馆,报门求见,来人正是牟家鸿。赵大奎亲自把人迎进会客厅,双方落座后,牟家鸿首先感谢了赵大奎替师侄收敛尸骨,送尸还乡的行为,然后才问起左兆瑞的下落。赵大奎表示已经派人去请。等左兆瑞来到会客厅和师叔相见,述说了别情后,三人才重新落座。 赵大奎先表明了天津武行愿意讲和的态度,然后询问起牟家鸿的意见。 “现在天津的巡捕房已经介入进来,到处都在通缉你们的人。如果事态继续扩大,恐怕你们要面临很大的危险啊。” 赵大奎怕他误会自己的意思,接着解释着, “我们两家的关系你也知道,所以我说这些绝对不是在威胁你们,毕竟现在已经是火器的天下了,再高的功夫面对洋枪也是没有用武之地的。” 牟家鸿听了他的话也没有意见,他很清楚现在的环境对自己这些外来人而言,并不是很乐观。可是作为一个门派的面子,现实也不允许他退缩, “这件事不管怎么说都是由天津武行引起,所以如果他们不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我们绝对不会罢休。” 赵大奎想到了事情不会那么容易解决,就接着他的话说了下去, “我作为一个事外之人,是非常希望你们的事情能够和平解决的,那你们到底想要一个什么样的解释呢?” 牟家鸿斩钉截铁的说, “天津武行必须公开道歉,杀人主谋彭其年退出江湖。” 赵大奎有些挠头,这两个条件都不好办,武林中人,名声比命重要,要天津武行低头恐怕还得流血啊, “好吧,我把消息传过去,看看他们怎么答复吧。” 按净明的计划现在应该上路回少林寺了,可是现在少林武馆还需要他来坐镇,所以一时还走不开。林森就趁着这段时间,每天和师父在一起,拆招过手,擒拿对练,争取能在师父身上多学一些东西。武馆里的弟子也知道外面的江湖厮杀,所以都窝在武馆里习武练功,所以每天都能找到不同水平的对手进行对抗练习,净明就给徒弟手把手的做指导。 林森的功夫进步的很快,横练的基础已经打好了,以后就是每天矜持练习的水磨功夫了。净明把药浴的秘方交给他,让他自己配药练习。在练武过程中,少不了要受伤的,净明的少林伤科不比他的横练功夫差,他把正骨推拿的手段也都教给了徒弟,又给他留下了几张少林伤科中治疗内伤的药方防身,免得自己走后徒弟受伤后伤了根本。 赵大奎在两方来回奔走,终于定下了比武教技的约定。红拳来人获胜则天津武行要公开赔礼道歉,彭其年退出武林;天津武行获胜西北来人就要无条件退出天津,不准在天津传艺。双方功比试三场,取三局两胜之意。 到了比武的这天,林森跟着净明和赵大奎,混在武馆的师兄弟中来到的比武的地方。这里已经汇聚了众多的武林同道,除了比武双方和少林武馆的人马,还特意邀请了江湖上有名的几位武术名家,有通背拳高手关若麟,燕青拳高手何彦锋,螳螂拳名家池祥兴等等。他们身边都跟着几个门人弟子随身服侍,同时这也是给弟子们开眼界的一个机会。 这场比武不仅关系到天津武行和西北红拳的面子,更关系到天津名宿彭其年的武林声誉。彭其年作为天津武行里的领军人物,一辈子的名声就是他最大执念。所以这次比武对他来说非常重要,三个上场的人中,就有两个是他的得意弟子。 这是一个荒野中的一个小村庄,四面都是农田,道路四通八达。挑选这个地方,是为了防止被巡捕得到消息围堵抓人。事先清场后,比武场地就设在村中的打谷场上。天津武行选出的三位武师都是当地有名的武师,各个都是三四十岁的当打壮年。红拳出战三人年龄差别却很大,既有二十多岁的青年,也有五十来岁的小老头。唯一一位壮年拳师还是个腿脚不好残疾人。 林森和观战的武林同道挤在一起,兴奋的观看场上的比武双方,这是电影电视里才能看到的武林大会呀。赵大奎作为双方的中间人主持比武,他先上场说了一些以和为贵之类的场面话,林森也没注意去听,他只是把目光都放在周围的各方高手身上。从他们的举手投足中能看出各个都有功夫在身,要是能有个交手的机会就好了,林森暗暗琢磨着。 第一场比武开始了,天津方面上场的是天津永仁拳场的师父柴骧,听了解的师兄介绍,他练的是家传的虎拳,还学过戳脚翻子拳,身手不凡。红拳方面出场的是个五十来岁的老汉,他穿着破旧的羊皮袄,头上裹着白毛巾,腰里还别着一个旱烟袋。 二人行礼后开始互相试探,绕场两周,柴骧脚下踢踏的近身了,他左手成虎爪抓向对手的脸面,右手黑虎掏心直击对手胸口,同时脚下步伐不停,在绕向对手的侧身。老汉让过晃眼的虎爪,侧身换膀,右手自下而上勾挂对手的拳头,脚踩鸡步,绕道对手身侧,双拳进步锤连环出手砸向对手头颈身背。柴骧被让过左手,挂开右手,脚下不停顺着对手转身的方向进步连环,双脚像两根钉子钉向对手的小腿,进攻的同时也让开的对手的进步连环锤。 就这样二人拆招换式的打在了一起,双方都是武艺精熟的老手,对战经验丰富,很难给对手抓到破绽。同时下手又都是狠辣无情,招招致命。看来比武双方都很重视这开局第一场的比试,都派出了自己队伍里的高手。 二人过了几招,渐渐摸清了对手的路数和反应速度。柴骧双虎爪连环抓向对手头脸,同时脚下踢踏戳钉连环不停,老汉脚踩鸡步让开对方的戳脚连环腿,双手云手接抹手,云手卸开对方的虎爪,抹手就撕皮抹脸的扫向对方的头脸。柴骧向左侧身让过抹手,转身的同时起腿左腿倒踢,老汉让开了倒踢,看对手背对自己连忙进步,不防柴骧倒踢踢空了的左脚倒戳下来。老汉看已经躲不开,咬牙侧身用肩膀接他的戳脚,一记指裆锤打在了柴骧的胯下。 眨眼间二人已经分出了胜负,结果却是一死一重伤。柴骧要害中拳,当场毙命,老汉左肩中了一记戳脚,骨头都不知道断了多少,此时正躺在地上大口的呕血。双方连忙派人上场,抬下死伤的拳师。林森看的直冒冷汗,上辈子总说传统武术不能打,现在看来要是按照传统武术的打法,一年得死多少人哪。 现在想想,如果没有那么多的规则限制,传统武术不是说肯定会赢,而是一旦被练传统武术的人打中,不死也得重伤。双方都戴上拳套,不许打下阴后脑等等要害,传统武术肯定打不过拳击散打,因为传统武术练的就是打要害。以不说规则问题,只说传统武术能不能打,就是耍流氓的行为。 比武双方事先都有准备,因为一旦上了比武场,死伤在所难免。第二场红拳上场的是一个瘸了一条腿的壮汉,他手里提着一把连鞘的短刀。看来要见血了,天津武行的人知道第二场要比兵刃了,他们派出的是彭其年的大弟子,也是天津民武研究会的会长丁道弘。他四十多岁的年纪,虎背熊腰,脸上还有一道浅浅的刀疤。看他准备上场,师父彭其年给他送上来一根丈二长枪,丁道弘却推开了,他从师弟手里也拿过一把短刀。 看到这里净明皱紧了眉头,林森小声的询问师父, “为什么彭其年给他长枪他不用,也拿了把短刀呢?不是说一寸长,一寸强吗?” 净明和尚给徒弟解释着, “兵刃对战,首重胆气。虽然长枪对短刀有一定的优势,可是以长击短,没上场就先输了三分。他特意选了一把短刀,就注定了这场比试会有人丢掉性命。” 林森点点头看向场上。 这时二人相对而立,眼睛紧紧的盯着对方的目光所至,双肩动向,还有呼吸频率。足足过了几分钟,二人都一动不动。周围的人一点声音也不敢发出来,一股肃杀的气氛笼罩了众人。时间已经快到中午了,夏天的日头毒得很,两人的头上渐渐的流出汗水。突然,一滴汗水流进了西北刀客的眼睛,丁道弘就等着这个机会,他拔刀出鞘斩向对手的胸口。可是没想到汗水流进眼睛里也没能让西北刀手眨一下眼。他迎着对手的刀锋一瘸一拐的冲了上去。 林森只听见刀出鞘时刺耳的声音,根本没看清双方的动作。一瞬间的接触后,两人都倒在了台上,丁道弘的胸口上插着西北刀手的短刀,西北刀手的腹部被划了一条长长的口子,肠子已经慢慢的流了出来。众人看着场上的二人都惊呆了,谁也没想到他们的决战这么快,就在这一瞬间就分出生死。 “师父,他们为什么宁可互相挨对方一刀,也不格挡呢?” 净明听倒徒弟的问题,给他解释道, “刚才我不是说过了吗,兵刃对战,首重胆气。他们一旦格挡对方的武器,而不敢相信自己要比对方的速度更快,就已经输了。因为就算他们能挡开一刀两刀,也绝对挡不住接下来的第三刀第四刀。懂了吗?” 林森点点头, “懂了,就是玩儿刀的都是疯子!” 净明听了徒弟这么说,点头笑了笑, “这么说也没错,不过这只是对高手来说,到了他们这个境界,就一定不会怕和别人对刺,因为他们都相信自己是最快的,一旦先刺中了对手,也就能保住自己的性命了。” 第二十一章江湖恩怨完 时已过午,正是一天中最热的时候,夏蝉在声声鸣叫着,比武场上的气氛愈发热烈。两场比武未分胜负,上场的四个人没有一个是站着下去的,可见战况的激烈。 场上中刀的二人被抬下去后,自有两边事先准备好的大夫救治,几个小徒弟抬着几篮子浮土掩盖住打谷场上的血迹,双方准备开始第三场比试。此次天津武行方面派出了一位三十多岁的武师,是天津武行一方上场三人中最年轻的一个。他身材不高,体型匀称,穿一身黑色武士服,在场下活动着身体。 看到这个人,赵大奎不由得轻“咦”了一声,身旁的弟子连忙询问,他就给弟子介绍起来。 “这人叫杜行本,他是彭其年的四徒弟,也是他们这一门里的门面。前些年他还在天津时,我见过他几面,这个人武艺高强,打法老练。后来听说他出门游历江湖,增广见闻去了,没想到这次彭其年会把他找回来。” 一个平时很得他看重的弟子追问道, “师父,这个杜行本的功夫有多高啊?” 赵大奎手搓着下巴思量着, “有多高?这么说吧,几年前他在天津武行里就可以算是独当一面的人物了。这几年也不知道他有些什么际遇,所以具体他的功夫有多高我也不知道,一会看他上场的表现吧。” 林森转头看向红拳一方,他们出场的是是一个二十多岁的青年,这可不同寻常。因为能代表一方出场的都是自己一方公认的高手。一位拳师的功夫巅峰期一般都在三四十岁,而这个二十多岁就能代表一方出场的,只能说明这个人的天分太高,二十多岁的年纪就已经达到了一般人三四十岁才能达到的功夫高度。 林森之前就注意过他,这个青年身穿一袭白衣短打,一直似睡非睡似醒非醒的靠在他同伴的肩上,整个人懒懒散散的像一只吃饱了的大猫。林森拉拉师父的衣襟问道, “师父你看那个人,你能看出来他的功夫怎么样吗?” 净明早就注意到这个要上场的年轻人了,他此时正在抻懒腰, “这个人不简单,你看他像不像一只吃饱了的猛兽,看起来人畜无害的样子懒洋洋的?其实这是一种很高明的功夫。练习这种功夫主要练的是一个“藏”字,就是平时的时候尽量把自己的功夫都藏起来,看起来没有攻击力的样子,等到要用的时候,整个人就像要捕食的猛兽一样,样,集全身的力量一击必杀。” 林森没想到他一副懒洋洋的样子也是在练功,惊奇不已。 此时二人已经上场,炽热的阳光照在众人的身上,让在场的人们都是一副大汗淋漓的样子。相反上场的两人却没有流汗的迹象,他们脚步飞快的绕场走转了起来。杜行本脚下踩着趟泥步,一掌护于胸前,一掌虎口正对着对手,俨然是一副八卦掌的架势。据赵大奎介绍,彭其年的看家功夫是披挂掌,杜行本作为他的得意弟子自然得了他的真传,现在他摆出一副八卦掌的架势,应该是这几年新学的。 白衣青年脚踩鸡步,与杜行本对峙起来。可能是出于年轻气盛,没一会他就主动发起了攻击,进步连环锤直奔对手前胸面门。杜行本脚下走转不停,让过对手的攻势,双掌交错,好似两把尖刀直戳对手肋下。白衣青年明显对八卦掌的路数有所防备,看对手双掌交错就已经转身跳步避开这一击。 杜行本看对手主动拉开了距离,一换身形,两手大开大合,双掌连环交击,用出了看家的披挂掌,他的披挂掌里还夹杂着通背拳的影子,二者都是放长击远的路数,打起来硬起硬落,连绵不绝。白衣青年明显被他刚才的八卦掌架势骗过了,一下就落入了下风。可是面对逆境他没有慌乱,而是沉着应对,冷静拆解。他用红拳中的排子手格挡招架着对手的进攻,几次想用红拳中的刁拿手法拿出对手的手腕。可是杜行本的招法娴熟,打法老练,换招的速度很快,他的披挂里还有通背拳的梢子劲,白衣青年不但没能拿住对手的手腕,反而几次被他的手指抽中了手臂,连连退避不已。 场下众人都被二人精彩的打法吸引了,目不转睛的看着二人的进攻和拆解。彭其年的心理压力是最大的,事关他的名誉和武林中的地位,他的全部心力都放在了场上。比武之前他就在天津武行里选拔高手出战,又怕他们不肯尽心,最后派出了自己的大弟子和最得意的弟子杜行本出战。之前的两场比试没有分出胜负,已经让他忧心不已,此时看见得意弟子占了上风,真是难以抑制自己的兴奋之情。 白衣青年格挡躲避了十几招,终于抓住了机会。在杜行本一式单劈手用老了的时候,他的十字手在招架之时,反掌扣住了他的手腕。一拿住对手的手腕,白衣青年就用出了红拳中的一式胯剑腿。他双手交叉拿住对手的劈掌,抬脚揣他的前出腿,杜行本连忙后退躲避。白衣青年放开一只手,单手继续拿住对手手腕,附身去搬对手的前出腿破坏他的重心,他若不躲就会被摔倒。杜行本继续后退躲开对手的手。白衣青年拿住他的手腕不放,抬腿踹他的心口。 手腕被拿,两次后退已经被对手破坏了重心,此时杜行本已经躲不开对手的腿了。他强行转身,以肩接腿,然后一式叶底偷桃袭对手下阴,企图以伤换命反败为胜。白衣青年看对手强行调整重心,没管对手的后续出招,踹向对手心窝的腿已经落地,同时上身下俯钻入对手的胯下,一挺身就把对手甩了出去。正是一招胯剑腿变却地龙。 此时胜负已分,因为白衣青年钻入对手胯下的时候,完全可以下杀手打他下阴的,而他只是把对手摔了出去,可见其武德高尚。 杜行本脸色一阵青白变换的站在场边,他既恨自己失手落败毁了师父一辈子的名声,又感激对手没有下杀手留了自己一条性命。心中五味杂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明明大占上风的弟子一瞬间就被对手打倒在地,彭其年的脸色灰败之极,仿佛在一瞬间就老了几十岁。从今往后,武林中就没有他这样的一号人物了,几十年的名声一朝丧尽,他不知道该后悔当初的所做所为,还是该埋怨弟子学艺不精了。 天津武行的人只能无奈认输,本来就是理亏的一方,若是在众多同道面前还要耍赖,可就真是一点脸面也不要了。 之后在赵大奎和几位请来的武林名宿的见证下,天津武行正式向左家兄弟和西北红拳道歉,彭其年也一脸颓丧的宣布退出江湖。随后天津武行又拿出一万现大洋,算是给左兆祥和几个死在天津的西北高手的丧葬费。事情到此算是圆满解决了,一场江湖恩怨搭进去十几条性命,说到头来不过是意气之争。 按照双方之前的约定,红拳可以在天津开馆授徒,牟家鸿却没有这方面的意思,他处理完这里的事情就要回西北坐镇。作家瑞因为大哥死在了天津,也不想再留在这里,想想当初兄弟二人一番豪情壮志,满以为能凭着一身的功夫闯出一片天地,没想到大哥却落得身死他乡的下场。可是他也不想回西北老家,就决定去上海滩闯荡一番,见识一下大上海的魅力。 这番江湖恩怨了结之后,净明和尚也准备启程返回少林寺了。林森的少林功夫基础已经打好,以后能有什么样的成就就看他自己的努力了。师父二人依依惜别, “为师要走了,我离开后,你不要荒废了功夫。阿青你一直都很懂事,收了你这样一个徒弟是我最高兴的一件事,以后有什么自己解决不了的麻烦,就回少林寺找我,师父还没老,还能给你做主。要照顾好自己啊。” 看着师父真情流露的样子,林森的心里也很不好过, “师父你也要照顾好自己,我以后一定会刻苦练功的,你放心吧。有空的时候我会回少林寺看你的。” 净明看着身高已经快到自己肩膀徒弟,想想这几个月的相处,还是很舍不得,可是天下无不散的宴席,自己也是时候离开了,最后他拍拍徒弟的肩旁转身而去。 赵大奎带着弟子们一起给净明送行,看着林森有些泛红的眼睛,也伸手拍拍他的肩膀, “好了,别伤心了,日后想你师父了就去少林寺看看他。以后有什么事跟我说也是一样的,继续回去练功吧。” 林森点点头,压抑着心中难过的情绪,回去练功了。 师傅走后,林森除了去中村夫人家里学习日语,就把大部分的时间投入的少林武功的练习中,武馆里有众多的师兄弟可以对练,林森的实战能力增长很快,没几天的功夫,武馆里的同门们就已经不是他的对手了。而这时,去陕西送左兆祥尸骨归乡的沈长源也回来了。他这次的陕西之行收获很大,几位红拳名家为了感谢他一路辛苦,都毫无保留的传授了他一些红拳门里的绝招秘技。同时又有大量的红拳门人和他对练,让他的功夫长进很大。 沈长源回来后发现,武馆里已经没人是林森的对手了,大感惊奇,没想到自己出门一趟,林森的功夫长进这么快。林森就缠着他天天给自己做对手,可是沈长源本身就是赵大奎的开门大弟子,功力深厚,最近又得诸多红拳名家悉心传授,功力增长很多。林森当然不是他的对手,每次都被轻易的制服。可林森还算乐此不疲的与他对练,也正因为有了这块磨刀石,林森的功夫越发成熟了。 就在林森专心练武的时候,琼恩夫妇上门来辞行了。英国领事馆驻上海的二等武官因病离职,而奥伦兹琼恩因为多年的在华经验,被调往上海任职,所以琼恩夫妇也要跟着儿子去上海了。 “美丽的琼恩夫人,就要去上海这个东方巴黎了,是不是很兴奋?” 林森笑眯眯的调侃着琼恩夫人,琼恩夫人难掩兴奋之色,连连点头, “当然了,我早就向往上海这个冒险家的乐园了,美丽的上海,我就要来了。” 看着张开双臂,一脸高兴之情的琼恩夫人,林森故意逗她, “哦,真是太让人伤心了,难道你一点都没有舍不得我吗?我一直以为你很喜欢我呢!” 琼恩先生微笑着看着两人,琼恩夫人连忙拥抱了林森一下, “怎么会呢?我当然舍不得你了,要知道你可是我认识的第一个中国朋友了。何况你还这么英俊呢,是不是?” 林森也伸手抱了抱这个可爱的老妇人, “那我就祝你们一路顺风,玩得愉快!等我回上海了就去看你,好不好?” 琼恩夫人看着林森的脸说, “等你回上海了一定要来看我,我们说定了!” 琼恩先生也伸出右手和林森握了握, “你要保重,我们日后上海见。” 林森点头, “上海见。” 送走了这对异国忘年交,林森的生活又回归了平静。 第二十二章中村夫人 继续在少林武馆呆下去,除了能和沈长源几个师兄弟对练,对林森已经没有帮助了,他干脆搬到了日租界中村夫人的家里。通过这段时间的相处,二人越发的熟悉,相处的也很愉快。中村夫人就像是一个长辈,把自己的知识和人生经验都毫无保留传授给林森。 她是日本奈良人,未出嫁前家里是奈良县的地方豪族。奈良古称大和,是日本历史和文化的发祥地之一。她从小就接受大和抚子的教育,能书善画,会茶道,懂花道,能烧陶,可以说是多才多艺。她还是一个虔诚的佛教徒,每天都要静心打坐,替她失踪的儿子念经祈福。林森来到她的家里,都要先换上和服,脚踩木屐,与中村夫人一起品茶,插花,下围棋。 随着二人相处的时间越来越长,对彼此的了解也越来越深。林森也给这位夫人介绍了自己的身世,说起自己得罪黑帮跟随师父避祸到了天津。中村夫人对这个小小年纪就失去亲人,一个人挣扎在这乱世里的孩子越发怜爱。她想着自己的孩子离开家的时候是不是也会像林森一样,孤单单的一个人漂泊在这尘世里。慢慢的她像是对待自己的孩子一样对待林森。 在两个人的相处里,中村夫人经常看着认真练习书法的林森出神发呆,她好像看到了自己的孩子又回到了她的身边,就像他小的时候一样,也是在自己的看护下,中村树义看书写字,下棋读书。等林森发现的时候,只能看着她偷偷的一个人擦眼泪。林森不是盲目的仇日的愤青,他知道日本人里也有爱好和平的人,所以他真的心疼这个对自己很好的日本老妇人,可怜她晚景凄凉没有亲人在身边照顾,尊敬她拖着年迈的身躯走遍了大半个中国寻找儿子。 中村夫人也很喜欢林森,觉得这个孩子聪明又懂事,行事有礼貌,慢慢地两个人就变成亲人一样。她给林森起了一个日本名字,叫中村宏,她给林森讲述中村家的历史,给他讲奈良的东大寺,中元万灯节,讲吉野山赏樱花,若草山烧山等等等等,经常讲着讲着她就慢慢放空了思维,眼神空洞的望着远方,好像看到遥远的家乡。通常这时候,林森就静静的守在她的身边,直到她回过神来,每到这时,两人就会相视一笑。 阳光明媚的日子里,林森经常扶着她出去晒太阳,遇到周围相熟的邻居,她总会热情的和别人介绍,· “这是我家的孩子,中村宏,还请您多多关照。” 林森也识趣的鞠躬行礼。她的邻居们总会夸赞林森几句,这时她就会开心的像个孩子。 林森就这样以中村宏的身份在日租界生活了下来,慢慢的在中村夫人的介绍下,结识了一些她的朋友和邻居。他们都很尊敬中村夫人,她待人温和有礼,是典型的大和抚子,同时她也学识渊博,因为她从小就受过很好的教育。她的行为更加让人钦佩,孤身一人踏遍了整个东北,就为了寻找自己的儿子。爱屋及乌之下,他们同样很喜欢这个叫中村宏的孩子。 时间来到了八月份,快到日本传统的“盂兰盆节”了。“盂兰盆节”起源于中国,最初的时候和“中元节”的时间一样,都是农历七月十五,后来明治维新废除旧历,就把时间改到了阳历8月15日前后。 在日本,“盂兰盆节”是仅次于元旦的盛大节日,有很多传统的活动仪式。日本人相信祖先的灵魂会在8月13日这天返回人间,所以每到这天,日本的民众会在先人的墓前和自家的门前或供奉祖先的佛堂都点燃灯火,作为祖先灵魂回家的引导,称之为“迎接火”。到了14、15两天,就是祭奠祖先、举行各种仪式的日子。然后在16日举行“送火”,送祖先的灵魂回到天上。 每年的八月对中村夫人来说都是一场折磨。祭祀祖先的时候她就好像在向祖先们告罪,自己还没有找到儿子。中村家只有中村义男一个后人,如果以后都找不到他,就没有人来祭祀中村家的祖先了。中村夫人觉得那样的话,自己就是中村家的罪人。“盂兰盆节”之后就是中国的中秋节了,在这个要一家团圆的节日里,中村夫人只能一个人守着一间空屋子,孤零零的对着月亮祈祷,祈祷自己的儿子平安。 今年有林森的陪伴,她的心情要好一些,毕竟有一个人陪着说说话也比自己胡思乱想要好的多。可是八月一过,林森明显能感觉到她的精神越来越差了。她时常看着一个地方呆呆地出神,还经常忘记事情,手脚也变得迟钝笨拙。 这一天,她把林森叫到了身边,把一个包袱教给他, “孩子,虽然我们相处的时间不长,可是我能看出你是一个值得信任的人。我的身体越来越差了,可能我再也见不到我的儿子了。” 林森拉着她的手,安慰着, “夫人,你会好起来的,你也会找到你的儿子的。” 中村夫人摇了摇头, “不用安慰我了,我知道自己的身体,可能我没有多少时间了。我可以拜托你一件事吗?” 看着她充满期盼的眼神,林森只能点点头。中村夫人露出了高兴的表情, “可能在我的有生之年,再也找不到义男了。可是中村家只有他一个男丁了,我还是不能死心。我想拜托你,在以后的日子里尽力帮我寻找他的下落,可以吗?” 林森没办法拒绝这样一位执着的母亲,只能点头答应。看林森同意了自己的请求,中村夫人非常高兴,她指指林森手里的包袱,说道, “我没有什么能报答你的了,这里是我前些天帮你办理的一个身份证明,以后寻找义男的时候或许你用得上。” 林森没想到会得到这样一个惊喜。一个日本人的身份证明,这对自己以后会非常有用。这可能就是好心有好报吧。 中村夫人的身体越来越差,林森就陪在她身边照顾她,最后陪这位可敬的母亲走完了她生命中的最后一程。在这段最后的时间里,中村夫人念念不忘的给他讲述着关于中村家,关于她的儿子中村义男的一切。 中村家是日本传统的武士家族,明治维新后已经慢慢的没落了。到了中村义男这一代,他从小就被教育要振兴家族,因此他学习刻苦,很早就考进了“庆应义塾”,也就是日后的庆应大学,学习地理学。毕业后进入中国满铁工作,再之后就和家里失去了联系。 中村义男1892年生人,1917年进入中国,现在应该是37岁了。根据中村夫人的描述,他的身高有一米六五左右,他从小练习剑道,身体很健壮,他的左手背上有一道很长的疤痕,是他练习剑道留下的。林森从中村夫人保存的照片里能看出,中村义男的身上有几分中村夫人的影子,长得很英俊。林森深深的把他的样子记在心底,也许日后有机会帮助中村夫人完成心愿。 林森有了一个日本人的身份,他就用中村宏这个名字在日租界生活了下来,为了更好的融入中村宏这个身份,他加入了一家“新阴流”的剑道馆学习剑道。他把自己扮演成一个自幼在中国长大的日本少年,以高昂的热情学习祖国的一切,道馆里的师范教习们都很喜欢这个热情好学,恭谨有礼的孩子。 他在道馆里把自己伪装成热血漫画里的主角,为人大大咧咧,马马虎虎的,总是主动的帮助别人,在别人误会他的时候也能一笑置之。很快就取得了道馆里大部分人的喜爱。其中有一个参加过日俄战争的退役老兵大岛熊太,尤其对林森照顾有加,在练习剑道的时候他对林森要求特别严格,而在生活里却很关心他。 林森心思细腻,很快就发现了大岛熊太对自己的与众不同。他找到最近总是和自己一起练习的小胖子小林慎介,询问起大岛熊太的情况, “慎介,这位大岛老师看起来严厉,为人还是很不错的,是不是?” 小林慎介长得矮胖,平时很喜欢偷懒,因此没少被严厉的大岛熊太惩罚。他听了林森的话一脸的不可思议的样子, “你这笨蛋不是在开玩笑吧,谁不知道大岛这家伙是出了名的苛刻,你竟然觉得他还不错?” 林森故意做出一副憨厚的样子,挠了挠头, “虽然大岛老师上课的时候挺严厉的,可是他平时很关心我啊。昨天他还还送给我一个盒饭,里面是一份握寿司啊,我可是好久都没吃过了。” 小林慎介满脸惊奇的看着林森, “大岛竟然请你吃饭?为什么啊,你才来了几天,竟然能让他特殊对待?“ 林森故意装傻,摸了摸自己的脸, “难道是我长得太可爱了?” 小林慎介一巴掌打在他的头上, “别臭美了你。” 说完后又若有所思的看了看林森的脸。 林森揉揉被打到的地方,问道, “看着我干什么?” 小林慎介搓着还没长出户子的下巴,说道, “我好像知道你为什么会被大岛这家伙看重了。” 林森连忙追问,小林慎介把他拉到他平时偷懒的杂物间,躺在训练的垫子上给他解释起来。 原来大岛熊太在日俄战争之后结过婚,后来还有了一个儿子,可是在1923年的关东大地震里他的妻子和儿子都失踪了,这事之后,他才离开日本来到中国。算算年纪,林森和大岛熊太死去的儿子差不多,林森表现的性格又很讨人喜欢,所以小林慎介推断,大岛熊太应该是把林森当成自己的儿子了。 了解到这些,林森开始寻找大岛熊太身上可以利用的地方。他有一身“新阴流”的剑道修为,这个对林森来说并不重要,因为少林武功就足够自己钻研的了;他参加过战争,掌握着很多的军队中学习到的技能,这个对林森来说是非常需要的;他还有很多参加过日俄战争的战友生活在中国,这也是林森需要的人脉关系。 大岛熊太是个标准的****份子,时刻都在想着为天皇尽忠,为大日本帝国奉献一切。林森对这样的人没有一点好感,甚至需要的时候会毫不犹豫的杀了他。因为他了解这些人日后会对自己国家的人民造成怎样的伤害。 可是现在他要扮演好自己的角色,以一个日本人的身份生活在他们中间,这样日后需要的时候才不会露出破绽。于是在与大岛熊太的相处中,他越发的恭谨守礼,热情好学,偶尔还能用自己在镜子前练习过的,充满了敬仰爱戴的目光看上大岛熊太几眼,并且总能让他发现。 就这样,大岛熊太慢慢掉进了林森用年龄伪装的陷阱,真的开始像教育自己的儿子一样,不但把自己的剑道所学倾囊相授,还把自己在军队中学到的技能,也都一股脑的传授给了林森。梦想着以后,林森能继承自己的意志加入军队为天皇尽忠。林森就这样一边贪婪的学习着他能学习到的一切知识,一边准备着榨干这个老家伙后把他干掉。 就这样林森像是故事里的大反派一样,小心的侍奉着大岛熊太这个满脑子****思想的老家伙。大岛熊太也越来越把他当成自己的孩子,带他认识自己的朋友,请他吃各种风味的日本料理,还把带到家里给他展史自己获得的勋章。 林森在大岛熊太是身上学到的最重要的技能,不是他引以为傲的剑道,而是他在军队里磨练出来的枪法。每到天气晴朗的日子,大岛熊太就拿出他珍藏的那把三零式步枪,带着林森到郊外练习射击。从他的身上林森学到了正确的射击姿势,步枪标尺的使用方法,距离的观测方式等等实用的军中技巧。 林森有超出常人的视力,所以他的枪法提升的很快。老师都喜欢聪明的学生,大岛熊太也不例外。他觉得这个孩子是个天生的战士,以后一定能成为一名优秀的士兵,为天皇陛下和大日本帝国贡献力量。 第二十三章日本身份 中村夫人的身体越来越差了,在1929年的除夕,她来到了生命中最后的时刻。她躺在房间里的榻榻米上,身上盖着一袭素色棉被,整个人瘦削的像个七八岁的孩子。林森看着她灰暗的脸色,眼睛里也没有了往日的神采,林森的心情很难过。虽然和这位老人相处的时间并不长,可是她温柔可亲的态度温暖了林森这个穿越者孤单的内心。林森小心的用棉签蘸水帮她湿润嘴唇,轻轻的拍着她皮包骨的手背,阵阵的温暖从手心传来告诉自己她的生命还没有结束。 突然,中村夫人的眼里又有了神采,她一把握住林森手掌,对他说, “好孩子,没想到在我人生最后的时光里,上天会安排你来到我的身边。” 她费力的喘息着, “我很快乐,就像是义男还小的时候一样,我们幸福的生活在一起,谢谢你。” “我还能为您做些什么吗?夫人.。” 林森看着这个老人,刚开始他只是想要找个人教自己日语,没想到却遇到了这位把自己当成亲人的老人。相处的时间不长,可她几乎毫无保留的把自己所知道的一切都传授给了自己。 中村夫人摇了摇头,看着放在身旁的中村义男的照片,慢慢地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林森收拾了她的遗物,包括几百日元,很少的一些老人的衣服,最多的是这些年她在东北各地寻找儿子留下的一些证明文件,报纸上剪下的寻人启事剪报,还有中村一男的各种履历证明,全都是用来寻找儿子的一些东西。这是一位可怜的老人,也是一位可敬的母亲。 林森早就看过中村义男的履历资料,也有了一些自己的猜测。他上过大学,学的还是地理学,毕业后又进入了满铁。那么有很大可能是被日本的情报部门派到中国,成为一名收集中国情报的间谍。林森不知道如果真的找到了他,自己该如何面对这个人。或者希望他已经死在土匪的手里,对自己来说才是一件好事情把,这样就不用在两难之间做选择了。 林森按照中村夫人的遗愿,把她的骨灰供奉到一间寺院里,最后带着处理后事剩下的两百多日元和她的所有遗物来到了日本领事馆,一位中年官员接待了他。 “初次见面,打扰了。” 林森鞠躬行礼,对方微微欠身回礼。 “今天我带着一位日本侨民的遗物来到这里,希望能把她的遗物和遗愿都交付给你们代为处理。” 中年官员伸手接过林森送上的包裹,问道, “他的家人在国内吗?” 林森摇摇头, “这是一位夫人的遗物,她的儿子在中国失踪了,她在国内已经没有亲人了。” 中年官员面露恍然之色, “是中村夫人吧?” 看林森点头,他伸手示意林森跟自己来到办公室,请他在一张小茶桌旁坐下。 “算算时间,她已经半年没有来领事馆询问中村义男的信息了。” 中年武馆给林森倒了一杯茶,两个人相对跪坐在一张待客的榻榻米上,中间隔着一张小茶桌。 之前每隔两到三个月,中村夫人就会到领事馆询问有没有儿子中村一男的消息。以日本人怕麻烦别人的性格,让这位夫人能每隔一段时间有去领事馆打扰,是有多让她为难的一件事。而领事馆的工作人员即便是再不耐烦,也没办法对这位七十多岁的母亲说出难听的话。 “您知道中村夫人?” 林森很诧异,毕竟这个时候在天津的日本侨民人数众多,领事馆也不可能熟悉每个人。 “是的,我知道她,她是一位伟大的母亲。 中年官员开始点火烧水,冲茶,一边继续说道, “这些年,她几乎跑遍了大半个东北,花光了积蓄,也没有找到她的儿子。后来有好心人怕她死在东北寒冷的冬天里,就告诉她说,东北没能找到她的儿子,不妨去天津看看,毕竟天津是中国最繁华的城市之一,在那里或许找到人的几率更大些。于是她就来到这里。” 中年官员给林森倒了一杯茶,林森恭敬地双手接茶,先致谢,然后后三转茶碗,轻品、慢饮、奉还,完成了这一套茶道礼仪。中年官员露出赞许的神色,继续说道, “她来到这里,开始还能登报发寻人启事,可是没多久她的钱就快花光了,她就给人做家庭教师赚钱,继续寻找儿子,随着时间越来越长,她的年纪越来越大,身体也不如之前,没人请她做家庭教师了,她只能一次次了来领事馆寻求帮助,又一次次的失望而归。” 中年武馆叹了一口气, “她是一位伟大的母亲。” 林森站起身郑重的给中年官员鞠了一躬。 “夫人去世了,她说之前给你们添了很多麻烦,很抱歉。” 中年官员也站起身鞠躬回礼, “还没请教你的姓名,是你帮中村夫人处理的后事吗?” “是的,在下中村宏,请多指教。” 林森像个日本人一样又鞠了一躬。 “我是池田茂名,驻天津领事馆二等秘书。” 池田茂名对这位举止有礼的少年很有好感。 林森还要交代最后的一件事, “夫人的遗骨存放在城西的普济寺,若是有一天能够找到中村一男,请务必告诉他,夫人在等着儿子接她回家呢。” “若有机会见到这位中村一男,我一定会转告他。” 池田茂名揉了揉有些发酸的鼻子, “真是混蛋啊。” 他也不知道自己是在骂这位让母亲牵挂的儿子,还是在骂这该死的世道。 转交完中村夫人的遗物,池田茂名邀请林森继续品茶。池田茂名对这个少年很有好感,职业的敏感性也让他想要多了解这个孩子一些。池田茂名除了领事馆的三等秘书身份,还是隶属于外务省的资深情报人员。 在交谈中他了解到,这位中村宏是个在中国出生的日本少年,他的父母是当年东北试点移民中的一员,后来他们的移民点被东北土匪攻占,父母也都在抵抗的过程中被杀死,只有四岁多的他被父母藏在地窖里才活了下来。后来他被路过的中村夫人救了,被她寄养在一户中国人家庭里。一年以前中村宏才又和她取得联系,来到天津照顾年迈的中村夫人。 这套身世是林森根据中村夫人在东北的经历改编的,算是解决了这个日本身份的来历问题。林森把一个出生在中国,向往着祖国的日本少年表演的很到位,让池田茂名这个老牌的情报人员也没发现破绽。林森跟他喝了一会茶就告辞离开了。 中村夫人去世后,林森续交了房租,继续住在她住过的房子里。平时除了一个人苦练少林武功,就跟着大岛熊太练枪学习剑道,偶尔和他一起去赴他的战友们的宴会,在那里,他学会了日本人的酒桌礼仪,也学会了日本酒鬼喝多后丑态百出的样子。 他在剑道馆里结交了一些同龄的日本朋友,小林慎介就是其中之一。这个小胖子很小就随父母来中国了,现在在日本人开办的天津小学校读书。他的父亲是一家日本商社的经理,母亲是个家庭主妇。有空的时候两个人经常一起出去玩,或者和他的几个朋友一起逛大和公园,一起去吃起士林的面包。随着林森的枪法越来越好,他感觉大岛熊太已经没什么能教给自他的己的了,于是开始慢慢的疏远他的老兵圈子。大岛熊太觉得他年纪小,愿意和同龄人一起玩很正常,在他来剑道馆练习的时候还是对他格外关照。 林森在租界日本人的圈子里已经经营出一个小小的人脉圈子,可以作为以后的背景使用,就搬离了日租界。继续以林青的身份回到了少林武馆。 时间来到了1930年的5月,中原大战的消息开始在报纸上连篇转载,几方军阀在河南山东安徽几省展开一场大混战。连年的灾荒和军阀混战让这个国家的元气在渐渐的流失,外国强盗的目光都在垂涎着中国这块肥肉。林森做为一个了解历史进程却无能为力的小人物,心中痛苦却不知该怎么办才好。他有时也想自己要是穿成一个大家公子,是不是有机会结识那些能够改变国家命运的人物,那样的话自己一定会尽心竭力的帮助他们。可现实是自己就是一个小人物,什么都做不了。 因为军阀混战逃难来的难民越来越多,充斥着天津城里的大街小巷。租界的巡捕和天津的警察经常巡逻,保证着市面上的治安情况。林森上街的时候总能看到拖儿带女的难民,心中怜悯却也无能为力。他这段时间专心习武,已经很久没有给报社供稿了,所以手里的钱也不多了,想要帮帮这些人也是有心无力。 武馆里的师兄弟之中,除了大师兄沈长源已经没有人是林森的对手了,而沈长源作为赵大奎的大弟子又是事务繁多,不能总是陪着林森对练,所以林森这段时间一直在寻找对手。他听说南市附近新开了一个跤场,里面的师父功夫不错,就找到了这里,想要找一个陪练。跤场就在南市的大街上围了一块地方,既方便了徒弟们表演摔跤挣几个打赏钱,也可以扩大跤场的名声,可以说是一举两得。 林森交了一块钱,就和表演的小徒弟对练起来。几个回合下来,跤场的师父发现林森明显是练过的,就沉着脸对他说, “小兄弟是来砸场子的?” 林森知道人家这是误会了,就解释说, “师父您多心了,我就是喜欢这个,平时也找不到一起摔的对手,这不听说你们着开了个跤场,就想来和你们一起玩。” 师父听他这么说才缓下了脸色,让几个小徒弟退下了。他能看出林森虽然年纪不大,可是身手不凡,而且力气很大,所以一般的人还真不是他的对手。为了保住跤场的名声,特意派出了两个好手和他下场。林森按照摔跤的规矩还真不是人家的对手,就安心的在跤场待了下来。每天下午准时过来和几个跤场的弟子对练,慢慢的增进自己的对战能力。 天津南市做为中国下层百姓的生活区,鱼龙混杂,什么人都有。最让林森看不惯的就是天津混混了。天津混混是和上海青帮,西南袍哥一样的市井黑帮。混混平日无事可作,只想招灾惹祸,讨一顿打,借此成名。按他们的规矩,挨打不许还手,不准出声呼痛.这叫‘卖味儿”。倘若忍不住,口中迸出“哎呀”两字,对方立时停手,这人便算“裁”啦,从此就没有了混饭吃的资格。他们通常在想要讹诈的商家门口,手拿菜刀,哐哐就往自己头上剁,直到鲜血横流,商家害怕摊上人命官司只能破财消灾。 这些混混靠盘剥百姓为生,在这个世道里并不为怪。让林森不能理解的是,天津的市井平民既是被盘剥的受害者,又敬佩那些以伤残自身扬名的混混,还能为那些“卖味儿”的混混大声叫好。 这天林森在南市就碰上这么一件事。他正在跤场里和占场的跤师摔跤,不远处的一间药铺吵吵闹闹的围上了很多人。等他把对手放翻了,擦汗喝水的时候,几个去看热闹的小徒弟就跑回来了。一位跤师就问几个小徒弟, “那边干嘛呢,怎么围上那么些人?” 一个小徒弟很有说书的天分,一拍大腿就讲起了事由。 这天津南市有位刘四爷,此人是出了名的大混混,光姨太太就娶了好几个。刘四爷的几个姨太太爱听大鼓,他就想在这南市里给她们开一家落子馆专门唱大鼓听。可是这南市里是一个萝卜一个坑,已经没有空地了,于是这刘四爷就看上了地势最好的济世药堂。他派出手下的混混,要拆了济世药堂给自己的姨太太的盖落子馆。他既没联系人家药铺的东主出钱赎买地方,也没给药铺搬家的时间,直接派人把药铺里的人撵了出去,就拆了人家的房子,可以说是无法无天了。 林森听到这里不由的问道, “难道就没人管他们了吗?没王法了?” 一个年长的跤师叹了一口气,回道, “这个世道哪里还有什么王法呦,有钱有势的人欺负你根本就不要理由的。” 林森对以前经常听老辈人说的“黑暗的旧社会”有了一些认识。对这些为非作歹的混混们更痛恨了几分。 第二十四章天津混混 时间到了1929年的八月份,天气越来越热,林森经常被武馆里的师兄弟们拉去游泳,一群师兄弟总是在热的受不了的时候泡在海河里。他们都在从小长在海河边上的,个个水性都很好。林森上辈子也不是旱鸭子,可是比起他们来,仍然差了一筹,在水里总被他们捉弄。一群半大小子玩累了就躺在河边的树荫下吹牛聊天,这里还有很多周围人家的孩子,经常闹出一些纠纷。 这天林森像往常一样,在河里游累了跑到树荫下休息。没一会不远处就传来一阵吵闹声,林森听了一会就知道是两伙孩子,为了争一片树荫闹了起来,他没心情理会这些,最多打一架就好了,果然没一会就安静了下来。 林森迷迷糊糊的快要睡着了,突然几个孩子哭喊着跑了过来,林森睁眼一看,一个大个子男孩满脸是血的跑在前面,后面还有一个小个子男孩手里拿着一把菜刀在追他。林森知道这个年纪的孩子下手都是没轻没重的,火气上头真敢杀人。看他们的方向是奔着自己来了,林森侧身躲开了前面逃跑的孩子,后面拿刀追砍的小个子没注意旁边的人,这时他一心要追上前面的人砍两刀。林森等他路过自己身边的时候,伸腿绊倒了他,然后骑在他身上夺走了他手里的刀。 这个小个子男孩在他身下挣扎着骂道, “有你嘛事啊,狗拿耗子多管闲事,你把我放开,我要砍死**k的。” 林森按着他,问道, “你砍死他以后呢?杀人偿命懂不懂?你把他砍死了,不得给他偿命啊?” 那小孩还一个劲蹦跶, “偿命我乐意,不砍死他小BK的我咽不下这口气,你把我放开,听到没有,不然我连你一起砍。” 林森照着他的屁股使劲拍了一巴掌, “你挺狠哪?还连我一起砍,你再说一句?” 那小个子明显不服气, “有能耐你把我放开,你偷袭不算好汉。” 林森照着他屁股又是一巴掌,明显比刚才用力, “我是不是好汉?” 那小子脸都疼红了,还咬牙硬撑着, “你把我放开,有能耐咱们面对面的再来过,谁怂谁是孙子。” 林森看那个满脸是血的已经跑远了,就把他放开,对着他招招手, “来吧,让我看看你有什么能耐。” 那小个子男孩爬起来,先使劲揉了揉屁股,这时周围跑开的孩子又都围拢上来,认识他的就冲他喊, “豆子你还不跑,大棍子回家告他妈去,一会他妈来了不得把你耳朵揪下来啊?” 小个子男孩这时已经有些冷静下来了,听了同伴的话,明显是很怕那个大棍子的妈妈,这时也顾不得放狠话了, “你把我们家菜刀还我。” 林森知道已经没事了,就把菜刀踢了过去,那小子捡起菜刀撒腿就跑,这时也没了刚刚追着人砍的气势了,倒像是在落荒而逃。 就这么林森认识了小豆子和大棍子两个海河边孩子,他们是从小长大的邻居。小豆子有个姐姐,长得很漂亮,是海河边上的一枝花。大棍子有个泼辣的老妈,在这一片谁也不敢惹。上次大棍子对小豆子的姐姐说脏话,平日里很好欺负的小豆子就急了,操着一把菜刀把他砍的落荒而逃。 大棍子的妈妈和小豆子的姐姐知道了那天发生的事情后,都很感谢林森。要不是他拦住了发狂的豆子,说不定会发生了什么事。林森去两家做客,发现他们都是穷苦人家,不说家徒四壁也差不多。因为家里都没有顶门立户的男人在,平日里两家走动的很近,有什么事都是互相帮衬着过。 这天林森像往常一样去游泳,刚下水就听岸上的树荫处有几个孩子大声的议论着什么。虽然他没怎么注意,却也听到了几分。他爬上岸径直走到他们身边,问道, “你们刚才说小豆子家出事了?出什么事了?” 一个经常在这玩的孩子认识林森,知道他和小豆子也算是朋友,就把事情告诉他了。 原来林森曾经听说过的那位南市刘四爷,不知道在哪里见到了小豆子的姐姐秀秀,就想着把他收了也给自己做姨太太。可是秀秀早就有了意中人,当然不想给个半老头子当姨太太。结果一群混混就上门抢人,秀秀的相好的来阻拦当场被打死了,小豆子也被打得爬不起来。最后秀秀被人抢走还不算,这些混混干脆一把火烧了他们的房子。 林森听到这里已经气愤不已,他急忙赶到小豆子的家去看他。等他来到小豆子家的时候,只能看到被烧的剩下一片废墟的房子。跟邻居打听后知道,他被大棍子带回家去了。林森又赶到大棍子家,看到了卧床不起的小豆子。 此时的小豆子脸色灰暗,躺在床上已经不吃不喝一整天了,大棍子急得团团转,也没有办法。林森帮忙请了大夫来给小豆子治伤,又打听了事情的经过。此时他已经对这个刘四爷起了杀心。 林森在离开上海之前,已经把花机关和驳壳枪送给了地下党,身上只带了一只半旧的左轮手枪防身。之前琼恩先生还送给他一只枪牌撸子,可是这么精致的手枪林森只想着好好收藏,根本不舍得用。 想要救出小豆子的姐姐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何况林森的手里还缺合用的武器。他安慰着小豆子, “豆子你得吃东西啊,不养好身体怎么去救你姐姐呢?她现在落到了那些混混手里,正等着你去救她呢。” 大棍子也连忙点头, “对啊,豆子,你养好伤咱们去把秀秀姐救出来。” 小豆子听了两人的话眼睛里慢慢有了神采,他强支起身子, “对,我还得去救姐姐呢,我得去救她。” “所以你要快点好起来啊。” 大棍子端着刚熬好的药说。 小豆子开始吃饭喝药,这时一直没见面的大棍子妈妈从外面回来了。她看到林森也在,就冲他和大棍子招了招手,林森二人出来后,大棍子妈妈满脸难过的对二人说, “秀秀出事了!我刚才出去打听消息,知道他们把秀秀带去了六国饭店刘老四的包房,等我赶到才知道,秀秀刚进了六国饭店没一会就自杀了,她的尸体被拉到了第二医院的太平间里。” 大棍子被这个消息惊呆了,没想到一天前还好好的,和自己说笑的秀秀姐姐,就这么一会就没了。林森也非常震惊,他的反应也很快, “这个消息暂时不能告诉小豆子!我怕他想不开。” 大棍子妈妈也点点头,她把二人叫出来就是怕被小豆子听到。林森请大棍子妈妈照顾好小豆子,自己明天再来看他,就离开了。 一路走出来,林森满腔的怒火已经压制不住了,这么可恨的恶棍怎么能让他继续在人世间为恶呢,自己一定得宰了他,才能告慰秀秀无辜的生命。 林森之后的日子开始注意观察刘四爷的行踪,发现他在六国饭店有一间长期的包房,他大部分的时间都和两个姨太太住在那里。他对自己的安全不担心,但是他这个人好面子讲排场,所以身边一直有十来个手下跟着。他在天津城里还有几处房产,最大的就是他家的老宅,在南市的刘庄。那里的大屋是他发迹后重新翻盖的,现在住着他的几个不受宠的妻妾。 要想杀他不是什么困难的事情,他也只是对于平民百姓来说才是高不可攀的大人物。林森觉得只要有合适的武器,杀他不比杀一只鸡更难。只是现实情况限制着林森的行动,他的手里只有两把小手枪,没有太大的火力,所以不能莽撞行动。林森的手里还有一百多块钱,他想要买一只大火力的枪可能不太够了。所以这些天他逛遍了租界里的洋行,也没找到合意的武器。 就在他准备等等时机的时候,意外的事情发生了。再一次从洋行空收而归的林森,又来到六国饭店盯梢,突然发现一群混混带着小豆子和大棍子两个人来到了这里。看他们两个鼻青脸肿的样子,应该是被揍了一顿。林森这几天因为要忙着盯梢和寻找合手的武器,所以没去看小豆子,没想到再见时会是在这里。 此时林森穿着琼恩夫人送他的西装,口袋里露出一条银表链,看起来就像是一位富家少爷。他坐在饭店大厅待客的沙发上,手里拿着一份今天的报纸,看起来像是在等人的样子。 前两天他就已经把六国饭店的地形打探明白了,这是一个一座三层的大楼,三层的部分很小,不是作为客房使用。刘四爷的房间就在二楼西侧把头的位置,旁边还有一个小门,,门后是一座防火楼梯。此时饭店打听的英国座钟已经敲响了,时间正好是下午三点钟。不管大棍子他们两个做了什么,刘四爷都不会在这里处置他们。毕竟这里是六国饭店,他也要考虑影响。 所以林森早早的出门,叫了一辆黄包车等在门口。果然没过多久,五六个混混就架着他们两个出来了。他们呼喝着被几辆车拉往城外的方向,林森就远远的跟在后面。出了城黄包车的目标太大,再跟踪的话就很容易被前面的人发现,林森就打发走了车夫,徒步跟踪起来。 出城不远就有一片小树林,林森看他们被带进去,就加快脚步跟了上去。等能听到里面的说话声时,他放轻了脚步靠近他们。 “你们两个**K的,还想对付四爷。今天咱们兄弟就送你们上路。”、 林森透过草木的缝隙看了过去,只见大棍子和小豆子被堵住了嘴,躺在一个刚刚挖好的坑里。几个混混正在用铁锹铲土,扬在两个人挣扎的身体上。这是一副要把二人活埋的样子。 林森掏出随身带着的左轮手枪,瞄准了站在旁边抽烟,看起来像是领头的一个混混,“啪”的一枪就把他打倒了。正在活埋二人的混混们听到枪声顿时一惊,这时双方距离不到五米,林森趁着他们还没反应过来,抬手又是啪啪啪啪四枪,又放倒了两人,这时还站着的就剩下两个人了。他们这时也反应过来了,扔下手里的铁锹撒腿就跑,嘴里哭爹喊娘的脚下跑的飞快。林森又冲着他们的后背开了一枪就打光了枪里的子弹,他蹲在树丛里换好了子弹。两个混混已经被吓得屁滚尿流的跑远了。 躺在土坑里的大棍子和小豆子听到枪声,知道有人来救自己了。死里逃生的遭遇让他们两个都哭了出来。林森走上前查看几个中枪的混混,除了第一个打倒的领头的被一枪打中了后心,已经死了,另外两个都是胸腹中枪,还没有咽气。林森用从领头混混身上搜出来的匕首结果了他们,才把两个差点被活埋了的倒霉蛋救了出来。 “阿青,你怎么会来的?” 林森用还沾着血的匕首把捆着两人的绳子割断,刚被拽出堵口布的大棍子就抽噎的问道。林森一边帮小豆子割断绳子,一边说, “别管我怎么来的了,你们怎么会被抓了,还差点被活埋?” 此时大棍子一边撕扯着小豆子身上的绳子,一边回答道, “别提了,前几天你没来,我一时说漏了嘴,让小豆子知道了秀秀姐已经没了,他就红了眼,要去报仇。” 此时小豆子抹着眼泪接过话, “大棍子他妈陪我埋了我姐,我就想去和刘老四同归于尽,可是大棍子死活也要跟我一起去。” 林森不解的问, “你们俩就空着手去和刘老四拼命啊?” 大棍子此时才注意到地上的尸体,满脸震撼的问, “阿青,这都是你干的?” 林森继续未完成的搜尸,在几具尸体身上寻找值钱的东西。大棍子和小豆子看着满地的血迹和三具尸体,都是满脸恐惧之色。他们是想要和刘四爷拼命,可是毕竟没有杀过人。没想到这个看起来斯斯文文的阿青,一出手就杀了三个人,此时看着他熟练的翻动几具尸体,两人都有想要呕吐的感觉。小豆子强压住腹内的恶心,上前帮林森一起翻找,大棍子则呆呆的站在一旁。 第二十五章除暴安良 林森整理缴获的战利品,他从领头的混混身上翻出来一把匕首,一个金戒指,还有一个成色不错的玉佛吊坠;从两个干活的混混身上翻出一把斧头和一支异常锋利的小囊子。小囊子就是刃长要比匕首还要短的短刀。三个人身上零零散散的一共找到四十多块钱。 林森接着刚才的问题, “你们还没说为什么会被他们抓去的。” 大棍子回道, “我听说南市有个外号叫老洋炮的人会做枪,就想去找他买枪报仇。可是没想到枪没买着,就被这些混混给抓了。” 林森抬头看了他一眼, “你跟他说买枪去干什么了?” 大棍子看了小豆子一样,小豆子不好意思的挠挠脑袋, “当时他问了,我正想着拿了枪就去杀了刘老四,就顺嘴说了。” 林森眼睛紧盯着他, “你的一句话差点就送了你自己和大棍子两条命!要不是我今天正好碰到,现在你们已经被活埋了。” 小豆子和大棍子脸色发白的对视了一眼,都不由得有些后怕。林森想让他们记住这个教训,就郑重的对两人说, “做大事要沉住气,管住嘴,你们想要报仇,就得先稳住自己,今天的事就是一个教训,以后记住吧。” 看他们都点头记住了,林森突然想到了一件事, “大棍子,你们出去买枪你妈知不知道?刘四爷的人会不会去你们家找你妈的麻烦?” 听了他的话,两人脸色大变,三个人急急忙忙的往回跑。也幸亏三个人跑的快,刚刚把大棍子的妈妈带出家门不远,就看到一大群混混手里拿着刀枪棍棒向这里赶来。三人连忙带着大棍子妈妈躲起来。这群混混先是在屋里一顿打砸,发泄了一番火气,接着干脆又一把火烧了他们的房子。三个人手忙脚乱的按住要冲出去和他们拼命的大棍子妈妈,终于等到他们离开了。 大棍子妈妈看着自己的家被烧成了一片废墟,慢慢的瘫软在门前。这时候的穷苦百姓,一个遮风挡雨的家就是他们最后的避风港,现在一切都没了,他们转眼间就从平常的百姓变成了街上的乞丐。大棍子也在搂着他妈妈掉眼泪,小豆子更是觉得都是自己连累的他们,心中愧疚不已。 这时林森知道不能任由他们哭下去了, “好了,房子烧了以后再盖,只要人没事就好。大棍子,把你妈妈扶起来,咱们换个安全的地方先安顿下来。” 有了林森这个主心骨,小豆子就帮着大棍子把他妈妈扶了起来,几个人在远离南市的城西赁下一间屋子,先住了下来。林森把从混混身上搜来的四十多块钱都留给了他们,这些钱应该够他们生活一段时间的了。 林森又回到了六国饭店查看情况。之前在树林中虽然跑了两个人,可是林森只是躲在树后开枪,一直也没露面,所以他也不担心会被认出来。这时的六国饭店明显多了很多的混混,刘四爷之前没防备别人会对自己动手,是因为他欺压的都是普通百姓,就算有人想要反抗,也只会用刀枪棍棒一类的冷兵器,从来还没有遇到拿枪的对手。因此,听到手下回报,说是有人用枪杀了自己三个手下,救走了两个要找自己报仇的小子,这警惕性一下子就提起来了。 他召集了大半的手下在六国饭店保护自己,又联系上警察局里的关系,请他们派人去抓杀了自己手下的凶手。林森看六国饭店已经没有下手的机会的了,就转身离开了。刘四爷惶惶不可终日的躲在六国饭店里,等着警察传来消息。可是六国饭店毕竟房间有限,还有许多其他的客人,也不能让刘四爷占据了整个酒店。而且这个地方平时生活享受很方便,但毕竟不是自己的地方,让刘四爷很没有安全感。所以没过两天他就带着大批的手下回到了南市的老宅里。 林森也去他在南市的老宅观察过,可是这里毕竟是刘四爷经营已久的老巢,想要对他下手非常困难。既然如此,林森也没着急,他回去继续忙自己的事情去了,暂时把这件事情放到了一遍。大棍子母子和小豆子的生活已经恢复了平静,林森带去了刘四爷的信息,叮嘱他们先安心生后,以后自然会有机会报仇。 刘四爷摆出一副缩头乌龟的样子过了些日子,可是警察局一直也没抓到杀了自己三个手下的凶手,自己派出去的兄弟也没找到那两个被救走的小子的下落。他就有些侥幸心理,觉得当初杀人的枪手可能是路过的江湖人物,出手救了那两个小子的性命。于是憋了些日子的刘四爷又开始恢复以前的生活,带着手下的混混们招摇过市。 这些天躲在家里,已经让他的名声有些受损,如果继续躲下去,自己的名声就真的毁了。没了名声的混混谁也不会再拿他当回事,所以即便是有些危险,刘四爷也得大摇大摆的给别人看看,自己没怂。当然,经此一事,他身边的保镖多了一些,而且身上也开始带枪了。 此时的林森却没有兴趣去理会他了,上次天津武行和西北红拳发生冲突,少林武馆在其中帮了红拳传人很多,现在事情已了,洪拳专门派人上门道谢来了。来人中除了两位红拳前辈,还有几个年轻的弟子,其中就有三场比武中最后上场的白衣年轻人。这位红拳高手名叫阎宇,是西北红拳年轻一辈中的代表人物。 林森做为少林武馆年轻一代中的第二高手,这些天就陪着几位红拳来客逛逛天津城,也和他们交手切磋一下功夫。自从学艺以来,林森没有一天放下过功夫的练习,横练功夫已经小有所成,少林的擒拿手也有了几分火候。在切磋中除了这个阎宇,与其他的对手都能做到互有胜负。而这个阎宇,却已经不是年纪能限制住功夫的人物了。 林森几次败在他的手下,却更佩服他,阎宇也对这个小小年纪就身手不凡的少年很有好感。阎宇胜在武艺娴熟,实战经验丰富,在力量和速度上相比林森并没有多少优势,而且林森今年只有十六岁,身体还没有长成,阎宇相信这个少年还有很大的潜力可挖,日后的成就不可小视。 他们在天津待了半个多月,除了专程上门感谢少林武馆的帮助,也是两位红拳前辈带着弟子们历练江湖的一站,之后还要去拜访其他门派,体会多种功夫的技法。林森在这短短的半个多月里,和阎宇建立了深厚的交情,因为除了开始的两天,林森几乎天天要和阎宇对战几次,虽然连连战败,却也没有打消他实战的热情。等到他们要走了,林森依依不舍的送别阎宇, “阎大哥,也不知道我们什么时候才能再见,我还真有些舍不得你。” 阎宇也很喜欢林森百折不挠的精神, “江湖路远,我们有缘自会相见。好了,告辞了。” 看阎宇一副江湖豪侠的样子,林森也只能点头送别了这位新交的朋友。 半个多月下来,一直也没事发生,刘四爷就把对外面的防备放下了。他开始固态复萌,色心又起。这次他看上的不是什么良家妇女,而是一个刚刚死了老公的女混混。这个女混混有个外号叫城南一枝花,她的丈夫孟二狠也是一个有名的大混混,这个孟二狠因为之前与别的混混斗狠,在自己的肚子上插了两刀出的名,没想到这两刀也让他落下了病根,没过几年就旧疾复发一命呜呼了。孟二狠死后,一枝花用他留下的积蓄在城东的买下了一个独门小院,靠着他当年的名声在混混中混日子。 刘四爷出了名的色中饿鬼,娶了几个姨太太还不安分,现在碰上这个风骚入骨的一枝花,就像是一只偷吃了咸鱼的老猫,日思夜想的想要跟她再续前缘。可是之前一直防备着别人的暗算,每次去会这一枝花都匆匆忙忙,不能尽兴。可是半个多月过去了,一直都没事发生,他也就把防备慢慢放下了。 林森送走了阎宇一行人,就又有时间开始琢磨刘四爷了。林森小心的盯了他们几天,就发现了这个老流氓的行踪。俗话说,妻不如妾,妾不如偷。刘四爷食髓知味,这天又带着两个心腹来到了一枝花位于城东的家。 就在刘四爷色欲熏心去偷小寡妇的时候,林森也跟在他的身后来到这里。林森没管两个守在门外的混混,从房子的后墙翻进了院里,他小心的摸到窗口听着里面的声音,两个人还没开始办正事,正搂在一起互诉衷肠。他用之前从混混身上得来的小囊子划开隔壁的窗户,然后轻手轻脚的摸进了屋里。 刘四爷正抱着日思夜想的一枝花,嘴里一边说着, “想死我了宝贝。” 一边撕扯着她的衣服。一枝花也半推半就的随他折腾,突然背对着房门的她感觉刘四爷的身体一僵,手上的动作也停下来了。她一面回头查看,一面说着, “死鬼,怎么停下了?” 这时林森一手挑着门帘,一手举着一把左轮手枪对着二人,看一枝花回头看了一眼就吓得缩进了刘四爷的怀里。林森用枪口比了比她,一枝花会意的离开了刘四爷的怀抱。刘四爷此时心中后悔不已,要不是自己出来偷情,也不会就带了两个人在身边,此时就不会被人抓到机会摸到身边了。 他看着林森稚嫩的面孔,一只手悄悄的摸向后腰,嘴里一边说着话吸引林森的注意力, “小兄弟是哪路的好汉呀,有什么要帮忙的尽管说话,能不能先把枪放下,别走火了。” 林森没有阻止他的动作,笑眯眯的看着他说道, “刘四爷,你猜是你拔枪出来快,还是我扣扳机快?或者你猜我的枪法好不好,能不能在这不到三米的距离打中你呢?” 刘四爷摸向后腰的手一下就停住了,他强笑道, “这位兄弟是真爱逗乐,您老有什么事啊?” 林森用枪口比了比, “慢点啊,把枪掏出来,我的胆子可小,一害怕就哆嗦,你可别吓唬我。” 刘四爷无奈只能慢慢的把后腰上别着的枪掏出来,手拿着枪管把枪递向林森。这是一只崭新还带着烤蓝的毛瑟C96,也就是正宗的德国原产驳壳枪。驳壳枪深受众多军阀土匪的喜爱,德国原产的毛瑟手枪,一般情况下有钱都买不到,也就是在天津这样洋行众多的大城市,才能让他们这些混混买到这种好枪。 林森站在那里没动,冲旁边的桌子努努嘴。刘四爷只能把枪放到了桌子上。林森从身后的包里掏出一捆绳子,扔给了一枝花。 “劳您驾,帮忙把四爷捆起来吧。” 看着指向自己的枪口,一枝花哆哆嗦嗦的拿起了绳子,开始捆起了刘四爷。这时刘四爷开始提高声音, “小兄弟你有嘛事倒是说话啊,别老拿枪指换我啊?” 林森看着他笑了一下, “你想叫门外那两位兄弟进来就大点声,这点声音他们怕是听不见啊。” 刘四爷本来就在暗自忧心怕守在门外的兄弟听不见,此时见林森已经点破了,索性大声的呼唤起来。此时自己已经落到了人家手里,若不反抗,生死都得人家说了算了。刘四爷也是江湖上混出了名声的人物,怎么肯生死尽操人手呢。 林森制住他们之前已经看好了这个房子的环境,知道门外的人进来得过两道门,此时刘四爷已经控制住了,剩下一个女人也没什么威胁。他上前紧了紧他身上的绳子又堵住了他的嘴,然后把他推到在地。顺手拿起桌子上的驳壳枪插进腰带里,用手里的左轮指着一枝花,让她出去吸引两个青帮混混的注意力。一枝花颤巍巍的走在前面,林森随手拿了个麸皮枕头跟在她的身后。 守在门外的两个青帮混混听到老大叫自己进去,推门就进了院里。他们还没意识到危险,刚刚推开外屋的大门,一枝花就迎了出来。看见面带惊慌衣衫不整的一枝花,走在前面的混混已经意识到情况不对,连忙手伸向后腰拔枪。 就在这时,林森从一枝花的身后闪出,用麸皮枕头挡住枪口“啪啪啪”的就是三枪,打头的混混头胸中弹,慢慢的软倒下去。前面的混混挡住了林森射界,后面的混混连忙趁机掏枪。林森反应很快,他扔了手里的枕头,上前一步侧踢在中枪混混的胸口,尸体砸在了后面同伙的身上。啪的一声枪响,声音不大。原来是被砸到的混混混乱中开枪打在了同伴的尸体上。看地上的混混正在挣扎着推开身上的尸体,林森一脚踩在尸体上把他压住,手里的枪已经伸进了正要大声喊叫的混混的嘴里,毫不犹豫的开了一枪,鲜血脑浆涂了一地。 第二十六章报仇离津 一气呵成之下,林森连杀两人,林森把还冒着硝烟的枪口指向一枝花,顿时吓得正在放声尖叫的她紧紧的闭上了嘴。林森想到了用枕头削弱枪声,想到了用尸体减弱枪声,唯独没想到这个女人的嗓门这么大。 “如果你的大嗓门惊动了别人,你就死定了。” 一枝花看着林森冷酷的表情,连忙解释, “不会的,不会惊动别人的,我和周围的邻居关系都不好,没人会多管闲事的。” 林森点点头, “最好是像你说的。” 说着他用枪逼着一枝花帮自己把两具尸体拖进了卧室里。此时刘四爷已经挣开了大半的绳索,正手忙脚乱的解着困住腿脚的绳子。林森狠狠瞪了一枝花一眼,显然她刚才捆人的时候留了空子,林森急着解决外面的两人也没仔细察看。幸好自己动作快,不然就被他跑了。一枝花吓得蹲在墙角,缩头抱腿的减少自己的存在感,希望林森能把自己忘了最好。 此时刘四爷已经知道自己的两个手下都死了,他反而耍起了光棍, “你要干嘛,爷都接着!老子要是叫一声就不算好汉。” 林森上前重新把他捆好,把他刚吐出来的破布塞进他的嘴里,再把一枝花爷原样处理了。然后开始清点起自己的收获。在他身上除了缴获一把马牌撸子,还搜出两根小黄鱼、几百块的银票、一块瑞士手表、一个翡翠戒指一个红宝石戒指,还有一个满绿的翡翠观音。在他的两个手下身上搜出两把崭新的毛瑟C96,也就是德国原装的匣子枪,可惜的是没有枪匣。在他们身上还搜出几十块钱和两把匕首。 林森收好三把手枪和金银财物,转身看向了这位刘四爷。 “我知道您是有名的天津混混,打死都不带叫一声的好汉,所以今天特意找您帮个忙。” 林森看着满脸不服不忿的刘四爷,笑眯眯的说着, “我这个人从小就好奇,不知道你们这些好汉到底有多厉害,今天您就让我见识见识吧。” 说完林森就把他绑在了一张椅子上,然后用一张破布盖住他的脸,把桌上的茶壶里的水迎头浇上去。这是他从美国电影里学来的水刑,也不知道到底好不好用,现在正好可以试试看。一壶茶水还没浇完,刘四爷已经像是一条出了水的活鱼一样乱蹦起来。林森怕茶壶里的水不够,又从外屋的水缸里提了一桶回来。 “记得电影里说是得水流缓缓的浇,浇多久来着?” 林森第一次用水刑,一下就把他灌晕了。又是心肺复苏又是人工呼吸的好一番折腾才把人救了回来。 等刘四爷倒过这口气来,又被林森捆好了。 “感觉怎么样,还行吗?” 林森蹲在刘四爷的面前,和颜悦色的问。刘四爷真不愧是天津城里混出了名堂的人物,此时他的脸上还挂着鼻涕眼泪,还能硬挺着说, “这有嘛呀,再来。” 林森给他比了个大拇指,照着刚才的方法又来了两次,慢慢的掌握好了水刑的时间和浇水的速度,刘四爷已经快要崩溃了,几次三番从死亡边缘擦肩而过的感觉,快要让他发疯了。林森看他快不行就没有继续,还有许多招数没试验过呢,他可不能服软,不然自己还不好下手呢。 这次他把几根竹筷子削成竹签,对着刘四爷点点头, “这次有点疼,不过对您这种剁手指滚钉板都是家常便饭的人来说,也就一般吧,我看好你哦,加油。” 刘四爷看着这个折磨人面不改色的少年,心里有些发慌了,自己对自己下手和别人对自己下手可不一样。 林森把竹签慢慢的插进他的指甲里,一根又一根。说实话,林森看着眼前血淋淋的场景有种想要呕吐的感觉,这种事一般人都是做不出来的,何况他一个在和平年代生活了几十年的人呢。可是想想这个混蛋做过的事情,想想假如自己日后被日本人抓住也要承受这些酷刑,林森不但能下手折磨这个混混,还能一边上刑一边询问他的感受。 再说刘四爷这个天津大混混确实也不是一般人,咬牙切齿满面青筋的竟然真的忍住了没有叫出声,真不是凡人啊,看来人的意志力真的能克服肉体上的疼痛。林森蹲在他面前,给他竖了个大拇指, “真是好样的,咱们再来下一项,这次我估计你挺不住。” 林森心里很感谢他,万一有一天自己要面对日本人的酷刑,有了这个混混都能挺住的前例,自己一定不会连他都不如吧。接下来他调了辣椒水给他灌进鼻子里,又上了简易版的老虎凳还有一些在网上看来的各国酷刑。有的效果好,有的差一些,总结了很多宝贵的经验教训。 其实在辣椒水灌进鼻子里的时候,刘四爷就服软了,他痛哭流涕的认怂了,可是林森并没有放过他,而是把记忆中的酷刑一样样的用在他身上,在旁边看着的一枝花都快要吓傻了。 “这是个疯子吧,他就是为了折磨人,根本不是什么想要出头的混混,他不会也这么对我吧。” 林森看着浑身发抖已经吓得尿了裤子的一枝花,有些郁闷, “这是把我当成变态了吗?我只是在练习技能啊。” 看刘四爷已经瘫在了椅子上,像看魔鬼一样看着自己,林森无奈的摇摇头, “我还有好多想法没实验呢,这就不行?好吧,说说这些年你收刮的钱财放哪了。” 刘四爷一点犹豫都没有的说道, “只要你放了我,要多少钱我都给你,我的钱都存在银行里了,只有我才能取得出来。” 林森看着他的脸摇了摇头, ”你还真是不见棺材不流泪啊,行,咱们继续。” 于是不顾他的求饶,又给他来了几套大刑,在这个过程中,刘四爷交代出几个地方。像他们这些混江湖的,都会准备几个密窑,万一遇上事情需要跑路或者躲避仇家,这些准备就会用得上。他的大部分钱财确实是存在了银行里,存单都在大老婆手里放着。密窑里只是有一些现金而已。不过林森已经很满意了,自己也不是专门为了钱财而来,能在给小豆子的姐姐报仇之余,还能试试自己的刑讯技巧,这些钱财已经是意外之喜了。 榨光了刘四爷的最后一点剩余价值,林森一刀结果了他。临走前,他把一块黑布蒙在了一枝花的眼睛上,在她耳边说, “你什么也没看到,懂吗?“ 看她连连点头,林森又吓唬了她一下, “记住了,什么都不知道,别让我回来找你。” 看到被吓得摇头不已的一枝花,林森放心的离开了,因为即使一枝花供出了自己的长相,也不过是自己化妆后的样貌罢了。更何况,亲眼目睹了林森在刘四爷身上施展的手段,借给她一个胆子,她也不敢供出自己。 林森离开一枝花的家就赶赴刘四爷的几个密窑。从中得到了十根大黄鱼,二十多根小黄鱼,二十几个金镏子,还有两三万的各个钱庄的银票,以及几千块的美金,零零散散的一大堆,也不好具体估算,反正是发了一笔横财。这里的现金说是他身家的九牛一毛有些夸张,不过说是他所有家产的几十分之一就一点也不过份,想想他一个混混就能积攒下这么多的钱财,就能知道现在社会的黑暗了。 林森处理完这些手尾之后,来到了城西小豆子三人租的房子,这些日子三人也不敢上街露面,整日窝在小小的房子里,都过的担惊受怕的。林森放下路上买的一些水果,对小豆子说, “我已经把刘老四宰了,算是给秀秀姐报仇了。” 小豆子的眼泪一下就出来了,这些天快要被憋死了,想要去报仇又怕连累了大棍子母子。现在得到了林森的这个消息,他一下子悲喜交加,不知道该怎么表达自己的谢意。大棍子母子也非常高兴,这些日子窝在这个小房子了,几个人没事可做就分析起林森这个人。大棍子母亲年纪大些,知道林森的行事后就告诉两个孩子,他们这个朋友不是凡人,以后一定要跟紧他。此时听说他杀了天津有名的大混混刘四爷,更是对他佩服不已。大棍子妈妈推了推欢喜得傻了的小豆子,小豆子也醒过神来,噗通一声跪倒在林森的面前, “林大哥,以后我这条命就是你的了。” 林森没想到小豆子会这么做,连忙扶他起来。这时大棍子妈妈伸手拦住了他, “我们穷人家,除了一条命什么都没有,现在你替小豆子报了仇,让他给你磕两个头你受得起。” 林森只好作罢,这时大棍子也跪在了小豆子的身边,林森就有些懵了,他看了看大棍子的妈妈,这时大棍子妈妈笑着说, “他们都长大了,以后也该出去奔自己的前程了。你这个孩子有本事还讲义气,现在又对小豆子有大恩,以后他们跟着你,我也放心了。” 这时小豆子和大棍子跪在林森面前给他磕了一个头, “大棍子|小豆子,给少爷磕头了。” 林森可不习惯被人叫少爷,连忙让二人起来。 “咱们以后兄弟相称就是了,有我一口干的就不会让你们喝稀的。” 林森也觉得是时候收拢一些可靠的人手了,就顺势收了这对兄弟。没想到大棍子妈妈却说, “以后他们跟着你,名分得先定下来才好做事。你们俩记住了,阿青可以把你们当兄弟,你们除了是他的兄弟,还得把他当东家,当主子,记住了吗?” 二人都点头称记住了。 林森知道像大棍子妈妈这样,从小生活在旧社会的妇女,心里都有些封建思想,什么主子不主子的自己根本不在意,可是一时也不能扭转她的观念,就先答应了下来。 本来林森得了大笔的钱财,完全可以再给大棍子他们重新买一所房子,可是刘四爷被自己杀了,以后天津城里的混混一定不会放过跟这事沾边的人。大棍子和小豆子被自己从他们手里救出来,一旦被他们抓到就不会有好下场的,所以天津城对他们来说已经不安全了。就是现在的住处也只能暂时住着,要早点换地方了。 正在林森为了如何安置他们三人而着急上火之时,远在上海的林婉清也遇到了麻烦。十月十五日,林婉清突然接到了北平发来的电报,说是“晚晴出事,望速归。”她心急如焚,可是上海到北平的距离遥远,这时候的交通又很不发达,最快的速度赶回去也要三天以上,她怕事情紧急自己赶不及到家。 这时她突然想到正在天津的林森,天津离北平很近,坐火车两个小时就能到,而林森的办事能力更不用说,他能在青帮手里救人,还能冲进青帮大佬家里杀人放火,妹妹如果真有事的话,说不定他赶过去比自己还要有用。于是急忙给林森发了电报,希望他替自己去北平探望家人,如果需要他帮忙的话,希望他能尽力而为。 林森晚上回到武馆才接到电报,他知道事情紧急,正好也要把小豆子三人转移,索性就带他们一起去北平吧。他跟馆主赵大奎交代一声,就收拾东西去接小豆子和大棍子母子去火车站,他简单的给大棍子和小豆子画了画妆,掩盖了本来的面目,免得在离开天津前再遇到麻烦。 这时候的火车票只有开车之前的两小时才开始售卖,因此一到买票的时候的就混乱不堪,林森身上带着大笔的金条和现金,肯定不能去人群里拥挤着买票,不然万一被偷了,就真是哭都哭不出来了。好在他有前世的记忆,他找到一个穿着制服的铁路工作人员,递给他一包香烟, “大哥,麻烦你一下,我想打听点事,方便吗?” 这是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他看了看提着一个皮箱背着双肩包的林森,接过了香烟。在林森的示意下,走到了一旁的无人处, “什么事啊?” 林森掏出十块钱递给他,这个人好像被吓了一跳,应该是从来没遇到过这种好事,看他手忙脚乱的收了钱,林森说, “大哥,我们四个人要去北平,可是实在是挤不过那些人,能不能请你帮忙买几张票?” 这个人有些为难,应该是没做过这种事。他摸摸口袋里的十块钱,这已经抵得上自己半个月的工资了,就勉强地点了点头, “我也不知道能不能帮上你的忙,你们先在这等着我去看看。” 林森四人就在这等了起来,没一会那个人就满脸喜色的攥着几张票跑了过来, “算你们运气好,正好是我一个熟人在卖票,不过三等座的票没有了,只有几张二等座的了,我看你也不像是差钱的人,我就帮你拿过来了。” 林森知道二等座的价钱要比三等座的贵一倍,可是自己现在也不差钱,就掏钱买下了几张票,顺手又多给了他五块钱。果然这个人又热情了几分, “老弟仗义啊,还有什么我能帮忙的吗?” 林森知道上车的人也非常多,就请他帮忙把自己一行人送上了车。二人交换了姓名,也算了留了一份交情。 第二十七章晚晴有难 四人上了火车已经快到下午五点了,好在有火车站的工作人员送行,免了和人群拥挤着上车的麻烦。二等座的条件还不错,座椅宽敞人也不是很多,小豆子三人都没出过门,一路都兴奋的四处打量。四人上车后没一会就发车了,一路顺利的到了前门火车站。 火车没等停稳,就有人从窗口把大包小包的行礼扔下去,人也从窗口跳出去。月台上马上一片大乱,接人的喊叫声一声比一声高,林森提着箱子带着三人随着人流下了车。车站里下车的人黑压压的一片,拥挤不堪。他们一边让过向前拥挤着急着出站的人,一边向出站口走去。 四人下车后面对着陌生的环境都有些茫然,尤其是兴奋了一路的小豆子和大棍子,没出过门的两个孩子怯生生的看着眼前熙攘的人群。林森此行随身的行礼很多,他穿着琼恩夫人送给自己的西装,自制的腋下枪套左右各插着一支手枪,背包里背着两只驳壳枪一只左轮手枪和一百多发各个口径的子弹。十根大金条被他绑在两条小腿和胸腹之间,手里的皮箱装着剩下的小黄鱼和其他的现金。 林婉清家在西城的灵境胡同,离这里还有很远的距离,林森叫了两辆黄包车就一路向西城而去。若是时间充足的话,他本想安顿好小豆子和大棍子母子再去林家,可是不知道现在林晚晴遇到了什么麻烦,林森心急了解情况,也就只能带着三人上门了。 平城有句俗话,东富西贵,南贫北贱,意思是说住在东边的都是有钱人家,西边的都的当官的,住城南的多是穷苦人家,而北边在明清时期都是太监出宫后的住所所在。林家祖上就是官宦人家,所以家就安在西城。 可是自从父母相继离世,林婉清也远走上海,偌大的一个家宅就只剩下林婉清的妹妹林晚晴一个人守着。同样住在北平的姨妈就带着一双儿女搬过来与她同住,一面照顾侄女的生活,不使她感到孤独;一面也是为了照顾妹妹妹夫留下的这个家。 林晚晴姨妈的丈夫早逝,和一对儿女生活在一起。儿子叫慕嘉晟,今年二十四岁,刚刚大学毕业不久,就进入了一家报社做编辑;女儿叫林嘉欣,今年二十岁,刚刚考入燕大,是林晚晴的学妹。 这次的事情是这样的,北平警察厅得到线报,燕大国文系的老师钱文远有共党嫌疑。而这位钱文远正好是林晚晴的国文老师,他学识渊博,幽默风趣,很得同学们的喜爱,林晚晴也非常尊敬和喜欢这位老师。在警察抓捕的过程中,同学们为了保护钱文远老师与警察发生了冲突,最后钱文远顺利逃脱,而与警察发生冲突的学生则被抓进了警察局,林晚晴就在其中。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帮忙看家的姨妈必须通知给林婉清知道才是。于是才有了林婉清请林森帮忙的事情。 林森上辈子就在这座城市生活了很长时间,所以对这里并不陌生,按照林婉清给的地址,一路很顺利就找到了林家。这座宅子是一座占地很大的四合院,门口是屋宇样式的黑油大门,门旁两个趴着狮子的石鼓,一看就是官宦人家。林森心里有事就没顾得上仔细观看,打发走黄包车就带着三人上前叫门。 不一会一位六十多岁的老人家出来了,他看面前站着一位身西装笔挺,手拿皮箱的年轻人,身后还跟着大小男女都有的三个人,四人都有风尘之色, “请问你们要找谁?“ 林森知道自己这一行来的突兀,开口问道, “请问这是林府吗?我是林婉清小姐的朋友,受她之托,上门拜访。” 这位老人是林家的管家,从小看着林婉清姐妹长大,她们都称呼他祥伯。听到林森说是受大小姐的委托来家里,心中知道应该是为了二小姐的事而来。连忙把几个人让进门来, “您这是从哪来啊?家里昨天才给大小姐发的电报,按说她到家还切得些日子呢。” 林森看他的样子知道家里应该还没收到林婉清发来的电报,于是林森忙解释清楚事情的原由。 “我叫林青,是婉清姐的朋友。她在上海接到家里的电报很着急,可是路途遥远一时不能赶回来,正好我在天津离这不远,她就请我过来看看能不能帮得上忙。” 祥伯年纪大,经历的世情多,现在家里就只有几个孤儿寡母在,凡事不得不多加小心,他一路上旁敲侧击的询问林婉清的情况, “这可真是太麻烦您了,大小姐还好吧,你们是什么时候认识的?” 林森知道老人家阅历丰富,怕自己是冒充的骗子,索性把话说开了, “我是三年前与婉清姐在上海结识的,她给晚晴小姐的信里应该提到过我。” 听到林森这么说,祥伯就放心了。几人经过门廊又穿过一道月亮门,进了内院,院子里长着一颗桂树,墙角摆着两盆一人高的石榴和两盆半人高的夹竹桃,檐下还有两个大鱼缸。小豆子三人哪见过这种富贵人家的大宅子,一路上拘束的手脚都不知道该放在哪里。这时一位打扮雍容的中年妇人迎上前来,祥伯上前给她介绍几人的情况。 “这位是林青先生,他说是受大小姐所托上门帮忙的。” 老头滴水不漏的回答道,随便还给林森介绍对面这位妇人的身份, “这位是大小姐的姨妈,你称呼慕夫人就好。” 这位慕夫人听到林森的名字就伸手拉住了他的手, “你就是阿青呀,早就听婉清在信里提到过你,你怎么会过来,你不是也在上海吗?” 林森一边给这位穆夫人行礼一边解释自己怎么会过来,顺便简单介绍了小豆子三人的情况,二人寒暄了几句,林森就忙问林晚晴到底出了什么事。慕夫人让祥伯把小豆子三人先安顿下来,然后把林森请进客厅落座,一边吩咐人上茶,一边给林森讲述了事情的经过。 林森听了她的简单介绍,算是把担心了一路的情绪放松了些,毕竟林晚晴只是被关进了警察局,不是什么有生命危险的大麻烦。燕大是教会学校,也可以说是现在中国最好的学校之一,入读的学生大都出身不凡,燕大的校长司徒雷登在政府中也能说得上话,学生家长和燕大校长的人脉都是这些学生的护身符,谁敢一下子得罪这么多人,所以林晚晴暂时不会有什么事情。 林森开始询问具体的信息, “慕夫人知不知道和晚晴小姐一起被抓的一共有多少个学生,大概都是什么人。还有逃跑的那位钱文远先生到底是不是共产党?” 慕夫人对他的问题一无所知,自从外甥女出事以来,她惶恐不安的等着儿子在外面打探消息,可是慕嘉晟也只是一个报社的小编辑,没有什么门路。林家这些年积攒下的人脉关系倒是不小,可是林婉清姐妹不在,自己也联系不上,所以只能给林晚清发电报招她早点回来。 “好吧,您先别急,晚晴小姐是燕大的学生,警察轻易不敢动她,何况一起被抓的还有很多人,搞不好燕大的校长已经出面了,现在…..” 林森正给这位慕夫人解释着情况,一个戴眼睛的年轻人走了进来,他穿着一件藏青色的毛呢大褂,手里提着一个公文包,一副文质彬彬的样子, “妈,这位是……” “这是婉清的朋友林青,她离得远一时回不来,就请阿青上门看看能不能帮上忙。” 慕夫人给二人介绍, “这是我儿子慕嘉晟,现在在新民报做编辑。” 林森站起身与他握手行礼。三人重新落座后,林森向这位慕嘉晟问起了刚才的问题。 “我去找晚晴的同学打听过,被捕的一共有八个人,五男三女。这其中有一个叫赵爽的女生,她父亲是国民政府财政司的一位副司长;一个叫何家栋的男同学的父亲是北平市政府的一位处长,还有两位同学的家长也是政府的工作人员。” 慕嘉晟给出了让林森满意的答复, “这么看就没什么大事了,燕大被警察局抓走了八个人,燕大校长一定会出面要人,何况被捕的人里,好几位同学的家长是政府人员,没有意外的话他们应该很快就会被释放。除非……” 林森皱着眉头思考着最坏的可能, “除非什么?” 慕夫人忙问,慕嘉晟也关注的看了过来, “除非那个逃走的老师真的是共产党,并且警察的手里有证据。” “就算那个老师是共产党,可是晚晴他们也不知道啊,不是说不知者不罪吗?” 慕夫人着急的辩解。 “是啊,他们一群学生,知道什么共产党不共产党的,都是被蒙蔽了嘛。” 慕嘉晟也郁闷的嘟囔着。 “如果只是因为不知道他是共产党才帮忙他逃跑的话,虽然有些麻烦,但凭着燕大的牌子和众多家长的努力,他们也不会有什么事。怕就怕他们与这位钱老师走的太近,被他发展成了共产党,那就是大麻烦了。” 慕家母子都被吓住了,他们都知道现在“共产党”这三个字意味着什么。要是真的像林森说的那样,林晚晴的小命都难保得住啊。 看二人都被吓住了,林森连忙安慰他们, “你们先别着急,我说的只是最坏的可能。你们平时和晚晴小姐生活在一起,她的言谈举动怎么样,有激进的地方吗?” 听了林森的问题,母子二人更加愁眉不展起来,慕嘉晟摘下眼镜,按摩着鼻梁说道, “现在的大学生,哪个不是满腔热血,对社会充满了不满。但也不能就凭这个就说他们是共产党吧?” 林森表明立场安定他们母子的情绪, “就算晚晴小姐真是共产党,咱们也得把她救出来,否则以后我们怎么面对晚清姐?” 听林森这么说,慕家母子对视了一眼,说, “那我们现在应该怎么办?“ 林森想了想,说道, “我们首先得知道警察局的态度,看他们是否要严办这些被捕的学生;还要联系上关押他们的地方打点好关系;除此之外还得弄清楚那位钱先生的情况,看看他到底是不是共产党。” 慕嘉晟从昨天林婉晴出事就在打听情况,疏通关系,总算是辗转联络上一位北平警察局的巡长祁一山,约了他明天中午一起吃饭。林森听说后就想和他一起见见这个人。 此时天色一晚,慕夫人就吩咐祥伯让下人打扫房间,安排四人先住下来。小豆三人逃离天津混混的追杀,再加上一路兴奋不已,都已经疲倦了,被祥伯安排好房间后就都去休息了。林森照例完成了睡前功课,又练了几趟拳脚才去睡觉。 第二天一大早他就和慕嘉晟赶往燕大,走访了不少林晚晴的同学老师。通过他们知道现在燕大的校长正在与政府沟通,试图营救被捕的学生。也了解了一些逃走的钱文远老师的信息。 大概搞清了事情的脉络后,林森就打发慕嘉晟去顶饭店和联络祁一山。二人分开后,林森又特意找到了慕嘉晟的妹妹慕嘉欣,询问她了解的情况,在她的口中虽然得到了一些更加详细的信息,但是林森觉得她知道的绝不只是这些。她们两姐妹在同一间学校里,肯定会很了解彼此的情况,可是她刚才说的却没有多少是关于林晚晴的信息。 “你是不是还有什么事没说?你不知道你晚晴姐姐现在的情况吗?” 慕嘉欣有些不以为然的回答道, “还能怎么样,现在校长都出面了,还有一起被抓同学家长都出面了,那些警察还能怎么样嘛。” 林森表情严肃的对着她摇了摇头, “你想的真是太简单了!你知道共党嫌疑是个什么罪名吗?共党嫌疑就是,只要有嫌疑就会被枪毙。那位钱文远先生是逃了,不然现在他就是一具尸体。‘宁可错杀一千,不可放过一个’,懂不懂?搞不好你姐姐就是那一千里的一个,别说燕大的校长和几个政府官员家的孩子,就是他们自己,沾上共党嫌疑这几个字都是死路一条。” 慕嘉欣有些吓到了的样子,喃喃自语着, “不会的,怎么会这样,他们不讲法律吗?” 林森知道不下猛药不行了,现在这个时候,自己只有掌握更多的信息,才能知道自己可以做些什么。 “你别以为我在吓唬你,二七年的时候,在南京,在上海,被杀的共产党数不胜数,尸横遍野,血流成河。这两年杀的少了只是因为那些共产党都藏起来了,现在是只要有嫌疑就是杀无赦,你还觉得你姐姐会被安然无恙的放回家吗?赶紧把你知道的都告诉我。” 林森声色俱厉的表情真的把她吓住了, “姐姐真的可能会死!” 这让她不敢再帮表姐保守秘密了。 第二十八章往来奔走 原来那位钱文远先生真的是一位共产党,而林晚晴也正是他发展的下线党员。林晚晴在二九年被钱文远发展入党,钱文远是她的入党介绍人也是她的直接领导,所以那天警察来抓捕他的时候,林晚晴会带着一帮同学与警察发生冲突,掩护他撤退。 “你知道的这么清楚是不是也加入了共产党?” 林森紧盯着面前这个一身民国学生装的少女。目光炯炯之下,慕嘉欣摇摇头, “我不是共产党,不过我一直在帮晚晴姐做事,算是她发展的积极分子。” 听了她的回答,林森暗道果然如此, “现在跟我详细说说这位钱文远先生吧,他现在在哪里,对那些被捕的学生有没有营救措施?” 林森没指望能轻易打探到这位钱先生的下落,只是试探性的问了一句。却没想到歪打正着,那天钱文远逃出学校,正好遇到慕嘉欣,所以整个燕大里就只有她才知道这个钱先生的落脚处。慕嘉欣被林森的一番话吓唬住了,为了救表姐就把林森带去了钱文远的藏身处。 钱文远为了躲避警察的追捕,住到了现在还是郊区的中关村里。这里住的要么是本地农民,要么就是走街串巷的小贩,他就租住在一户农户家里。绕过几户正在生火做饭的人家,在慕嘉欣的示意中,林森看到了此行的目标。这位钱先生看起来三十多岁的样子,穿着长衫戴着眼睛,长相英俊儒雅,此时他正在一个炉子上烧水。看见慕嘉欣带着一个陌生人找上门了,他没有流露出被追捕的惊慌,很从容的看着林森。林森也冲他点点头, “钱先生是吧,方便聊几句吗?” 钱先生做了请进的手势,带路走进屋子, “你怎么称呼?慕嘉欣能带你来这里,你是晚晴家里的人?” 慕嘉欣有些不敢看钱先生的眼睛,低着头站在一旁。 “钱老师,对不起。” 钱先生摇摇头, “没关系,晚晴出事都是为了救我,我又怎么会怪你呢。” 林森摆手示意慕嘉欣先回去,慕嘉欣看钱先生没有什么说话就转身离开了。 “我受她姐姐所托,想办法营救她,不知道你们做了些什么。” 钱文远抬手让座,听了林森问题,他苦笑着摇了摇头, “我们现在做不了什么,现实的情况也不允许我们做什么,或者说,我们什么也不做才是最好的。” 林森听懂了他话里的意思,现在共产党在被国民党追捕,没有能力营救这些学生,一旦被发现有共产党参与营救,那些学生也就有了也是共产党的嫌疑,所以最好的做法是什么也不做。林森能理解他们的做法,但是还是要了解一些事情, “你为什么会被追捕,有人知道林晚晴是共产党吗?” 林森连续问道,因为这些关系到营救林晚晴的难度。 钱文远坐在林森的对面摇了摇头, “我不知道为什么会被追捕,可能是我们内部出了叛徒。在这个时候,这不奇怪。” 他想了想接着说, “至于晚晴的党员身份,除了我之外,在燕大还有两个人知道她的身份,但是这两个人是谁我不能告诉你,因为这关系到组织纪律和他们的生命安全。” 林森很烦躁,他能理解钱先生的顾虑,可是这也会增加自己解决问题的难度, “你能确保他们不是叛徒吗?” 钱先生面色有些难看,这两年他见多了在死亡面前低头的同志,所以他也办法给林森一个肯定的答复。 看他不说话,林森也就知道了答案。现在的问题是,钱先生既不能保证那两个知道林晚晴身份的人不是叛徒,又要对自己保密他们的身份,问题进入了死循环。 林森站起身来,在屋子里慢慢的踱了几步,脑子里整理着信息。从钱先生这里已经没办法获得更多的情报了,只能先放下这边的事,重新去警察局想办法。现在林晚晴和她的同学们还被关在看守所里,自己只能想办法先把人救出来再说。他对钱文远点了点头, “现在警察在到处抓你,钱先生你也要主意安全,晚晴的事我会想办法的,现在就像你说的,你什么也不要做,保护好你自己就是对她最大的帮助了。那我就先告辞了。” 钱文远送林森出了院子。 在钱文远这里没得到什么有用的东西。林森边走边想,现在林晚晴最大的麻烦是她的共产党员身份,而知道她身份的人是不是叛徒还不清楚,只能先放下这个隐患考虑其他的。如果她的身份没有暴露,那么凭燕大和学生家长的努力,应该可以营救出他们。想到这里林森基本捋清了事情的脉络,那么现在自己就要努力找关系送钱了。 祁一山是警察局的老人了,平时负责一些盗捕案件的处理,在共党嫌疑的案子上没什么权力,但是这已经是慕嘉晟能找到的最好的选择了。林森把祁一山请到东来顺涮火锅,慕嘉晟作陪。十月中旬的北平已经渐渐的冷了起来,正是贴秋膘的时候。这时候电灯还不普及,白天的时间也变短了,等祁一山下班来到饭店,还不到五点钟天就已经黑了下来。慕嘉晟给两人互相介绍寒暄后,三人围坐桌前,祁一山首先开口, “你们的事我都知道了,牵涉到共党的案子可不是小事啊!” 慕嘉晟连忙举杯敬酒, “这不是求到祁爷您的门下了吗?我先敬您一杯。” 说着就干了一杯,林森也陪着举杯抿了一口,没有说话。 “要是别的事情都好说,这件案子牵涉到共产党啊,你们知道现在上面对共产党的态度吧,那是宁可错杀一千,不可放过一个啊,你们家这位小姐帮着放跑了一个共产党,能是小事吗?” 祁一山摇头晃脑的说着,手里的筷子不停, “我们对衙门里的事儿是一窍不通,还得麻烦您指点指点,你看这事儿,有缓儿吗?” 慕嘉晟顺着桌边推过去一个信封,祁一山很自然的挪挪放在桌子上的大檐帽盖住了信封。 “既然你找到了我,这件事你就放心吧。我在这北平警察局里混了几十年了,不敢说有多大的权力,但是人面熟、路子广却是公认的。你就安心的回家等我的消息就是了。” 林森看他自信满满的大拍胸脯,就知道这是个吃两头的混子。旧社会里的警察门道极多,最普遍的就是吃完原告吃被告,所以叫吃两头。林森估计这家伙是知道林家现在没有能做主的人在,只有孤儿寡母的好欺负,所以想在他们家身上咬一口。自己自然不能让他把林家当成肥羊宰,就在旁边敲了敲边鼓。 “慕兄你现在放心了吧,有祁爷的帮衬,后天林家大小姐也能到家了,等她把家里那些老亲戚都联络上,就更不用担心了。” 祁一山听了林森的话,不由得抬头看了他一眼, “林家大小姐要回来了?她家在北平城里还有老亲戚?” 这时候祁一山感觉嘴里的羊肉也不香了,本以为这一家子只剩下孤儿寡母的,正好是自己可以吃得下的一口肥肉,没想到人家有当家的小姐马上要回来,外面还有老亲戚可以联络。这北平城里谁都不能小瞧,俗话说宰相家里还有三门穷亲戚呢,弄不好人家真有些身居高位的门生故旧,这件事可不能按照原来的想法来了,别一口没吃成个胖子,倒把自己给噎死了。 慕嘉晟听了林森的话,也把一直绷紧的神经放松了些,顺着祁一山的问题答了下去, “林家祖上就在京城做官,我表妹的祖父做过前清的翰林,姨父生前在燕大教书,门下弟子众多,可是这次晚晴出事,婉清又远在上海,我们也联系不上林家的亲朋故旧,只能等着婉清回来,好在再有一两天她就能到家了,现在有了祁爷的帮衬,晚晴的事就托付给您了.” 说着他又举起杯来劝酒,祁一山却暗自出了一头冷汗,一时贪心却差点掉进大坑。这时他也没了刚才拍胸脯时的自信了,一心只想着怎么把刚才放出去的大话收回来。说不得只有吐出已经吞下的肥肉了。 “老弟先慢来,这件事毕竟不是小事,还要从长计议才是,你的钱先拿回去,事情办好了我才收的安心,事儿要是办不好你也不能怨我。好在林家大小姐马上就要回来了,一切都好说。” 说着祁一山把帽子下的信封又顺着桌子边推了回来,慕嘉晟一时有些懵了,心里暗想, “钱刚才不是已经收下了吗?这怎么又退回来了?” 这时林森按住了祁一山的手, “祁爷您太客气了,这只是林家的一份心意,无论事情成不成,林家都要感谢您帮忙费心。” 说着话把信封又推给他,祁一山听了林森的话才算放心的收下钱。这时他已经放弃了想要讹一把的想法,就放松心情和二人吃喝起来。 林森没指望通过他一个小小的警探就能把人捞出来,只是专心打听警察局的情况,尤其是负责林晚晴案子的部门的情况。这些事情不是什么机密,祁一山看在刚收了的钱的份上,耐心给两人介绍了他了解的情况。 对林晚晴一行人进行抓捕的是警察局侦缉二科,侦缉科专门负责整个北平城的一切缉拿走私活动,油水丰厚,而这个二科却是专门对付共产党的,没什么油水,但是权力很大。二科的科长章裕城就是这次抓捕行动的负责人。 二科里除了章裕城还有两位副科长陈明理和扈明颖,还有行动队长郑强,这三个实权人物。陈明理主管内务,扈明颖负责财务,郑强主管行动,林森又特意问了一下这个郑强的情况,得知这人是个唯章裕城之命是从的粗鲁之辈,能坐稳这个位置除了对科长章裕城的忠心,全靠手下有吕二木和夏守良两个人,这吕二木身手不凡枪法好,夏守良心思诡诈智谋多。二人帮着郑强这两年抓了不少共产党。 林森从这祁一山的口中得到不少有用的信息, 林森之前已经向祁一山打听过了,林晚晴和她的同学们被暂时关押在京师模范监狱。京师模范监狱地处宣武区,建于清朝末期,俗称“王八楼”,是一所有别于封建衙门的现代监狱。林森来到监狱,一路金钱开道,终于见到了监狱长姜树松。他是一个四十多岁满脸横肉的胖子。林森送上三根小黄鱼,满脸谦卑的说道, “这些念书的学生不懂事,现在还要麻烦您帮忙多多照顾,一点小小的心意,希望您别嫌弃。” 姜树松看着一脸青涩的林森说着不符合年龄的话,点点头收下金条, “那没得说,放人我没那个权力,照顾照顾还是可以做到的。早上已经来过一波人了,现在你这又来表心意,我肯定照顾好这些同学们,让他们吃的用的不会比外面差。” 林森连连作揖, “那就多谢您,毕竟里面有些女孩子,还要麻烦您多费心。” 林森没特意提林晚晴,姜树松眼明心亮的点点头, “一定照顾好几位女同学,放心吧。” 办完了监狱的事情,时间已经到了下午了。他又马不停蹄的赶回警察局找到祁一山,请他帮忙看看能联络到侦缉二科哪位管事的。祁一山的人面确实很广,不一会就传出了消息,二科副科长陈明理愿意赴约,林森把一把大洋塞进祁一山的口袋, “多谢祁爷的帮忙了,事情办好了还有心意奉上。不知这位陈副科长有什么爱好没有,还要请您多多指教。” 祁一山看这位刚认识不久的年轻人出手大方,也乐意指点一下对方, “这位陈副科长家里人口多,这二科又是个清水衙门…..” 没等他说完,林森就接下去, “明白,‘钱’是吧,这个谁都爱,他的胃口怎么样,还有别的吗?” 祁一山越发觉得这个年轻人懂事, “他一个副科长,眼界不大,放心吧。还有就是,听说他家里是母老虎醋坛子,经常看着他脸上带伤来上班,所以嘛…..” “懂了,男人都会犯的错误嘛,晚上我在八大胡同请他喝酒,麻烦祁爷到时候也辛苦一趟。” 说着对祁一山使了个眼神。祁一山会意的点点头, “辛苦就辛苦点儿吧,谁让我和老弟一见如故呢。哈哈…..” 看着大笑着离去的祁一山,林森满脸的苦笑,没想到自己也有给人拉皮条的时候,真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啊。 第二十九章努力捞人 “八大胡同”在西珠市口大,街以北、铁树斜街以南,由西往东依次为:百顺胡同、胭脂胡同、韩家潭、陕西巷、石头胡同、王广福斜街、朱家胡同、李纱帽胡同。林森只逛了下陕西巷,名妓小凤仙、赛金花都曾在这里搭班。据说这八大胡同和周围的小胡同里大小妓院有几百家,这里茶寮酒肆,饭铺烟馆,书场戏院,无一不有,就好像是后世的商业街一样。 林森在陕西巷的倚红楼招待了陈明理和祁一山,这是一座天井样式的二层围栏小楼,三人坐在天井里的沙发上聊天喝酒,边上有三个一身旗袍,打扮时髦的妓女在浅唱低吟着江南小调。陈明理困顿已久,平日里最多逛逛三等妓院,从未来过这“清吟小班”。在美女围绕中,已醺醺然不知身在何处了。祁一山没想到林森出手这么大方,这一局下来,最少也要几百块块,要是晚上再留宿,还得再加些。自己帮忙联络就得了不少好处,看来日后要与他多多交往才是。 得了林森的吩咐,几个妓女都围着陈明理转,把他捧得高兴哄得开心,祁一山也是明白人,自然热络的加深林森和陈明理的关系。没多久陈明理就把林森认作了好兄弟。 “老弟,你今天这阵仗可是不小。有什么事要哥哥我帮忙,只要是我能办到的,绝对没二话。” 陈明理一口干了身边美女送到嘴边的红酒,豪气干云的说道。 “哎,小弟确实是有一件事要麻烦哥哥帮忙啊,只是……” 林森故作为难的说道。 “什么事,只管说,哥哥虽然官不大,但是手里的权可不小,你尽管说。” 陈明闭着眼随着妓女的歌声打着拍子。 “我有个姐姐在燕大读书,不懂事冲撞了办案的警察,被抓了起来…..” 没等林森说完,陈明理就睁开了眼睛,看着林森,林森也把下面的话咽了回去。 “燕大的学生,被抓起来?难怪你会找到我的头上,还出手就这么大方。” 陈明理虽然一身的酒气,此时身上倒有几分正气凛然的样子。 “你知道他们卷进的是什么案子嘛?他们放跑了共党嫌疑犯!知道共党嫌犯的罪过是什么吗?杀头的罪过!你说这是小事吗?” 林森连忙给几个妓女使了个眼色,早得知事情原委的几个妓女连忙上前又捧又劝的让陈明理的火气降了下来。林森见机拿出五根小黄鱼摆在桌上。 “您也说了共党嫌疑是杀头的罪过,他们只是冲撞了警察,他们又不是共党嫌犯对不对,我姐姐一个女孩子被关在牢里,家里人都愁的吃不下睡不着的,所以请您多多帮忙,费费心,事成之后还有厚报。” 围着的妓女和祁一山也都帮着讲情,陈明理看看身边的美人,手中的美酒,又看看桌面上的小黄鱼,伸手点了点林森, “你的事儿不小,实话实说,能不能办成我没有把握,不过看你的面子,我尽力而为。” 说着他伸手拿过金条。 林森能得了这一句话就算是没有白费劲。又陪着他谈笑了起来。 看着天色不早了,林森掏出怀表看了看,已经八点多了,这时候正是妓院里热闹的时候,林森站起身来, “二位哥哥今天在这里尽管玩,几位姑娘的过夜费我也都付过了,我得先走了。” “怎么老弟这就要走?留下一起玩吧,你走了我们玩的也不痛快啊。” 陈明理半躺在沙发上,伸手留人。 “实在是家里人等着我的回信儿呢,等把事情都办好,我陪两位哥哥再来一次,到时候我们玩个痛快,怎么样?” 林森推脱了二人的挽留,又陪他们说了一会话才结账离开了。 这两天,可以说是脚不沾地的一路奔波,事情终于算是见了些眉目。等林森回到林家时,已经快十点钟了,慕夫人带着儿女和祥伯都在等着林森。看见林森带着一身的酒气回来,几人都把目光放在他的身上,虽然没说话,林森也明白他们的意思了, “事情算是有了些眉目了,具体的还得等等,不过监狱那边我已经打点过了,晚晴小姐在那里不会受什么委屈的,只是还要再关些日子。” 几人听了都大感欣慰,慕夫人忙吩咐, “祥伯,叫下人烧水,阿青一身的酒气,得好好洗一洗。” 祥伯点头忙去找人烧水。慕嘉欣给林森倒了一杯茶,几人都围在身边询问他这一天的经历。得知林森为了办事花了不少钱,慕夫人连忙要去拿钱给他补上, “阿青你要办事花钱跟我说呀,哪有上门帮忙还要自己花钱的?” 慕嘉晟也连声称是,自己也跑了一天,却到处都摸不到门路,好容易找到个祁一山,还差点被他当成了肥羊宰。这位经过这么长时间,也反应过来了。所以愈加的佩服这个比自己年纪还要小一些的林森。 林森摆了摆手, “婉清姐和我的关系,不是一点钱财能衡量的。之前都是她帮我,现在我能回报一二只有满心欢喜,又怎么会在乎一点钱呢。” “我不知道婉清帮过你什么,你却是实实在在的帮了我家晚晴的大忙了。既然你不要我给给的钱,那就等晚清回来再说。” 慕夫人满面慈爱的看着林森,这个孩子明事理又讲恩义,越看越让她喜欢。 “好,都等婉清姐回来的。” 林森只能点头答应下来。 “时间不早了,大家都回去睡吧。阿青也奔波了一天了,洗洗睡吧。” 慕夫人最后说道。林森先去后院看过小豆子三人,他们突然住进这么好的房子都非常不习惯。小豆子看着林森问道, “少爷,我们以后一直住在这里吗?” 林森摇摇头, “说了多少次了,你们还是叫我阿青吧,少爷,少爷的,听起来怪怪的。” 大棍子妈妈不同意, “没事,慢慢你就习惯了,这两个小子得让他们知道尊卑,不然都跟皮猴子似的,以后不好做事的。” 林森无奈,只能先放过此事, “这两天我有事要忙,要不就先去买房子了。这样,我明天让祥伯陪你们出去先找找房子,你们看着合适了我就买下来。” 大棍子和小豆子都连连点头,毕竟住在人家家里干什么都不方便。 大棍子妈妈有些迟疑的看着林森, “我们要找个什么样的房子啊?” 林森知道她是担心自己的钱包,也确实不懂该买个什么样的房子。 林森想了想,问道, “婶子你在天津的时候是干什么的,我一直也没问过你。” “我在天津的时候,就在一家有钱人家里帮厨的,我的手艺还凑合,一般的家常菜都能做。” 林森听了很高兴, “那我们就在北平开一家小饭馆,平时你们也有事做。你们找房子就找那种前面开店,后面能住人的那种。” 听了林森的话,大棍子妈妈很高兴,来到这个陌生的地方,什么事都要依靠别人,以后的日子也不知道该怎么办,这种种现实都困扰着这个妇人。要不然她也不会一直逼着两个孩子管林森叫少爷。都是因为缺乏安全感,想要找一个依靠。现在听说可以靠自己的手艺养活自己,她的精神头一下就上来了。 “好,明天我们就出去找房子。以后咱们开饭馆就不怕饿肚子了。” 林森看这个在天津时有些泼辣的妇人,一下子从畏畏缩缩的样子变得精神十足,林森也大概了解了她的想法。看着两个莫名跟着高兴的小子,林森说, “好了,房子的事就教给你们了,我几天会有些忙,等找到了合适的再来告诉我吧。时间也不早了,大家都休息吧。” 虽然忙碌了一天,林森还是在休息之前完成了每天的功课。由于走的匆忙,也没带药浴的药材,所以排打的功夫就只能先停一天了。他走了几趟拳脚,把药浴的药方交给祥伯,请他帮忙找个药铺把药抓了,然后才带着一身的疲惫泡在了大浴桶里,一边梳理着今天的行动,一边计划着明天的事情,然后才上床休息。。 10月17日,这已经是林晚晴被捕的第四天,林森到北平的第三天,再有一两天林婉清也能到家了。林森早早的起床练功,等慕夫人和慕嘉晟慕嘉欣起床时,林森已经坐在餐桌上等着三人了。 林森带着几件林晚晴的换洗衣服和慕夫人准备的食盒来到了监狱,很顺利就见到林晚晴。这是林森第一次见到她,她一身民国女学生的打扮,蓝色过膝夹袄露出一点灰色长裤,黑鞋白袜,理着齐耳短发,鼻子上还架了一幅圆形的近视眼睛。她的长相与林婉清有五分相似,都是古典的鹅蛋性,她的眉宇之间相比林婉清多了几分清秀少了几分妩媚。 此时林晚晴看着提着食盒和包袱的林森, “你是谁?” 林森看着她笑了, “看你气色还好,精神也不错,猜猜我是谁?” 她仔细的看了看林森的穿着打扮和面孔,迟疑的说, “林青?” “果然像你姐姐一样聪明,一猜就中。” 林森点点头,把手里的食盒和包袱递给她,这时听到他们说话的的几个女生都凑了过来。 “这里是慕夫人给你准备的衣服和吃的,跟你的同学分了吧。” 林晚晴看着林森点头承认,还有些不敢相信似的,几个女生也对她连声追问着这个人是谁, “你真的是林青?可是你跟我姐信里说的一点也不一样啊,是我姐姐让你来的吗?你什么时候来的,她让你来干什么?” 等林森再次确认了自己就是林青,林晚晴开始连珠炮似的发问。 林森摇摇头回答她的问题, “和她信里的不一样很正常啊,我长大了嘛。至于来这里干什么?还能干什么,捞你呗。” “我不用你捞,嘻嘻…” 林晚晴被林森这个“捞”字逗笑了,几个女生也跟着笑起来。 “我要和我的同学们在一起,我不能抛下他们自己出去。” 林晚晴挽住身边的几个同学的手臂,表达着自己坚定的立场。林森看着她摇了摇头, “你想太多了吧,你以为自己这么好捞啊,我昨天忙了一天也没准信呢,不过现在你们在这里的环境是不是好多了?” 林晚晴为自己的自作多情有些不好意思,几个女生也被林森的无奈表情逗笑了,一个微胖的圆脸女生接过话, “是啊,昨天我们被换到这个房间,环境好多了,起码没有臭味了。吃的也是白面馒头,是不是你找人疏通关系了?” 林森点点头, “也不光是我找人了,别的同学的家长也找关系了,你们就先好好享受几天牢狱生活吧,毕竟这样的机会也不多。” 几个女生又嬉笑了起来,都觉得这个男生说话幽默,又帮助自己这些人改善了生活,对他很有好感。林森转头对林晚晴说, ”好了,没什么事我就先走了,你就安心的坐牢吧,我还得去想办法捞你呢,相比之下我倒是想和你换换。” “加油,要努力早点把我们大家都捞出去呀。” 林森背对着她们摆了摆手离开而来牢房。 几个女生开始叽叽咋咋的讨论起这个说话风趣的人。 这些女学生在监狱里还保持这乐观的情绪,这也感染了林森。自己的事情还能多,早点把他们弄出来才能去忙自己的事情。林森又一路赶去警察局。 第三十章平安处事 中午的时候林森来到了警察局侦缉二科,陈明理在办公室见了他, “你的事我给你打听了一下,这些天不少人都在帮忙说情打招呼,燕大的校长也在活动关系,但是我们科长还没松口,按我的意思你先等等。 林森看着陈明理慢条斯理的喝了一口茶,没有着急催促他。 “这个案子牵涉了这么多人,不说其中还有政府官员的子女,就只是燕大校长司徒雷登这些天来回奔走,我们这里也是顶不住的,现在的情况就是上面还没有直接下命令,不然我们早就该放人了,再有个一两天我想也差不多了,你现在要是非要把人保出来不是办不到,可是花费的代价太大,不值得啊。” 听了陈明理的一席话,林森赞同的点了点头, “没说的,老兄是真拿我当了自家兄弟,对我推心置腹。” 林森挥手又是两根小黄鱼摆在桌面上,陈明理连忙推辞, “这件事我并没有帮上什么忙,昨天收你的金条就已经是受之有愧了,怎么还能要你的钱呢?” “老兄家里人口多,开销大,这点意思算是兄弟的一番心意。反正这些也是准备走关系用的,现在用不上了,不如帮着哥哥你改善一下家里的生活。” 看陈明理还要推辞,林森又说, “人常说,朋友有通财之谊,还是说老兄不拿我当朋友?” 陈明理看着林森诚恳的表情,认真的点了点头。 “那当哥哥的就不和你客气了,不瞒兄弟你,哥哥我这里是真的生活清苦,家里也几个月没见到肉了。不管怎么样,以后你的事就是我的事。有麻烦尽管来找我。” 不管他说的是真是假,林森把钱算是花到位了。就像他说的,这次的事他就是帮忙打听了下消息,林森本来是不必再送他金条的。可是林森觉得他这个警察局的位置很重要,以后难免会用得上,所以就提前烧香了。 约了他晚上一起便宜坊吃烤鸭,林森离开了侦缉二科,又来到了治安科找祁一山,既然有机会结交到这些警察,一个两个都无所谓了,就当是安排几个可能用得上的后手。祁一山这时正忙,约好了晚上的饭局林森就离开了警察局。他招呼了等着他的洋车,开始漫无目的的转着这座城市,来到一个地方要先熟悉环境,他已经开始按照特工的习惯来要求自己了。 给林森拉车的车夫叫闵五,三十岁的年纪却有着一幅五十来岁的样貌,身上除了骨头就是皮,穿着一身看不出本色的脏袍子,外套着鸿发车行的号坎,林森昨晚回林家的时候坐的就是他的车,为了方便行动就包了他的车。包车赚的多还不累,闵五很高兴的答应了,今天早早的就来到林家的门口等着。 闵五是地道的北平贫民,上无片瓦遮头,下无立锥之地,穷得除了身上穿的什么也没有。平时住在车行的通铺,靠着每日拉车挣一口吃食。就是这样,他在这些底层的穷人中还不是最惨的,他没有父母家人拖累,一人吃饱了全家不饿,每日拉车挣的足够他生活无虞,他也没想过娶妻生子,就这么过一天算一天的混着,想着那一天拉不动车了就一头栽死在哪条沟里就到头了。 闵五今天交好运,拉到了林森这个大客户,在警察局外面休息了一上午,然后开始拉着他转起了这北平城。他看着这个年轻的客人,林森穿着藏青色细丝驼绒长袍,脚下皮鞋黑亮,脖子上还围着一条驼色的小围巾,清秀中带着几分贵气。闵五自幼在这京城里长大,眼界不差,却也没看出这位客人的来历。 他从小在这长大,对这里的大小胡同熟悉无比,又拉了多年的洋车,对四通八达的路径也了然于心。于是他边走边给林森介绍,林森也对这个熟悉地理的车夫多了几分兴趣,不时和他闲聊了几句。 眼看着中午了,林森就让闵五给他推荐个饭馆。闵五不由得涛涛不绝的介绍起来,什么八大楼八大堂,八大春八大居,到全聚德的烤鸭、东来顺的涮羊肉,小肠陈的卤煮等等,林森听了笑着说, “今天我请你吃饭,你选一家想吃的,我跟着你走了。” 闵五吃惊得张大了嘴, “啊,您请我吃饭?我这……我,您别拿我开玩笑了,我也没去过这些地方吃过呀,我都是听人说的。” 从来也没人请自己吃过饭,更别说在这些有名的酒楼饭庄了,闵五结结巴巴的对着林森说着。 “真没逗你,我今天事情办得顺利,心里高兴,想找个人陪我吃顿饭,正好你赶上了,算你运气好。” 林森不在意钱,想听闵五跟自己说说这时候的百姓生活。 “哎哟,这可真是……您真要请我吃饭?地方还随便我挑?” 闵五没想到天上掉馅饼的事有一天会落在自己头上,看着林森认真的表情,知道今天自己是真的走了运了。 “地方随便你挑,便宜了可不行,就挑你最想去的地方。哈哈…..” 林森看着闵五一幅惊喜交加的表情很高兴,请他吃饭可比昨天请陈明礼和祁一山有趣的多。 闵五得了准信,高兴的情绪都快从脸上溢出来了, “得嘞,您请坐好了,咱们全聚德走着。” 林森坐在后座上看着闵五脚下生风的向着全聚德飞奔,浑身都洋溢着快乐的气息,不由自主的笑了出来。 两个人在全聚德吃了三只鸭子,还有一些其他的配菜,林森只是浅尝辄止,闵五却撑得坐在椅子上动不了了, “林爷,我得谢谢您呀,要不是您,我这辈子也吃不上这全聚德的鸭子啊,现在我马上死了都值了。” 二人席间通了姓名,也简单聊了下彼此的情况。林森看着一脸满足的闵五, “这才哪到哪啊,就死了都值了。往后的时候还长着呢。” 听林森这么说,闵五摇了摇头, “您不知道我们这些苦哈哈的日子,我好歹光棍一条没有拖累,平时还能吃碗卤煮解解馋,那些要养活一家老小的,真是棒子面都不舍得多吃一口。碰上个灾年荒年的,能不卖儿卖女就是好日子了,想吃饱那是奢望。” 他勉强站起身来,伸手拍拍自己挺着的肚子, “有您这一顿撑着,我算是没白来这世间一回啊。你说吧,有什么事用的着我的?” 闵五活了三十多年,可从来没见过天上掉馅饼的,心里认为一定是这位爷有事用得着自己,所以才敢在这全聚德大吃大喝一番。 林森笑着摇了摇头, “你还不信了,我没事用得着你。行了,明天早上去接我,你慢慢溜达回去吧,别颠坏了肠胃。” 林森早就把饭钱付过了,此时见他也不能再拉着自己了,就慢悠悠安步当车的溜达回去了。闵五看着林森真的走了,面露不解的自言自语, “嘿,今儿还真遇到神仙了,本来还以为自己要把命搭在这顿鸭子上了,没想到人家真是看我顺眼,请了我一顿大餐啊。” “掌柜的,把剩下的都给我包起来,爷要带走。” 放下闵五跟捡了个大钱包似的高兴不已不提,林森溜达着走了,这些天的观察,他感觉北平的街面可远称不上繁华,比上海天津差远了,往来的人们大都是面有菜色的穷人,穿的衣服破破烂烂,偶有几个穿着体面些的,也都是长袍马褂的旧时打扮,街上往来的汽车很少,店面的装潢也都是传统的旧样式,穿洋服的人半天也见不到一个。可是北平作为清王朝几百年的都城,整座城市都被留下了深刻的痕迹,人文内涵也有些不同凡俗的气质。打千作揖是常理,言必称爷口必称您,不论穷富,说话办事都有几分别的地方的人没有的爽朗大气,林森很喜欢这座城市的气息。 全聚德就在大栅栏,这里是此时北平最繁华的地方了,头顶马聚源,脚踩内联升,身穿八大祥,腰缠四大恒,说的就是这里了。林森刚走出不远就看见前面有人群围在一起,他也就信步走了过去。人群之中是一个三十多岁的中年妇女在卖孩子,旁边的地上还有一具盖着白布的尸体。他凑在人堆里听了一会,原来是一家四口进京,丈夫意外亡故,女人带着一个十岁的女儿和一个十二岁的儿子衣食无着,就想着卖了一个孩子给丈夫置办一口棺材下葬。 那男孩不言不语,只是看着妹妹不说话;小女孩躲在她娘的身后,怯生生的看着周围的人。卖孩子的女人木着脸跪在地上,不时的冲着人群磕一个头。围观的人里议论纷纷,却没有人出头想要帮忙或者干脆买下孩子。这女人脸上有大片的烧伤,小女孩的脸上也有一大块胎记,不然还会有青楼妓院的人三瓜俩枣的买下他们去做妓女。而十多岁的半大小子更是没人会买的,所谓半大小子吃死老子。这年纪的孩子正是能吃的时候,干活又不如大人,谁买回去都得养几年。林森看着周围都没人出头,就冲那妇人说道, “大嫂,我出钱帮着大哥收敛了,你们娘三跟我走吧。” 王铁凤跪了半天,心里越来越绝望。他知道自己娘仨没人愿意买,可是除了跪在这里盼着老天开眼,他们也实在是没有别的办法了。不说孩子的爹还在等着钱下葬,自己娘儿三个已经两天没吃东西,再这么下去就只能活活饿死了。这时见林森不但愿意帮忙收敛丈夫尸骨,还把娘三个都管了,不由得大喜过望。 “娟儿,石头,快给这位大爷磕头。” 说着她带着跪下的两个孩子给林森磕了个响头。 围观的人都称赞林森好心,人群里马上就出来几个人帮忙找了个板车,拉着地上的尸首去找棺材铺。虽然他们无力帮助母子三人,但也愿意在就有能力的时候帮他们一把,这时候还是好人多些。在棺材铺买了一口薄馆收敛了尸体,林森又就近买了些纸钱之类的东西,帮着他们三人把王铁凤的丈夫下葬了。 他把母子三人安顿在林家附近的一家旅馆里。 林森在天津发了一笔横财,这些钱在现在这个时候是个很大数目。北平城里一套三进三出的大宅子,连带着全套的家竟也不过是几千块钱,一辆美国福特小轿车也就两千多。林森在刘老四的密窑里光大小黄鱼就得了一万多,还有和这些金子价格相当的美金在手,能让他做很多事了。 为了营救林晚晴,林森结交了陈明理和祁一山。一番大手大脚的花销后,也只用去了不到两千。现在的房子便宜,林森就想多买几间做为安全屋使用。可是现在不同于上辈子,房子长时间没人住的话就容易被小偷光顾。现在收留了王铁凤母子三人,除了大棍子妈妈准备开店的房子,又可以多买一间了。既能安置他们母子生活,自己也多了一个落脚点。 晚上回家后,把陈明理的话带给慕家母子,大家都很高兴。算算时间,林婉清这一两天就能到家了,到时候要是姐妹俩能在家里相见就更好了。 祥伯不愧是老北平了,一天的时间就按照林森的条件找到了三个合适的地方。问过大棍子妈妈的意见,林森决定买下位于后海附近的一间铺子。这里不是繁华的商业区,也没不是什么高门大户的居所,住的大部分都是平常百姓,所以房子的价格也不贵。 这是一个住宅小院,临街的有两间门房和两间倒座房,林森准备把这几间房重新开门,改成一个小饭馆。院里左右各有三间厢房,可以做为厨房和仓库使用。后面的三间正房可以住人。这么一个十三个房间的院子才花了不到一千块钱,大棍子妈妈很满意。她知道自己的手艺也就能开个小饭馆,所以对这个环境已经是喜出望外了。 第三十一章利益之交 第二天一大早,森又去警察局见陈明理,探听林婉清他们何时能被释放。林森刚坐下没一会,就见到了来找陈明理的二科科长章裕城。这位章科长相貌不凡,国字脸,高鼻梁,身姿挺拔,一双浓眉像两把刀一样,两只眼睛炯炯有神,显得这个人威风凛凛。 “他是谁?” 章裕城看着这个出现在陈明理办公室里的陌生人,年纪不大,长得清秀,看年纪像是个学生,衣着打扮倒像是个富贵人家的少爷。 陈明理听了章裕城的问话,连忙给二人介绍, “这位是我们科章科长,” 他给林森使了个眼色, “这位是我的远房表弟,林青,今天来找我有点事。” 他看章裕城没有别的表情,就对着林森挥了挥手, “你先回去,事情跟我上次和你说的差不多,你回去等消息吧。” 林森会意的点点头,转身跟章裕城欠身行礼, “那就不打扰章科长和表哥谈正事了,我先告辞了。” 章裕城也点点头,以示回礼。林森出门后随手关门的时候留了一点力气,结果就是门没关严,留了一条缝隙。林森放慢脚步向外走,侧耳偷听办公室里的声音。房间的隔音很好,即使林森的耳力出众,门口还留了一丝缝隙,也只能隐约听到几句片段。好像是在批评他办事不利,放跑了什么人。 林森不想惹人怀疑就没有多做停留,直接出门离开了警察局。既然陈明理让直接等消息,应该是林婉清他们的案情不会有什么变故了。林森坐上闵五的车,去查看大棍子妈妈看好的房子,早上出门时,林森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能回去,就已经把钱交给了祥伯,让他带着大棍子妈妈去把看好的房子买下来。现在得出空来了,林森想去看看情况。 闵五道路熟悉,脚步飞快的拉着林森去往后海。林森坐在车上,一边手里拆解着一副牛皮小辫,一边和闵五闲聊。牛皮小辫就是一条生牛皮打成的死扣,用水泡涨后死扣更紧,林森用手指一点一点的把死扣解开,这样是锻炼指力的一种方法,适合利用坐车休息时的碎片时间。 “五哥,你们拉车一个月能赚多少钱啊?” 闵五一边低头拉车,一边回答林森问话, “哎呦,可不敢当您这么叫,您叫我一声老五就行。我们拉车挣不了几个,运气好的时候,去了吃用和给车行的分子钱,一个月能剩下十来块钱,就是好行市了。运气不好的时候,也就能混口饱饭吃,累死累活下来,一个月也就能有个五六块钱。” 林森没想到这时候的车夫收入这么低,难怪他说有家室拖累了,饭都吃不饱了。林森的心里有些想法,问道, “那你们拉的这车大概多少钱一辆啊?” 闵五想想说, “不同的牌子的车子价格也不一样,德国的车子质量最好,价格也贵,日本的车子要便宜一些,不过再便宜也要一百多块,现在大街上跑的大部分都是日本的车子。” 林森接着问, “现在北平城里的车行多不多?车行都归哪个部门管理?” 闵五听到林森这么问,不由得回头看了看他的表情,才又边拉车边问, “林爷您要开车行?” 林森点点头, “嗯,我是有这么个想法,所以找你这个行家打听打听啊。” 闵五高兴了,自从吃了林森的请,他总感觉像欠了他点什么,现在人家有事情他帮忙,他的心里才舒服一些, “嘿,您问我算问对人了。我在这城里的几家车行都呆过,最了解情况了。现在北平城里大小有六家车行,多的有二三十辆车,少的也有个七八辆。他们每家都养活着洋车两倍数量的车夫,钱是真不少挣啊。” 他喘了口气接着说, “不过想开个车行也不是容易的事,没有点背景的人也是玩不转的。车行要面对着黑白两道的盘剥,巡街的,黑道的,谁都能拿他们一把,您要是没点关系,我劝您还是歇了心思吧。” 林森突然想开个车行倒不是为了赚钱。一方面有了一点产业利于自己结交人脉,另一方面,车夫们整天满街跑需要的时候可以充当自己的眼线。现在听了闵五的介绍,更坚定了他的想法。 二人说着话就来到了后海新买的房子,祥伯雇了几个干零活的人正在收拾房子。既然要开店就要把门房和倒座房重新开门简单装修一下,这些都不是一两天就能做好的。大棍子和i小豆子也忙忙活活的收拾着自己的新家,林森在大棍子妈妈的带领在参观着这所房子。一圈转下了,林森对其他的还无所谓,唯独对一个地窖赶到惊喜。着是原主人挖来储存冬天蔬菜的菜窖,林森对这个菜窖有些点想法。 他把祥伯叫到一边询问道, “祥伯,现在这年月兵荒马乱的,我想在房子里修个避祸的密室,您能帮忙找到人吗?” 祥伯看了看他说道,, “这京里的大户人家都有避祸逃生的暗道密室,不过想要找到手艺好还能保密的人手可就不容易了。” 林森看他脸上有些自得的表情,顿时明白了, “那是对别人来说,您老人家在这城里待了几十年了,能是一般人比得上的吗,您肯定能找到合适的人选吧?” 祥伯对林森恭维很满意,他点点头, “我还真认识一家专门给人修暗室的老人,我和他们打过交道,可以放心。” 听祥伯专门说,林森就拜托他帮忙把人找来,自己要当面交代情况。 林森刚刚收留的王铁凤母子三人,现在有时间了也得去看看。现在多了三人林森就像再置办一个院子,既能让母子三人有个栖身之地,也能做为自己的一个备用安全屋,一举两得。路上的时候他就拜托闵五帮着寻摸。闵五做为北平城里的地理鬼,整天在大街小巷里拉活,最适合帮林森找房子了。 这时大棍子妈妈带着两个孩子在新房子里忙的热火朝天,自从小豆子姐姐出事后,他们三个人担惊受怕的好些日子。好不容易逃离了天津,又难免要过寄人篱下的日子。现在有了这个属于自己的新家,三个人都非常的高兴,手脚不停的忙碌才能勉强压抑内心的兴奋之情。 祥伯接了帮林森找人修密室的活,就开始忙活起来。他要找的人叫宋一和,据说这位宋一和的手艺得自京城有名的样式雷。样式雷家族在中国建筑业里名声响亮,他家八代为满清皇室服务,满清的皇室建筑如宫殿、皇陵、圆明园、颐和园等都是雷氏负责的。宋一和的祖上就学到了一手修建暗室密道的手艺,后来专门替京城里的高门大户工作,非常有名。 林森晚上回到林家的时候,祥伯已经把人带回来了。这位宋一和五十多岁的年纪,一副抽抽巴巴小老头的样子,穿一身黑夹袄大裆裤,裤脚被黑色的绑腿缠紧,脚下穿着千层底的黑布鞋。整个人看起来像个田间劳作的老农民。林森给了祥伯一个疑问的眼神,明显是有些不信任这小老头。祥伯给二人互相介绍连带着解释林森的疑惑。 “宋师傅,这位就是请您干活的东家,林青少爷。” 老头起身冲林森欠了欠身, “青少爷,这位就是我跟您提过的宋师傅了。他年纪大了,平时都是两个儿子出来干活,要不是我们老哥俩有些交情,你可请不到他亲自出马。” 林森明白了,人家已经退休了,这是看着祥伯的面子才来帮忙的,连忙鞠躬行礼, “老爷子,真是给您添麻烦了。” 宋一和看这位有钱人家的少爷还算礼貌,也咧嘴笑了笑, “什么麻烦不麻烦的,咱们吃的就是这碗饭嘛。东家您有什么要求就给我说吧,刚才我们老哥俩已经去您新买的院子看过了。” 林森原来的想法只是把菜窖改成密室,结果人家这位宋师傅摇了摇头, “既然您那座信吗的房子打算开个小饭馆,那菜窖以后还用得上。要是不怕多花钱的话,我给你在菜窖旁边再开出一间密室,可以和菜窖相连,也能再开一两个出口,怎么样?” 要不说人家是行家呢,给说的设计是林森没想到的,现在想想确实比自己的想法好。林森信奉专业的事交给专业的人去做。就对这位宋师傅说, “那就麻烦您帮着看看,怎么合适就怎么做吧,花了多少钱您和祥伯说一声就行了,我就把这事都托付给您了。” 老人点点头不说话了,祥伯就招呼他的老朋友, “事说完了,我们老哥俩也好久没见了,正好回我屋喝两口去。” 说着话给林森点点头,二人就出去了。 林晚晴没被放回来之前,林森就不能疏远了和陈明理的关系。正好早上的时候也没说几句话就被章裕城打断了,林森就给他的办公室打了个电话约他晚上喝酒。这时的陈明理正好郁闷呢,也想找个人喝点,可是有些事情不适合跟同事说,这时候正好接道了林森的电话,就答应了他的。林森想着一个人的是约,两个人也是请,就让他顺便叫上祁一山。 三个人没去什么大馆子,就找了一个安静的小酒馆,边喝边聊。三人喝了两杯,林森就提起话头, “早上还没说两句,就被你们那个章科长打断了。陈兄,我家姐姐的事怎么样了,上面有结论了吗?” 陈明理吃了两口菜, “你的事有定论了,早上正要告诉你就被打断了。明天早上去京师监狱接人吧。” “哎呦,那可真是太好了,我得敬您一杯。” 林森听了大喜,终于了了这块心病了。祁一山也凑趣的提起了酒杯, “那我也得恭喜老弟了,皆大欢喜啊。” 三人一起干了一杯,林森看陈明理的面色还是有些不好,于是问道, “老兄这是有心事?放不放说出来,也许我们能帮你处处主意呢。” 陈明理放下酒杯长出了一口起, “他娘的,运气不好,早上被老章训了一顿。” 祁一山接过话来,林森也提起酒壶帮二人满上, “出什么事了?” 陈明理举杯又干了,林森忙劝, “陈兄慢点,酒入愁肠易醉人啊。” “哎····” 陈明理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都说官大一级压死人,真是说的没错啊。本来明明不关我的事,结果出事了我却要跟着背黑锅。真是没处说理。” 祁一山听了也深有感触, “谁说不是呢,上面说你错你就错,没错也错。这次你们科里又出了什么事了?” “还不是那个该死的共党叛徒,科长明明是把他交给了行动队看管,结果他跑了却要跟着分担责任,凭什么?” 林森听他提到共党叛徒,不由精神一振,问道, “共党叛徒?怎么回事老兄详细说说。” 要是平时,依着陈明理谨小慎微的作风绝对不会和林森这个外人说起案情的,可是今天实在的憋屈,也就顾不得那么多了, “就是害你姐姐被抓那小子,老祁也见过他,那小子反正后就被章裕城当成了宝贝,专门交代行动队把他藏了起来,这事就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谁知道这小子突然跑了,今天老章来我办公室把我一顿训,非说我有领导责任。我有个屁的领导责任,我根本连那个共党的毛都没沾到。” 他越说越气,干了一杯酒后把酒杯重重的顿在桌上, “他章裕城不就是想护着那个整天给他溜须拍马的郑强嘛,就把屎盆子往我身上扣,姥姥,惹急了老子,老子就把他和扈明颖联合起来贪污公款的事都给他抖出去。” 祁一山和林森都劝他别生气, “老陈你上面就没点关系?他章裕城就敢这么欺负你?” 林森不好继续探听那个共党叛徒的消息,既然祁一山也认识那个人就好办了,以后完全可以从他这里问清楚。陈明理听了祁一山的话一阵泄气, “我也不是没有关系,要不也坐不住这个副科长。我们警察局薛大中局长是我的远房舅舅,可是这亲戚太远了,所以一般的事情我也没办法求上门去。” 祁一山有些惊讶,人都说县官不如现管,没想到这陈明理竟然能和大家的顶头上司有关系。 “亲戚你得走动啊,你不走动不就关系越来越远吗?” 林森也连连点头, “对,祁兄说的对,老陈你有这层关系还怕什么,你没事就上门看看,也不求他办事,就用看望舅舅的借口经常上门,这关系不就越来越近了吗?以后有事了都不用你求人,知道你们关系的人自然就帮你把事办了。” 陈明理摇摇头, “你们说的这些我能不知道吗?可是我的情况你们又不是不知道,也就是认识了林老弟,我这日子才宽裕了点,要不然糊口都拿,我拿什么去看望我那出了名势力的舅妈去?” 祁一山也叹了一口气, “一分钱憋倒英雄汉哪。” 说着他也干了一杯,显然也是缺钱的货。 林森这时捻了一粒花生米,扔进嘴里慢慢嚼着, “二位兄长,我最近想到了一门生意,或许可以解解你们的心头之急。” 二人听了都抬头看他, “说来听听。” 林森就把上午的想法说了出来, “我发现车行的生意不错,打算拉你们跟我合伙,一起开间车行怎么样?” 俩人都皱起了眉头, “车行这生意是不错,我们也能帮上忙,可是我们没本钱哪!” 林森拍拍胸脯, “本钱我有啊,可是开车行首先得能压住黑白两道,否则赚点钱还不够打发小鬼的呢。您二位正好能压得住他们,我们合伙做这个买卖不是正好。” 祁一山喜出望外,三人中他钱不如林森多,官没有陈明理大。三个人要是一起做买卖,最近既能得陈明理在警察局的关照,又能分到林森开车行赚的钱,最是合算不过了,所以他第一个赞同。最近赞同还不算,他还得拉着陈明理一起。 “这个主意好啊,咱们兄弟三个一起开买卖,哪个不开眼的敢来找麻烦,我第一个不答应。老陈,这事对你的好处最大。等赚了钱,你把和你局长舅舅的关系维护好,这局里谁不高看你一眼,有机会了再请他把你调到一科去,那你就发财了。” 陈明理想想他说的也有道理,趁着酒劲,他一拍桌子就同意了。 “林老弟,自从遇到了你,老哥我的日子才算是有了盼头。既然你想拉哥哥一把,我也不跟你客气了。虽然咱们来往的时间不长,可是你这个人对我的脾气,正好趁着今天,咱们结拜兄弟,怎么样?” 林森本来就想结交他,现在他主动提出要结拜,林森哪还有拒绝的道理。这时他看到旁边眼巴巴看着自己的祁一山,心中一动,说道, “正好咱们三个一起喝酒,也决定以后一起做生意,这就是缘分,那结拜也就一起吧,二位哥哥,怎么样?” 祁一山自然是连连点头,能攀上两位有权有钱的兄弟,他当然愿意。陈明理看看祁一山,虽然没太看得上这个小巡长,不过既然林森提出来了,他也不好拒绝,就点头答应了。于是三人让酒馆老板准备了香烛供品,就在这间小酒馆里结拜了兄弟。 第三十二章晚清归来 1930年10月18日上午,林婉清带着女佣张姐回到了家里。她们这一路舟车劳顿,都面带疲倦之色。因为不知道她们具体到达北平的时间,林森和慕家母子也没去接站,等林婉清二人来到家门前才彼此相见。 慕夫人和自己这个外甥女已经数年未见了,她哽咽着上前抱住林婉清, “你个狠心的死丫头,怎么才回来啊?” 看着姨妈泪流满面的样子,林婉清也抑制不住的哭了出来, “呜......姨妈我错了,以后我再也不离开你们了。” 这时一大早就被林森接回来的林晚晴也走上前来,抱住了姐姐。林森看三人女人哭成一团,边上还有一个慕嘉欣在跟着抹眼泪,只能无奈的和慕嘉晟对视了一眼。几个女人就在家门前好好的哭了一会,慕夫人毕竟年纪要大一些,先收敛了情绪,她一边用手绢擦眼泪,一边招呼众人, “好了,先回家吧,晚清一路奔波也辛苦了。” 林婉清拉着妹妹的手,一边进门一边问, “你到底出了什么事了,电报里也没说清楚,我这一路都在为你担惊受怕。” 林晚晴不敢告诉姐姐自己被关进了大牢,就岔开她的话题, “姐,你们这一路辛苦了吧,看你的脸色都不好了。” 林晚清了解自己妹妹的小心思,不过此时看她好好的站在面前就让自己放心,事情早晚都会知道,也不急于一时。所以也就没再追问,顺着她的话题和她说起着这一路上的经历。林森没有打搅两姐妹诉说别情,只在刚见面时林婉清温柔的一瞥,就让他这些日子的辛苦有了慰籍。 林婉清也早就看到了林森,看家人对他的态度就能知道,妹妹的事情他一定帮忙出了不少力,她伸手拉过林森的手,用力握了握。林森感觉到了她的谢意,也回应的用力握了握她的手。二人目光相交就明白的彼此的“谢谢”和“不客气”。 众人在客厅里分头落座,互相道了近况别情,慕夫人就说, “晚晴这次出事,多亏了阿青的奔走帮忙,你们姐妹都要好好的谢谢人家。” 林婉晴早上刚刚到家,就忙着先洗澡换衣服,慕夫人也因为她这些日子在牢里受了罪,给他准备了很多好吃的,大家还没来得及好好说说话,林婉清就回来了,所以林婉晴还一直没向林森表示过谢意。此时慕夫人提起,林晚晴就郑重的给林森鞠了一躬, “谢谢你阿青,多亏你四处奔走,我才能这么快回家。” 林森连忙伸手把她扶起, “别这么说,其实我没做什么。你们能这么快被释放,要感谢你们校长和你的同学们的家长,都是他们的人脉和名望,才能让那些警察不敢难为你们。” 慕嘉晟和慕嘉欣连说林森太谦虚了,多亏他帮了大忙。 林婉清抬手阻止了众人的互相客套, “阿青是自家人,大家都不要客气了。” 自从林婉清到家,大家都在忙着叙话,祥伯就去吩咐下人烧水做饭,此时刚刚回来。 “大小姐一路辛苦了,我已经让厨房烧了热水,一会你们洗洗风尘,大家再一起吃午饭。” 林婉清连忙站起身感谢, “辛苦祥伯了,回来的匆忙,还没给您见礼呢。您的身体还好吗?” 祥伯从小看着林家姐妹长大,把他们当成自己的孩子一样,此时见林婉清关心自己,开心的笑着回应, “好,好,我的身体硬实着呢。” 姐姐归家后,林晚晴终于还是交代了自己惹的麻烦。林婉清虽然对这个妹妹担心又生气,也还是舍不得责备她。自从父母离世自己又远走他乡,就只剩下她一个人留在了家里。虽然有姨妈的照顾,但是身边到底是少了至亲之人的管教,所以她惹下的麻烦,归根结底还是自己这个做姐姐的责任。 这次回家后,林婉清就不准备离开了。时间过去的太久,当年的事情自己已经不放在心里了。而且这个妹妹缺了自己的管教,这次就惹下这么大的麻烦,如果没有自己看顾,谁知道以后她还会闹出什么事情。上海北平两地相隔甚远,出了事自己都不能及时赶回家,这次要不是还有林森的帮忙,自己更要担心,所以林婉清准备以后就留在北平生活。 自家小姐一个刚脱大难,一个远道归来,还有林森这个帮了大忙的客人在,祥伯特意在北平有名的谭家菜叫了一桌燕翅席。林婉清一番洗漱之后,大家就围坐在餐桌前,一起举杯共饮,庆祝亲人归来家人团聚。慕夫人问起了林婉清日后的打算, “晚清你之前说以后不走了,是真的吗?” 林婉清看了妹妹一眼,回道, “嗯,这次晚晴出事,我离家太远,担惊受怕了好些天。所以以后不打算回上海了,就留在家里看着她。” 林晚晴没想到姐姐会这么说,撒娇的抱住林婉清的一只胳膊, “姐你别把我说的像个不懂事的小孩子,好不好?这次的事情是事出有因的,以后我不会惹麻烦了。不过你要是不走就太好了,我们大家以后都生活在一起。” 林晚清嗔怪的点了点她的额头。慕嘉欣也高兴的说, “太好了,晚清姐也不走了,我们住在一起就太开心了。” 慕夫人和慕嘉晟也高兴的举杯邀大家庆贺, “以后我们一家人在一起,再也不分开了。“ 林森看着他们一家人其乐融融的,心里很替他们开心。可是想到几年后战争来临,他们还能像现在一样平安喜乐的生活在一起吗?他的心情有些沉重。 林婉清注意到林森的神色,以为他是触景生情,想起了自己的亲人,就岔开话题问起了他的生活, “阿青你这一年多过的怎么样?给我讲讲你在天津的生活。” 林森就挑拣的说起了在天津的经历,给他们讲起了在少林武馆学艺的生活,还有和琼恩夫妇的交往。 林婉清一直关心他的前途问题, “阿青你的年纪还小,还是应该上学读书去,虽然你能说流利的英文,学识也不差,但还是应该对自己的生活有一个明确的规划。” 林森能理解林婉清对自己的关心和好意,可是自己能预知未来,战争马上就要来临了,自己要做的事情还很多,实在没有时间去上学读书,结交人脉。可是面对林婉清的好意,自己也没办法直接拒绝,只能敷衍的答应下来。 林婉清既然决定不再离开,就开始四处走动起久不联系的亲朋故旧,这次妹妹的事让她明白,家里留下的人脉关系是她们姐妹日后立足的很大助力。她还专程带着妹妹上门拜访了司徒雷登校长,感谢他的奔走营救,才能让林晚晴顺利回家。 林森还有许多事情要做,托闵五给王铁凤母子找的房子已经找到了,是城南的一个独门小院,房子不大,也足够他们母子三人生活的了。林森看了看周围还算符合自己的要求,就出手买下了。然后安排她们三人住了下来,王铁凤母子都非常高兴,终于有了一个存身之处。 林森临走前交代她们, “王大嫂你们就先住在这里,跟外人就说是被人雇来看房子的,我每个月会给你们二十块钱当生活费,等我需要的时候会用到这里。” 王铁凤没想到林森会给她们这么好的条件,连忙千恩万谢的答应下来,又要儿子和女儿给林森磕头谢恩,林森忙拦住了。 安置好她们,林森又去往大棍子母子开的小饭馆,之前见过的宋一和现在应该带着人正在给自己修密室,林森想过去看看。闵五拉着他来到了大棍子妈妈开的小饭馆附近,林森突然听到一阵有些耳熟的声音。他示意闵五停车,自己循声来到一个隐秘的小胡同口,正听到那位有过一面之缘的宋一和正在压低了声音和人争吵, “说了让你别来找我了,你怎么就是不听呢?你是非要砸了我们全家的饭碗才甘心是不是?” 一个有些沙哑的声音也压低了声音哀求道, “二叔,您就当是可怜可怜侄子行吗?你就给我指条道儿,我谢谢您了。” 宋一和又气愤又无奈的说, “你当我不想帮你们一把,可是我敢吗?要是让人知道专门给人修暗道密室的宋家,居然和一帮盗墓贼搅合到一起,以后还有人敢找我们干活吗?” 那个声音越发的可怜, “叔啊,要不是实在没办法了,我也不会找上门给您添麻烦,您侄儿媳妇前些日子难产大出血,大夫说得拿人参救命。好在我爹当年留下来一件宝贝,我就想着出了它给孩儿他娘救命,这才求到了您这里呀。” 宋一和听了他的话为难极了,他原地转了几圈, “还是不行,虽然我做活的都是有钱人家,可是他们也不会收来路不明的东西。要是人家一查查出来你是个盗墓的,我们宋家的招牌就算是彻底臭了。这样,我家里还有些积蓄,你晚上没人的时候上门去拿,我也就能帮你到这了。” 林森听到这里明白了几分,应该是这个宋一和有个盗墓贼的亲戚,想请他帮忙卖了什么宝贝救命,他怕沾上他们臭了自家的名声,所以不愿意帮忙。林森想到之前自己的计划,不由得暗自欣喜。他故意咳嗽了一声,惊动了二人,才迈步走进了巷子里。 宋一和一看林森走了进来,也不知道刚才的话他听到了没有,就给身边的汉子使了个颜色,对林森说道, “东家是来查看进度的?我和一个邻居说几句话,正要回去呢,咱们一起走吧。” 林森看他想打马虎眼,就直接挑明了, “不请这位盗墓的兄弟一起过去看看吗?还是你们已经商量好了,从哪里下手能挖通我那房子里的密室?” 宋一和听了林森的话不由得脸色大变,那个看起来老实巴交的汉子也吓了一跳, “东家您可千万别误会,他就是找我说点家里事,我们可绝对没有坏心啊!” 看着宋一和被吓到的表情,林森瞥眼发现那个汉字眼里露出一丝凶光,手也向衣襟下摸去。宋一和也发现了他的动作,急忙上前两步,一脚踢在他的屁股上, “你给我滚一边去。我和东家说话,你滚回家去吧。” 说着话,他给了汉子一个严厉的眼神。 林森把他们的动作都看在眼里没有说话,那个汉子看了林森一眼就转身离去了。宋一和看他走远了,这位五十多岁的老人家噗通一声就跪在了林森的面前,林森没想到他会这么做,伸手拦了一把没拦住, “您这是干嘛?快起来,您这么大年纪这不是折我的寿吗?” 宋一和哀求的看着林森说道, “东家,我求求您了,可千万别把今天的事说出去,不然我们一家就没法在这北平城里呆了。” 林森没想到事情会有这么严重,边扶起他便问,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宋一和就给他说起了事情的缘由。 原来刚才这个汉子不是别人,正是他的亲侄子。宋一和的父亲生了两个儿子,宋一和和他的大哥宋一家,取家和万事兴的意头。没想到他大哥从小就不学好,长大后更是吃喝嫖赌样样都沾,最后被他爹一气之下赶出了家门。这宋一家离家后不思悔改,反而靠着家传的手艺干起了盗墓的活计,差点活活把他爹气死。 宋一和从小就和哥哥亲,就背着父亲和他联系。这个汉子就是他大哥的儿子,从小就跟着他爹下地干活,是个盗墓的老手了。这次他找上门来,想让宋一和帮忙介绍个主顾,收了他家里的“生坑”货。可是宋一和干的活计是最需要信誉的,哪敢和他们这些盗墓贼扯上关系,就跟他吵了起来,没想到被林森给撞上了。 现在宋一和只求着林森看在祥伯的面上帮自己保密,别把他和盗墓贼有关系的事传了出去,否则请他干过活的那些有钱人家是不会放过自己的,以后也没有哪个会找他家的人干活了。林森听了他的解释,心中琢磨着自己的心思,也就顺口答应了他的要求。宋一和千恩万谢的表示,这次的活计一定让他满意,也不要工钱了。林森摆手拒绝了他的好意,只说干好活计就好,工钱照付。 第三十三章叛徒再现 林森看过了正在修建的密室,和大棍子妈妈交代了些事情就离开了。他坐着闵五拉的车去警察局,想要找陈明理和祁一山敲定昨晚开车行的事。想起刚才的汉子,就对闵五说, “我有件事想麻烦五哥帮忙,不知道方便不?” 闵五头也不回的说, “什么事您说,只要能帮上忙,您的事就是我的事。” 林森跟他说了刚才的事情,顺便描述了一下刚才那个汉子的形貌, “那汉子晚上会去宋一和的家里,你帮我找到他落脚的地方,最好能打听打听他的情况。” 闵五答应道, “嗨,我当什么大事呢,您交给我,保证给您办的妥妥的。” 林森笑着说, “我就知道这事交给五哥准没错,您是谁呀?北平城里的地理鬼,耳报神哪,对不对?” 听到林森的夸奖,闵五越发得意, “那是,您说别的大事我办不了,找个人打听点事这种小事,您交给我准错不了。” 二人说笑着就来到了警察局,林森先来到了祁一山的办公室,他除了车行的事以外,更关心的是昨天陈明理说,祁一山也见过那个共党叛徒。这个祸害就是一把悬在林晚晴头上的刀,随时都会落下来,不除了他早晚会出事。 祁一山自从昨晚和林森、陈明理结拜后,心里的兴奋之情一直没有平复下来,对他这个小人物来说,能和两个有钱有权的人结拜兄弟,就是改变命运的机会。此时看林森过来,连忙一把把他按在自己的椅子上,嘴里亲热的招呼着, “三弟你来了,二哥给你倒杯茶,你先坐着。” 周围的几个同事明显能感觉道祁一山今天的异常,这时听到他的称呼也是一愣,没想到他竟然和这个一看就是富贵人家的少爷做了兄弟,都有些羡慕嫉妒的感觉。林森忙拉住他的手, “二哥你别忙活了,咱哥俩找个地方说说话去,现在方便出去吗?” 祁一山拿起警帽就走, “那有什么不方便的,走,咱哥俩找个茶馆坐一会,等中午了再叫大哥一起出来吃饭。” 二人来到了警察局附近的一个小茶馆,叫了一壶龙井边喝边聊起来。祁一山难掩兴奋的说道, “昨天说的开车行的事,我今天都打听清楚了。要是开个人力车行是最简单的,买上些洋车,拉车的有的是。街面上的事有我就能解决,都不用大哥出面。” 林森想了想说, “我也想过以后要开个马车行,走走进城的路子。不过咱们刚开始,先开个人力车行探探路,要是生意好的话,咱们再扩大规模。” 祁一山也觉得他的话有道理,毕竟三人之前都没做过这一行,还是慢慢来最好。林森就把话头引到那个共党叛徒身上, “昨天大哥说因为共党叛徒跑了,被章裕城批了一顿,今天你听到他们科有什么消息吗?” 祁一山摇摇头, “那倒没有,就算大哥要承担些责任也没什么大事,毕竟他上面也不是没有人,章裕城也不敢太过分。” 林森拿起一块豌豆黄,边吃边说, “这个共党叛徒也是的,既然都反正了,还跑什么呢?” 祁一山也点点头, “我也没弄明白那小子怎么想的,说起来当初我怎么也没想到那么一个醉鬼会是个共产党。” 林森装作感兴趣的样子,说道, “哦?怎么回事?给我说说。” 祁一山就给他说起事情的经过。 原来当初是祁一山他们治安科先抓到的这个共产党。几个巡街的巡警路过一家小酒馆,听到有醉鬼闹事,本来没想多管。没想到这个一副学生打扮的家伙,竟然敢骂党国骂领袖,这不是找死吗?几个人就想着把他抓回去,等酒醒了敲一笔钱。祁一山就是那个醉鬼被带回来的时候见到的他。 那小子醉的不轻,被带到了警局还不老实,嘴里还在骂官场腐败,政府无能,正好被路过的二科科长章裕城听到。酒鬼喝多了酒,骂天骂地都常见,可是骂党国骂政府的可不多,职业的敏感性让章裕城注意到了这个人。他引诱这个醉鬼多说了几句,就把人带走了。后来听说这个醉鬼竟然是个共产党,还找出了他在燕大的上级,也就是那个逃走的钱文远。 林森听他讲了事情的经过,装作不在意的问道, “那个共党叛徒是燕大的学生?” 祁一山摇摇头, “具体的我不知道,章裕城下了命令要保密。涉及到共产党的事,咱们最好不要打听,弄不好就会惹麻烦,要不是我们兄弟的关系,今天的这些话我都不会说。” 林森没想到这时候的警察保密意识就这么强了,也不敢多问下去,免得惹人怀疑。二人闲聊了一会就到了午饭时间,祁一山给陈明理的办公室去了个电话,三人约在离此不远的一家饭馆。三人再见面的时候已经与以往不同了,结拜之后明显感觉亲近了几分。 因为下午陈明理还有工作,三人也没喝酒,吃过简单的午饭就商量起开车行的事情。最后决定祁一山出资三百,陈明理出资五百,林森出资三千成立一家人力车行。因为街面上的小事要祁一山出面解决,官场上的大事就得靠陈明理处理,所以林森决定,祁一山占股两成,陈明理占股三成,林森占股四成,专门留出一层股份请一位有经验的经理负责具体经营。二人都很不好意思,林森却不在意的挥挥手, “钱算什么啊,能比得了我们的兄弟情义吗?二位兄长的家底都不如我,我直接给你们钱又怕影响了咱们兄弟之间的感情,所以我才给你们多分些股份,好让你们能改善一下生活。” 二人都对这个新结拜的小弟感激不已,觉得林森真是重义轻财,义薄云天的好兄弟。他们觉得林森这个小老弟出了大部分的钱,就主动跑起了开车行的手续和联系洋行买车的事情,林森只要出钱就好,反倒是清闲了下来。没几天的时间,二人就把一切事情都办妥了,还特意从北平老字号的车行,鸿顺车行里挖来了一个名叫管纪良的人,来担任三人新开车行的经理。在林森的建议下,三人的车行取名叫运通车行,定在半个月后的农历九月二十三开业。 林晚清对林森开车行的行为非常不满,她觉得林森应该上学读书,将来出国留学,这才是正途。整天混迹在社会的下层,和警察地痞打交道不是他应该做的事。可是林森做为一个能预知未来的人,有自己的看法。明年就是九一八了,之后没几年就会爆发全面的侵华战争,自己去读书出国,确实会让自己生活的很好,可是上天让自己穿越一回,难道仅仅是为了让自己过上好日子吗?那还不如让自己继续生活在和平富强的新时代,何必让自己回来呢。他要抓紧时间积蓄力量,给即将到来的战争做好准备。这样才能为国家为民族,为自己的同胞尽一份力。 闵五知道林森要开车行是最高兴的,自从遇到林森,他的生活过的越来越好了。所以听说林森打算开车行,他第一个就要给林森干活。这天林森听说密室已经修好了,就坐车去后海的小饭馆查看,闵五就趁机问道, “林爷,您的新车行要开张了,我去您的新车行拉车行不行?” 林森开车行的目的之一就是想要找到一些人给自己当眼线,所以当然不会放过这个和自己有些交情的闵五了, “当然没问题了,新车行现在有二十多辆车,以后可能还会再买一些,所以你有相熟的朋友也可以一起叫过来。” 闵五得了林森的答复,高兴的脚步都轻快了几分, “林爷您放心,我找来的人肯定不会有偷奸耍滑的。” 林森想了一下,还是应该给他交些底,以后车行的管理都交给了管纪良,可下面的车夫可以让这个闵五管理,这样自己才好操作一些事情。 “老五啊,以后车行的管理就交给新来的经理了。不过我想把车夫们交给你怎么样?” 闵五有些不解的问, “林爷您什么意思啊?车行的事不都是经理管吗?您让我管车夫干什么呀?” 林森就给他解释, “我的意思是经理管理车行,而车行用谁不用谁拉车,还有车夫们谁去哪等活拉车这些事就交给你管。这么做是为什么呢?就是有时候,我需要有人帮我找个人之类的事情方便,明白了吗?” 有了上次帮林森找人的经历,闵五明白了林森的意思,没想到自己拉了半辈子的车还能混个小官当一下,闵五很高兴的答应了。 之前林森让闵五帮忙找那个和宋一和有关系的盗墓贼,第二天他就带回了消息。那个汉子叫宋同,家住在丰台的南顶村,家里根本就没有什么难产大出血的媳妇,就只有他光棍一个人。据闵五的打听,这个宋同从小就不务正业,整天跟着他爹到处瞎混,也是个五毒俱全的家伙。后来他爹死了,他就和城南的黑道人物混在了一起,经常十天半月的不回家。周围的邻居对这号人都是敬而远之的态度,也不太了解他的生活。 林森没想到他连自己的亲叔叔都骗,还和黑道人物有勾连,有些想要打消心中的念头。他随手给了他五块钱当做辛苦费,叮嘱闵五继续打探这个宋同的消息。转念他又琢磨起那个逃跑的共党叛徒的身份。 从祁一山的话中,林森推测这个叛徒就是钱文远在燕大学生中发展的党员。如果钱文远当初告诉自己那几个被他发展的党员的身份,自己就能根据时间调查他们几人的行踪,很容易就能找到那个叛徒的身份。现在林森就得从有限的线索中找到有用的信息,再想办法确定那个叛徒的身份。 就在林森琢磨着这个叛徒的时候,这个叛徒已经开始行动了。林森刚回到林家,林晚晴就急急忙忙的把他拉到了一边,满脸慌张的对他说, “你见过钱先生了,也知道我的身份了是吗?” 林森疑惑的看了她两眼, “你出来这么多天了,我还以为你早就知道了呢!” 林晚晴懊恼的跺了跺脚, “自从那天警察来抓人我们就失去联系了,嘉欣怕我骂她,也没告诉我她带你去见过钱先。” 林森看她有些着急的样子,问道, “那么现在你知道了,想说什么?” 林晚晴有些伤心的说, “今天警察又来学校了,这次他们抓走了两个同学,他们都是我们燕大党委的同志。那个叛徒出卖了他们。” 林森的脸色变了,正想着找出这个叛徒,没想到他又行动了。林森心中暗自想到, “可是这个家伙不是从警察的手里跑了吗,怎么又出卖了两个人?” 不管怎么样,自己要加紧行动了,否则他下一个出卖的可能就是林晚晴了。 “你不能再回学校了!我不知道为什么他没出卖你,或许是他不知道你的身份,不过不管怎么样,你随时都有暴露的危险。一会我先送你去一个安全的地方躲一下,等我打听一下消息再决定以后怎么做。” 林晚晴也想到了自己可能会暴露,可是缺乏斗争经验的她,只能和这个了解自己身份的自己人讨论对策。现在听到林森的决定,她也松了一口气。可是想到刚刚放松下来的家人,她的心里还是很难受, “那我怎么和姐姐姨妈他们说呀?” 林森瞪了她一眼, “你自己的事你问我?当然是实话实说了,你还想瞒着她们啊?就算你想瞒能瞒得住吗?” 林晚晴懊恼的捶了一下墙壁。 “既然你选了这条路,迟早都会面临这一天的,你不会是没有思想准备吧?” 林森看她的样子真不像自己印象中的共产党员,出言讽刺道。 林晚晴摇摇头,甩出头脑中的负面情绪, “我早就有面对敌人枪口的准备,就是不知道怎么和家里人说罢了。既然事情已经是这样了,我现在就去和她们坦白。” 林森点点头, “告诉你姐姐一声就行了,慕夫人年纪大了,就别让她跟着担心了。快点解决家里的事,我们马上得走。” 第三十四章寻找叛徒 林森把林晚晴带到大棍子妈妈开的小饭馆,藏在刚刚修建好的密室里。这间密室两天前才被交付使用,林森没有追究宋一和和盗墓贼的关系,让这个老头对他是千恩万谢,一再表示不收林森的钱了,林森当然不会少了他的工钱。这间密室修建的很精巧,可见宋一和是动了一番心思的。密室有两个出口,一处在菜窖里地面上,可是密室却是修在了和菜窖平行的位置,也就是和菜窖隔着一道土墙,万一有人发现了入口,只要出动机关就可以毁了菜窖和密室的通道,这样敌人只会一位密室位于菜窖的下方,不会想到密室在隔壁的位置。另一个出口在后院的院墙下,并且只能从里面打开,他还特意在院墙上按了一个机关,一旦启用就能瞬间在墙上炸出一个口子,这样就可以顺利的后院逃走。林森没想到和在上海的一样,无心的安排马上就起到了作用。林森嘱咐大棍子妈妈照顾好林晚晴,千万别泄露了她的行踪。大棍子妈妈让林森放心,一定会照顾好她。 这边安置好林晚晴,林森就一边琢磨叛徒的身份,一边想着能不能营救两个被捕的共产党员。听林晚晴的介绍,二人都是比她小一级的同学,一个是化学系学生叫肖剑锷,一个是数学系学生叫姚志达。他们两个人应该是一个小组的同志,按照道理说,除了钱文远这个直接领导,没人知道他们的身份,林晚晴也是他们被捕后才知道他们的身份的。燕大的党组织分为三个小组,每个小组两个人,所以林晚晴除了钱文远这个入党介绍人和直接领导,就只知道和自己一个小组的另一名同志的身份。可是这次被捕的是两个人,也是同一个小组的,那么到底是谁出卖了他们呢?难道是钱文远? 林森放弃这条思路,开始从祁一山的话里推测叛徒的身份,最后找出来一个关键词,“小酒馆”。既然推测这个叛徒是燕大的学生,那么他们肯定不会在学校附近喝醉酒,因为怕遇到熟人丢人;他们不会去底层老百姓去的大酒缸之类的地方,那里太热闹气氛就不对;他们也不会去繁华的大酒楼,那样的地方不符合他当时的心情。排除了这些,他就应该找个没人认识他的小酒馆,而这样的酒馆虽然不少,再排除离学校特别远或者特别近的酒馆,应该就不多了。而一个学生打扮喝醉了酒,最后被警察抓走的应该不多,足以让酒馆的伙计或老板印象深刻。 此时林森正在前往警察局的路上,想要营救两个被捕的共产党还是要从陈明理的身上想办法。他探出头去看看,已经快到地方了。他对拉车闵五喊了一声, “五哥先停一下。” 闵五应声停车,转身问道, “林爷您有事?” “五哥,你这些天联系到,愿意来我们这个车行拉车的人了吗?大概有多少人?” 闵五挠挠头, “您这个车行的租金要比别家的少了一成,很多人都愿意来这里啊,你是有什么事要办吗?“ 看他这么懂事,林森就更放心了,于是交代道, “嗯,我确实有事要办,还是找人,不过这次的事比较急,所以你得多找些人帮忙。” 闵五点点头, “找人这事您交给我肯定没错,你说说要找的人有什么特征。” 林森就把要找的人的位置特点告诉了闵五,并且掏出十块钱交给他, “请你找来帮忙的车夫们吃顿好的,告诉他们找到人了还有五块钱的酬谢,不过要快,懂了吗?” 闵五乐呵呵的接过钱,对这个大方的东家非常满意, “您就擎好吧。” 林森让他去找人,自己去了陈明理的办公室。此时他正在处理一些文件,林森也没客气,自己找到茶叶倒了一杯茶,顺便也给他倒了一杯。自从三人的车行快开业了,他们的关系也更近了一步。陈明理示意他先坐,自己要忙完手里的工作再和他说话,林森就坐在一旁的沙发上一边喝茶,一边听着办公室外面传来的声音。陈明理的办公室外不远的地方就是普通警员的大办公室。凭借过人的耳力,林森能隐隐约约的听到外面传来的声音。 一杯茶喝完,林森也没得到什么有用的信息。这时陈明理也忙完了手里的工作, “今天来是有事?” 林森放下手里的茶杯, “能有什么事,车行九月二十三开业,你们两个把事都做完了,我没事就找你们来喝酒呗。” 陈明理摇摇头, “不是当哥哥的说你,老三,你这正是青春年华的好时光,可不能像我们这些人一样成天想着喝酒,得琢磨点正事了。” 听陈明理一本正经的教训自己,林森也很无奈,谁愿意和你们一起喝酒了,不是有事没法说,想要灌醉了你问点消息嘛。 “好了,大哥你也别训我。我看你今天气色挺好的,怎么,上次被你们科长训的事解决了?” 看林森转移话题,陈明理也很无奈,他是真心劝说这个三弟学好的。自从三人结拜以来,他就把自己当成了林森的大哥,毕竟林森对自己确实不错,大笔的钱财从不计较,帮助自己改善了生活,以后也能帮自己走门路,更好的工作。此时看他不愿意说这个,就顺着他的话说了下去, “上次跑的那小子自己又回来了,不但他自己回来了,还带回来两个共产党。现在科长不但不用我承担责任了,功劳也得算我一份,谁让他当初逼着我承担领导责任了,现在功劳来了,自然也得有我一份了。哈哈.....” 说着陈明理就笑了起来,没想到因祸得福啊。林森也陪着他笑了一会,貌似好奇的问了一句, “又抓了俩共产党?那你们运气可真好,现在人毙了吗?” 陈明理没在意林森关心,随口答道, “毙?科长可舍不得毙,他还指望着从两个共党身上再挖出大鱼呢!” 林森接着问, “当初那个共党叛徒为什么跑啊,他不是反正了吗?还害的你挨批评。” 陈明理只当他是关心自己, “嗨,说起来这小子也是个狠角色,一旦反正了就要把事做到底。他当初逃跑就是跑回他们学校去了,才又挖出来两个共产党。” 林森恍然大悟,原来这个叛徒又去找以前同志的线索,然后卖了他们换自己的前程。 “那现在这个小子得发了大财吧?” 陈明理舔舔嘴唇, “一个共党五条小黄鱼,怎么样?” 林森听了撇撇嘴, “就这么点儿啊?” 陈明理叹了口气, “我的兄弟哎,谁都能和你比啊?一个共党五条小黄鱼可不少了。而且他要是能让那两个被抓的共党也反正的话,上面还有奖励。” 林森故意说, “那哥哥你就没想拿这份奖励?那两个共党刚被他出卖了,现在肯定恨死他了,我觉得你出面劝说他们反正都比那个叛徒有把握。” 陈明理也有些心动,可是想了想又摇摇头, “哥哥是吃不上这块肉的。被抓的共党被科长交给了行动队,现在人在哪里我都不知道,怎么劝说他们反正啊?” 林森故作惊讶, “啊?大哥你不是二科的副科长吗?怎么连犯人都见不到,这警察局里还有你不能去的地方?” 陈明理看了他一眼, “谁告诉你人关在警察局了?” 林森装作不懂的问, “犯人抓了不关在警察局难道赶在监狱?那你也不是进不去啊?” 陈明理给他解释, “你不懂,我们这些对付共产党的人,在外面都有秘密的审讯处,就是为了防止消息外泄。而这些秘密审讯处在哪里,除了科长就只有负责行动的行动队长知道,就是我这个副科长也不能主动打听,明白了吧。” 林森做恍然大悟状, “啊,原来是这样啊,你们这警察局里还真是麻烦。算了,不说这些,晚上喝酒去不去?” 陈明理摇摇头, “今天真不行,这些天忙着科里的工作和车行的事,好几天回去晚了,今天再去喝酒,你嫂子又得发脾气,我是真拿她没办法。” 林森想了想说, “说起来真是的,我还没登门拜访过呢,正好今天晚上我过去拜见一下嫂子和伯父伯母。” 陈明理看这个小老弟懂礼数,尊敬自己这个当大哥的,当然要答应下来,于是林森从他这里拿到了他家的地址,并约定晚上登门拜访。 林森离开警局后找了一个茶馆坐下整理思路。从陈明理的嘴里知道,两个被捕的同学被行动队关在了秘密审讯处。而行动队的队长是郑强,从祁一山那里知道,这个郑强是个莽汉,审讯地下党这种事章裕城一定不会让他负责。而郑强手下的两员大将,一个吕二木是管武的,一个夏守良是负责文的,那么审讯这种事肯定是夏守良负责了。现在只要找到这个夏守良的行踪就能发现秘密审讯处的地点。看来还得靠闵五和他的车夫兄弟们了,林森发现自己开车行的这个决定太正确了。 现在闵五出去帮自己找人,林森感觉应该买辆自行车了,不然总是坐车总有不方便的时候。他心思一动就有些坐不住了,离开茶馆叫了一辆人力车,直奔附近卖自行车的洋行。一个多小时后,他就骑着一辆新买的德国自行车逛起了这座北平城。来到这里半个月了,还没好好看看这座城市,现在正好趁着等消息的时间,好好熟悉一下这个地方。就这样林森逛了半个下午,大半的时间都穿行在城里大大小小的胡同里,因为日后如果被人跟踪追杀,这里是最好的摆脱跟踪追杀的地方。 他还顺路还到前门大栅栏买了些晚上拜访陈明理家的礼物,给他夫人卖了一匹瑞福祥的缎面料子,给他父亲买了两包张一元的茶叶,给他母亲买了些稻香村的糕点,还在全聚德买了两只鸭子。林林总总一大堆,全都绑在自行车上。看看时间陈明理也快下班了,林森就按照他给的地址来到了城西的陈家。 他们家住在一所两进的院子里,前院很小,住着一户他家的亲戚。一家七口人挤在后院的五间房里,还包括一件厨房和一间杂物房,居住的条件还是有些逼仄。看林森上门,一个三十多岁,腰身已经有些变粗但还有几分风韵的女人就陪着陈明理迎出门来, “这就是老陈结拜的弟弟阿青是吧,早就听他说起你,今天终于见着了,真是风华正茂一表人才啊。” 林森看他们迎出来,就顺手把自行车和满车的礼物都交给了陈明理,躬身给这位陈明理的夫人鞠了一躬, “这位就是嫂子吧,小弟今日才来拜见,实在是罪过,请嫂子千万不要见怪。” 这个女人连忙伸手扶起林森,陈明理给二人介绍彼此, “这是你嫂子桂枝,薛桂枝。你叫她桂枝嫂子就行。” 介绍完自己老婆,又给她介绍林森, “这个就是我的结拜弟弟,林青,你跟我叫阿青吧。” 这位薛桂枝这些日子没少听陈明理说起这个结拜兄弟。自从结识他以来,家里的日子明显好过了许多,餐桌上也经常能见到肉了。不说自己,就连两位老人和三个孩子也早就想见见这个陈明理的结拜兄弟了。 林森先去正房里给两位老人行礼问安,又把买来的礼物分给众人,大家都很喜欢这位有礼貌又出手大方的客人。在薛桂枝的张罗下,一群人很快就围坐在饭桌前, “你嫂子听说你要来,早早就张罗了一大桌的好菜,我也是借你的光才能吃到她精心准备饭菜呀。” 听自己丈夫这么说,薛桂枝有些不好意思白了他一眼, “阿青你别听他瞎说,尝尝嫂子的手艺怎么样,要是爱吃的话就常来家里坐坐,嫂子做给你吃。” 林森连忙谢过。 陈明理的三个孩子,一男两女,最大的女孩只比林森小个三四岁的样子。他的父母看起来六十来岁,身体都不怎么好的样子,难怪他的身为一个副科长,日子却过的那么清苦。他这是正宗的上有老下有小啊。 一家人热情的招待了林森一顿晚饭,林森就准备告辞离去了。薛桂枝这个嫂子一个劲的嘱咐林森多来家里做客,和陈明理一起把他送出了们。 第三十五章救人锄奸一 林森离开陈家的时候已经五点多了,他心里惦记着交代给闵五的事,就一路紧蹬的赶回了林家。刚到门口就看到了正等着自己的闵五,林森连忙下车, “有消息了?” 闵五脸上闪过一丝得意之色,点点头, “我一个兄弟找到了地方,那家酒馆的老板和伙计都还记得那件事。10月12号的时候,一个学生打扮的年轻人酒后闹事,被巡街的警察抓走了。” 林森问清了地址,也顾不得天色已经渐黑,就一路蹬着自行车赶到了离燕大不远的一个小酒馆,这时酒馆里的人已经没几个,估计再过一会就要打烊了。林森把一个伙计叫到一旁,向他打听那个酒后闹事的年轻人,那个伙计明显有些疑惑,不知道为什么连续有人打听这个人。林森掏出一块大洋,放在他的手里。这个小伙计连忙偷偷看了看守在柜台里的老板,看他没注意到两人的动作,才小心的收起了大洋,给林森讲起了他印象中的这个人。 据这个小伙计回忆,这个醉酒的年轻人大概十八九岁,身高一米七多,五官端正浓眉大眼,比较显眼的特征是他的左侧眉心有一颗黑痣,说话的时候嘴巴有些歪,还有他的左手上小指上包着纱布,应该是最近受过伤。林森得到这些信息又马不停蹄的赶回后海林晚晴藏身的小饭馆。这一番折腾下来,时间已经到了八点多了。 这家小饭馆已经开业一段时间了,也渐渐在周围的邻居中有了些老主顾。看见林森进门,大棍子和小豆子两个人正在当跑堂的小伙计,他们按照林森的吩咐,像接待普通客人一样招呼他。 “这位先生里边请,您想吃点什么?” 林森没有坐下,而是四周看了看,周围还有两桌客人正在喝酒。 “有没有清净点的包厢?我想一个人呆一会。” 大棍子按照事先准备的说辞说道, “对不起客人,我们这里店小,没有包厢,不过如果您不嫌弃的话可以在后面的杂物间给您摆一桌。” 林森就跟着大棍子来到了后院。 之所以要做这些看似无用的动作,是为了在旁人眼中割裂林森和他们的关系,万一有一天林森出事了,也不会连累到他们。同时这里也可以成为庇护林森的一个安全屋。 林森下到菜窖进入了密室里,见到了在这里藏了一天多的林晚晴,此时她的面色已经憔悴了许多。看见林森到来,她急忙问道, “现在外面是什么情况了,有人来抓我吗?我什么时候能出去啊?在这里待了一天,我就快疯了。” 林森拍拍她的肩膀安慰道, “还没有人上门来抓你,一会等前面的饭馆关门了你也可以出去转转,但是明天饭馆开门了你还是要躲进这里面。现在我有些问题要问你,这事关那个叛徒,所以你要认真回答我,知道吗?” 看林晚晴点头,林森就把从小酒馆伙计口中问出的,那个叛徒的体貌特征告诉了林晚晴,让她想一想认不认识这个人。林晚晴听了林森的描述,顿时有些吃惊的捂住了嘴巴, “怎么会是他?他也是我们的同志?还叛变了?” 林森看她的样子是认识这个人的,连忙追问这个人的姓名和关于他的情况。 林晚晴就给他介绍了关于这个人的情况,也解开了困扰林森很久的一些问题。 这个人是林晚晴的同系同学,也是她的追求者,他叫卓不群。林晚晴一直也不知道自己的这个追求者竟然是她的同志,更别说他是怎么叛变的了。 其实林晚晴不知道的是,这个卓不群已经知道燕大党委所有成员的身份,他先是出卖了他们所有人的领导钱文远,然后又出卖了跟自己和林晚晴的小组都没有联系的肖剑锷和姚志达两人。这样即使别人知道燕大党委出了叛徒,短时间内也不会怀疑到自己身上。下一步他就会出卖自己的同组成员张一婷,如果他不是正在追求林晚晴,恐怕她就是第一个被出卖的人了。 他就这样用自己同志的鲜血和生命,换来了金钱和自己向上爬的阶梯。 从林晚晴这里知道了这个叛徒的身份,林森顾不得时间已经太晚了,就要乘着夜色去燕大。因为也许提前一点时间,就能避免下一位地下党员的暴露,林森争分夺秒的想要去除掉这个叛徒。 林晚晴却拦住了他, “你现在去燕大有什么用?你知道他住在哪吗?你能找到他吗?” 林森按照自己的想法,大学生肯定是住在宿舍里,却不知道现在的大部分学生都是租住在校外。 林晚晴想了想,说, “我也不知道他住哪,不过我可以找人帮忙。” “算了吧,没解除危险之前你哪也不饿能去。” 林森想也不想就否定了她的主意。 “我没说要亲自出面。这样,你明天早上去中文系找一个叫许慎初的男生,他是我发展的积极分子。他平时和系里的男同学都处的很好,应该知道卓不群的住处。” 林晚晴有些迟疑的看了林森一眼, “你真的要杀了他?” 林森也看了她一眼, “你还有别的办法吗?你现在是安全了,可是你知道他还掌握几个你的同志的身份吗?你知道那两个被他出卖的人现在正在遭受什么样的折磨吗?对这种叛徒,只有杀一儆百。好了,这件事你别管了,你先保证好自己的安全比什么都重要,外面的事就先交给我吧。” 林森回家做完每天的功课,开始整理明天可能用得上的装备。现在林森的手里有两只德国原产的驳壳枪,两只撸子手枪和一只用了很久的左轮手枪,还有一长一短两把从天津混混手里缴获的匕首。林森决定带着两把匕首和琼恩先生送给自己的FNM1900去做事。这把枪自带一个备用弹夹,琼恩先生还送了自己两盒子弹,足够自己一时之用了。 第二天一大早林森就来到了燕大,经过一番打听找到了林晚晴所说的那位许慎初,这位许同学瘦的像根竹竿,还带着一副厚厚的眼睛,穿一身长衫,看起来像个老学究。 “同学你好,我是林晚晴的朋友,她托我给你带了一封信。” 说着林森把林晚晴的信交给他。 许慎初接过信,习惯性的扶了扶眼镜,然后才看起信。 林森等他看过了信,问道, “怎么样,你知道卓不群住哪里吗?” 他点点头, “你跟我来,我带你去。” 林森就跟着他走出来了学校。二人没走多远,前面一片就都是附近农户的房子。林森注意到不远处有几个人守在一个茶摊上,他不动声色的低声说, “有人在盯梢,你一会别用手指,到地方了就蹲下系鞋带。然后绕一圈回学校就行了,别的事你别管了。” 许慎初顿了一下,就继续走向那个茶摊的方向,林森则放慢脚步,远远的跟在他的后面。守在茶摊上的正是侦缉二科行动队的暗探,他们受命保护卓不群,几个人一直在他的住处附近蹲守保护。林森远远的看见许慎初在一户人家的门口处蹲下系了一下鞋带,就起身离开了,那几个暗探没在意这个明显学生模样的人。 林森远远的停在了路口上,一边看表一边对着暗探这边张望,好像是在等人。守在这里的暗探有三个,不知道还有没有别人藏在暗处,而卓不群租的这个房子是一个小院,有着很高的围墙,林森隐约还能听到狗叫声。林森觉得很棘手,这里防护严密,最关键是有狗,非常难办。怕引起几个暗探的注意,林森等了一会就转身离开了,然后换个装扮从另一个方向又饶了回来,想要靠近观察一下卓不群住的这个院子。可是这几个暗探警惕性都很高,凡是靠近这个院子的陌生人都会引起他们的注意。 林森发现实在无法下手,几次都差点露了行迹,只能无功而返。白折腾了一上午,还是拿这个叛徒没办法,林森很郁闷。就在他准备买些重火力强杀卓不群的时候,被他派出去打探夏守良下落的闵五回来了,林森看他的神色就知道有好消息。果然,闵五带回了夏守良的行踪。他在警察局门口蹲了两天才等到这个夏守良,好不容易跟着他找到了他的落脚点。 原来夏守良这些日子都在审讯被抓的燕大共产党员肖剑锷和姚志达,一直也没取得什么进展,不得已回来找科长章裕城请示工作,结果就被闵五盯上了。他一路跟到了槐花胡同,找到了他们的秘密审讯处。 行动队的这个秘密审讯处安在一所老房子里,四周都是高高的围墙。这里平时没人住,只有有犯人要秘密审讯的时候才临时启用几天。肖剑锷和姚志达已经被抓三四天了,受尽了行动队的酷刑,一直也没招供。他们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暴露,一直也没承认自己共产党员的身份。因为一旦承认了,就是死路一条,现在他们寄希望于这些警察没有掌握证据,能像前些日子释放被捕的同学一样放了自己。 有了之前无功而返的教训,林是没敢莽撞行事,他想要观察清楚再动手救人。这所房子周围都是独门独户的格局,非常清净,适合做些隐秘的事情。林森无法靠近观察,只能用笨办法。他远远观察房子里进出的人,花了一个下午的时间搞清楚了这里的守卫情况。 北平的胡同里不通下水,所以一般人家都是在胡同里的公厕解决个人问题。这些行动队的密探也一样,他们吃喝可以请人带,拉撒就只能亲自出来了。 可能是因为这个地方是秘密的原因,这里的守卫并不多,一下午的时间只有四个人出来上厕所。因为林森经常去陈明理的办公室,所以对行动队的人都很熟悉,行动队的骨干吕二木和夏守良都在这里,另外两个人他也有些印象。对林森来说,这里面最麻烦的就是吕二木了,这个人习武多年,枪法出众,有他在林森想要救人非常困难。如果不能解决他,即使能成功救人,恐怕也不能全身而退。 林森思考了半天,想出了一个调虎离山的办法。 第二天一大早,他把自己能相信的几个人都找了过来,毕竟一个人分身乏术,只能找人帮忙。他让闵五带一个信得过的车夫等在这个秘密审讯处的附近,让大棍子和小豆子守在卓不群的住处附近,然后就开始了自己的行动。 他换了一身能掩盖住自己体貌特征的衣服,又带了一把驳壳枪,骑车来到了卓不群的住处,这时已经是上午九点多了。他给守在一旁的大棍子和小豆子做了个手势,让他们按计划行事。然后就蹬车向那几个在茶摊上监视周围的暗探而去,他们只顾盯着来往于卓不群住所附近的人,没留神从他们身边路过的林森。 林森在车行过他们身旁时,从长衫下摆处掏出一把驳壳枪,啪啪啪一顿乱射,当场打倒两个,剩下的两人连忙四处躲避,周围的人群也是一片大乱。这时林森已经头也不回的扬长而去。等受惊过度的暗探们探出头来掏枪回击的时候,已经只能看见了林森的背影了。两个暗探一边救治伤者,一边向卓不群的住处跑去。原来卓不群的家里还有四个暗探在贴身保护他,听见枪声这些人正在防备有人冲进来。等外面的同事敲门大叫的时候才知道敌人已经跑了。他们一边派人去联系局里,一边防备着敌人再杀个回马枪,直到警察局派来了大队人马,这些人才放松下来。 就这样,林森完成了计划的前半部分“打草惊蛇”。 第三十六章救人锄奸二 章裕城接到卓不群遇袭的消息,吓了一跳。他之所以派了这么多人保护他,完全是上次卓不群逃跑留下的后遗症,这些暗探说是保护他的安全还不如说是防止他再跑了。没想到阴差阳错之下,反倒是救了他的命。他带人最先赶到现场,发现守在外面的暗探一死一伤,剩下的人倒是没什么大碍。 卓不群自从反正后,一心拿以前的同志当做自己发财的筹码,虽然他也害怕被组织知道自己叛变了,但是也没想到会有人来杀自己,此时他已经被吓得浑身发抖,面色惨白。章裕城看到他的样子,心中鄙夷不已,可是想到还要靠他来挖出更多的共产党,也只能惺惺作态的对他表示关心。卓不群已经是惊弓之鸟了,说什么也不愿意再呆在这里,更是要求章裕城加派人手来保护自己。 章裕城还指望他出力,只能都答应下来。他派人叫回了行动队的王牌吕二木贴身保护他,还重新启用了一个新的地点来安置他。 到这里,林森引蛇出洞的目的就达成了。 上午十点十五分,吕二木一离开关押肖剑锷和姚志达的地方,守在胡同口的闵五就发现了。林森从卓不群那里离开就换了一身衣服来到了这里。因为行动队的人都认识他,所以他让认识吕二木的闵五守在胡同口,自己躲在附近的一个茶楼里。 章裕城安排人保护卓不凡转移到新的地方,根本没想到会被守在附近的大棍子和小豆子跟踪了。两个人都是半大小子的年纪,又是一身饭馆伙计的打扮,一点也没引起这些警察的怀疑,很顺利的就发现了他们新启用的房子。二人确定了地址后,就按照林森事先的吩咐,把消息传给一个闵五找来的车夫,然后回家了。这个车夫把消息传给闵五,闵五再传给林森,这样就省得林森来回跑询问信息了。这时候通讯不便,一句话的事情就得跑出几十里的距离,这也是没办法的办法。 现在完成了调虎离山的任务,林森准备开始救人了。时间已经来到下午两点半,这条胡同本身就很僻静,才会被行动队安排做秘密审讯处。林森看没有人经过,就从围墙的一侧翻进了院子。进去后他发现前院空荡荡的,一看就是很久没人住了。林森穿一身方便行动的短打扮,就像是给人干活的苦力一样。他用一块黑布蒙住口鼻,头上还戴了一顶破毡帽,只露出一双眼睛观察环境。 这时夏守良正带着两个手下在审肖剑锷和姚志达。这二人一个被吊在房梁下,一个被捆在一个木架子上。他们已经被拷打三四天,两个人都遍体鳞伤,连惨叫的声音都越来越微弱了。夏守良这几天用尽了各种方法,也没从他们的口中掏出什么有用的消息,已经有些气急败坏了。之前吕二木被调走,他并没有在意,因为审讯实在不是他擅长的事。他也没想过会有人来救人,因为这里非常隐秘,整个警察局里也没几个人知道地方。 林森左手持刀,右手持枪,慢慢的摸到了后院的偏房,这里就是他们设置的刑讯室了。他在屋外就能隐约听见里面的声音,确定了他们确实被关押在这里。林森没有贸然的冲进去,而是小心的回到前院藏在角落里。没一会,就有一个暗探走出门来。原来这个审讯处出于隐秘和安全的原因,专门安装了门铃,这样外面有人想要进来,必须通过里面的人查看后才能进来。林森事先安排闵五等自己进来后,等一会就来按响门铃,这样就调出了一个守卫。 林森在这个暗探没有防备的情况下,从他的身后轻易的割开了他的喉咙,悄无声息的解决了他。顺手翻了翻他的身上没找到什么东西,然后模仿着刚才这个密探的步伐,走回了审讯室的门口。能听见里面的人根本没注意自己,还在大声的呵斥恐吓着两个犯人。 林森推门就进了屋里,这是一个两间的屋子,外间布置成刑讯室,正中间是一个人被绑在架子上,周围摆放着各种刑具和一个熊熊燃烧的大火炉,火炉上面还放着两个烙铁。屋顶上没有天棚,露出一根根的房梁,一个人正被吊在下面。两个警察一人守着一个犯人,背对着林森在摆弄两个犯人。 林森用一个门口捡到的空酒瓶挡住枪口,一边快步上前,一边瞄准一个背对自己的暗探。在他听见脚步声正要回头的时候,啪的一枪打在他的头上,有了酒瓶的遮挡,枪声很小。开枪后林森调转枪口指向夏守良,夏守良等枪声响起才发现有人闯进来了。 “你是谁?你想干什么?我们可是警察!” 夏守良面对枪口有些慌乱的连续问道,他还是不相信林森是来救人的,毕竟在他印象里的共产党一直是被追杀的对象,从来没听说过他们敢反击的。 林森开了一枪后就已经扔了空酒瓶,他没说话,只是用枪口比了比,示意夏守良坐到旁边的椅子上。在枪口的威胁下,夏守良只能照做。林森从腰包里取出一捆绳索扔给他,夏守良看他要捆住自己,觉得他一时不会杀死自己,毕竟此时自己就在对方的枪口下,要杀人就不用费力把人捆起来了。他没有吕二木那样的好身手,在林森的枪口下他没有反抗的机会,只能用绳索把自己缠上。 林森上前紧了紧绳子,就在夏守良准备说些什么的时候,他出其不意的一刀就捅在夏守良的心口。林森用绳子迷惑他,只是为了尽量减小杀他时闹出的动静。毕竟两侧都住着人家,如果他反抗的话,自己就免不了要开枪,一旦枪声惊动了别人,自己带着两个伤员撤退的时候就容易出现意外。 现在完全解决了守卫,林森解开肖剑锷和姚志达身上的绳索把他们平放在地上,他们被折磨了几天,此时都已经是半昏迷的状态了,姚志达身上的伤势尤其严重,他一直都处于昏迷当中,肖剑锷隐约知道有人杀了守卫来救自己了,神经一放松下来也昏了过去。林森看他们浑身是血,也来不及仔细检查他们的伤势。就扒下夏守良和另一个守卫的干净衣服包在他们身上,又到里面的房间找到他们的大衣帽子都给二人穿上,在这一番行动中他还从两人的尸体上找到了一把驳壳枪和一把杂牌撸子。 林森一手一个把两个昏睡过去的伤员带到了大门口,他开门探头看了看,见没有行人经过,就打了个呼哨,叫来等在胡同口的闵五。闵五帮着林森把二人放到洋车上,用找到的大衣围巾帽子把两人包裹好,防止在路上被人看出破绽,就跟着林森的自行车后离开了这里。 林森把二人送到了王铁风母子的住处,因为大棍子妈妈开的小饭馆人来人往,不方便安置他们。他让闵五去监视卓不群的藏身处,自己给这两个饱受折磨的学生处理伤势。他们被这些密探残忍折磨了三四天,都是遍体鳞伤,肖剑锷的身上除了皮鞭烙铁造成的皮肉伤,一条腿也断了,还受了一定程度的内伤;姚志达的情况更糟,他的一只眼睛肿得厉害,已经不能正常视人了,看他头上充血肿胀样子,应该还有一些脑震荡。林森虽然有一些处理外伤的经验,可是他们身上的伤势太严重,不是林森浅薄的医术能救治的,所以现在他急需一位医生。 王铁风对林森突然带回两个浑身是血的人很惊慌。她知道自己母子三人都是靠着林森才能有现在的生活,所以她很自觉的帮林森安排两个伤者的住处,忙里忙外的帮他烧热水,拿出林森事先准备好的急救箱,帮着他安置好两人。 “王大嫂,这两个是我的朋友,他们得罪了人,记得千万别跟别人说他们在这里。一会我还要出去,还得麻烦你帮我照顾一下。” 林森帮他们简单处理了一下伤口,开始叮嘱王铁风。 “大兄弟你放心,我一定照顾好他们,也不会让别人知道他们在这里。” 在林森和王铁风忙碌的时候,她的儿子石头和女儿娟子也在一旁帮忙,听见林森叮嘱母亲的话,最小的娟子拉着哥哥的手说, “我们也能帮忙,谁来问都不会说的。” 石头也跟着点头。 这时受伤较轻的肖剑锷醒了过来,他在林森闯进秘密审讯处之前就已经出于崩溃的边缘了,身体上的酷刑还可以靠意志坚持,可是精神上折磨已经让他进入了神志恍惚的状态里,如果不是林森的突然闯入,可能他已经坚持不住了。他只是隐约知道自己获救了,然后就昏了过去。林森给他的伤口进行消毒,酒精刺激伤口的疼痛才把他从昏睡中叫醒。短短不到一个小时的睡眠已经让肖剑锷的精神恢复了许多,他看着眼前的陌生人, “是你救了我?姚志达呢?你是什么人?” 看见肖剑锷醒了,林森很高兴,因为他实在是不认识什么靠得住的医生,而他们两个人都是北平本地人,可能会有靠谱的医生关系,这样就能解决现在的问题。 “是我救了你们,姚志达就在你旁边躺着呢,你翻个身就能看到他。现在的问题是你们都受了伤,尤其是姚志达,他的伤势更严重。你们被我救出来以后,警察局的暗探一定会盯住各个医院和出名的医生,所以你们认识什么靠得住的大夫吗?” 肖剑锷勉强侧身看了看姚志达,他的眼睛肿得更厉害了。 “你去协和医院找一个叫姚爱秋的医生,她是姚志达的姐姐,今年刚刚留学回来,她应该能救姚志达。” 林森没想到这么巧,姚志达的姐姐就是自己急需的医生。可是这个时候她也一定在那些的暗探的重点监视中,不过不管怎样,总算是找到了能救他们的人。 林森把他们交给了王铁风母子照顾,自己换了身衣服又赶去了协和医院。 协和医院建成于1921年,由洛克菲勒基金会捐资筹建,可是说是现在中国最好的医院。姚爱秋毕业于美国科罗拉多大学丹佛分校,今年回国后进入协和医院成为一名外科医生。这几天她正在为弟弟的事情着急,警察抓走肖剑锷和姚志达后,他们的同学就给两个人的家里报信了。他们两家人都四处托关系找门路想要救出二人,可是涉及到共产党的事情没人敢沾手,他们两家四处碰壁,没能得到一点二人的消息。 林森来到医院的时候就注意到,有警察暗探守在这里。他装作看病的样子,找护士询问最近出门诊的医生,得知姚爱秋明天上午出门诊,他就掉头离开了。因为还有两天就是自己和祁一山陈明理合伙的车行开业,所以林森在回家之前还特意到车行转了一圈。祁一山这些日子颇有些意气风发的感觉,自己忙得团团转,把车行开业钱的准备都做好了。 林森看他意气风发的样子,取笑道, “二哥,我发现这个车行开起来,你起码了年轻十岁,哈哈......” 祁一山有些不好意思的摸摸脸颊, “是吗?我也感觉这些日子精力十足的。三弟不要笑话哥哥,有了你的帮助,哥哥我也算在这北平城里有了一份产业,这些日子真是睡觉都要笑醒了。” “哥哥你这是哪里话。以后我们兄弟齐心,一起发财,好日子还在后头呢。我这些日子身子发懒,车行的筹备都靠你一个人张罗,说起来不好意思的是我才对。” “你年纪小玩心重,当哥哥的多做点事还不是应该的嘛。车行的事都准备的差不多了,就等着开业那天了。” 跟祁一山闲聊了几句,林森就准备离开了。 “好,那这里就交给二哥了,我先回去了。” 祁一山摆摆手, “路上慢点。” 林森就回家去等闵五的消息,看看有没有机会对卓不群动手。 第三十七章救人锄奸三 等他回到了林家,果然看见闵五正等在胡同口,林森招呼他来到一处没人的地方。 “怎么样,吕二木离开没有?” 闵五一挑大拇指, “林爷您真是神机妙算!他们进入那座房子后一直没人出来,下午三点多快四点的时候,又来了一个人。这个人进去没一会,吕二木就带着他急匆匆的离开那里。我让一个信得过的兄弟替我守在那,就赶回来给你报信了。” 林森听说吕二木走了,心中大喜, “那座房子里现在还有多少人?” 闵五想了想, “他们当时人太多,我也没看清,不过从他们到那后,就只有吕二木一个人出来。大概还有七八个人吧。” 林森觉得有些难办。自己只有一个人,要对付七八人是非常困难的,甚至稍有不慎就会把自己陷进去,可是就这么放过卓不群这个叛徒他又很不甘心。吕二木和夏守良是行动队的骨干,二人私交很深,林森就是要利用夏守良的死,调开吕二木这个最大的障碍。现在一切都在按照自己的计划进行,可是对手的实力依然强大,让自己陷入了两难的处境。他还是决定到现场看看再座决定。 临行前,他又换了一身方便行动的衣服,还简单的化了化妆,用一个书包把两把驳壳枪都装起来,加上身上的一支FNM1900,一共三支手枪两把匕首,可以说是全副武装了。之前在夏守良和另一个暗探身上获得的两只手枪,被他放在了王铁风的家里,以备不时之需。他骑车跟着闵五来到了卓不群新的藏身地。 从与闵五相熟的车夫出得知,自从吕二木带人离开后,房子里再也没有人进出过,林森决定等到天再黑一些就动手。他先打发走了给闵五帮忙的车夫,然后掏出刚刚从家里取出的一封大洋递给闵五, “五哥,你今天帮我了大忙了。这些钱你收着,你的情我记下了。以后我们慢慢处,你就会知道我这个人,不会让帮我的人吃亏的。” 因为缺乏帮手,闵五参与了林森很多事情。毕竟交往时间不长,林森也只能先拿钱堵他的嘴了。 闵五还从没见过这么多钱呢,他很想要,可是想想自从认识了这位林爷,自己的日子是越过越好了。他这两天参与了林森很多的事,也算上了他的贼船了,所以他还是咬牙推回了林森递给他的大洋。 “林爷,自从咱们相识到现在,您零零散散的没少给我钱,您看得起我,张口闭口五哥,五哥的叫着,所以您的这份钱我不能要。” 林森没想到这个闵五会推辞这份钱, “五哥,您义气!可是这钱您还是得拿着,咱们的交情不会因为您收了我的钱就变薄,今天还有别人帮忙,你不得打点打点啊?再说了,以后我还有很多事情要麻烦你呢。” 听林森这么说,闵五才收下钱。这一封大洋沉甸甸的落在手里,闵五的心里也有说不出的喜悦。他拉车这么些年也没攒下什么钱,这一百大洋是他长这么大拥有过的最多的钱了。林森看闵五脸上变换的表情,也大概能体会到一些他的心情。他把闵五拉到路旁的一间饭馆里,一边解决晚饭,一边让他平复一下心情。 二人叫了几个下酒菜,边吃边聊,消磨着时间等待天黑。因为晚上要做事,二人都没喝酒, “五哥,现在是不是心情又兴奋又激动的?今天实在是不能陪你喝几杯,等办完了事,咱们专门找一天好好喝一顿怎么样?” 听林森调笑自己,闵五也不生气,他现在确实像林森说的一样既兴奋又激动,真想大醉一场发泄一下心情, “好,这可是你说,到时候我请客,咱们一醉方休。” 林森点头答应, “嗯,一醉方休。” 二人刻意放慢速度,一顿饭吃到了晚上八点多,这时的胡同里已经没什么人了,再过一会饭馆也要打烊了。林森安排闵五在胡同口的一处不起眼的角落等着,要是行动顺利他就自行离开,要是自己受伤了,不能自己骑车,他就是自己的备用退路。 林森整理好身上的武器,轻轻的翻上了卓不群藏身的房子的围墙,悄悄的观察院里的情况。冬天黑的早,八点多的时候能见度已经很差了,一般人看不出身前五米的距离,林森的视力过人,也只能隐约看清院里的环境。他屏住呼吸,把注意力集中到眼睛和耳朵上,渐渐的摸清的院里的情况。 卓不群自从早上保镖被袭击,到换到新的藏身地,一直都处于焦虑之中。他感觉有一只无形的黑手,正在慢慢的向自己靠近所,所以一直保持着警惕。尤其是下午的时候,那个暗探头子不顾自己的阻拦强行离开了这里,他就更害怕了。好在剩下的这些警察暗探还算尽责,分工合作把这个院子守得密不透风,多多少少算是给了他一些安慰。 林森趴在围墙上的阴影处,一动不动的观察了两个多小时,终于弄清了院子里的守卫情况。这就是一个小院,正对着大门是三间正房,左右两侧各有两间厢房,在三处屋舍的围拢中是一个占地不大的小院,再加上周围高高的围墙,把这个院子围得密不透风,像一个牢笼一般。林森暗自庆幸自己没有鲁莽行事,因为这里说是保护人的安全屋不如说是埋伏人的绝杀地。 通过两个多小时的观察,林森知道左右两侧的厢房里各守着一个暗探,正房里连同卓不群大概有五六个人,他们每隔一个小时,就会有人从正房里出来和厢房里的守卫换班,同时会在小院里巡视一圈。小小的房子里挤了这么多人,林森想要像之前那样潜入根本就不可能。而这个逼仄的环境,一旦林森贸然动手,必然要面对左右厢房和正房三个方向的夹击,而唯一的出口却是紧锁的大门,到时候真是瓮中捉鳖了。 看着眼前这个黑漆漆的小院,就好像是一只张大嘴的野兽,正等着自己自投罗网一样,林森背上出了一层冷汗。他又悄悄地爬下了围墙,给闵五打个招呼,他就带着满心的后怕离开了这里。 北平市警察局侦缉二科今天好像是经历了一场大地震,先是保护卓不群的暗探受到袭击,落了个一死一伤的局面。局里还没来得及追查袭击者的身份,关押被捕共党的秘密审讯处又被人袭击,不但两个共党被人救走,行动队也死了三个人,其中还包括队长郑强的心腹夏守良。这一连串的打击让科长章裕城焦头烂额。 此时他刚刚处理完秘密审讯处的事情,就召集了二科的几个头头开会。 “你们说,这个秘密审讯处为什么会被共党知道?到底是谁泄露了消息?” 陈明理看着章裕城怒不可遏的样子,老神在在的窝在一边喝茶,反正自己根本不知道这个秘密审讯处的地址,就是想泄露也泄露不着。和他一样表情的还有同为副科长的扈明颖,她只管科里的财务工作,最多和局里市政府的人有联系,科里的其他的工作一概与自己无关,所以她也不说话。可是做为科里负责行动的行动队长郑强就坐蜡了,两次出事的都是自己的手下,同时秘密审讯处的地址除了科长章裕城,也只有自己和几个参与行动的人知道,现在这个责任他想躲都躲不掉。 郑强满头大汗的站起来,强行推卸责任。 “科长,您要相信我,消息绝对不会是从我们行动队泄露出去的。毕竟死的都是我们行动队的人啊。” 陈明理听到他的话很不高兴,他想起上次被章裕城逼着替行动队背黑锅,难不成这次他们还想这么干? “郑队长,你这话是什么意思?科里除了科长,就只有你们行动队的人知道卓不群和审讯处的地址,不是你们泄露出去的,难不成是科长泄露出去的?” 郑强听了他的话顿时急了,他能在二科里管着行动队,完全靠的是章裕城的信任,现在陈明理把这么大的帽子扣在自己头上,万一科长真信了他的话,以后就没有自己的好日子过了, “科长,我可不是这个意思啊,您别听他瞎说。我对您的忠心天日可鉴啊。” 章裕城知道郑强的忠心,不然也不会把科里最重要的力量交给他带领。可是这次的事情太大了,自己根本罩不住,弄不好自己都要受处分。他听到陈明理的话也知道是上次自己强行让他替郑强分担责任,让这个副科长的心里留下了一根刺。可是现在事情闹得这么大,自己也只能顺着他的话先保住自己了。 “你闭嘴,不管怎么说,这次的事情都是你们行动队的问题,你得承担责任。” 郑强知道这次的事情太大,一下子就死了四五个人,恐怕科长想保也保不住自己了,他一下子瘫坐在椅子上。 章裕城骨子里是个很强硬的人,虽然这次不得已要抛出郑强来保住自己,可是他也没有放弃追查被救走的共党和这次的袭击者。 “你别做出那副德行,毕竟上面的处分还没下来,如果你能抓回那两个共党和这次袭击的人,将功折罪也不是没有可能的。” 郑强不是一个有主见的人,他本以为自己这次是彻底完了,没想到章裕城又给了自己一条生路。他连忙表态, “是科长,我们行动队一定尽全力,争取尽快抓回两个逃跑的共党和这次袭击我们的人。” 章裕城摆摆手,阻止他继续表决心, “你们勘察过两处案发现场有什么发现没有?” 以前这种事情都是夏守良做好后交给郑强,郑强再给上面汇报,现在夏守良已经死了,像勘察现场这种事就只有他自己出马了。可是多年没有亲自动手,郑强的眼力可就差多了,他只能泛泛的汇报自己勘察到的结果, “第一次袭击发生在昨天上午九点多,具目击者称,袭击的人穿一件灰色长衫黑礼帽灰色围巾,由于遮挡的很严,没有人看清他的相貌。他骑一辆自行车在路过警察所在的茶摊时,突然发动袭击,然后迅速的骑车离去。袭击者使用的是驳壳枪,威力很大,当场打死一人打伤一人。由于他只袭击警察,并没有向卓不群所在的房子发动袭击,所以现在不能肯定这个人的目标到底是不是卓不群。” 他看科长没有说话,就继续介绍下去, “第二次袭击是在下午三点钟左右,袭击者从围墙上翻进了我们的秘密审讯处,他先在前院用刀杀死了一个警察。据法医推断,这个人杀人手法很老练,一刀就割断了被害人的脖子。然后他进入后院的审讯室,先是开枪杀了一名审讯的警察,然后把夏守良捆了起来,又一刀杀了他。最后救走了两个共党。比较奇怪的是,明明有一名警察中枪,可是我们走访周围的住户,却没有人听到枪声。法医从死者伤口提取的子弹也和第一次袭击所用的枪械不符,所以现在不能判断这两次袭击是同一人所为。” 这时听取案情汇报的三人,脑海中都浮现出一个手法老练,行动果决的杀手形象。可是这些对破案都没有什么帮助,章裕城只能督促郑强加派人手,尽量寻找线索,争取能早日找到凶手和逃跑的共党,才能让他和自己减轻处罚。 行动队里一天死了四个,还有一个在医院抢救,大家的情绪都很低落,气氛也很压抑。毕竟以前他们都是追捕别人,从来没人被人袭击过,现在面对同事的死亡,他们难免有兔死狐悲的感觉。唯独吕二木不同,他和夏守良可谓焦不离孟,孟不离焦的交情,两个人从来都是一个负责出主意一个动手的好兄弟。现在自己的兄弟就死在自己的面前,还是在自己刚刚离开不久就被人杀了,他心中的情绪真是既悔恨又愤怒。要不是队长非要调自己去保护那个共党叛徒,自己就不会离开那个审讯处,那样的话凭自己的身手,也不会让那个人杀了自己的兄弟救走了两个共党。他心里憋着一口气,一定要抓到杀人凶手,到时候给夏守良和其他的兄弟们报仇。 二科几个领导商议了半天,最后决定还是要加强人手保护好卓不群,毕竟只要有他在,就可以继续抓住共产党的尾巴。还有就是被救走的两个共产党都受了很重的伤,一定会去找医生,所以要看住各大医院,派人通知各个私人诊所和药铺,一旦有人发现受伤的共党,隐瞒不报者与共党同罪。同时还要盯住跟被救走的共党有关系的人,如果他们和家里人联系就更好了,可以顺藤摸瓜抓住他们。 第三十八章救人锄奸四 林森离开卓不群的藏身处,一面庆幸自己没有贸然行事,一面还是不甘心。现在燕大的党组织因为这个叛徒的关系,已经被毁了大半,只要他还活着,其他没有暴露的党员就都处于危险之中,并且林森不知道他还认识不认识燕大党委之外的共产党员。所以哪怕再困难,自己也要想办法除掉他。 林森身体在练功,脑子里在胡思乱想着怎么能在警察的重重保护之下杀了卓不群,最好的方法当然是一群人端着机枪一顿扫射,然后手榴弹向雨点一样扔进院里,那样保证他们都会死的透透的。可是自己只有一个人,也没有那么多重武器,该怎么办呢?他突然想到“手榴弹”这个词,然后慢慢围绕着这个“手榴弹”完善着自己的想法。一点点的终于完成了整个计划。这样他今天就能安心的睡一觉了。 1930年10月29日,林森到北平已经快半个月了,这短短的半月时间,他像是一个上紧发条的机器,一直在忙个不停。今天一大早,他就去协和医院联系姚志达的姐姐姚爱秋,还有两个人等着救呢。林森把自己打扮成一个脸色黝黑的年轻学生,挂了姚爱秋的号,和别的病人一样等着医生看病。他在等候的时候就发现了几个警察局的暗探正守在医院的各处,姚爱秋的诊室门口就有两个人在盯着她。 等林森进入诊室,守在门口的暗探特意在他脸上多看了几眼。姚爱秋是个身材瘦小的女人,她三十来岁的样子,穿一身白大褂,面色严肃的看着林森, “你哪里不舒服?” 林森一边从袖口拿出一张纸条递给她,一边比了个噤声的手势,嘴里说着, “医生,我的胃最近总是一阵一阵的疼,看过几次中医也没什么效果,所以特意来这请您帮忙看看。” 姚爱秋看见林森的学生制服的时候,就和门口的暗探一样,对他留心了几分,再看见林森拿出的纸条和手势,心里就更激动了。自从弟弟出事以来,她家到处求人托关系,也没能见到被抓走的弟弟。她看见穿着学生制服的林森,觉得他可能是弟弟的同学,虽然不明白为什么让自己不要说话,也还是低头看向手里的纸条。上面写着, “姚爱秋医生你好,我是你弟弟姚志达的朋友。现在你已经被警察局的暗探监视了,所以为了你弟弟的安全,不要做出引人注意的举动。我有些话要单独和你说,所以需要一个能避开监视的地方,如果你有这样的地方,就找张纸写下来。” 林森说话的时候,眼角余光能看到坐在诊室门口的暗探正在侧耳偷听。他看姚爱秋看完了纸条,就伸手拿回来纸条塞进嘴里吃了下去。姚爱秋看他如此小心,更相信了几分。她拿过一张白纸在上面写下, “半小时后你到一楼药房附近等着,会有人带你去仓库,那里一般人进不去,我会在那等你。” 同时她嘴里说着, “我看你的面色和舌胎应该是饮食不规律引起的胃痛,如果想要进一步检查,我可以给你开个单子先去验验血。你叫什么名字?” 说着话她还真要给林森开了张单子。 林森连忙摇头, “不用了不用了,我想想再说吧。” 他说完就像是一个怕打针的孩子一样急匆匆跑出了诊室。 在医院每天都能遇到各种病人,所以他没有引起监视的暗探的注意。 林森按照姚爱秋的指示来到一楼药房附近,等了一会就有一个小护士找了过来。 “你是姚医生的亲戚?” 林森点点头,小护士转身说道, “跟我来吧。” 林森就跟着她进入了后面一栋楼的药品仓库里,姚爱秋正等在这里。她打发走了小护士就急不可耐的问道, “你有我弟弟的消息?他现在怎么样?” 林森就给他介绍了姚志达和肖剑锷的情况,并且说明了他们现在急需医生和药品。姚爱秋听了非常着急,马上就要求林森带她去看自己的弟弟。 林森摇摇头说道, “你现在要先冷静下来。我把他们从警察的手里救了出来,现在警察在到处寻找他们的踪迹,已经开始派人盯住你了,现在你就这么去看他,到底是想救他还是想害死他?” 姚爱秋听了林森的话顿时一惊,然后渐渐冷静下来, “可是按照你说的,他们的伤势严重,如果不能及时救治,他们可能就会有生命危险呀。” “他们现在是可能有生命危险,如果你把警察带到他们的藏身处,他们就是死定了。所以你现在应该做的是隐藏好自己的情绪,别让人看出你的焦急,否则警察一定会盯死你,明白吗?” 姚爱秋能成为一名优秀的医生,肯定不会是个愚蠢的人,她只是关心则乱,一时没能控制好情绪,她深吸一口气, “我知道了,我一定控制好自己的情绪,不会让人看出我得到了志达的消息。然后我要怎么做?” 林森欣慰的看了她一眼, “然后你要准备好可能要用到的药品和手术器械,要考虑好他们可能会用到的治疗方案,包括最坏的情况等等。白天的时候你家附近都会有人盯梢,所以我只能看看晚上有没有机会把你接出来了。” 姚爱秋想了一会,摇摇头, “不行!听你描述的情况,我怕志达的伤势拖不了那么久,他必须马上接受治疗。而且你说我被警察监视着,恐怕晚上也不好脱身。” 林森也有些挠头, “那你说怎么办?送他们来医院肯定不行,那还不如直接杀了他们,至少能让他们少遭些罪。” “你先别急,我出不去医院是因为有警察监视,其他的医生就没人注意了。我有一个关系很好的同学,他也在这里工作,我可以请他帮忙,去给他们治疗。” 林森大喜, “那真是太好了,这个人可靠吗?要知道这可关系到很多人的生命安全。” 姚爱秋点点头, “放心吧,我们两家是世交,又一起出国留学,所以绝对可以放心。你先在候诊大厅等着,我去准备药品和其他的东西,一会我会让他去找你。” 林森把自己的名字告诉她,然后就转身去候诊大厅等候。 林时间大概过了一个多小时,一个身材高大,长相儒雅的中年医生走了过来, “林青?” 林森点点头,伸手接过他手里的大皮箱。 “您怎么称呼?” 对方顺着林森的力量把皮箱交给他,调整了一下肩上药箱的肩带,伸出手来, “我叫佘正,你可以叫我佘医生,姚爱秋医生请我来帮忙的。” 林森也伸手和他握了握, “那咱们走吧。” 林森没想到这位佘医生竟然还有一辆福特小轿车,他就坐着佘正的车回到了王铁凤的住处。先把佘医生带进屋里去看两位病人,同时让王铁凤母子给他打下手帮忙。 “佘医生,能借你的汽车用一下吗?我的自行车放在医院了。” 这位佘医生很大方的给了林森车钥匙, “你会开车吧?” 林森点头, “当然,请放心。” 佘正笑着说, “我听爱秋说过你的事了,这次是你救了志达。车你尽管用,我给他们处理完伤势会坐人力车回去。等你用完了把车送回医院,把钥匙交给医院的值班室就行了。” 林森点头谢过他就开车离开了,今天他还有很多事要办,所以正好遇到有车的佘医生,省了林森很多事。他先开车找到闵五,向他询问哪里有卖烟花爆竹的。闵五就把他带到了门头沟的一家烟花作坊,这里专门生产声音响威力大的麻雷子,二踢脚一类的爆竹,正是林森所需要的,所以说有闵五这样一个熟悉北平的本地人,真是给他帮了大忙了。 林森在这里采购了一大批炮仗,老板很高兴,还送了林森很多加料的好货。林森又开车回城,在几个菜市场里买了大量的辣椒面胡椒粉。然后开车回到一处最近新买的房子。一直住在林婉清的家里,有很多的事情都不方便,林森已经准备搬出来了,所以最近就又买了两处房子。 按照他的一贯需求,这所房子也是处于人少僻静的胡同里。他在回到这里之前,还专门把小豆子接过来帮忙。林森让闵五继续去监视卓不群的藏身处,然后和小豆子在这个空房子里,加工林森买来的这些东西,为林森晚上的行动做准备。这一番城里城外的乱跑,就是有汽车代步,也足足花了三个多小时。林森教会了小豆子怎么做,又回去询问姚志达的伤势。 肖剑锷身上已经重新包扎过了,断腿上也打好了石膏,现在正倚靠在两个枕头上,吃着娟子喂给他的粥。虽然姚志达身上已经被重新弄处理过了,可是他还是处于昏迷之中。林森刚进门的时候已经询问过王铁凤,知道佘医生已经走了一会了。他留下话来说,如果伤势没有继续恶化,就可以慢慢的把姚志达治好,否则就必须送他进医院,不然他就会有生命危险。 这时肖剑锷见林森来了, “我还没谢过你的救命之恩呢,不知道怎么称呼?” 林森看他的精神已经好多了,就坐在了他旁边的炕沿上, “我叫林青,是钱先生的朋友。知道你们被捕的消息,就想办法把你们救出来了。” 林森为了隐藏林晚晴,只能说自己是钱文远的朋友。 肖剑锷看了看身边昏迷不醒的姚志达, “这些反动派太狠了,如果不是你救了我们,现在我们估计已经被他们折磨死了。” “以后有什么打算?” 肖剑锷听了林森问题有些茫然。 “我也不知道。” 林森通过和他的交谈,慢慢了解了二人的情况。姚志达家里是北平的富户,家里还有两个姐姐,大姐就是林森见过的姚爱秋,二姐嫁到了保定。肖剑锷的家里父母早逝,只有一个哥哥,结婚后也已经和他分家了,遭逢大难后,他也不知道以后该何去何从。 林森对他们非常佩服,毕竟不怕死很容易,但是能经受住酷刑的考验就不是一般人能做到了。现在既然肖剑锷没有去处,林森就把他留在这里养伤。姚志达的情况就麻烦的多,他受伤的地方是头部。听肖剑锷说是因为他大骂夏守良,被吕二木打了一棍子在头上,导致他的一只眼睛严重充血,之后就一直处于昏迷之中。 林森暂时只能等着佘医生的判断,所以他待了一会就开车离开了。因为晚上就要行动,所以林森就没把车送回去。他回家取了东西,又换了一身黑色的衣服,就驾车来到了卓不群的住处附近,这时已经六点多了,远远的看见闵五在一个角落里跺脚取暖。林森把车停在远处,就走了过去。 “五哥,辛苦了。” 说着话,林森把路上买的还热乎的烤红薯递过去。 闵五连忙接过,双手抱着烤红薯取暖, “辛苦什么,我早就习惯了。今年托您的福,早早的就换上了新棉袄,暖和着呢。” 他说着话,还特意扽了扽衣襟,露出号坎下的新棉袄。 林森努努嘴。 “里面有动静吗?” 闵五一边吃着烤红薯,一边回答道, “下午的时候又来了三个人,里面就有吕二木,您真要对他们动手啊?” 看林森点头不语,闵五又劝道, “您也没个帮手,里面足足十几号,人家也是都有枪的,您一个人能行吗?” 林森笑了,要是换到前一天,林森肯定掉头就走了,可是有了这个新想到的办法,他们再来十个也没关系,不过是多费几颗子弹的事情罢了。 “五哥,你放心,我又不是活腻了,要不是有把握,我能去找死吗?你放心吧。” 安慰了替自己担心的闵五,林森又说, “一会你就先回去,我今天开着汽车呢,不用你接应了。你早点走,今天的事不会小了,你别被牵连进去。” 看林森一意孤行,闵五也没有办法,只能拉车离去。 林森把车开到远处停下,然后就和衣躺在后座眯了一会,慢慢熬着时间。很快就到了下半夜,林森用打火机照着看了看表,已经夜里一点多了。他重新把车开回卓不群住处的附近,带着准备好的东西行动了。 第三十九章救人锄奸完 他像前一天一样,悄悄的爬到围墙的阴影处,观察院里的守卫情况。就这样一直趴了两个来小时,弄清了他们换班的频率。两侧厢房里现在都守着两个人,他们每隔半小时就换班一次,并且巡视一圈。正房里有多少人不清楚,不过也不重要了。林森开始避开他们换班的时间布置起来,把带来的二踢脚用引线全都串联起来,然后调准好角度,让它们都对准了正房和两侧厢房的几个窗户。这些二踢脚的头部都包着一个大纸包,纸包里是花椒粉和辣椒面的混合物,这样就做成了一个枪榴弹、瓦斯弹和震撼弹混合体。 布置好这些,林森跳回到院外点燃了引线。然后用一根皮带做成的投石索,把一大捆鞭炮和胡椒粉辣椒面的混合物扔进了院里,这时被引线点燃的二踢脚开始一个接一个点燃了,咚····啪,咚····啪的声音连续响起,屋里的守卫从第一个二踢脚响起就有人出来查看情况,林森根本没管院里的守卫,继续把烟花作坊老板送的加料麻雷子,点燃后一个接一个的扔进院里,这些都是经过加工的,外面都包着一包胡椒粉和辣椒面的混合物。院里开始闹腾起来,惊叫声夹杂着咳嗽,惨叫里还有哭号,乱成一团。林森继续扔手里的东西,随着围墙上的二踢脚被引燃的越来越多,院里的声音也越来越大,屋子里应该是待不住人了。就在这时,林森扔出去的麻雷子引燃了之前扔进院里的大捆鞭炮,噼里啪啦的声音里,一大包的胡椒粉辣椒面也随着鞭炮的引燃,在整个院里弥漫开来,再加上林森一直没停下的麻雷子崩起的辣椒面,院里的人都在撕心裂肺的咳嗽着。 林森把手里的最后一个麻雷子也扔进去,这个小院短短时间内受到了饱和式攻击,里面的人已经没有反抗能力了。林森用事先准备的风镜和湿毛巾包住眼睛和口鼻,湿毛巾里面还有三层口罩,口罩中间还夹着两个木炭粉做成的小布包。把全身上下能露出皮肤的地方全都包好,可以说是全副武装的跳上围墙。 他举起手中的驳壳枪瞄准院里,此时整个院子里都飘散着一层红色的雾气,硝烟和辣椒粉混合的气味,即使是隔着多层的防护也让林森的头脑为之一昏。院子里十多个人全都蜷缩在地上亡命的狂咳着,他们已经恨不得把肺咳出来了。看来这个土制化学武器的威力真的很大,自己只有一个人,不趁着他们没有反抗能力的时候下杀手,一旦他们恢复了行动力,就该自己倒霉了,所以林森下手狠辣。他用手里的驳壳枪挨个点名,打空了一支枪的子弹就换一支枪,继续解决这些守卫,最后把几间屋子都搜了一遍,把所有人都解决了。 周围的邻居白天的时候看见很多人隔壁进出,知道这里搬来了不少人,并且一个个看起来都很不好惹的样子。他们在攻击刚刚开始的时候,以为隔壁在放炮仗。所以虽然对他们行为很恼火,可是也不敢去和这些人理论。后来炮仗的声音越来越大,他们就想出门看看情况,可是没等出门,隔壁就响起了枪声,这下他们是彻底不敢出去了。 林森挨个查看了尸体,找到了此行的目标卓不群,他也是这些人中唯一手中没有枪的人,他满脸鼻涕眼泪,还有临死前的恐惧挂在脸上。也找到了倒在围墙边的吕二木,他整个人咳的蜷成一团,手里还紧紧握着一只驳壳枪,林森暗自庆幸不已,要不是自己的化学武器攻击,想干掉他可没那么容易。 他知道夜里的警察局反应没有那么快,所以有充足的时间打扫战场。在场的警擦一共有十二个人,林森翻找出七支手枪和六只长枪,各种口径的子弹三百多发。特别是吕二木这个让林森重点关注的对手,除了手里的驳壳枪,他的脚踝上竟然还有一只掌心雷微型手枪。 林森把整理好的缴获放在一边,把房子各处都淋上事先带来的汽油,就点火离开了。杀人放火这一套的动作,林森是越做越熟练了。之所以要临走还要放火,林森是想尽量毁掉这个凶案现场,隐藏自己的这个化学武器攻击手段,也避免警察根据现场的情况推测出自己的手段。他把身上沾染了辣椒面和火药味的外衣手套都扔进了火场里,然后就驾车离开了。 当章裕城在睡梦中被急促的敲门声惊醒的时候,已经是凌晨四点多了。卓不群住处的大火已经映红了半边天,因为之前响起的枪炮声,周围的邻居没有人敢出来救火,这个有些年头的小院整个都烧了起来。等火势已成,再有人想要救火也来不及了。等到警察局得到消息,这个藏着十几个人的小院已经完全笼罩在了烈焰中。 章裕城得到消息的时候差点一口老血喷出来,十几个人啊,行动队的十二个人都被埋在了这个小院里,大半个二科都被这一把火给烧没了。章裕城知道自己的前途彻底毁了,就是自己市政府秘书长的姐夫也保不住自己了。 他带着大队的警察赶到这里的时候,面对熊熊燃烧的房子也是无可奈何,救火队的人赶来的倒是很快,可是他们习惯了先收钱后救火,房子里的人都被林森杀光了,他们一时也找不到人收钱,等到他们知道这是警察局的房子的时候,火势已经控制不了了。所以大群的警察只能看着那些救火队正向两旁的房子上浇水,免得火势蔓延,把周围的房子都点着了。 等院子里的火渐渐熄灭,已经是上午九点多了。章裕城带人仔细查看了这个院子,可是一场大火过后,什么痕迹也都被烧没了。几个被专门请来的查案高手,面对眼前的这片废墟也是无计可施。 这时候林森早就回到自己新买的房子。补了一觉后,他正在整理此行的战利品。从他们身上林森找到一百多块钱和一些戒指手表之类的财物,武器方面有六支汉阳造老套筒,四把驳壳枪和两把杂牌的撸子手枪,最有价值的就是从吕二木脚踝上找到的勃朗宁M1906,也就是俗称掌心雷的手枪。 顺利的解决了卓不群,林森总算是去了一块心病。有这个叛徒飘在外面,不但林晚晴有随时被抓捕的危险,还有许多林森不知道身份的地下党员都有暴露的可能。现在卓不群已经死了,如果警察一直没有上门来抓林晚晴,就能确定她的身份还没有暴露,也就可以让她从那个密室里出来。 林森乐观的想法很快就被找上林家的警察打破了。自从林晚晴告诉了姐姐自己的共产党员身份,林婉清这些天一直提心吊胆的等着警察上门来抓人,今天终于等到了。看着一群警察把家里搜的乱七八糟,无奈她只能给一个在市政府工作的长辈打了个电话,才打发走了他们。然后她就按照事先和林森约定好的,让祥伯给一直守在门口的一个车夫传了个口信,车夫就会把消息传给林森。 闵五上门给林森传消息的时候,林森正准备去看看肖剑锷和姚志达,他早上去医院还汽车后就骑车回家了,还不知道姚志达的伤势有没有恶化。听到警察已经上门了,林森知道这个卓不群还是把林婉晴出卖了,她以后没办法呆在北平了。林森考虑过最坏的可能,就是林晚晴的身份暴露以后该怎么办,最好的办法就是让林婉清和她一起离开北平去上海。现在应该把这个想和和林婉清沟通一下,可是林家现在肯定已经被警察监视了,自己要做的事情还很多,现在还不能暴露在警察的视线中。所以他只能打个电话去林家。 林森出门找到一个公共电话,给林家打了过去, “嘟.......喂,你好,这里是林家,你找哪位?” 电话里传来祥伯的声音, “祥伯,我是林青,婉清姐在吗?我有事找她。” “喂,阿青,刚才警察......” 林森听到林婉清的声音,没等她说完就打断她的话, “姐,我都知道了。听说警察上门来抓晚晴姐了是吗?也不知道她跑哪去了。” 林森不知道电话会不会被警察监听,只能隐晦的和林婉清交换消息,幸好林婉清很聪明,虽然不明白林森为什么这么说,可还是能配合他说下去。 “是啊,这丫头一点也不让人省心,以后该怎么办呀?” 林森知道林婉清明白自己的意思了, “姐,现在晚晴姐被警察通缉,以后也不知道会怎么样,要不你还是回上海吧,省的再牵连到你。” 林婉清明显有些迟疑, “回上海?” 林森继续说, “嗯,看情况这次晚晴姐惹得麻烦不小,你回上海就不怕这些警察找你的麻烦了。你先去天津买船票,我也会去天津给你送行的。” 林晚清明白林森的意思了,他是让自己带着妹妹一起走,离开这里去上海。 “好吧,我先去天津买船票,你什么时候来送我?” 林森想了想说, “我这还有些事,就不和你一起走了,你到天津后知道去哪找我,我们到时候见吧。” 林晚晴放下电话就开始收拾行礼准备离开。她给慕夫人和祥伯交代了自己的打算,他们也知道林晚晴不离开北平就有随时被抓的危险,虽然很不舍得,可是也只能让他们都离开这个危险的地方。就这样,林晚晴又带着贴身女佣张姐踏上了返回上海的旅程。 林森要送林婉晴去天津,走之前也要安排好肖剑锷和姚志达这两个伤员。没想到他到了才发现,姚志达的伤势不但没有好转,反而更加恶化了,他受伤的眼睛已经肿得发黑,整个人一直都在昏迷中。林森知道必须得送他去医院了,否则他的性命难保。林森正准备送林婉晴去天津,就像把姚志达也带去天津,到了那里可以把他送进租界医院接受治疗,或许还能保住他的性命。 林森骑车去协和医院,一方面是为了给姚爱秋通报姚志达的病情,另一方面也是为了借车。自从开过佘正的小汽车,林森越来越感觉自己也应该准备一辆了,毕竟上辈子他已经习惯了出门开车的生活,很多时候一辆汽车能让自己的行动方便很多。他来到医院,像上次一样找到机会把姚志达的病情通报给他姐姐,姚爱秋听了林森的计划非常赞同,她掏出身上所有的钱,又要摘首饰,林森忙拦住, “您不用这样,我这里不缺钱。现在车站肯定都被警察盯紧了,要送他离开只能开车走,你能帮忙跟佘医生借他的汽车吗?” 姚爱秋非常感激林森, “实在是太谢谢你了,冒着那么大风险救了志达,车的事我来想办法,一会你还在候诊大厅等着,会有人把钥匙送过去。等志达的病好了,我们一定要好好感谢你。” 林森顺利的拿到钥匙开车离开了医院,他准备了些路上用的上的东西,就安排起出城的事宜。这时候的北平还有城墙和城门,不过城墙早已经年久失修,破损众多,一个人很容易就能从城墙的豁口处进出,可是他们还有伤员在就很不方便。 林森先把林晚晴和姚志达送到一处城墙豁口处,帮他们出了城,然后再开车从城门出去,绕道去接他们。经过了一番周折,三人终于绕过了城门,一路向天津而去。 佘正的这辆福特车最高时速能跑到70迈,可是北平到天津的道路不允许他们全速前进,不到二百公里的距离,直花了他们四个多小时才到,这跟做火车也没有太大区别。林森先和林晚晴一起把姚志达送进了圣玛丽医院。这是一家教会医院,医疗水平在这时候是非常高的。鉴于姚志达的伤势严重,医院马上就安排了手术。趁着这段时间,林森先回了一趟少林武馆,他把之前买好的礼物送给赵大奎和武馆里的师兄弟们,又给林晚清留了一个口信,然后就回医院等候姚志达出手术室。 手术足足进行了三个多小时,时间已经到了晚上八点多。姚志达被摘除了一个眼球,人还处于昏迷之中。医生交代要留人照顾,他不一定什么时候能醒得过来。这时候林婉清从少林武馆得到林森的口信,已经找到了圣玛丽医院,姐妹相见,自有一番别样的感触。林森在北平的车行马上就要开业,为了不引起陈明理的怀疑,就不能在天津停留太久。他在少林武馆找了相熟的师兄弟帮忙照顾姚志达,林婉清姐妹也暂时留下帮忙,等林森把这里的地址带回给姚爱秋,他们家里就可以来人照顾他了。到时候,林家姐妹也就可以启程去上海了。 第四十章 时间已经是1930年的11月了,天越来越冷,街上的行人也换上了冬装。林森姚志达的情况转达给她姐姐姚爱秋,随便把车也还了回去,姚爱秋对他千恩万谢。 北平市警察局里经历了一场大地震,侦缉二科里一下子就死了十几个人,这在警察局的历史上都是没有过的事,局里正在讨论对侦缉二科的处分。章裕城焦头烂额的托关系找门路,想要减轻自己的责任。行动队这些天连遭重创,已经没有几个完好的人手了。郑强就像是躺在案板上的鱼肉,只能等着上面的刀子砍下来,没有直接责任的陈明理和扈明颖也是忧心忡忡的等着上面的处罚结果,整个侦缉二科的工作已经完全瘫痪了。 林森这几天除了叛徒,救了被捕的地下党,最后又送走了姚志达和林晚晴,像个陀螺一样转个不停。如今终于都解决了,事情也都在向好的一面发展,总算能休息一下了。他把几次行动中缴获的武器都整理了一下,分别把这些枪藏在了几个地方,以备不时之需。 在这次的行动中,他感受到了一个人行动的不便之处,想要发展几个帮手来帮忙。闵五在行动中帮了大忙,也渐渐取得了林森的信任,可是他这个人胆子小,不适合直接参加行动,不过盯梢跟踪,接应收尾的工作他能做得很好。 能让林森信任的人不多,算来算去只有大棍子和小豆子,他们被林森从天津混混的手中救出,又跟着他一路逃出天津,有过共患难的经历,大家都能够信任彼此。林森准备训练他们给自己做帮手。 林森本人的行动能力也不是特别出色,毕竟他也没有经受过特殊的训练。之所以几次行动都没有出现差错,完全是靠他的谨慎小心和一部分运气,这些他自己也是心中有数。现在有时间了,他就想在城外的郊区建立一个小型的训练场,给自己和同伴做些训练,为以后的行动打好基础。 从天津回来后的第二天,林森就在密云的山区买下一片荒地,从附近的村里雇人盖了几间房子,准备慢慢把这里建成一个小型的训练场。安排下大棍子在这里监工,他又回到了城里,因为马上就到了车厂开业的日子。 这几天忙着锄奸救人,林森也没有联系陈明理和祁一山,现在车厂马上就要开业了,林森就又来找他们商议一下开业的事情。他刚刚进入警察局,就感觉到这里的气氛很沉重。往来的人群都脚步匆匆,脸上都是严肃的表情。 祁一山正要出门,看见林森忙他把拉到一个角落,林森看他有些紧张的样子,问道, “怎么了这是,出事了?” 祁一山看四下没人注意自己二人,就压低声音说道, “出事了,今天你别去找大哥了,我一会给他大哥电话,我们出去说。” 林森看他鬼鬼祟祟的样子,也没继续追问, “好吧,那我先去咱们常去的那间茶馆等你们。” 看祁一山同意,林森就离开了警察局。 他在茶馆里叫一壶毛峰正在慢品,陈明理和祁一山就结伴而来,待二人落座后,林森给他们各斟了一杯茶,才开口问道, “到底出什么事了?我看今天局里的气氛不大对劲啊。” 陈明理的面色沉重,他端起茶杯喝一口,长长的出了一口气, “别提了,这次可是真是出了大事了。” 祁一山也严肃的点点头,接过他的话说道, “我在这北平警察局里待了十几年了,还从来没经历过这两天的事,好家伙,一下子就让人杀了十几个人,咱们局长都有些顶不住了。” 接着他就讲起了这几天的事,先是保护卓不群的警察被袭击,一死一伤,凶手也没抓到;然后秘密审讯处被突袭,不但两个共党被救走,三个守卫的兄弟也被人杀了;最后就是前天夜里,十二个行动队的兄弟,连带着他们保护的那个共党叛徒卓不群,被人一窝端全给杀死在那个小院里,事后还被放了一把火,十几具尸体被烧的面目全非,都认不清哪个是哪个了。 听他说完了,林森面露惊色,倒吸了一口冷气。陈明理也长叹了一声, “章裕城这次是倒了大霉了,本来想着靠着这个共党叛徒升官发财的,没想到他就是个灾星,不但把自己的小命丢了,还连累了我们十几个兄弟。现在行动队完全瘫痪,郑强是彻底完了,就是章裕城这次能不能顺利过关也是没准的事情。” 林森貌似关心的问道, “那大哥你没事吧?” 陈明理摇摇头, “我倒是没有直接责任,不过这次整个二科都得被处分,我也落不到好。哎,真是祸从天降啊。” 祁一山接过话来, “要说也是,以前抓共产党也没出什么事啊,这次是怎么了,跟捅了马蜂窝似的,一下子死了这么多人。” 林森试探着问道, “那关于袭击的人你们有什么线索吗?” 陈明理摇头, “哪有什么线索啊,连袭击的人到底有多少人还没搞清呢,现在科里人心惶惶的,就更没有人有心思去追查了。 祁一山也说道, “我们科里也派人去最后这个案发地看过了,现场全都被大火烧毁了,基本没什么线索。再说了,就算是有线索现在估计也没人敢追下去了,好家伙,一下子就杀了十几个人,这帮人可真是心狠手辣啊,再追下去弄不好就得把命丢了。” 林森知道警察没有掌握什么有用的线索,也就放下心来,岔开话题问起了车行开业的事情。 “你们局里出的事不会影响到咱们车行的开业吧?” 陈明理有些丧气的点头, “我本来准备开业那天多请些人,给咱们的买卖壮壮声势的,现在出了这个事,我也不敢张罗了。” 祁一山安慰道, “没事,咱们就一个小车行,用不着太大的声势,有咱哥俩在就行了。” 林森也接着说, “没错,等咱们的生意越来越好,扩大经营的时候,你们再把能请到的人都请来,到时候咱们再大办不迟。” 陈明里也点头同意了。 就这样,等到九月二十三,也就是1930年11月3日,林森和陈明里、祁一山的运通车行就正式开业了。开业仪式很低调,只有几户周围的邻居上门道贺,略有些冷清。不过祁一山已经和黑道上的人物打过招呼了,没人敢来找运通车行的麻烦。 车行开业后,经营的事情就交给经理管纪良,下面的车夫都以闵五马首是瞻,林森就很少参与车行的事情。肖剑锷的身上的伤势在佘医生的治疗下好转的很快,只有断了的腿需要时间修养。林森借口喜欢上了打猎,就找祁一山帮忙弄了一张持枪证,从陈明理那弄了一支莫辛纳甘步枪,这些天就带着大棍子和小豆子每天都去密云那里练枪。 大棍子和小豆子听到林森要带他们去学打枪,都兴奋异常。经历了秀秀被抢走,两人差点被活埋,最后不得不背井离乡逃出天津这些事情,他们的心中早就希望能有保护家人的能力。现在林森愿意教他们打枪,他们都是又激动又兴奋,发誓一定好好学,这样以后才不会被欺负,也能保护亲人。 林森上辈子也没有接受过正规的军事训练,他只能按照电影电视里学来的知识,边学边练,边练边教,先教大棍子和小豆子练习射击,他们都狠用心的学习,有缴获的弹药,暂时够他们用些日子。等他们的枪法有了些长进后,就准备练习三个人的配合,在这期间,林森回城通过陈明理的关系买了些驳壳枪的子弹用作练习。在练枪的同时,林森还请附近的村民,把这个训练场完善成记忆中的样子。 林森三人主要进行手枪射击的训练,因为以后的战场大部分都会在城市中,他还建了几间房子搞模拟训练,练习CBQ作战。几支缴获的驳壳枪配上木制枪托,就变成了最适合城市作战的武器。随着训练的时间越来越长,三人的配合也渐渐默契起来。辅以林森摸索出来的战术手语,往往一个手势一个眼神,彼此就能明白对方的意思。 在山里训练了一个多月,天上下起了1930年的第一场雪,三人准备暂时回城了,因为天越来越冷,很多的战术训练已经不能进行,就打算回去休息几天准备过年了。 回城的路上要经过一片乱坟岗,这是北平城里穷人们的埋骨所。每年冬天的时候,总有冻死街头的乞丐,被收尸队拖到这里来,浅浅的挖个坑一埋就完了。还有城里的穷人死后买不起棺材,草草的用一捆草席一裹,埋在这里也就是了。日积月累之下,慢慢就成了这片乱坟岗。 为了行动方便,林森给他们各买了一辆自行车,三人骑着车沿着乱坟岗的一旁路过,不时说笑几句。路旁不远处就有一个新坟包,他们都没在意,突然,一只手从那个新坟包上钻出,像是在努力的抓挠着什么。离得最近的大棍子被吓得摔倒在地,跟在他们后面的二人也被吓了一跳,连忙跳下自行车拔枪在手,瞄准了那只已经不动了的手。 “什么玩意?诈尸了吗?” 小豆子一手持枪,一手去拉倒地的大棍子。这时大棍子也反应过来了,连忙爬起身来也拔出了腰间的驳壳枪, “他娘的,吓死我了。这到底是什么东西?” 林森没理会被吓坏的二人,自顾自的上前查看。大棍子和小豆子一直记得大棍子妈妈的话,看林森上前他们也顾不得害怕,连忙来到他的身旁护住他。 “阿青你退后,我去看看到底是什么鬼东西。” 小豆子自从姐姐死后,性情有了很大的变化,原来还有些胆小现在变得性子阴冷了很多,胆子也越来越大。他拦住林森自己上前查看情况。 林森心里已经有了些想法,就任由他上前, “小豆子你的枪别走火了,这应该是一个人假死后又缓过来了,咱们把他扒出来看看。” 大棍子听了林森的话,就把枪插回腰里,上前和小豆子一起去扒坟头,林森也上前帮忙,三人很快就从这堆土里挖出了一个人。 第四十一章飞贼肖逊 三人回城的路上,在一片乱坟岗中挖出了一个大活人,这个人衣衫破烂,浑身是伤,应该是被人打的背过气去,然后埋在了这里。 小豆子伸手探了探他的鼻息, “没气了?” 他吓得一屁股坐到了地上,林森伸手摸了摸这个人脖子旁边的颈动脉,感觉到微弱的脉搏跳动,他连忙给这个人做起了心肺复苏和人工呼吸。大棍子和小豆子都不明所以的看着林森忙活,一番折腾后,林森终于把他救活过来。大棍子和小豆子都看傻了,他们从来没想过,有人能把一个死人给救活过来,这时他们看林森的眼神像是看神仙一样。 林森没心思理会他俩,挥手指挥二人帮忙,三人一起动手把这个刚刚救活的人绑在林森的车座上,再用一个绳子把他绑在林森的背上。勉强固定好他,三人一路疾驰,把他送到了一家医馆中,希望能救回他这条命。 坐馆大夫仔细给这个人做了检查,转身对他们说道, “他肋骨断了三根,右手小臂也断了,身上还有许多外伤造成的青肿,受伤不轻啊。” 林森问道, “他怎么样,能救活吗?” 老大夫抬手扶了扶老花镜,白了林森一眼, “当然能救了,到了我这里,人只要还有一口气就死不了!” 林森松了一口气,虽然和这个人素昧平生,不过他能从坟里挣扎出一只手,又碰巧被自己遇上,这就是一场缘分。现在知道他没有生命危险,自己也就安心了。 大夫给这个人的断骨处做了固定,包扎了皮外伤,最后又开了几副药,就打发他们把人带回家静养去了。 从医馆到后海路程还远,三人的自行车不方便带着伤者,小豆子就趁着大夫开药的时候,出去雇了一辆带蓬的驴车回来。三个人小心的把他抬上驴车,一路回到了林森新买的房子。自从林家姐妹去了上海,林森也顺势搬出了林家,住进了这个位于苇坑胡同的小院里。付过车费,大棍子和小豆子帮忙把这个受伤的人抬进屋里,林森就打发他们回家去了,三人一走一个来月,大棍子妈妈也该想儿子了。 林森离开的这些天,王铁凤母子经常会过来打扫,所以屋子里很干净,林森生起炉子烧上一壶水,再把炕烧上,这寒冬腊月里,没有火炕晚上都没办法睡觉。虽然什么事都要自己动手,可是他也没想雇个保姆,因为自己有许多秘密,还是一个人住方便些。 忙活完这些事情,林森才有时间仔细观察这个人,他二十五六岁的样子,身材瘦小,因为被暴力殴打,脸上浮肿的厉害。他在林森给自己做心腹复苏的时候曾短暂醒来,可是很快又晕了过去。林森把他安置在自己睡觉的火炕上,就是为了方便照顾他。 这个人一直在昏睡之中,林森就在旁边整理带回来的武器,训练了二十多天,缴获和新买的弹药已经所剩无几,还要再买一些做储备。几条从警察手里缴获的汉阳造被他分批带到了山里的训练场,子弹也用的差不多了。从陈明理那里弄来的莫辛纳甘是7.62口径,随枪带来的两百发子弹也全都打光了。 林森把使用过的几把驳壳枪都收了回来,一一分解后擦拭清洗,然后又重新装好收起来。等他忙完这些,屋子里已经慢慢暖和起来,看时间该吃晚饭了,林森正准备去外面饭馆买些吃的回来,大棍子就带着一个食盒上门了。 “阿青,我妈让我给你送饭来了。” 林森接过食盒问道, “你吃了吗?” 大棍子搓着手笑道, “没呢,刚做好我妈就让我给你送过来了,我一会回去吃。” 林森感受到了大棍子妈妈的这份心意,把饭菜摆在一张桌子上,不大的食盒里装了四道菜,一碗红烧肉,一盘干炸小黄花鱼,一份醋溜白菜片,还有一碟油炸花生米,食盒最下面是一大盆二米饭。 “要不你留下一起吃吧,反正这么多我也吃不完。” 这时大棍子正在查看那个受伤的人,听到林森的话他向后摆摆手, “反正也不远,我回去吃就行。他醒过没?” 林森也不和他客气,拿过一只干净的饭碗就吃起饭来,含糊的答道, “没有,一直睡着呢。你妈妈那都还好吧,这些天她一个人忙的过来吗?” “她让邻居家的小子给她帮了几天忙,还凑合。她听说你教我们本事高兴的不得了,再忙也乐意。嘿嘿.....” 林森摇摇头, “一会你走之前我给你拿些钱,你们把年货都准备好,没多少日子就快过年了。我还得在外面跑几天,这些天就不过去了。” 大棍子连连摆手拒绝, “不用你拿钱了,我妈这些天也挣了不少,够我们仨过年的了。” 林森三两口就解决了晚饭,回身从炕柜的暗格里取出一封大洋, “挣了的就攒着,给你就拿着,万一以后有个什么急用的时候,又一时找不到我,这不就能应个急嘛。” 大棍子看他不由分说的把钱塞进自己怀里,叹了口气, “你就不能自己给我妈呀,我拿钱回去肯定又要挨骂。 林森笑了, “哈哈......我就爱看你挨骂。行了,明天你们没事早点过来,我可能要出去,你们过来一个人帮我照顾他。” 大棍子点头答应了,又磨磨蹭蹭的不肯走,林森明白他在想什么,就说, “在城里用不到枪,你们就别想了。等过完年咱们出城了我再把枪给你们。” 大棍子连连保证, “我们就在家里玩玩,肯定不会拿出去显摆的,你就把枪给我们吧。” 林森坚定的摇摇头, “我倒不是怕你们惹祸,我是怕你妈跟着操心。出城了才能给你们,不用说了。” 看林森这么坚定,大棍子只能垂头丧气的离开了。 其实林森就是怕他们两个心性不定,拿着枪惹祸。可是在这个乱世里,说不上什么时候就会遇到危险,所以林森在他们家的密室里,还藏着几把枪和一些子弹,但是这件事他只告诉了大棍子妈妈。这样万一遇到危险的时候,他们也能有还手之力。 大棍子刚走没一会,那个被林森他们救回来的人就醒了,他睁眼看看周围陌生的环境,渐渐想起了之前的遭遇。这个自己从坟里爬出来的人叫肖逊,他自幼父母双亡,被一个老飞贼收养。既是做为传承老贼技艺的徒弟,也被老贼当成给自己养老送终的儿子抚养长大。他从小就跟着师父学艺,十几年下来,练出了一身高明的轻功,穿房越脊如履平地。也继承了老飞贼的偷盗本领,慢慢的就变成了一个技艺娴熟的飞贼,横行在京津两地。 这次之所以会被人埋在乱坟岗,是因为他前些日子偷了一家日本人。据肖逊所知,这家日本人是个鸦片贩子,所以他下起手来,分外的心安理得。做为一个飞贼,他深受在京津两地鼎鼎大名的燕子李三的影响,更愿意成为一个像他那样劫富济贫的侠盗。所以在一个晚上,他就对这个叫下川晴也的日本人下手了。 肖逊很顺利的就摸进了下川晴也的书房里,撬开了书房里的保险柜,偷出了大量的财物。可是没过几天,他就被城北黑道上有名的马三儿带人堵在了他的临时落脚点,中关村的一户农家小院里。虽然肖逊也有一身好功夫,三五个普通人轻易进不了他的身,可是这些混黑道的也都不是善茬,再加上他们人多势众,他们一拥而上就把肖逊按倒在地。 他们把这个小院翻了个底朝天,翻出了肖逊从日本人那偷来的财物,转身开始逼问他一个小册子的下落。肖逊目不识丁,根本没注意什么册子,所以回答不出来。这些人就开始殴打他,肖逊看他们下手狠毒,是想要自己命的架式,就用了自幼练习的闭气功,希望能假死骗过他们。他的目的达到了,可也差一点假死就变成了真死。因为胸口受伤使不上力气,他虽然被埋得不深,可还是只挣扎出一只手就晕了过去。要不是林森他们正好路过,他肯定就被活活憋死在土里了。 肖逊朴素的是非观让他把江湖义气,有恩必报看的很重,所以他很痛快的就把自己的身世遭遇都告诉了林森。林森也没想到自己只是举手之劳,却得到了肖逊这么大的信任,不由得对他也多了几分好感。 肖逊被埋在乱坟岗,一路上虽然被简单的清理了一下,可身上还是很脏。林森用炉子烧了些热水,帮着行动不便的肖逊洗了洗头脸,又擦了擦身子,然后换上一身自己的干净衣服,可以让他舒服一些。在林森做这些的时候,肖逊就感动的不行,因为从小到大,从来没有人这么照顾过他。就是他的师父,也是严厉打骂的时候更多些。 “兄弟,你干嘛对我这么好呢?” 林森之前也简单介绍了一些自己的事情,此时听他这么问,自己也有些奇怪,因为他从来没有这么伺候过别人。他摇了摇头, “我也不知道,可能是咱们有缘吧。我正好路过那里,把你从坟包里刨了出来,现在你行动不便,我伺候一下你,也算好事做到底吧。” 肖逊从小跟着师父浪迹江湖,讲究的就是有仇必报,有恩必还。现在受了林森的救命之恩,又被他细心照料,感觉欠他的越来越多,自己以后怕是还不清了。突然他灵机一动,说道, “老弟,我受了你的大恩,怎么才能报答啊?要是你不介意我是个贼,咱们结拜怎么样?以后我一定当一个好哥哥,照顾好你。” 林森被他突然的结拜要求弄得一愣, “结拜?” 肖逊目光灼热的看着林森, “嗯,结拜以后我们就是兄弟了。” 林森想了想, “咱们刚刚认识不久就结拜,好吗?要不等咱们再接触一段时间的。” 肖逊有些黯然的眨眨眼, “你说的有道理,那就以后再说吧。” 林森看他的样子知道他想多了,连忙解释, “你可别误会,我没有瞧不起你的意思.....不是......” 林森越说没看不起他,越是容易让他误会自己就是看不起他,他有些解释不清了,索性一点头说道, “那咱们就结拜,等你好些了,能起身的时候咱们就摆三牲,祷告天地,结拜做兄弟,怎么样?” 肖逊没想到柳暗花明,林森同意了他这个异想天开的主意,连忙点头, “好。我也不知道怎么了,就是感觉跟你特别的亲近,这可能就是缘分吧。兄弟你放心,以后我肯定有个当哥哥的样儿。” 林森有些哭笑不得,他和陈明理祁一山的结拜,纯粹是利益关系,没想到没过俩月,这又要和人结拜了,难道这时候这么流行结拜吗? 林森把温在锅里的饭菜拿出来,喂肖逊吃了一些,然后就雷打不动的去做每日的功课。小院买来不久,林森就在院里建了一个练武场,最主要的就是用木架子吊在半空中的几根圆木。他站在木架子中间,推动几根圆木,利用它们荡起来的自重力撞击自己的身体,来锻炼自己的横练功夫。现在圆木的撞击力已经超过了成年壮汉的全力一击了,随着林森的功力的加深,他还可以在圆木上增加重量,来达到增加撞击力度的目的。 练武结束后,林森把泡药浴的大木桶搬到卧室里,自己一边泡澡一边和肖逊聊天。通过交谈肖逊了解到林森练的是少林横练功夫,林森也知道他练的是燕青拳的一支。燕青拳又叫迷踪拳,也是出自少林,由于习练者众多,也就有许多不同的流派流传下来。肖逊所习的这一支既有动作轻灵敏捷,灵活多变的特点,又发展了燕青拳尤重腰腿功的要求,特别的适合他飞贼的职业。 林森洗过药浴,和肖逊躺在炕上聊了很久,互相熟悉对方的情况,慢慢加深彼此的了解。二人都感觉和对方很投机,聊到很晚才睡,感觉彼此的感情亲近了很多。 第四十二章回城琐事 回城的第二天,小豆子来接班帮忙照顾肖逊,林森就出门去走动一番。他从林家搬出来后还没回去过,这次特意准备了一些礼物登门看望慕夫人和祥伯。二人见林森上门都很高兴,特意留他吃了午饭才让他离开。 自从车行开业以来,林森没有正经的去过几次,倒是祁一山非常上心,经常过去看看。车行有管纪良处理,一些小事也有祁一山主动解决,所以让林森很省心。他从林家出来就顺路过去看看。管纪良对这个车行的大老板不太熟悉,因为本来也没见过几次面。这次见他过来,忙把开业以来的情况汇报一番。林森对他送来的账本没太在意,因为他开这个车行就只是为了闵五手下的车夫,还有和陈明理祁一山拉近关系,对车行赚不赚钱根本没放在心上。 看着管纪良一边汇报车行的情况,一边小心的查看自己的神色,林森不动声色的敲打他, “你也知道,这间车行是我和警察局的陈科长、祁巡长合伙的买卖。我对这些财务什么的不怎么精通,等年底的时候,他们自然会派人来查账。你呢要上心一些,别到时候弄得大家脸上都不好看。” 管纪良自然听懂了林森话中未尽之意,连连点头应是。 林森在车行看了看就离开了。他准备了一些礼物去陈家拜访,陈明理上班不在家,上次见过的桂枝嫂子热情的接待了林森。林森把礼物奉上,又到正房给二老问安,没坐一会就离开了。他到北平时间不长,有所交往的也就这两家人家,年前走动一番,也算是拉近了一些关系。 林森这一圈走动下来,就到了晚饭时间,他在附近的酒楼叫了一桌酒席去王铁凤家。王铁凤母子三人看见林森到来都很高兴,肖剑锷也连忙追问姚志达的伤势。听说他被摘除了一个眼球,很为他难过。可是想想二人都是死里逃生,能从警察暗探的手里逃出一条性命,丢一只眼睛已经不算什么了。 四人围坐在一张圆桌旁,肖剑锷还不能下地,就给他单独摆了一张炕桌。屋里烧了火炕,还生了一个炉子,没一会身上就出汗了。石头上前帮林森脱了外面的大衣,他妹妹娟子接过衣服帮着挂到墙上。王铁凤拿起酒瓶子给林森和自己都倒了一杯,然后举杯说道, “要不是兄弟你好心收留,我们母子三人早就饿死在街头了。大恩不言谢,我敬你一杯。” 她说完话,不等林森说什么就干了杯中酒,然后就被辛辣的白酒呛得连连咳嗽。娟子连忙帮着她妈妈拍打着后背。林森阻止不及,只能跟着也干了, “嫂子,你别这么说。你不是也帮我的忙了吗?以后咱们不说什么恩不恩的了。” 王铁凤摇摇头,一把拉过站在旁边的儿子, “石头,咱家就你一个男人了,以后你就得站起来顶门立户了。你林叔对咱们母子三人的救命之恩,就只能你去报了,知道吗?” 林森连忙摆手, “我才比石头大几岁呀?别叫叔,叫哥就行,咱们各论各的。” 母子二人不同意他的话但也没反驳,石头重重的点了点头, “嗯,只要林叔一句话,以后上刀山下油锅,我绝对不会往后缩的。” 王铁凤欣慰的点了点头。 林森看着十二三岁,身高只有一米五左右的石头,这个孩子比当初自己看见他的时候好像长大了许多,这可能就是穷人的孩子早当家吧。果然是生活的磨练能让一个人更快成熟起来。 王铁凤又倒了一杯酒递给石头, “你长大了,以后就跟着你林叔做事吧,他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去给你林叔敬一杯酒。” 林叔连忙推拒, “嫂子,石头还小,你还是把他留在身边陪着你吧。” “我们孤儿寡母的也没个依靠,虽然你好心收留,可是我们也不能一直靠着你啊。他跟着你我也放心,就劳烦你多费心,让这孩子快点长大吧,这样我们母女俩以后也有个依靠。” 林森无奈的点点头,先把他带在身边看看吧。 她们都是普通的农户家庭出身,平时生活就能勉强糊口,过年的时候也吃不到这么好的菜。石头和娟子看着面前的大鱼大肉,直咽口水。林森举箸相让, “大家都别看着了,动手吧。” 石头和娟子看了妈妈一眼,才随着林森动起手来。大家吃着平时吃不到的美味,欢声笑语的气氛让几人都开心起来。几人的饭桌就摆在肖剑锷的屋里,他在炕上倚着两个枕头,边吃边和林森聊起以后的打算。 “阿青,我一直打扰你们也不是办法,要不你给我大哥送个信,让他来我把我接回去吧。” 林森抬头看了他一眼, “你大哥那里弄不好就有人盯着呢,你就在这里安心的住着吧。等伤好了你爱去哪都行,你有什么去处吗?” 肖剑锷听了林森的话很无奈,他刚刚被发展进燕大的党组织不久,还没有参加过入党仪式,严格说还不是一名共产党员,除了钱文远他也不认识别人。自从钱文远逃出警察的追捕,他就已经失去了和组织的联系,所以他也不知道以后该何去何从。 林森看他的样子就知道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就说道, “既然你以后也没个去处,就先安心待在这,等伤好了再说。” 林森吃过晚饭就回到自己的家,大棍子和小豆子正陪着肖逊聊天。他们已经吃过大棍子妈妈做的晚饭。林森查看了一遍肖逊的伤势,看他的伤情没有明显好转的迹象,就准备明天带他去同仁堂看看,毕竟那里的大夫医术高明,或者能让他早点好起来。 林森看他们聊的开心,就问他们说了些什么。大棍子兴奋的说道, “肖大哥正给我们讲江湖好汉的故事呢。” 小豆子也眯着眼睛接道, “真没想到,咱们竟然遇到了评书里的江湖好汉了。” 肖逊笑呵呵的不说话,林森接着昨晚的话题问起了那个害他遭难的日本人的事。肖逊就给他讲起了自己知道的情况。 这个日本人叫下川晴也,据肖逊所知,他一个人就为城里的四五家白面房供货。北平城里的烟土生意大致分为两种,一种是传统的鸦片馆,另一种就是最近新兴的白面生意。这白面生意大部分都掌握在日本人的手里,因为只有他们才有技术生产。这白面相比传统的鸦片,有见效快,劲头足,吸食方便等特点,所以有越来越多的烟鬼改抽白面了。 肖逊之所以盯上他,就是因为这些日本人实在太坏了。他们为了让不抽鸦片的人上瘾,就把白面掺在卷烟里,请那些贪小便宜的人抽,等他们上瘾后慢慢的榨干他们的钱财和身体。他从白面房的进货渠道摸到了下川晴也头上,就对他下手了。可是没想到这个日本人竟然和中国的黑道人物有勾结,结果落得个差点被人活埋了的下场。 大棍子和小豆子听得愤怒不已,大骂这些该死的鸦片贩子。林森沉吟了片刻, “既然这些日本人跟大哥你有仇,那就是跟我们有仇,这些天我先摸摸他的情况,等你的伤好了咱们就下手,一定为你报仇。” 肖逊感动的连连点头, “那你可千万小心点,这些日本人都不是好惹的。我之前踩点的时候发现,那个下川晴也和很多日本人都有交往,他的身边常跟着几个保镖,那些保镖都是带枪的。” 大棍子和小豆子对视一眼都笑了,肖逊有些莫名其妙,林森知道他们玩了几天枪胆子都大了,也没想着瞒着肖逊,就从墙角的暗格里拿出两只驳壳枪。肖逊非常惊讶,没想到自己这个兄弟竟然也有枪,看来他们也不是简单的人物。 “大哥,那天我们就是去山里练枪了,回来的路上救了你。等你好了,也和我们一起学学打枪吧,这兵荒马乱的世道,手里有枪,心里才不会发慌。” 肖逊迟疑的点了点头,虽然他闯荡江湖有些年头了,可是还从来没摸过枪,毕竟自己以前是做贼的,又不是明抢,用不到枪。可是想到要找那些差点要了自己命的人报仇,有枪更容易些,他就点头答应了。 闵五昨晚回车行交车的时候知道林森回城了,今天早早的就上门报道了, 林森招呼他进屋坐,一边给他倒茶一边问道, “车行里没什么事吧?” 闵五站起身双手接过林森递给他的茶杯,弯腰躬身的连连谢过, “车行一切都好,街面上有两个不开眼的都被祁爷警告过了,之后就没人找过麻烦。” 林森也坐在一边端起茶喝了一口, “你来的正好,我有些事正要你去做。” 闵五知道来活了,之前林森安排他管人就是为了做事方便,现在就用上了。 “什么事,您吩咐。” 林森就把那个日本商人下川晴也的情况简单给他介绍了一下,然后让他发动人手,盯住和他有接触的人,慢慢摸清楚他和他接触的人的底细。这次的工作量可要比上次找人大得多,可是现在闵五能动用的人手也更多了,而且林森也不着急,让他们慢慢来,别惊动了他引起他的主意。 闵五带着任务离去了,他回去车行发动人手行动起来。 闵五走后,大棍子和小豆子雇了一辆驴车过来了,三人昨晚决定要带肖逊去同仁堂,请坐堂的大夫给看看,顺便问问用不用换方子。 前天开始就下起了小雪,一直到昨天才停,路旁的房子上都盖着一层厚厚的积雪,路面上人踩车轧,泥泞不堪。林森坐在驴车上和赶车的老头有一句没一句的闲聊,大棍子和小豆子骑着自行车跟在后面,小心的避过路上的泥坑。一路晃晃悠悠的到了地方,三人把肖逊抬进了药房,赶车的老头把驴车让开门口,在一旁等候。 坐堂的大夫大概六十多岁,留着一把花白的胡子,他仔细查看了肖逊的伤势,又要过了之前用的药方研究了一会, “病人的情况我都看过了,他身上的伤势不轻,不过都已经处理过了。方子也没什么大问题,你们要是愿意的话,我也可以帮着改改,能让病人好的快点。” 林森点头应道, “那就麻烦您了。” 老大夫提笔增减了两位药的分量,又加了一味药,就把开出的药方递给一旁的小伙计去抓药。林森知道以后免不了有受伤的时候,突然想起了前世大名鼎鼎的云南白药,就问道, “老先生,您听没听过一种产自云南的金疮药,听说效果非常好?” 这个老大夫抬头看了林森一眼, “你说的是曲焕章先生的百宝丹?” 林森听了有些摸不着头脑,他只知道云南白药这个名字,可不知道这药的来历。 “我也不知道是谁研制的,只知道是云南的白药,能治跌打损伤,创伤出血,对了,好像还有一种保险子,说是能治内伤出血的,老先生您知道吗?” 老大夫点点头, “你说的就是曲焕章百宝丹,这确实是一种好药啊。” 说到这里他又摇头叹息, “不过我们这里是买不到的,曲大夫是云南人,恐怕要到南方才能买到这种药。我也只是听过,不曾亲眼得见呢。” 林森也暗自叹了一口气, “难道同仁堂这么大的名声,就没有类似的药吗?” 老大夫不满的说, “同仁堂的名声是大,可是也不能包治百病啊。我们这出名的安宫牛黄丸,清热解毒,镇惊开窍。用于热病,邪入心包,高热惊厥,神昏谵语,同样是不可多得的好药,只是适应的病症不同罢了。” 林森听到这里,好像也听说过安宫牛黄丸的大名,就顺势买了几丸备着。三人付清诊费又抬着肖逊上了等候的驴车,一路回到了林森的小院。 第四十三章完善身份 黑龙会原名玄洋社,于明治年间创立于福冈。1901年,头山满、内田良平等人在原玄洋社基础上于东京组织成立黑龙会,黑龙会成立之初的主要目的是为对俄作战服务,后来慢慢的转变为谋取黑龙江流域为日本领土,其会名即从黑龙江而来。无论是日本对朝鲜的侵略还是九一八事变,黑龙会都是日本军部的急先锋。 下川晴也就是黑龙会在北平的主要负责人之一,他在北平的主要任务就是为组织收刮钱财,顺便结交本地的黑道人物。现在的日本还没有准备好对中国发动战争,黑龙会的主要目的也是以了解当地民情,勘察地图情报,收刮民间财富为主。 下川晴也掌握一条走私渠道,每月都有大量的劣质毒品通过他进入北平,从中国的普通百姓身上攫取了大量的财富。这些财富又支持他们进一步的在中国进行间谍活动,收买控制了大量的地痞流氓和贪官污吏,保护他们在中国的非法活动。 自从上次书房被盗,下川晴也的行动就更加的谨慎小心。虽然通过收买控制的黑道人物找回了丢失的钱财,可是一份黑龙会下发的内部文件却没能找到,所以他一直有些疑神疑鬼的,总觉得有什么人在盯着自己。直到他知道那个偷东西的是个飞贼,已经被处理干净后,才慢慢的放下悬着的心。 找回了丢失的财物,也解决了可能出现的隐患,他才放松心态,像往常一样逛起了琉璃厂。他对中国的古董非常有兴趣,经常在北平的各个古玩市场出现。清亡之后,皇宫中流出了大量的珍品,以前的皇亲国戚也开始变卖家产,所以市面上有很多以前根本不得见的宝贝。经过几次捡漏,他就更喜欢这种淘宝的感觉。 下川晴也大概四十多岁,身材矮胖,打扮的像是一个乡下土财主。他能说一口地道的北方方言,不知道的人绝对不会认为他是外国人。两个保镖也没有跟在身边,而是远远的跟在他后面保护他。 前天下的小雪已经开始慢慢融化了,天气却要更冷了几分。下川晴也呼吸着干冷的空气,漫步走在街上,时不时的进入路旁的店里转上一圈,却没注意到在两个保镖身后,有几辆洋车已经交替着跟踪自己很久了。这几个交替跟踪的人就是闵五和他手下的车夫们,他们这几天轮班跟踪,慢慢的摸清了这个日本人的底细。 林森把下川晴也的事情交给闵五后,就很放心的忙自己的事情去了。有之前帮忙找人的经历,林森又特意交代了闵五一些他从电影中看来的跟踪技巧,闵五这个在这座城市中生活了几十年的地头蛇,应该不会被发现的。 小豆子早上过来帮忙照顾肖逊,林森就出门办事去了。为了继续维持中村宏这个日本身份,林森要做一些事情。他来到另一个用中村宏的名字租下的房子,换上了一身日本传统服饰,然后来到一间日本人开设的报馆。他用中村夫人的名义登了一个寻找儿子中村义男的寻人启事,留下了自己中村宏的名字。之后他又跑了一趟日本领事馆在北平的驻地,专门以侨民的身份打听有没有中村义男的线索,结果自然是无功而返。 之所以要做这些看似无用的事,就是为了日后万一有人要调查自己的身份,给他们留下一些可以追查的线索,因为一个人不可能凭空出现,只要存在必然后留下一些痕迹。 这之后的几天,林森都在用中村宏的身份接触日本侨民,一方面他确实希望能帮助中村夫人找到儿子,另一方面也是为了丰满中村宏的人物形象。 在闵五带领着手下的车夫跟踪调查下川晴也的这几天里,林森完成了在北平刷存在感的任务,又特意回了一趟天津,在天津的日本侨民中加深一下中村宏的印象。 他给中村夫人生前的朋友送了些在北平采购的礼物,一一问候了他们的健康。他们对这个孩子还有印象,知道他是中村家的晚辈。只是没想到在中村夫人过世后,他还会专程上门拜访,他们都很惊喜和欣慰,热情的勉励了林森,并且关心的询问他以后的打算。林森把一个日本少年谦逊礼貌的一面表现得淋漓尽致,认真的倾听和回答了几位长者的问题。 他又提着清酒拜访了之前教导过自己剑道和射击的大岛熊太,当时一时心软没有对这个****份子下手,现在又用到他了。大岛熊太对林森的突然到来非常惊喜,虽然对这个孩子慢慢疏远自己有些不满,可是毕竟自己曾经把一部分对死去的儿子的期望放在了他的身上,现在看到他回来看望自己,大岛熊太还是非常高兴。 “宏君,好久不见了,这些日子还好吗?离开剑道馆后,你去了哪里?” 看着这个男人关心的询问自己,林森的心中有些腻歪,因为他知道这个日本人关心的是日本人中村宏,如果他知道自己是中国人,一定会满脸不屑的表情。林森调整好脸上的表情,满脸恭敬的回到, “多谢您的关心了,大岛老师。我离开剑道馆后就去了北平,希望能继承收养我的中村夫人的遗愿,帮助她找到失散的儿子,所以这么久才来拜访您,真是太失礼了。” 林森说着话就是一个九十度的鞠躬。大岛熊太听说过中村宏的身世,所以对他知恩图报的行为只有满脸欣慰,原来心里的一点不满也烟消云散了。他的脸上又浮现起老父亲看着有出息孩子的表情, “嗯,好孩子,一个人在外面也要照顾好自己啊。” 林森点头, “嗨,老师也是一个人呢。最近还是经常出去喝酒吗?” 大岛熊太看他还记得自己的习惯,哈哈大笑起来, “哈哈.....你不会是因为怕那些酒鬼总是灌你才不来我这里了吧?” 林森不好意思的挠挠头,傻笑起来。 “啊?怎么会呢。哈哈.......” 师生二人看着彼此,又放声大笑起来。 “好久没有陪老师喝酒了,今天晚上我请您去常去的酒馆吧?” 林森有意拉近彼此的关系,最好的方式就是把他灌醉了。大岛熊太果然高兴的答应了。二人在酒馆还遇到了几个大岛熊太的战友,他们都是这家酒馆的常客。众人喝醉了就围着桌子唱起了日本小调,还有两个半敞着衣襟跳起了民间祈福的舞蹈,总之一片群魔乱舞的场面。 林森在天津待了两天就回北平了,只要让人们的印象中有中村宏这个人就好,最好还是别和某个人接触的太深,免得露出什么破绽。 等林森回到家的时候,闵五已经打探出了一些下川晴也的情况。他住在鼓楼大街附近的一处大宅子里,家里有八九个保镖。平时出门的时候,最少也会有两个保镖跟随,他爱逛琉璃厂之类的古玩商店,经常会有北平城里的黑道人物上门拜访,他还常去一家叫野田株式会社的日本洋行。至于更隐秘一些的情况,就不是他们这些车夫能发现的了。 林森知道这已经是他们能力的极限了,剩下的事情还是得靠自己。 自从同仁堂的老大夫给换过药方,肖逊的伤势明显好了许多。除了身上的骨折需要慢慢静养,他的内伤和皮外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林森手里还有净明老和尚留下的药方,这都是专门针对内伤和骨伤的,当初要不是林森自己没信心,可以完全不用请大夫。他配制了一些能加快骨骼愈合的膏药,给肖逊和断腿的肖剑锷都上了一些,希望能帮助他们快点好起来。 之后的日子,林森就开始乔装打扮跟踪起下川晴也和他手下的行踪。有闵五和几个车夫帮忙,林森很快就摸清了下川晴也的行动规律。 这天晚上,闵五他们已经回车行交车了,林森穿着一件厚厚的棉袄缩在下川晴也家附近的一个角落,盯着紧闭的大门。他已经守了快一个星期了,一直也没有发现什么情况。突然,紧闭的大门打开了一条缝,一个头探出来查看周围,林森连忙把身体缩进阴影里。 发现周围没人,大门打开后,日常跟随下川晴也行动的保镖推着一辆自行车出来了。林森远远的跟在他的身后,要不是前两天又下了一场雪,道路泥泞不堪导致他不能骑得太快,林森靠着两条腿还真会把人跟丢了。 一路上紧追慢赶,几次差点跟丢,终于在阜成门附近被林森抓住了那个保镖的尾巴。北平的几座城门都有警察把守,只在白天开门,供普通百姓通行和卖柴的买菜的之类小贩进出,到了晚上就会关闭城门,不准通行。 下川晴也收买了看守城门的警察,这座阜成门就成了他走私毒品的通道。这个下川晴也的保镖叫小原广实,他也是黑龙会的成员,是下川晴也的直属下级。小原广实就是与这些警察接洽的人,他把两封大洋交给带队的警察, “辛苦几位了,天冷了,大家喝杯酒暖暖身子吧。” 小原广实说着中国式的客套话,心中暗暗鄙视几个贪污的警察。 带队的警察掂了掂手里的大洋,满口答应, “不辛苦不辛苦,我倒是希望每天晚上都能这么辛苦一次。哈哈.....兄弟们,开城门。” 他向身后挥了挥手,几个警察就把封闭好的城门重新打开了。几辆蒙着苫布的双轮马车鱼贯而入,几个一身黑棉袄,头戴狗皮帽的车老板拉着马笼头走在一旁。领头的一个人上前和小原广实低语几句,就招呼他上了一辆马车。马车并没有进城,而是沿着城墙向左侧走去。 这些车老板都是中国的黑道人物,在他们眼里,贩毒本来就是一桩生意,和日本人做与和中国人做没什么区别。他们和日本人合作在热河雇人种植鸦片,然后由日本人加工,经他们的手运到北平,再交给日本人售卖,最后分享贩毒所得。 林森数了数,一共是六辆马车,都装的满满的。他避开警擦远远的跟在马车的后面,看着他们来到了一排建在老城墙边上的房子,这里是一排依靠着城墙建成的仓库。仓库里涌出了十几个壮汉帮忙卸车,把货物都抬进了几间库房里,卸完车后马匹也被牵到一旁的马棚里。林森知道终于摸对地方了,这里应该就是他们储存毒品的仓库。 这些仓库都是本地黑道人物修建的违章建筑,他们为了尽量的减少建房成本,以老城墙为后墙建起了这排房子,屋子的隔间尽量减少,就使得每个房间占地都很大,为了增加使用的空间,他们把举架也建的很高,这些方法是减少了一些建房的成本,可是也使得屋顶没办法建成传统的结构,他们只能在屋顶的位置蒙上一层厚厚的铁皮来挡风雨,虽然有冬冷夏热的缺点,可是做为仓库也足够了。 这里的守卫众多,并且听他们说话都是中国人。林森知道这应该就是那些为日本人办事的黑道人物了,说不准对肖逊下手的就是他们。看着他们忙碌,林森转身回去了,在这寒冷的冬夜里盯梢,真不是容易的事情,自己一干就是好几天,现在终于找到目标了,也可以回去好好休息一下了。 第四十四章惊人计划 仓库的守卫众多,林森无从下手,只能回家。有了肖逊这个江湖经验丰富的结拜兄弟,林森遇事也有个人商量了。他把打探到的情况介绍给肖逊,想让他帮忙想想办法。没想到在自己看来非常困难的事到了肖逊的嘴里却是很简单的一件事。 “阿青你已经踩好点儿了,剩下的事交给我就行了。等我的伤好了,咱们就一把火烧了他的仓库。” 林森惊讶的解释, “你不知道,那个仓库里守着十几个人,想要靠近都很困难,你准备怎么办?” 肖逊笑着说, “那就是你不了解哥哥的实力了,别说是一个仓库,就是守卫森严的高门大户,我也是来去自如,随便进出。现在就等我身上的伤好了,到时候让你开开眼。” 林森还是有些不相信,可是也没继续质疑他。补上因为盯梢落下的功课,又洗了个药浴才睡下。 一觉醒来已经是下午了,大棍子带来了他妈妈给二人准备的午饭。肖逊吃了林森给他的少林伤药,身上的伤已经好了很多,能斜倚着枕头自己吃饭了。林森洗漱后也坐在炕桌边,和肖逊面对面吃起了这顿晚了一些的午饭。 大棍子拿出几盒补品, “阿青,你交代的血燕和虎骨酒都买来了,还剩了二十多块钱。” 林森头也不抬只顾着吃饭, “嗯,钱你留着吧,燕窝让你妈妈帮忙做了,晚上给你肖大哥端来。” 这些天林森买了大量的补品和名贵药材给肖逊进补,他对钱财毫不在意的态度让肖逊很感动,也让他有些不好意思。 “阿青,这些日子让你破费了。” 林森摆摆手, “既然我们结拜了,兄弟之间还客气什么?” 肖逊面色严肃的说道, “那也没有当大哥的一直占弟弟便宜的道理。我还有些积蓄,你一会出去把钱拿回来,不然我就不吃你买的药了。” 林森看他认真的表情,只能答应下来。吃过饭他让大棍子留下照顾肖逊,林森按照他的指示,来到了他在中关村租住的民房附近。这是一个农家小院,泥巴围墙里有三间草房,木头大门已经被踢坏了,此时斜靠在土墙上。草房的门窗都被打破,院子里也被翻得一片狼藉,这些应该都是那些对肖逊下手的黑帮的杰作。 林森看没人注意,就翻过齐胸高的土墙,进到了院里。在屋后的一个小树旁挖出了一个包袱,这就是肖逊之前埋下的积蓄。他正准备离开,突然想起了那些黑帮逼问肖逊的小册子,虽然他说不记得有这么个东西,可是既然那些黑道人物一再逼问,就有可能确实是肖逊顺手偷出来了,可是却因为不重视而忘记放哪了。 林森进到了房子里,屋里被翻得乱七八糟,地面都被挖出了几个大坑。林森把自己代入到肖逊的身上,寻找可能存在的线索。他是一个文盲,拿到一个本子肯定不会想知道里面内容,而是首先注意到它的材质。一个不识字的人拿到一摞纸张会用来干什么呢?垫桌角?引火用?或者是搽屁股?屋子里已经被掘地三尺了,林森有了思路,很顺利的在院子一侧的茅房里找到了被撕掉了两张的黑皮小册子。 这是一份日本黑龙会下发的一份内部文件,因为开头的两张已经被撕掉了,所以没有了具体的日期。这份文件是日本黑龙会策划的所谓“满蒙独立”的补充计划。 自从清王朝灭亡后,日本人就一直在积极支持“满蒙独立”运动,不甘心失败企图复国的肃亲王善耆、日本浪人川岛浪速与蒙古枭雄巴布扎布,要联手建立一个“包括内外蒙古、满洲三省和华北为一体”的大王国,然后请溥仪即位,建立一个以“实现东亚和平,增进亚洲各民族的福利”为最高目标的政府。 袁世凯病亡后,日本政府转而支持黎元洪,下令停止日方支持的一切满蒙独立运动,这就导致了“满蒙独立”运动的失败。可是1927年后《田中奏折》的发表,“满蒙独立”再见曙光,并且得到了日本政界和军界的公开支持。 这份文件就是在这个背景下产生的,里面主要介绍了日后黑龙会的主要工作是加强与满清遗老的联系,争取到清帝溥仪的支持,从而进一步否定中国对满洲地区的主权。 林森这才知道原来这个下川晴也竟然是日本黑龙会的人,日本间谍已经出现在身边,自己终于抓到了日本间谍的尾巴。他收好这份文件和肖逊的包袱回去了。 知道了下川晴也的身份,林森就对他经常出入的野田株式会社多了几分兴趣。之后的几天他就和闵五轮番蹲守在这家日本商社的门口,希望能摸清他们的底细。为了避免打草惊蛇,他们不能主动打听这家商社里面的情况,只能靠自己的观察来判断他们的身份和彼此间的关系,所以林森尽量自己来盯梢,他化妆成一个车夫,就在这家商社附近等活。 经过几天的观察,林森摸清了这个日本商社的人员构成。社长野田清一郎五十多岁,身材消瘦,戴着一副眼睛,一副文质彬彬的样子;他下面还有两位理事,分别是身材矮壮,像个武夫的矢泽太三和一个长相俊朗的年轻人大关爱之助。这三人是这间商社的领导人物,下面还有五六个处理具体事务的办事员,除了这些人,商社里还有十几个不似善类的保镖。 经过跟踪林森发现,野田清一郎经常出入于各个满清遗老的府上,往来交际的也都是社会名流。那个一副武夫长相的矢泽太三负责商社的安保工作,偶尔也会和下川晴也来往,但是多数时候还是与日本侨民来往更密切。唯一让林森有些困惑的就是那个年轻人大关爱之助了,他年纪轻轻却能和两个前辈平起平坐,这在日本的传统中是非常奇怪的一件事,除非他的出身特别或者有强大的背景。他既不负责商社的经营,也很少和外人交际,多数的时候还是和日本官方人员来往。 这天中午,林森像前几天一样,拉着一辆洋车在野田株式会社附近等活。大关爱之助出来了,看他向四处张望的眼神,林森知道他在找人力车。周围等活的几个人都是运通车行的,他们的任务就是听林森的吩咐,顺便帮忙打掩护。这时林森连忙拉着洋车跑到大关爱之助身旁,点头哈腰的问道, “先生,要坐车吗?” 大关爱之助点点头就上车了,用不甚流利的汉语说道, “王府井安福楼,跑慢点,别颠到我。” 林森等他坐稳,就拉起车,嘴里喊着, “得嘞,您坐稳扶好,安福楼走着。” 他拉着车在前面跑,后面还跟着一辆运通车行的空车。等到地方后,大关爱之助进了酒楼,林森就从跟着的车夫那里拿过一个包袱,进到了旁边的一个小店中。几分钟后,他换了一身体面却不打眼的衣服,也进了安福楼。 他花了些小钱打听出大关爱之助的包厢,在旁边也开了一间,然后就叫了些酒菜边吃边偷听隔壁的对话。 大关爱之助确实不是普通人家的孩子,他的叔叔是关东军的一名中佐,家里也是小贵族出身,因为患有先天性心脏病不能进入军队,所以被他的叔叔安排进了黑龙会镀金。黑龙会的高层与日本政府和军方的高层都有密切的关系,他的叔叔就希望能借用黑龙会做跳板,让他以后能进入到政府中工作。 近一两年,东北民众的反日情绪日益高涨,日军准备建立一个应对民间反日运动的机构,一批狂热的日本青年准备参与其中,大关爱之助得到消息后非常兴奋,他正为了在北平无聊的日子郁闷,现在有机会参与其中,他表现的非常热情。 做为一个新成立的组织,必然处于权力空虚之中。他想在其中攫取一定的权力,一定少不了一些人的支持,所以这次他特意宴请了几个相熟的日本侨民,希望他们能和自己一起加入这个组织,日后也能成为自己的助力。 林森听着大关爱之助慷慨激昂的介绍着这个名为“满洲青年联盟”的组织,声称他们要帮助关东军进一步控制东北,要为帝国占领东北提供助力,如果需要,还可以制造事端为关东军入侵东北提供借口等等。 听到他的话,林森的心里也起了波澜,过完年就是1931年了,九一八越来越近了。 在林森心中,中日之间的战争不可避免,不过九一八事变中,几十万东北军不发一枪一弹,就被不到两万的关东军赶出了东北,这是中国军人抹不去的耻辱。 后世有人说是蒋委员长下的不抵抗命令,也有人说是张少帅下命令不许还击,轻易就丢了他爹一辈子打下的基业。不管是蒋委员长下的命令,还是张少帅窝囊,最后下令东北军不抵抗退出东北的都是张少帅,他也注定了要背负丢失国土的骂名。 都说张少帅风流儒雅,待人热情,还很有爱心,总之如果他不是东北军的领导人,会是一个非常好的人。可是事实上他就是那个掌握权力的人,而他也完全辜负了全国人民和他爹对他的厚望,一手丢弃了生养他长大的家乡,还把他爹一生积攒下的家业双手送给了日本人,成为他们进一步侵略中国的本钱。 东北四省被张大帅苦心经营了几十年,可是说是当时中国工业最发达的地方之一。他们摆脱了西方军火商的束缚,能够自己生产各种武器。奉天建有兵工厂,能生产步枪,轻重机枪;建有炮场,生产各种口径的迫击炮、山炮。东北军装备精良,上有飞机,下有战车,还有各种火炮和轻重机枪,这些最后全都落到了日本人手里。东北有大量的煤矿,金矿等各种矿产资源,还有他们从东北各大银行钱庄票号掠夺了大量的金银,这笔庞大的财富,可以说日本自甲午之后发的最大的一笔横财。 而以上所有的损失,根源就在在于东北军的不抵抗,否则以关东军的实力根本不可能占领东北。东北军的不抵抗完全可以归根于张少帅的命令,如果能在九一八爆发之前就干掉张少帅,是不是就可以让东北军不用接受不抵抗的命令,那样是不是就能改变历史的进程,或者只要东北军奋勇抵抗,就能消灭在东北的日本关东军。这样日本军部里的冒险主义也可能就不会有机会冒头,能让中国多一些准备的时间,东北人民也不用被日本统治了十一年,等到抗战完全胜利才得到解放。 林森本以为扭转历史这种事不是自己这样的小人物能做到的,可是捋清楚思路后他发现,有时候历史就是由小人物创造的。 林森想到这里心中热血沸腾,如果自己能阻止关东军占领东北,别说是背负了一生骂名的张少帅,就是牺牲任何一个人都是值得的。 等激动的心情慢慢平静下来,林森开始冷静的思考行动成功的可能性。毕竟张少帅做为当今中国最有权势的几个人之一,身边的防护力量不可小觑,想要成功刺杀他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万一刺杀失败,可以说是偌大的中国都不一定有自己的容身之处,所以最好的办法还是把刺杀他的事推到日本人身上。日本人对东北图谋已久,炸死了与他们针锋相对的张大帅,仙子啊还在搞什么“满蒙独立”,如果有机会杀死东北军的实际领导人张少帅,相信那些疯狂的赌徒可以押上一切。 关东军的上层人物,或许能看清张少帅的软弱本性而不对他动手,可是那些渴望建功立业又满是赌性的下层军官们一定不会放弃这个杀死东北军最高领袖的机会。而眼前的这个大关爱之助也许就是自己这个计划的最佳介入点。 第四十五章计划之初 林森马上就到十七岁了,正处于少年到青年的过渡期,他的身高达到了一米六多,因为几年不间断的修炼少林武功,身材变得强壮结实。再加上这时候人们普遍早熟,他已经不会被当做孩子对待了。 他本来为自己的刺杀计划找不到人背黑锅而困扰,这个突然出现的大关爱之助给了他灵感。自己有一个可资利用的日本身份,完全可以用这个身份接近大关爱之助,然后通过他联系上激进的日本下层军官,来实施自己的刺杀计划。这样不但能给自己的计划找到背锅侠,还能进一步取得日本人的信任。 之后的日子,林森就开始主要跟踪大关爱之助,摸清他的出行规律和来往对象。这些事情都少不了闵五和他手下的车夫的帮助。林森不用和他们交代的太多,他们就能把听到看到的转述给自己。 肖逊的伤势恢复的很好,已经能下地走动了。他之所以能好的这么快,大部分的功劳是林森的少林秘传伤药,他还不惜血本的给肖逊买来了大量的名贵药材和补品进补,又专门请同仁堂的老大夫给他诊治,三管齐下,让他本来三四个月才能恢复的伤势一个多月就能下地了。他骨折的地方是肋骨和手臂,而他一身的功夫大半都在两条腿上,能下地行动后他的伤也恢复的越来越快了。 林森抽空去了一趟协和医院,打听一下姚志达的情况,毕竟自己废了很大力气才把他救出来又送到了天津。通过姚爱秋他知道,姚志达正在家人的陪同下在天津的租界养病,他们全家都很感谢林森为他所做的一切。林森知道他已经安全也就放心了。 经过一段时间的跟踪观察,林森搞清了大关爱之助的行动规律,他就安排了一场意外,制造与他相识的机会。 12月18日,大关爱之助中午参加了日本侨民在北平举办的年终聚会,他多喝了些酒,有些头重脚轻的感觉。从聚会的海之味料理店出来,他就坐上一辆人力车回野田株式会社。在经过一个丁字路口的时候,突然从斜对面冲出了一辆受惊的马车,车夫一边追着受惊的驮马,一边大声提醒两旁的路人闪开。拉着大关爱之助的车夫连忙躲避,却和迎面而来的一辆人力车撞到了一起。大关爱之助惊呼着摔倒在地,却听到对面传了一声“八嘎”。 这正是林森一手导演的好戏,他安排好人手,等大关爱之助经过的时候放出受惊的马车,然后让拉着大关爱之助的车夫撞到了自己所乘坐的人力车。他本意是想借这个机会认识到大关爱之助,之后再想办法加深和他的交往,慢慢的混入他的身边,没想到这个大关爱之助本身就有心脏病,中午还喝了不少的酒,被惊马惊吓后又撞到在地,一下子就引发了他的心脏病。 林森和他安排的车夫一下傻眼了,这要是让他这么死了,就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了。看着他满脸涨红,一身酒气,嘴唇渐渐发青喘不过来气的样子,林森知道他是心脏病发作了,因为上辈子他父亲就有心脏病,所以一看症状林森就知道了大概情况。 他给车夫使了个颜色示意他们离开,然后用日语询问大关爱之助, “先生,你还好吗?” 大关爱之助因为是参加日本侨民的聚会,所以穿着传统的和服,这也是林森一开口就用日语和他对话的原因。这时他胸闷心悸,已经说不出话来,只能伸出一只手指向自己的胸口。 林森会意的伸手在他怀里找到了一个棕色药瓶,里面有大半瓶药片。瓶身上没有标签,所以林森举着药瓶询问, “是要我给你吃这个药吗?” 大关爱之助眨眨眼,林森倒出一片药帮他喂到嘴里,这时大关爱之助的车夫和导致他摔倒的马车都趁乱离开了,林森指挥自己的车夫, “你去旁边的店铺里要一碗水。” 车夫应声而去,林森把大关爱之助的身体放平,脱下身上的毛呢大衣盖在他的身上,这时车夫端着一碗水跑回来了。林森把他揽在胸前,慢慢的喂他喝了几口水,大关爱之助终于缓过这口气。 “谢谢,要不是你今天我就危险了。” 大关爱之助看着眼前这个年轻人认真的说道。 林森扶他坐起来,边观察他的脸色边问, “现在感觉好点了吗?要不要我送你去医院看看?” 这时大关爱之助才注意到他一直在用日语和自己对话, “你是日本人?” 林森点点头, “嗨,中村宏请多指教。” 经过一段时间药效起作用了,大关爱之助感觉好多了,他借着林森扶着他的力量,慢慢的站起身,林森也把盖在他身上的大衣重新披上。大关爱之助勉力向林森鞠躬, “大关爱之助,初次见面,请多指教。” 林森也鞠躬回礼, “您太客气了,真的不用送您去医院检查一下吗?” 大关爱之助已经能自己站立了,他摆摆手解释道, “不用了,我这是老毛病,今天多喝了些酒又被摔了一下,就犯病了。现在吃过药已经好多了。还是要谢谢你,要不是你帮我把药拿出来,我恐怕就要危险了。” 林森摆摆手, “都是同胞,不用客气。” 大关爱之助对这个救了自己的年轻人很有好感, “如果有时间的话,能请你吃顿饭表示感谢吗?” “真的不用客气,大关先生。既然你已经没事了,我还有些事情,就告辞了。” 大关爱之助连忙问道, “不知道怎么能联系到你,也许以后有机会可以一起喝茶。” 林是想了想说道, “实在抱歉,大关先生,我也不知道自己能留在这里多久,也许过段时间我就要离开了,所以,我们还是有缘再聚吧。” 大关爱之助只能无奈的目送林森离去。 林森很庆幸能顺利把他救过来,之所以不顺势答应他的邀请,只是林森的欲擒故纵之计。只有帮助了对方,又不给他报答的机会,再次见面的时候,才会让他对自己有更亲近的感觉。同时也是因为林森的这个日本身份经不起推敲,一旦和他走的太近,就有可能被黑龙会的庞大势力发现破绽,反而暴露了自己。只有这样做,当自己再次出现在黑龙会的视野里,有了大关爱之助为自己做背书,就会减轻黑龙会对自己的怀疑。即使他们还是会调查自己的背景,也不会调查的特别深入,这样自己之前做的一些准备就能应付过去了。 吩咐闵五继续跟踪,林森回到了家里。这些日子一直都用着车行的人手帮自己办事,林森给他们另付了一份工钱,免得引起管纪良的注意。他还特意抽出时间和祁一山陈明理聚了几次,以后用到他们的时候还多,要加深彼此的联系。肖逊恢复越来越好,不做太大的动作已经与平常人无异。他这段日子一直在养伤,有些憋坏了,自从能下地活动以来,就开始往外跑,慢慢的活动身体,恢复身手。 这天林森去之前登寻人启事的报社续交了费用,回来后发现大棍子正在家里等着自己,林森看他面带焦急之色,不由问道, “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原来大棍子妈妈开的那间小饭馆遇到了麻烦,饭馆开业不久,就有几个地痞流氓上门闹事,大棍子妈妈因为得罪了天津混混,最后只能带着儿子逃离家乡,所以不敢得罪这些本地黑帮,只能花些小钱打发了他们,希望能息事宁人。没想到这些流氓尝到甜头,隔三岔五就上门白吃白喝,因为小店的生意还好,大棍子妈妈也就忍气吞声了。这正是林森带着大棍子和小豆子出城练枪的时候发生的。 等大棍子和小豆子回来,这些流氓看店里多了两个半大小子,就收敛了几分,可是还是经常来白吃白喝,大棍子和小豆子刚刚学会打枪,正是自信心爆棚的时候,就想收拾他们,可是都被大棍子妈妈拦下了,还叮嘱他们不许告诉林森,免得他含怒出手,破坏了现在平静的生活。 今天他们又来,小豆子终于忍不下去了,自从秀秀死后,他的性子就阴沉了许多。这次这些流氓又来吆五喝六的捣乱,他就在后厨烧了半锅热油,装在上菜的大碗里,像正常上菜一样端给他们。这些流氓白吃了几次,一点防备都没有,小豆子一大碗热油就泼在了几个人的脸上。杀猪一样的嚎叫声在店里响起,两桌没被流氓吓跑的客人也吓了一跳,没想到这个小个子少年下手这么狠辣。这些流氓哭爹喊娘的跑了,大棍子妈妈也吓坏了。她知道这次小豆子是闯了大祸,自己一个妇道人家也没了主意,只能让大棍子来找林森想办法。 林森知道自己出面也没用,对付这些本地黑帮还是警察最有办法。他让大棍子回去把店关了,带着他妈妈和小豆子先搬到这里避避风头,等自己找人解决了麻烦再回去重新开业。他找到闵五让他打探清楚这些流氓的底细,再决定是不是找祁一山或者陈明理帮忙,不是万不得已,他不想让他们两个知道自己和大棍子家的关系。 大棍子妈妈带着他们两个搬了过来,林森对阴沉着脸的小豆子说道, “你怎么想的?就是一时火上头?” 小豆子不服气的说, “那就让他们那么欺负人啊?” “我不是说受欺负不还手,而是你下手之前就得想好之后该怎么做。” 小豆子眼圈红了,哽咽着说, “自从我姐死后,我就发誓,以后谁也别想欺负我的亲人。他们那么欺负婶子,我没杀了他们就不错了。” 大棍子妈妈也有些感触的抱住了小豆子, “哎,说起来都怪我,要不是我一次次给他们钱,让他们尝到了甜头,豆子也不会惹出这么大的祸。” 林森打断她的话,对小豆子说道, “我的意思是你决定下手就得想好之后该怎么做。你这一碗热油泼出去是痛快了,之后呢,人家能轻易放过你们的饭馆吗?这不是跑的了和尚跑不了庙吗?” 小豆子这时也在认真思考林森的话, “那我应该怎么做?” 大棍子也在认真的倾听,要不是小豆子先下手,他也忍不了多久,早晚也会对这些流氓动手的。林森接着给他们解释, “你们可以等他们落单的时候在外面对他们下手,让他们找不到饭馆来;或者这件不出面,花钱雇人收拾他们,也不会连累到家里,总之做事之前要先顾好后路。当然最好的办法就是早点告诉我,我只要找个警察吓唬他们一下,他们就不敢去找你们麻烦了。” 大棍子和小豆子都恍然的点头,大棍子妈妈看着林森传授二人经验,也欣慰的点头微笑。 小豆子有些忐忑的问, “现在已经这样,应该怎么办呀?” 林森指了指他, “剩下的事我来想办法。你们两个都要记住教训,以后遇事要多想想,别头脑一热就什么都敢干。” 他们三口就住下了,第二天傍晚,闵五就带回了那些流氓的消息,他们都是本地的小地痞,没什么背景,只要有个够分量的人物出面就能解决这件事,不过这次小豆子下手太狠,恐怕要拿些汤药费才能解决。 既然事情不大,林森就没打算让祁一山陈明理帮忙。闵五做为北平的坐地户,三教九流的人物也认识不少,林森就托他找个街面上有名的人物,花些钱解决这件事,闵五很痛快就答应了。可是没想到第二天他就带回了一个坏消息。 第四十六章新仇旧恨 大棍子三人搬出后海的饭馆不久,就有一群流氓包围了那里,他们找不到人,就砸了饭馆发泄怒火。几个常来吃饭的邻居上前阻拦,也被打伤了。 闵五又打听了一番才知道,原来被小豆子热油泼面的几人中,有一个是被他们邀请来的,这个人外号叫四脚蛇,是城西有名的黑道人物郑二驴的兄弟。 郑二驴人如其名,脾气倔强,认准的事谁的面子也不给。他听说了手下兄弟招了无妄之灾,就带人砸了大棍子家的饭馆,还派出手下四处打听大棍子他们三人的下落,要找到他们报仇。事情涉及到这个郑二驴,就不是随便请个人出面就能解决的事情了。 林森一边派闵五去打听清楚他的底细,为解决这件事做好准备。另一边自己来到警察局找到祁一山,希望通过他了解一些这个郑二驴的背景,他在警察局工作,熟悉三教九流的人物,肯定也了解这些黑道人物的情况。 祁一山正在处理一个案子,见林森突然过来有些诧异,因为自从车行开业后,林森就很少来警察局了。他收拾了手里的东西和同事打了个招呼,就带着林森来到了附近的一个茶馆坐下。 “三弟你可是有日子没来了,今天是有事找我?” 林森喝了口茶,漫不经心的说道, “你还不知道我,大闲人一个。今天正好路过就过来看看你,怎么样,忙吗?” 祁一山放下手里的茶杯,抱怨道, “这快年根底下了,小偷小摸的不断,这些天快忙死了。还是你好啊,羡慕死哥哥了。” 林森摇摇头, “你也别羡慕,过完年我可能会出去一段时间。去东北看看,有没有什么好买卖。” 祁一山听他这么说,连忙打起精神, “有发财的机会可别忘了哥哥啊。” 林森点头答应, “那还用说吗?你可是我结拜的二哥,忘了谁也不能忘了你们呀。对了,车行开了两个多月了,账上应该有个一千多,到年底了你们开销都大,车行也该分点红了。找一天你俩都有时间,咱们聚一下商量商量分多少合适。” 祁一山非常高兴,但还是假装推辞, “开车行的钱大头都是你拿的,你说怎么分就怎么分吧。” 林森不想和他继续假客套,就问起了正事。 “你问问大哥什么时候有时间,还是咱们商量着来。对了,你听说过郑二驴这个人吗?” 祁一山想了想, “我知道这个人,怎么,他惹到你了?” 林森捡了块豌豆黄,边吃边说, “那倒没有,就是听给我拉车那个闵五说,他家的一个什么亲戚好像得罪了这个郑二驴,所以就顺口问问。” 祁一山听说不是林森的事,也就没有在意,随意的说起了这个郑二驴。 这个郑二驴还真不是一般的人物,靠着一股谁也不服的驴脾气,在城西打出了不小名号,轻易没人愿意招惹。他开了一家斗鸡场,两家黑赌坊,手下养着二三十号地痞流氓,也算是一方人物了。如果只是如此,在祁一山他们这些警察眼里,也是可以随意拿捏的小喽啰。 可是不知怎么,听说他和日本人搭上了关系,最近一直在给日本人做事,所以祁一山还特意提醒林森,没事别去招惹他,这个人出了名的“驴”,谁的面子也不给,现在又有了日本人做靠山,更是嚣张的不得了。 本来林森对这些地痞流氓并不在意,这些人就应了北平的一句老话,“癞蛤蟆趴脚面,不咬人它膈应人。”对他们大开杀戒不值得,他们也罪不至死;可是你要不把他们打服了,说不准什么时候他们就会咬你一口。 既然知道他们给日本人做事,那林森对他们下杀手就没有什么心里障碍了。 林森离开祁一山就去找闵五,想让他打探郑二驴的行踪,然后就要对郑二驴下杀手。没想到,不是冤家不聚头,这个郑二驴正是之前林森发现的下川晴也的仓库守卫。 郑二驴虽然表面粗鲁,可是心思细腻,他也是一个有理想的人。他很清楚在道上混,有钱才有人跟着,他靠上日本人就是为了从他们手里拿到廉价的白面,开起自己的烟馆,这样自己才能发大财,才会有越来越多的兄弟跟着自己,自己的势力也才能越来越强大。 林森知道郑二驴就是守在下川晴也仓库的守卫,正好新账老账一起算。 肖逊的伤势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了,他特意请了算命先生,给二人挑了一个黄道吉日,二人在院里摆上香烛三牲,祷告上天,歃血为盟,结拜了兄弟。 林森恭敬的叫了一声, “大哥!” 肖逊伸手把他扶起,也叫了一声, “二弟!” 二人相视而笑。 肖逊拿出一节黑黝黝的像是树枝似的东西,递给林森, “二弟,当哥哥的没什么值钱的东西给你。这是我出师的时候我师父给我的宝贝,今天我就送给你了。” 林森连忙双手接过。 肖逊看他恭敬的态度很满意,就给他解释这东西的来历, “这是一截老虎的脚筋,是我们这些做贼的行里最后的宝贝。做贼失手被抓是免不了的事,在没人注意的时候可以从鞋底掏出这东西,打开手铐,然后逃跑,所以说这是最后的宝贝,明白了吧?以后我教你怎么用它,希望你没机会用得上。” 林森摆弄着这截虎筋,这东西既有一定的硬度,又有一定的韧性,确实是一件开手铐的好东西,这就是失传的江湖手段了,老祖宗果然还是留下一些有用的东西。至于自己会不会用得上,那可真不好说。 林森安排大棍子和小豆子两个人轮班盯住下川晴也进货的城门,掌握好他们进城的时间,到时候一起收拾他们。在事情没解决之前,大棍子妈妈就尽量不出门,免得被这些流氓发现踪迹。之所以让他们去盯梢,是为了锻炼他们,毕竟自己需要帮手,早点让他们参与其中,以后才能给自己提供助力。 大棍子和小豆子就每天乔装盯住了阜成门的守卫,却一直也没有收获。下川晴也不动,林森也没有办法,他趁着这段时间,分别探望了慕夫人和陈明理的家人,祁一山家里只有他一个老光棍,所以也不用专门拜访。 他们兄弟三人在车行聚了一下,分了这两个多月账上的结余,还提前给管纪良和车行的车夫们发了过节钱。林森另外给帮过自己的车夫们和闵五还额外发了一份,大家对这个大方的东家都感激不已。给林森帮了几次小忙,每次林森都有大洋赏下来,现在又多给了一份,大家都能过个好年了。 已经过了腊八,随着时间离过年越来越近,街上的年味儿也越来越足了。店铺里的小伙计都在大扫除,把门口的街道都打扫的干干净净,大门上也挂起了红灯笼。小孩子追跑着唱着童谣, “小孩,小孩,你别馋,过了腊八就是年。腊八粥过几天,哩哩啦啦二十三。二十三,糖瓜粘,二十四,扫房子,二十五,做豆腐,二十六,去割肉,二十七,宰年鸡,二十八,把面发,二十九,蒸馒头,三十晚上熬一宿,大年初一扭一扭。” 过小年的头一天,小豆子终于带回了好消息。他又盯了半宿,终于等到了进城的货车,像林森上次看到的一样,警擦收钱后半夜开了城门,放进了十几辆马车,他们直接就进了之前林森发现的仓库。小豆子小心翼翼的跟了一路,确定和林森说的一样就回来报信了。 林森询问了小豆子观察到的情况,得知这次竟然来了十二辆马车,货物比上次自己发现的几乎多了一倍,看来他们是想在过年这段时间大发一笔,正好自己让他们好好心疼一下。 因为进城了十多辆马车,跟车的人手半夜没法投宿,只能在仓库里对付半宿,这样仓库的守卫就凭空多了二十来人,所以不能马上动手。第二天就是小年了,大家一起吃过一顿丰盛的晚饭,就都早早休息了。等到半夜的时候,林森肖逊带着大棍子小豆子四人各骑了一辆自行车,驮着事先准备的东西行动了。 他们来到仓库所在的老城墙下,肖逊活动者手脚对林森说, “让他们俩在这边把风,你和我上城墙,今天就让你看看哥哥我的本事。” 肖逊用一根飞爪攀上了破败的老城墙,然后用绳子把准备好的东西和林森都吊了上去。二人沿着城墙小心移动,来到了仓库上方。这座仓库结构很奇怪,他们建了一堵和老城墙平行的墙,然后在老城墙上斜搭下大块的薄铁皮包木板当做屋顶,左侧被一堵墙堵死,只在右侧开了一个大门。肖逊示意林森等在城墙上面,自己抓着绳子滑到屋顶上,他脚下无声的屋顶走动,不时把耳朵贴在屋顶的铁皮上,听里面传来的声音。 林森把绳子的一头绑在城墙的垛口上,自己也紧抓着中间做保险,肖逊在这三间仓库上面游走了一圈,他顺着绳子回到城墙上,从带来的东西里找出一个坛子,这里面装着高浓度的硝酸,这是他特意从染坊搞来对付铁皮屋顶的秘密武器。他把硝酸泼洒了一些在仓库左侧的屋顶上,等了一会,铁皮屋顶就被腐蚀出一个大洞。 肖逊回身给林森比了一个等待的手势,从腰间拔出一根木棒横在屋顶的洞口,他解开和城墙相连的绳子,从腰里掏出另一条绳子绑在木棍上,然后顺着这根绳子爬进了仓库里。林森在城墙上暗暗着急,这和事先计划好的不一样,之前明明说是放火就好,这个大哥是贼心不改,下去偷东西去了。 林森焦急的听着周围的动静,生怕出现什么意外,他已经给驳壳枪装好的枪托,准备掩护肖逊撤退。不一会,肖逊就从屋顶上的破洞探出头来,然后拉起身下的绳子,两个小木箱被提了上来。他给林森比了个放心的手势,把带上来的小木箱绑在和城墙相连的绳子上,转身又下去了。林森想让他别偷了,可是又没办法叫出来,只能把他绑在绳子上的木箱拖上来。肖逊来回几次,从仓库里六只小木箱,都被林森拖到了城墙上。 林森怕他还不停手,就趁着他没下去的时候,冲他狠狠比了手势,示意他停止作死,然后把一个铁皮油桶放了下去。肖逊看林森有些急了,只能到此为止,他接过油桶打开盖子,然后调整好绑在木棍上的绳子长度,绑在铁皮油桶的底部拉环上。做好这些后他把油桶扔进仓库里。由于油桶底部拴着绳子,油桶就只能在半空中打晃,壶口处的汽油就画着圈的洒向仓库的各个角落。 林森正要把另一个油桶也放下去,肖逊却比了一个手势上来了。他给林森解释刚才的行动, “仓库里面分成了三间,守卫都在右侧的门口,所以我从左侧下去根本没人会发现。” 林森想了想说, “既然他们都在右边,那一会你再从那个洞口下去,在没被汽油浇到的地方放一把小火,把他们引过去,然后我们趁他们救火的时候把中间的仓库点着,就把他们关门打狗,全烧死在里边了。怎么样?” 肖逊被吓了一跳,他是要报仇,可是也没想到林森竟然下手这么狠,一下子要烧死这么多人。 “啊?都烧死?” 林森知道一般人下不了这样的狠心,毕竟一动手就要了几十条人命,不是谁都能做到的。也就是自己知道同胞们将要面对什么样的苦难,才能对这些为虎作伥的汉奸下这样的杀手。 “你下不去手的话,剩下的活就我来吧,你在上面帮我把风。” 林森说着就要动手把绳子绑在自己的腰上,肖逊脸上阴晴不定的变换着表情,最后重重的叹了一口气, “还是我来吧,说起来你还是为了替我报仇,这些人命我怎么能让你替我背呢。” 第四十七章报仇盗金 肖逊一只手抓着绳子又下到了屋顶的破洞处,这时油桶里的汽油已经倒光,他把空油桶提上来,绑在连接城墙的绳子上,让林森拉上去。自己又钻进了仓库里。他在仓库没被汽油淋到的角落里点燃一些杂物,为了引起守卫的注意,他还把一条尿湿了的破麻袋盖在杂物上面,一会就会发出浓烟。做好了这些,他就顺着绳子爬上了屋顶,再用硝酸把中间的那间仓库屋顶弄出一个大洞,等待时机在把汽油倒下去。 郑二驴带着手下的兄弟正在守夜,他们在靠着仓库大门的房间里喝酒赌钱,守着火炉熬过漫漫长夜。突然一个矮壮的打手抽了抽鼻子,好像闻到了上面味道, “哎,你们闻到什么味没有?” 流氓们正赌钱赌的高兴,不耐烦的回道, “什么味?娘儿们味?哈哈.......想娘儿们了明天咱们逛窑子去。” 这时郑二驴警醒了几分,毕竟他知道自己是干嘛的, “老五,你闻到什么味儿了?” 这个叫老五的汉子正想和那几个流氓斗嘴,见老大问话就认真的闻了闻, “是有股味,好像是什么烧焦了。” 他说着话就站起来,四处走动寻找味道的来源。郑二驴也扔下手中的牌九,冲手下喊道, “都他妈别玩儿了,快找找。这他妈可是仓库就怕着火,是不是炉子把什么烧着了?” 一群人放下赌具,开始寻找哪里传来的味道。一个小个子顺手撩开了仓库里间门上的棉布帘子,一股浓烟就从仓库里面窜了出来。 “我操,里面着火了。” 郑二驴火燎腚一样冲了进去,嘴里喊着, “都他妈赶快进去救火。” 二十来号人就冲进仓库的最里面,拿着笤帚衣服之类的东西拍打着着火的角落,还有些挤不进去的就把着火点附近的货箱搬开。因为肖逊特意在角落点的这把火,还盖了一条湿麻袋,所以火势并不大,很快就被扑灭了。可是这个仓库里却全都是浓烟,让这些人都呛得直咳嗽,这也让他们没有闻到仓库里的汽油味。 在他们冲进仓库的里间救火时,肖逊就像之前一样,把一个油桶倒吊着扔进了中间的仓库,慢慢的把汽油都洒下去。他听着里面救火的声音渐渐小了,虽然油桶里的汽油还没有倒光,还是把一个火折子扔了下去,中间的仓库就燃起了大火。肖逊没有收回铁皮油桶,汽油从油桶流出洒在燃起的大火上,更加大了几分火势。他把一个火折子扔进屋顶的另一个破洞,转身爬上了城墙。 郑二驴带着手下刚把仓库角落的火扑灭,身后的房间里就着起了大火。后路被断,他顿时急了,正招呼着手下准备用破麻袋扫出一条路来,身后的货物也突然被点燃了,这下被困在中间的流氓们都急了,一边大声的哭喊着求救,一边四处乱跑乱窜,希望能找到一条活路。这时他们要是能同心协力向来路冲去,或许还能有一条生路,因为中间的仓库里都是分包完的小袋毒品,很容易搬开,肖逊洒下的汽油也不多,火势还没到不可控制的地步。可是这些流氓被身前身后的大火吓坏了,四处乱跑着寻找出路,错过了这唯一的逃生机会。 毒品被点燃后散发出的烟气,笼罩了被围在火中的流氓,让他们更加混乱,除了两个没有进去救火的,郑二驴连同二十来个手下,被浓烟呛晕后烧死在仓库里。新运进来还没来得及分发到烟馆的十二马车白面,也一起被烧毁了。 肖逊放完火就爬回老城墙,林森把用过的油桶和装硝酸的坛子都扔进了点燃的仓库,用绳子把四个肖逊偷出的木箱被在背上,快步避开这段被浓烟笼罩的城墙。肖逊吃力的提着剩下的两只木箱,看林森的脚步飞快,对他的力气咋舌不已。 回到大棍子和小豆子所在的位置,林森回头看了看燃烧的仓库,短短时间就烧红了半边天。想到那么多的毒品都已经付之一炬,他心情大好,火焰能荡涤人间一切的罪恶,这些害人的毒品和为虎作伥的恶棍都随着这场大火烟消云散了。 看到他们安全归来,大棍子和小豆子收起枪,帮他们把带出来的六支木箱分绑在几辆车上。林森一行四人脚下用力,快速赶到了下川晴也的住处附近,躲在一个隐秘的角落等待着。果然不出所料,在他们到了这里不一会,仓库里侥幸逃生的两个守卫就骑着车来报信了。他们脸上熏的漆黑,身上的衣服被烧的破破烂烂,还打湿了大半,敲开门后跌跌撞撞的就往里面闯。守门的日本人被吓了一跳,三拳两脚就把他们打倒在地。 林森远远的听见他们说了什么,然后被放了进去。几分钟后院里嘈杂了起来,各个房间都亮起了灯。又等了一会,下川晴也带着十几个手下鱼贯而出,骑着自行车急匆匆的走了。肖逊和林森相视而笑,一切都按他们的计划顺利进行。等院里重新灭了灯,林森让大棍子和小豆子继续放风,准备接应,自己跟着肖逊的脚步摸进了院里。 肖逊已经来过一次,所以轻车熟路的绕过了前院的守卫,带着林森来到了下川晴也在后院的住处。林森跟着他学习潜入的技巧,小心的把院里可能藏人的地方都检查了一遍,可能是仓库着火让下川晴也急了,他的住处竟然没有留下守卫。 肖逊上次进来已经摸清了这里的环境,所以直接就奔着下川晴也的书房而去。这间书房是传统的中式风格,经过一些改建。书房的一侧摆着一小块榻榻米,上面放着一套茶具。另一侧是中式的书桌,上面有些书籍文件和办公用具。肖逊正对一个靠墙的大保险柜下手,他左耳贴在保险柜上听着声音,右手转动着密码旋钮。 林森看他在开保险柜,就转身出了书房。他推开走廊旁的纸拉门,检查房子里的各个房间。他在客厅找到一支法国金笔,在卧室的枕头下发现一把勃朗宁手枪,还从床头上的小盒子里找到几枚金币。等他回到书房,肖逊已经打开了保险柜,从里面拿出了一叠几百块各个钱庄的银票,还有四根小黄鱼,其他都是账本文件一类的东西。林森翻了翻,没有什么重要的东西。 肖逊摇头叹息, “上次还有一些金银首饰,这次收获更少,看来他也是个过路财神,手里没什么钱啊。” 林森觉得有些奇怪,下川晴也做为一个毒贩子,家里怎么可能只有这么点钱,而且这么大的一个保险柜就装了这么点东西,怎么看都有一种欲盖弥彰的感觉。 “大哥,你仔细看看有没有密室暗格之类的。” 肖逊听了林森的话一愣,上次他也是一进门就被这个大保险柜吸引了注意,打开保险柜后就没想着检查别的地方。 “难道我被他的障眼法骗了?” 肖逊心中暗想,开始检查起周围的环境,可是一圈下来,也没有发现什么密室暗格。林森抱着胳膊一边四处打量一边思考着,寻找暗格之类的还是肖逊更专业。突然他注意到保险柜一侧的地面与别的地方不同,有明显的划痕。他推着保险柜向划痕的方向用力,果然,保险柜移开后,露出一个镶在墙上的小保险箱。 肖逊凑上前看了看, “这个老家伙可真够狡猾的,竟然还有一个保险柜。” 林森冲他比了一下, “看你的了。” 肖逊上前仔细查看,又试探着听听密码旋钮转动的声音,摇摇头说道, “不行,这种保险柜我没开过,一时半会恐怕打不开。” 林森想了想,掏出匕首试着撬动保险箱周围的填充物。这个保险箱的体积不大,是被石灰混合糯米固定在墙洞里的,很快就被林森撬了下来。肖逊试图把这个尺半见方的保险箱抱起,却差点闪了腰。林森试了试重量,应该有个三十多公斤的样子。他拆下两条结实的窗帘,把保险箱包好,然后把这个大包袱背在后背上。 肖逊竖起大拇指感叹林森的力气,二人就悄悄的原路返回,找到了放风的大棍子二人。四人一路小心的回到了林森的家里。 下川晴也这一夜经历了一连串的沉重打击,昨天刚刚运进城的数吨毒品被付之一炬,守卫仓库的黑帮流氓也都葬身火海,这一下就把自己这两年在黑龙会中的贡献抹平了。刚刚回到家,又发现自己的书房被盗,不但做为掩护的保险柜被打开,装着自己这些年大部分积蓄的小保险箱也被连窝端走。 “八嘎,哇......” 下川晴也急火攻心,一口鲜血喷了出去。 不说被搬空了家底的下川晴也如何发动人手,寻找偷了自己家底的飞贼,林森四人正清点着此行的收获。 肖逊拒绝了林森砸开这个保险箱的提议,因为它可以帮助自己熟悉这个类型的保险箱,以后再遇到就能轻易打开了。林森随他摆弄那个拿回来的保险箱,查看起他从仓库偷出的几个小木箱。大棍子二人早就按耐不住好奇心,找了根撬棍撬开了一个箱子,只见里面整整齐齐的装着十支德国原产驳壳枪,带着木制枪套和全套的附件。林森兴奋不已,他拿出一支查看,枪管里还有黄油,都是没用过的新枪。 小豆子抢过撬棍,挨个撬开木箱,发现里面一共有三十支手枪,另外三个木箱里都是7.63口径的驳壳枪子弹。因为练枪的缘故,他们手里的驳壳枪子弹已经所剩无几了,一直也没有找到渠道补充,现在突然收获了这么多子弹,大家都非常高兴。经过清点,这三个木箱里一共装着六千发7.63口径的子弹。枪和子弹都是大家用得着却不好买的宝贝。 大棍子二人都拿了一支在手中,肖逊还在和那个保险箱较劲,林森就趁着这会教他们拆枪,用随枪附件清理枪膛,把黄油都清理干净。林森只清理出五只手枪,剩下的枪和子弹都收起来以备不时之需。林森还在下川晴也的枕头底下发现一支勃朗宁手枪,看枪口的花纹就知道,这支枪就是传说中的花口撸子了。林森这短短的两年时间里,就凑齐了一枪二马三花口三种名枪,让他非常得意。 此时天已经亮了,大家吃着大棍子妈妈做的早饭,包子就小米粥再来点咸萝卜条,一夜的寒气都发散干净了。吃过早饭,林森看肖逊又撅着屁股摆弄那个保险箱,就想起了经常在电影里看到的情景, “大哥你撅着不累吗?为什么不弄个听诊器啊?” 肖逊回头疑惑的看了林森一眼, “什么听诊器?别打扰我,你一说话我就听不清里面的声音了。” 他说完又转头跟保险箱较劲去了。 林森安排大棍子和小豆子补觉,自己出门了。他们年纪还小,熬了一夜已经困得睁不开眼了,林森精力充沛,同样熬了一夜却没什么感觉。他在路边的诊所买了一个听诊器回来,递给肖逊让他试试。肖逊按照林森教的方法戴上一试,不由瞪大了眼睛, ‘哎?这东西好用啊,还是二弟你的脑子好使。” 林森看他像得了宝贝似的,暗笑不已。有了听诊器的帮助,肖逊不到半小时就打开了这个保险箱,当他看清里面的东西的时候,一下就惊呆了。林森看他打开保险箱后半天不动,就凑上前查看起来。只见不大的保险箱里几乎装满了一叠叠的钞票,钞票下面还铺着一根根的金条。林森拍了肖逊一下, “被吓傻了?” 肖逊摸了一把脸,叹道, “真有点吓傻了,我出师这么多年,还没做过这么肥的活儿呢。” 林森把东西都拿出来,和肖逊一起清点后才发现,这次下川晴也真是出了血了。保险箱里一共发现大黄鱼二十四根,五万多英镑,三万多美元,还有一万多日元。因为这时各国的纸币面额都很小,所以这些钱把小小的保险箱塞得满满的。出了钱和金条没有别的,都是实实在在的硬货,下川晴也估计要哭死在厕所。 第四十八章事后情况 寒风凄切,刺骨锥心,正如此刻下川晴也的心情。仓库里被烧的毒品虽然让他在黑龙会里承受很大的压力,可是还不如家里被盗对他的打击更严重,多年的积蓄被一扫而空,他想死的心都有。怕被人发现自己贪污公款,他不敢把钱存入银行,没想到却被人连窝端了。 不到中午,毒品仓库被烧的消息就传到了野田株式会社。下川晴也顾不得伤心自己积蓄被盗,急忙赶来汇报损失。野田清一郎、矢泽太三和大关爱之助这三个黑龙会在北平的高层对他进行了问讯。 “下川君,请你详细说明一下情况,特别是出现这次失误的原因。” 野田清一郎率先发难,本来他对下川晴也很有好感,正是他的多年操持,才能源源不断的为黑龙会提供资金支持,帮助组织进行一系列行动。可是这次的损失实在太大,一次就烧毁了价值几十万日元的毒品,必须有人出来承担责任。 下川晴也脸色苍白,面容憔悴,野田清一郎三人以为他是为毒品仓库被烧而伤心,心里对他的不满减轻了几分,却不知道他更心疼的是自己的钱。 “这次的事件不是意外,据逃出来的守卫报告,是有人故意纵火。” 下川晴也舔了舔嘴角刚刚长出的火泡,接着汇报, “经过我带人仔细勘察,应该是有人从老城墙上破开了屋顶,向仓库里泼洒汽油,然后纵火烧光了我们的货物。” 矢泽太三打断他的话,问道, “为什么守卫没有发现,选择仓库的时候为什么会出现这么明显的疏漏?” 下川晴也面色难看的鞠了一躬, “嗨,是我的疏忽。这个仓库我们使用两年了,一直没有出现问题,所以守卫情况有些疏忽,实在抱歉。” 野田清一郎摆摆手,打断矢泽太三的责难, “你继续介绍情况。” 下川晴也向他鞠躬, “嗨。仓库的守卫发现起火后都赶去救火,这时候敌人在他们的身后又放了一把火,结果二十多个仓库守卫都被烧死在仓库里,只逃出了外围的两个人。” 本来有些漫不经心的大关爱之助打断他的话,问道, “守卫都被烧死了?有日本人妈?” 下川晴也对这个年轻人不敢怠慢,连忙回答, “都是中国人,他们是与我们有合作的北平黑帮。” 大关爱之助听到没有日本人死在仓库里,挥挥手示意他继续说。 下川晴也讨好的笑笑继续介绍, “因为仓库里不仅有刚刚运进去的毒品,还有大量的日用杂货,所以火势一旦燃起就无法控制,最后整个仓库都被烧光了。” 野田清一郎疲惫的靠坐在椅子上, “说说损失情况吧。” “最重要的损失就是刚刚运进仓库的毒品,除此之外,仓库里有一些日用杂货,价值不到两万日元,还有一批刚刚从德国采购的毛瑟手枪和配套的弹药,价值一万多日元。其他的就没什么了。” 野田清一郎看着下川晴也灰暗的脸色,继续问道, “那么说说你掌握的线索和之后打算怎么做吧。” 下川晴也昨晚忙了半夜,又经受了连番的打击,此时也是强打精神汇报情况, “嗨。鉴于毒品刚刚运进仓库就有人来放火,我怀疑这是针对我们黑龙会的一次袭击,我们应该是被盯上了。 野田清一郎三人听到这里都坐直了身体,严肃的看向下川晴也,大关爱之助问道, “你有什么证据能证明你的推测?” 下川晴也为难的想了一下,还是把自己家中被盗的事说了出来, “就在我带人去仓库救火的时候,我的家里也被盗了,我多年的积蓄被洗劫一空。这些人明显是事先掌握了我的行踪,才能把时机抓的这么准。” 野田清一郎敲了敲桌面, “既然如此,事情就不是简单的意外了,已经有对手把目标对准了我们,大家要打起精神来,早点找到这些藏在暗处的敌人。下川,你有什么线索妈?” 自从出事以来,下川晴也就一直在思考,到底是谁在针对自己,他也想到了之前偷了自己一次的肖逊,可是这个小贼已经被城北的马三带人处理了,所以下川晴也就把注意力转移到别的方向上。 “敌人这次行动准备充分,下手果断,时机把握的更是分毫不差,一定是有组织的对手。” 野田清一郎皱着眉头, “国民党?共产党?还是黑道上的人物?” 矢泽太三接过话来, “国民党的注意力都在共产党身上,那些共产党逃命都来不及怎么敢对我们下手?黑道我就不太了解了,下川君,黑道势力是你负责的,你有什么情报妈?“ 下川晴也摇摇头, “我想了很久也没想到会是什么人做的,还是需要进一步的线索。” 野田清一郎继续问道, “警察局有进一步的消息妈?” “警察局的人上午去看过现场,我还没来得及去询问情况就来汇报了。” 野田清一郎敲了敲桌子站了起来, “好吧,情况我会汇报上去,上面会有什么处罚还不清楚,不过下川你要有心理准备,这次的事是你的工作失误,所以你要承担起责任来。” “嗨。” 下川晴也点头应是。 矢泽太三和大关爱之助也站起身来,随着野田清一郎离开了这间会议室。下川晴也走在后面,他还要去警察局接洽案情。 警察局自从两个多月前被林森突袭,已经发生了很大的变化。侦缉二科行动队几乎全军覆没,队长郑强被一撸到底,成了一个最底层的小巡警,他承担了全部的责任,章裕城靠着市政府工作的姐夫帮助,被调到了市党部工作,算是逃过了一劫。警察局准备重新任命一个新科长,可是没人愿意来这个清水衙门招晦气,所以科里的工作暂时由陈明理和扈明颖商量着来,反正也没什么事可做。 这次日本人的仓库被烧本来只是一件小事,因为他们没有告诉别人里面有那么多毒品,可是一起被烧死了二十来个守卫就是大事了。局里专门派了刑事科的高手来勘察现场,希望能早日破案,在日本人面前挣几分好感。可是林森行动之前已经做好了种种预案,根本没给他们留下什么有用的线索,这些警察勘察了一番后,只能按照惯例派出人手去打听消息,希望能在市井流氓中或是黑道上得到一些有用的线索。 林森和肖逊都被保险箱里的巨款惊了一下,看肖逊喜笑颜开的样子,林森突然想到也许这是一个了解这位结拜兄长的机会,面对金钱的态度可以在一定程度上看清一个人的本性,所以他故意说, “大哥,我有一件大事要做,正好需要这笔钱,你看......” 肖逊愣了一下,看了看手里的英镑和金条,说道, “咱们是兄弟,你有用就都拿去。要是不够的话我在别的地方还有一些钱,一会我去给你取来。” 林森看他没有丝毫勉强的表情,心中对他高看了几分,毕竟面对这么大一笔钱,很少有人能完全不动心。他感觉到肖逊对自己的情义,对这个结拜大哥也多了几分真感情。 “那倒不用了,不过大哥,这些天能不出去尽量就别出门了。下川晴也丢了这么大一笔钱,肯定像疯狗一样到处寻找线索,你之前被他派人抓过,所以还是尽量别露面。” 肖逊点头答应了。 二人把钱收好,林森掏出了从下川晴也枕头底下找到的手枪,递给肖逊, “大哥你之前送我老虎脚筋我还没回礼呢,正好昨晚得了这个,给你吧。” 肖逊之前没玩过枪,此时好奇的摆弄起来。手枪已经被林森卸下了子弹,林森教他怎样装弹上膛,瞄准击发,看他学的快,林森又教他拆装手枪,然后就让他自己熟悉去了。 郑二驴已经被烧死在下川晴也的毒品仓库,大棍子家小饭馆的麻烦也就可以解决了。林森按照之前的想法,托闵五帮忙,花钱找了一个街面上有些名声的流氓,出面摆平了四脚蛇和几个流氓,又抓紧时间请了些人,修好了被砸的破破烂烂的小饭馆。 马上就要过年了,林森没让大棍子他们搬出去,大家一起过年还会热闹些。年货早就备好,也是为了避免麻烦,几个人都尽量躲在家里准备过年。闲来无事的时候,林森就找肖逊过招,虽然肖逊的功夫不是正面对战的路数,也能让林森增加一些面对不同对手的经验。大棍子和小豆子都兴致勃勃的旁观,也闹着要学几手,林森就挑了些实用的招数传授给二人,他们就每天练习,窝在小小的院子里也不无聊了。 闵五把外面的消息按时传来,他还是按照林森的吩咐一直监视着大关爱之助,林森虽然不出门,也能准确掌握这个日本人的行踪。 腊月二十七,林森来到用中村宏的名字租的另一间房子,换上一身和服走出来。他知道最近大关爱之助总是去一家日本酒馆,想要和他再见一面,加深一些对自己的印象。 大关爱之助在黑龙会中的地位很特殊,他的叔叔大关半兵卫与黑龙会的高层野中隆博关系密切,大关半兵卫希望他能借助黑龙会这个平台进入政界,所以他始终游离在黑红会核心成员之外,对会中的事务也并不关心。自从得到日军准备建立“满洲青年联盟”的消息后,大关爱之助一直在奔走之中,他一直觉得黑龙会这个组织“不入流”,想要从这里进入政界的起点太低,如果能在这个新成立的组织中建立起一定的势力,一定能更好的发挥自己的才能,帮助自己早日达成人生目标。 最近他联系上两个在日本时的同学,他们都是富裕家庭出身,此时经营着家族在中国的生意,他希望能把他们拉到自己的身边,和自己一起加入这个新成立的组织中,建功立业,实现抱负。所以三人经常在这家叫做“木村居”的居酒屋聚会,林森得到闵五传来的消息,就准备在这个酒馆里和他制造一次偶遇。 这间“木村居”是传统的日式风格装修,仿古建筑的门头设计,原木色屋檐,高悬的和风灯笼,都透露着一股温暖洋溢的日本气息;天花上精心设计屋檐造型,灰瓦、樱花、日式纸伞装饰上空,客人穿行而过,仿佛置身于明治时代的古街老巷。林森走进后发现,一座座屋宇式卡座被格栅、暖帘分割开来,墙壁上挂着富士山风景壁画和精巧的书法牌匾,让这间居酒屋更多了几分文艺气息。 一个身穿和服的侍女把林森带到一个隔间,询问林森的喜好,林森之前在天津的时候常和大岛熊太出入居酒屋,对这里的菜品有几分熟悉,就按照自己的喜好随便点了一些。酒菜上来后,林森一边自斟自饮,一边仔细倾听者酒馆里客人的声音。酒馆虽然不小,可是林森的耳力出众,很快就找到了大关爱之助的位置。 第四十九章新的计划 大关爱之助描慷慨激昂的讲述着帝国的伟大事业,鼓励两位同学和自己一起为天皇尽忠,拼搏出一份足以传家的功业。可是这两人还是无法放弃安逸的生活,把大好青春投入不可知的未来。面对狂怒的大关爱之助,两人只能连连鞠躬道歉,退出卡座离开了这里。 林森听见他在大声怒骂发泄,就拿起桌上的清酒走了过去,大关爱之助正在为两个不争气的同学生气,看见这个有过一面之缘的同胞不由一愣, “你是.......中村君?” 林森也做出一副惊喜的表情, “嗨。我是中村宏,没想到又见面了。” 大关爱之助连忙起身,伸手拉住了林森的手臂, “上次匆匆一别,没想到我们会在这里见面,刚才打扰到你,真是失礼了。正好一起喝一杯,我还没有感谢你的帮助呢。” 林森放下手里的清酒,顺势跪坐在他的对面, “您太客气了,既然我们在这里相遇,自然要喝一杯的。不过大关君的身体......” 大关爱之助摇摇头,给自己和林森分别倒酒,林森双手举杯接着。 “我的身体注定了我不能成为一名军人,为大日本帝国开疆扩土,那么早死一天和晚死一天又有什么分别呢。” 林森劝道, “您别这么说,虽然你不能成为一名军人,在战场上为国尽忠,可是只要有心,一样可以在其他的领域为国效力啊。” 大关爱之助手里的酒杯用力的撞向林森手中的酒杯, “说的好,只要有心就可以为国效力,可是有些混蛋一心只想着过好自己的生活,心里根本没有大日本帝国,真是混蛋啊。” 林森看他一仰脖就干了杯里的酒,也一样干了一杯, “何必和这种人生气,哪里都有这样的混蛋。在历史的滚滚洪流中,注定只有英雄才能留下名字,那些庸碌的凡人,只不过是英雄们的背景罢了。” 大关爱之助一拍桌子,兴奋不已,他感觉林森的话说到了自己的心里。他就是想要成为能青史留名的英雄,为此甚至愿意付出生命。 “你说的真是太好了,真没想到我会在中国遇到你这样一个知己。我们一定要再干一杯。” 林森没有阻拦,也随他干了一杯, “我就是听到你刚才说的话,才特意过来想要见见这位志向高远的人物,没想到却是你。” 大关爱之助露出探询的神色, “你是怎么看待现在帝国的局势的?” 林森正襟危坐,慷慨激昂的说道, “现在正是大日本帝国最好的时代,我们的国家越来越强盛发达,而我们这个曾经强大的邻居却处于虚弱之中,如果我们这些人不能把握住机会,也许我们的后代就再也没有像今天这样的机会,能够占领这片土地了。” 大关爱之助又拍了一下桌子, “英雄所见略同啊。为了你这番话,我们再干一杯。” 二人再次对饮后,林森继续说道, “自从明治维新后,大日本帝国走上了正确的道路,我们的军队越来越强大,武器越来越先进,而我们这个邻居却处于混乱之中,一直都没有一个统一的政府,所以这正是我们吞并占领它的最好时机。做为这个时代的日本人,都应该参与到这场伟大的事业中来,为我们的子孙后代夺取到能让他们幸福生活的土地。这样就不会让他们生活在地震频发的日本岛上了。” 大关爱之助感觉林森的话都说到了自己的心里,这都是他感觉到却说不出来的,他觉得今天能遇到林森也许是上天的眷顾,能让一个和自己志同道合的人与自己相遇,这个人一定能帮助自己实现理想,成就事业,他继续问道, “那你觉得帝国的事业应该从哪里开始呢?” 林森毫不犹豫的回到, “当然是满洲,想要征服中国必先征服满洲。” 这时田中奏折已经在中国大范围传播,造成了很大影响。林森用田中奏折开头的一句话,一下就打动了大关爱之助,他重重的点了点头, “不错,帝国的未来在满洲。关东军成立了一个叫做“满洲青年联盟”的组织,用来对抗东北民间的反日力量,我正准备加入其中,你愿意和我一起吗?” 大关爱之助认真的看着林森眼睛,他非常希望这个想法和自己相同的年轻人能和自己一起去东北,在新成立的“满洲青年联盟”中成为自己的得力帮手。 林森没有马上回答他的话,他重重地叹了口气,说道, “如果我是一个普通的日本人,我一定会毫不犹豫的和你一起去满洲,为帝国的事业尽一份力量。可是我的身上却背负着巨大的责任,让我不能随心而动,哎......” 大关爱之助看着林森满面愁容的干了一杯,连忙问道, “为什么?” 林森也想就这样加入日本人的组织中,可是自己的身份经不起调查,只能委婉的拒绝。他给大关爱之助讲起了中村夫人的事迹,介绍了自己编造的身世, “我承受着这位可敬的夫人的活命之恩,她已经带着遗憾而去,我只能尽我的能力帮助她找到失散的儿子中村义男。做好这些事,我才能去做自己想做的事呀。” 大关爱之助虽然很钦佩这位中村夫人,可还是不愿意看到眼前这个大好青年,把生命投入到找人这么一件无聊的小事中,可是他也不能劝说中村宏放弃报恩,只能委婉的劝说道, “你一个人力量太小了,能找到那个中村义男的希望渺茫,还不如加入到组织中来,等获得更高的地位,就可以动用更多的人力物力来帮你一起寻找,那样是不是更好呢?” 林森想了想, “你说的也有道理,你准备什么时候去东北?我也正好要去重新走一遍当年中村夫人走过的路线,寻找一些线索,如果没有收获的话,我会去找你的。” 大关爱之助大喜,他没想到两个同学拒绝了他,却收获了林森这样一个有想法有眼光的帮手, “我在北平还有一些事要做,之后会去东北打前站,到时候你可以通过满铁的渠道联系上我。” 二人言语投机,相谈甚欢。一番痛饮之后,互相留下联系方式,就离开了这家居酒屋。 有了这次与大关爱之助的交谈,林森就能进一步取得他的信任,为自己的日本身份上了一份保险,也为自己刺杀张少帅的计划做好了铺垫。 林森换回中式衣服,特意去看了看伤愈的肖剑锷,他也没有别的地方可去,只能暂时先留在王铁凤这里。警察局被林森袭击后,经过一段时间的搜寻,已经放松了对肖剑锷和姚志达的追缉,只要不是正好撞到认识他们的人手里,就不会有什么危险了。 林森的下一步计划非常重要,却没有多少可以信任的人手,所以他只能把自己身边的这些人都利用上,肖剑锷这个有文化有理想又经受过考验的人就非常重要了。这次林森过来就是专门询问他的意见。 “我需要你的帮助,但是不能告诉你的我的行动目的,你愿意帮我吗?” 林森单刀直入,询问肖剑锷的意愿。 肖剑锷自从被林森救出来,又是被安排地方躲避,又是被人贴心照顾,承受了林森很大恩惠,一直想要报答却没有门路。现在听说林森需要帮助,他毫不犹豫的答应下来。 “我受了你的大恩,你有需要帮忙的地方我自然是义不容辞的。虽然不知道你要我做什么,可是看你的行事就知道你不是坏人,所以有事尽管吩咐吧。” 林森点点头, “好,过完年我要你带着王大嫂他们母子三人去东北,我会给你们准备一笔钱,你们先到奉天安顿下来,到时候我会去找你们,然后再告诉你们下一步做什么。” 肖剑锷这些天已经和王铁凤母子建立了深厚的感情,不想他们也卷入危险之中, “有什么事交给我去做就好了,他们孤儿寡母的能做什么?” 林森看他的着急的样子知道他在想什么, “放心,他们不会有危险的,我能信任的人不多,让他们一起去就是帮忙打打掩护跑跑腿。等事情了结,我会第一时间安排他们离开,绝不会让他们陷入危险之中的。” 这时旁边的王铁凤接过话, “林兄弟对我们母子有救命之恩,能有机会报答,就算是有危险我们也一定要去。” 林森点点头,转头对肖剑锷说道, “过完年你们就走,到了奉天注意看报纸,我会用寻人启事联系你。” 安排好这边,林森就回家了。 林森准备启动自己穿越之初就定下的小目标。他刚刚发现自己回到1928年,就想到了九一八事变,在这场事变中,东北损失了大量的财物,林森就准备在这个混乱时期完成一个只在电影中看过的壮举,“抢银行”。 既然张少帅能放弃他爹辛苦打下的江山,自己从中拿走一些他留给日本人的财富也就无可厚非了。虽然自己后来有了刺杀他以改变历史的想法,可是他还是准备实施这个计划,只不过是把目标从张少帅家的银行变成了日本人的正金银行。 林森回家后就找到了肖逊,他正在教小豆子开锁。 “大哥,我有事要你帮忙。” 小豆子懂事的离开,给二人留出说话的空间。 肖逊边收拾开锁工具边问, “什么事?” 林森面色严肃的给他普及了现在中日两国的形势,断言战争马上就要暴发。 “所以我准备干一件大事,需要大哥帮忙。” 肖逊对他说的这些国家形势不明所以,不知道林森到底想干什么。 “我准备趁着战争暴发的混乱局势,偷了日本人在东北的正金银行。” 肖逊差点被惊掉了下巴, “啊?偷银行?银行的守卫森严,金库更是被大铁门牢牢锁死,怎么偷啊?” 林森笑着说道, “那你别管,反正我有办法,你就说帮不帮我吧。” 肖逊摇头叹息,伸出了一只大拇指。 “兄弟,我发现你真是一个干大事的人。我做贼二十多年了,也没想过对银行下手,你这个从来没做过贼的人,一出手就打算偷银行,我不得不给你比个这个。说吧,你打算让我怎么给你帮忙?” 林森就给他解释起自己的计划。银行最重要的部份就是金库,虽然防卫措施各有不同,可是位置却都大同小异,一般都会藏在地下。怎么破开金库自己有办法,可是要靠近库就需要专业人事来帮忙了。林森想到给后海饭馆修暗室时遇到的那个宋同,当时听到他是个盗墓贼的时候林森就动了几分心思,可是后来了解到这个人的为人有问题就放弃了想要用他的想法。肖逊闯荡江湖多年,认识的三教九流的人物很多,所以林森就想请他帮忙找到一两个靠得住的人手。 听了林森的计划,肖逊就琢磨起行事的可能,既然林森有破开地下金库的办法,那就确实有成事的可能。现在就需要一个能打地道的专业人士帮忙,肖逊突然想到了一个人。 第五十章招募人手 肖逊十六岁出师,开始一个人闯荡江湖的生涯,凭着多年苦练的一身功夫,很快就闯出了一番名堂。他的师父叫边成云,是北平人,所以他的活动范围也跟师父一样,一直在京津两地活动。肖逊的为人机敏,身手灵活,所以一直没有遇到什么挫折,直到一次意外让他经历了人生的第一次牢狱之灾。 那年肖逊刚刚年满二十,已经有了丰富的江湖经验,可是没什么感情经历的他迷上了一个青楼女子,让他落入了温柔的圈套,最终身陷囹圄。1921年,孙中山就任非常大总统,北京政府内阁改组,肖逊就在这个时候偷了北洋权贵邝廷正的府邸,得到了大量的财物。按照他们行里的规矩,在一地做下大案后必须离开当地,等风头过后才能回来。可是当时肖逊迷上了八大胡同的一个花名叫做小莲的妓女,舍不得与她分离,就冒险留在了北平。 当时正是北洋政府势力最大的时候,北平又是政府所在地,邝廷正的府邸被盗让整个北平城的警察都发动起来,四处搜寻盗贼的线索。肖逊爱极了这个小莲,到手了大笔的钱财后就想要给她赎身,好与她双宿双栖,当一对同命鸳鸯。没想到这个小莲发现肖逊突然多了大笔的钱财,北平城里又到处在缉拿盗贼,就把他出卖给了警察。真应了“我本将心托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这句诗。 因为肖逊是在床上被抓捕的,就没用得上他师父传给他的保命手段。经过法院审判他被判十二年,关进了北平市第二监狱,也就是原来宛平监狱。要不是机缘巧合之下结识了一个老盗墓贼,也许现在他还在监狱里服刑呢。 肖逊想到的这个人不是帮助他逃出监狱的盗墓贼,而是和他一起逃出来的另一个人。这个人叫江良桢,这个江良桢比肖逊大两岁,曾经留学法国学习建筑,回国后遭人陷害,被关进了监狱。当时同监的一共有十几个人,鱼龙混杂,满身书呆气的江良桢经常受人欺负。因为年龄相仿的关系,肖逊和他比较投契,就出面保下他,之后他才在监狱里过的好一些。监室中有一个五十多岁的老头外号叫老鬼,他是个盗墓贼。他被关进来后就想凭自己打洞的本事逃出去,可是因为监狱里的土质关系,一旦地道挖长就会坍塌,他也不会计算距离,所以一直也没能成功。 肖逊了解了江良桢的经历后,就出面让他和老鬼合作,挖出一条让大家逃生的地道出来。同监的都是被判了十几年重刑的囚犯,大家都想逃出去,就齐心合力一起挖这条地道。足足花了一年多才挖出一条通往监狱外面的地道,大家在一个雨夜里逃了出来。 一群人逃出监狱后就四散而去,江良桢却一时有些迷茫,他完全是因为想要报仇才会和这些人一起越狱,现在当他真的逃出监狱了,却一时不知该何去何从。肖逊就把他安排到了一处自己的藏身地,让他先避避风头再做打算。被捕的这段时间,肖逊考虑清楚了和小莲的这段感情,他并不恨她出卖了自己,只是经历了这些让他不敢再轻易相信女人了。江良桢满腔的怒火,一心想要找到当初陷害自己的人报仇,他留下一封信就离开了。后来肖逊听说他又被抓了,之后就没了他的消息。现在林森想要找一个能打地道的可靠人手,肖逊第一时间就想到了他。 林森听了肖逊的讲述,对这个江良桢非常感兴趣。他越狱之前还有很长的刑期,再次被抓之后一定是又被关在了监狱里,想要找到他,就要打听一下他到底被关在哪里。北平的各个监狱虽然自成体系,但是与警察局的联系非常密切,找人这种事林森就得请陈明理帮忙了。 陈明理这些日子过的非常郁闷,本来侦缉二科就是个清水衙门,全靠着抓捕共产党才能有莫大的权力,可是经过林森的一番打击之后,二科的工作全部陷入瘫痪,科长章裕城为了逃避责任也调走了,就剩下自己和扈明颖主持工作。可是现在的问题是完全没有工作,也不知什么时候才能有新的科长到任,实在不行他也要想办法走走门路,调离开这个死气沉沉的岗位。 林森轻车熟路的来到他的办公室,沿途看到的二科组员都是一副垂头丧气的样子。陈明理正捧着一杯茶水发呆,见到林森到来,懒散的示意他随便坐。 “你今天怎么来了?” 林森自己动手沏了一杯茶, “有事请你帮忙呗。” 陈明理还是那副有气无力的样子, “现在我就是混吃等死了,能帮你什么忙啊?” 林森在沙发上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坐下来,手捧着茶杯轻轻吹着, “我知道你现在的日子不好过,不过马上就是年底了,等过完年要是还是没什么起色,弟弟我掏钱给你换个地方行不行?” 陈明理听到林森这么说才打起了几分精神,他正对着林森问道, “还是兄弟够义气,哥哥我先谢谢你了。有什么我能帮上忙的,你尽管说。” 林森就假托寻找亲戚,请陈明理帮忙寻找江良桢的下落, “我只是听说他被关进了监狱,具体是哪里就不清楚了,大哥你人面广,帮忙打听打听呗。” 陈明理听到是这么一件小事,连忙拍着胸脯答应了, “全包着哥哥的身上了。” 林森算算时间还是比较紧,就催促他尽快给自己消息。 “那大哥你就多辛苦一下,过年之前能给我准确消息不?” 陈明理沉吟片刻说道, “既然你着急要消息,我先打几个电话问问。” 陈明理能当上这个侦缉二科的副科长,不光是因为和局长有些亲戚关系,他本人在政府和军队中的人脉很广,在监狱这个与警察局关系密切的系统中也有一定的关系。所以几个电话一打,就已经有人去帮他查找档案,寻找这个江良桢了。 “兄弟你放心,只要这个江良桢被关在监狱里,很快就能查到他的下落了,你要是着急的话,明天就可以来听信儿了。” 林森连忙谢过,又和他说了一会闲话就离开了。 第二天林森又来到陈明理的办公室,他已经泡好了茶等着林森了。 “哈哈......老弟,幸不辱命。这是江良桢的档案,他现在就关在模范监狱里。” 林森接过他递来的牛皮纸袋,随手放在旁边。端起陈明理给他倒的茶,问道, “他现在是什么情况啊,大哥你给我说说,免得我还得自己看。” 陈明理就给他介绍起自己了解到的情况。江良桢因为伤人致死被判了十年,服刑一年多的时候他和一个监室的十几个犯人一起越狱了。可是没多久,他就重新被抓,现在在京师模范监狱服刑,还加判了两年的刑期,到现在已经快要把他原本的十年刑期服完了,还有两年多才能出狱。 林森皱眉沉思,陈明理察言观色就猜到这个江良桢和他的关系不一般,试探着问道, “你想把他弄出来?” 林森连忙抬头看向陈明理, “大哥你有办法?” 陈明理把脚翘到桌子上,晃晃悠悠的抖着腿, “那当然,你不看看哥哥是干什么的。” 林森上前给他点了一支烟,讨好的问道, “哥哥帮忙给出个主意。” 陈明理这才正色给林森解释道, “虽然这个江良桢属于重犯,但是他已经快服完了法院判的十年刑期,后来越狱加判的两年,完全在监狱的管辖范畴,所以你只要打通监狱的关系,马上就能把他弄出来。” 林森连忙点头,要不是陈明理这个熟悉情况的人解释,自己哪里知道监狱里的情况。他借机问道, “那大哥你和模范监狱的狱长能说上话吗?” 陈明理摇摇头, “这事我可真帮不上你,科里虽然和模范监狱有业务来往,但是一般都是郑强和章裕城与监狱接洽,我和他们没有接触的机会,所以你还是得你自己想办法。” 说起来林森和京师模范监狱的狱长姜树松曾经有过一面之缘,那还是因为林晚晴被临时关押在那里的时候,林森为了让他们能过得好点,特意上门送了几根小黄鱼给这个姜树松,请他帮忙照顾照顾这些学生。没想到这次又要从他的手里捞人,也不知道能不能像上次一样顺利。 虽然陈明理和姜树松没有交情,祁一山却对北平城里的大小衙门都很熟悉,林森找到他打听清楚了姜树松的为人和家庭情况,为自己的捞人行动做好准备。姜树松是北平本地人,他自幼家贫,父亲早亡,全靠寡母把他拉扯长大,所以他对母亲非常孝顺。他的为人端方,行事谨慎,小事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是大事上却非常古板。想要通过他办些小事不难,不过要是想让他从监狱理放出一个人却是非常困难的一件事。 林森本来以为民国时期的官员全都贪污腐败,只要花点钱就能把江良桢弄出来,没想到这个姜树松虽然说不上清正廉洁,却也是个精明能干严肃认真的人。这样就不能直接拿钱砸了,否则一旦被他当面拒绝,再想把人弄出来就难了。 林森先去了一趟京师模范监狱,打着探视的旗号先见见这个江良桢。他服刑已久,已经关押在轻刑犯的监区,林森花了些小钱,很顺利的就被带到了他的监室门口。这是一个七八平米的房间,里面关押着十几个人,靠墙的一侧铺着乱糟糟的稻草,犯人或躺或坐其中,监室理除了两个水桶尿桶就没有别的东西了,整个房间都充斥着一股难闻的味道。 犯人们发现有人探视,都好奇的看着林森,一个狱警用手里警棍敲了敲门上的铁栅栏,喊道, “江良桢,有人探视,过来。” 林森看到一个身材消瘦的身形站了起来,他三十多岁的样子,穿一件四处露着发黑的棉花的黑棉袄,脚下趿拉着一双露脚趾的单鞋。满是胡须的脸上有几处伤痕,一双狭长的眼睛里好像一直蕴藏着一股怒火。 “这是一个有故事的人。” 林森心中暗想。 江良桢也打量着面前的这个陌生人,嘴上毛茸茸的青色胡须说明他年纪不大,身上崭新的毛呢大衣和铮亮的皮鞋说明他家境很好,可是自己确实不认识他,为什么回来探视自己呢?江良桢有些疑惑, “你是谁?为什么找我?” 林森拿出两块大洋塞进狱警的手里, “能让我单独和他聊几句吗?” 狱警接过钱,背着手转身离去, “我去旁边转转,有什么话就在这说吧。” 看狱警离开了,林森也没在意牢房里注意自己的犯人, “还记得肖逊吗?他是我大哥,他不方便来这里,托我来看看你。” 江良桢没想到会听到肖逊这个名字,自从一起越狱后,自己没有听从他的劝告先躲一段时间,所以落得再次被捕的下场。快十年了,这个当年交往不多的朋友还记得自己,这让他有几分感动。不过多年的牢狱生活让他明白了很多以前不懂的事,他知道一个多年不见的朋友不会无缘无故来找自己, “肖兄弟还记得我,真是不容易。这次你来找我也不只是来看看我吧,有什么事就说吧。” 林森摇摇头, “还真的只是来看看你。如果我说我能把你弄出去,你有什么想法?” 江良桢有些意外, “嗯?把我弄出去?我已经坐了快十年的牢了,再有两年不用你帮忙我也要被释放了。你有什么事要我做最好先说清,相信你也不会完全是出于好心帮我的吧。” 林森点点头, “看来你现在已经不像当年那么急躁了,我确实有事要你帮忙,不过还是等你出来再说吧。” 林森说完就转身离去了,这次他来就是先看看江良桢这个人,至于他愿不愿意帮忙就完全是听天由命的事,实在不行还可以去找那个宋同,只是要多准备一些预案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