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事
待到褚星河已经完全熟悉身边的环境时，已经是十天后了。
只见她恍惚地望着窗外被风吹散一地的花瓣，前世旧事又不由自主地浮上心头。
前世，她叫李清梦，是至高无上的西华皇后。
她有显赫的家世，她有权倾朝野的母族，她还有一个文武双全的儿子，她还有一个“深爱”着她的丈夫。
没错，就是那个所谓“深爱”着她的丈夫，亲手将她和她的儿子推上了深渊，甚至还借她的手除掉了她的家族。
李氏一党，在西华皇后李清梦被赐死后，以“清君侧，治朝纲”的名义全党诛杀。上上下下，老老少少，包括丫鬟和小厮全族一千多号人全部死于文德十六年。朝野为之轰动，为之震撼，凡有为李氏求情之人一律诛杀。
有人说，这是李氏一族的命运，权倾朝野，一手遮天，李氏子弟遍布朝堂，皇帝忌惮故杀之。
又有人说，李氏一党兢兢业业，为国效命，命不该绝。还将当时还是个势单力薄的二皇子上官文秀力推上皇位。至于后来李氏子弟抗争白犽大军的入侵，威武大将军李赫率领五万人对阵对方五十万大军成功逆转局面并以少胜多的英勇之事为民间所津津乐道。
但是对于李清梦来说，这些已经不重要了。
都怪她，过分相信那个男人，过分痴迷那个男人，不顾父母的极力反对，不惜倾家族之力辅佐他登上皇位，这才连累了家族，这才害死了她的亲人。
还有她的坤儿，她唯一的依靠……
是锦贵妃害死的！是她和那个男人！坤儿明明那么懂事，那么聪明，没想到作为坤儿的父亲连自家长子都不放过。
李清梦蓦然抬起头，攥紧拳头，那个男人对她说过的最后一句话依然在她脑海中回响。
“李清梦，朕一想到他的母亲是你，朕就觉得恶心。”
……
“小姐，该用餐了。”玲儿轻轻叩了叩门，询问道。
“嗯，好，你进来吧。”褚星河稍微整理下思绪，起身为玲儿开门。
她现在已经不是李清梦了，老天可怜她，又给了她一次重生的机会。
她现在叫褚星河，一个正七品知县的女儿，她的爹爹褚遂良在离京都几千里的青州县担任知县。府内只有一个正室和一个女儿和一个儿子，连下人都少得可怜。
如今是文德三十六年，距离李氏一族诛灭已经过了二十年……
这一世，她李清梦，一定要报仇，一定要颠覆天下，血洗皇室，为李家正名。
“小姐，自打你病好后便一直闷闷不乐的，是发生什么事了吗？还是您有哪里不舒服呢？”玲儿将饭菜一一摆好，疑惑地看着自家小姐。
“无妨。”
玲儿有些心神不安地看着面前举止端庄的褚星河，心里有些发慌。褚星河在生这场大病之前是出了名的嚣张跋扈，奈何是家中的独生女，爹娘又管不住这暴脾气，下人们见到褚星河总是唯唯诺诺，战战兢兢的。怎么如今还懂礼起来了呢？
褚星河并不知道玲儿在想什么，此时她趁着吃饭时刻，努力消化这二十年来发生的事情，奈何这褚星河才芳龄十四，知道的也并不多，很多消息途径还要靠玲儿。
玲儿对于这个宛如脱胎换骨般的小姐的问题无所不答，好不容易小姐可以静下心来学习，玲儿突然有点觉得欣慰。
可她不知道的是，自家小姐的骨子里头已经换了个人，她将改变这个国家的命运。
“清梦…清梦…真是一场清梦……”
兄长
褚星河病好那么多天了，没想到第一个来看望她的，不是她的父母，而是她的兄长褚星晖。
俗话说：“长兄如父。”李清梦之前也有个哥哥，而且还身份不凡，战功赫赫。十一岁随威武大将军李赫出征打仗，十五岁便被封为最年轻的武安侯，十七岁手握五十万大军，是当时多少少女的梦中情人。
可是，若不是她一意孤行，不顾哥哥的劝阻，执意要嫁给那个男人，又怎么会被五马分尸……
当时他正值二八，意气风发的武安侯被五六个大汉压上刑场，被安上谋反的罪名，在百姓们的唾弃下含冤而死。他是多么骄傲的一个人啊，一个驰骋沙场的天之骄子把他仅存的温柔全部给了她的妹妹，尽管在外人看来他对人十分冷漠。
“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返。”
“褚星河，你怎么了？谁欺负你了？”褚星晖被面前突然热泪盈眶的妹妹搞得有些着急起来。谁都不能欺负他妹妹，只有他才可以。褚星晖和褚星河是出名的八字不合，两人一见面就吵架，有时还甚至差点打起来，搞得府内上下都头疼至极。大人和夫人对于这两个时刻不肯消停的儿女无可奈何，就连老夫人也管不住。
可是褚星河一见到他就怒气冲冲，怎么今个儿换了个人似的？怎么还哭起来了？难不成他的妹妹病傻了？
“喂，你是不是傻掉了？你别吓我啊。”褚星晖不解地伸出手帕给褚星河。
“没，只是突然想到一些事情。”褚星河接过手帕轻轻地擦拭了下自己的脸庞，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失礼。
“对不起，哥哥。”
褚星晖有些丈二摸不着头脑，他难以置信地扯了下旁边玲儿的袖子。“她，她对我说啥？？”
“……”
玲儿也有些尴尬地笑了笑，施个礼后立马逃离了这尴尬的氛围。
“这个忘恩负义的家伙……”褚星晖看着落荒而逃的玲儿，心想看来还是得自己面对面前这个有些变化的妹妹了。
“那个，你没事吧？”褚星晖一改往日的嚣张跋扈，用罕见的温柔语气问道。
“哥哥，以前是我不懂事，是我任性，是我不听你的话，我活该。”褚星河一想到她前世那可怜的大哥，便忍不住地抽泣起来。他把一生葬送在那个男人的政治筹码上，还成为自己的陪葬品。是自己，亲手将大哥推向火坑的啊！还有她的父母，她的族人，她的坤儿……
“傻妹妹，有什么对不起的呢？没事的，不管你做错什么我都不会放在心上，因为你是我的妹妹嘛。”褚星晖将褚星河揽入怀中，轻轻拍打她的背安慰着她。
还好，这一世老天没有辜负她，她还有个好哥哥……
在褚星晖看不到的地方，褚星河悄悄握紧了拳头。
那个男人，此时仍然坐在那个龙椅上的男人……他必须死，她李清梦要让他辛辛苦苦建立起的王朝土崩瓦解，还有锦贵妃……
一个都别想逃。
退亲
“听说自从那次少爷去看望小姐后，他们俩就再也不吵架了。”
“啊？这么神奇的吗？那老爷和夫人不得高兴死了？”
“可不是嘛，听玲儿姐姐说小姐大病初愈后就跟换了个人似的，就像活生生一个大户人家的小姐，优雅又懂礼。”
丫鬟们在空闲之余窃窃私语，府内上下对于小姐的蜕变既感到诧异又感到欣喜。
更何况是作为父母的褚遂良和卫芙呢？
……
“给父亲，母亲，请安。”
褚星河嘴角微微一笑，标准地行了个礼。这一行礼可把两人吓得不轻，从前的褚星河连招呼都不一定打，更别说行礼了。
“快…快请起……你大病初愈，可别累着。”卫夫人最先反应过来，伸手去扶自家女儿起身。褚遂良仍然有些缓不过神来，呆坐在原地。
“老爷…”卫夫人用手肘轻轻示意褚遂良，褚遂良这才回过神来。“你…你当真是我的女儿？”
“爹，娘，女儿知道自己之前性格顽劣，给爹娘和哥哥还有奶奶惹了不少麻烦。但是经过这十多天的思考，女儿觉得自己不该如此颓废下去。爹娘，对不起，女儿错了。”褚星河脸上带有歉意和后悔地说道，说得二人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流。
让李清梦没想到的是，这个原来的褚星河竟然如此不堪，如此顽劣，而且她的蛮横无理在这一片地方非常出名，弄得出身贵族后来又贵为皇后的李清梦觉得有些好笑又嫌弃。但是一想到自己现在正在使用褚星河的身体，原来的褚星河又因为大病而不幸离世，又觉得有些心疼和惋惜。
毕竟褚星河再怎么蛮横，再怎么为所欲为，都是家人们的宠爱给的底气。
就像之前她李清梦一样。
“星河，你能懂事我们作为你的父母我们感到很高兴！”褚遂良抹了抹眼角的泪水，发出朗朗笑声。“原来我们家星河也是个正儿八经的大家闺秀。”
这时，褚星晖突然急冲冲地跑进来，像是有什么大事似的。
“发生什么事了？”卫夫人问道。
“妹妹…外面有人……”褚星晖跑得气喘吁吁，断断续续地说道。“林家的人……林家的人来了……”
“林家的人？林家的人这时候来做甚？”褚遂良眉头一皱，显然这时候林家的到来并不是什么好消息。
“他们说……他们说他们家二公子林翔要跟妹妹……”褚星晖有些担心地看了褚星河一眼，不知是否该说下去。
“要跟我什么？”褚星河不以为然，用平静的语气说道。
“快说啊星晖，林家的人要把星河怎样？”褚遂良严肃地看着面前支支吾吾的褚星晖。
“要和妹妹退亲。”
“什么？！”褚遂良打死都没想到，在这个时间段，林家竟然专门找上门来亲自退亲？而且两家婚事是上一辈约定好的，怎么说退就退呢？
众人面面相觑，虽说褚星河如今长大了懂事了许多，但说不定骨子的暴脾气还在呢，若是面对这类丢脸尴尬的事，还不得……
还不得跑去把林家二公子暴揍一顿么？
褚星河默默地环视了一周，察觉到大家的目光都在自己身上，于是深吸一口气，仍然平静地说道。
“不用林公子亲自来，我本来自有要退亲的意思。”
原本的李清梦，是高枕无忧，无比高贵的西华皇后，一个小小林家的二公子怎能撼动得了她？
她是要进宫的人，不能让一个小小的林家束缚了她，更何况……
林家可能趁着这次机会不仅退了她褚星河的亲，还能趁机羞辱一下褚家。真是一举两得呢。
“爹，不瞒您说，我想进宫。”
对峙
“你说你要进宫？”褚遂良不可思议地盯着始终镇定自若的褚星河，震惊地说道。
“对，还请父亲谅解。”褚星河缓缓转过身去，褚遂良突然感觉一阵莫名的压迫感，面前的褚星河虽然比他小半个头，却有一种毋庸置疑的威严感，这种感觉还是上次在二十多年前他第一次入宫参加皇宫盛宴面见西华皇后时才感受得到。褚遂良不禁有些震惊，他的女儿小小年纪便有此威慑力，若是长大后……
殊不知，站在他面前的，正是当年雍容端庄的西华皇后李清梦。只不过早已物是人非，前世化为乌有罢了。
“自古以来，作为姑娘家，便应该有义务做一些为家族有利的事情。女儿认为，女儿应当嫁个好人家，为褚家谋福利，而不是嫁给一个连基本礼仪都不懂得纨绔子弟。”褚星河缓缓说道，言语中显露出不可抗拒的威严。
“罢了，女儿长大了便由着她吧。”卫夫人摆了摆手，说道。
“那…那个林翔怎么办？”褚星晖弱弱地问了一句。
褚星河转头对玲儿低语几句，玲儿得命后迅速离开了大厅。众人疑惑地看着依旧淡定的褚星河，只见褚星河微微一笑，示意褚星晖说道。
“让他进来。”
……
“林翔，你好大的胆子！这门亲是长辈定下的，岂能由你小辈胡来？”褚遂良先发制人，呵斥住吊儿郎当的林翔。
“哼，若是每件事都劳烦我爹，他岂不是要忙死。”林翔眼睛眯成一条缝，不以为然地笑道。“我爹现在可是正五品守备，差事一大堆，哪有时间管这种小事情嘛。”
“你…你！”褚遂良一听到林翔又拿官职来压他们就来气，原本林家老爷林贤和他一样都是正七品官，谁知道林贤用了什么手段，在半年之内连升两品，俸禄也加倍提高。
“还请褚大人批准。”林翔向褚遂良拱手说道。
“爹，他欺人太甚…”褚星晖忍不住想给这王八蛋来一拳，竟然这样羞辱他们家。
褚星河出手制止了褚星晖，优雅地走上前一步，轻声说道。“林公子，我可要谢谢你。”
林翔扭头一看，面前的这位妙龄女子举止端庄，生得清新脱俗，眉目间还透露着些许俏皮，与散发出来的庄严气息有些格格不入。
“你是褚星河？”林翔虽然以前没见过褚星河，可倒也听说过传闻，毕竟褚家二小姐的蛮横无理，嚣张跋扈可是人尽皆知的。但是面前这位无论在仪态还是长相上面都挑不出一点毛病，倒有点像京都的大家闺秀。
怎么说都不像褚二小姐啊？难道传闻有误？
“正是小女。”褚星河淡淡地说道。这林翔定是因为之前的褚星河一些不好的传闻而前来退亲的，再加上自己父亲官升两级，又怎会看得上一个小吏之女呢？
褚星河心中冷笑，果然，全天下的男人都是这副德行，娶女人先看身份地位，其次是权力和财力，最后看长相。那个男人之前就是看上了她李家的权势，把李家化为自己谋权篡位的工具，而她李清梦，作为李家的嫡小姐，李将军的掌上明珠，自然是他上官文秀的正室的最好人选。
世道轮回，不过如此。
一想到这些，褚星河就觉得一阵恶心。“林公子，我想告诉你，在你见到我之前，我已经把退亲文书交给你父亲林大人手中了。”
“我还想告诉你，这次是褚家退林家的亲，而不是你林翔退我褚家的亲。”褚星河不动声色地盯着面前脸色慢慢变得通红的林翔，心中轻蔑地冷笑着。纨绔子弟她见多了，林翔这类的没有任何准备就随便上来退亲的，是她见过最傻的纨绔子弟。
“你！你敢！”林翔本来今天是仗着自家父亲的地位想来趁机挫挫褚家的锐气，顺便再来瞧瞧这个名声败坏的未婚妻长啥样。他以为当他提出退亲的时候，褚家人会求他，他也没和父亲商量过这件事，没想到……
没想到这褚星河还真的要退亲？
“文书已经快马送到贵府，林家二公子请回府等待消息吧。”褚遂良笑着捋了捋自己的胡子，让他没想到的是，自家女儿竟然留了一手，成功挽救了局面。这真的还是之前的褚星河吗？
褚老爷不解，众人亦是不解。
暴露
“哼，你们褚家欺人太甚！我这就回去禀报父亲。你们等着！”林翔气得头皮发麻，用力地甩了甩袖子便带着小厮大步离去。
“切，谁欺负人呢？真是贼喊捉贼。”褚星晖不满地嘟囔一句，结果还是被耳尖的林翔听到了，气得林翔差点摔倒。
……
“妹妹，你可真行！以前怎么没发现你那么聪慧呢？”褚星晖兴奋地搓搓手，发自内心地佩服自家妹妹。
“我褚家的孩子自然聪明。”褚遂良发出朗朗笑声，他一想到刚刚林翔的气急败坏的样子就忍不住想笑。
“小姐，老夫人想见你。”只见老夫人身边的侍女琴心从门外进来，并恭敬地鞠了一躬。
“奶奶为什么突然要见妹妹啊？”褚星晖转头看向平静地没有半点波澜的褚星河。卫夫人摆了摆手，示意褚星河。
“走吧。”褚星河内心亦是对这个老夫人感到好奇，印象中这个信佛又讲究礼仪的老夫人貌似因为礼仪问题不太待见这个褚二小姐，怎么今个儿还主动找她了？
带着疑惑，褚星河跟随着琴心来到老夫人的住宿。老夫人住的地方不大，一踏进门就可以感觉到浓厚的烧香的气味，大厅摆了一尊精致的佛像，此时老夫人正端坐在佛像前闭目养神。
“向老夫人请安。”褚星河恭敬地行了个礼，只见老夫人缓缓睁开眼，眼睛不经意地瞟过保持微笑的褚星河，又若无其事地闭上了眼。
“琴心，你下去吧。别让任何人进来。”老夫人平静地说道。
“是。”
……
“你是想坐着还是站着？”老夫人慢悠悠地睁开眼，褚星河明显地感受到老夫人审视的目光，便愈加谨慎地说道。
“悉听老夫人安排。”
老夫人那双饱经沧桑的眼眸深不见底，褚星河不敢抬头，生怕她的身份被识破。若是她被发现她其实不是褚星河，她会不会被赶出去？还是会被那个男人再次杀掉？
她怕，她还要复仇，她不能死，至少现在不能死。
过了良久，只听见老夫人突然一声叹息，摇了摇头说道。
“你不是星河。”
褚星河心头一沉，脑子早已陷入了混乱，但是脸上仍然镇定自若。
“老夫人，我听不懂你的话。”
“褚家二小姐大病一场后突然变了一个人，你说是巧合，还是人为？”老夫人平静地端起杯子轻抿了一口茶，静静地观察着褚星河的神色变化。“你骗得了遂良，你骗不了我。”
“……”
褚星河始终保持沉默，心中早已翻腾不已，表面上仍然毫无波澜。
“近日佛祖托梦给老身，天降凤凰于褚家，褚家将会因此再次辉煌。”老夫人慢悠悠地放下茶杯，开始拨动手中斑驳的佛珠。
“可怜星河那孩子，从小就身患不治之症，每年都翻来覆去地病发，家里面便惯着她，为的就是让她将来的死亡能够不那么悲伤。”
“没想到的是，这次病发，带走了她的命……”
老夫人抬头不知望向何处，眼角早已有些湿润。褚星河这才了解到，原来老夫人并不像传闻中对自家孙女冷淡，而是包含着满满的慈爱啊。
可惜的是，之前的褚星河再也感受不到了……
“佛祖保佑了星河那么多年，老身也该做出一些回报了。”老夫人用手帕轻轻擦拭着自己的眼角，缓缓站起来说道。
“你，究竟是谁？”
坦诚
“既然老夫人都这么说了，我也不必隐瞒了。”褚星河抬头直接对上老夫人深邃的眼眸，依旧不卑不亢地说道。“我是以谋反罪名被诛全族的李氏一族嫡小姐，废后李清梦。”
“什么？！”老夫人明显被震惊了一下，不可置信地突然站起身，饱经沧桑的面庞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你…你是西华皇后？”
“正是本宫。”褚星河听到这久违的称呼，顿时感觉自己又恢复了往日毋庸置疑的威严与端庄。可惜，今时不同往日，现在的她，只是一个寄人篱下的穷酸鬼。
“天命啊，这是天命啊。”良久，老夫人渐渐恢复了平静。虽说是佛祖托梦，可她在没有亲眼见到之前，亦无法信服。今日一见，果然……
“本宫的身份已经向老夫人表明，请老夫人遵守约定，勿将本宫身份向他人泄露。否则……”褚星河端出在宫中的威压，她想要让面前这位深不可测的老夫人知道暴露她对她们俩个都没有好果子吃。
“那是自然，老身不会犯傻事。”老夫人自然懂得这个理，对方可不是好惹的人，前世后位被废，全族被诛，戾气现在比谁还重，犹如一头蓄势待发的洪水猛兽随时准备复仇。
“皇后娘娘是否想过复仇失败后的结果呢？”老夫人明显地表明道。褚星河知道，一旦她开启报仇计划，她与褚家就是一条线上的蚂蚱，她如果失败的话，褚家也会因此受牵连。也难怪老夫人会突然发问，可若是没了褚家的支持，自己又如何手刃那个男人呢？
见褚星河不语，老夫人便已知晓。“褚家可以帮你，但是你要保证，在你复仇失败时，褚家可以全身而退，这是老身最后的条件。”
褚星河有些惊诧地盯着老夫人，老夫人神色没什么波动，但是她已经和她李清梦做了一个很大的交易，用他们褚家来作她李清梦复仇筹码。
“理由，我要一个理由。”褚星河的面色稍微缓和了些，但是仍然提防着。
“世人做事总要寻求一个理由，因为一个理由可以得到救赎，因为一个理由可以杀死别人。”老夫人有些惆怅地低下头，像是想起什么伤感的事情似的。“我的丈夫，就是因为一个莫须有的理由而被斩首示众，褚家全家被贬到青州。”
“老夫人的丈夫是？”
“褚寅。”
褚星河一听到这个名字便瞬间反应过来，原来青州褚家便是当年在京都赫赫有名的大清官褚寅的后代。在李清梦小的时候，她父亲便和她常常谈起褚寅，称赞其“两袖清风，一身正气”，却又碍于死板，不肯站队，于是便到处得罪人。
“您就是二品慧娴诰命夫人王夫人？”
“正是。”
王家……作为在朝廷中贵族之一，貌似在褚寅斩首后也跟着一起落寞了。
等等，褚家…王家……褚星河突然意识什么重要的事情，急忙问道。
“现在的宰相是谁？”
“裴怀玥。”老夫人有些咬牙切齿地回答道。
裴怀玥…裴怀玥……开国以来最年轻的宰相，十五岁中进士因文采闻名京都，十七岁岁当上吏部侍郎，二十岁升迁为殿阁大学士，二十一岁坐稳宰相之位至今二十年。
褚寅之前是吏部尚书，不仅是裴怀玥的上司，更是提拔裴怀玥的恩师和伯乐。
可是……
“在李氏一族覆灭前两年，裴怀玥上书皇帝，诬告褚家和王家结党营私，企图勾结白犽谋反。皇帝在没有派人查证的情况下直接下令处老身的父亲和丈夫，褚家和王家一同被贬……”老夫人越说越气，眼泪不断地从苍老的眼角中滑落，刺痛着褚星河的心弦。
除掉褚家和王家后，她怎么就没想到下一个便就是她李家了吗……
结盟
“老夫人，注意言语，小心隔墙有耳！”褚星河用眼神示意老夫人随时要保持警惕。老夫人抹掉脸颊上的泪珠，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
“褚家和王家一开始就没支持过二皇子。”老夫人突然小声地说道。
褚星河被这句话搞得有些尴尬，要不是她之前执意要嫁给上官文秀，李家可能也不会支持他上位。如果没有自己之前的执迷不悟，可能李家也会和王家及褚家一般追随九皇子上官甫。
毕竟上官甫是先帝最疼爱的小儿子，母亲亦是当时母仪天下的皇后娘娘，从小天资聪颖，能文能武，其才华和能力在当时举国闻名，是储君的不二人选。
可惜的是……他被自己的哥哥亲自下毒给害死了，年仅十五岁。
褚星河非常清楚地记得，当时上官甫被害的时候，她恰巧路过目睹了一切，当时她才刚嫁到皇宫不到一年，第一次见识到自家丈夫的心狠手辣。她依稀记得，九皇子倒地的那一刻说的最后一句话令她至今都难以忘怀。
“皇兄，我一定会回来报仇的……”
他的眼神中满是怨恨和不甘，可能他怎么也不会想到平日里对他温文儒雅，和蔼可亲的好哥哥会亲手结束他的生命吧。
“唉，可惜了九皇子。”老夫人似乎对这位英年早逝的才子颇为惋惜，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兜兜转转这么久，您的理由不会也是要向他们复仇吧？”
“不错，老身一定要为父亲和我那死去的丈夫正名，还王家和褚家一个公道。”老夫人愤慨地挥了一下衣袖，“这就是老身愿意赌上整个褚家的理由。”
“看来我们的目的都是一样的。”褚星河露出了一个满意的笑容，来了那么久可终于拉到一个可靠的盟友。
“皇后娘娘，若是有什么事情需要老身，还请别客气。”老夫人亦是敞开了心扉，看来这些事情已经压抑在她的心里许久，如今终于有机会释放出来了。
“当务之急，我要退掉和林家的婚事，在明年三月之时选秀入宫。”褚星河坚定地说道。要想接近那个男人，就必须得入宫，即使她一刻都不想见到那个男人。
“会不会太快了？”老夫人关心道。
“我不想再等了。”见褚星河执意要进宫，老夫人便只好答应。褚星河入宫后，她的作用可不怎么大了，还是得靠褚星河自己小心谨慎，毕竟皇宫里到处都藏着吃人的野兽，一不小心可能就踏入深渊，沦为他人的猎物。
但是，面前的这位可是西华皇后啊，曾经掌管后宫的女主人，皇宫什么事情她都了如指掌，运筹帷幄。而且她现在身负血海深仇，对这个地方已经恨到了极点，孰生孰死，一切都还是未知数。
想到这里，老夫人顿时对面前这位表面上人畜无害，清纯可人，内心实则老谋深算，深不可测的前任后宫之主敬畏起来。
一只伤痕累累，命悬一线的猛虎若是给了它一线生机，它会用最锋利的獠牙反扑对手，一点又一点地撕裂对方的肉体，以达到复仇的快感。
更何况是人呢？
说服
“母亲这是？”褚遂良疑惑地看着一同走进大厅的老夫人与褚星河，心想着他们俩刚刚见了一面都发生了些什么。
“见过父亲。”褚星河微微一笑，又转过头小心地扶老夫人入座。
“刚个儿我让神医给她瞧了瞧身子，神医说她并无大碍，重病已除。”老夫人面不改色，只见褚遂良脸色逐渐变得欣喜若狂，便也发自内心地笑了下。
“神医！！快带我去见他，老夫要亲自感谢他！”褚遂良激动地说道。老夫人摇了摇头，意味深长地看着褚星河回答道。
“神医说，星河自有天命，他与星河有缘，便找到老身。”老夫人慈祥地笑了笑，“他既不愿意透露姓名，也不求回报，治好后便又急冲冲地走了。”
褚遂良仍然陷入深深地震惊之中，在他无能为力之余，他的女儿竟然奇迹般地康复了，这无疑对他来说是个天大的好消息。
毕竟有什么能比得上女儿的身体重要呢？
“现在当务之急是退掉林家的婚事。”老夫人轻抿了一口茶，有些愠怒地说道，“林家如此羞辱我们，还真不把褚家放在眼里了。”
“娘，您知道了……”褚遂良悻悻地低下了头，身为褚家家主，自己却没有阻止事情的发生，还让自己的女儿受了委屈，褚遂良说什么都不会放过那个林翔的。
“虎落平阳被犬欺，当年是我糊涂，以为在青州结交林家能对日后褚家归京能有一定的好处。现在想想，真是老身糊涂了啊！”老夫人懊悔地摇了摇头，饱经沧桑的脸上尽是满满的后悔。
“哼，林若海那家伙，自己儿子都管不好，升了个官倒是趾高气昂的。”褚遂良咬牙切齿，一想到林翔的无礼举动便气不打一出来。
褚星河缓缓起身，恭敬地对着老夫人和褚老爷行了个礼。
“星河认为，这门亲事不成。退亲文书已经送去林府，我们已经和林家结下梁子了，接下来应该想些对策。”
“那你认为该如何？”老夫人微微一笑，承接了她的话。
“星河觉得，事情的根本便是林家高升已然看不起褚家。如今朝野更替，京中稀缺人才，而锦河洪灾泛滥，民不聊生。这正是褚家重回京都的一个重要机会。”褚星河用平淡的语气细细陈述着实情，老夫人暗自向她投去赞许的眼光。
虽然她老夫人已然同意帮助她，但毕竟现在褚家的掌门人可是褚遂良。在青州十多年，日子虽过得清闲，倒也惬意。若是褚遂良无意光复褚家，重回京都，纵使作为母亲的老夫人再如何劝都无济于事。
这一切都要靠褚星河自己如何将摇摆不定的褚遂良拉进“贼船”啊！
“李氏一族倒下后，朝中与李氏有关联的官员全部被牵连。如今朝内奸臣当道，人心不齐，倒也是个机会。可是……”褚遂良叹了口气，不知所措地摇了摇头。他的父亲惨死于险恶的政治斗争中，还差点害得全家一起丧命，如今褚家远离朝廷，这才勉强保住了性命。若是此时褚家复出，会不会引起那个人的忌惮……
生死大局，一切都在于龙椅上的那个人的一念之间。
“父亲，避得了一时，避不了一世。”褚星河似乎看出了褚遂良内心的顾虑，“李家大势已去，朝中定有其他势力兴起，皇室之所以现在还留着褚家和王家为的就是制衡其他新兴势力。”
“也就是说，褚家现在是绝对安全，皇室巴不得褚家或王家其中一家崛起以达到制衡的目的。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如今朝中混得最如鱼得水的应当就是那位裴大人。”
“星河，你……你怎么知道那么多的？”褚遂良不可置信地望着面前年仅十四岁的妙龄少女，如此的大局观不应该是一个女孩子能说的出来的。
“呃…这个……是奶奶告诉我的。”褚星河悻悻地搪塞着，老夫人用手帕捂住嘴笑了笑表示同意。
“父亲，要么不做，便窝在这弹丸之地安度余生；要么做，便杀回京都，还爷爷一个公道！”褚星河字字诛心，不停地动摇着褚遂良。褚寅惨死，作为儿子的褚遂良自然是咽不下这口气，父亲从小便教导他，未做过的坏事便死都不要承认，任他人污蔑诽谤，只要自己两袖清风，便不怕愧对苍生，便死而无憾。这样一个人，惨死在无中生有的罪名之中，在一片谩骂声中断送了自己的生命。
褚遂良仍记得父亲走的那天，天灰蒙蒙的，下了些小雨，老夫人如往常般带着他一起到大牢里送饭。纵使处境艰难，牢房里尽是恶心的脏东西，父亲也未皱过一丝眉头，依然面带微笑。
“遂良，你相信你爹是清白的吗？”他说。
“爹绝对是清白的，我和娘亲都相信爹！爹你等着，我们一定会救你出来的！”
“你们都相信我，那我便宽心了。”
……
手起，刀落。
一代贤良就此陨落。
“爹？”褚星河看着心神不宁的褚遂良，便忍不住出声问了下。
“星河，你知道你为何取名叫星河吗？”褚遂良沉声道。
“嗯？为什么？”
“星，星途璀璨，河，容纳天地。星河，你是我们褚家未来的希望。”褚遂良眼神中多了一份坚定，“你说得对，我们应该拼一下。”
老夫人坐在身后，看到自从褚寅去世后便一直颓废至今的褚遂良能够重新振作起来的样子，心里满是欣慰。
看来王家那边她也要好好筹备一番了啊……
林家
“你可想好？果真要进宫？”褚遂良不安地问道。
“女儿家唯有进宫混个头衔方能振兴家门，这是亘古不变的道理。”褚星河眼中满是毋庸置疑的坚定，一想到她能够再次踏进那个恶心至极的地方亲手结束他的生命，她就感到无比兴奋。
毕竟对方可是灭她全族，杀她孩儿的仇人啊。
“林家那边，你可想好对策？”老夫人出声道。
褚遂良听见林家二字瞬间面露难色，与林家退亲，确实是有点困难。林家在青州地位亦是不输褚家，还有蒸蒸日上的趋势，大伙都说不出两年林大人便可升任京官，举家前往京都，实现真正的光宗耀祖。
“林家二公子，是个赌徒吧？”褚星河突然笑眯眯地问道。
“是，怎么了？”褚遂良疑问地回答道，他感觉如今他的宝贝女儿自从大病初愈后总能带给他不一样的见解和惊喜。
“朝廷当差，最忌讳的就是以权谋私，贪赃枉法，陋习缠身。”褚星河分析道，“若林家想往京都发展，家世背景必须得彻底干净，否则是无法在京都立足的。”
“可是……纨绔子弟不都……”坐在一旁默不作声的褚星晖忍不住发问。
“青州纨绔子弟都是面上的，而京都纨绔子弟便没那么随便了，毕竟头顶上是天子，若是太随意放肆，一不小心可能会连累整个家族。”褚星河冷静地回答道。她在京都呆了那么多年，京都什么样子她都了如指掌，况且那个男人又生性多疑，他是绝对不能容忍哪个家族背地里搞事情又或者是这种纨绔子弟伤风败俗的事情出现。
“妹妹是怎么知道京都那么多事情的？”褚星晖有些惊讶，自家妹妹从小就一直呆在青州，为何会对京都如此了解？
褚遂良亦是有些疑惑地转过头，老夫人见状立马出来打个圆场。
“老身告诉她了，好让她在进宫前先好好了解一下京都。”
“这样啊……”
“咳咳，确实如此。”褚星河尴尬地笑了笑，她意识到自己似乎过于暴露了，便眼神示意老夫人让其继续说下去。
“林家之所以那么快步步高升，未免过于诡异。林若海那人怎样，大家都心知肚明，就凭他那点能力怎么可能爬得那么快？于是老身便暗中派人去调查了一下林家的底细，发现……”老夫人沉声道，引得众人一齐好奇地转过头。
“林家走私官盐，而且就在两年前林若海还未开始升迁的时候便开始了。”
“什么？！”褚遂良震惊地拍了下桌子，走私官盐可是死罪啊！这林家胆子也太大了吧？
走私官盐，褚星河也没想到林家的野心竟膨胀得那么大，连官府都敢捉弄，这可是间接涉及到那个男人的利益了啊……
事情竟然变得有趣起来了呢……
“奶奶，你是怎么发现这个秘密的？”褚星晖感觉自己的这个奶奶不愧是在京都待过的，这都能调查得到。
走私应该是一件很隐秘的事情，这件事除了林家的人及其走私对象，绝对不能给第二个人知道，毕竟这是冒着掉脑袋的风险去做的。若是让他人知道了，林家必死无疑啊，所以林家的人是绝对不会向外人泄露半个字的。老夫人，一个深居府邸的老太太，她又是怎么知道的呢？
难道是？！
褚星河忽然恍然大悟地看向老夫人，只见老夫人亦是对上褚星河的目光，不动声色地点了点头，又慢悠悠地转头看向一脸探究的褚星晖笑着说道。
“哈哈，小孩子，最好别知道那么多。以后再告诉你。”
“奶奶，我不是小孩子了……”
破裂
暗卫，是皇帝身边最厉害的护卫，不仅训练有素，对主子忠心不二，还精通各种暗杀或者侦查，亦是令全朝野闻风丧胆。臣子以被赏赐暗卫为荣，不仅仅是因为暗卫的强大，而是因为自己受到了皇帝的庇护而自豪。
褚星河没记错的话，如今皇帝手上的暗卫应该有两百支左右，有几十支赏赐给了臣子们。之前李家因为她李清梦贵为皇后，所以特许使用暗卫五十支。
而老夫人是褚寅遗孀，应该继承了褚寅手上的大部分暗卫，当年上官文秀给褚家的暗卫是十支，如果王家的暗卫亦归她管理的话……
那就是……二十几支！
皇亲国戚的暗卫不过十多，老夫人竟然有二十几支，并且褚家没落之后皇帝亦是没收回，难不成……
他早就料到了褚家会卷土重来！
利用褚家，牵制朝中崛起之势，这便是皇家的制衡之道！
若是褚家想回京都，皇帝应该不仅不会阻拦，还会极力支持。这样一来，她进宫并不是什么难事。
但褚家若是想升迁，不得不要有个适当的理由。
林家，倒是一个可以开刀的对象……
“奶奶，有查到林家犯法的证据吗？”
“自然是有的。”
说罢，老夫人意味深长地笑了笑，沧桑的眼眸中仿佛重新燃起了锋利的光芒。曾经的京都二品诰命夫人若没些手段，又如何在这危机四伏的京都中摸爬滚打几十年的呢？
“报——”
“何事如此慌张？”
“林家林老爷和林二公子来了。”
“那不还快点请进来。”老夫人威严地说道。
“褚老弟，好久不见啊！”林老爷一进门便乐呵呵地说道。
“呃，确实好久不见了。”褚遂良尴尬地笑了笑，又瞧了瞧一旁的老夫人。
“哟，原来老夫人也在这？失礼失礼。”
“林大人不必客气，您今日亲自来褚家是为何事呢？”
这不是明知故问吗？林老爷心里不爽，但碍着老夫人的面子没敢直接表现出来。
“害，小孩子之间小打小闹，这不来给您赔礼道歉来了嘛！”林老爷转头给林翔使了个眼色，林翔会意，立马上前先鞠了一躬。
“之前是小辈无礼，还请老夫人和褚小姐见谅。”
“那么，既然小儿已经知道错误了，那这退亲书……”
“褚小姐也该表个态了吧？哪有女子退亲的说法？”林老爷骤然阴森地看向褚星河。
“怎么？林老爷这是在威胁我们家星河吗？”老夫人厉声说道。
“家中小辈不懂事，自要好好教育一番。”林老爷继续咄咄逼人，褚遂良欲还嘴被老夫人给示意拦下。
“星河从未做错任何事，为何要道歉？”
“老夫人，这是明摆着的……”
“老身说她没错就是没错，怎么？是老身说的话不中听了是吗？”老夫人站起身，怒视着林老爷。
褚家虽然埋没，但是底蕴仍然存在，面前的这个老太婆的二品诰命夫人的头衔还是摆在那里的，况且背后还有王家撑腰……
“林叔叔，退亲之事自然是我亲自提出来的，不关我家人的事情。星河心意已决，请你们回去吧。至于关于退亲的一系列赔偿，我会派人送到府上的，还请林叔叔和林二公子莫怪罪星河的鲁莽。”褚星河微微行礼，面不改色地说道。
“你……！”
他们林家缺的是钱吗？这小丫头片子竟然想用钱来了结这门亲事，这不仅是在羞辱他林若海，更是在撕破他为林家一手建立的好名声。
“听到了吧？我妹妹说了，就是不想嫁给林翔，还请林老爷赶紧走吧。”褚星晖得意地笑道。
“世人都是褚家小女蛮横无理，目中无人，今日一见果然名副其实！好，这个仇我们林家记下了。”林老爷气得满脸通红，恨不得直接带人灭了褚家，对旁边这个废物儿子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要是一开始林翔不做作，怎么会有接下来这些麻烦事？
“来人，送客。”褚遂良大声地喊道。
“以后褚家和林家势不两立！”
理由
自林家风波过去之后，褚星河终于获得了少有的清净，她终于有时间来准备选秀的事情了。
褚星晖那边虽然竭力反对她进宫，但是碍于长辈的威严，不得不被打压下去。
褚星河依稀记得他的原话……
“褚星河你是不是傻？你为什么非要进宫嫁给陛下？陛下已经四五十岁了，你连及笄都没过，你为什么非要进宫受罪呢！”
“胡闹，小心你的嘴！”老夫人自然严厉地呵斥他。
“奶奶，你们不是疼惜妹妹吗？为什么非要让她选秀呢？为什么不为她另择良婿呢！”
“是我自己愿意的，哥哥不必多言！”
……
因为上次这件事情，褚星晖已经五六天没和她说话了。这不禁又勾起她前世的一些记忆……
前世，她的哥哥也曾经力劝她莫嫁给那个男人，可她就是不听，义无反顾地苦苦追求那虚无缥缈的爱情。她的哥哥心疼她，却也希望她能够幸福，可谁又知……
这次的进宫，意义可和前世大不相同，前世是为了爱情，这次是为了报仇。之前的爱有多深，这次的恨就有多浓。
她必须要他为他的冷血和背叛付出惨重的代价！
但是，为了不让褚星晖继续担心下去，褚星河还是亲自去找了他。
“哥哥。”
“你还来做什么？你不是想进宫吗？”褚星晖明显的还是在生闷气，一看到褚星河进来就想气她。
“哥哥的心意我都懂，我当然知道哥哥是担心我的。”
“什么时候褚星河也会体贴人了？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再说了，我才不是关心你呢！我是关心咱家，要是万一你这臭脾气在宫里发作起来，受罪的可不只是你一个人！咱家说不定都要一起连累。”褚星晖转过头去，褚星河知道他这是口是心非，便忍俊不禁。
“你笑什么？你还笑得出来？”
“没，我只是觉得哥哥太可爱了。放心了哥，我不会有事的，我这不是有你们保护我嘛！”
“你到底为什么非要进宫啊褚星河？你告诉我，京都那么多好男儿，哪一个不是龙中之凤？”
“可是他们的权力和地位比起陛下来说，哪一个更高呢？”
“自然是陛下……”
“所以嘛，我就是要进宫，我就是想当皇后嘛～”褚星河撒娇道。
“就你这样在宫里能活过一天都不错了。你说实话吧，褚星河？”褚星晖一下子就拆穿了她的谎言，作为她的哥哥，他怎么可能会相信这种鬼话。
“哥，褚家不该堕落。”褚星河一本正经地告诉褚星晖，“身为一个女孩子，若想能为家里做点什么的话只有出嫁这条出路了。若我以后在宫里有一席之地，褚家也会跟着高升，我们就可以重回京都了。虽然爹娘表面不说，但是哥哥和我最清楚了，谁不想重回那个繁华的京都生活呢？谁不想洗清褚家的罪名呢？唯有权力，才能做成大事。”
“妹妹，你……”褚星晖为其妹妹的一番话所震惊，虽然大病过后的妹妹性格也随着大变，但是他没想到的是竟然改变了那么多，竟然还心怀家族，心念京都……
不，这不是这个年纪的女孩子该想的事，一定是老夫人说了什么！
“我去找老夫人，你一个女孩子，家族大业无需你来操劳，应该让我去。”
“哥哥，我说了，我是自愿的！”褚星河斩钉截铁地回答道。
沉默，褚星晖陷入了短暂的沉默，他对自己的碌碌无为而后悔。
他未尝没想过褚家重回京都这件事呢？
要是他努力向上的话，或许可以谋得一官半职，或许还能复兴褚家，带着亲人们重回京都。
可是，为什么这一切要由妹妹来承担呢……
“哥哥，我进了宫之后，你也不能懈怠喔！我们只有一起努力才能实现我们共同的梦想呢！”褚星河温柔地拍了拍褚星晖的后背，她明白，只有兄妹齐心，才能做成大事。
她从未把褚家的任何一个人当作复仇的工具，她只是想拉褚家一把，把之前对李氏家族的遗憾弥补在褚家身上
就算是对自己的一个救赎吧。
揭发
“我已经找到林家所有走私的证据了，”老夫人忽然把褚星河叫到她的住所，“现在可以直接呈上去告发林家了。”
官场本就是互相拉扯，踩着别人上位的人数不胜数，今日被别人抓到把柄，明日可能连人头都保不住。褚星河在前世做皇后的时候看过不少尔虞我诈的画面，对这种事情当然是了如指掌。
只是没想到，暗卫的效率竟然那么高！
“林家行事乖张，留下了不少蛛丝马迹。”老夫人欣慰地抿了口茶，要不是林家做事实在太张扬了，恐怕还查不了那么快。
“谢谢老夫人。”
“欸，老身可不是全为了你，老身是为了褚家做打算。”
“过几日我会让遂良进京上书，等遂良被赏赐后，我便送你入宫。你可做好准备？”
“星河时刻都在准备着。”
这一天她等太久了，她其实什么都不需要准备，因为她对那个地方了解的不能再了解了。
她，做梦都想立刻进宫报仇。
……
几日后，褚遂良进京，不仅向皇帝告发了林家走私，还为锦河洪灾提了些建设性的建议。皇帝大怒于林家的胡作非为，又为褚遂良的忧国忧民而打动，随即立刻任命褚遂良为大理寺少卿去彻查林家走私一事。
褚遂良不辱使命，将与林家有关的上上下下全部走私名单交于皇帝，上面牵扯到的人竟然有好几个朝廷命官。皇帝大发雷霆，严惩了朝廷内贪官腐败的现象，处死林若海等人，其余亲信发配边疆。有人说，褚家的清廉之风再次席卷整个朝廷，又有人说褚家的卷土重来暗藏危机。朝廷各官说法不一，可他们却个个心知肚明，褚家的兴亡是由龙椅上那位来决定的。
皇帝突然提拔褚家，明人眼都看得出来。即使为了奖赏褚遂良揭发走私一事，但这赏赐也太大了些，直接让落寞的褚家重回京都。
总之，褚家重回京都，有人欢喜有人忧。
……
“要回京都了呢，突然有点舍不得这地方，毕竟在这里待了大半辈子了。”褚遂良望着青州蔚蓝的天空，颇为感慨。毕竟京都的天可是乌云密布，处处暗藏杀机的，和这儿的宁静可比不了。
“父亲可后悔？”褚星河说道。
“不后悔，爹一定会让你们过上好日子的。”褚遂良坚定地回答道。
之前是他碌碌无为，总觉得自己做这弹丸之地的小官混混日子倒也不错，而且这里还远离朝堂，远离是非。直到林若海和他的儿子一起来羞辱他的女儿后，他才深刻地体会到，只有位高权重，才不会受人欺负，更不会任人摆布。林若海便是凭借着自己的官位才大张旗鼓地来到褚家兴师问罪。
“可是，星河，爹真的舍不得你进宫。爹现在完全可以为你另寻良人的。”
“不必了爹爹，星河决定好了。星河也要为这个家做点什么了，不然怎么报答爹娘的养育之恩呢？”
这句话是褚星河掏心窝子的话，以前的褚星河被病魔而折磨死，李清梦代替她活下去，那么她应该也有责任为其尽些孝道。
她想把前世欠李家的全部弥补到褚家身上。
“进了宫以后不要怕，爹会在外面努力打拼，为你撑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