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成了反派 蒲川市某大型殡仪馆内,一个身材苗条的美女正推着一副棺材向馆内的化妆间走去。 美女一边走一边大声吆喝:“白驰,出来接客了。” 出来迎接美女的是个喝着珍珠奶茶的清纯小妹。女孩穿着一件白色T恤衫,看起来似乎初出校园的模样:“来了,这次送来的是暴发户还是富婆,油水多不多?” “别废话!赶紧干活,整完好收工。” “我的技术你放心,最多15分钟,我包管还你一具面带微笑的美好尸体。” 作为一名殓葬师,陈白驰一直觉得自己是个走在潮流前端的人,大学毕业后,学服装设计的她放弃前往国外进修的机会,进入殡仪馆成为一名殓葬师,并在殡葬行业混得风生水起。 “这世界上什么人的钱最好赚……当然是婴儿和死人的钱嘛!” 陈白驰一边喃喃自语,一边推开棺材盖,给棺材里的尸体换衣服。 她刚伸手拔开尸体上的衣服,就看到尸体干瘪的脖子上,挂着一条足足有奶茶吸管那么粗的大金链。 “我的乖乖……这么粗的金链我还是第一次见啊。” 陈白驰好奇地探手去摘那闪瞎她狗眼的大金链,然而她手指刚碰触到金链,金链就突然向尸体腰腹的位置滑去。 棺材有些深,陈白驰想拿到金链就必须要把脑袋埋进棺材里。好奇心地驱使下陈白驰咬了咬牙后果断俯身扎进了棺材里。 悲剧在这时突然发生!手臂撑在棺材上的陈白驰突然手肘一滑,她只来得及惊呼一声,整个人便直直栽进了棺材里。 这突如其来的平面一摔令她脑袋碰上了棺材里的棺材钉,额头传来一阵剧痛,有血沿着眉骨流了下来。 糟糕……她这是要死了吗? 这贪财果然是会害命的啊…… 剧烈的晕眩涌上脑子,陈白驰只觉得眼前一阵天旋地转,紧接着她便彻底失去了意识。 …… 身旁有滑腻的感觉传来,那感觉像蛇皮却又比蛇皮多了几分温度。 陈白驰揉着酸痛的额头醒来时,入目的,竟是一位国色天香的大美人。大美人肌肤似雪眉若远黛,光是静静地闭目躺在那,便已经令人忍不住遐想连连。 滑腻的感觉再次从锦被下传来,逐渐恢复神志的陈白驰惊愕地意识到,她正和一个未着寸缕的大美人躺在同一张床上。 最可怕的是大美人那张脸!竟和她几个月前,看过的一本漫画书里,女主角沈璧霜的脸一模一样! “啊……非礼啊……” 惊愕和惶恐令陈白驰大喊出声,她掀开被子快速从床上跳了下来,跌跌撞撞地向有镜子的地方大步跨去。 铜镜里的人束着古代男子独有的束发环扣,眉若远山发似乌黛,精致漂亮的五官就像古装宫廷娃娃一样。 这不是她的脸……这是漫画书里渣天渣地的反派脸! 惊慌在心头蔓延开来,她僵硬着脑袋低头去看自己身上的着装……那是一身古代男子独有的短打布袍。 她……她这是穿书了,还穿成了一个渣天渣地的反派男人? 陈白驰惶恐而迟疑地向自己身下摸去…… 还好,她并没有多出些什么不该多的东西! 在她大松了一口气的同时,一个恼怒的火辣声音突然从她身后传了过来。 “逆贼,我要杀了你!” 脚步声响在陈白驰身后,她回过头时正好看到沈璧霜突来的平面一摔。 沈璧霜身上的衣服非常凌乱,莹白的手臂半露在外,红唇因紧咬而红艳动人。 “这美女扑街就是不一样啊……摔了也这么的楚楚动人。” 沈璧霜一脸要吃人的凶狠表情,陈白驰却是笑得一脸春心荡漾。 “小姐姐我之前就贼喜欢你啦,你就是我女神!”陈白驰一边说着一边缓步向沈璧霜走去。 “逆……逆贼,你别过来……你敢动我,朝廷不会放过你的!”沈璧霜的声音里是假装强势的惊慌失措。 陈白驰看自家女神这个模样顿时觉得十分有趣。 她倒是想对沈璧霜做些什么,但她一个女儿身,心有余而力不足啊。 陈白驰正想调戏自家女神几句,帘外却突然传来了一个清越的温雅声音。 “首领,叶琛来给您送汤了。” 帘外的声音轻缓而优雅,既带着几分不疾不徐般的漫不经心,又带着高山流水般的悠远开阔。 只闻其声,不见其人,却又能轻易勾起人心深处对于神秘的好奇和向往。 “首领,这鹿鞭汤滋阴壮阳效果极佳,一定要趁热饮用。”清越的温雅声音再次从帘外传来,随着那声音而落的是一只伸进帘内的素白手掌。 那手掌白皙细腻而又骨节分明,竟是比女子的手掌更为好看。 鹿鞭汤的清香从碗里扩散开来,快速弥漫了整个内室。 鹿鞭……那不是公鹿的那个部位吗? 还没摸清楚状况的陈白驰下意识地想开口拒绝,然而她才稍微露出迟疑的神色,那个隔着布帘的温雅声音就再次从帘外传了进来。 “这是叶琛特意给首领您准备的汤药,首领要辜负叶琛的一番心意吗?” 肉汤的诱人清香再次飘向鼻端,陈白驰咬唇舔了舔舌头,却还是没能抵挡住美食的诱惑。 不就一碗肉汤,喝了应该也没什么事吧? 陈白驰这么自我安慰着伸手接过了那白皙手掌上端着的瓷白色汤碗。 仰头把碗里的鹿鞭汤一饮而尽,陈白驰满足地轻舒了一口气。 这汤真是舌尖上的美食啊! “这汤好好喝,小哥你那还有没有,我想再来一碗!” 陈白驰突来的奇怪称呼令叶琛有些诧异,短暂的错愕过后,帘外站着的温雅男人微微一笑:“请首领稍等,叶琛去去就来。” 沉稳的脚步声渐行渐远,陈白驰放下汤碗时再次对上了沈璧霜那双烈焰般的火辣眼眸。 “逆贼你休想得逞,就算咬舌自尽我也不会让你碰我一根头发!” “可我刚刚……已经碰了你的小手了……” 陈白驰脸上是痞里痞气的玩世不恭,那调戏的表情刺激了沈璧霜。 莹白的面容瞬间大红,沈璧霜正要开口大骂,一个穿着灰袍短打的小少年突然从门外破帘而入。 “强迫一个女人,你就这点本事?” 小少年看起来只有十二、三岁的模样,但那张脸却冷冰冰的,整个人就像个七老八十的老人家那样认真而严肃,丝毫容不下任何玩笑和不正经。 陈白驰只感觉一阵冷风扑面而来,紧接着小少年就稳稳地站在了她的面前。 眼前的小少年有着一张邪气而魅惑的阴森面容,那双看向陈白驰的眼眸漆黑而幽深,明明嘴角勾着一个类似微笑的上扬弧度,但这表情挂在小少年脸上竟显得格外渗人。 看着那双小狼崽般的阴侧眼眸,陈白驰的小心脏不禁抖了几抖。 这小少年不就是漫画书里最后的大反派…… 第二章 流鼻血事件 漫画书里最后的大反派……正是她这个反派首领的弟弟。 虽说是弟弟,但她和这个小少年却没任何血缘关系……而且在不久后的将来,这个弟弟会取代她组织首领的位置,成为一个心狠手辣的大反派,杀人如麻的他会发起一系列战争和暴乱,最后还要拉着男主同归于尽。 陈白驰一想到这,小心脏更是砰砰直跳。 毒辣的凶残目光再次向她射了过来。 “这女人我陈洛年今天要定了。” 日后的大反派亲自开了口,爱惜狗命的陈白驰自然不敢伸手阻拦。 女神虽好,小命更重! 她正想将大美女沈璧霜打包送上时,一个轻缓的声音随着脚步声再次从帘外传来。 “洛年,这是首领的私事,你不该插手的。” 干净的素手拨帘而入,最先落入陈白驰眼底的是那宽松的素色儒服,然后是一张……平淡到毫无特色的朴素面容。 男子的皮肤白皙而细腻,那五官分开看是十分精致好看的,只是这合起来嘛……真的就太过普通了。 在陈白驰打量男子的时候,他已经缓步走到了她面前并陈洛年并排站在了一起。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陈白驰原本以为叶琛和陈洛年站在一起会被比的体无完肤,但出乎她意料的是,叶琛那身洗练般的豁达气度竟和陈洛年的美色不相上下。 虽没有漂亮的面容,但却会令人不自觉地想要将目光停留在他的身上。 “哼!” 陈洛年冷哼一声后直接越过陈白驰的肩膀,将手伸向了站在她身后的沈璧霜。 “人我看上了,就请大哥割爱吧。” 陈洛年的手还没来得及碰上沈璧君就被一只汤碗拦了下来。 “无规矩不成方圆,首领身为组织的首领,在组织拥有最高决策权,你要真看上这名美貌女子,不如再等3个月。” “3个月后,你和首领比武,若你挑战首领成功,成了这组织的新首领,这名女子自然归你所有。” 叶琛的话礼貌而温雅却又带着令人信服的沉稳气魄。 陈洛年狠狠剜了挑衅他的叶琛一眼,伸出的手掌却并没收回。 叶琛手上阻拦陈洛年的瓷碗向前一推,顺势转到了陈白驰脸上。 “首领,您的汤。” 看着叶琛和陈洛年之间的暗潮汹涌,陈白驰默默接过那个轻贴着她脸颊的瓷碗。 她就是个默默无名的喝汤群众……她什么都不知道啊。 又是一碗鹿鞭汤下肚,陈白驰满足地舔了舔瓷碗,然而舔着舔着她就发现了不对劲。 怎么鼻子痒痒的……而且这碗怎么有股腥味…… 有血滴落在白净的瓷碗上,陈白驰吓的大叫出声。 “啊……” 陈白驰堪比鸡鸣的尖叫声快速响彻整个房间,正和叶琛对峙着的陈洛年被陈白驰这突来的尖叫声吓了一大跳,他愕然看着站在他身前,面色恐慌的清俊少年,只觉得似乎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 少年还是那个令他厌恶的清俊少年,但那双乌黑的眼眸却和平时的冷漠寡淡大相径庭。 陈白驰突来的大叫声令陈洛年愕然的同时也令叶琛凝起了那眸色清亮的漆黑眼眸。 这陈白驰……似乎有些地方不大一样了…… “不就流点鼻血,你鬼叫什么,没见过你这么弱的男人,本小姐我十岁跟爹爹上阵杀敌时流的可不止这么点血。” 最先反应过来的竟是沈璧霜,英姿飒爽的泼辣女子一手捏着陈白驰的鼻子,另一手托着她的下颚向上扬起。 陈洛年和叶琛间暗潮汹涌的诡异对峙因陈白驰这场虚不受补的流鼻血闹剧而被彻底打破。 “大哥……首领的位置我一定会取而代之,3个月后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陈洛年的声音还带着小少年独有的清脆,只是那说出口的话语却比成人更狠毒三分。 看着那个视她为杀亲仇人般的小少年,陈白驰一脸懵逼的同时还感觉到了一股莫名的烦躁。 鼻端是飞流直下三千尺的鼻血,身边站着的人里,一个是视她如仇人般的小少年,一个是……笑面虎般的奇怪下属。 眼前发生的事虽然令她感觉一脸懵逼,但她并不是傻子。 刚刚叶琛和陈洛年的对峙里,叶琛看似在为她说话,实则是在陈洛年面前给她拉仇恨! 如果按照漫画书里的原定剧情发展,她很快就会被眼前这个小少年夺位成功,至于她被夺位后的下场…… 陈白驰有些苦恼地抬手捶打上自己的后脑勺。 当初为了省订阅费,她可是个只看主线的抠门读者,陈白驰这个人物在漫画书里……可是个低的毫无存在感的人物啊…… “如果没什么事,你们就出去吧。” 陈白驰一手捂着鼻子一边驱逐身边的人离开。 今天发生的事情太过匪夷所思了,她要好好睡上一觉…… “呵……说的好像谁想留下来一样。” 陈洛年冷哼一声后大步转身离开,倒是叶琛还站在原地纹丝未动。 “我叫牧轻进来服侍首领吧,首领身边总要有个服侍的人。” “……不用,沈璧君留下就行。” 开什么国际玩笑,她可是个冒牌货,这越是亲近的人越容易看出她的破绽。 看沈璧君的模样应该和她一样初来乍到,虽然沈璧君视她如逆贼,但和其他人比起来,她倒宁愿相信沈璧君。 “是,那叶琛先告退了,首领有什么事随时传唤叶琛就好。” 身形颀长的男子微微颔首一笑对陈白驰行了一礼后动作优雅地转身告退了。 灯影映在叶琛白皙的侧脸上,那刚刚还看似温雅的笑容此时竟透出了几分棱角分明般的清冷凌厉。 当房里只剩下陈白驰和沈璧君两个人时,沈璧君赶紧向后跳了一大步。 “逆贼,你、你休想让我服侍你!” “……你放心我对女人没兴趣。” “你对女人没兴趣你那几个下属还把我绑来给你当压寨夫人!” “啊?” 沈璧君的话令陈白驰有些错愕的同时又勾起了她的好奇心。 “压寨夫人?” “我逃婚离府,混迹民间时听闻你们组织频频和朝廷作对,身为镇国将军府的嫡女我怎么能让你们为非作歹……怪只怪我一时不慎着了你们的道。” “陈白驰我告诉你,要杀要剐随你便,我是不会对你屈服的,即使你得到了我的人,你也得不到我的心!” 第三章 勾搭小哥失败 熟悉的对白令陈白驰感觉越发无语……这沈璧霜真当自己在演戏吗? “我真的对女人不敢兴趣……” 陈白驰一再强烈的话令沈璧霜顿悟般地睁大了眼睛。 “我知道了,你有龙阳之癖!” “……” “我就说你属下看你的眼神怎么那么奇怪,原来你和你属下都是有龙阳之癖的怪人!” “属下?” “就是刚刚给你送汤那书生。” 沈璧霜的话令陈白驰有些想入非非。 “难道那个笑面虎似的家伙觊觎我的美色?” 陈白驰一想到这嘴角竟不自觉挂起了一个傻子般的乐呵呵笑容。 “叶琛小哥一身细皮嫩肉的这手感一定不差。” 在陈白驰肖想叶琛那身细皮嫩肉时,庭院深处的梨花树下,叶琛正拿着一卷书册淡淡翻阅。 男子白皙的侧脸温润优雅,只是那含蓄的优雅中又带着几分令人无法触碰的清冷疏淡。 院外有细微的推门声传来,男子并未抬头,但已经精准无误地捕捉到了来人的方向。 “我不喜欢别人私闯我的住处。” 叶琛的声音非常清淡,就像那从叶间漏下的月光般清浅而稀疏,近在咫尺的距离但又带着疏远且不可触碰的冷淡。 “是我冒犯了。” 来人的面容被夜色所掩藏,但从那快速跪下的动作里不难看出,他对眼前这个男子的恐惧和害怕。 “王爷有句话让属下转告公子,请公子务必保护未来王妃的安全。” “哦,他既然这么着急,怎么不自己亲自过来将人领回去?” “属下不敢妄自揣度王爷的心思……” “你让他放心,人还活着。” 随着叶琛话音而落的还有那素手翻折过书页的轻微摩挲声。 “过两天借你的人一用。” “是,王爷特意吩咐过,让我们听凭公子调遣。只是不知……公子打算让我们去执行什么任务?” “刺杀。” 轻淡的声音从那优雅的薄唇里吐出,明明是置人于死地的绝情话语,但由叶琛说出却给人一种清贵优雅的闲适感。 几年前的那件事在这不经意间突然在男人脑海里一闪而过。 这位优雅的清贵公子可是个为了灭一人可以舍一城的狠角色啊…… 有冷汗从男人额头冒出但他却不敢抬手擦拭。 似乎感觉到地上跪着的男人心底的恐惧,叶琛慢慢合上了手里还没看完的书卷。 “恐能醒心,惧能醒神,心神清明则无所畏惧。” 清冷的月色下,叶琛缓缓从大石上站起身来。 夜凉如水,月色更冷,但比这夜色和月光更为清冷的是叶琛那白皙的细腻面容。 冰冷而理智,明明是看透一切的睿智却又带着袖手旁观般的冷漠。 …… 原本应该和女神共度良宵的陈白驰在鹿鞭汤的作用下竟变成了在和自己的鼻血不断奋战。 陈白驰是一夜没睡,但那个口口声声喊她逆贼的沈璧霜却在她的床上睡的十分香甜。 睡意全无的陈白驰决定去找叶琛小哥那一探虚实。 如果叶琛小哥真有龙阳之癖觊觎她的美色,那她就给叶琛小哥找几个面首或是小白脸,只要下属忠心听话,她这个做首领的还是非常愿意满足自家下属的。 但如果叶琛小哥对她待会的色诱毫无兴趣,那把这样的下属留在身边就是一件很危险的事情了…… 叶琛居住的庭院在组织一个非常角落的位置,虽然地方偏僻但却极为安静清幽。 陈白驰推开院门时一眼就看到了那个在菜地里拨弄植物的温雅男人。 叶琛身上穿的还是昨夜那身干净的素色儒服,这人明明在干着粗重的农活,但却给人一种教书般的清越优雅。 “你这草种得不错啊。” 陈白驰小碎步走上前去,刻意和叶琛小哥套近乎。 今天她特意穿了一件鹅黄色的娇嫩衣裳,以她善于捕捉时尚的眼光推断,攻略叶琛这种温雅男人得走小清新路线。 陈白驰一边伸手拉扯自己的衣裳前襟,一边弯腰凑向了正准备站起身来的叶琛。 这男人近距离一看,皮肤真是超好的,光滑细腻吹弹可破。 “首领怎么过来了?” 叶琛动作闲适地侧过头来,面向了陈白驰所在的方向。 男人脸上是他一惯的温雅轻淡,那嘴角勾扬起的笑容是恰到好处的适可而止。 漆黑的眼眸轻淡且毫无波澜,很显然他并没因她今天的刻意打扮而有所惊讶或是失态。 “来看看你啊,我听牧轻说你昨夜刚从外面办事回来就过来给我送汤,真是辛苦你了,你说我要怎么奖励你才好?” 陈白驰说话间已经伸手搭上了叶琛的肩膀,似有意又似无意般用手肘轻蹭了下男人的下颚。 她挑逗的动作已经非常明显了,但对于她的挑逗,叶琛却始终都是一副坐怀不乱的从容模样。 这人是呆子吗,又或是读书读傻了? “如果首领真想奖励我,那不如……” 叶琛脸上的笑容是一如既往的轻淡温雅但陈白驰却突然有了几分不好的预感。 “不如首领帮叶琛试药吧” “叶琛最近新研制了几味药,但不知道用在人身上会如何?” “这……药这东西不能乱用,你说是吧,万一闹出人命……” “首领是不相信叶琛吗?” “不……” “那首领这是答应了叶琛的请求是吧?既然首领已经答应,那不如就随叶琛进屋吧。” 叶琛说着对陈白驰做了个请的手势。 陈白驰一看叶琛这阵仗哪里还敢多加逗留。 “哎呀……我肚子疼,不行了我憋不住了要赶紧去茅房。”陈白驰一边嚷嚷着,一边快步向庭院门口的方向退去。 “首领肚子疼?该不会是沾染了这地里药材的药性了吧?” 叶琛的话令陈白驰差点一口老血喷出来,原本只是假装肚子疼,但在叶琛善意的“提醒”下陈白驰却真的感觉小腹传来一阵抽疼的感觉。 …… 在陈白驰进叶琛的庭院前,她觉得主动权是掌握在自己手上的,但她进去不过才三言两语的功夫,竟就已经被叶琛小哥唬的一愣一愣的。 根据陈白驰看漫画多年的经验,像叶琛小哥这类笑面虎,不是在觊觎她的美色就是在觊觎她的权势。 既然叶琛小哥对她的美貌毫无兴趣,那就只有一种可能。 叶琛小哥想要谋权篡位,他在觊觎她组织首领的位置! 第四章 小哥是捡来的 “难怪叶琛小哥昨晚一直在给我拉仇恨,原来叶琛小哥打的是鹬蚌相争渔翁得利的主意。” 蹲在茅房的陈白驰一边解决着自己的生理问题,一边自言自语。 “珍爱生命,远离叶琛小哥,我陈白驰绝不是那种会被白皮肤迷惑的肤浅女人!” 茅房里的陈白驰是解决的十分痛快了,但等在茅房外的牧轻却是一脸担心的忧虑表情。 刚刚他收到下面的人传递上来的消息……组织管辖下的善堂年年入不敷出,再这么补贴下去,只怕今年就连总部都得节衣缩食才能维持生计了。 首领甚少管组织旗下的产业,这该如何是好? …… 陈白驰从茅坑出来时脸上露出了一个幸福的笑容。 “真是太舒服了,这世界上最令人开心的三件事:吃饭、睡觉、上茅厕。” 陈白驰嘴里哼着小曲伸手勾搭上了牧轻的肩膀。 “牧轻,今天早……膳吃什么呀?” 陈白驰突来的亲近行为令牧轻混身一僵。 “首领今天很不一样啊……以前的您从不会和人如此亲近的。” 牧轻的话令陈白驰心里疙瘩了一下。 糟糕……浪过头本性暴露了…… 看来之前的陈白驰性格高冷啊。 “咳……这人的性格是会变的嘛,今天的我已经不再是昨天的我。” “……” “牧轻我有事想问你。” “首领请说。” “昨晚沈璧霜问我……为什么陈洛年对我就像对待杀亲仇人那样?” “首领和少主都是老教主领养的战乱孤儿,您和少主之间既是兄弟也是竞争对手。一年前老教主撒手人寰时将首领的位置传给了您,少主也是从那时起和您彻底闹翻的……” 一个男人最在意的什么,那当然是他的事业和女人。 现在她不但抢了陈洛年心爱的事业还抢了他喜欢的女人……陈白驰想起陈洛年看她时那阴侧侧的凶狠眼神不禁打了个大大的哆嗦。 她现在开始好好对他,等他以后彻底黑化了能留她一条狗命吗…… “沈璧霜还问我,这叶琛为什么能随意进出我的房间?” “叶琛是组织的军师,地位仅在您之下,当然能随意进出您的房间……这叶琛还是首领您从外面捡回来的男人。” ……捡回来的,看来这叶琛小哥来历不明啊。 “沈璧霜还问我……” 陈白驰话还没说完就被牧轻弱弱地开口打断了。 “这沈小姐问题还真多啊……镇国将军府的嫡女就是比咱们有文化,有文化的人就是不一样。” 牧轻的感叹令陈白驰咧嘴一笑。 “沈璧霜还问我,今天早膳吃什么?” 陈白驰咧嘴一笑时正好露出了那白白的牙齿。 清晨的阳光灿烂而蓬勃,在竹林里练功的陈洛年看着那傻子般的灿烂笑容只觉得异常刺眼而愚蠢。 陈白驰和牧轻之间的对话他丝毫不感兴趣,但深厚的内功令他耳目异常灵敏。 那些他毫不感兴趣的无聊对话在不经意间竟全都入了耳朵。 “哼,都不知道老东西看上他些什么,功夫差还不努力。” 陈洛年冷哼一声后向竹林更深处走出。 三个月……三个月后他一定会取代他成为组织的新首领。 等他落到了他手上,他一定…… 陈洛年恨恨地想着,嘴角勾起了一个恶狠狠的笑容。 …… 作为组织首领陈白驰非常期待她来到这个世界后的第一顿早餐。 然而看着桌上的清粥萝卜干时她却是瞬间傻了眼。 “我……肠胃不好吗?” “啊?” “虽然是早膳……但也不用这么素吧?” “今年粮食收成不好,除去上交给朝廷的粮食外我们又拨了些接济善堂,现在组织里的粮食存量只够勉强支撑到秋收。” “如若今年与去年一样……发生旱涝灾害……” 牧轻的声音越来越轻,说到后面直接停住了话语。 “我们……这么贫穷的吗?” 说好的为恶一方的神秘组织呢……怎么把自己整得跟贫民窟一样。 肚子传来饥肠辘辘的“咕噜”声,尽管桌上的清粥看起来卖相很差,但陈白驰还是端起瓷碗咕噜咕噜地喝了起来。 成为首领的陈白驰以为自己拥有的是金山银山,但她没想到……自己接管的竟然是个烂摊子。 来到这已经是没办法改变的事实,为了肚子着想,她得尽快摸清楚这神秘组织的运营结构。 填饱肚子的陈白驰脑子逐渐活络了起来。 “牧轻把组织这半年来的账本拿给我。” “这……一年前首领您带叶琛回来后就把组织的账目交由他来打理,这叶琛的庭院平时除了首领您以外没任何人敢轻易进入。” “一个小军师在组织里这么有威信?” 牧轻的话令陈白驰努了努嘴巴。 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啊。 “你待会亲自过去取,就说是我的命令。” “……是” 牧轻双手抱拳领命而去,然而半柱香的时间过去后,牧轻却是空手而归。 “首领,叶琛让我转达您一句话,想要账本,请您亲自去取。” 牧轻的话令陈白驰顿时有些炸毛。 这……这身为一个下属也太嚣张了吧! 竟然让她一个首领亲自去取东西? “去就去,谁怕谁!” 陈白驰没想到自己刚说完要珍爱小命远离叶琛小哥就会被自己说过的话啪啪打脸。 再次站在那景色秀美的庭院里陈白驰却比之前多了几分戒备。 这账本,她今天一定要拿到手。 然而令陈白驰没想到的是,当她斗志昂扬地伸手推开那扇雕花木门时,伏在桌案上的温雅男人却只是抬起头来对她微微一笑。 “请首领稍等,叶琛整理完这些资料就把账本完整地移交给您。” 叶琛脸上的表情看起来十分闲适没有任何恼火或者生气的迹象。 在陈白驰有些摸不准叶琛葫芦里到底在卖什么药的时候,白皙的手掌已经将一个精致的锦盒推到了她的面前。 “一年前首领把这些账本和印鉴暂存在叶琛这,现在叶琛完璧归赵,以后组织里的账务叶琛不会再管了。” 她不过就问他要个账本,这男人竟然威胁她要撂挑子不干了? 第五章 外出 “叶琛,你什么意思?你吃我的住我的,现在竟然和我说,你要撂挑子不干了?” 真当她初来乍到好欺负吗? 陈白驰随手捞起桌案上的算盘,拿着算盘就是噼里啪啦的乱打一通。 “借住费、伙食费、你使用过的东西的折损费,你要撂挑子不干也行,赔钱吧。” 陈白驰说着“啪”的一声把算盘大力拍在了叶琛面前。 墨色的算盘通体乌黑,由乌木和黑玉所制,陈白驰柔嫩的手掌放在上面显得异常莹白干净。 少年的面色因恼火而双颊泛红,但最吸引叶琛的却是那双乌黑的干净眼眸。 那双眼眸是那么的干净清澈,就像一个初生婴儿一般,里面没有任何莫测或是诡诈,有的是最为真实的鲜明怒火。 这双眼睛和之前的陈白驰截然不同。 微不可察的错愕过后叶琛再次对陈白驰微微一笑。 “叶琛身无分文。” 男人眼里的坦白磊落令陈白驰忍不住笑出了声。 “没钱你还这么嚣张!” “这些账本我先借看一下,晚点还你,至于这些印鉴,你就继续给我保管着。” 陈白驰说着伸出手去,轻拍了下叶琛的头。 男人乌黑的长发光滑如丝缎,但却十分寒冷,明明是艳阳高照时分,但男人的头发却冷的像置身深夜一样。 “身子虚就别想这么多,你这人心思太重了。” 陈白驰的话是无意中说出,但叶琛却已经入了心。 心思重吗? 很多人都对他说过这句话,那些对他说这句话的人都害怕恐惧他,从没有人像眼前这个少年这样,说的这么轻松随意。 果然是无知者无畏啊。 叶琛心里有些轻视和不以为意,但面上却是笑得一派温雅。 “既然首领您已经不相信叶琛了,那叶琛又何必自讨没趣,继续揽着组织里的账目不放手?” 男人脸上高风亮节般的豁达面色令陈白驰感觉一阵不爽。 这年头身无分文的人都这么装吗? “信不信你是我的事,但干不干活就是你的事了,叶琛我不管我当时为什么把你捡回来,我也不管你到底为什么留在这,但你吃了我家饭你就必须要有所贡献,这是你的职责。” 陈白驰的声音并不大但却令叶琛凝起了眼眸。 “首领今天和往日大不相同。” 叶琛的话令陈白驰瞬间意识到了自己的莽撞。 天……刚刚的她真是被怒火冲晕了头脑,那么多破绽和不合常理,现在的她无论怎么开口解释都只会显得欲盖弥彰。 既然没办法圆谎,那就只能选择遁走了…… “既然管理组织账务是你的工作,那我就不越俎代庖了,正好我有些想上茅厕……那我就先带牧轻离开了。” 看着快步转身离开的陈白驰叶琛脸上勾起了一个讳莫如深的温雅笑容。 陈白驰才刚离开就有一个影子般的黑衣人突然从房梁上跳了下来。 “还是公子有办法,公子这招以退为进,既能维持自己在首领心里的地位又能保住账本,公子这是一箭双雕啊。” 对于黑衣人的夸赞叶琛只是微微一笑。 “运气好罢了。” 刚刚就差一点点,账本就要被她拿走了。 …… 走出叶琛庭院的陈白驰无语地抬手大力捶上自己的脑袋。 天……她个蠢货,竟然没把账本拿出来。 她这是什么记性和脑子啊,该不会是上辈子被猪踢过吧…… 既然拿不到账本,那让牧轻带她出门实地考察了。 “牧轻我们出去吧。” “首领想去哪?” “去组织管辖的地方看看。” “首领想先去善堂还是学堂?” 这俩地方一听就像慈善机构,还是那种烧钱无上限的慈善机构……难怪组织这么清贫拮据,这都是有原因的啊…… 只是这组织的经济来源……到底在哪? 陈白驰心里非常好奇但却不敢随意询问。 叶琛小哥似乎已经发现了她的不对劲,现在的她不可以再暴露更多。 不然……会被当成妖怪抓起来吧…… 组织坐落在羌国蒲川城内的松森山上,松森山脉位于羌国和戎国的交界地带,山内林势复杂,既是羌国隔绝戎国的最佳屏障,也是组织藏身的最佳地点。 看着那匹被牧轻牵出的高头大马陈白驰是瞬间傻了眼。 作为一个接受过良好教育的现代人,骑马这东西……她还真不会…… 山里林势复杂,坐马车就是个不切实际的梦想。 不能坐马车陈白驰又不会骑马,于是……她厚着脸皮撩牧轻和她同乘一骑。 牧轻是个年轻的俊帅小伙,胸腹上肌肉满满,陈白驰伸臂圈抱上那腰身只觉得掌下手感极好。 “牧轻看不出啊,你这身段挺有料的嘛。” 陈白驰的戏语令牧轻浑身一僵。 “首领……属下……只喜欢女子……可能没办法满足您的需求。” 牧轻话说的十分小心,现在他真的非常害怕首领会对他说出些什么惊世骇俗的奇怪话语。 那天早上他路过叶琛庭院时可是看到了非常辣眼睛的画面啊……首领该不会真有龙阳之癖,想要和他…… 看着牧轻那微现青白的面色,陈白驰忍不住抓着他的手臂嘻嘻哈哈地笑了起来。 陈白驰毫不客气的大笑声令牧轻非常尴尬。 到底是要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亲近下属陈白驰也不敢太过放浪,这要把人给吓跑了以后可没人帮她跑腿啦。 她轻咳一声后突然端正了自己的态度。 “我们走吧,得在天黑前赶回来,不然……是要错过饭点的。” 善堂位于蒲川城的贫民区,虽说是善堂但其实说白了就是一所漏风的四合院。 院子住着的全是年迈体弱的老人家,行将就木的老人里有几个病怏怏地躺在床上,另一些则颤抖着双手正在打牌,还有一些则围坐在一起聊着一些街头邻里间的八卦。 看到忽然到来的陈白驰老人们显得非常开心。 “呀,首领你来啦,吃过没?” “首领你快来看我这手牌打的怎么要,是不是快要糊了!” “首领我和你说啊,这街头的王老五家生了个大胖小子……” 老人们的热情令陈白驰有些受宠若惊。 “等等……你们一个个慢慢说,别着急!” 第六章 酥糖 虽然漏风小屋有些残破,但却被老人们收拾的十分干净。 这里的生活虽然并不好,但对于没什么追求的老人家而言倒也算是得过且过。 中午老人们留陈白驰吃饭,陈白驰原本就不是个扭捏的人,盛情难却下她也就却之不恭了。 然而老人们端上来的饭菜却令她有些一言难尽。 这早上喝清粥也就算了……这中午竟然也是全素宴。 清炒土豆丝、清炒荇菜、清炒冬葵…… 这菜是不少……但为什么全是素啊,她又不是只吃草的牛! 察觉到陈白驰脸上错愕的表情,老人赶紧开口解释。 “我们这些老家伙平时吃惯了这些清淡的东西倒忘了白驰你还是个血气方刚的少年郎,我现在就去切些腊肉出来。” 老人家说着已经站起身来向里屋的灶房走去。 “你们平时就吃这些?” “这些东西没营养,你们年纪大了,更应该注意身体和保养啊,怎么能完全不摄入蛋白质!” 陈白驰一脸不赞同地看着被她说的一脸懵逼的老人。 “蛋……白?” 长桌上的老人一脸茫然地看着陈白驰。 “我们这没鸡蛋啊……” 意识到自己说错话的陈白驰赶紧伸手捂住嘴巴。 “我个蠢货,怎么又忘了这里是古代……” 陈白驰放下手掌时脸上是刻意凝起的严肃表情。 “老人家,就算是你们是老人,就算你们行将就木,你们也该做一个有追求的老人!” “啊?” “喝酒吃肉乃是人生一大乐事,怎么能轻易舍弃!” “首领……我们吃不起的……” 老人脸上的表情因那句坦白说出的话而面色微红。 看着那老人家脸上那弱弱的尴尬表情,陈白驰只觉得有股热血正往她脑袋横冲直撞。 “不,我们吃得起,今年庆祝秋收前,我们一定都吃得起。” 陈白驰说完豪气冲天的把筷子往桌上一拍。 “做人一定要有梦想,万一见鬼了呢!” …… 吃过饭从善堂出来已经是午后时分,陈白驰怕打扰学堂里的学生休息,便吩咐牧轻晚些再过去。 既然暂时无处可去陈白驰便和牧轻在河岸边瞎溜达,顺便……蹭口茶水。 陈白驰心里想着善堂的事情并没开口说话,倒是站在她身旁的牧轻主动开了口。 “其实我们每年给善堂的拨款并不少,只是……光靠我们劫富济贫那点银子实在是杯水车薪啊。” “老首领在时我们还会承接暗杀富商和朝廷官员的委托贴补生计,但首领您上位后就把这条财路彻底斩断了。” 牧轻的话说的陈白驰冷汗直冒。 劫富济贫?暗杀? 这神秘组织果然不愧是反派啊……做事这么高调竟然还能活到现在? 果然这世界上不止主角有光环,反派也是有光环的。 “您和少主虽然从以前开始就总是对着干,但彻底闹掰却是从您当上新首领斩断组织财路开始的,少主想将暗杀做大做强,您却禁止组织再接这种买卖。” “组织能幸存到现在,这运气真是……相当好啊……” “朝廷之前想要派兵围剿我们,但因松森山脉地势险要又位于两国的交界地带,所以最后只能作罢。” “朝廷动过围剿我们的念头!?”牧轻的话令陈白驰差点咬掉舌头。 之前她只觉得这神秘组织经济有点穷,但现在她却感觉有把刀架在了她的脖子上。 和朝廷作对放到现代不就等于和政府作对……这样的人都会死的很惨的…… 她可是已经死过一次的人了,她还没活够,不想就这样死第二次! 乌黑的瞳孔里有坚定的光芒一闪而过。 “你放心,有我在,就算是弯的我也能给你重新掰直了。” 反派,不要紧,她可以带领反派好好做人。 入不敷出,不要紧,她可以带神秘组织发家致富。 想要篡位的大反派弟弟,不要紧,她可以带他弃恶从良。 只是在发家致富前……她要先想个办法,改善善堂老人们的伙食问题。 如果放在现代有健全的社会体系作为支撑她当然就不必担心了,但这是古代……在古代没有孩子的孤寡老人就真的只能自生自灭了…… “弯的……掰直?” 陈白驰点了点正想开口解释,她的肚子却在这时不合时宜地叫了起来。 中午的饭陈白驰根本就没吃饱,刚刚又思考了一番事情,这会自然感觉到了饥饿,牧轻看了神色尴尬的陈白驰一眼,赶紧开口主动请缨。 “我去给首领买些吃的吧。” 看着牧轻转身离开的高大背影陈白驰有些烦躁地踢了踢脚边的石头。 “为什么姐一来到这个世界就要面对这种连发达欧美国家都没能解决的人口老龄化问题啊……” 阳光落在河道上,给河道蒙上了一层好看的金黄色,一个意料之外的身影在这不经意间突然出现在了陈白驰的视线里。 那人竟然是她名义上的“假弟弟”陈洛年…… 冬末初春的温度仍有些寒冷,但小少年身上的衣服却是十分单薄。 明明看起来只有十二、三岁的模样,但那身衣服穿的就像个行将就木的老头子那样。 小男孩就该有小男孩的样子嘛……难怪后面会成为大反派,从小就这么压抑自己,心理能正常才怪。 陈白驰这么想着已经不自觉地向那个精瘦的小身影走了过去。 原本陈白驰想吓唬吓唬陈洛年,但她没想到她的手还来不及搭上小少年的肩膀,陈洛年就突然像是背后长了双眼睛那样回过了头。 “大哥,有事?” 果然是很陈洛年的说话方式啊……陈白驰尴尬一笑却非常自然地从口袋里摸出了刚刚善堂里一位老人塞给她的酥糖。 “给你。” 陈白驰咧嘴一笑将酥糖塞进了陈洛年手里。 少年的牙齿白白的,笑起来时那双乌黑的眼睛就像会发光发亮一样。 陈白驰突来的举动令陈洛年微微怔楞了一下,耳尖禁不自觉红了起来。 “拿开。” 依然是那凶狠而厌恶的语气,只是小少年的目光却不自觉落在了那莹白的手掌上。 第七章 刺杀 这双手是这么的羸弱,弱的他仿佛一伸手就能将它掐断。 “你尝尝嘛,很好吃的,我刚刚偷偷掰了半块试吃了下,甜丝丝的。” 陈白驰的话令陈洛年脸上的表情透露出一种越发无法掩饰的厌恶。 “只有小孩才会吃糖,我又不是小孩……” 陈洛年话还没说完陈白驰就打开了手上包裹着酥糖的油纸,把酥糖扔进了他嘴巴里。 “怎么样?” 陈白驰满怀期待地看着眼前这个明明已经红透的耳朵,但却仍然强装出一副厌恶神色的小少年。 “难吃死了。” 陈洛年双唇一抿就要把嘴巴里的酥糖吐出来,陈白驰见状赶紧伸手捂住了他的嘴巴。 “别啊,浪费食物是会遭天打雷劈的。” “天打雷劈知道吧,就是下雨天时噼里啪啦那种。” 眼前的少年明明比他高出一个脑袋,但陈洛年却觉得眼前的人是个只长个子不长脑子的草包,这种话蒙骗小孩就好了,竟然想用来吓唬他。 心里明明非常不屑陈白驰的吓唬,但唇上的绵软触感却令陈洛年忘了要将眼前这个他最为厌恶的少年推开。 周围有水滴触碰鞋底的声音传来,听觉极为敏锐的陈洛年大力伸手一推,直接将陈白驰推到了地上。 突然发生的一切令陈白驰感觉一脸懵逼的同时还感觉到了深深的委屈,她只是喂他吃了一颗糖,他嫌弃她不讲卫生也不用这样吧…… 跌在地上的陈白驰还来不及有所反应,一把明晃晃的尖刀就快速从她脑袋上一划而过。 墨色细软发丝扬落的同时,陈白驰害怕地抱着自己的脑袋蹲在了地上。 陈白驰的反应令陈洛年非常错愕,小少年双唇微抿,那阴翳的眼眸里有狠色一闪而过,扬手夺刀之间那个比他高出许多的成年男子竟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小少年年纪虽小,但出手却是十分狠辣,那是丝毫不留余地的残忍绝情。 陈白驰没想到自己第一次出门就会遇到刺杀,她这组织首领的脑袋到底有多少人在惦记着……又或者说之前的陈白驰人品太差,差到别人见一次就想揍一次那种。 那几个刺客的目标非常明确,招招都对着陈白驰而去,要不是今天恰好遇到陈洛年,陈白驰真怀疑,她的狗命会交代在这。 陈洛年虽然厌恶她,但在关键时刻却并没有弃她于不顾。 一场无厘头的刺杀来的突然,去的也十分突然,看着那被陈洛年放倒的同伙,几个黑衣人对视一眼后默默背上自己同伴的尸体离开了。 陈洛年想去追,被吓破胆的陈白驰手脚一软,直接摔在了地上。 小少年看了那几个快速撤离的黑衣人一眼又看了摔在地上的陈白驰一眼,放在身侧的小拳头紧了紧,却默默地选择了留下。 “你不是他。” 小少年眸色冰冷的看着陈白驰,那声音冻的就像十二月的寒冰一样。 “拜托,做人能不能有点爱心啊,我已经这么惨了,你还要在这质问我!” 小少年并没对陈白驰伸出手,但陈白驰却十分自觉地伸手握上了他的手臂,拽着他的手臂从地上爬起身来。 “你到底是谁,真正的陈白驰在哪?” “……你听好了,老子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我就是陈白驰,不信你来验明正身啊!” 陈白驰说着伸手就要去扯自己身上的衣服。 小少年面色一红十分自觉地向后跳了一大步,那原本看向陈白驰的目光也不自觉移了开来。 陈洛年脸上的表情令陈白驰大感有趣,心里突然涌起了一个隐秘而邪恶的想法。 虽说这小少年以后会成为杀人如麻的大反派,但现在他不过就是个十二、三岁的小男孩。 “大家都是男的,你害羞什么,你不是觉得我是个冒牌货吗,那你来验明正身啊。” 陈白驰说着就想伸手去抓陈洛年的手掌,然而她的手才刚碰触上陈洛年,小少年就像是如遭雷击一般瞬间僵在了当场。 嘻笑的声音响在陈洛年耳边,原本面色微红的陈洛年马上反应过来自己这是被陈白驰给戏耍了。 惊疑不定的光芒在陈洛年眼眸里快速掠闪而过,他恶狠狠地剜了陈白驰一眼后突然一眼不发地转过了身。 陈白驰看着快速转过身去的小少年知道自己这玩笑是开大了,她赶紧上前一步,快速握上了小少年的手掌。 “洛年,刚刚的事谢谢你。” “我确实是陈白驰,现在的我确实不会武功。” 陈白驰说着主动将自己的手腕送到了陈洛年指下。 “刚刚的事不是我安排的,更不是我有心要去试探你的功夫。” 陈洛年将信将疑地合指紧扣上陈白驰的手腕。 腕间的脉搏轻缓而无力……这确实是…… 陈洛年震惊地看着面色磊落的陈白驰,非常不能理解他的坦言相告。 “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 “啊?” “因为我……怕死……” 以陈洛年的功夫估计一根手指就能捏死她,三个月后比武她真怕陈洛年会把她揍个半身不遂。 “呵……大哥告诉我这些是想让我放弃和你争夺首领的位置吗?” “……” 这小少年年级小小的怎么就有被害妄想症了呢。 “不……首领的位置我会还给你的。” 陈白驰看向陈洛年的目光真挚而诚恳,那双乌黑的眼眸里此时倒影的全是陈洛年一人的影子。 心底有了一个模糊而朦胧的想法,陈白驰突然开口对陈洛年许下了一个十分匪夷所思的约定。 “给我半年时间,半年后我一定把属于你的东西还给你。” 陈洛年眸色黑沉地看了陈白驰一眼,却是再次默默转过了身。 “洛年,三个月和半年其实相差不大……” 陈白驰正想继续开口说服陈洛年,陈洛年冰冷的声音却突然透过风传了过来。 “我答应你。” “从明天起……每日清晨来竹林找我,我教你一些基本的防身功夫。” “我不知道你武功是怎么失去的,我也不感兴趣,但组织首领不能是个草包,临时的也不可以。” 随着那冰冷声音而落的是那彻底消失在岸边的冷傲小少年。 第八章 好意被拒绝 松森山脉庭院深处的小别院内,一个身上带血的黑衣人单膝跪在了一个身穿素色儒服的颀长男子身前。 男子素手执起墨色的棋子,另一手微托着下颚,脸上是一派优雅的闲适和难以捉摸。 “陈洛年突然出现,刺杀任务失败……请公子责罚。” “无妨。” 男子闲适的面色毫无波澜,很显然刺杀失败是他意料之中的事情。 “今日这场刺杀虽是刺杀也是试探。” “公子的意思是?” “现在的陈白驰可能并非真正的陈白驰。” “这……我们刚刚前去刺杀时确实发现了一件奇怪的事情。” “哦?” “现在这个陈白驰似乎并不会武……面对我们的刺杀陈白驰毫无招架之力,要不是陈洛年突然出现,只怕今日陈白驰就要成为我们剑下的鬼魂了。” “不会武?” 叶琛嘴角微微弯起一个趣味的弧度。 “富有权势的人为了避免自己重病或是受伤时被人趁虚而入通常都会选择圈养替身。” “公子的意思是……现在这个陈白驰是个冒牌货?” “虚虚实实谁又看得清呢?” “据说这陈白驰被上一任首领收养时背部曾经遭受重创……” “既然如此,那就扒开衣服一看究竟吧。” …… 下午遭遇刺杀过后陈白驰可是被吓破了胆,学堂那边她是暂时不敢去了,陈洛年离开后她就赶紧叫上牧轻打道回府。 “首领要不要买些姑娘用的东西给沈姑娘?” “我们组织朴素到……连姑娘用的东西都没有吗?” “首领说笑了,老首领在时就立下过规矩,组织只收男人不要女人,从没人像沈姑娘那么凶悍,一个姑娘家就敢来单挑咱们组织……” 牧轻无意中的提醒话语令陈白驰瞬间明白,为什么陈洛年怀疑她是个冒牌货却从没怀疑过她是个女的。 原来不是她演技好……是以前的陈白驰帮她树立了一个良好的男人形象…… “哦……那就去集市买些姑娘家用的东西吧。” 她可以多买一些……到时候自己可以偷偷摸些来用。 这女人嘛,护肤还是很重要的。 陈白驰跟牧轻去了趟集市,除了姑娘家用的东西外陈白驰还买了两串糖葫芦。 虽然下午她把酥糖丢进小少年嘴巴时小少年一直黑沉着脸色,但她还是从那微微舒展的眼角眉梢里看出了他的欢喜。 说到底现在的陈洛年不过是个十二、三岁的小男孩,这个年龄的孩子哪有不喜欢甜丝丝的糖果的? 陈白驰知道以后那个小少年会达到一个别人没办法企及的高度,而她陈白驰就是他黑化的第一刀…… 这一切是可以改变的吧? 他已经答应了她的半年之约,这一次她不会再成为他的绊脚石,因为……她要带他洗心革面好好做人! …… 陈白驰和牧轻从市集回到组织时已经是夜幕低垂时分。 看着那串弯腰递到他面前的糖葫芦小少年好看的剑眉微微皱起。 他冷冷地看着在月色下弯眉而笑的少年,只觉得眼前的陈白驰笑得跟个智障一样。 “今天在集市看到,我看你似乎并不反感甜食就给你买了一串。” 其实这糖葫芦陈白驰买了两串,只不过有一串在回来的路上被她吃掉了…… “拿走,谁喜欢甜食了!” 小少年眼神阴翳地看着陈白驰,说出的话是那种恶狠狠地毫不留情。 下午在河边救她的时候还好好的,怎么这会脾气就这么古怪了? “这是报答,报答你下午救了我。” “呵……谁要救你,我只是不想传出组织首领被暗杀这种丑闻。” “你死了不要紧,可别辱没了我们组织的名号。” 小少年说着抬手大力拍打上陈白驰的手掌。 猝不及防下陈白驰手掌一歪,她手里拿着的糖葫芦擦过她的手背掉到了地上。 泠泠月光下陈白驰莹白的手背染上了一层朱红色的糖渍,她一脸懵逼地看着突然大发脾气的小少年,完全不知道自己到底哪里招惹他了。 陈白驰脸上无辜的茫然表情令小少年感觉一阵烦躁,扬起的手掌紧握成拳,薄唇微微抿起却是一句话都没说出口。 在陈白驰一脸懵逼的时候,一只大黄狗不知道突然从哪蹿了出来,血盆大口一张,一口就咬上了地上的糖葫芦。 看着那叼着糖葫芦快速跑远的大黄狗反应过来的陈白驰只能摸着自己的后脑勺尴尬而笑。 “你不喜欢也没关系……反正没浪费。” “那个……抱歉啊,都没问你喜欢什么,就随便给你买了东西。” “现在问你喜欢什么还来得及吗,下次出门看到,我一定买回来给你。” 小少年冷冷地看着陈白驰,那抿起的薄唇越发紧抿,却还是一句话都没说。 尽管小少年什么话都没说,但那抿起的薄唇透露出的抗拒和厌恶陈白驰看的十分分明。 她还以为她和他的关系开始有所缓和了呢,原来是她自己自作多情了。 “我知道你不喜欢看到我……那我先走了。” 看着那已经转过身去的修长身影,陈洛年放在身侧的手掌越发紧握,陈白驰还没迈步离开,他就已经风一般地从她身旁疾擦而过。 陈白驰羡慕地看着那突然从她身边疾掠而过的精瘦小身影除了羡慕外还是羡慕。 “什么时候我也能这么牛逼一把啊!” 迈步向自己住处走去的陈白驰并不知道,那从她身边疾掠而过的小少年是去追那只叼走了糖葫芦的大黄狗。 “放下你嘴巴里的东西,不然我要你狗命。” 陈洛年眼神阴翳地看着那只叼着糖葫芦的大黄狗,白皙的小脸上是一脸严肃的黑沉表情。 “我陈洛年不喜欢别人碰我的东西,我不要的东西都不可以。” 大黄狗傻乎乎地看着陈洛年,显然不知道眼前这个两条腿的外生物在说些什么。 然而看着小少年那凝起气劲的手掌时,动物的求生本能令大黄狗果断放弃了那根它一直叼在嘴巴里的糖葫芦。 “汪汪……” 大黄狗弱弱地叫了两声后赶紧夹着尾巴逃跑了。 第九章 服侍 陈洛年捡起那根被大黄狗咬的有些融化的糖葫芦小心翼翼地包在了自己的衣袍里。 糖渍沾染上他的手掌,轻微的黏腻感令陈洛年瞬间反应过来自己正在干的事情。 小少年耳根微红,他伸手想将衣袍里包裹着的糖葫芦扔到地上,然而才掀开衣袍却又再次小心翼翼地包了回去。 …… 陈白驰回到自己居住的院子时正好看到沈璧霜在练剑,女子的身姿秀丽却又英姿飒爽,那挽起的剑花干净利落却又带着几分女子独有的柔婉。 真不愧是自带光环的女主啊,这舞起剑来都特别好看。 “咦,逆贼你回来了!” 看到突然出现在门口的陈白驰,沈璧霜看起来似乎十分开心的模样。 “沈姑娘我是有名字的人,我叫陈白驰。” “白……痴?” “哈哈哈……这名字果然很适合你呢。” “……” “你还是叫我逆贼吧……” “逆贼你打算什么时候放我离开?” 沈璧霜的话倒是问了陈白驰一个难题。 放沈璧霜离开就会暴露组织的具体位置,沈璧霜是镇国将军府的嫡女,这一旦让她离开,万一她带兵杀过来怎么办? 组织和朝廷之间,一个是贼一个是兵,这要放沈璧霜离开无疑是自找麻烦。 “你会出卖我们组织吗?” “会!” “那你还让我放你离开,放你离开等你带兵来围剿我吗?”,“沈姑娘我想找死也不是这种死法啊……” “我爹从小就教我辨忠奸明是非,你们组织是贼我们朝廷是兵,我们一定会出手收拾你们的。” 沈璧霜脸上的坦诚令陈白驰感觉一阵无语。 “……” “那就要麻烦沈姑娘暂住在这了。” 杀了沈璧霜是万万不可能的,别说沈璧霜自带主角光环,就凭着她镇国将军府嫡女的身份陈白驰也是万万不敢动她的。 动了她就等于彻底和朝廷闹掰,和整个羌国为敌。 不能动又不能放,真是难办啊…… 身上有黏腻的感觉传来,在外面跑了一天的陈白驰感觉腿脚有些酸疼。 现在的她只想洗个澡再好好睡上一觉,沈璧霜的事情和善堂的事情,她得好好想个解决办法才行。 牧轻和她说过组织里只有男人不收女人,她女人的身份一定不能暴露,这要暴露了别说首领的位置保不住,只怕她这个人都会被扫地出门。 将沈璧霜打发去了隔壁的院子后陈白驰让牧轻送了些沐浴用的热水进来。 身上是暖热的温水但陈白驰却觉得心里有些发冷。 沈璧霜的事还没解决,她就把善堂的事揽上了身。 “陈白驰你当自己是葫芦娃还是咸蛋超人,自己的事都没整明白就夸下海口去管人家的破事。” 在现代她最擅长的事就是给死人化妆和穿衣服了,但这些在古代根本就用不上嘛…… 半只脚已经迈进棺材的老人家,体力活是干不了了,脑子也不灵光,有什么活是老人家可以干,并且能为老人家带来收入的? 灵光在陈白驰脑子里一闪而过,她突然抬手,大力拍打上自己光洁的脑门。 “殡仪馆!” “我可以把善堂改成殡仪馆,让善堂里的老人给死人打斋念经焚香!” 计划在陈白驰脑子里初现雏形,陈白驰兴奋地伸手抓握上木桶边缘想从浴桶里站起身来。 门口传来一阵轻微的推门声,不会武功的陈白驰自然无法察觉。 她看到屏风后有个微微晃动的黑影,却不知那黑影到底进来了多久。 “谁!” 陈白驰大喊一声,赶紧将自己整个人重新埋进水桶里。 “首领,我是叶琛。” 帘内那人的声音听起来非常惊慌失措,有害怕和恐惧但更多的却是被人硬闯内室的羞恼。 在短暂的错愕过后叶琛温声开口。 “牧轻说您要沐浴更衣,所以叶琛特意进来服侍您。” “你……你出去。” 陈白驰深吸一口气,努力平稳住自己因惊慌而有些颤抖的音调。 “今晚不用你服侍,以后我沐浴都不需要任何人服侍。” “是叶琛哪里做的不好,惹首领厌弃了吗?” 陈白驰没想到今天早上对她的调戏还一副坐怀不乱模样的叶琛小哥晚上会像个神经病那样说要服侍她,这叶琛小哥不会真有龙阳之癖吧…… 陈白驰的喝止令叶琛停下了那准备迈进内室的脚步。 男子虽然停下了脚步,但却并没离开。 “咳……不是你的问题,是我最近想要一个人好好思考下人生。” 陈白驰低沉的话语里是刻意凝起的严肃和认真。 “我得好好想下……明天早上到底让牧轻准备什么早餐才好。” 陈白驰说着快速拉下屏风上挂着的衣袍并手脚并用地从浴桶里爬了出来。 虽然隔着屏风,但叶琛却是个视力极好的人,少年瘦长的身影颀长而精瘦。 尽管看不到少年的后背,但他那姣好的身段全落在了叶琛眼里。 陈白驰胡乱穿戴好衣服从屏风后探出脑袋时恰好对上了叶琛那双如深潭般的漆黑眼眸。 男人脸上的表情看起来闲适而磊落,原本有些恼怒火大的陈白驰看了叶琛一眼却是瞬间没了脾气。 人家把她当男人,她把自己当女人,这让她该怎么指责对方? 男人和男人之间一起洗澡搓背都是正常的不得了的事情,她要是因这个朝叶琛发火就显得太小家子气了。 陈白驰有些气闷地看着叶琛,那双乌黑的眼眸里还残留着沐浴过后的氤氲水汽。 “首领似乎遇到了烦心的事情。” 叶琛脸上有微微的怔楞一闪而过,但仅在眨眼之间他就已经恢复了往日一惯的温雅睿智。 “不知道首领遇到了什么烦心事,不如说给叶琛听听,说不定叶琛的拙见能稍微帮到首领。” “你既然管着组织里的账务,那你应该知道组织现在的经济状况吧?” 叶琛微微点了点头,缓缓吐出了四个字。 “不容乐观。” “那你有什么看法?” “断臂求生。” 叶琛的看法令陈白驰微白了脸色。 她苦笑着摇了摇头,却并没对叶琛的意见发表任何看法。 “伤口受伤割掉腐肉时确实会疼痛难忍,但也只有割掉腐肉才能长出新肉。” “所以你的意思是,善堂和学堂就是那块腐肉,组织必须要有所舍弃?” 第十章 再次试探 “首领原本就是极为聪慧的人,有些话自然不用叶琛完全说完。” “如果我不赞同你的意见呢?” “意见仅供参考,说不说是叶琛的选择,用不用是首领的选择。” 男人脸上的表情明明是在微笑,但陈白驰却觉得有股冷意从心底翻涌而上。 眼前的男人从陈白驰第一次见到他开始,他就一直给她一种高深莫测的感觉。 就像盲人摸象,也像雾里看花,总给人一种朦胧的感觉。 他明明就站在她的身前,但她却觉得她从没看清过他。 “叶琛我不愿意。” 陈白驰深吸一口气后目光坚定地看着站在她身前的温雅男人。 “任何捷径都是需要付出代价的,而我不愿意付出走这条捷径所需要付出的代价。” 眼前的少年明明还是那个十六、七岁的清秀少年,但叶琛却感觉有另一个灵魂从那清秀的容颜里直透而出震动的他的眼眸。 “既然首领心里已经有所抉择,那就按照首领自己的想法走下去吧,您是组织的首领,也是组织的最高决策者。” 叶琛对陈白驰微微一笑后突然从宽大的衣袖里拿着一本册子递到了她的面前。 “这是首领今天特意去院子找我讨要的。” 陈白驰疑惑地伸手接过。 叶琛递来的竟是一本已经整理好的账册,那账册十分精简而且一目了然。 账册里列举的是组织这一年来的各项收入,有帮众劳作所得,有变卖组织物资所得,还有各类劫富济贫所得。 虽然收入参差不齐,但每张账页的最后都画了个大大的红色赤字。 果然是入不敷出啊…… 专注于账本的陈白驰并没注意到叶琛脚下一个错位,竟直直踩在了她沐浴过后残留的水渍上。 有异样的光芒在叶琛眼眸里一闪而过,紧接着他脚下一个打滑竟要直直向地上摔去。 打滑的声音令陈白驰下意识地对叶琛伸出了手掌,并一手握上了他腰上的腰带,而叶琛也恰好在这时一把揪上了她的衣服。 衣服撕裂声响起的同时叶琛整个人竟直直摔在了陈白驰背上。 皂角混合着青草的味道传入叶琛鼻端,这味道介乎于少年和少女之间,叶琛漆黑的眸色不禁再次凝起。 眼前的突发状况令陈白驰瞬间傻了眼。 这……算是她被叶琛轻薄了,还是算她轻薄了叶琛? 男子身上宽大的儒服因她的大力拉扯而整件散了开来,陈白驰回过头时正好看到了那因衣服散开而露出的白皙胸膛。 “你皮肤很好啊,平时怎么保养的……” 原本室内尴尬的气氛因陈白驰这煞风景的一句提问而瞬间消失殆尽。 男子漆黑的眼眸里似乎有淡淡的笑意一闪而过,紧接着叶琛伸手将她从地上扶了起来。 “时候不早了,首领早点休息。” 明明衣衫不整的人是他,但现在满脸尴尬的是她,而他反而笑得一脸轻松的闲适模样。 这叶琛小哥该不会是摔坏脑子了吧…… “哦……” “既然账本已经送到,如果首领没其他事,那叶琛就先告退了。” “那个……” “首领还有其他吩咐?” “更深露重,你披件衣服再走吧,早上摸你头发就感觉凉凉的,这男人长得普通就更得注意身体,不然以后娶媳妇困难。” 陈白驰半是关心半是贬损的话语令叶琛觉得有些好笑,他伸手接过陈白驰递来的披风,对她行了个书生之礼后,动作优雅地转过了身。 冬末初春的天气仍有些寒冷,走在鹅卵石路上的叶琛并没打灯。 通往前方的路很黑,而叶琛似乎早就习惯了这种伸手不见五指的黑。 他感官的判断力很好,虽然看不到前方的路但他却总能轻而易举地判断出自己应该走的方向。 手上的披风传来一阵皂角混合着青草的味道,叶琛眉头微微一皱,素手一个扬洒,那件原本搭在他手上的披风就已经随着一股气劲落在了花圃深处的泥地上。 他感官的判断力和记忆力都很好,刚刚拉开少年后背的衣服时,他一眼就看到了那块横亘在他背部的丑陋伤疤。 叶琛想起了自己刚刚无意中伸手搭上陈白驰脉搏时的发现,嘴角不禁勾起了一个趣味的弧度。 “现在这陈白驰似乎越来越有意思了啊。” …… 陈白驰是个非常容易好了伤疤忘了疼的人,昨天才刚被刺杀完,今天她便又和牧轻一起下山去了。 今天下山陈白驰有两个目的,一是去看看组织管理下的学堂,二是去善堂找老人家商量将善堂改造的事。 学堂的环境并没比善堂好上多少,要非得挑出一个优点来说,那就只能说学堂的年轻劳动力比善堂多多了。 善堂里收留的全是孤寡老人,而学堂里收留的则是贫民子弟。 这帮贫民子弟吃苦耐劳,有些甚至学术造诣天赋颇高,但可惜的是出身不好,所以没办法接触到更上一层面的东西。 原本陈白驰以为说服老人改造善堂会是一件非常简单的事情,但她没想到很多老人都已经把善堂当成了根。 这陈白驰一说要改造善堂,老人们就像被人挖了祖坟那样激动。 “首领这善堂不能改啊,之前老首领找风水大师算过这善堂的风水,说是极旺组织的。” “我们都是些没儿没女的家伙,这善堂就是我们的根,首领你要把善堂给改了我们可就没根了。” 老人们你一句我一句的,把陈白驰的脑袋说的是一个头两个大。 陈白驰有些烦躁地伸手轻捶着自己的脑袋,却又想不出劝说这些老人家的办法。 就在陈白驰一筹莫展的时候,一个精瘦的小少年突然出现在了她的视线里。 小少年看起来还是那副冷冷拽拽的不理会人模样,看着那慢慢向她走了过来的小少年,陈白驰在开始的小开心过后心里不禁疙瘩了一下。 糟糕……她今天天还没亮就跟着牧轻出门了,完全忘了昨天在河岸边和这小少年的约定。 第十一章 计划被阻 他昨天让她今早去竹林找他,说要教她一些基本的防身功夫。 明明只是个十二、三岁的小少年,但那微微抿起的薄唇却令比他高出一个头陈白驰小心脏微颤。 “陈白驰你把我说过的话都当作废话是吗?” 面对小少年的强大气场陈白驰只能怂怂地开口认错。 “抱歉我忘记了……武功那东西,少练一天应该也没什么关系吧。” 这陈白驰不开口还好,她这一开口,小少年的面色便又冷了几分。 “真是无药可救。” 面对小少年的指责陈白驰顿时感觉有些欲哭无泪。 她到底又怎么招惹他了,怎么他每次看到她都像她刨了他家祖坟那样。 看着已经转过身去的小少年陈白驰想伸手拉住他的手臂。 “我……” 陈白驰才刚说了个我字,她的短打布袍便被一旁的老人拉住了。 “首领您不可以这么做啊。” 陈白驰向前倾弯的身体被老人家这么一拽竟直直向后倒去。 惊叫声才刚出口,她人已经被一双有力的手臂圈抱住了肩膀。 她人才刚刚站稳,那圈抱她的精健手臂就已经嫌恶地推开了她。 “怎么回事?” 小少年目光阴翳地环视了周围一圈后将视线落在了那拉拽陈白驰的老人家身上。 陈洛年虽年龄不大,但那看人的目光却是凉薄又狠辣。 老人觉得头皮一阵发凉但还是哆嗦着嘴唇开了口。 “首领想将善堂改造成义庄……这善堂一旦被改造,我们将会失去唯一的栖身之所。 首领、少主,我们这几个老不死的不求丰衣足食,只愿能有个有瓦遮头的地方,让我们能够了此残生就行。” 老人的话语固执又卑微,陈白驰见老人这副模样赶紧开口解释。 “不是义庄是殡仪馆。 尸体只是暂时存放在我们这,由我们负责收敛超度和下葬。 后院仍然是大家住的地方,只需要将前院收拾出来就行。 只要改建成功我们以后就会有稳定的收入来源,我们不必再担心过冬和上缴朝廷赋税的问题,我们可以自给自足,不必再一块腊肉掰成几瓣来吃。” 陈白驰说的有些急了那莹白的小脸不竟浮上了一层淡淡的红色。 看着红着小脸不断伸手比划的陈白驰,小少年严肃的面容有些轻微的恍惚。 “少主请你劝劝首领吧,这善堂是老首领一手建立的,首领怎么能随意改造善堂?” “首领这种改造善堂的行为实在是有违老首领的教导啊。” 老人家固执己见的想法和那有些蛮横的指责令陈白驰非常无奈。 在围观老人此起彼伏的反对声音里,她慢慢低垂下了脑袋。 就在她感觉被众人孤立并且毫无援助的时候,身旁站着的小少年突然重重冷哼一声。 “既然各位不同意改造善堂,那从今天开始善堂和组织彻底脱离关系,善堂不再归组织管辖,你们想把善堂怎样都可以。” 陈洛年的话令带头反对陈白驰改造建议的老人终于展颜而笑,然而老人脸上的笑容只持续了短短几秒,很快就因陈洛年接下去的话而僵在当场。 “善堂既然不归组织管辖,那组织也就没资助善堂的义务了,各位可知每年资助善堂要耗费组织多少银子?” “各位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组织养着你们没有任何用处,没有用处的东西就应当及时丢弃,你说是吧,福伯?” 陈洛年冷冷看了那个叫福伯的老人一眼后伸手紧扣上陈白驰的手腕,拉着她向屋外走去。 对于陈洛年的自带大佬气场陈白驰是相当膜拜的。 这大佬说话就是不一样,三句话就能把那些反对她的老人堵的无话可说。 屋里的老人面面相觑地互看一眼后,有位老人直接从屋里追了出来。 “首领请留步。” 追出来的老人皮肤黝黑是个只有五十多岁的农民伯伯。 “是我们的想法太自私了完全没考虑过组织的处境,请首领给我三天时间,三天时间内我一定说服善堂其他老人同意首领的改造计划,在我成功说服其他老人前我希望首领不要放弃善堂,不要放弃我们。” 原本陈白驰正愁着没台阶下呢这农民伯伯就给了她一个台阶,看到台阶的陈白驰当然马上应承了下来。 “那就拜托老伯伯你了。” 陈白驰明白做事不可操之过急的道理,既然善堂的事已经初有进展,那她当然就静候佳音了。 来时是陈白驰和牧轻两人,回去时仍是两人,只是这一次的两人变成了陈白驰和……陈洛年。 牧轻仍在安顿学堂的学生,陈白驰和陈洛年先行返回山寨。 回去的路上陈洛年走在前面,陈白驰跟在他身后。 “洛年谢谢你,刚刚如果不是有你在,我还真不知该如何应对。” “不用谢我,我只是不想你丢了我们组织的脸面。” 陈洛年说话还是那副硬梆梆的语调,但这一次陈白驰却在那冷硬里听到了一丝淡淡的温暖。 她和这小少年的关系还是可以改变的吧,这一次他愿意站出来为她说话就是一个好的开始,不是吗? “没有我的愚蠢怎么能衬托出你的聪明呢,我这是用心良苦,给你这个未来首领一个好好表现自己的机会。” “……陈白驰你要是把耍嘴皮子的功夫用在练功上,你现在就不会这么菜了。” 对于陈洛年一而再再而三直呼其名的称呼陈白驰直接一掌拍在了他的脑袋上。 由于年龄的关系陈白驰本就比陈洛年生的高大,她这突然出手又来得十分猝不及防,在这极近的距离里就连陈洛年这种高手都避无可避地被她揍了个正着。 “陈白驰。” 陈洛年手臂向前一伸,正想抓扣上陈白驰的手臂将她狠狠往前一摔时,陈白驰却更快一步地环揽上了他的肩膀。 “没大没小的,怎么能直呼哥哥名讳,以后要叫我哥,知道了吧?” 陈白驰暖热的体温紧贴上他冰凉的皮肤,从没和任何生物如此亲近过的陈洛年有些羞恼错愕,还有着更多的不知所措。 “你离我远点!” 第十二章 福伯失踪 陈洛年突然红了面色,精健的手肘向前一曲,大力撞开了站在他身旁的陈白驰。 看着突然变了脸色的小少年,陈白驰赶紧开口道歉。
“抱歉是不是弄痛你了?” 陈白驰脸上是深深的懊恼和抱歉。 她都忘了她比这小少年高大许多,难道刚刚她没控制住力道,弄伤他了? 陈白驰的道歉令陈洛年脸上的羞恼越发无法抑制,他冷冷扫了陈白驰一眼后一言不发地翻身上了马。 看着陈洛年那扬尘而去的潇洒背影,陈白驰顿时有些欲哭无泪。 “我……我不会骑马啊!” 对于陈白驰的呼喊,回应她的却只有刚刚马儿扬尘而去时留下的满头灰尘。 她、她又怎么招惹他了啊! 那天被陈洛年半路丢下的陈白驰只能自己走路上山,幸好在回去的山路上遇到了正策马回程的牧轻,不然她那小胳膊小腿非得废掉不可。 虽然最后是牧轻将她送回山寨的,但陈白驰还是无可避免地腰酸背痛了三天。 这三天腰酸背痛的陈白驰没再提过下山的事,而是在竹林里跟着陈洛年练习基本的防身术。 与其说陈白驰跟着陈洛年练习防身术倒不如说她被陈洛年抓着苦练扎马步类的基本功。 在陈洛年抓她强制习武的同时沈璧霜又在一旁瞎凑热闹说要指点她,为了躲避那两个练武狂魔陈白驰只能躲到叶琛的院子来。 “首领打算在叶琛这躲多久?” 男子依然是那身浅色的素色儒服,还有那经常挂在嘴角的温雅笑容。 很多时候陈白驰都在想,到底有什么事能打破眼前这个男子的镇定自若? “首领在想些什么?” “我在想到底有什么事能打破你这份镇定自若。” “哦,这个问题叶琛自己也很好奇呢。” 看着男子嘴角那似笑非笑的弧度陈白驰哆嗦了一下赶紧转移话题。 “改建善堂的事你怎么看?” “首领已经在实施的事,又何必问叶琛?” 叶琛这句话一针见血的点破了陈白驰对他的不信任。 对叶琛这个下属陈白驰是相当纠结的。 她敬佩他处事手腕的同时又防备着他,她想用他却又不敢用他。 前几天叶琛交给她的账本可以说是堪称完美,那份账本充分提现了叶琛的本事。 只是这样一个有能力又有手腕的人为什么要留在她身边,他到底在图些什么? “首领,牧轻有事汇报!” 牧轻急切的声音突然从院外传来,陈白驰下意识地看了叶琛一眼后从石椅上站起身来。 “什么事?” 陈白驰拉开院门时牧轻整个人几乎是撞进来的。 “山下的人刚刚传来消息,善堂里的福伯失踪了。” “什么!” 牧轻的话令陈白驰大吃一惊。 “他平时去的地方都找了吗,会不会是有事离开了善堂?” “福伯平时会去的地方都找过了,没有任何发现。” “一个大活人怎么会突然失踪,走我们现在马上启程下山,我要亲自去趟善堂!” 陈白驰连道别的话都来不及说上一句就匆匆跟随牧轻离开了,看着那快速消失在他视线里的短打布袍叶琛突然对着空气徐徐开口。 “出事了?” “善堂有位老人失踪。” “在这个时候突然失踪?” 叶琛嘴角弯起一个趣味的弧度。 “看来我们这位首领改造善堂的计划要胎死腹中了。” “这……属下不懂。” 对于下属的疑惑叶琛再次微勾嘴角。 “那些老家伙早对陈白驰的改造计划颇为不满,现在出了老人失踪的事,你觉得那些老家伙会放过这个借题发挥的好机会?” “难道善堂那些老人打算趁机闹事? 如果善堂那些老人借机闹事,我们是否……” 看着属下眼里跃跃欲试的闪烁目光叶琛伸手按上他的肩膀。 “让你查的事可有眉目?” “属下探访了山寨每一个角落,并未发现可以藏人的地方。” “这几日我细细观察过她,她的言行举止和往日大相径庭,除了容貌毫无差异外,现在的陈白驰和以前的陈白驰简直判若两人。” “难道……现在这个陈白驰是个替身? 真正的陈白驰突发重病,或者受了重伤?” “如果现在的陈白驰是替身,那这替身露出的破绽实在是太多了。” “公子的意思是?” “一切尚未定论,还需静观其变,善堂的事会是一场好戏,我们只需默默看戏就好。” “是。” 凭空出现的黑衣人应下了叶琛的命令后却并未告退。 “有事?” “属下查探山寨时发现了一条废弃的密道,那密道通往陈白驰的住处,由于年久失修在柴房下方便被断壁残桓阻拦了。”,“属下怀疑陈白驰的住处是密道的另一个入口,属下不知密道通往哪里,但如果现在的陈白驰是个替身,那真正的陈白驰很可能躲在密道里。”,“陈白驰的住处不允许外人随意进入,属下希望……” “你希望我进去一探究竟?” 叶琛声音淡淡的但那黑衣人却是马上跪了下来。 “属下不敢命令公子。” “无妨,我走一趟便是。” 有风拂掠而过,刚刚跪在地上的黑衣人竟在眨眼间彻底消失不见了。 空阔的庭院里只留下叶琛独自一人,男子素色的儒服下遮掩着一只白皙细腻的修长手掌。 那手掌里虚握着一枚质地普通的陶瓷棋子。 宽大的衣袖随风扬起,叶琛迈步离开时有只飞掠而过的白鸽随之掉了下来,白鸽腹部深嵌着一枚棋子,在白鸽掉落在地的瞬间,那鸽身竟然像突然炸裂开来一般四分五裂鲜血直流。 …… 陈白驰到达善堂时已经是晌午时分,这要是平时陈白驰一定大声叫嚷肚子饿,但善堂里出了老人失踪的事,她现在整颗心都悬着,哪里还顾得上吃东西这回事。 出来迎陈白驰和牧轻的是之前在陈白驰面前夸下海口的农民伯伯。 “首领当真是抱歉啊,原本老人们已经同意了您的改造计划,但没想到突然出了福伯失踪的事。” “改造的事先放一边,福伯失踪的事可有什么新进展?”陈白驰说着就要火急火燎地往屋里冲去,“你还是先领我进去吧,我去福伯房里看看,看他有没有留下什么线索。” 然而她才向前跨了一步,就被农民伯伯伸手拦了下来。 第十三章 出城寻人 “首领且慢!您……您现在还是不要进去比较好。” “啊……为什么?” “福伯是带头反对您改造善堂的人,现在福伯突然失踪……善堂里的老人都怀疑是首领你主使的……大家一致认为……为了顺利推行改造计划,首领您要铲除异己。” “我?我铲除异己?” 农民伯伯的话令陈白驰相当无语。 年纪大的人都这么爱瞎想吗? 她这原本是个善意的计划,但现在这么一闹倒整得她别有居心一样。 “我没有!” 老人的猜疑令陈白驰又气又怒,但现在最要紧的事是先找到失踪的福伯。 陈白驰想进屋查看福伯的住处,但农民伯伯却紧拉着她的手臂不愿撒手。 “首领的话我自然是相信的,但我相信首领您没用啊,得大伙都相信您才行。” “如果真如你所说大家都不相信我,那我就更要进福伯的住处查个究竟了。我做过的事我不会否认,但我没做过的事谁都别想冤枉我!” 陈白驰说完挥手甩开农民伯伯,推开屋门冲了进去。 屋里几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老人围坐在一起,看到突然冲了进来的陈白驰老人们脸上都露出了谨慎且戒备的表情。 这表情和她第一次来善堂时老人们见到她的欢欣愉悦简直判若两人,心头涌上一阵委屈和难受,陈白驰想开口对老人解释几句,但那几位老人全都不约而同地别过了脸。 放在身侧的手掌紧握成拳,陈白驰咬了咬牙后闷着声音开口。 “我一定会把福伯找回来的!” 陈白驰丢下这句话后转身向福伯的住处走去。 牧轻有些担忧地看了陈白驰一眼,语带迟疑地开口。 “首领接下去你打算怎么办?” “我不知道……” 突然来到这个陌生的世界,还成为这个世界里神秘组织的头号首领,身边有个随时会黑化的大反派,手下的产业全是入不敷出的赔钱玩意。现在她好不容易想出一个改造计划,想带领手下的小弟发家致富,结果这计划还没实施就处处受阻。 结果现在她还要被身边的老人当作来谋财害命的坏人! 她怎么这么倒霉啊! 陈白驰进入福伯居住的房间查探了一番,却仍是没发现任何端倪。 “既然没找到有用的线索,那我们只能选择最愚蠢的找人方法了。牧轻我们俩分头行动,你带善堂的老人继续在城里寻找,我自己去城外找找。” “这……”牧轻脸上露出了为难的神色,“属下的职责是保护首领您的安全。” “这是命令!” “是……” 陈白驰的命令牧轻当然不敢违背,他对陈白驰合掌抱了一拳后转身出了福伯的房间。 “首领,我陪您去城外吧,多一个人总会多一分力量的。” 虽然陈白驰刚刚对牧轻下达命令时态度非常强势,但其实她心里是发虚的。 她毕竟初来乍到,对这个地方并不熟悉,不要说找人,她不把自己弄丢都算有本事了。 既然跟着进屋的农民伯伯主动开了口,她当然就轻咳一声应承了下来。 “好啊,这多一个人多一分力量嘛。” 既要出城寻人那当然免不了要骑马,看着农民伯伯翻身上马的利索动作,她除了羡慕外还是羡慕。 “首领?” 农民伯伯见她迟迟不上马有些奇怪地开口询问。 “您怎么不上马?” 她也想上啊! 问题是她根本就不会骑马这东西…… 陈白驰尴尬地笑了笑,动作磨蹭地向前院的高头大马走去。 “马大哥啊马大哥,你可得给点脸。”陈白驰一边嘀咕着一边伸手拉扯上缰绳,“你要是不给脸,我今晚回去就把你给红烧了。红烧知道吧,就是加酱油大火炖那种。” 她模仿着这几天看到过的,牧轻骑马时的姿势动作,缓慢地抬脚踩上马鞍旁的脚踏。 不知道是她刚刚的威胁起了作用,还是她运气足够好,这上马的动作虽然丑陋笨拙,但她到底还是成功地趴在了马背上。 她刚伸手抱上马脖子,身下的大马就像抽风似地跑了起来。 看着策马狂奔的陈白驰,农民伯伯在她身后大声叫喊。 “首领,您等等我呀!” 胃部传来一阵排山倒海般的强烈不适,陈白驰很想捂着嘴巴大声呕吐,但剧烈地颠簸令她不敢轻易松开被她紧抱着的马脖子。 “马大哥你这是在报复我是吧!真是唯……小人和牲畜难养也……” 陈白驰话音未落,她身下的大马似乎跑地更欢了。 “我发誓……回到山寨我一定好好练习马术……” 那天陈白驰是和农民伯伯出城找人的,但在疯马的乱跑下,她还没出城就和农民伯伯失散了。 等她好不容易从疯马背上逃生回到城里,正好看到了策马前来找她的农民伯伯。 “首领的马术真是让人敬佩啊,竟能将马驾驭得那么快,简直就是风驰电掣!” 面对农民伯伯的夸赞,陈白驰除了干笑外再也没有任何表情。 刚刚她可是差点小命不保啊! 但作为组织首领,这种被人摩拜的感觉实在是太爽了! 在陈白驰沉迷于虚幻的自我膨胀时,街头小巷里突然传来了一阵杂乱的谩骂打斗声音。 “小乞丐让你偷我的墨砚,看我不打死你!” “我不是小乞丐,这墨砚是我在路上捡的,我没偷。” “就你这穷酸样怕是连字都不会写吧?这墨砚是你在路上捡的,你怎么不说自己在路上捡到一百两了呢,真是可笑。” “你、你欺人太甚!” “嘶……小乞丐你竟然敢咬我!有种你别跑,被我逮到,看我不打死你!” 陈白驰只看到一团黑影突然从小巷里蹿了出来,紧接着一个衣衫破烂的小男孩就撞在了她的大腿上。 “痛……” “你怎么样,有没有摔到哪?” 陈白驰弯腰去扶跌在地上的小男孩时,他恰好抬头看向陈白驰。 “首领!” 小男孩低呼一声赶紧从地上爬了起来。 “虎子?” 这小男孩陈白驰认得,是学堂里的一位学生。 陈白驰还没来得及开口询问虎子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另一个男孩就从刚刚虎子急蹿而出的小巷里跑了出来。 第十四章 仗势欺你 他环顾了周围一眼后快速向陈白驰的方向奔了过来。 “小乞丐我看你这会往哪跑?赶紧把墨砚交出来,不然我打死你!” 和虎子比起来这位紧随而来的男孩显得衣衫光鲜许多,只是这衣衫完全遮挡不住他那嚣张跋扈的气势。 “真是可惜了这身衣服。” 学服装设计的陈白驰对漂亮衣服总有种惺惺相惜的感觉,看到这么漂亮的衣服穿在一个这么没品的男孩身上她当然大为叹息。 看到穷追不舍的男孩虎子求助般地躲到了陈白驰身后。 “小乞丐你找到人撑腰了是吧?你以为这看起来像竹竿似的瘦猴能护住你?” “竹竿?瘦猴?” 男孩的比喻让陈白驰又好气又好笑。 这男孩的语文是体育老师教的吧! “瘦猴,好狗不挡道,你也不打听打听本少爷是谁,敢多管闲事本少爷要你狗命。” “哦,敢问这位不知道姓名的少爷,你谁啊你,狗可是会有自己的名字的,难道少爷你连名字都没有?” “你!本少爷叫蒲江江,这蒲川城的城守是我爹。你身后的小乞丐不但偷了我的墨砚,还把墨砚摔成了两半。瘦猴,你要乖乖将他交出来,本少爷就留你一条狗命,不然……” “首领我没偷他东西,更没摔坏他的墨砚,这墨砚是他自己亲手丢在地上的。” “就算这墨砚是本少爷丢的那又如何,本少爷不要的东西也决不允许你这小乞丐捡走,你也不看看自己这邋遢模样,用墨砚,你配吗?” 陈白驰听到这已经大概听出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这蒲江江估计就是个不学无术的小霸王,他把墨砚摔坏扔在路边,这块损坏的墨砚恰好被路过的虎子捡到。学堂条件十分拮据,笔墨纸砚这些稀松平常的东西对虎子来说都是些十分宝贵的东西。 俗语有云,这不抢的馍馍不香,蒲江江看到被自己丢弃的垃圾竟被虎子当宝贝般捡了起来,于是心生不爽。 这原本只是件小孩子间争抢东西的小事,但虎子是学堂的人,这学堂又隶属于组织旗下,虎子既然喊她一声首领,那就是自己人,她怎么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人被欺负呢? 况且这城守儿子说话确实嘴贱欠收拾,既然如此…… “你有什么证据能证明这墨砚是你的?” “这墨砚原本就是我的,我何须证明?”蒲江江面上的表情满是不屑和鄙夷,“这可是上好的徽砚,你也不看看他那身衣服。别说用,他怕是连这种砚都没见过吧。” “哦?” 陈白驰看着眼前嚣张跋扈的男孩,突然伸出手去钳握上了他的肩膀。 就在锦衣男孩以为陈白驰要出手揍他时陈白驰却手臂一扬直接将他身上的锦衣扒了下来。 “你、你要干什么!” “你不是说虎子的衣服看起来不像能够使用墨砚吗?那你现在这衣衫不整的邋遢模样,怕是连小乞丐都不如吧。” “你!”嚣张跋扈的男孩被陈白驰说得面色一阵发红,随即伸手想夺回被陈白驰拿在手上的锦衣。 陈白驰却突然扬起手臂,将手里的锦衣高高举了起来。 陈白驰本就比男孩生得高大,这一举手臂使得男孩更是无法触碰到她手上的锦衣。 “衣服和墨砚之间你选一件吧,选了其中一件我就把另一件还你。” 衣带和外袍同时被陈白驰扯下的男孩此时只剩下贴身里衣。凉风吹拂而过,男孩忍不住哆嗦了一下,“你、你仗势欺人!” 被一个嚣张跋扈的男孩说自己仗势欺人,陈白驰竟觉得莫名好笑。 “哦?我就是仗势欺你,那又如何?” 男孩恨恨地看着站在他身前的陈白驰,但触碰到她那居高临下的目光时,却又不禁缩了缩脑袋。 “不就是一块本少爷不要的破墨砚,本少爷还不稀罕了呢。既然小乞丐喜欢这垃圾,那就给他好了。” 明明是惧于陈白驰的威胁而不得不做出让步,但男孩却梗着脖子,一副死鸭子嘴硬的嚣张模样。 看着眼前这个死性不改的熊孩子,陈白驰直接将他的外袍挂在了一旁的树枝上。 “瘦猴你耍赖!”男孩目瞪口呆地看着出尔反尔的陈白驰当场跳脚大骂,“你刚刚明明说只要我放弃墨砚,你就会把衣服还给我。” “我没说不还给你啊。”相对于男孩的激动,陈白驰脸上的表情则是相当无辜,“衣服就在这树枝上,你有本事自己来取呗。” 陈白驰说完,拍了拍手掌将躲在她身后的虎子抱了出来。 “自己偷跑出来的吧,走我带你回去。” 陈白驰一手抱着虎子,另一手牵着缰绳向学堂的方向走去。 看着牵马离开的陈白驰,之前一直站在她身旁的农民伯伯赶紧大步追了上去。 陈白驰并不知道,刚刚目睹了她教训城守家嚣张儿子的不止农民伯伯和虎子,还有街头隐秘角落处站着的一个身披斗篷的颀长男子。 “这陈白驰真是越来越有意思了啊。” 颀长男子玩味一笑后缓步向小巷另一头走去。 小巷尽头,一个身穿黑衣的高大男子正快步从一间商铺走出,男子背上背着一把长剑,肩上挂着一个装满东西的大布袋,看到向这边缓步走来的斗篷男子,黑衣男子赶紧一步跨上前去。 “公子您吩咐采办的药材已经购置完毕,我们现在是否返回山寨?” “走吧。” 有风从斗篷男子身旁吹拂而过,掀起了他披在身上的宽大斗篷。 斗篷下是一张如雪如此般的细腻面容,分开看是非常精致漂亮的淡雅五官但组合起来却显得有些过分普通了。 这白皙的细腻面容正是原本应该待在山寨,此时却突然出现在了镇上的叶琛! …… 当陈白驰送虎子回到学堂时,学堂里的孩子全都跑了出来。 第十五章 一无所获 学堂里的学生大部分是附近贫苦人家无力养活的孩子,还有几个则是饥荒时被父母遗弃的孤儿。 那些孩子里最大的只有十二、三岁,小一些的则只有四、五岁。 虽然孩子们年龄不大,但自理能力却非常强。尽管没有成人照看,但这些孩子平日里却已经能够把自己照顾得很好了。 虎子虽不是这群孩子里年龄最大的,但却是最机灵的。牧轻第一次带陈白驰来学堂时,她便记住了这个孩子。 那天她刚来就被这个孩子摸走了身上的银子。 看到被陈白驰牵着走回来的虎子,孩子们都很开心地围了过来。 “虎子,你去哪了?” “你知不知道你这样乱跑我们会很担心的。” 对面小伙伴们关心地指责,虎子求助般地看向站在他身后的陈白驰。 面对虎子的求助,陈白驰摊手怂了怂肩膀,很没义气地向后退了一大步。 陈白驰这一退竟直接撞上了站在她身后的农民伯伯。 农民伯伯被陈白驰这一撞,脚下一个踉跄,差点整个人摔在地上。幸好陈白驰身手敏捷,拉住了他的手臂,这才令他避过了扑街得悲惨下场。 在陈白驰伸手握上农民伯伯的手臂时,她突然有了一个奇怪地发现,这农民伯伯手掌里侧竟然沾染了少许未干的墨汁。 难道是刚刚虎子手里的墨砚沾染上去的? 只是……这农民伯伯刚刚明明没碰触过虎子的墨砚啊…… 在陈白驰有些走神的时候,被小伙伴围着的虎子,突然从怀里献宝般的掏出了那根已经断成两半的墨砚。 “你们看这是什么?”虎子兴奋地挥了挥手上的墨砚,“只要我们省点用,这墨砚够我们用上一段时间了。” 明明只是一块断掉的墨砚,但从孩子们那一双双渴望的明亮眼睛中,陈白驰突然感觉到了这块墨砚的珍贵。 自看过叶琛交给她的账本后,她就非常清楚善堂和学堂的经济状况。 对这些孩子来说,笔墨纸砚都是非常宝贵的东西。 她想帮助这些孩子,她想改变这些孩子的现状。 一个模糊的念头在陈白驰脑子里一闪而过,陈白驰快速捕捉到了脑子里那突起的念头。 她想教这些孩子服装设计! 在教授服装设计前,她要先解决笔墨纸砚的问题。 用不起宣纸可以用解手时的草纸,至于笔……她可以给孩子研制一款炭笔,这样笔和墨砚的开支都可以节省许多。 既然已经有了想法,那接下去便是付诸实践了。 只是在她给学堂的孩子做炭笔前,她要先把在善堂里失踪的福伯找出来。 “虎子我有事要先走啦。” “啊,这么快……首领您是遇到什么事了吗,虎子能不能帮上您什么忙?” “你这小鬼头别什么事都往自己身上揽,这几天乖乖在学堂待着哪都别去。我估摸着城守家那小霸王今日在我们这受了气,不会如此轻易善罢甘休的。我过几日再来学堂看你,到时候给你带件有趣的小玩意。” 陈白驰说完拍了下虎子的小肩膀就要转身离开。然而才刚转过身,她的衣袍就被一只黑黑的手掌拉扯住了。 “首领……一定要来哦。” “放心,我一定来。咱们击掌为誓。” …… 陈白驰和农民伯伯回到善堂时,牧轻也才刚从外面回来。 “牧轻,人找到了吗?” “抱歉首领……是牧轻办事不利。” 牧轻的话令陈白驰原本就微沉的心彻底沉了下来。 现在距离福伯失踪已经过去了两天两夜,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老人怎么会突然失踪。难道是遇到了歹徒,又或者是发生了什么意外? 想象力丰富的陈白驰已经不自觉脑补出了福伯身受重伤、孤立无援的画面。 “牧轻我们今晚别回山寨了,继续找人要紧。福伯这么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老人家,这要遇到坏人那该怎么办才好,我们一定要尽快找到他才行。” 陈白驰脸上焦急又关切的表情令一旁的农民伯伯有些神色微动,看着就要再次转身出门的陈白驰,农民伯伯赶紧伸手将她拦了下来。 “首领不要着急,我们都是半只脚已经踏进棺材的人,身无钱财膝下也无儿无女,福伯遇到坏人的可能性并不大。我看现在天色已晚,不如请首领先行返回山寨,我们这边继续派人寻找福伯,一旦有所发现,我们一定马上派人通知首领您。” “首领您是组织的首领,身系整个组织,您要是出了什么事就算杀了我们这几个老家伙我们都担当不起啊。”农民伯伯说着惭愧地垂下了头,“原本想帮首领您说服其他老人同意您的改造计划,但现在福伯出事了,只怕首领您的改造计划要暂时搁置了,说来真是惭愧啊,我在首领您面前夸下海口,结果……” 面对农民伯伯突来地道歉,陈白驰连忙开口安慰这位无辜的老人家:“不不不,你别这么说,发生这种意外是任何人都预料不到的。改造计划的事以后再说吧,现在的当务之急是先找到福伯。” “多谢首领您的体谅。”农民伯伯说着对陈白驰弯下了腰。 陈白驰知道出了福伯失踪的事后善堂的老人都有些不待见她,既然留在这不但帮不上什么忙,还会惹老人们厌弃,倒不如返回山寨等消息。 “牧轻,你留在这帮忙吧。我自己回山寨就行。” 陈白驰留下牧轻后便牵着马迈步走出了善堂。 她的马术她自己当然非常清楚,别说骑马走山路,就算是平地她都骑不顺畅。 刚刚在农民伯伯和牧轻面前的潇洒只是故作姿态,至于现在……她当然是牵马找间客栈下榻。 虽然山寨穷了点,但她这个首领还是有点私房钱的。太贵的客栈住不起,这普通的她还是住得起的。 况且福伯的事实在令人担心啊,这福伯一天没消息,她怎么能安心返回山寨。 牵着马的陈白驰刚走出善堂所在的小巷,就突然被一只凭空伸来的手掌捂住了嘴巴。 第十六章 福伯再现 “唔……” 陈白驰惊慌失措地想大叫出声,但她的喉咙却只能发出惊恐地闷哼声。 捂着她嘴巴的手掌很凉,像冰块一样,冰冰冷冷的。 “陈白驰你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熟悉地嘲讽声音令陈白驰心头一松,她这时才注意到那只捂着她的手掌非常瘦小。 这只瘦小的手掌昨天才在河岸边当着她的面扭断了别人的脖子,这是一只令人恐惧的手掌。但在认出身后来人的那一刻,陈白驰却仍是下意识地大松了一口气。 那个突然出手突袭她的人不是别人,正是她名义上的“假弟弟”陈洛年。 “跟我走。”陈洛年一手捂按着陈白驰的嘴巴,另一手紧扣上她的肩膀。 陈白驰还没从眼前的突发状况里反应过来,陈洛年就已经提着她的肩膀,带她向不远处的弯曲小径飞掠而去。 …… 无端暝色催人去,一夜露华浓。 天将破晓时分,一个皮肤黝黑的老人猫着身子蹑手蹑脚地从善堂里走出。 老人小心谨慎地环顾了周围一圈后快步向善堂后山的弯曲小径走去。 穿过一片小竹林后老人在一间小茅屋前停了下来。 他抬手擦了擦额上冒出的汗水敲响了茅屋前的破旧木门。 “谁?” 谨慎而戒备的声音从屋里传出,那声音听起来颇为苍老。 一阵由远而近的脚步声缓慢到了门前,却在紧贴着门板的位置停了下来。 “开门,是我。” 黝黑老者话音刚落,木门便被人从里侧快速拉开。 一个头发灰白的脑袋从屋里探出头来,在看清屋外站着的人时,屋里的人显然大松了一口气。 “你怎么这个时候过来了?” “善堂的事解决了,首领已经答应暂不推行改造计划。” “那便好。既然首领已经答应暂不推行改造计划,那我现在可以返回善堂了吧。” “不妥,你若现在回去,首领一定会意识到是我们算计了他。” “那我还要在这躲多久?” “再躲上一头半个月吧,等这件事风声过了再说。我下午飞鸽传书吩咐你办的事你办地怎样了?” “飞鸽?我并没收到什么飞鸽传书啊?” 清冷的月光下,老者苍老的面容上满是奇怪和疑惑。 “你当然不会收到他的飞鸽传书,因为鸽子被我打死了。” 少年冰冷的声音凉薄又寡淡,突闻声音的两位老人齐齐看向了那声音的来源。 清冷的月光下一张邪美的面容阴翳又残忍,在看清那个突然出现在他们身后的小少年时,两位老人同时白了脸色。 然而更令他们惶恐的是那个跟在小少年身后的布袍青年。 “福伯、农民伯伯……你们怎么会在这?” 陈白驰神色茫然地摸着自己的后脑勺,显然非常不能理解眼前这突如其来的状况。 “首领……” 农民伯伯蠕动了下嘴唇却是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了。 “是你们自己解释,还是我来帮你们解释?” 小少年说着已经一步上前,伸手就要扣上农民伯伯的肩膀。 一旁的福伯见状赶紧张开双臂挡在了农民伯伯面前。 “首领!不关康伯的事,是我自己不愿意善堂被改造,是我求助康伯让他帮我想出来的办法。一切都是我的主意,不关康伯的事!” 福伯脸上的表情焦急又诚恳,但小少年脸上仍是那副不为所动的冷漠寡淡。 “不服从命令者,死。” 陈洛年刚凝气于指,一旁的陈白驰就像树懒那样手脚并用地圈抱上了他的腰身。 陈白驰原本就比陈洛年生的高大,这一抱起来就像是把陈洛年整个人圈揽入怀那样。 青年身上似麝兰又似檀木的味道传入陈洛年鼻端,从没和人如此亲密接触过的陈洛年不禁面色一红:“松手……” 陈洛年的面色黑得宛如雷暴雨来临前那般。 陈白驰小心脏微颤,却仍是紧抱着他的腰身不敢轻易松手。 “不松!” “陈白驰你知不知道自己现在在干什么?” 陈洛年窘迫又气愤地盯着陈白驰怒道:“你要护着这两个不服从命令的人吗?若你今日放过这两人,那倘若以后山寨的帮众争相效仿,你到时要如何服众?!” “你说的这些都是还没发生的假设事件,如果以后真的发生你现在所说的事,那……”陈白驰看了陈洛年一眼后理直气壮地开口,“反正我是要传位给你的,以后的事情你自己考虑!” “……” 陈白驰这种理直气壮的耍赖行为令陈洛年非常无语。 以他一惯的手段,他是会当场处置福伯和康伯这两个老家伙的,但现在有了陈白驰的阻扰…… “我真怀疑老首领临死前已经病得神志不清了,竟然把首领的位置传给你!陈白驰你不适合当一个首领,山寨在你手上必定会败落的。” 明明是个比她小五岁的小少年,但言辞间的犀利,却令陈白驰这种曾经受过高等教育的人完全无法招架。 “我知道……这些话你说过很多次了。” 看着低垂下脑袋的陈白驰,陈洛年白皙小脸上的红色却是越发浓郁深重了。 “真是无药可救!” 陈洛年冷冷看了陈白驰一眼后红着耳朵快速转过身去。 陈白驰还没来得及开口说话,陈洛年就已经凭空消失了。 “这有武功的人就是牛逼!” 陈白驰才刚感叹了一句,就有一只冷箭对着康伯的方向飞了过去。 冷箭快速擦掠过康伯的手臂,鲜血随着那急掠而过的冷箭划掠而起。 鲜血溅起的瞬间,有两只掉毛的山鸡快速从陈白驰面前飞跳而过,鸡毛像枯叶般快速落了满地,康伯闷哼一声捂着手臂跌跪在了地上。 看着捂着手臂半跪在地上的康伯一旁的陈白驰顿时像只炸毛的小狮子那样跳了起来。 “哪个混蛋在人背后放冷箭,赶紧给我滚出来!” 陈白驰话音刚落便有一个穿着猎户服饰的高大男人从树林里走了出来。 “你们……你们别怕啊,我是你们首领,你们俩都是我小弟,我会护着你们的。” 看着那个慢慢向她和两位老人这边靠近的高大男人陈白驰哆嗦着嘴唇,颤抖着小手拉着康伯和福伯向后退去。 “陈洛年这家伙怎么在这个时候突然走了!上帝爷爷、耶稣大哥!你们一定要保佑我这次大步跨过!如果这次可以逢凶化吉,我陈白驰愿意被陈洛年讽刺一百句!” 第十七章 是忠诚也是臣服 从竹林里走出来的高大男人面色严肃地走到了陈白驰和两位老人面前。 “我……我警告你啊,男女授受不亲,你别碰我……” 陈白驰心里怕的要死,但为了维持首领该有的气度她只能哆嗦着小腿站在两位老人身前。 在陈白驰心里哭爷爷告奶奶般大声哭泣的时候,那个身形高大的男人却突然摸着自己的后脑勺结结巴巴地开了口。 “俺、俺不是故意的。这、这鬼东西不听使唤!” 高大男人说着突然伸手解下背上的箭筒,大力扔掷在了地上。 陈白驰眨巴着眼睛,愕然地看着那个身穿猎户服饰的男人这莫名其妙的神操作。 “俺是这附近的猎户。俺媳妇病了,俺想打两只野鸡给她补补身子……伤、伤了各位,真是不好意思。”猎户涨红着脸对陈白驰和两位老人开口道歉。 她和两位老人这是被当成山鸡了吗? 看着猎户那张黝黑的大饼脸陈白驰非常想破口大骂,但她上下打量了下猎户的身形后还是选择了一种比较含蓄的说法。 “大半夜的来竹林打猎……大哥,您真是……好雅兴啊。” “吓到各位真是不好意思。要是各位不嫌弃……不如去我那坐坐?”猎户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脑袋。 “咳咳咳……不了不了。” 陈白驰虚咳几声连连摆手。 “我们还有要事在身,还是不打扰了。” 陈白驰说着伸手扶起地上的康伯。一手拉着康伯,另一手拽着福伯,脚底抹油般得快速开溜了。 “这猎户说话结结巴巴的,一看就脑子不正常。约我们去他那坐坐,肯定图谋不轨!” 陈白驰拉着两位老人快速穿过返回善堂的小竹林,脚下完全不敢稍加停留。直到善堂方向那影影绰绰的灯光落入她眼底,她这才气喘吁吁地扶着竹子深吸了一口大气。 “首领,谢谢您的不杀和救命之恩。” 康伯的脸色看起来有些苍白,但气色却是蛮好的。 “不客气,我是你们老大嘛!护着你们是我应该做的。” 陈白驰对康伯摆了摆手后想再次伸手搀扶上他的手臂,然而康伯却挥手拂开了陈白驰伸来的手掌。 “改造计划首领是非推行不可吗?” “这……其实……我也不大确定。”伸出的手掌被康伯拂开,陈白驰讷讷地抬手摸上了自己的脑袋。 “我不知道这个计划会不会成功,我也不确定这个计划是否能够帮助你们,但我是真心希望你们的生活能够好一些,不管是你们又或是以后将会进入善堂的老人,我都希望你们的生活能够越来越好。” “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吧……我们现在得赶紧回去,善堂里的老人都在等着你俩呢。看到福伯回去,他们一定会很开心的。” 陈白驰的眼睛原本就乌黑,当她认真凝视着一个人的时候,更是湿漉漉的令人忍不住生出几分信任和怜惜。 康伯似注视又似审视一般与陈白驰对视了片刻后徐徐开了口。 “在我们跟首领回去前,我还有个问题想问首领您。这次善堂的事……首领您会追究吗?” 康伯的问题令陈白驰目露疑惑,奇怪道:“为什么要……追究?善堂对你们来说是家那样的存在,你们所做的事只是在保护自己的家。保护自己的家难道有错吗?” 陈白驰的话令康伯有些错愕,片刻后他突然大笑了起来。 看着大笑不止的康伯站在他对面的陈白驰有些不好意思了,喃喃道:“我这些话不是来搞笑的啊……” “首领,我想告诉您一个秘密。” “啊?”康伯突来的一本正经令陈白驰有些反应不过来。 “我本是羌国的御史中丞,上谏君主下掌劾奏,一年前我被奸人所害后流放到了这蒲川城内,原本我应留在服役场所做苦力的,但我不甘心就此匆匆一生……半年前,机缘巧合下我逃离服役场所隐姓埋名进入善堂。善堂内的生活虽然拮据,但我却觉得很快乐……我不想失去善堂亦不愿失去这份快乐。之前对首领您的欺骗,我真的很抱歉。” “御史中丞!”发出这声惊叹的不是陈白驰,而是站在站在康伯另一边的福伯,“您是康敬!” “正是在下。” 尽管陈白驰并不熟悉这里的官阶制度,更不知道眼前这个自称康敬的人到底有多厉害。但从福伯那惊叹的目光里不难看出,这个叫康敬的老者在羌国里的牛逼程度。 “你……为什么告诉我这些?” “这是我对首领您的诚意。” “我愿遵循您的改造计划,为您落实改造善堂的事。”康伯说着举起双袖前后并拢,对陈白驰行了一个弯腰的书生大礼,“这秘密是我的诚意,也是我的臣服。” 康伯的话令陈白驰瞬间震惊了。 这……这善堂里皮肤黝黑的农民伯伯竟然是个当官的,而且这个当官的竟然说要做她小弟。 虽然她一穿过来就是组织首领,但她能够看出组织里并没有真心臣服于她的人。 原本她这组织首领就是新官上任,身边又有个随时想做掉她,自己上位的“假弟弟”。 这位农民伯伯可是第一个对她说要臣服于她的人。 这可是她真正意义上的第一个小弟啊! “承蒙先生抬爱,我陈白驰定不负先生一片信任!”陈白驰眼里泛起了水雾,很快就盈满了整个眼眶。 “善堂的事就交托给先生了。”陈白驰说完依葫芦画瓢般对康敬做了一个刚刚康敬对她做过的动作。 看着一个莽夫般的帮派首领突然对自己行了个书生大礼,康敬是瞬间震惊道:“首领您……” “康伯那些感激的客套话就不必说了,我们彼此心里知道就行。” “不……老朽想说的是……您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有文化了。” “……”她这小弟真是太不会说话了,这话还没说几句呢,竟然就被天给聊死了! 第十八章 手上伤痕 看这模样她得好好教育他一番才行! 陈白驰开启了她的话唠模式,伸手勾搭上康伯的肩膀,语重心长道:“我说康伯,这一个人有没有文化不能光看她的言行举止!得看她的内心,这就是所谓的内在美。内在美你知道吧,就是不能用肉眼去看,得用心去体会的,用心你知道吧……” “那个……首领,我突然想起善堂还有要事急需处理,我先带福伯回去了。”康敬说完完全顾不上受伤的手臂,拉着福伯大步向善堂的方向走去。 “哎!我话还没说完呢,这大半夜的善堂能有什么事啊!”陈白驰对着两位老人离开的背影大喊,然而回应她的却只有那呼呼而过的林风。 …… “真是蠢死了。”在陈白驰看不到的地方,一个长相邪美的小少年正恶狠狠地看着那个正对空气鬼喊鬼叫的布袍青年。 小少年手上握着一只已经折断的羽箭,箭身握在小少年手中,倒立着的箭头在月光下泛着冰冷的锋利银芒。 有血沿着小少年白皙的手掌缓缓滴落,落在土地上又快速被泥土吸收掩埋。 刚刚从竹林飞出的羽箭有两支,一支射向康敬另一支则射向陈白驰, 在破风声急掠过耳边时,他竟不假思索地伸手抓取那支射向陈白驰的羽箭。 羽箭上的倒勾深深刺入他掌心,鲜血也随之不断流淌而下。 手掌传来的疼痛令陈洛年快速清醒过来。 他恨恨地将手里的羽箭扔掷在地,开口的声音有些发狠般的恼怒。 “我陈洛年一惯不喜欢亏欠别人东西,这次救他只是为了几天前那串糖葫芦。”小少年说话的语气十分凶狠,但看着那向善堂方向狂奔而去的布袍青年,他还是不自觉跟了上去。 …… 处理完善堂的事天已大亮,陈白驰并没在善堂的老人面前揭露福伯失踪事件的真相。 陈白驰觉得,和事实的真相比起来,她更想要的是康伯的忠诚。 他既告诉了她属于他的秘密,那她便愿意为他守住他的另一个秘密。 陈白驰和牧轻离开时康伯前来相送,面色黝黑的农民伯伯三次弯腰对陈白驰行了三个书生大礼。 牧轻不解康伯突来的恭敬,陈白驰则摸着后脑勺傻傻地笑着。 月光下布袍青年咧嘴而笑,那笑容像傻子一般蠢笨又愚钝。但躲在暗处的陈洛年却突然面色一红:“又傻又蠢,脑子差武功更差,浑身上下一无是处。” 陈洛年嘴巴上说的非常嫌弃,但却又舍不得将目光从那傻傻的笑容上移开。 没有任何人注意到,就连陈洛年自己都没意识到,他看向陈白驰的目光是那么地贪恋,就像在注视着生命里唯一的温暖那样渴望。 陈白驰和牧轻回到山寨时已经是日上三竿时分,一夜未睡的陈白驰只想赶紧回屋睡觉。然而她才刚踏进居住的庭院,就看到一个屹立在她屋门前的瘦挺小少年。 小少年一手有些不自然地负在身后,另一手垂放在身侧。 看到向这边走了过来的陈白驰,小少年在淡淡看了她一眼后冷着声音开口道:“跟我去竹林习武。” 陈洛年的脸还是那张一如既往的死人脸,但偏偏陈白驰还是不知死活地开了口:“我昨晚为了善堂的事一夜未睡,能不能……” “不能。陈白驰我给你两个选择。要不你主动跟我去竹林,要不我将你拖去竹林。” “……” 对于陈洛年这种拒绝合作就暴力执法的行为,陈白驰只能怂怂地举起爪子投降。 打她是肯定打不过他的,识时务者为俊杰,她可一直都是一个非常爱惜生命的人。 虽然她打不过他,但这世界上的很多东西是可以用脑子去解决的。 乌黑的眼眸眯成一条直线,陈白驰对陈洛年露齿一笑道:“我先进屋换件衣服,你等我一会。” 陈白驰见陈洛年没反对她的提议,赶紧大步一迈扑进内室。 后脚才刚踏进内室的门槛,陈白驰便如挡瘟疫一般将陈洛年拦在了门外:“扰人清梦如要人狗命。武功你慢慢练哈,我先睡觉去了。” 就在陈白驰为自己的机智沾沾自喜时,那扇已经被她关上的门,突然被人从外面不费吹灰之力地推开了! 与其说是推开倒不如说是用拳头砸开的…… 在陈白驰惊诧的目光下,陈洛年已经伸手抓上了她的衣领,拖着她向后山的小竹林飞掠而去。 “陈洛年你低点……我、我恐高啊!” 濡湿的感觉从脖子后方传来,陈白驰伸手一摸却被手掌上的血渍吓了一大跳:“血……血啊……” 陈洛年在竹林放开陈白驰的衣领时,便看到陈白驰那张因惊恐而煞白的小脸。 他还没来得及开口说话,陈白驰便先开了口:“陈洛年……我流血了,失血过多会死人的。” 陈洛年无语地看了陈白驰一眼,面色虽冷却还是主动开口解释道:“那是我的血。” 低沉的少年声音令正神游太虚的陈白驰回过神来,紧张道:“啊……你受伤了?伤到哪了,疼不疼?” 陈白驰说着伸手握上陈洛年的肩膀,着急忙慌地上下打量起了眼前这个比她第一个头的小小少年。 少年白皙的手掌上有道细长的伤口,那伤口此时正源源不断地往外冒着血水。 陈白驰伸手从怀里掏出一块汗巾绑在了陈洛年受伤的手掌上,安慰道:“你让我练功我练就是了,你何必这样弄伤自己?长在胳膊上的是手,不是大铁锤!” 陈洛年不心疼自己,但陈白驰却心疼这双漂亮的白皙手掌。 “你说这要是留疤了,该多可惜啊。” 陈白驰脸上毫不掩饰的心疼令陈洛年有些羞恼。 有红色从小少年雪瓷般的脸颊蔓延开来,快速染红了那张邪美的白皙小脸:“不要以为假装和我亲近我就会放弃首领的位置。陈白驰我告诉你,首领的位置我志在必得。” 第十九章 中毒 陈洛年被害妄想症般的角色代入令陈白驰心头一恼。 她都已经答应了半年后将首领的位置给他了,他还想怎样嘛! 手上给陈洛年包扎伤口的动作猛一用力,小少年闷哼声逸出喉咙时陈白驰得瑟的声音也紧随而至:“受伤了还不老实!” 陈白驰的得瑟不过持续了短短几秒,很快她就被陈洛年单手扣住了双臂:“练武。” 尽管陈洛年手上受了伤,但制服陈白驰对他而言完全是小菜一碟,在小少年凶狠的目光下陈白驰只能乖乖蹲下身来扎马步。 才蹲了一小会,小腿处传来的酸痛便让陈白驰有些欲哭无泪:“我说……你小子不让我睡觉,还不如直接剁了我呢,哪有这么折磨人的。” 陈白驰哭丧着的莹白小脸似乎取悦了陈洛年,小少年一惯冷傲的面容上有隐隐的笑意一掠而过:“这首领的位置我要光明正大地坐上去,我要是现在把你给剁了,那这首领的位置,我可就坐的名不正言不顺了。” “……” 她就说陈洛年对她的态度怎么会突然有所改观,原来他逼她习武不是因为关心她,而是因为他害怕她死得早了会影响他坐上首领的位置! 尽管她非常清楚自己和陈洛年之间的敌对关系,但在听到那些伤人的话时,她还是忍不住因此有些小失落。 …… 在陈洛年的摧残下陈白驰几乎是扶墙走回庭院的。 顾不上身上黏腻的汗水,陈白驰直接整个人扑在了床塌上:“再这么下去,只怕我感化陈洛年的计划还没成功,我就要身先士卒了……” 陈白驰嘴里含含糊糊地念叨了一句后,竟就这样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她也不知自己到底睡了多久,直到一阵诱人的饭香传入她鼻端,她舔了舔舌头后闭着眼睛从床上爬了起来。像游魂那样脚步飘忽地摸索到门前,伸手拉开房门的陈白驰像小狗那样嗅闻着近在咫尺的美味菜肴:“好香啊……” 陈白驰傻傻地痴笑着,将自己的脑袋往菜肴的方向凑了凑。 脸颊贴上一堵温暖的柔软,那柔软手感极好而且还透着一股淡淡的微涩药香。 那药香似苦艾,又比苦艾少了一分涩,似腊梅又比腊梅少了一分冷。 “是叶琛身上有什么奇怪的味道吗?” 温雅的徐缓声音从那震荡的胸膛逸出,嗅闻着的陈白驰怔忪片刻后,如遭雷击一般,瞬间睁大了那乌黑的眼眸。 看着那近在咫尺的白皙面容,陈白驰瞬间有些瞠目结舌:“叶、叶琛小哥……” 由于久睡的原因,此时那双大睁的眼眸看起来湿漉漉的,就像一只无家可归的可怜小狗那样。 叶琛漆黑的眼眸眸色微凝,嘴角微勾之间已经恢复了他一惯的温雅从容:“首领,叶琛来给您送些吃食。这些食物都是首领您平时喜欢吃的家常小菜,希望首领您能喜欢。” 从昨夜到现在陈白驰可以说是滴水未进,之前睡着了不觉得饿,现在醒来了自然觉得饥肠辘辘。 美食当前她又怎么可能抵挡住如此诱惑,叶琛话音刚落,她便已经非常自觉地伸手接过了他手上提着的食盒。 陈白驰提着食盒向内室走去,叶琛微微一笑后缓步跟在了她身后。 叶琛行走的脚步又徐又缓,修长的手掌从那素净的布袍里微微探出,宽大的衣袖随着叶琛行走的动作而缓缓扬起,随着那衣袖而落的是一把发黄的淡色粉末。 满心记挂美食的陈白驰哪还有心思管叶琛到底在干嘛,将食盒摆上桌后,她便开始了毫不客气地大快朵颐。 左手香辣卤牛肉,右手香醇甜果酒。 陈白驰一边吃一边感叹地大赞出声:“叶琛小哥这东西是哪个厨子做的,好好吃啊!” 看着两腮塞满食物的陈白驰,叶琛漆黑的眼眸再次掠过一丝微不可查的异样,他微微一笑后缓缓开口:“是我自己做的。” 出得厅堂下得厨房,这叶琛小哥牛逼啊。 陈白驰刚大口吞下嘴巴里的卤牛肉,便看到桌角处,有条足足有手臂那么粗的大蛇,正虎视眈眈地盯着她看。 她、她寝室里怎么会有蛇! 还没来得及完全咽下的卤牛肉就这样梗在了她的喉间,大蛇动作不慢地向陈白驰的方向扑了过来,陈白驰却动作更快地跳到了叶琛的背上。 “蛇啊!” 陈白驰大叫出声的同时那条大蛇也已经完成了它的扑咬动作,一击得手的大蛇也不恋战,它咬了猎物一口后便十分神速地游走了。 仍沉浸在惊吓里的陈白驰完全不能从眼前的突发状况里回过神来,她抱紧了房里唯一的活物叶琛,将自己的脑袋深埋在了他的脖颈间:“我、我……被咬了……” 徐徐地叹息从叶琛喉间逸出,男子温雅的声音听起来颇为无奈:“首领,被咬的是我。” “啊!”陈白驰惊呼一声,赶紧从叶琛背上跳了下来:“小哥你怎么样,是不是感觉四肢无力头脑发晕?” “刚刚那蛇叫三步倒,我中了蛇毒暂时无法离开,能否麻烦首领您去将墨衍叫唤过来。” “墨……衍?”叶琛突然提到的名字令陈白驰一脸愕然:“我要怎么寻找那个叫墨衍的人?” 陈白驰的话令叶琛如墨的眼眸掠过一丝诧异,他深凝了面色焦急的陈白驰一眼,缓缓开口:“自墨衍被首领您抓来医治已故的老首领起,他便一直住在我现在所居住的庭院,首领您难道忘记了吗?” 叶琛的目光实在太过犀利,被他深凝着的陈白驰顿时觉得有些手足无措。 她知道刚刚的她露出的破绽实在是太明显了,那是她怎样都无法自圆其说的致命破绽。 但叶琛此时身中蛇毒,在这种危及时刻,有什么能比小命更重要? “你在这等着我,我马上回来。” 陈白驰拍了叶琛肩膀一下后大步向室外走去。 看着那迈过门槛的颀长身影,叶琛原本就如墨的眸色越发深邃若深潭。 第二十章 查探密道 刚刚陈白驰跳到他背上的动作虽然出乎他的意料之外,但以他的武功,那条毒蛇他原本是可以轻松躲避的。然而当那似麝兰又似檀木,似女子又似青年的味道传入他鼻端时,他竟恍惚了片刻。 早在那一夜他试探她背上的伤疤时,他就发现了那个属于她的秘密。 无论现在现在的陈白驰是不是冒牌货,他都能确定,现在这个陈白驰是个女子。 按照他的计划,今天中蛇毒躺在地上的人应该是陈白驰。虽然事情出了点意外,但他很快便想到了应对方法。他今天来这的目的就是为了查探陈白驰寝室里的密道,只要墨衍为他好好羁绊住陈白驰,他便有足够的时间做自己想做的事。 看着那彻底消逝在他视线里的颀长身影,叶琛深吸一口气后,徐徐叹息出声:“墨衍你可千万别令我失望啊。” 体内的蛇毒虽然不会要了叶琛的命,但却令叶琛十分虚弱。他强行运功,用内力镇压住体内的蛇毒,这才勉强从地上站起身来。 今天这毒蛇是他特意为陈白驰选的,这毒性自然非凡。之前他没想过自己竟会中这蛇毒,而现在…… 站起身来的叶琛细细环顾寝室内的布局和摆设。很快书架上的一本史记引起了他的注意。 陈白驰是江湖人士,书架上的书可以是各种武功秘籍,但却最不可能是史记。 这书有问题…… 叶琛这么想着直接伸手取下了书架上的史记,修长的手掌停顿在半空还未完全落下,书架像是突然被触发了某个机关似的,快速向后退去。 笨重的机械声响在耳边,随着那机械声而落的是一条突然凭空出现的幽深甬道。 有风从甬道深处吹来,竟和内室形成了一股对流。 叶琛如墨的黑眸深深凝起,他看了那幽深的甬道一眼后,迈步走了下去…… 屋外的天色已经完全黑透,急奔出庭院的陈白驰穿过几条长廊和一片大大的空地,终于看到了那近在眼前的幽静庭院。 “有没有人啊!”陈白驰对着院门大喊:“叶琛受伤了,有没有人能过去看看!” 陈白驰的大喊声在这黑夜里显得格外响亮,她话音刚落,那微闭着的木门就被人从里面快速推了开来。 “叶琛受伤了?” 从门里大步迈出的是一个穿着青色绸缎衣裳的清秀男子,男子看起来有些弱不禁风的模样,但也恰恰是这种弱不禁风令他看起来越发秀色可餐。 看到站在门外的陈白驰,青衣男子眼眸里有厌恶的光芒快速一闪而过,他咬牙看了陈白驰一眼后,终是快步走上前去:“他在哪,赶紧带我过去。” 美人虽好,但现在事关叶琛生死,陈白驰根本无心欣赏。 “你闪一边去,我要找墨衍,你赶紧去将墨衍喊出来。” 陈白驰的话似乎令青衣男子颇为诧异,他惊讶地看了陈白驰一眼后冷声开口:“在下正是墨衍,首领将在下强掳上山一年有余,这么快就忘记自己当初的恶行了吗?” 墨衍的话令陈白驰当场石化,这陈白驰到底干了多少天怒人怨的事情啊……怎么每一个看到她的人都恨不得她马上消失在这世界上。 这世界上有两类人是不能得罪的,一类是厨子,另一类则是医生。 深知这点的陈白驰赶紧弯下腰来对墨衍抱了一拳:“叶琛在我房里被毒蛇咬了,他让我过来找你,你赶紧跟我过去吧!” 陈白驰说着,伸手抱上墨衍的手臂,就要拉着他向她所居住的庭院急奔而去,然而原本神色紧张的墨衍在听了她的话后反倒松懈了下来:“叶琛让你来找我?” 墨衍的松懈令陈白驰越发焦急起来:“是啊,叶琛让我过来找你的,这位大哥,咱们还是赶紧走吧,这时间可不能人啊!” 和陈白驰脸上焦急的表情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墨衍那已经恢复如初的陌生疏冷。 他淡淡看了陈白驰一眼后朗声开口:“解蛇毒需将七叶莲碾成粉末用文火烘干放凉再用小火慢炒,等首领你备妥了这味药,我自然随你前去救人。” “碾成粉……烘干……放凉……再慢炒?”陈白驰有些难以接受地张大了嘴巴,“什么破药这么麻烦啊,又不是在做满汉全席……” 陈白驰的话令墨衍的面色又冷了几分:“首领这是在质疑我的医术?” “……” 她哪敢啊……如果她像陈洛年那样能打能扛的,她一定对墨衍的拒绝暴力执法,但别说能打能扛,现在的她只怕连个老人家都打不过吧。 要是陈洛年在就好了……想起那个冷着一张冰块脸的小少年,陈白驰顿时觉得有些奇怪。 她刚刚闹出了那么大的动静,怎么陈洛年和牧轻却完全不见踪影? 既然不能对墨衍暴力执法,那就只能撸起袖子说干就干了。 在陈白驰与草药七叶莲缠抖不休时,墨衍已经沿着长廊走到了陈白驰的住处。 墨衍推门而入时,叶琛正沿着台阶从密道里拾阶而上。看到那个突然从地底钻出来的墨色脑袋,墨衍被吓了一大跳:“先生的探查可有什么收获?” 叶琛摇着头从密道里走了上来:“一无所获。密道通往城外废墟,里面除了一些废墟的杂物外再无其他东西。” “如果现在的陈白驰是被豢养的替身,那这密道是真身陈白驰的最佳藏身之地。”墨衍秀气的柳眉微微皱起,“除非……” “除非现在的陈白驰从始至终都是陈白驰。” “这……真正的陈白驰怎么可能不会武功?而且这陈白驰的各种行径实在太过反常,就像换了个人似的。” “江湖上从没人见过陈白驰出手,一个人不轻易出手只有两种情况,一种情况是,那人的武功高深莫测,另一种情况是,那人根本不会武功。” 第二十一章 自制炭笔 “江湖上赫赫有名的神秘组织的首领竟然是个不会武功的文弱男子?”叶琛的话令墨衍有些难以置信,然而更令他难以置信的是叶琛手臂上的伤口,“以先生的武功怎会被蛇咬伤?” 墨衍的话令叶琛嘴角扬起了一丝不自然的笑容。他这算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吗? 叶琛平稳的目光慢慢从和墨衍的对视中移开,不着痕迹地转移了话题:“我让你去调查陈白驰昨夜发生的事,你查的如何了?” 墨衍不疑有他地对叶琛行了一礼后恭声回答:“陈白驰任命康敬为善堂的管事,并让康敬负责善堂改革的相关事宜。” “康敬?”叶琛眼眸里凝起了深思的神色,“这名字有些耳熟啊。” “我能力有限只能查出这些……请先生见谅。” “无妨,今夜幸好有你绊住陈白驰,给了我充足地探查时间。” “以先生的医术解蛇毒又何需我出手,先生让陈白驰找我必定别有目的。”墨衍说着再次对叶琛躬身行了一礼,“一年前我自寻短见时,幸得先生相救,我才保住了这条性命,能为先生办事是我的幸运。” “如果你是为了报答我的救命之恩而为我办事,那你的恩早就报完了。这一年来,你帮了我很多。墨衍,下山去吧,去做一个救死扶伤的医者。” 叶琛话语里的幽幽叹息令墨衍瞬间慌了神:“不是的,我敬佩先生的才智!如若就此下山,我救的只是人,但留在先生身边,我救的却是这个世道!陈白驰的组织唯利是图暗杀忠良,任由这样的组织发展下去必定会为祸百姓。朝廷三次派兵围剿组织却都因地势原因损失惨重,这样的组织多留一天都是祸害,先生义薄云天身陷狼窝和群狼周旋,我又怎能临阵退缩。我墨衍虽然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医者,但我也想做一番大事!” 看着墨衍脸上慷慨激昂的激动表情,叶琛只是淡淡勾唇一笑:“再给我半年时间,半年内我必将这组织连根拔起。” …… 陈白驰捣鼓好七叶莲,已经是月上中天时分。她端着药汤小跑回庭院时碗里的药汤还冒着滚滚的热气。 “叶琛你不用死了,我……我把药煎好了!” 陈白驰一边扯着嗓门大喊一边伸手推门而入。 寝室里墨衍正在给叶琛包扎伤口,看到从外面急奔而入的陈白驰,墨衍暗恼地扫了陈白驰一眼,冷声开口:“把药汤放下,你可以出去了。” “啊……你需不需要人搭把手啊,我可以帮忙的。” 陈白驰说着把自己的脑袋往墨衍和叶琛的方向凑了凑,和陈白驰的热情比起来墨衍则显得相当冷淡。 “出去。”他冷冷看了陈白驰一眼后再次冷声开口,“你难道不知道病人需要静养吗?” 墨衍的冷淡令陈白驰觉得有些沮丧,但她一想到他正在救治叶琛小哥,便马上又高兴了起来:“刚开始我还以为墨衍你会见死不救呢,现在看来,倒是我自己小人之心了。”陈白驰对墨衍咧嘴一笑后将脑袋凑向了叶琛的方向,“叶琛小哥你好好养病,我先出去啦。” 陈白驰说着脚步轻快地向门口的方向走了过去:“你们俩今晚就在我房里好好休息一晚吧,我去沈璧霜那凑合一晚就行。” 虽然陈白驰嘴巴上说要去沈璧霜那凑合一晚,但迈步走出寝室的她却并不是去往沈璧霜的卧房,而是在拐角的地方拐去了偏远一点的书房。 她答应过虎子两天后会去学堂看他,在去学堂前她要先把两件东西做出来。 善堂那有康敬看着她倒是不用担心了,至于学堂那边,她打算教学堂的孩子服装设计,再让牧轻去请几个精通裁制衣裳的裁衣匠,让裁衣匠教孩子们怎样将自己的设计图做成成衣。 技多不压身,学堂的孩子们可以一边读书一边学习服装设计,只要孩子们学有所成,学堂便也能有属于自己的稳定收入来源。 到那时候,她便让善堂和学堂彻底从组织脱离出来…… 对未来充满希望的陈白驰顿时感觉自己雄心勃勃。 即使她手上拿的是一副烂牌,她也要打出属于自己的牌路! 书房和其他卧房比起来显得略为简陋一些。 做工粗糙的小书柜上蒙着一层厚厚的灰尘。小书柜前有张方形的八仙桌,八仙桌旁摆着两张太师椅。太师椅后是一对有些发霉的花架,花架周围堆放着许多大小不一的零碎杂物。 从外跨入的陈白驰刚迈过门槛,便觉得有些寸步难行。这哪里是书房,简直就是个杂物间! 尽管这书房里的东西颇为杂乱,但却非常符合她的需求。 “奇怪,牧轻跑哪去了,怎么一整夜都不见踪影?”陈白驰自语着拿起了八仙桌上摆放着的木炭和芦根,“还好我吩咐他准备的东西他全给我备下了,不然我真不知道要去哪找这些东西。” 她打算给学堂的孩子做些炭笔,有了炭笔虎子他们就不用因墨砚发愁了。 卢根两端是空心的,陈白驰将长长的芦根切割成手掌长度,把备好的木炭放进药盅里混合着木薯粉细细捣碎。 用棉线扎紧芦根一端,并将药盅里的粉末灌进空心芦根。灌压粉末的过程中用手多次按压芦根,直至空心芦根被彻底灌满。 当空心芦根彻底实心后再用麻线细细缠紧,最后将芦根放在烹茶用的炉子上大火烹煮。 大概煮了两柱香时间,陈白驰将大功告成的炭笔从炉子里捞了出来。 看着手里已经成型的炭笔,陈白驰得意地大笑了起来:“我还真是个天才啊!” 制模成功的陈白驰又依葫芦画瓢地做了好几支炭笔,当一切准备妥当,天边已经泛起了鱼肚白,陈白驰将桌上的炭笔塞进衣襟里,伸了个懒腰后,从太师椅上站起身来:“不知道叶琛小哥怎样了,不如去看看他吧。正好回卧房换套衣服,待会下山找小虎子去。” 陈白驰在回卧房的路上和迎面而来的牧轻撞了个正着,牧轻看起来一身风尘仆仆的模样,通体乌黑的夜行衣上还沾染着黑夜的更深露重。 第二十二章 身份文书 看到突然出现在这的陈白驰,牧轻脸上是一脸难以置信的惊讶表情:“首领……您怎么在这?” 牧轻的穿着非常奇怪,那看向陈白驰的目光也有些飘忽和闪躲。 陈白驰上下打量了牧轻几眼,正想开口询问他今天吃什么早餐时,牧轻却条件反射地向后退了一大步。 “首领,牧轻要去给您准备早饭,如果您没什么事,牧轻就先告退了。”牧轻说着,不等陈白驰有所反应,便快速开溜了。 看着牧轻那矫健如兔的灵巧动作陈白驰茫然地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这家伙怎么这么奇怪,神秘兮兮的。” …… 陈白驰进入卧房时叶琛还在睡觉,晨曦的阳光透过窗棂照在床榻上也落在了叶琛身上。叶琛的皮肤非常白皙,那白皙似瓷器般细腻,却比瓷器多了几分温雅。非常精致漂亮的五官,但组合起来时,就像被泥巴糊在了一起似的,给人一种模糊不清的感觉。 “叶琛小哥昨晚的事你可别怪我啊,要怪只能怪你自己脸黑,你说我们俩都坐在一起了那毒蛇偏要咬你,我也很无奈啊。” 陈白驰一边嘀咕着一边走到床榻旁,从床榻旁的柜子里摸出了一套干净的布袍。 她看了熟睡的叶琛一眼后,毫不迟疑地伸手解下了自己腰上的布带。 陈白驰换衣服的动作很快,不过一小会,她便已经穿戴完毕。 陈洛年找上门时,陈白驰正咬着梳子束头发。 “出来练功。” 陈洛年的声音在门外响起时陈白驰便掩耳盗铃般捂住了耳朵。 “不在不在,我不在……” “陈白驰你是自己走出来,还是我进去找你?”一片安静的卧房令陈洛年的声音听起来比之前冷了几分,“我数三声……” “来了来了,你别催!” 陈白驰把梳子往铜镜前一丢,救火般地拉开房门冲了出去。 “陈洛年你属鸡的吧你,公鸡叫早都没你准时……” 快速将房门掩上的陈白驰并没看到床榻上那双徐徐睁开的漆黑眼眸。 叶琛原本就是个很谨慎的人,早在陈白驰进屋时他就察觉到了她的气息。他假装沉睡是想看看陈白驰在毫无防备下会有什么奇怪的举动。 “她还真是没有任何男女之防啊。” 叶琛想起刚刚那响在他耳边的衣服摩挲声,那双如墨的黑眸不禁深邃了几分。 “现在的陈白驰真的跟之前很不一样。” 以前的陈白驰心思缜密深沉,绝不会做出将梳子随意一丢的孩子气动作。以陈白驰以前的多疑,对付她只需将计就计,但现在这个陈白驰的心思,就连阅人无数的他竟也完全猜不透了…… 卧房门突然被人从外面推开,随着房门的推开,有根用麻绳缠绕而成的东西从门边滚到了叶琛床榻边。 来人一脚才刚迈过门槛,叶琛便已经从床榻上坐了起来,完全看不到任何弯腰的动作,当他迈步下床时,那滚到床榻边的小东西便已经握在了他手上。 “公子您昨夜让我调查的事已经有眉目了,那康敬果然不是一个普通人,他是羌国前任御史,后因犯了大错被王爷发配流放到了这蒲川城,据说这康敬一年前刚到蒲川城便失踪了,没想到他竟一直躲在陈白驰的善堂里。” 来人是个剑眉星目的年轻男子,男子背上背着一把长剑,他一手负在身后,单膝跪在了叶琛面前,“尽管公子您的容貌有所改变,但康敬既然曾经身在朝堂,那他便有很大的可能认出公子您,公子是否要叶木为您除掉他?” 有狠凝之色从那剑眉星目的俊朗面容上一闪而过,叶木负在身后的手微微一动,似乎就要去拔背上的剑,而然叶琛温雅的声音却制止了他的动作。 “他倒是个通透的人,敌人的敌人便是朋友,他既被朝廷通缉,躲在陈白驰的善堂里倒是最好的选择了。”叶琛嘴角露出一个赞赏的笑容,“我记得,他当年犯的,可是通敌叛国的大罪,这样的人一旦身份暴露,只怕就连陈白驰也容不下他了吧。” “公子的意思是?” “将证明他身份的文书交给我,我要送陈白驰一份礼物。” “是。”叶木从衣襟里摸出一份文书递到了叶琛手上,叶琛伸手接过的同时却突然问了叶木一个奇怪的问题,“昨夜陈白驰闹出了那么大的动静,山寨里可有异动?” 叶木摇了摇头缓声道:“来见公子前我询问过墨衍,他说昨夜山寨并无任何异动。” 叶木的回答令叶琛眉宇微皱,如墨的眼眸里有忽明忽灭的光芒快速一闪而过,当所有光芒彻底归于平静时,叶琛突然徐徐叹息了一声:“出事了。” 有冷风从窗棂灌入,叶木突然因叶琛的话平白无故地打了个寒颤。 …… 又是一个被陈洛年逼着练功的清晨,在练习了几天的基本功后,陈洛年决定开始教陈白驰箭术和骑马,然而这看似新的开始,却是对彼此的漫长折磨。 就在陈白驰心里盘算着要怎样从陈洛年身边开溜时,端着午饭来寻她的牧轻却将陈洛年拉进了竹林。陈白驰不知牧轻在竹林里和陈洛年说了些什么,但她能察觉到两人匆匆离开时的肃杀之色。 “那两个家伙在密谋些什么,怎么从昨晚开始就一副神秘兮兮的样子?” 看着策马扬长而去的牧轻和陈洛年,陈白驰也赶紧寻了一匹马翻了上去。 不知道是陈洛年教的好还是陈白驰天资聪颖,陈洛年不过才教了她半天,她竟也能独自骑马下山了,然而她的马术到底有限,她虽顺利下山,但却也将陈洛年与牧轻跟丢了。 好不容易下山一趟总不能空手而回,更何况她和小虎子有约。她答应了小虎子,她今日会去学堂看望他的。她还答应了他,只要他乖乖听话,她这次会带一个好玩的东西给他。 陈白驰伸手摸了摸衣襟前的炭笔,嘴角不自觉咧出了一个笑容。 第二十三章 偶遇虎子 这炭笔一定能给小虎子带来小惊喜! 从山脚去学堂的路牧轻带她走过两次,她虽平日生活懒散但却并不蠢笨。这走过两次的路她还是认得的。 陈白驰按照记忆中的路线向学堂的方向策马而去。她人还没行至善堂,便在街市上捕捉到了一个熟悉的小身影。 “小虎子!”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啊! 马背上的陈白驰对着小虎子的方向不断挥舞着手臂,然而小虎子却像完全没听到她呼唤似的竟一溜烟跑远了。 看着那快速消失在她视线里的小身影,陈白驰赶紧翻身下马快步追了上去。 “小乞丐,你以为这柳暗花红是什么地方?想见雨薇姑娘,你也不掂掂自己的斤两!” 粗鲁的男声满是不屑的嘲弄和讥讽,陈白驰追赶到虎子身边时,就看到虎子正被一个壮汉抓着衣领,吊提在半空中。 “那是我姐姐,我要见姐姐!” 虎子的小胳膊小腿在空中胡乱踢打着。他想从壮汉手里挣脱出来,但由于身高和体力差距实在太过悬殊,他所有地挣扎反抗对壮汉来说就像挠痒痒一样没有丝毫作用。 眼前的突发状况令陈白驰有些懵,但虎子是她学堂的学生,她怎么能看着虎子被人这样欺负! “住手!”陈白驰一步上前,伸手大力按住壮汉的手臂,“不知道我弟弟犯了什么事,大哥你要这样对待他?” “这是你弟弟?”壮汉瞟了一身布衣的陈白驰一眼后,说话的语气越发嚣张跋扈,“没钱还想来风流快活,我呸!” 壮汉的口水喷了陈白驰满脸,看着那张嚣张跋扈的可恶面庞,陈白驰不禁有些怒火中烧。她伸手指着壮汉怒道:“谁说大爷我没钱的,把你这的招牌菜全给我各来一盘,今天本大爷就要在你这好好吃一顿!” 陈白驰强势霸气的话令壮汉愣在了当场,被壮汉抓在手里,不停挣扎着的虎子,也突然停止了挣扎。 咦……她的话这么有震慑力吗? 就在陈白驰沾沾自喜的时候,壮汉突然捂住肚子,哈哈大笑了起来:“我说你小子,毛都没长齐就想充当英雄,你真当我们柳暗花红是酒楼?” 壮汉的嘲笑令陈白驰有些懵,她看了壮汉一眼后又抬头去看柳暗花红的招牌。红色漆金字的招牌在阳光下熠熠生辉,有拿着团扇和丝绢的窈窕美女倚在柳暗花红二楼栏杆处凭栏而笑。陈白驰这时才突然意识到,这柳暗花红是烟花巷柳之地。 她竟然在妓院门口对着人家守门的打手叫嚣……这个认知让陈白驰小心脏扑通直跳。 话已经说出,现在想收回那是不可能的。既然已经骑虎难下,倒不如……将错就错。 “把你们花魁叫出来,大爷我今天就要你们花魁亲自相陪。” 陈白驰说着伸手摸向了自己的衣襟,衣襟里除了她昨夜做的炭笔外再无其他东西。 糟糕……不会忘记带银子了吧…… 就在陈白驰尴尬异常的时候,她眼角余光突然瞟到一块挂在她腰间的玉佩。 在衣襟前摸索的手掌非常自然地向下移动,手掌在到达腰腹位置时突然一把扯下了那块挂在腰带上的玉佩。 玉佩成色翠绿通透,雕工精致。同心圆的一面雕着一个蛇形图腾,另一面则刻着一个奇怪的图纹。 这玉佩是之前那位陈白驰的,她看雕工精致便一直戴在了身上,幸好有这块玉佩在,要不然她今天这脸可就要丢大了。 陈白驰扯下玉佩后,直接将那玉佩对着壮汉的额头扔了过去:“睁开你的狗眼好好看看,谁说大爷我没钱的。” 壮汉在这烟花柳巷之地待久了自然是个识货之人,他一看陈白驰的玉佩就知道那是好货色。原本表情轻视的壮汉在接过那块玉佩后马上对陈白驰态度大改:“这位爷里面请啊,您想找哪位姑娘我马上帮您叫出来。” “那我弟弟?” 壮汉一个激灵后赶紧将被他抓在手里的虎子放了下来:“当然是和您一起进去啊。” 虎子刚被壮汉放下,马上就小跑着溜进了柳暗花红。 看着已经快速跑得没了踪影的虎子陈白驰心里暗暗着急,她瞟了壮汉一眼后表情淡定地跟了进去。 柳暗花红内部比外观见到的更为奢华,各色姑娘一看陈白驰这种生得白白嫩嫩的白面小生走进来,马上热情地将她团团围住。 面对姑娘们的热情陈白驰却是无福消受美人恩啊…… 好不容易借着尿遁,从姑娘们的围攻里逃了出来的陈白驰自然不可能就这样回去。 “虎子来这到底是为了找谁呢,他小小年纪的,总不可能是来嫖娼的吧?” 柳暗花红的后院很大,陈白驰在后院走了一小圈后竟然……迷路了。 出现在她面前的是一个三岔路口,每一个路口都曲径通幽,不知通往何处。 就在陈白驰想闭着眼睛随便选一条时,最左边的花圃里突然传来了一阵激烈地争执声。 “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这也不是姐姐该待的地方!” “呵……我不待在这,难道我要跟你去那破学堂吗?我已经习惯了这里锦衣玉食的生活,你让我去跟你过那些穷苦生活,我可不愿意。” “姐姐你以前不是这样的!你忘了父亲从前的教诲了吗?” “父亲已死,京城李家被抄,你不再是李家的二少爷,我也不再是李家的大小姐,现在的选择对你我都好,你既进了学堂便好好用心念书,以后为李家平反光耀门楣的事便全靠你了。虎子你是李家的希望,而我……早就已经什么都不是了。” “姐姐!” “有人来了,你赶紧走。这地方你以后都别再来了,你过来只会给我招惹麻烦。” “哎呀雨薇姑娘你跑哪去了,这陈公子指名要你作陪呢,你还不赶紧跟我过去。” “红姑稍等,我的衣裳刚刚在花丛里沾上了水珠,你先去前堂招呼陈公子,我回房换件衣服便过去。” “那你快点啊,别让客人等急了。” 第二十四章 再收小弟 陈白驰从花丛里探出头时,便看到老鸨扭着小蛮腰,妖娆离去的风骚背影。 老鸨身后还跟着一个穿着鹅黄色霓裳羽衣的清丽女子,女子看起来和她年龄差不多,但那成熟稳重的纤柔气质却是她完全无法比拟的。 似乎察觉到了陈白驰的注视,正缓步行走着的黄衣女子突然半侧过身。在看到陈白驰的瞬间,女子脸上有诧异的神色一闪而过,然而那诧异只持续了短短几秒,就在陈白驰想着待会要怎样应对老鸨的盘问时,黄衣女子竟一言不发地转过了身。 看到突然出现在花丛里的陈白驰,还留在原地的虎子傻傻地愣在了当场。 “首领……我……”虎子怯生生地看着陈白驰,有水雾从那干净的眼眸扩散开来,快速充斥了那双黑曜石般的大眼睛,“姐姐……不要我了。之前爹叫我离开时就说我是负累,现在姐姐也觉得我是累赘,我再留在学堂会给首领您招来麻烦吧……我就是个不应该存在的人啊。” 看着那双干净的清朗眼眸染上晦暗,陈白驰顿时觉得有些如鲠在喉。 她伸手握上虎子软绵绵的小手,想带男孩离开柳暗花红去外面的面摊好好吃碗牛肉面。 战胜悲伤最有效的办法是什么?当然是大吃一顿。 虎子乖乖被陈白驰牵着,但却不愿意迈步离开:“如果我能成为像首领一样的坏男人就好了。人人都敬畏害怕我,没人再敢随意践踏欺负我。真希望早点成为像首领这样的坏男人啊,那样我就能够保护自己想保护的人了。” 男孩坚定却又稚嫩的声音令陈白驰有些错愕。 坏……男人? 这男孩还蛮高看她的啊…… 握着虎子小手的手掌不自觉收缩紧握,她伸手探向衣襟,从衣服前襟里摸出昨晚做出的炭笔。 “你看这是什么?”陈白驰翻过虎子的小手将炭笔放在了他手心上。 “这是?”虎子奇怪地盯着那炭笔看了几眼后,求助般地将脑袋转向了陈白驰的方向。 阳光下青年漂亮的点漆双眸眯成了一条直线,咧嘴一笑时便露出了那白白的牙齿。 陈白驰拿起炭笔,在虎子手心画下了一个大大的笑脸:“能写画东西的不一定是毛笔,同样的,能保护人的也不一定是武力。这东西叫炭笔,由废弃的木炭所制,没有任何东西是多余的,被弃的东西加以改造后尚且能有新的用处,更何况是人?” “而且有件事,我恐怕会令你失望了。”陈白驰说着伸手拔下了头顶上束发的发圈。 青丝划下一个柔和的弧度,墨发垂落腰际时陈白驰眨着眼睛露齿而笑:“我不是一个坏男人哦,而且这辈子都不可能成为一个坏男人。” 肤若冰肌凝玉雪,发似乌墨染重山。阳光下,露齿而笑的陈白驰竟给人一种雌雄莫辨的迷离感。 “首领,您……”突来的爆炸性信息令虎子有些消化不良,他惊诧地看着陈白驰,那乌黑的眼眸因惊讶而大睁,“您是……” 虎子话还没说完就被陈白驰伸手捂住了嘴巴:“嘘……这是我们之间的秘密哦。刚刚我无意中偷听了你的秘密,现在我还你一个关于我的秘密。” 陈白驰说着伸手一拢青丝,将那垂落腰际的长发重新束了起来。 “以后你就安心留在学堂。你只是学堂里的孤儿,和其他孩子别无二致。” 窝藏康敬这种被朝廷流放的罪臣她都不怕了,更何况是虎子这种被朝廷抄家的世家遗孤。 “走咯,我带你吃东西去,吃完东西我再带你回学堂。待会回学堂我有重要的事想和你们商量商量。”陈白驰说着慢慢俯下身来,和身高只到她腰腹位置的虎子相互平视,“我想教你们设计衣裳并将你们设计的衣裳做成成衣拿去贩卖,你觉得这主意如何?” 学堂是教授礼仪学识的神圣之地,但现在陈白驰竟提出将学堂改造成商铺的奇怪提议。 尽管陈白驰的提议非常匪夷所思,但那双平视着虎子的黑眸是那么的认真。那认真并没将虎子当成孩子,而是将他当成了一个成年人。 陈白驰的尊重令虎子心头大震,从没有人这样对待过他,就连以前他还是李府的二少爷时都不曾有过。 “愿遵循首领的意愿。”原本站着的虎子突然双膝一弯,竟在陈白驰面前跪了下来,“请首领把改造学堂的事交给虎子,虎子一定不负你所托。” 眼前的男孩尚没陈洛年大,明明是仍需人照顾的年龄,但这男孩却神色坚定地跪在了她的面前。 “虎子愿跟随首领。” “啊。” 虎子的话令陈白驰差点说话咬到舌头。 这、她这算是收了第二个小弟吗? …… 陈白驰和虎子进入柳暗花红时是从正门走进去的,但两人出来时却是从墙头翻出来的。 最难消受美人恩,柳暗花红的姑娘实在太过热情,陈白驰招架不住,只能带着虎子爬墙开溜。 两人进入柳暗花红时天色尚早,但离开时却已经是夕阳西下十分。 夕阳西下夜幕低垂,以往这个时间点是一天中街市最萧条的时候,但陈白驰带虎子从柳暗花红出来时却发现,今天这个时间点的街市比以往更为热闹。 街市上,以往半个月都不换一次的公告栏,今天竟然意外的焕然一新。 虎子是个孩子,陈白驰又是那种喜欢瞎凑热闹的大小孩,两人看到被人围着的公告栏时,当然马上扎了过去。 好不容易挤到官榜前的陈白驰低声念出了官榜上的文字:“朝廷悬赏百金通缉昨夜暗杀尚书令的刺客。” 陈白驰话音刚落就有穿着铠甲的官兵围了过来。 第二十五章 被迫长大 “这官榜上的文字可看清楚了?昨夜尚书令大人被人暗杀,谁若能亲手缉拿凶手朝廷赏金百两,知情来报者赏金二两。” 说个情报就能赏金二两,朝廷这次真是大下血本啊! 官兵所说的条件实在太过诱人,围观的群众很快就把注意力从官榜移到了官兵身上。 “这位大哥,要怎样的情报才能拿到钱?” “我昨晚在我们家屋顶看到一个奇怪的黑影,这线索算举报吗?” 围观群众七嘴八舌地说了起来,面对如此多张嘴巴同时开口,官兵顿时有些不耐烦了:“刺客昨夜在躲避官兵追捕的过程中左肩中箭,谁若发现左肩中箭者皆可来举报,一旦官府核实无误便马上下发赏钱。尚书令大人昨夜在蒲川城外的小驿站被杀,从现在开始官府将彻底封锁蒲川城,在缉拿到杀害尚书令大人的真凶前任何人都不能迈出城门一步,若有违令者,当斩。” 听八卦的群众一开始都抱着吃瓜的心态,直到官兵说出彻底封城的消息时,群众这才开始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这位大哥,我只是个老实巴交的农民,我什么都不知道啊。” “是啊这位大哥,我要回家给我相公做饭了,我也什么都不知道啊。” 原本围观的众人在听了封城的消息后快速散了开来。 原本陈白驰和虎子混在人群里毫不起眼,但这人群散开后两人就显得格外扎眼了。 “这位大哥,我和弟弟只是路过的,我们也什么都不知道啊。”陈白驰对官兵赔着笑脸,赶紧牵起虎子的小手快速开溜。 陈白驰带虎子回到学堂时,竟在院子里看到了刚刚在柳暗花红见到过的雨薇姑娘。 雨薇手上拿着一个通体碧绿的通透玉佩,那玉佩正是陈白驰在柳暗花红门外扔给守门壮汉的名贵玉佩。 看到牵着虎子小手走进庭院的陈白驰,雨薇对她微微一笑:“这玉佩如此名贵,首领以后可别再轻易弄丢了。” 看到失而复得的玉佩陈白驰当然开心,但她转念一想却发现了一丝不对劲的地方:“姑娘认识我?” 陈白驰的话令雨薇有些诧异,然而那丝诧异只持续了短短几秒,很快她就再次笑了起来:“奴家命贱如纸,首领忘记奴家实属正常。” 在陈白驰奇怪的目光里,雨薇举起手里的玉佩向着陈白驰的方向递了过去。 “多谢姑娘。” 陈白驰刚伸手接过雨薇递来的玉佩便看到一个从里屋走出来的冷傲小少年。 这小少年正是中午撇下她跟牧轻跑路的陈洛年。 看到突然出现在这的陈白驰,陈洛年眼眸里有诧异的光芒一闪而过:“你怎么在这?” 和陈洛年脸上的冷傲淡定比起来,陈白驰脸上的表情则显得丰富许多:“我送虎子回来……你该不会是……送雨薇姑娘过来的吧?” 难道刚刚老鸨嘴巴里的陈公子指的是陈洛年?这家伙小小年纪就已经学会……嫖娼? 陈洛年是心思何等活络的人,陈白驰脸上奇怪的诡异表情刚起,他便已经猜到了她的想法。 “你瞎想什么。”有红色从小少年耳后快速渲染开来,很快便染红了那白皙的脖颈。 “咳……”陈白驰虚咳一声赶紧转移话题,“虎子你不是说有好东西要和小伙伴一起分享,我们还是赶紧进去吧。”陈白驰说着拉起虎子的小手向里屋的方向走去。 “可是……我想和姐姐说会话啊……” “不,你不想,我们还是赶紧进屋吧!” 看着那快速消失在他视线里的颀长青年,陈洛年凉薄的眼眸里掠闪过一丝连他自己都尚且没意识到的温柔。 陈白驰进屋不久,屋里便传来了一阵银铃般的欢笑声。 小少年收到那投向里屋的目光时已经恢复了他一惯的桀骜冷淡:“这里说话不方便,你随我出去吧。” “是。”雨薇点了点头后跟在陈洛年身后走出了庭院。 “蒲川城已被封锁,尚书令的死,必须要有个交待。”陈洛年的声音又冷又狠,那是没有丝毫感情的冷漠阴翳,“我会为你照顾好他,你去吧。” “是……”雨薇紧咬下唇,终是吞下了那句一直梗在喉间的话。 有叶萧萧而落,雨薇看着那漫天而落的残叶突然就笑了起来。 明明是枝繁叶茂的盛夏时节,但这树林里的残叶却落如深秋。而她非常清楚……自己再也看不到今年的深秋了。 幽幽的叹息声从女子红艳的双唇间吐出:“能够手刃仇人,雨薇不悔,只是……有些许遗憾啊。” …… 那夜陈白驰为了教学堂的孩子使用炭笔勾画设计图并没返回山寨,和她一起留宿学堂的还有陈洛年。 雨薇出事的消息传来时已接近第二天黎明,据坊间传言,雨薇杀害尚书令后贼心不死,还想加害蒲川城城守,幸好城守府邸早有防备。雨薇刚潜入城守府邸便被守卫当场抓获,对于昨夜杀害尚书令的事,雨薇供认不讳。就在蒲川城城守想将雨薇关押收监时,雨薇当场撞墙自尽。雨薇的当场死亡令蒲川城城守气急败坏,他看都不看地上的尸体一眼,便直接吩咐手下的官兵将雨薇的尸体拖去喂狗。 陈白驰和陈洛年赶到丢弃遗骸的乱葬岗时,只来得及捡拾几块碎骨。 那一夜,有人在一夕之间被迫长大。 例如……虎子。 陈白驰离开学堂时看到虎子坐在院子里发呆。 虎子手上拿着一张单薄的素色白纸,白纸上是一行行娟秀的漂亮文字。 她听陈洛年提起过,虎子手上拿着的素色白纸是雨薇留下的遗书。 遗书里清楚交待了虎子的身世,还有她做下这一切的所有动机。 “我本是京城李家嫡出的二少爷,姐姐……是李家嫡出的大小姐,原本我们一家生活的非常和谐,直到有一天……尚书令带官兵把我们家给抄了。尚书令抄我们李家的理由很荒诞……仅仅是因为他怀疑我们李家结党营私。曾经盛极一时的李家就这样退出了羌国朝堂的历史舞台。” 第二十六章 破局 虎子脸上的表情非常淡,那种淡就像个与世隔绝的隐世者那样。将自己和外界完全隔离了开来,隔开了一切伤害,却也隔开了一切温暖。 “为什么是我呢?这羌国有这么多人,为什么偏偏是我家被抄,为什么偏偏是我的族人被流放,为什么偏偏是我失去了姐姐?” 虎子的声音并不大,但陈白驰却觉得有些如雷贯耳。在男孩那平静的面容下,她看到了一个正哭得声嘶力竭的小男孩。 是啊……为什么偏偏是她和他呢? 为什么偏偏是她来到了这个陌生的鬼地方,为什么她一来就要接手一个又一个的烂摊子? 她不知道,她也一惯懒得去思考这些。她一直认为,与其去胡思乱想,倒不如去多吃一顿。 “我也不知道。”陈白驰抬手,轻抚上虎子毛茸茸的小脑袋,“或许是为了让我们彼此相遇,好一起去吃喝嫖赌吧……” 陈白驰说着忍不住咧嘴一笑。白白的牙齿,傻傻的笑容。眼前的颀长的身影就像个只长个子的傻大个,但看着那毫无形象可言的露齿而笑,李虎竟也忍不住跟着笑了起来。 …… 回山寨的路上,陈洛年策马在前,陈白驰慢悠悠地跟在他身后。 两人策马行至山林茂盛处,突见狸猫蹦跳而过。陈洛年眸底有阴翳之色一闪而过,挂在马鞍旁的长剑微一晃动,陈白驰只觉得眼前一花,一道银芒便紧接着飞了出去。 有血溅洒在山间小路的枯枝残叶上,狸猫低声哀叫,却又因受伤而无法动弹。 陈洛年瞟了受伤的狸猫一眼,正欲再出手,陈白驰却突然从马背上爬滚了下来。 “陈洛年!”陈白驰张开双臂拦在了陈洛年马前急声怒道,“你住手。” 陈白驰脸上毫不掩饰的恼怒之色令陈洛年剑眉微皱:“让开。”陈洛年冷声开口,“你越阻拦我越要它死。” 陈洛年面上的狠狞之色令陈白驰手上阻拦的动作越发焦急:“陈洛年我以首领的名义命令你,住手!” “首领的名义?”陈洛年因陈白驰的话冷笑出声,“这几年若不是有我陈洛年在背后支撑着组织的经济,组织早就入不敷出了。陈白驰,你在这唱高调前,是不是要先搞清楚组织现在的状况?” 陈洛年的话令陈白驰的面色因羞愧而红了起来,吃人的嘴短拿人的手软,陈白驰虽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但拦在陈洛年马前的动作却是毫不妥协:“再给我些时间,我一定能令善堂和学堂产生自己的收益!” “时间?陈白驰你需要多少时间,一年、两年,还是十年?”陈洛年看向陈白驰的目光充满了讥笑和讽刺,那目光深深刺激了陈白驰。 有血气顺着脑门直冲上天灵盖,陈白驰大力扯下自己腰上的圆形玉佩,对着陈洛年的面门直摔了过去。 “一个月,一个月时间我能令善堂与学堂产生自己的收益。以此玉佩为誓,如若我无法达成自己的承诺,我就如这块玉佩一样随你处置。”陈白驰的声音掷地有声,看向陈洛年的目光充满了无所畏惧的坚定,“虎子姐姐雨薇的事,我不希望再发生。陈洛年,我不管你之前是怎么行事的,但组织现在在我手上,我就决不允许组织再接那种买卖。” 陈洛年脸上的表情从一开始的嗤笑逐渐转为沉郁。随着陈白驰的再次开口,陈洛年黑沉的面色越发沉郁难看。 “昨天你教我骑马射箭时用左手拉弓,但你明明是个惯用右手的人,下意识地选用左手,那是因为你肩膀受伤了。 官府的官兵说,前夜杀害尚书令的凶徒在躲避官兵追捕的过程中肩膀受伤,前夜叶琛在山寨被毒蛇咬伤,我为此闹出了很大的动静,但那一夜你和牧轻却完全不知所踪。那一夜你和牧轻到底去了哪里,又去干了些什么? 昨日雨薇在学堂还我玉佩时你突然从里屋走出,雨薇看到你时下意识地扭紧了手里的手帕,雨薇下意识的动作是敬畏一个人的表现,当时院子里只有虎子、我和你三人,雨薇敬畏的人不可能是我和虎子,那就只剩下你了。 根据上面的观察再结合虎子的身世,我做了个大胆的猜想。雨薇是你的人,前天夜里你接了个刺杀尚书令的大买卖,大买卖风险也大,你为了保障万无一失特意叫上牧轻同你前去。 尚书令是李家的仇人,李雨薇知道你的目标人物后马上赶往驿站,想亲自手刃仇人。 李雨薇的出现打乱了你的计划,虽然最后你击杀尚书令成功,但却因李雨薇的出现错过了最佳的撤离时间。 后来,你以身中一箭为代价强行撤离。 李雨薇去刺杀城守就是一个必死无疑的暴露计划。朝廷要彻查尚书令的死因,为了保护组织,你必须要给朝廷一个交待,而李雨薇就是那个交待。” 陈白驰的话又徐又缓,那双看向陈洛年的乌黑眼眸极为通透,就像一块上好的水晶黑曜石。 “陈洛年,银子我会赚,你若再敢接这种买卖,我就算死磕也要霸占首领的位置不放手。你心里应该非常清楚,我主动退位和你谋逆篡位,两者之间的区别到底有多大。” 陈白驰仰视着陈洛年的目光极为认真严肃,那认真严肃之中又带着一种看透一切的通透睿智,此时的陈白驰和平日里陈洛年所见到的那个傻子般的陈白驰截然不同。 从那夜陈白驰在沈璧君的床榻上醒来时他便觉得陈白驰性情大变,难道之前愚钝都是伪装,又或者他一直以来认识的都是伪装后的陈白驰? 在陈洛年惊疑不定的目光里,那只受伤的狸猫突然从地上跳了起来,并一口扑咬上了背对着它的陈白驰。 “痛……” 陈白驰的帅气睿智不过持续了短短一分钟,在被狸猫扑咬手臂的那一刻,她马上捂着受伤的手臂在原地蹦跳了起来。 第二十七章 册子 “啊……”刚刚还在跟陈洛年对峙叫嚣的陈白驰,此时竟下意识地向马背上的小少年求助,“陈洛年,你、你赶紧帮我把这鬼东西赶走。” “哦?”片刻的错愕过后,陈洛年好整以暇地看着抱脚直跳的陈白驰,“这东西不是你让我别杀的吗?陈白驰,你刚刚可说了,我要再敢胡乱杀生,你就让我做不成组织新首领。” “你!”陈白驰恼怒地伸手指向陈洛年,却又只能无奈地将手放下,“被我救下的东西咬了,我认!这年头谁还没个癖好,本首领我就喜欢被咬,你管得着吗你?” “哦,那我先回山寨了,大哥你慢慢培养癖好。”陈洛年说完竟真的将陈白驰丢下,快速策马离开了。 “喂!”陈白驰对着陈洛年策马而去的背影大喊,“你回来啊你!” 然而回应陈白驰大喊声的,却只有那马蹄留下的泥泞污垢。 被陈洛年撇下并不是最惨的,更惨的是,陈白驰所骑的黑马竟然被她的大喊声吓跑了! “马大哥你别跑啊,我错了还不行吗?我保证以后一定小声说话。不不不,我保证以后一定少说话多吃饭!”陈白驰的话说的诚心十足,然而她家小黑马却像放飞自我似的快速离她而去。 幸好最后陈洛年回头寻她,不然她今夜可就真要露宿在这荒郊野岭了。 “洛年我就知道你不会丢下我的!”看到策马而来的陈洛年,陈白驰那声“洛年”喊的贼亲切了。然而回应她亲切呼唤的却是陈洛年那硬梆梆的冰冷声音:“陈白驰我问你几个问题,你必须要老实回答我。” “这是……有奖问答吗?” “你敢骗我,我就将你丢在这喂狼。” 陈洛年脸上凶巴巴的表情令陈白驰有些怕事地怂了怂肩膀:“问问题就问问题嘛,这么凶干嘛。” “失去武功,对过去的事一无所知,包括说要将首领的位置给我,这一切都是你的试探和伪装对不对?”陈洛年脸上的表情非常凶狠,那看向陈白驰的目光充满了狠戾残暴。 陈洛年那模样就仿佛在无声地警告着陈白驰,如若她敢有任何欺瞒,他一定马上将她的脑袋拧下来。 “失去武功,对过去一无所知,说要将首领的位置给你,这些都是真的,你之前不是握过我的脉搏?现在的我确实没有任何武功。” “服用化功散可以假装成失去武功的人。” “……化功散,我还想有强功散呢,你要是认识卖强功散的请给我来一沓谢谢!我也不知道要怎样和你解释我失忆的事,反正一觉睡起来就是这样了。至于首领的位置……说实话,我还真不感兴趣,职位越高需要管的东西就越多,我只想好好混吃混喝安度余生,可不想一天到晚管组织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 看着陈白驰那双漂亮干净的乌黑眼膜,陈洛年深凝她一眼后继续开口:“李雨薇的事,你是什么时候发现不对劲的?” “……我又不是傻子,我只是觉得要动脑子的事太麻烦了。”陈白驰说这话时下意识对陈洛年咧嘴一笑。 看着陈白驰那傻子般的露齿而笑,陈洛年只觉得,刚刚竟觉得陈白驰聪明睿智的他,一定是脑子被驴踢了! …… 陈白驰返回山寨后并没直接回自己的住处,而是先去了叶琛的庭院探望昨夜被蛇咬伤的叶琛。 叶琛脸上的气色和平时看起来别无二致,似乎已经大好的模样。不过叶琛本就生得白皙,他若脸色苍白,以陈白驰的眼力劲,还真看不出些什么。 陈白驰看叶琛气色不错,便在屋内随意和他闲聊了两句,然而当陈白驰准备离开时,叶琛却突然从桌案的最底层抽出了一份类似册子的东西,对着陈白驰的方向递了过去。 “小哥给我看这个,是想让我依葫芦画瓢,依样生产吗?”陈白驰伸手接过册子的同时,已经在细细估量这东西的价值和生产难度。 这册子以缎料为封面,底部以硬纸封底,她一看这做工就知道,这东西铁定不便宜。 陈白驰脸上认真的思索神色令叶琛有些错愕,但那错愕仅持续了短短片刻,很快他就神色自若地笑了起来。 “首领打开看看。”叶琛脸上的笑容坦荡若徐徐清风,陈白驰在他的示意下打开了那份册子。 康敬,字简之,祖籍不详,其母为普通织坊秀女…… 册子里记载的,竟然是康敬的个人资料,从康敬小时候开始一直到他考取功名进入朝堂。陈白驰越往下看,这小心脏就越是拔凉拔凉的。当看到康敬以叛国罪被先帝流放蒲川城时,陈白驰下意识伸手摸向了自己凉凉的耳垂。 手指很热,但耳垂却是冰凉的,冷热之间的强烈反差令陈白驰快速缩回了手掌。 “听闻首领任命康敬为善堂主事,叶琛担心首领安危,故特意找人调查了康敬的资料,这调查资料令叶琛大吃一惊,这事事关首领,叶琛不敢擅自作主,故特意呈递文书。” 册子的最末端还盖着一个大红的印章,那印章陈白驰昨日在官榜的告示上看到过,那是属于朝廷的印章。 康敬之前就曾对她说过,他被奸人陷害身获重罪,最后被朝廷流放到了这蒲川城。康敬之前的说法和现在册子里的资料不谋而合。如若将两者结合起来,那便是…… 对面端坐着的男子脸上挂着一个洞悉一切的睿智笑容:“如若叶琛所料不错,康敬应该跟首领说,他获罪是因遭人陷害吧?叛国罪是重罪,以康敬当时在朝中的权势和地位,谁敢陷害?窝藏叛国罪臣仍大罪,作为陈白驰,首领您可以对康敬于心不忍,但作为山寨首领,首领您就需要对山寨里的所有弟兄负责……” “够了。”叶琛的话还没说完,就被陈白驰开口打断了。 陈白驰轻轻合上手里的册子,将那册子移到了烛台上方。 火焰慢慢吞噬册子,灼烧了册子里的文字。 “今日这份册子,我没见过。”陈白驰抬头看向叶琛的目光坚定若磐石,“同样的,你也没看过。” 陈白驰突来的坚持令叶琛深邃的眸底有异样的光芒一闪而过。 第二十八章 用人不疑 陈白驰的决定虽然令叶琛有些意外,但他却只是微微一笑:“首领已经做好决定了?” “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我既用了他便不疑他。你猜测的不错,他确实对我说过他遭人陷害被流放至这蒲川城的事。他说那是他秘密,他既将秘密交托给我,我便要为他好好守着。” “哪怕赔上整个山寨?”叶琛说话的声音又徐又缓,脸上的笑容已经从一开始的淡定自若转为似笑非笑,那双如琉璃般晶莹剔透的睿智双眸,静静地注视着坐在他对面的陈白驰。 手里的册子已经燃烧了大半,陈白驰将剩下的残渣放入一旁倒茶水的空瓷瓮里。 “世人皆知,康敬在被流放至蒲川城后不知所踪,一个亡命之徒在深山遇到野兽袭击,自然也就尸骨无存了。”看着瓷瓮里那快要燃尽的残渣,陈白驰有些头痛地拍了拍自己的后脑勺,“这种要动脑子的事果然不适合我,也只有你们这种心脏的人,才能将这些东西玩的得心应手。” “心脏?”陈白驰的话语里的字眼令叶琛感觉有些奇怪。 自觉自己说错话的陈白驰赶紧伸手捂住嘴巴闷着声音开口:“这是夸赞你的话!我看现在天色已经不早了,你既身体抱恙,我就不打扰你休息了。”陈白驰说完从茶垫上站起身来,“叶琛,我知道我这样的决定很任性,我也知道这会为山寨带来隐患,康敬的身份一旦暴露,还有可能攸关到你的性命,但……我做不到视而不见。” 站起身的陈白驰又慢慢俯下身来,目光真挚又诚恳地平视着桌案对面的叶琛。 “帮我。”陈白驰的声音清婉又低沉,那是一种介于男子和女子之间的磁性柔婉,“你不必太过担心……等善堂和学堂步上正轨,我会让它们彻底从组织脱离出来,以后它们的事和组织无关,同样的组织的事也和它们无关。” “首领觉得,叶琛是个怕事之人?”叶琛嘴角的微笑弧度未变,只是那看向陈白驰的目光却慢慢冷了下来。 叶琛眸里快速转冷的目光令陈白驰有些发懵,乌黑的眼睛眨了眨,抬手揉搓上后脑勺的动作略微有些迟缓,陈白驰心虚地看了叶琛一眼后,讷讷地开口解释:“你管理组织账目应当非常清楚,组织明面上以经营善学和学堂为生,但这两个地方都是不能产生任何盈利。 组织除了你之前交给我的明帐外一定还有一本暗帐,那本暗帐才是组织真正的收入来源。 出来混都是要还的,过着刀口舔血的日子就总有一日会被刀锋所伤,组织狙杀的目标人物大多为朝廷官员,朝廷三次派兵围剿我们都因受制于地形而无功而返,现在的组织就像汪洋里的孤舟那样,不知何时会因巨浪而覆灭。 组织现在已是山雨欲来摇摇欲坠,善堂与学堂能够早日从组织彻底脱离出来,对它们来说才是长久屹立不倒的办法。” 陈白驰透彻地分析令叶琛颇为意外,他没想到这个平时看起来草包似的人竟然看东西这么通透。视线与他相互平视的陈白驰还是平时那个看起来傻乎乎的傻大个,只是那双如黑曜石的漂亮眼眸里除了平日的好看外更多了几分清透睿智,那份睿智令那双眼眸如浸在雪水里的腊梅一般,令人忍不住一看再看。 “哦?首领既已看出了现在的局势,”叶琛微微一笑后徐徐开口,“不知首领打算如何应对?” 叶琛地询问令陈白驰揉搓后脑勺的手掌越发苦恼,她轻叹一口气后委屈巴巴地开口诉苦:“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啊……做这组织首领太危险了,你都不知道,我现在每天一天都像把自己的脑袋绑在裤腰上,说不定哪天裤带没扎紧,这脑袋可就要掉咯。人家都说擒贼先擒王,我是组织首领,想必想要我死的人很多吧。” 刚刚还睿智通透的陈白驰,此时竟像小女孩那样,在叶琛面前委屈巴巴地诉苦,然而诉完苦后,陈白驰又突然像神经质一般,突然对着叶琛咧嘴一笑:“幸好我身边还有你们在,因为有你们在,我才不至于孤身一人。” 陈白驰咧嘴一笑时便露出了那白白的牙齿,那模样娇憨又无辜,叶琛看着不禁微微一怔。叶琛微怔的神色只持续了短短片刻,很快他就微微笑了起来。 看着叶琛脸上那微微一笑的从容笑意,陈白驰突然伸手捂住嘴巴打了个大大的哈欠:”好困……我回房睡觉去了,叶琛小哥你也早些休息啊。”陈白驰说着站直身体向门口的方向走了过去。 看着那彻底消失在黑暗里的颀长身影,叶琛动作闲散地拿起了桌上的茶壶。 “幸好有我们在吗?呵……陈白驰,终有一天你会发现,孤身一人比有人陪在身侧好得多。” 叶琛拿起桌上的茶壶往瓷杯里倒了一杯水,在他举杯仰头的片刻时间里,有道黑影突然从房梁上滑了下来。 “公子为何不建议陈白驰除了康敬,让康敬留在陈白驰身边,对公子而言始终是个祸害。” 对于黑影的询问,饮下茶水后的叶琛却是不答反问:“你觉得陈白驰是个怎样的人?” “不过是草包一个,其实不需公子亲自动手,属下就有一百种能够除掉陈白驰的方法。” “墨衍你怎么看?”端着瓷杯的叶琛并未抬起头,但却已经准确叫出了那个一直躲藏在门后的儒雅男子的名字。 墨衍缓步从门后走出,开口的时候冰冷却恭敬:“今日的陈白驰与往日已大不相同,如若陈白驰的改造计划成功,将是个造福善堂老人和学堂贫苦孤儿的好方法。” “公子想放过陈白驰?”叶木看向叶琛的目光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诧。 “康敬的事陈白驰主意已定,公子多说无益,至于陈白驰……只怕,公子心里另有打算。” 对于属下的争辩叶琛只是神色自若地微笑着,那笑容很淡,淡的毫无感情,那是不将任何事物放进眸底心间的冷漠。 再次饮下一杯茶后,叶琛徐徐开口:“我要对付的是这个为祸百姓的组织,至于陈白驰的死活,与我何干?如若斩杀一个陈白驰能换得一个太平盛世,我必将其斩于剑下。”叶琛说着突然轻轻笑了起来,“不过确实太久没遇到这么有趣的人了,如果她就这样轻易死去了倒是无趣了一些。 她刚刚说我心脏,墨衍你知道心脏是何含义吗?“ “这……约莫是在夸赞公子吧。” “哦?这倒是个很有趣的夸赞之词。” 第二十九章 雨势渐微 那一夜陈白驰回房后很早便睡下了。 迷离的梦境中她看到了一个穿着鹅黄色衣裙的娇俏女子,还有一个穿着灰色布袍短打的颀长男子。 灰蒙的天空中大雨滂沱,女子和男子躲在屋檐下共同避雨。 “你根骨不错,是块练武的好材料,我为你寻了个去处,明日起,你便去找陈洛年吧。他是组织暗部的管事,在他的指导下,你的武功必能更上一层楼。” “那我弟弟?” “你弟弟便去学堂吧,学堂的学生大多是组织暗部成员的亲人,你弟弟在那,我们的人自然会为你照看好。” “这是为了……制约我们吗,您不相信我们的忠诚?” “只是为了让你们心无挂碍。” “首领不是一直反对暗部的所作所为吗?那首领为何还让我去暗部?” 娇俏女子满脸失落地看着颀长男子,显然对说出这句话的男子颇为失望。 对于女子的失落,男子只是微微一笑:“雨薇,你看这天色如何?” “大雨滂沱,天色昏暗,不见阳光。” “再大的雨终会停歇,雨势渐微,阳光便出来了。你便是那渐微的雨势,终有一日暗部会因你而得见阳光。” “雨薇孤身一人,力单势薄……恐难当大任。” “你身后有我。” “如若有一天……首领也不在了呢?” “呵……那也一定会有人,跨越时空而来。” 颀长男子目光悠远地看着那倾盆而下的滂沱大雨,慢慢对着雨幕伸出手去。男子的手掌干净而修长,似男子的白皙又似女子的莹白。 “首领,雨势渐微,雨薇该离开了。” 女子对男子握手抱了一拳后迈开了向前的脚步。 然而女子才走出一步便被男子叫唤住了,女子还来不及回头,男子的手掌便伸了过来。 “雨后寒凉,披件斗篷吧。” 男子解下自己身上的斗篷为女子慢慢系上绑带。 “首领……会记得雨薇的名字吗?” “当然,雨势渐微,是个很好听的名字。” 城墙出新芽,细枝变壮柳,蛹破茧成蝶又陨落成蛾,时光荏苒。很多故事从不会有开始,更不会有结束。就如很多秘密会随着一个人的死亡而被彻底封存甚至遗忘。 第二天陈白驰醒来时已是清晨时分。 昨夜的梦境她竟记得十分清楚。她记得那一身鹅黄色衣裙的俏丽女子,还有那身穿布袍短打的颀长男子。女子的容颜和虎子已故的姐姐雨薇一模一样,而男子的面容则和她……一模一样。与其说和她一模一样,倒不如说是和之前的陈白驰一模一样。 如果她昨晚梦到的是之前那个陈白驰的回忆……陈白驰心里不禁有了个隐约而又大胆的猜想,她是不是可以通过回忆剽窃之前那位陈白驰的武功。听说之前那位陈白驰功夫不错,这么好的武功可别浪费了呀。 陈白驰又努力回想了一遍昨天那个梦境,梦境的最后,那位陈白驰离开时使用了轻功! 虽说剽窃很可耻,但……不剽白不剽啊。 又是被陈洛年抓着练功的悲惨清晨,自从昨天在小树林跟陈洛年推心置腹,她莫名其妙失去记忆和武功的事后,她今天的功课便多了一项…… 陈白驰盯着手里的小刀,不解地开口发问:“这是你怕我平时出门在外不方便,特意给我削水果用的?” “这是暗器,特别适合你这种武功差劲的人。” “……”陈洛年一如既往的毒舌令陈白驰相当无奈,这孩子都不知道是谁教大的,一点都不讨喜! “我平时有牧轻在身边,这东西……我应该用不上的。” “哦,那万一牧轻不在你要怎么办?又或者牧轻临时有事离开了,你又遇到了危险你要怎么办?” “不会有那么多巧合的……如果真遇上了,我抱紧那人大腿抱头痛哭,求他别杀我呗!” “陈白驰我给你两个选择,要不你乖乖学习使用暗器,要不我用你来当靶子练手。” “咳咳……我开个玩笑,你别这么认真嘛,小孩子应该多笑点!” 虽然被陈洛年逼着练功的清晨很痛苦,但效果却是非常明显的,更何况有之前那位陈白驰的回忆作为加持,陈白驰学起东西来更是突飞猛进,不过一个上午她就已经学会了用飞刀猎野鸡。 鸡肉的香味快速在林子里扩散开来,陈白驰一手抓着鸡腿撕咬,另一手握着一壶桂花酿。叶琛前来寻她时,便看到了这样一副暴饮暴食的壮观画面。 陈白驰没想到她躲在这小竹林里都会被人寻到,短暂的尴尬过后,她赶紧从衣袖里拿出一块帕子,擦了擦自己有些油腻的手掌。 “咳……叶琛小哥,你怎么找过来的?” “叶琛五感俱全,首领您烤鸡的味道估计已经从传遍半个山寨了,您说叶琛是怎么找到您的?” “对哦……”陈白驰有些懊恼地拍了拍自己的脑袋后,将手里的烤鸡凑向了一旁的叶琛,“叶琛小哥你要不要尝尝,烤得可好吃了,外焦里嫩,还留着汁呢!” “首领的好意叶琛心领了,但叶琛此次过来,是有事要找首领。”和陈白驰的热情比起来,叶琛脸上一直是那副从容的淡定神色,“善堂和学堂已经开了相关的改造事宜,他们想请首领您过去瞧瞧,看看是否有需要修改的地方。叶琛对首领的改造方案甚是好奇,想随首领一起下山看看。” 叶琛小哥竟然说要跟她下山!听到这话的陈白驰顿时有些受宠若惊了。 据她所知,这叶琛小哥可是从上山起就没下过山的人啊。 第三十章 初认万三 “好啊……”震惊中的陈白驰直接将嘴巴凑向了那烤的外焦里嫩的烤鸡,“嘶……”突来的灼烫感令陈白驰痛呼出声。 叶琛温雅的目光看过来时,陈白驰马上假装无事一般对他咧嘴一笑。 看着那近在眼前的雪白贝齿,叶琛抿唇一笑后抬手轻拭上了那有些发红的嘴角。 男子的指尖很凉,不同于陈洛年的冰冻三尺,眼前的男子给人更多的感觉是冷漠,就如他的指尖一样,虽不伤人,却更为遥不可及。 那凉意熨贴过陈白驰烫伤的嘴角时,她顿时感觉极为清凉舒适。 男子墨色的长发,随着他抬手的动作,滑过那白皙的修长脖颈,落在了那雪白的细腻胸膛上。 这个世界的文化习俗与南北朝时期颇为相似,男子大多穿大袖翩翩的宽松衣衫,虽因地位差异而缎料不同,但款式却是大同小异的。 这种衣衫被皮肤白皙的男子穿在身上,更是显得丰神俊朗,秀色可餐。 “又无人与首领抢食,首领着急什么?”清朗的温雅声音笑语而出。 叶琛手上的动作非常温柔,陈白驰不禁面色一红。 小心脏砰砰乱跳的同时,她突然抱紧手里的烤鸡向后跳了一大步:“你别过来!” 陈白驰突来的大幅度防备动作令叶琛有些困惑:“首领?” 察觉到自己失态的陈白驰讷讷地开口解释:“美色误人。”陈白驰说着有些心虚地低头狠咬了一口自己手里的烤鸡,“美色如浮云,食物最可贵,耽于美色则误于食。” 陈白驰念清心咒一般的自我催眠令叶琛觉得有些好笑,看着手持烤鸡挡在身前的陈白驰,叶琛抿唇一笑后徐徐侧转过身。 “那叶琛便在山寨门口等候首领了。首领最好……换身衣服再下山。”叶琛说完悠悠迈步离开。 叶琛的提醒令陈白驰下意识低头一看。 灰色的短打布袍上几摊油渍甚是扎眼。 这……她刚刚还觉得叶琛小哥在轻薄她,试问下她这鬼样子,又穿着男装,这要多重的口味才会产生想要轻薄她的念头啊…… 陈白驰和叶琛下山时已过了晌午,两人打算先去学堂再转道善堂,在去学堂的路上两人途经临江楼。 临江楼顾名思义临江而立,但临江楼最出名的并不是它的景致,而是它的金沙酥。 对陈白驰这种吃货而言,研究美食当然比研究武功重要,这人体有多少条奇经八脉她尚没弄清楚,不过这蒲川城有什么好吃的东西,她倒是已经能够如数家珍了。 “叶琛不如我们进去买盒金沙酥吧,拿去学堂给孩子们,他们一定会喜欢的。”陈白驰一边说一边兴冲冲地拉着叶琛的衣袖带他向楼内走去。 对于陈白驰突来的亲近行为,叶琛下意识的眸色一深。墨色的眸底有奇怪的光芒一闪而过,叶琛微微一笑,却只是不甚在意地任由陈白驰拉着,并没开口制止她的孟浪行为。 两人进店不久便有小二迎了上来:“两位客官,请问需要点什么?” “给我打包一盒金沙酥带走,谢谢小哥。”想到美食的陈白驰对店小二咧嘴一笑。 她一笑便露出了那白白的牙齿,那模样看起来娇憨又可爱,此时的陈白驰分明就是个十六、七岁的少年郎,这样的少年郎很难令人将他与神秘组织首领联想到一块儿。 “呀,这位客官抱歉啊,本店的金沙酥限量供应,今日最后一盒刚刚已经被那位公子预订了,您想买明日请早吧。”店小二伸手对陈白驰指了指柜台前一个正在结账的青年公子,脸上习惯性地赔着一个乐呵呵的笑容。 陈白驰顺着店小二手指的方向看去,柜台前一个头上簪着木簪,身上穿着青色衣衫的挺拔青年如青松一般屹立在柜台前,青年的衣衫看起来有些老旧,但却丝毫不掩那一身精明的老练气质。 似乎感觉到陈白驰打量的目光,青衫青年突然向她的方向看了过来。 青衫青年看过来的时候陈白驰瞬间就怔愣住了…… 这张脸她有印象,她以前在书里看到过。 这人叫万三,是个落魄老书生的儿子。他从小在老书生的逼迫下饱读诗书,老书生希望他能考取功名光宗耀祖,但他本人却对赚钱比较有兴趣。传闻,他在一次偶然的机会下得到了一笔巨大的财富。万三用那笔突来的巨款投资了酒楼、钱庄、布庄、镖局,此后万三的势力从衣食住行上遍布了整个羌国甚至延伸到了境外的戎国。 她记得她以前在书里看过,万三小哥是如何在一夜之间突然暴富的。这个叫万三的小哥通过自己的地理知识,在一个叫咸枝城的地方发现了一个银矿。有了这个银矿后万三小哥自然有了大量用之不尽的银子。 看万三小哥现在这装扮应该还没来得及发家致富,她打算把学堂改造成成衣店,这万三小哥以后又是个开布庄的大佬……反正那银矿以后都会被万三小哥收入囊中,不如她趁这个机会与万三小哥结识,顺带把银矿的消息透露给他,这样既能卖他一个人情,又能把今天这最后一盒金沙酥弄到手。她真是太机智! 手掌因兴奋而有些冒汗,陈白驰将手往布袍上擦了擦,迈步向万三的方向走了过去。 “这流沙酥我甚是喜爱,”陈白驰对柜台前的万三合掌抱了一拳,“能否请公子相让于我?” 陈白驰的直白令万三有些错愕,他没想到这一进门冲着他直打量的白面小生,竟一开口就毫不客气地问他讨要东西。陈白驰的无礼令他甚是不喜,但万三是个极为圆融的人,即使是不喜的事物他亦不会直接开口拒绝。 万三嘴角微勾,开口的话语却是故意地刁难:“哦,这流沙酥为兄台所喜,却也为我所喜,我为何要相让于陈兄?” 陈白驰自然不知读书人对言辞的计较,她只知她似乎一开口就已经得罪了这万三。 第三十一章 去往何处 糟糕,难道她的计划要出师未捷身先死…… 陈白驰下意识地看向站在她身后的叶琛。她不知道自己刚刚的打招呼到底有哪里不妥,但万三的样子看起来非常不爽她啊。 她要怎么办才好? 女子乌黑的眼眸盈着无措的焦急水雾,这样的神色哪里还是那个辣手无情的神秘组织首领,这分明就只是个小女子。 叶琛缓缓上前一步,却在跟陈白驰并肩的位置停了下来。 “舍弟莽撞,言语多有冒犯,请兄台见谅。”叶琛微微一笑后将目光落在了柜台前的蛋黄酥上,“这临江楼的流沙酥采用初生鸭蛋腌制而成的咸蛋所制,去蛋白留蛋黄,将蛋黄混入面粉和炒猪肉末中揉成团状,将制成的团子放在大火上烘烤半个时辰,最后刷上这临江楼特制的紫苏蜂蜜,便成了这名冠蒲川城的流沙酥。” 陈白驰的眼眸从一开始的焦急无措逐渐转为钦佩,随着叶琛那自若的微微一笑,陈白驰更是两眼冒出了小星星。 叶琛小哥真是入得厅堂下得厨房啊,这临江楼的招牌菜竟被他几句话就说了个一清二楚。 在陈白驰钦佩的目光下,叶琛抬手轻撩过她因刚刚的跑跳动作而滑落脸颊一侧的碎发。 “你若喜欢这流沙酥我回去做些给你,今日你先买些别的东西带过去如何?” 明明是一张极为普通面容,但那微微一笑时的温雅却又带着几分不容人忽视的清贵雍容。 “劳烦小二哥帮我们打包些桂花糕带走。”叶琛对店小二微微一笑后,伸手虚扣上了陈白驰的手腕,“走吧。” 叶琛正准备拉着陈白驰转过身去,一旁的万三突然开口制止了叶琛的动作:“公子请留步。” 听闻声音的叶琛微微侧转过头:“何事?” “世人都说君子远庖厨,公子却对厨艺颇有研究。在下名唤万三,蒲川人士。公子的气度万三甚为欣赏,敢问公子姓名?不知万三是否有幸,能与公子结为好友?”万三说着拿起桌上的流沙酥向叶琛递了过去,“美食配才俊,这流沙酥在下相赠于公子,希望公子能收下。” 对于万三的热情叶琛只是俊眉微皱:“萍水相逢,不必相识。” 叶琛说完便想拉着陈白驰继续向门外走去。 万三一看叶琛那面色便知道,这位公子怕是有些介怀刚刚他让他弟弟难堪的事。万三本就是个人精,既然这儒衫公子不搭理他,那他便转攻这儒衫公子的弟弟。 “刚刚万三说话不大妥当,弟弟不要见怪啊。”万三说着打开那盒包装精美的流沙酥,将酥饼放在了陈白驰手上。 酥饼甜丝丝的味道传入陈白驰鼻端,陈白驰眼巴巴地看了酥饼一眼后将脑袋转向了叶琛的方向。这酥饼闻起来好香啊……但叶琛小哥看起来好像有点不高兴。 陈白驰依依不舍地看了手上的酥饼一眼,壮士断腕般地闭上了眼睛。 “这东西,我……不能要。”陈白驰低垂下脑袋将手上的酥饼递了回去。 万三原本以为陈白驰是个被叶琛宠坏的弟弟,但看着乖乖将酥饼递回给他的陈白驰,万三顿时为自己刚刚的小家子气感觉到了惭愧。 “方才是万三无礼了,这盒酥饼是万三给兄台的赔罪之礼。”万三说着双手交叠在胸前作了一揖,对陈白驰行了个书生的赔罪礼仪。 未来羌国首富突来的道歉吓了陈白驰一跳,她有些发懵地摸了摸后脑勺,不解地抬眸看向叶琛。 看着那小狗一般的湿漉漉的乌黑眼眸,叶琛不禁抬手轻拍了下陈白驰的脑袋:“想吃便吃吧。” 叶琛刚点头同意,陈白驰那莹白的小爪子就快速摸向了万三手上的酥饼。 满足地咬了一口酥饼后,陈白驰鼓着嘴巴对万三做自我介绍:“我叫陈白驰,这是叶琛。” “叶兄、陈兄,今日既然有缘在此相遇,不如我们痛痛快快地大饮上三大碗,如何?” “好啊!” 刚刚才和万三闹了小误会的陈白驰一听到有酒喝,便乐呵呵地笑了起来。 叶琛无语地看了陈白驰一眼,虽没拂逆她的兴致,却仍是善意地开口提醒:“三大碗茶水即可,我们待会还有事要办,不宜饮酒。” “饮茶亦可,今日能结识二位,真乃一大乐事!”万三说着赶紧吩咐正在柜台前敲着算盘的掌柜,“掌柜的给我们备张桌子,今日我要跟这两位兄弟痛饮三大碗!” 听到万三吩咐的掌柜赶紧从算盘前抬起头来:“好咧,三位客官请随我来。” 陈白驰三人在掌柜的引领下来到了角落处的临窗雅座,雅座上有壶已经烧开了的茶水,万三拿起茶壶,往一旁的茶碗里倒了三大碗茶水。 “来,干了。” 茶过三巡,万三好奇地开口询问:“不知二位待会要去办些什么事?万三在这蒲川城有不少老相识,如果有用得上万三的地方,二位请尽管开口。” 对于万三的询问,叶琛微微一笑后却是不答反问:“我们打算去城西办些事情,不知万兄打算去往何处?” “这真是太巧了,我正好也往西而行。”万三说着突然压低了说话的声音:“我通过演算推测出,蒲川城西面的咸枝城里有个大宝藏。” 万三的话令陈白驰嘴巴里还没来得及咽下去的茶水“噗嗤”一声全喷了出来。 咸枝城……那不就是万三发现银矿的地方。 陈白驰的反应对万三来说无疑是“啪啪啪”的打脸行为,万三知道自己话语里的荒诞,但陈白驰这直接的打脸行为还是令他忍不住开口念叨:“陈兄你这反应太不给我面子了……做兄弟的即使心里不相信,也该用语言支持鼓励下我……” “我相信。”万三话还没说完便被陈白驰开口打断了“我相信你。” 陈白驰说话的语气非常认真,那看向万三的目光干净又真挚。陈白驰的相信令万三顿时像久别逢知己那样伸手紧紧握住了她的小手。 “阿驰你真是我的知己啊!从蒲川城至咸枝城骑马需两日,我打算五日后从这出发前往咸枝城,阿驰要不要与我一同前往?若真寻到宝藏,我分你一半!” 第三十二章 做模特 陈白驰原本只想着,要和万三搞好关系。 等哪天他成有钱人的时候,让他出手帮她的善堂和学堂一把。 她完全没想过万三竟然想把银矿分她一半,那可都是白花花的银子啊! “万兄盛情邀约我怎么能拒绝!万兄有什么需要帮忙的请尽管开口,白驰一定尽力办妥!” 与万三的高兴比起来,陈白驰脸上更是一脸无法掩饰的兴奋。 陈白驰原本就生得十分莹白水灵,这一兴奋起来小脸更是红扑扑的。 万三有些呆愣地看了她一眼后,不禁眸色转深:“阿驰这么信任我的演算推测?” 当然!你可是羌国的未来首富啊。这话陈白驰当然没敢当着万三的面说出来。她要真这么说,估计连万三都会将她当成妖怪吧。 “因为万兄是值得信赖之人。”陈白驰说着轻咳了声,仰头将碗里的茶水一饮而尽。 仰头的陈白驰并没注意到万三看向她的灼热目光。 倒是一旁的叶琛微微一笑后徐徐开口:“我和舍弟还有事要办,既然茶已喝过,我们便先行离开了。” 叶琛说着,不待陈白驰有所反应,便已伸手抓上了她的衣领,将她从座位上提了起来。 “酥饼!”衣领被叶琛扯着的陈白驰离开桌子前仍不忘伸手一捞,拿起那盒只被她吃了一个的流沙酥,“三哥那三日后我们便在西城门口汇合,我与你一同前往咸枝城!” “那我便在西城门口等候阿驰与叶兄了。”万三说完伸手大力拍了下陈白驰的肩膀。 万三突来的男子力拍的陈白驰肩膀一痛。 她龇牙咧嘴地看向万三,刚想开口说道两句。 万三却已下意识地嘀咕出声:“阿驰你是豆腐做的吗,怎么拍一下就像个不倒翁似的。” 陈白驰眨巴着眼睛看着万三,却不知该如何解释自己的弱不禁风。 就在陈白驰觉得有些为难时,一旁少言的叶琛却突然开了口:“舍弟体弱,让万兄见笑了。” 叶琛前后两次状似无意的解围令陈白驰颇为感动。有叶琛小哥这种小弟在,真是安全感爆表啊! 陈白驰提着流沙酥,跟叶琛一起,走出临江楼。 街道上人来人往,叶琛走在前面,陈白驰跟在他身后。 “首领方才不应自报姓名的。” 叶琛说话是他一惯的点到即止,但陈白驰却听得有些发懵。 “啊?” “首领的行为不妥,会置自己和组织于危险之中。” 叶琛的话如醍醐灌顶般,浇的陈白驰额头一冷。 组织和朝廷结怨已深,尚书令遭人暗杀的事前几天才告一段落,她的身份若在这时暴露…… “叶琛,还好有你在身边提醒,你不说我肯定想不到这其中的利害关系。” 对于陈白驰的夸赞叶琛只是微微一笑:“以首领的聪慧只要用心,必能有所察觉,倒是叶琛在首领面前班门弄斧了。” 在两人你来我往的闲聊中学堂已经近在眼前。 有学生发现了陈白驰的到来,兴冲冲地跑进了隔壁的屋子,不一会儿就有几个年龄不一的孩子从屋里冲了出来。最后从屋里走出的,是个个子不高的清瘦男孩,小男孩生的十分清俊,但令叶琛停驻目光的却是那一身沉敛的稳重气息。 “首领你吩咐我找的裁衣者和绣娘已经找到了,炭笔的使用方法我已经悉数教授。” 最后向陈白驰走来的正是学堂现在的负责人,李虎。 虽然只是个十二岁的孩子,但那一身炼达的气度却胜过一些成人许多。 “虎子辛苦你了,我待会画几幅草图给你,你将草图拿给她们,让她们赶制成成衣。” “首领不过去看看那些人?” “你的眼光我自然是相信的。待打样完成我们便可以挂出来当招牌了。以后你们可以将自己的设计做成一个绘本,客人进店只需看布料和设计,待客人交了定金我们再根据客人的需求,将成衣做出来,这样便不怕衣服老旧蒙尘了。之前教你画图,可有什么心得?” “我昨日画了幅草图……只是我的草图和首领留下的图稿比起来,实在是……”虎子说着说着就突然红了面色,那放在身侧的手掌不自觉摸上了胸怀的位置。 陈白驰看着虎子害羞的腼腆面色,大手一伸直接向虎子前襟的位置摸了过去。 “首领你……”知晓陈白驰真正性别的虎子因陈白驰这突来的动作而面色越发血红,然而他才刚说出三个字,他胸襟前的草纸便被陈白驰摸了过去。 陈白驰展开草纸一看,略微有些稚嫩的灵巧笔锋,线条与线条间的衔接非常流畅,只是细节部位的处理却略显单薄,这图设计理念不错,但能够明显看出基本功的不扎实。 “你这裙褂设计的不错嘛,是想着可爱的邻家小姐姐设计的吧?看来我们家虎子年龄虽不大,却已经到了想小姐姐的年龄了。” 陈白驰的取笑本是单纯的打趣,但虎子却像被戳中心事那样,快速将设计图从她手上夺了回去。 “我想起内堂还有事要处理,我先进屋去了。”虎子说着将草图往怀里一收,快速转过了身。 看着那快速消失在她视线里的小身影,陈白驰不解地侧目看向了叶琛的方向:“我刚刚的玩笑是不是太过分了?” 对于陈白驰的疑惑,叶琛微微一笑后却摇了摇头。 在陈白驰眼里,叶琛的容貌一直算不上漂亮,但他微微一笑间的温雅气质却比任何漂亮的面容都更为清贵逼人。 看着近在咫尺的叶琛小哥,陈白驰忍不住开口提了个不情之请:“叶琛不如你做我的模特吧,感觉有你在,我的设计灵感思如泉涌。” 陈白驰一如既往的奇怪词语令叶琛有些困惑,男子俊眉微皱,疑惑地开口询问:“模特?” “就是画像,你坐着别动,我给你画像。”陈白驰说着伸手将叶琛拉坐在了庭院的石凳上。 “叶琛不漂亮,无甚可画。” 第三十三章 留宿 “我说你漂亮你就漂亮!叶琛你可以质疑你自己,但你绝不能质疑我的眼光。”陈白驰说着快速从怀里摸出了她的自制炭笔,“叶琛你别乱动哦,你乱动我会把你画成丑八怪的。” 陈白驰的威胁软绵绵的,并没有任何说服力,但叶琛却停下了准备起身的动作。 “首领既然坚持,那便画吧。” “叶琛你衣襟拉低一些。” “为何?” “这样我画起来更有灵感一些。”陈白驰眼里充满了戏弄的恶作剧味道,但那说话的语气却是严肃又认真。 陈白驰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叶琛自然是看出来了,但看着那双盈满笑意的乌黑眼眸,叶琛却只是不甚在意地拉下了自己的衣襟。 陈白驰这一画自是画的十分尽兴,就连下起了绵绵细雨都不曾察觉。 等她从画稿前抬起头时已是黄昏时分。 “你看这衣服如何?”陈白驰兴冲冲地将画稿举到了叶琛面前,然而她一抬手就碰上了叶琛那微凉的手掌。 夕阳下,细雨绵绵落在男子宽大的衣袖上,而男子的衣袖正高举在她头顶。 男子乌黑的墨色长发上沾染了一层薄薄的水珠,但男子的视线却全神贯注地看着她手里的画稿,丝毫不在意自己已经略微有些沾湿的衣衫。 “首领这叠襟设计十分新奇,惧寒时便把衣襟拉起,觉得热时便把衣襟解开,既文雅却又不失豪放。” 叶琛的夸赞令陈白驰既开心又惭愧。 她为叶琛小哥设计的衣服叶琛小哥喜欢她当然非常开心,但叶琛小哥却因她的一时兴起而冒雨陪她一起画画。 叶琛小哥看起来就是个弱鸡书生,这要淋病了如何是好? “叶琛小哥害你淋雨了……我很抱歉。”陈白驰乌黑的眼眸因愧疚而盈起了水雾,那层薄薄的水雾令那乌黑的眼眸湿漉漉的,就像一只懵懂无知的小奶狗那样。 在陈白驰满怀愧疚地低头认错时,身旁一直默默围着陈白驰的几个孩子突然将小脑袋凑了上来。 “首领这衣襟的大小可以调节吗?要是不能调解,不就很多人穿不上这件漂亮的衣服了?” 孩子的话犹如当头棒喝。陈白驰这才意识到,她刚刚用叶琛小哥做模特,这衣服的衣襟也是特意为叶琛小哥设计的。 “对哦,这设计图得好好改改!”陈白驰说着抱起了那个提醒她图稿有问题的女孩:“一眼就看出了问题,你很聪明啊,你长大以后想当一名绣娘或是制衣者吗?” 陈白驰的话令女孩不满地嘟起了嘴巴“不,长大以后我就嫁给首领你!这样我就是首领夫人啊,做首领夫人可比做制衣者有前途!” 女孩的雄心壮志令陈白驰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 这学堂的孩子是怎么了……之前虎子说要成为和她一样的坏男人,现在这女孩说要嫁给她……她一个弱鸡竟然成为两个孩子的人生目标。她这是该笑呢,还是该哭呢? 看着这个年龄和虎子差不多大的女孩,陈白驰觉得自己有必要纠正下她的三观,然而她还没来得及开口,女孩接下去的话却令她愣在了当场。 “他们都说首领是坏人,但卿卿觉得做坏人比做怂包强。起码做了坏人就有保护自己的能力了……为了生存下去而成为一个坏人,难道有错吗?” 女孩仰视着陈白驰的目光既坚强又倔强,那是一种来自灵魂深处的顽强和不屈。 在女孩仰视的目光下,陈白驰突然将手里的图稿撕成了两半。 “首领?”女孩惊讶又惋惜地看着陈白驰,完全不理解首领这突来的奇怪行为。 在女孩惊讶的目光下,陈白驰起身进屋,从屋里拿出了一匹布和一把剪刀。 她起手的动作非常快,那认真工作的模样和平时的迷糊吃货截然不同。大概用了两柱香时间,一件迷你版的精简衣袍便做了出来,那衣袍的款式和那张被陈白驰撕成两半的设计图稿看似相似却又截然不同。 “这世界上的道路总会有很多条,或许不是捷径,或许要费些周折,但只要坚持走下去总归是能到达目的地的。 就算没有纸和笔,有剪刀和布在,同样能做出令人喜欢的设计。 这个世界上从没有想主动成为坏人的人,不过都是为了各种无可奈何所迫。 成为一个好人难,但成为一个坏人却更难。 不要妄想轻易改变一个世道,同样的也不要妄自菲薄自己的能力和本事。” 陈白驰说完将手里的小衣袍挥手扬了起来。明明是个傻子般的奇怪动作,但却又给人一种本该如此的理所应该。 黄昏日暮下,身穿布衣短打的颀长青年目光亮如星辰。此时陈白驰惊艳的不止是那个叫卿卿的女孩,还有一直站在她身旁的叶琛。 叶琛眸色深邃地凝视着陈白驰,不知在想些什么,倒是陈白驰的肚子在这时不合时宜地大叫了起来。 刚刚还在给女孩传道授业的陈白驰马上被就自己的肚子毁了形象。 “首领饿了是吧,快随卿卿进屋吧。”女孩说着拉起陈白驰的手掌向一旁的里屋走了过去,“首领今晚是留宿在这,还是打算回山寨?” “不回去也不留宿这这,我还有些东西要教你们弄,待晚些你们这边的事情处理好了我想去善堂看看。” 陈白驰进屋后,交待了一些使用炭笔的注意事宜和设计上的注意事项,学堂的孩子学东西很快,陈白驰不过说了一遍,卿卿便已经能举一反三。 又交待了一些需要注意的事情后陈白驰便动手和孩子们一起收拾学堂。 待一切收拾妥当已是弦月高升时分,陈白驰看时间已晚便打消了连夜前往善堂的念头。 学堂的空间说小倒不小,但要说大却也不大。 因在学堂耽误了太多时间,陈白驰只能留宿在学堂里,而学堂多余的卧房只有一间。 这也就代表,要留宿学堂,陈白驰就必须要跟叶琛小哥同房。 第三十四章 星月之辉 在陈白驰觉得有些左右为难时一旁的李虎赶紧跳了出来。 “首领,您今夜睡我屋子吧,我和这位……”李虎话说到一半突然停了下来,他此时才想起来,刚刚他和叶琛见面匆忙,还没来得及询问叶琛姓名。 “这是叶琛。”陈白驰也是这时才意识到,她尚未对叶琛介绍虎子的身份。 “叶琛这是李虎。”陈白驰说着将脑袋转向了虎子的方向,咧开双唇大大一笑,“你别看他年龄尚小,他现在可是学堂的管事人。” 陈白驰骄傲又得瑟的介绍令虎子俏脸一红,叶琛目光柔和地看了满脸得瑟的陈白驰一眼,转而对面露红晕的虎子微微一笑:“幸会。” 叶琛的客气礼貌令虎子有些害羞的面色突然神色一敛。 看着虎子那年少的故作老成,陈白驰好玩地伸手轻捏上了他脸颊:“我今夜宿在外堂就行,你和叶琛去卧房睡吧。” “这怎么可以!” “首领的建议不妥。” 虎子和叶琛几乎是同时开的口,两人一高一低的声音杂在一起既和谐却又有些搞笑。 “就这样愉快地决定了!”陈白驰拍了两人肩膀一下后转身去里屋抱被单。 不就是打地铺,又不是要她露宿街头,没什么好介怀的。 …… 夜半更深月凉,陈白驰爬起来摸了壶水灌下突然发现有些尿急,在去茅厕的路上途径学堂外的荒僻庭院。 庭院里一个温雅的清俊身影正倚树而立,夜色凉如水,疏疏漏月光。有光泠泠落在那宽阔的肩膀上,衬得男子那身清贵的气质越发疏离而遥不可及。 男子静静仰头看着天上那浩瀚如海的点点繁星,不知在思考着什么。 “叶琛小哥?”陈白驰走上前去试探性地开口打招呼,“你怎么还不睡?” “首领不也没睡?”那背对着陈白驰的清俊背影回过头时脸上挂着他一惯的浅浅笑容,“您在为什么事烦心呢,可否说与叶琛听听?” 叶琛的问题问的陈白驰一怔……她不是睡不着啊,她只是半夜起床尿尿…… “我……” 陈白驰刚说了个我字,叶琛徐缓的声音便继续悠悠传来:“首领觉得这满天繁星如何?” “很漂亮。”陈白驰由衷地开口夸赞。这样浩瀚如海的满天繁星,她从没看到过。 “月色皎皎,繁星浩渺,星芒如何与明月争辉?”叶琛淡淡看了陈白驰一眼后,继续抬头看向那浩瀚如海的点点繁星,“这世间永远只会有一个月亮,那些敢与月亮争锋的光芒都注定是要陨落的,首领您说是吗?” 叶琛的话听的陈白驰一阵发懵……这月球只有一个,这月亮当然也只会有一个。 “并不是所有星辰都会陨落的……像北斗七星,无论过去多久,它都一直存在,并且向人们指引着前进的道路。” 陈白驰的话令叶琛收回了那看向浩瀚星辰的目光。 “首领觉得自己是北斗七星吗?”那双如墨的黑眸看向陈白驰时是一片讳莫如深的幽深莫测,似至清之水,又似至深之潭。 “啊?” 叶琛突来的问题再次问的陈白驰一脸发懵。 这叶琛小哥怎么说话怪怪的……她是在和他讨论月亮和星星的问题吧? “我不向北走啊……我向西。三日后我和万三相约共同前往咸枝城。” 陈白驰的话说的叶琛一阵错愕,他深深看了陈白驰一眼后又无奈地摇头而笑。 “叶琛怎么感觉你真晚怪怪的……”叶琛刚刚的话似乎并不单纯,但陈白驰却完全没时间去深究。 “叶琛小哥有什么话等我回来再说啊,我有急事要去茅房解决一下!”陈白驰说完便一溜烟地跑远了。 看着那颀长的笨拙背影,叶琛突然无声弯唇而笑。 等陈白驰解决完生理问题回到院子时,庭院里已经不见了叶琛的身影。 “这叶琛小哥真是,一点耐心都没有!”陈白驰低声念叨了一句便进屋睡觉去了。 对于需要动脑子解决的事情,陈白驰一般都会选择……放弃治疗。 …… 第二日陈白驰吃过早饭便直接带叶琛前往善堂。善堂的改造进行的相当顺利,陈白驰过去时相关事宜已经基本准备妥当。 “康伯你这办事效率很高啊。”陈白驰一看到康敬便马上开口夸赞,“有你在善堂看着我就算睡上个三天三夜都不需要发愁。” “你这小泼猴就会哄我老人家开心。”康敬抬手轻拍了下陈白驰的脑袋后笑语着开口询问,“这位是?” “叶琛。”陈白驰介绍叶琛时,那自豪的兴奋模样,就像眼里藏了无数星星。 “叶琛?”康敬细细打量了叶琛一眼后,突然皱起了眉头,“这位兄弟看着有些眼熟啊,我们是不是在哪见过?” 康敬登徒子般的打招呼方式令陈白驰有些无语。 “康伯你这话就像怪叔叔在轻薄良家妇女一样……” 陈白驰毫不忌讳的比喻方式令康敬那宽厚的大掌重重拍在了她的脑门上:“让你说话口无遮拦的,不是要看善堂改造工作的进程吗,还不随我过来。” 康伯说着直接揪起陈白驰的衣领,带她向善堂里走去。 “康伯你轻点啊……在我下属面前,你好歹给我留点脸啊。” “脸面这东西需要自己去赚,首领莫不是本事不够,需要老人家我给你留着脸面你才有吧?” 康敬说的是明显的激将话语,不动脑子的陈白驰自然马上就上当了。 “我本事好着呢,你等着瞧,我前几天的计划一定会很成功的!” 在陈白驰与康敬你来我往的琐碎拌嘴里,一个邻居突然从屋外冲了进来。 “康伯,贾员外儿子带了一堆贡品过来,说要把贾员外的尸身暂存在你这代为敛葬超度!我第一次见这么多贡品啊,那端贡品的家仆加起来,都能绕你这院子一圈了!” 邻居的话令康敬那双犀利如鹰的眼眸瞬间大放光彩,他和陈白驰快速对视一眼后,理了理自己的衣衫,在院子的石凳上盘腿坐了下来。 第三十五章 神迹 邻居一见康敬这模样便急了起来:“康伯,这可是一笔大买卖啊,你还不赶紧出去迎客。过了这村可就没这店了。” “不急,该来的自然就来了。” 看着仍继续盘腿坐在那的康伯,邻居顿时觉得气不打一处来:“你真是要气死人了!”邻居说完跺着脚步离开了。 看着邻居离开时那气急败坏的背影,康伯突然从石凳上跳了起来,和一直站在他身旁的陈白驰相互击拍了下手掌。 “事情竟然成了,白驰你那方法不错啊。” “有了贾员外这第一个客户后,我们接下来肯定会有很多客户,这第一块招牌必须要做好,可别出师不利啊。” “你放心,你既然把善堂交到我手上,我肯定将事情办的漂漂亮亮的,你就等着看好戏吧。” 陈白驰和康敬再次相互对视一眼后同时贼兮兮地笑了起来。 看着两人神秘兮兮的样子,叶琛不禁感觉有些好奇。 “两位说的计划是?” 叶琛刚问了个开头,陈白驰便伸手捂住了他的嘴巴:“嘘……叶琛小哥,你就等着看好戏吧,我们待会要表演神迹。” 陈白驰说着拉过叶琛的胳膊,将他拽到了一个角落的位置。陈白驰刚带叶琛找好最佳观景点,贾员外儿子便带着一波仆从,浩浩荡荡地走了进来。 贾公子一走院子便急奔到康敬面前:“家父的事真是多亏了老伯你啊,因为老伯你,我才能和已故的父亲再见上一面,真是太感激你了。” 对于贾公子的感谢,康敬只是得体的礼貌一笑:“能帮到公子是老朽的荣幸。” “这些贡品请老伯您收下。”贾公子说着激动地握上了康敬的手掌,“老伯既然为我接通过连接阴阳的桥梁一次,不知老伯您能否为我连接第二次?” “自是可以,只是这二次施法颇耗元气……”康敬说着有些为难地看向了贾公子的方向。 贾公子一听康敬这说法马上就秒懂了他的意思。 “老伯你放心,事成之后,我必有重谢。” “既然贾公子如此有诚心,那老朽我便为公子破例一次,窥一窥这天机。”康敬说着突然扬声大喊,“小驰子还不过来帮忙准备东西,没看到贵客临门吗?” 康敬突来的叫唤叫的陈白驰一脸发懵。 “这糟老头,要表演自己来嘛,拖我下水干嘛!”陈白驰嘴巴上嫌弃地念叨着,人却快速跳了出去。 “小驰子来了,请各位稍等,小驰子马上去准备安排。” 走进里屋的陈白驰不知道捣鼓了一些什么,当她从里屋出来时褪去了平时修身的布袍短打,换成了一身较为宽大的道士袍。 身穿道士袍的陈白驰一手端着一个瓷碗,另一手拿着一叠黄色纸符。 “东西已准备妥当。”陈白驰将准备好的东西递给了在那装仙风道骨的康敬,“康伯请吧!” 康敬接过陈白驰递来的东西,嘴里开始念念有词:“入我轮回门,通我阴阳路。开!” 随着康伯低喝声而起的是一把凭空而现的鬼火,众人尚来不及看清那凭空而现的鬼火,那鬼火便快速移动了起来。快速移动的鬼火四处游移,最后落在了康敬身上。 那鬼火一碰触到康敬的衣衫便快速燃烧了起来,荧绿的火焰快速吞噬了康敬的衣衫后突然彻底消逝。 在众人为眼前的一幕感觉到不可思议时,一个低沉的声音突然凭空响了起来:“我儿找我何事?” “哇,老爷、老爷又显灵了。” “天啊,这康伯也太厉害了,竟然能通阴阳。” 在仆从们七嘴八舌地讨论声里贾公子热泪盈眶地开口询问:“爹打扰您安息是儿子的不是,但儿子这都是情非得已啊,儿子有一事不明想请教爹。” “何事。”康伯背对着众人,无人能看到他此刻脸上的表情,众人看到的就是一件迎风飘扬的明黄色道士衣袍。 “儿子想问您,您把老宅的地契放哪了?” 贾公子的问题令康敬肩膀一僵:“这……” “难道爹您也忘记了吗?” “咳……这人年龄大了容易健忘,你容我好好想想。” 康敬说完背对着众人盘腿坐了下来。 角落处的叶琛凝眸看着眼前堪称神迹的一幕,略一思索后便看穿了陈白驰的小把戏。 只是那位贾公子的问题很显然是突如其来的突发性问题,不知陈白驰和康敬打算如何解决? 叶琛饶有兴致地看着在那装神弄鬼的康敬和陈白驰,嘴角不自觉扬起了一个趣味的弧度。 刚刚此起彼伏的惊呼声因康敬的打坐而瞬间安静了下来,没人敢在这个时候走上去打扰正被贾员外鬼魂附身的康敬。 众人沉默了约莫半柱香时间后,陈白驰端着一个香炉缓步走向了康敬的方向。 “贾员外您饿了吧,吃点东西吧,吃饱了才有力气想事情。” 她将香炉放在康敬手上时快速在老人那宽大的手背上写了两个字。 当陈白驰背转过身时,一直盘腿而坐的康敬突然从地上跳了起来:“地契的事问你娘去,这些年来她一直管着府内的大小事务,我哪件事不是得先问过她才敢去做的!” 康敬怒声说完突然浑身一颤,紧接着整个人便软软倒在了地上。 “爹!” 贾公子一看康敬倒下,马上走上前来大声惊呼:“爹啊,您别走啊……是孩儿不孝,孩儿不该惹您生气的!” 贾公子的惊呼声震的陈白驰耳膜一痛,然而回应他激动情绪的却是康敬那茫然的声音。 “贾公子,你这是做甚?” 贾公子满面悲色地看了康敬一眼后,闷着声音站起身来:“抱歉是我失态了……贡品悉数交予老伯您,请老伯代为供奉在家父灵前。”贾公子说着从衣袖里摸出了一把银票,“这是订金,家父就请老伯代为超度,剩下的银钱待家父下葬后我会全数支付给你。” “感激公子的信任,为贾员外超度的事请放心交给我们,我们定会为贾公子你办妥。”刚刚做完一场大戏的康敬还是那副仙风道骨的模样,但陈白驰细细看过去时却看到了那微微抖动的肩膀。 …… 第三十六章 一同前往 康敬仙风道骨地送走了贾公子回到院子时陈白驰正啃着一颗苹果,看着自家首领毫无形象可言的模样,康敬无语地弯腰收拾地上的东西。 既然这戏已经做完了,当然就要收拾道具了。 然而康敬刚想弯腰捡起地上燃烧了一半的铜线时,一只白皙的手掌却比他更快一步地将地上的铜线捡了起来。 “很聪明的做法,用燃烧的铜线做成鬼火的模样,再操控铜线让鬼火落在穿了防火衣的人身上,如此便能制造出附身的假象了。” 捡起铜线的是叶琛,对于能够轻易识破她诡计的叶琛,陈白驰倒是毫不意外。这种小诡计在叶琛小哥这种心脏的人面前简直就是班门弄斧。 陈白驰脆生生地咬了手上的贡品苹果一口后,对于叶琛的猜测倒是供认不讳地点了点头:“不错,确实如你所说。” “只是叶琛有一事不明,想请教首领。” 叶琛突来的恭敬令陈白驰吓了一跳,乌黑了眼眸眨了眨,陈白驰用手掌搓了搓宽大的道袍后讷讷地开口:“你问。” “贾公子地契的问题,首领是如何想到答案的?” 叶琛脸上认真的求知表情令陈白驰忍俊不禁地笑了起来:“城里人都知道贾员外怕夫人,贾员外已死,没人知道他到底把地契放在哪,既然是个没有答案的问题又何必回答?” 陈白驰的不答反问令叶琛微微一笑:“原来如此。” “接下贾员外这个客户时我就让康伯去调查过贾家的情况,知己知彼才能百战百胜,特别是装神弄鬼这东西,你不把别人族谱看个四、五代哪敢轻易胡诌。”陈白驰说着突然对叶琛咧嘴一笑,“叶琛我很聪明对不对?” 陈白驰脸上求表扬的得瑟表情令叶琛再次微微一笑。 虽然仍是那惯性的温雅笑容,只是这一次那如墨的漆黑眼眸里却有温柔的光泽潋滟浮荡:“首领很聪明呢。” 清晨的阳光尚不刺眼,男子微微一笑时有风轻轻吹拂而过,几缕墨色的长发轻掠过那白皙的细腻面容。男子的容貌非常普通,但在那黑眸温柔地凝视下,陈白驰的小心脏不禁漏跳了几拍。 难道是最近美男子看少了?怎么和叶琛在一起时她总有种被美色古惑的错觉? 改造善堂的事既然已经逐渐步上正轨,陈白驰也就不去瞎操心了。 和善堂的老人一起用过午饭陈白驰便带着叶琛小哥返回山寨。 回到山寨的日子又是被陈洛年逼着练功的苦逼日子。 两日时间练下来陈白驰除了轻功外,其他东西一无长进。 她的轻功之所以进步神速也全是拜她剽窃的功劳。除了李雨薇死的那夜,她梦到了那位陈白驰过去的回忆外,就再也没梦到过有关那位陈白驰的任何过去。 两天时间转眼便过,很快便到了和万三约定的日子。 陈白驰原本以为叶琛会和她一起前往咸枝城,然而出乎她意料之外的是,叶琛竟然临时被陈洛年外调了出去。 她听到叶琛被外调的消息时,叶琛已经出了山寨。 听闻叶琛小哥不在的消息时陈白驰有种自己也说不清道不明的失落感,不过她转念一想,咸枝城之行不知是福还是祸,叶琛小哥不在身边或许是一件好事吧?陈白驰这么一想,有些失落的心情马上又飞扬了起来。 陈白驰收拾好东西,背着包袱走到山寨大门时,却看到了一个意料之外的小少年。 这位小少年不是别人,正是和陈白驰不对盘的陈洛年。 “听说你要去咸枝城?”陈洛年的声音还是他一如既往的冰冷和生硬。 “是啊,约了个朋友进山寻宝。” “咸枝山有宝藏的事流传已久,但你知道为什么这事一直只是个传说,从没人亲自去证实过吗?” “啊?”虽然她看过原著,她也知道咸枝山有银矿,但至于为什么从没人去开采她还真的不知道。 “咸枝山地形复杂,在黎明与清晨交织的半个时辰内会出现一条入山的小道,随着太阳东升气温升高,进入小道后林内会开始弥漫水雾,越往里走雾色越浓,许多前往咸枝山的人都迷失在了大雾里,有几个幸运的最后能自己走出来,而大多数的人则不知所踪。” 一惯少言寡语的陈洛年竟一口气对她说了这么多话,在陈白驰觉得有些意外的同时,却也觉得心头一暖:“洛年弟弟,你是在关心我吗?” 陈白驰脸上毫不在意的嬉皮笑脸令陈洛年有些微恼:“陈白驰就你那三脚猫的功夫,别说去寻宝,就算你能从树林里出来我都颇为意外了。 你去送死不要紧,但别辱没了山寨的名声!” 对于陈洛年的羞辱陈白驰却也不恼,经过接近半个月的相处,她已经非常习惯这个小少年的刀子嘴豆腐心了:“你放心,我不会有事的,和我一起进山那朋友一定能顺利将我带出来。”陈白驰说着抬手轻拍了下陈洛年的脑袋,“咸枝城之行我势在必行。 我与你约定过,一个月时间内我一定能令善堂和学堂产生自己的盈利,改造善堂和学堂需要不少银子,这笔银子我得自己想办法赚回来。 我心里记着我与你之间的约定,同样的,你不要忘记你默许过我的事情,不可以再接那些买卖。” 眼前的颀长青年看似十分弱鸡,但那看向他的目光却异常坚定。 明明是藤蔓般的羸弱存在,但却又有空谷幽兰般的坚毅无畏。 在那坚定的目光下,陈洛年冷哼一声后,从陈白驰手上接过了她的包袱:“不是要下山吗?再不走就要晌午了。” 陈洛年的主动同行令陈白驰有些错愕。 这……陈洛年竟然说要跟她一起前往咸枝城? 有个免费强力打手在陈白驰当然非常开心,只是小少年怎么突然转了性子? 他不是很讨厌她的吗? 第三十七章 故人来 背着包袱走在前面的陈洛年回过头去时,却看到仍呆站在那的陈白驰。 小少年轩昂的眉宇间有不耐的烦躁一闪而过:“还不走吗?” 对于陈洛年的不耐烦,陈白驰哆嗦了一下后小声开口:“你……没发烧吧?” “……陈白驰我给你两个选择,要不你自己上马,要不我把你扔上去。” 对这个说不到几句话就原形毕露的小少年,陈白驰赶紧依言翻身上马…… 陈白驰和陈洛年前脚刚走出山寨,寨子的僻静庭院里便飞出去了一只白鸽。 …… 陈白驰与陈洛年刚刚和万三汇合,咸枝城内的叶琛便接到了叶木送出的飞鸽传书。 “陈白驰已离开山寨前往咸枝城,陈洛年陪同前往。” 叶琛清俊的双眉在看到后面那句话时不禁微微皱起。 在叶琛细细观察素色绢布上的工整字体时,他身旁站着的英挺男人突然开口询问:“陈洛年竟陪同陈白驰前往咸枝城?这两人不是为了首领的位置打个你死我活的吗,怎么现在竟变这么和谐了?” 对于英挺男人的调侃,叶琛只是不动声色地微微一笑:“王爷与其关心陈白驰与陈洛年的关系,倒不如好好想想,该怎样把你那小未婚妻领回去吧。” 叶琛的讽刺令英挺男人无奈地摊了摊手掌:“本王当然想把那丫头领回去啊,但你也知道,那丫头现在在陈白驰和陈洛年手里,先别说山寨安全严防死守本王难以突破,就算本王现在站在那丫头面前,估计她也不会乖乖跟我离开。” 英挺男人话语里的三分保留令叶琛薄唇微抿:“王爷的意思是?” “既然陈白驰与陈洛年这次单独出行,不如我们趁此机会出手做掉陈白驰,组织若没了陈白驰这个首领,不过就是一帮乌合之众不足为惧。 在陈白驰与陈洛年进山前,我们必须要想到一个将陈洛年从陈白驰身边调开的办法。 只要陈洛年离开,对付陈白驰于我们而言就是小菜一碟。” “王爷要我击杀陈白驰?” 叶琛的明知故问令英挺男人有些玩味地笑了起来:“怎么,你对那人动了恻隐之心?” “王爷多虑了,不过是个贼子而已。”叶琛面上的表情很淡,那说出的话语亦是毫无感情的凉薄寡情。 “那我就等你的好消息了。”英挺男人抬手拍了拍叶琛的肩膀后,动作闲散地转过身去,“等组织的事情彻底解决,我们一定要好好斗上一番。叶琛我真的很好奇,到底是你的剑准,还是我的剑快?” 英挺男人最后那句话说完,人便已经彻底消失不见了。 看着眼前湛蓝如海洋的万里晴空,叶琛突然轻轻呵笑出声:“呵……我倒是很好奇,王爷你和沈璧霜姑娘之间,到底会鹿死谁手?” …… 咸枝城位于蒲川城正西方,因城内有座迷雾森林咸枝山,故此命名。 陈白驰、陈洛年与万三三人出了蒲川城后一路策马向西,骑行了三日,便来到了咸枝城。 进城后三人并未着急进山,而是在城内寻了一处客栈稍作歇息。 咸枝山终年云雾缠绕,四季多雨令原本就崎岖的山路越发难行。 若想进山需得在黎明与清晨交接的一个时辰内行至山脚,在大雾未起时寻到进山的道路。 如若错过了进山的时辰便要再等上一日。 “三哥按照你的说法只要一直等着便能找到进山的道路,那为何进山的人却少之又少?” “这阿驰你就有所不知了。进山的道路阡陌纵横,就算你能够入山,你也会迷失在那茂盛的参天大树间。” “为何会迷失方向,不是能够使用罗盘定位吗?” “这正是这咸枝山最古怪的地方,只要一入山中,这罗盘便像撞邪了那样四处乱窜,根本没办法准确定位。” 万三的说法令陈白驰恍然大悟地拍了拍脑袋。 这山里有矿,矿产产生的磁场会干扰罗盘的正常运作,所以罗盘在山里无法正常使用。 “那我们入山后……要如何寻路?” “阿驰莫慌,寻路的事我已想好对策,既然罗盘无法正常使用我们便观日而行。” “观日而行?” “日出东方落于西,我们顺着一个方向观日而行,这样便不会迷路了。我打算丑时动身,阿驰和洛年小兄弟意下如何?” “三哥的判断我自然是相信的。”据陈白驰所知,万三就是个被经商耽误的地理学家。地理知识就是万三的核心技术。 陈洛年一直默不作声地坐在陈白驰身边,他看陈白驰既已点头,便冷冷轻哼一声算是点头同意了。 出发时间既已确认,陈白驰三人便各自回房睡觉去了。 三人刚起身上楼,便有一位穿着斗篷的修长男子从客栈外走了进来。 男子身上的斗篷很长,那长长的斗篷除了将男子从头到脚完全覆盖住外,还有少许拖拽在地。 那拖拽在地的衣角本应有些拖行的污渍,但奇怪的是那素色的斗篷从头到脚洁白如雪,毫无丝毫瑕疵。 如若万三见到这位迈步而进的白衣男子,以万三的见识一定会倒抽一口凉气。 白衣男子身上穿着的是价值万金一尺的云雪缎。这云雪缎为当年戎国进贡给羌国的御用贡品,自十年前戎国与羌国彻底决裂后这云雪缎便绝迹于羌国。 真可谓是有价无市。 可惜看到男子的是陈白驰……她除了觉得那件斗篷十分好看外再也没有任何想法。 看到从门外走进来的贵客,店小二赶紧迎了上去。 “这位公子请问您是打尖还是住店?” “一间上房,多谢了。” 男子的声音清雅如初冬薄雪,深秋已过小炉煮茶恰逢冬雪初降,那是一种极致的风雅与舒适。 耳边传来的清雅声音令陈白驰有种莫名其妙的熟悉感,然而她想细细端详男子的容貌时,男子却已经拿着房牌从另一侧楼梯上了楼。 陈白驰细细看过去时,只能看到男子那素色衣袍上系绑着的银色腰带。 那腰带看起来又细又薄,烛影微晃而过时似有凌厉的冷芒从那光洁的平面上迸射而出一般。 …… 第三十八章 被困山林 丑时已至,夜空中突然下起了薄薄细雨,原本这个时辰应相当清明的山道因这突来的细雨而起了薄雾。 薄雾遮挡住了月色同时也遮挡住了星辉。 陈白驰与陈洛年跟在万三身后徒步向山林深处走去。 深山的苔藓道路有些湿滑,万三常年奔走在外自是早就已经习惯,陈洛年有武功护体自然无所畏惧,倒是陈白驰没走几步路便开始汗流浃背。 开始时陈白驰只是落后两人一小段路,越行至山林深处陈白驰与两人的差距便越拉越大。 行走着的脚步突然一下踩空,陈白驰惊呼一声眼看就要跌下山坡,就在这时前方行走着的陈洛年似乎有所感应一般,陈白驰的惊呼声刚起他人便一阵风似地来到了陈白驰面前。 “真是笨死了。”陈洛年说出的话语冰冷又嫌弃,但那扶着陈白驰的手臂却温暖又有力,“你还能走不,不能走就赶紧吱一声,省得拖累了我和万三。” 对于陈洛年的毒舌陈白驰是早就习以为常了,这小少年要哪天不怼她,她倒要怀疑他是不是生病了。 虽说早就习以为常,但陈洛年的嫌弃还是令疲惫不堪的陈白驰感觉颇为委屈:“陈洛年好歹我们俩是一起长大的兄弟,你就不能对我友善一些?”陈白驰乌黑的眼眸委屈巴巴地看着陈洛年,丝毫不顾自己大哥的身份,直接在年龄比她小的陈洛年面前示弱卖乖,“我走不动了,作为弟弟,你是不是该背大哥一把?” 陈白驰说这话时是故意刁难的玩笑成分居多,但她没想到陈洛年竟把她这玩笑的话语当真了。 小少年白皙的俊美面容却因她的话而快速红了起来,感觉颇为好玩的陈白驰想伸手揉捏上那雪瓷般的小脸蛋,然而陈洛年却突然背转过了身。 “真是个白痴……”陈洛年说话的语气嫌弃又不耐烦,但那笔挺的腰身却微微弯了下来,“上来。” 陈洛年原本就比陈白驰低一个头,这一弯下腰便只到她腰间。 在陈白驰错愕不已的时候,陈洛年已经伸手搭上了她的手臂。 小少年健壮的小胳膊一个用力,竟真的把陈白驰背了起来。 凌空的双腿令陈白驰终于反应过来眼前的一幕。 这……陈洛年竟然主动背她! 这还是那个冷血又残暴的反派大佬吗? 这分明是就是个乖巧的邻家小弟弟啊! “洛年你放我下来吧,我自己能走。刚刚的话我是开玩笑的,你别当真。你将我放下来吧,这样你会很累的。” 陈白驰说话的语速因急切而飞快,那热乎乎的气息随着说出的话语不断喷洒在陈洛年脖颈间,小少年脸上的红色快速从脸颊蔓延到了脖颈间,陈白驰还想继续开口劝说,陈洛年却突然半侧过头凶巴巴地瞪了她一眼。 “闭嘴,你再说话我就将你丢下山。” 对于陈洛年的威胁陈白驰只能怂怂地缩了缩肩膀不敢再开口说话。 随着时间的推移,山林的温度逐渐升高,升高的温度令林内的雾气越发浓郁。原本三人还能看到头顶的阳光,随着越发深入山林,林内的树木越发葱郁挺拔,行至密林深处时,那挺拔的树木已经将太阳彻底遮挡。 陈白驰三人只能看到阳光从树木枝叶的缝隙间漏下来,却已经看不到那高悬在头顶的太阳。 万三的观日判断方位因错估林内局势而彻底失效,在陈洛年第三次绕着同一个地方来回徘徊时他彻底意识到,他们三人必然在这密林里迷路了。 陈洛年和万三默默地相互对视一眼后,他突然凝气于指。 陈白驰只听到周围传来一声巨响,紧接着他们几人周围的几棵参天大树突然被剑气拦腰斩断。 随着那纷纷而落的参天大树,三人终于看清了那轮高悬在他们头顶的太阳。 他们进山时不过太阳初升时分,而现在却已经日上中天。 万三观察了一下日轨后推断出他们应当行走的方向,山林深处的树木全是参天大树,陈洛年虽能以剑气断树,但这方法到底是杯水车薪。 三人以这个方法勉强行走了一小段山路后,陈洛年额头便冒出了豆大的汗水,趴在陈洛年背上的陈白驰能够明显感觉到,陈洛年那已经湿透的内衫,还有他那如灌了铅般的沉重脚步。 陈白驰知道这样下去是不行的,她得努力想个办法解决眼前的困局,不然她、陈洛年还有万三恐怕都要把小命丢在这。 都怪自己之前进山心切,事前完全没做任何准备。这山里就算有金山银矿也要他们几个能够保住小命才行! 陈白驰环视了四周一圈努力寻找着能够帮助他们脱困的东西。 寂静的山林空无一人,周围除了偶尔蹿跳而过的小动物外就只剩那高耸天空的参天大树了。 突然一个狐狸窝引起了陈白驰的注意。 电光火石间,一个主意突然从她脑子里跳了出来。 “三哥我们这样盲目走下去不行的,我们得想个办法离开这片树林。”陈白驰伸手抱紧陈洛年的脖颈,示意他暂时停下,“我想到了一个主意,不知道可行不可行。” 万三一听到陈白驰有主意,也赶紧停了下来:“现在这种境况,有主意总比没主意好,阿驰你赶紧将你的主意说出来我们试下,这行不行一试便知。” “你看到那边的狐狸窝了吗?母狐出去猎食时会将小狐狸留下,母狐可以嗅到小狐狸的味道,同样的小狐狸也可以嗅到母狐的味道,母狐猎食多喜河道小溪,我们可以通过小狐狸找到这附近的溪流或者河道,矿产多靠近水源,水势从高向低,我们可以尝试逆流而上,找到水源地。” 陈白驰的办法有点匪夷所思,却又合情合理。 当陷入绝境无路可走的时候,无论多么荒诞或是多么不可思议的办法都应去尝试。 尝试起码会有一线生机,放弃便是直接宣告失败。 第三十九章 贪吃误命 陈白驰话音刚落万三便惊讶地低呼出声:“阿驰怎知……此山有矿?” 万三的低呼声令陈白驰有些尴尬……她不但知道此山有矿,她还知道他以后会成为羌国首富。 “我在书上看到这咸枝山的地形……”陈白驰努力瞎掰着自己能够未卜先知的借口。 然而她还没掰扯完,万三便激动地伸手握住了她的手掌:“原来阿驰和我竟是同道中人,都对这大好河山充满兴趣!” 对于万三的夸赞陈白驰只能尬笑。 她和他不一样啊,他是有真才实学,而她只是个草包啊…… 抓小狐狸这种技术活当然要交给能打能扛的陈洛年。 陈洛年虽然看起来总是一副冷冷拽拽的样子,但要说到武功,他可是相当出类拔萃的。 陈白驰的建议刚提出不久,他便已经将小狐狸捕捉到手。 看着在陈洛年手上呜呜直叫的小狐狸,陈白驰脸上露出了一个得瑟的笑容。 陈白驰的计划进展的相当顺利,小狐狸引着三人穿过一个山洞后,陈洛年便听到附近有水声传来。 三人顺着水声走去,很快便看到了一条清澈的小溪。 阳光从毫无遮拦的天空中倾撒而下,落在小溪上,小溪顿时波光粼粼犹如水中游龙。 终于走出密林令三人大松了一口气。 寻到小溪后,万三根据自己的地理知识找到了水源,并在水源处附近发现了一处小银矿。 这小银矿面积虽不大,但对陈白驰与万三来说却是已经足够。 咸枝山开采难度颇大,且这银矿里的银开采后还需加工提炼方能流通使用,面积过大对现在的陈白驰与万三来说反倒不好。 银矿既已寻获接下来便是画图标记了。 万三不会武功,陈白驰的武功又相当的……可圈可点。 标记地图需原路返回密林,以陈白驰和万三的脚程起码需要走上一日,因此最后画地图这种体力活当然毫无悬念地落在了陈洛年身上。 他们从进山开始到寻获银矿整整花费了一日时间,这一日时间三人都已精疲力竭。 经商量后,三人决定在银矿边露宿一宿,等明日天色大亮陈洛年画好地图后三人再寻找出山的路。 那一夜疲惫的陈白驰睡的十分香甜,睡梦中她似乎感觉有人正描画着她的眼角眉梢。 淡淡的暖伴随着轻轻的痒,陈白驰皱了皱眉想睁开眼睛,然而后颈处却突然传来一阵酥麻的感觉。 再接下去的事她便完全不知道了…… 第二日陈白驰醒过来时陈洛年已不在身边,万三在她身旁烤着蘑菇。 看到睁开眼睛的陈白驰,万三将手里已经烤好的蘑菇递了过去:“阿驰你快尝尝这蘑菇,我刚刚在这附近摘的,味道可鲜美了。” 万三喜滋滋地看着刚睡醒还有些发懵的陈白驰,一边在她面前大赞着烤蘑菇的鲜美,一边又咬了一口自己手上另一串已经烤好的蘑菇。 看着正在大快朵颐的万三,陈白驰惊讶地伸手捂住了嘴巴。 自陈白驰读书以来她就一直记得老师教过她的两件事。路边的野花不要采,路边的蘑菇不要摘。 “三、三哥,你吃多少了?赶紧吐出来啊,这东西不能吃的。” “啊?” 万三面色疑惑地看着陈白驰,然而他那疑惑的表情没持续几秒,很快就被狰狞和痛楚所取代。 “痛……”万三倒抽了一口凉气想努力平复自己的呼吸,然而腹部传来的剧痛却令他整个人蜷缩在了地上。 “都让你别吃了,你还吃!贪吃误命难道你没听说过吗?”陈白驰面色焦急地看着万三,只觉得既生气又恼怒。 看万三的模样估计是蘑菇中毒了,这该如何是好? 洛年常年奔走在外,不知身上可有什么解毒的丸子? “阿驰我是不是要死了……呜呜呜……我还没发家致富就要英年早逝,真是天妒英才啊。阿驰你可有带纸笔在身上?快帮我写一份遗书吧,我怕是要不行了。” 万三脸上的表情看起来颇为痛苦,但那说出口的话却令陈白驰相当无语。 这万三是个逗逼吧……这都什么时候了,他竟然还关心能不能发家致富…… “你放心……死不了的,你就是中了野蘑菇的毒。洛年身上应该有能解普通毒素的药丸,我现在就去找他,你在这休息一会等我回来。” 陈白驰说完快速从地上站起身来。 然而陈白驰一起身,她的手臂就被地上蜷缩着的万三拉扯住了。 “阿驰你别丢下我,我害怕……”万三明明只是食物中毒,但看到万三现在这副鬼样子,陈白驰不禁有些怀疑,这万三怕不是食物中毒,而是脑子中毒吧。 “我不是要走,我只是去找洛年,等找到洛年我带他一起过来。” 陈白驰正想尝试和万三讲道理,然而地上蜷缩着的万三却突然口吐白沫浑身抽搐。 万三突来的抽搐吓了陈白驰一大跳,她急忙将倒地的他扶了起来,一边轻拍着他的后背,一边急声询问:“三哥,你怎样?” 被她扶起的万三在一阵突来的呕吐和抽搐后突然没事人似地从地上站了起来。 “小哥哥……”万三突然对着陈白驰呵呵傻笑,在陈白驰惊悚的目光里他突然大手一挥,直接将她束发的绑带扯了下来,“虫虫,好大一条虫虫!” “天……这蘑菇也太毒了……”现在她想去找陈洛年怕是完全不可能了,除了等陈洛年画完地图回来寻她和万三外,似乎没有其他更好的办法了。 “你先把发带还给我。”陈白驰向万三伸出手去,想从他手里将发带拿回来。 然而万三却突然将手里抓着的发带挥扬了起来:“小哥哥是小姐姐!小姐姐是在跟我玩捉迷藏吗?” 万三说着突然向后跳了一大步,向着河流的方向急蹿而去。 看着像猴子那样快速跑远的万三,陈白驰赶紧脚步追了上去。 “三哥你等等我!” 中了毒的万三一靠近小溪便整个人扎了进去:“好凉快啊。” 万三一边嘻嘻哈哈地大叫着,一边向河道深处走去。 第四十章 白衣斗篷 河道里的河水靠近岸边的平稳缓慢越往深处则越发湍急,此时的万三根本就是个三岁孩童,他哪管什么人身安全,对现在的万三来说,只要好玩怎样都成。 “三哥你别瞎跑了,危险啊!”陈白驰焦急地看着已经大半个身子泡在河水里的万三,又怂怂看了那看似清澈见底的河水一眼,咬了咬牙后把心一横“噗通”一声跳进了水里。 冰冷的河水冻的陈白驰一个激灵,被河水浸湿的衣衫随着流动的水流鼓了起来。陈白驰感觉河水里的自己就像个膨胀的气球那样随着气流而浮动。 陈白驰努力划动着手脚尽量向万三的方向靠去,然而前方的万三却突然一头扎进了河水里。 “三哥!”陈白驰急声大叫,手脚的动作突然一个不协调,面门竟直直对着水面栽了过去。 冰冷的河水灌入口鼻,陈白驰挣扎了几下后呛咳着从水里冒出头来。 “咳咳咳……” 呛咳着的陈白驰向万三的方向看过去时,只能看到男子那像水中浮木一样的浮沉身影。 “呜呜呜……小姐姐……救我!”万三的呜咽声如小奶狗般稚嫩。 河水里刚喘过一口气的陈白驰连忙向他的方向扑了过去。河心处湍急的河水冲击着陈白驰的身体,她只来得及圈抱上万三的脖颈,便和万三一起被河水冲了出去…… 溺水的窒息感充斥着整个肺部,裸露在衣服外的皮肤传来一阵被碎石割伤的刺痛和瘙痒。 陈白驰只记得,最后落入她眼底的,是河里游鱼那大睁着的死鱼眼。 那死鱼眼似幸灾乐祸,又似在无声取笑。 这条死鱼,竟然敢取笑她!要是她能活下来她一定把它椒盐再烧烤! 陈白驰心里恨恨地念叨着,彻底陷入昏迷之中。 郁郁葱葱的山林里,一个穿着白衣斗篷的修长男子缓缓从林内迈步而出,看着河道里如小舟一般上下颠簸的两具“浮尸”,男子突然伸手攀折下身旁的一根树枝。 强劲的气流伴随着树枝从男子手掌疾飞而出,那疾飞而出的树枝穿过空气越过阳光直贯河水。 而然那直贯河水的树枝并不是要将那不幸落水的两具“尸体”打捞起来,而是穿过“女尸”的衣衫直插入一旁的游鱼鱼腹。 “这鱼看着不错,撒些椒盐在上面柴火烘烤,味道应该鲜美极了。” 斗篷男子鼻梁以下的面容被素色的布巾完全覆盖,虽看不到男子的容貌,但从那裸露在外的温雅眉眼能够看出,男子此刻应当是露出了一个颇为满意的浅浅笑容。 …… 鼻端传来一阵香喷喷的烤鱼味,陈白驰张开嘴巴伸出了舌头,然而她侧过脸去时却猛然吸入一口冰凉的河水。 “咳咳咳……”陈白驰呛咳着转醒过来。 入目的是一片正潺潺而流的河水。她半边身子趴在岸边,另外半边身子则泡在水里。 陈白驰抬头向那烤鱼味的源头看去,葱郁的山林里,一个穿着斗篷的白衣男子正闲散地坐在一块大石上,动作优雅地架烤着一条大鱼。 她闻到的香味正是从那烤鱼身上散发出来的。 陈白驰呛咳的声音很大,但正在烤鱼的白衣男子只是淡淡看了她一眼后就继续专注于自己手上的烤鱼。 “这人怎么一点同情心都没有。”陈白驰一边嘀咕着一边拍着脑袋从河岸边爬了起来。 她环顾了四周一眼很快便在不远处的河岸边发现了万三的身影。 “三哥,你醒醒!”她快步走到万三身边伸手扶起了岸边仍昏迷不醒的他,陈白驰用手大力拍打着万三的脸,万三皱了皱眉后终于悠悠转醒了过来。 “小姐姐……”万三低喃着叫唤陈白驰。 虽然万三仍未恢复神志,但看到清醒过来的他,陈白驰仍是开始地拥抱上了他的肩膀:“你没事真是太好了。” 陈白驰沾染着河岸污泥的小脸水痕斑斑,那斑驳的水痕已分辨不出河水还是泪水,但那混合在一起的效果却是相当壮观的。 被陈白驰抱着的万三傻傻地看了她一眼后突然皱着眉头开口:“小姐姐,好丑。” 万三的话令陈白驰差点一口老血喷出来。 她在这为他的死活担惊受怕,他竟然说她丑! 陈白驰心里万马奔腾,她深吸了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陈白驰别生气!他就是个三岁小孩,和一个小孩计较有失风度,你是风流潇洒的倜傥少年郎,别生气!” 然而在陈白驰不断劝说着自己的时候,一直在默默烤鱼的白衣男子却突然开了口:““既然这么生气,不如干脆将他扔河里喂鱼。” 白衣男子的声音听起来低沉又沙哑,就像个得了重感冒的重症患者那样。 然而这个看似体弱的白衣男子说出来的话却令陈白驰感觉有些生气。 她在这自言自语关他什么事,真是多管闲事! 眉间凝起了不耐烦的神色,陈白驰正想开口怼男子,然而男子接下来的话却令她沉下了目光。 “他死了对你比较有好处不是吗?只要他一死你就可以独吞银矿了,不是吗?” “呵……敢问公子姓名?你一路尾随我们到此,不会连姓名都不敢透露吧?” 陈白驰假装淡定地看着白衣男子,额头却因他刚刚的话而冒上了一层冷汗。 这人竟然知道银矿的事,那便代表他一路尾随着他们。 一个尾随了他们三人却连陈洛年都无法察觉的男子,由此可见他的武功到底是多么的莫测高深。 这个男人即使是以前那位陈白驰的巅峰时期都打不过他吧……而她不过是个冒牌货。 陈白驰的假装淡定白衣男子自然全看在了眼里。 他饶有兴趣地看了陈白驰一眼后,继续低下头来料理他手上的烤鱼。 “我从不轻易透露姓名,特别是对将死之人。”男子说着解下了自己的腰带,用那腰带轻轻划开鱼身,“你可有什么遗言?” “……” 这男的是脑子有病吗?三句话不到就问她有什么遗言?他怎么不先给自己立份遗嘱呢? 第四十一章 分别 “我想知道,你为何杀我?” “哦,这就是你的遗言?”白衣男子轻轻点了点头后缓缓开口,“古惑百姓,残害朝廷官员,当诛。” 白衣男子话落,手里的腰带一个轻轻晃动,竟直扑她和万三的方向而来。 阳光下那腰带泛着冰冷的银色光芒。此时陈白驰才突然意识到,白衣男子手上拿着的根本就不是什么腰带,而是一把长软剑。 死亡迫在眉睫近在眼前,看着那欲取她性命的长软剑,陈白驰突然扬声大喊“等等!” 不知是陈白驰的大喊声太过凄厉,还是她的气场震慑住了那白衣男子。 长软剑竟在她扬声大喊的瞬间停了下来。 白衣男子俊眉微挑,他虽停下了手上的动作,但却只是好整以暇地看着陈白驰,并未开口说话。 “人家都说祸不及妻儿,这是组织与朝廷,我与你之间的恩怨,和他没有任何关系。”陈白驰说着把坐在地上的万三扶了起来,“让他离开。” 陈白驰的话令白衣男子有些眸色微动。 他深凝了披头散发的陈白驰一眼后突然奇怪地问了一句:“那他是你夫君还是你儿子?” “……他是我将来的金主爸爸。” “金主?爸爸?”陈白驰奇怪的说法令男子疑惑地皱起了眉头,“此话何意?” “公子好奇?”刚刚还怂怂的陈白驰因白衣男子的求知而变得一脸得瑟,“你放他离开,我便告诉你。” 白衣男子深深看了陈白驰一眼后将目光淡淡地落在了万三身上,就在陈白驰小心脏扑通直跳时,他慢慢点了点头。 陈白驰一看白衣男子点头马上将手搭在了万三肩膀上:“三哥你往那边跑,”陈白驰说着伸手指了指山林另一边,“看到一个穿布袍短打的黑衣少年就马上跟他离开。” 万三疑惑地看了陈白驰一眼,突然拍着手掌大跳了起来:“小姐姐是要跟我玩捉迷藏吗?” 陈白驰因万三的话错愕了一下,她抬手轻拍了下万三的头将他推离自己身边:“是啊,小姐姐在跟你玩捉迷藏,千万别回头哦。 去找一个叫陈洛年的少年,跟他离开此地回蒲川城。 若五日后我无法前往蒲川城与你们会和,你便随他回山寨,寨子里有江湖名医墨衍,他会治好你的。” 万三欢喜地看了陈白驰一眼,向她手指的方向跑了过去。然而万三才蹦跳了几步就突然回过头来:“小姐姐一定要来找我啊。” 对于废话连连的万三,陈白驰只是不耐烦地对他挥了挥手:“三哥记得你答应过我的事情,这里的东西要分我一半。” 陈白驰说完便不再搭理万三了。 看着蹦跳着跑远的万三,白衣男子饶有兴致地上下打量着陈白驰:“首领真是贪财啊,死到临头了仍不忘这山林里的银矿。” 一再被人威胁本就令陈白驰心生不爽,既然万三已经离开,她便也没什么好顾忌的了,这白衣男子怼她,她当然毫不客气地怼了回去:“我贪财关你鬼事哦,又不是贪你家财,拿你家矿,公子未免也管得太宽了吧。” 对于陈白驰的回怼,白衣公子如墨的眼眸掠闪过一丝意趣盎然的笑意,紧接着白皙的修长手掌轻轻一甩,手上的长软剑已如毒蛇一般毫不留情地绞缠上了陈白驰那白嫩的纤细脖颈。 …… 万三一路蹦跳着向密林内跑去,他刚回到昨夜三人休息的那片岩石区,便撞上了迎面而来的陈洛年。 “咦,小哥哥。”万三对着陈洛年呵呵傻笑,“小姐姐在跟我玩捉迷藏,嘘……不可以说话哦,会被发现的。” 万三说着刻意压低了说话的声音并想伸手捂上陈洛年的嘴巴。然而他的手掌还没来得及触碰上陈洛年的衣角,就已被陈洛年单手反剪住了他的双臂。 “他呢?” “痛痛痛……他是谁?你是在说小姐姐吗?” 疼痛令万三下意识地挣扭着手臂想从陈洛年的手掌里挣脱出来。然而陈洛年看似瘦小,但力道却非常大。在万三剧烈的挣扎下,一条束发的绑带从他衣襟前掉了下来。 “小姐姐束发的绑带!”万三想用脚去捞地上的绑带,陈洛年却比他更快一步地弯下腰来。 掉落在地上的绑带只是一条非常普通的布带,寻常的款式,大众化的颜色,但这根布带陈洛年却极为熟悉。 这正是陈白驰一直绑在头上的布带! 不详的感觉快速在陈洛年心头掠过,钳制着万三双臂的手掌猛然收紧,陈洛年沉声低斥:“马上带我去找他!” “呜呜呜,不要,过去会输的,我不要输。”万三说着直接赖在地上撒泼打滚,完全一副心智不全的孩童模样。 “万三你……”此时陈洛年终于发现了万三的不对劲。 钳制着万三手臂的手掌一个快速向下滑动,陈洛年紧扣上了万三的脉搏。 指腹间传来一阵紊乱的跳动,万三身上的衣服湿哒哒的,手臂上除了浅浅的擦伤上并无其他明显伤痕。 排除脑部遭受重击外那就只剩下中毒了。 在万三赖在地上撒泼打滚的时候,陈洛年伸指压扣上了他的下颚。 “唔……” 陈洛年强硬的力道迫使万三张开了嘴巴。 微涩的菌菇味道从万三嘴巴里传了出来,陈洛年皱眉提起万三的衣领,带他向不远处的河岸边飞掠而去。 陈洛年沿着河岸一路顺流而下,终于在靠近下游的乱石堆里发现了一堆燃烧过的柴火。 柴火周围有一滩深深的暗色血渍,陈洛年目光怔愣地凝视着那滩血渍,慢慢弯下腰来,伸出了有些颤抖地手掌。 地上的血渍呈现半凝固状态,陈洛年用手指沾起少许放在了自己鼻端。 传入鼻端的鱼腥味令他不明所以地大松了一口气。 重新站起身时陈洛年已经恢复了他一惯的面无表情。 “你们分开时,陈白驰和你说过什么?” “陈白驰?”万三茫然地看了陈洛年一眼,显然无法理解这个突然从凶巴巴小哥哥嘴巴里蹦出来的名字,“陈白驰是谁?” 第四十二章 活命全靠一张嘴 陈洛年原本就不是一个有耐心的人,陈白驰的突然失踪更令他感觉有股无法名状的烦躁紧紧盘踞在他心头。 他一个阴翳的毒辣眼神对着万三狠狠甩了过去,万三看了那凶狠的眼神一眼后,害怕地怂了怂肩膀,颤抖着声音开口:“小姐姐让我去找一个叫陈洛年的少年,她说陈洛年会带我离开这前往蒲川城。 她还说,若五日后她无法前往蒲川城与我们会和,便让我跟陈洛年回山寨,她说,寨子里有江湖名医墨衍,墨衍的会治好我的。 小哥哥我明明就没病啊,小姐姐为什么要我去找江湖名医,她好奇怪哦。 还有那个叫陈洛年的混蛋,他怎么还不出现啊……呜呜呜。” “……我就是那个叫陈洛年的混蛋。” “……” 陈洛年的话令万三像被点了哑穴般瞬间失去了所有声音。 “陈白驰为什么让你来寻我,他自己不来?” “我……我不知道,和小姐姐分开时,我们遇到了一个穿着斗篷的白衣公子,小姐姐和那位公子聊得可开心了!然后她就打发我离开了。” 万三说话时脸上一直挂着一个傻子般的白痴笑容,看着万三脸上的白痴笑容,陈洛年脑子里突然掠闪过陈白驰那傻傻的露齿一笑。 “果真是物以类聚。”陈洛年低语一句后,再次伸手抓上了万三的衣领,“既然他已经安排好了,那我们便回蒲川城等他吧。” 陈洛年话落已经提起万三飞身掠上了河岸边的碎石堆…… 在万三的无意误导与陈洛年的误会下,陈白驰就这样被两人撇下了。 要是陈白驰刚刚听到了万三与陈洛年之间的对话她一定会一口老血喷出来。 她和那位斗篷白衣公子是老熟人,还相谈甚欢? 这万三怕不是眼瞎吧? …… 颊边是疾划而过的冷风,眼前是快速飞掠而过的葱郁树木。陈白驰快速向前飞掠着不敢稍有停歇。 这是她剽窃“陈白驰”的轻功以来第一次运用的如此极致。 快到令人难以想象的速度,还有那从腹部丹田位置蔓延开来的火热。 陈白驰一想到刚刚惊险的一幕,更是拼了命似的向前拼命狂奔。 刚刚在白衣公子的长软剑就快绞缠上她脖颈的时候,河里突然有条大鱼蹦了出来。 银芒贯穿了鱼身,鱼血四溅而出。在白衣公子挥剑甩开大鱼的瞬间,她腹部突然涌上一股火辣的感觉,紧接着她脑子里突然不断掠闪过雨势渐微那一日“陈白驰”使用轻功离开的情景。 再后来她便如有神助一般下意识地跑了起来。 “求生意志果然是个很强大的东西!没想到陈洛年教了几日我仍没学会的东西,竟然在这生死攸关时刻融会贯通了。 说起来还真要感谢那位鱼大哥,要不是有它舍身就义,我这回估计真得歇菜。” 身后有破风的声音传来,陈白驰知道,身后的杀意已经近在咫尺。 丹田的热气随着她不断飞掠的动作而逐渐消失,四肢感觉越来越酸痛无力,陈白驰的自言自语已经从一开始的中气十足逐渐转为气喘吁吁:“这位大哥,你别再追了,我……我快要跑不动了。” “哦,既然跑不动何不停下?”和陈白驰气喘吁吁的声音比起来,身后男子的声音徐缓而清晰,如果说陈白驰的声音听起来像快跑,那白衣男子的声音听起来则像在漫步。 陈白驰一边向前飞掠,一边和身后的男子讨价还价:“你不追我便停下!你在后面穷追不舍我哪敢停,我一旦停下,你不马上就把我给宰了哦。” “多行不义必自毙,陈白驰在你当上组织首领的那一刻,你就应当有所觉悟的。” “这位大哥,拜托,你讲点道理好不好?杀人是不能解决问题的。” “哦,杀了你能解决问题就好。”男子说话间那长长的软剑已经划破了陈白驰的衣衫。 手臂传来一阵凉意,陈白驰回头一看时,差点被那近在眼前的白衣斗篷吓破胆子。 这男的是装了火箭在身上吗?速度这么快! “就算你杀了我,组织也会有新首领,死去了一个我会有千千万万个我。 消弭一个组织的办法并不是用强制的手段去摧毁,而是去深入了解它。 为什么组织会在接济老弱孤寡的同时会承接暗杀任务?为什么很多百姓会暗中支持我们?” 陈白驰一开始说时还有些害怕,但越往下说就越是慷慨激昂,似乎有股愤懑已积存在心底许久,就等着这次突来的触动与爆发。 对于陈白驰的激昂,那紧随而至的白衣男子只是徐徐轻笑出声:“巧舌如簧。” 白衣男子话落,那长软剑已经架在了陈白驰脖子上,而气喘吁吁的陈白驰却是再也跑不动了。“杀一个人容易,但杀一类人却很难。公子想杀的到底是我陈白驰一个人,还是我们这类与朝廷为敌的人?” 陈白驰猜想,自己今日约莫是在劫难逃了,尽管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但她还是心有不甘。 看着那双似藏着火焰般的明亮眼眸,白衣男子漆黑的眸底不禁掠闪过一丝深思的神色。 “陈白驰,给我一个不杀你的理由。”温润而徐缓的声音似乎藏着深深的笑意。明明是置人于死地的无情话语,但从白衣男子嘴巴里说出竟给人一种清贵的优雅感。 “组织承接暗杀任务是因为组织内部入不敷出。 只要你愿意给我一个月时间,我一定能令组织成员自给自足。 能平安康乐谁愿意去做亡命之徒? 你留我一条性命,我还你一个美好的以后。” 陈白驰说到最后都不禁有些赞赏自己的传销天赋。 她的这些话,不就是传销组织头目给组员上洗脑课时的经典名言…… 尽管陈白驰嘴巴上说的非常慷慨激昂,但实际上她的小心脏却在扑通乱跳。 刚刚她的话无异于空头支票,根本没有任何实际保证。 她不知道白衣男子会不会因此放过她,但现在的她,也只能靠这张嘴活命了。 第四十三章 封城缉拿组织首领 就在陈白驰小心脏扑通乱跳时,一只肥头大耳的松鼠不知道从哪蹿了出来,一脚蹬上了陈白驰的肩膀。 陈白驰感觉那把架在她脖子上的长软剑轻微抖动了一下,紧接着她便觉得自己脖子一痛。 “这位大哥,刀剑无眼啊!”陈白驰下意识地想开口大骂,然而那看向她的清冷目光却令她耸了耸肩,“这剑看着挺沉的,公子你可千万拿稳了,不要伤及无辜。” 白衣男子冷静沉着的目光似乎因那突然出现的松鼠而变得有些闪躲,他淡淡看了陈白驰一眼后,缓缓移开了那把架在她脖子上的长软剑。 “你这脑袋我便暂时寄放在你脖子,一月后你若无法兑现承诺,我便回来取走它。” 白字男子话落,人便彻底消失不见了。 有光从稀疏的枝叶间透了下来,陈白驰看着眼前,已经空无一人的茂盛山林,只觉得刚刚发生过的一切,就像在做梦一样。 她被一个看起来很厉害的杀手盯上了,杀手要杀她,但最后那位要杀她的杀手却因为害怕松鼠,所以放弃了杀她…… 这想法令陈白驰有些害怕地摇了摇头。 “今天发生的一切实在是太过匪夷所思了,我要好好吃一顿,再美美睡一觉才行!不知道三哥现在怎么样,他有没有找到洛年?” 陈白驰一边嘀咕着,一边向来时的方向走去,然而走着走着,她就发现了不对劲。 她虽一直向前走,但其实她却一直在原地绕圈子。 “天啊,我个蠢货,我不会是迷路了吧?在杀手手上都能侥幸逃脱的我,难道要饿死在这山林里?”陈白驰有些头疼地拍了拍自己的脑袋,继续开口嘀咕,“难道这就是所谓的天妒英才,红颜薄命?” 她就知道长得太好看,太有才华都是一种罪过! …… 奢华的马车在咸枝城的官道上飞驰而过,极快的速度带起的冷风卷起那柔顺的缎面布帘。 马车内一位容貌俊美的颀长男子正和一个披着白衣斗篷的修长男子相对而坐。 俊美男子一膝弯曲,另一膝盘腿而坐,修长的手指轻敲着一侧大腿,动作闲散又随性,那模样看起来似乎心情颇为愉悦的样子。 “没想到你竟会手下留情,这倒是出乎我的意料之外啊。 这事倘若发生在旁人身上我尚能理解,但这事发生在你身上可就太过奇妙了。 你可是羌国的传奇啊,当年为灭一人而毁一城的事到如今都被民众人口相传。” “不过是个无足轻重的小人物,她的死活不会影响大局,王爷何必太过在意?” 白衣男子的反问令坐在他对面的俊美男子有意思地勾起了嘴角:“他确实不会影响大局,但能成为你例外的人,我却甚是好奇。” “哦,王爷想如何?” “既然你不下手,我帮你一把如何,亲爱的丞相大人?” 俊美男子的话令斗篷男子温雅的眉眼拧出了一个犀利的弧度,在斗篷男子清冷的目光里,俊美男子突然邪肆一笑:“我发布了封城命令,缉拿窝藏在咸枝城内的神秘组织首领陈白驰,举报确实者,赏金一百两。” “物极则必反,王爷这样大张旗鼓地对付陈白驰,难道就不怕彻底惹怒组织成员? 她再不济,亦是组织首领,王爷的做法是否太过欠缺考虑?” 斗篷男子说着缓缓拉下了那从头顶直罩而下的白色斗篷。斗篷下,一张如玉雪初融般的白皙面容,从那缎面布料下徐徐展露出来。 浓墨熏染素绢般的远山墨眉,目光沉凝间那双如墨的黑眸越发深邃暗沉。 细腻如瓷器般的白皙面容上薄唇微扬,徐徐启唇间皓齿白如云絮。 比女子更为精致的漂亮五官嵌在那如雪的面容上,如明珠嵌玉璧,又如彩绘染壁画。 看着那张徐徐展露而出的面容,俊美男子不禁有些唏嘘:“难怪你从以前开始便总是称病深居简出。 原本我觉得自己也算是个美男子,这在你面前倒真是自惭形愧了。” “王爷与其有心思关心我的容貌,倒不如好好思量下自己未婚妻的处境。 王爷觉得,陈白驰一旦被朝廷逮捕,组织成员会如何对待您的未婚妻,镇国大将军府的嫡女沈璧霜姑娘?” 斗篷男子话落,突然从那宽大的衣袖里摸出一枚乌色药丸塞入口中。 “王爷此举,既极为愚蠢却又极为聪慧。 愚蠢是指王爷打草惊蛇。 聪慧是指王爷想用陈白驰换回沈璧霜姑娘的私心。” 斗篷男子的一语道破令俊美男子嘴角的笑容越发邪肆:“生我白子奕者先王也,知我白子奕者阿琛也。” 对于白子奕的夸赞,斗篷男子只是微微一笑:“王爷想救的人,没人能够阻拦,同样的,我想保的人,没人能够动其分毫。” 斗篷男子的话令白子奕俊眉微皱:“你为何要保陈白驰?” 在白子奕疑虑的目光里,斗篷男子再次微微一笑:“万物生于浮游而归于尘埃,人世不过短短须臾之间,随心而已。” “你……不会真如世人所言,有断袖之癖吧……” “王爷多虑了,现在并不是铲除组织的最好时机,陈白驰有心将善堂和学堂彻底与组织分离,未免伤及老弱妇孺,王爷何不再等等?” “朝令夕改岂是决策者所为?封城与捉捕的命令本王不会更改。 不过本王可以答应你,只要陈白驰能够出这咸枝城,本王定不会派兵追捕。 至于陈白驰能否离开,那就得看他自己的造化了。” 斗篷男子见白子奕主意已定,微微点了点头后从软垫上站起身来:“既然王爷主意已定,那我便不再叨扰了。” 白皙的修长手掌打帘而出,阳光从男子头顶倾洒而下,落在男子那白皙的细腻皮肤上。 如浓墨的俊眉,似深潭的黑眸,男子的五官依然精致,只是那精致的五官融合在一起却给人一种极其普通的感觉。 刚刚在车内还令人惊艳的容貌,此时已变成一张令人过目即忘的普通面容。 …… 第四十四章 压坏大白菜 迷路的陈白驰好不容易灰头土脸地摸索下山时,已是第二日黄昏。 她刚进入主城,便在城里看到了一则通缉告示。 “通缉神秘组织首领陈白驰,举报确实者赏金百两。” 公告上的文字陈白驰越念就越发感觉触目惊心。 “我来咸枝城的事知道的人不多啊,我这到底是什么招黑体质,来寻个宝都能被人通缉。” 幸好陈白驰在下山的路上把自己弄的灰头土脸的,这会混在人群里,和大家一起看朝廷发布的缉拿通告,倒也不会显得突兀。 咸枝城现在已是是非之地,还是赶紧想办法出城吧…… 转过身去的陈白驰快步向城门的方向走了过去,然而她还未走到城门口,便看到那已经被围的水泄不通的城门。 “摄政王有令,即刻起,任何人不可进出咸枝城,违令者当斩。” 城门口站着一队穿着铠甲面带肃杀之色的官兵,每个官兵腰侧都佩戴着一把长度一致的弯刀。看那些官兵的装扮似乎并不是普通的官兵,而是一些上过战场的虎狼之师。 陈白驰一惯是个怕死的怂货,城门口的阵仗又如此吓人,她缩了缩脑袋后,果断放弃了出城的打算。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啊,现在跑出去不就是找死。 我不是怂,我这叫珍爱生命。 生命可是很宝贵的,自杀的人,灵魂是会堕入无间地狱的。” 陈白驰一边安慰着自己,一边怂怂地向后退去。 然而退着退着她却突然撞上了身后的来人。 陈白驰还没来得及回头,就有一个骂骂咧咧的声音传入她耳中。 “真是瞎了你的狗眼了,竟然往本大爷身上撞。” 自知自己理亏的陈白驰赶紧开口道歉:“抱歉、抱歉!”陈白驰说完就想赶紧转身开溜,然而她才刚转过身,手臂就被人紧紧抓扣住了。 紧扣着她手臂的是一个满嘴胡须的邋遢壮汉,壮汉长得人高马大的,光站在陈白驰面前便足足比她高了两个头。 “撞了人就想跑吗? 我告诉你,你今天要不给我一个交待,休想就这样轻松离开。” 邋遢壮汉随意挥手一甩,陈白驰便被他轻轻松松甩了出去。站立不稳的脚步令陈白驰撞上了一旁正在卖白菜的摊贩。 手肘重重按压在柔嫩的白菜上,嫩黄的大白菜被她这重重一压,彻底坍塌四散开来。 “哎呀,我的大白菜!”菜贩心疼地看着被陈白驰压扁的大白菜,哭天喊地地哭了起来。 “抱歉、抱歉。”此时的陈白驰除了道歉外真不知该如何是好。 她并没有在身上带银子的习惯,在山寨时,有牧轻安排妥当一切,出门在外,跟着陈洛年,三餐也是不愁的,这到了要赔银子的时候,她是彻底傻了眼。 就在陈白驰一筹莫展的时候,守城的官兵竟也注意到了她这边的动静。 “你们几个在这干嘛,是要聚众滋事吗?还不赶紧散了,信不信我把你们全抓起来!” 看着那缓步向他们走来的官兵陈白驰小心脏顿时扑通直跳。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啊……她倒是很想散啊,但她看这胡须大叔的模样,估计不会轻易对她善罢甘休,而菜贩这她又没钱赔给他。 看来这回真得去蹲大牢了,蹲大牢还算比较幸运的,万一她被人发现神秘组织首领的身份……陈白驰害怕地摇了摇头,赶紧伸手抱上了胡须壮汉的大腿:“大哥你想怎样啊,是不是要我叫你三声爷爷,还是要我承认自己是龟孙子?” 陈白驰突来的动作吓了胡须壮汉一大跳,听着那没皮没脸的荒诞话语,原本凶神恶煞的胡须壮汉就连说话都有些结巴了起来,“你、你放手啊……你是不是脑子有病啊,赶紧给我放手!” “大哥你说吧,你要我给你个怎样的交待?叫你爷爷、亲爹哪个都行,你要我承认自己是龟孙子、乌龟王八蛋都行。” 反正都是嘴巴上说说的东西,又不会少一块肉,更不是要她去杀人放火。 陈白驰的话令胡须壮汉突然满面怒容地握拳捶打上了她的肩膀:“这位小兄弟你还是不是个男人啊,竟然让人这样作贱你,圣人说士可杀不可辱,你怎么能在强权面前低头!” “……” 找她麻烦的人竟然让她不要畏惧强权,这是什么逆天操作…… “这位大哥为难我的强权就是你啊……” 在陈白驰和胡须壮汉相互周旋时,那位穿着铠甲的官兵已经走到了两人身前。 “说你们呢,磨磨唧唧什么,是不是真想进大牢吃牢饭?” 陈白驰和胡须壮汉还没开口,一旁的菜贩赶紧哭爹喊娘地伸手抱上了那位官兵的大腿。 “官兵大哥你要为我作主啊,这两人狼狈为奸,处心积虑地压坏了我的菜,这菜坏了我要怎么卖啊,我上有老下有小的,这让我怎么活啊!” 对于菜贩的信口雌黄令陈白驰简直就是目瞪口呆。 这读书少的人真可怕啊…… 她正想开口为自己辩解两句,一旁暴脾气的胡须壮汉突然对那菜贩大吼一声:“老子放你的狗屁,以老子的本事,老子要贪图你这破垃圾玩意!” 原本就对胡须壮汉和陈白驰颇为不满地官兵一看胡须壮汉这架势,连忙抽出了自己腰间的弯刀。 “你们俩当着我的面都敢这样欺负百姓,今天我要不在,你们俩是不是要直接把这菜贩给杀了?” 官兵突来的指责说的陈白驰一脸懵逼:“官兵大哥我和他不是一伙的,”陈白驰说着连连摇头摆手“不不不,我根本就不认识他啊。” “不认识他? 你真当我是三岁孩童? 你们这种团伙作案的人我见多了,有什么话跟我回官府再慢慢申辩吧。” 官兵说着已经将那弯刀架在了陈白驰脖子上。 两天内,被不同的人用不同的兵器架着脖子!她这运气都能去当非洲酋长了吧…… 都怪那个该死的斗篷男人! 他就是她刀架脖子霉运的开端! 就在陈白驰准备被官兵押往官府大牢时,一个清雅的徐缓声音突然越过围观的吃瓜群众响在她耳边。 第四十五章 银子是假的 “舍弟惊扰了各位实在抱歉,不知他欠下各位多少银两? 我这有银十两,不知可够支付?” 随着那清雅声音而落的,是一件映入陈白驰眼底的素色儒袍。 男子熟悉的儒袍令陈白驰惊喜地叫出了声:“叶琛小哥,你怎么在这?” 对于陈白驰的询问,叶琛只是微微颔首一笑,却并未回答她的问题。 叶琛眸色柔和地看了陈白驰一眼后,继续将目光落在了胡须壮汉与菜贩身上。 “两位意下如何?” 明明是询问的话语,但从叶琛嘴里说出却给人一种颇具压迫的强势与霸道。 “又或者两位想去官府走一遭? 官府手续颇为繁杂,只要一进去官府,无论定罪与否,都需要花费不少时间,如若二位不嫌弃,我愿陪同舍弟与各位共走一遭。” 胡须壮汉本就是想借机求财,菜贩也是受生活所迫,现在既然有位突然冒出来的小哥,愿意为这位冒失鬼小兄弟赔钱,他们当然不愿意再把事情闹大。 “既然这位公子这么有诚意,我们也不好再为难你兄弟,”刚刚还势同水火的胡须壮汉与菜贩此时竟异口同声地开了口,“这件事就这样算了吧!” 胡须壮汉与菜贩刚把话说完,就齐齐将手伸向了叶琛手上的银元宝。 然而两人的手还没来得及触碰上银元宝,叶琛就突然将手移了开来。 “这元宝只有一枚,不知两位要如何分配?”叶琛脸上挂着浅浅的清雅笑容,那说出的话语也非常牲畜无害,“这可真是叫人为难啊。” 叶琛的话令那异口同声的两人同时爆出了贪婪的目光。 “你个臭卖菜的赶紧滚,这银子是我的,你敢碰我就把它剁了下酒!” “你、你……凭什么独吞这银子,我、我的菜……被压坏了,你、你不过,被、被撞了一下。” 胡须壮汉声粗气势强,菜贩虽怂但为了银子却也不甘示弱。 看着眼前因叶琛的出现,而突然峰回路转的一幕,陈白驰觉得有些发懵。 这叶琛小哥还真是牛啊,就这样四两拨千斤地把事情给解决了。 倾佩叶琛小哥的陈白驰仰起脸,对他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笑容。 白白的牙齿因她这咧嘴一笑而露了出来。 叶琛看着仍被官兵押扣着手臂,却突然对他露齿而笑的陈白驰,自若的温雅笑容不禁变得有些无奈。 开始时胡须壮汉和菜贩只是大声争吵,但吵着吵着两人竟然就打了起来。 原本扣押着陈白驰胳膊的官兵一看这打架斗殴的架势,赶紧松开她的胳膊,伸手去拉已经打起来的胡须壮汉和菜贩。 就在这时,一旁站着的叶琛突然伸手拉拽上了她的手臂。 她还没来得及开口询问,便被叶琛小哥拉着,向不远处的街道跑去。 风声在陈白驰耳边疾吹而过,不明所以的陈白驰被叶琛拉着不断向前奔跑。 “叶琛小哥我们为什么要跑啊?”陈白驰非常不能理解她和叶琛现在的蹿逃行为,“坏掉的菜我们明明有足够的银子赔付。” 叶琛脚下的动作没有丝毫停歇,然而那开口的话语却令陈白驰愣在了当场。 “银子是假的。” “……” 叶琛话音刚落,陈白驰便反握上他的手掌,拉着他以更快的速度飞奔而去。 不知道穿过了多少条弄堂小巷,跑不动的陈白驰气喘吁吁地扶墙喘气。 “叶琛小哥……你怎会突然出现在这咸枝城?” “少主昨日刚回蒲川城便接到了你出事的消息,他知道我正好在这蒲川城执行任务,便命我前来寻你。 咸枝城的城门只有一个,首领要回蒲川城必定要从这城门走出,所以叶琛便一直在此等候首领。” “洛年已经回蒲川城了?”陈白驰惊讶地伸手捂住了嘴巴,“我与他前日才在咸枝山分别,从咸枝城至蒲川城的路程骑马要三日时间,他怎会这么快抵达蒲川城?” “从咸枝城至蒲川城骑马需三日,乘车需五日,但若使用轻功顺水东下,只需一日便可抵达。” 叶琛的话彻底解答了陈白驰的疑惑。 原来之前来咸枝城时,洛年是被她和万三耽误了行程……可之前她却不曾听洛年说起过……他还真是个外冷内热的别扭少年啊。 洛年既已平安无事,那万三呢? 不知万三是否有跟洛年回山寨? 陈白驰只是心念微动,但站在她身旁的叶琛却已经察觉到了她心底所想。 “首领不需担心万三身上的毒,今早我已收到墨衍的飞鸽传书,万三现在已在山寨接受治疗。”叶琛说着对陈白驰微微一笑,“首领现在该思虑的,是我们该如何出城?” “这……叶琛小哥既然身为组织的军师,应该已经想好应对策略了吧?” 像想应对策略这种费脑子的事情,不正是叶琛小哥这种心脏的军师最擅长的东西嘛! “只怕首领这回是高看叶琛了。” 叶琛脸上的笑容还是那沉稳自若的淡定从容,只是陈白驰脸上无所谓的随意笑容却有些维持不住了。 “叶琛小哥……你,是在跟我开玩笑吧?”陈白驰试探着抬手轻拍上了叶琛的肩膀,“来说说你的计划吧。” “叶琛从不在首领面前开玩笑。” “……”陈白驰无语地看着叶琛,刚刚还清朗的喉咙此时竟涌上了一阵瘙痒的感觉,“所以,你前来接应我,只是出来露个脸,并不是要带我出城?” 陈白驰的声音因激动而有些破音。 对于她声音激动地询问叶琛只是再次微微一笑:“封城命令是摄政王亲自下的,在羌国没人敢违背摄政王的命令,能从摄政王手上逃脱的只有死人和将死之人。” “……” 羌国的摄政王不就是沈璧霜的未婚夫白子奕……白子奕那可是原著小说里的男主,男主那可是金手指全开的设定,能不牛逼嘛。 据她所知,最后只有长大后的陈洛年能够与其一争长短,至于其他人,那就是被白子奕秒杀的角色。 第四十六章 丞相大人的未婚妻 她才刚和万三一起发现了矿,万三还答应分她一半。她可不想银子还没到手就交代在这…… “只要是人都会有弱点吧?” 陈白驰这话看似在询问叶琛,实则却是在自言自语。 一个男人的弱点不是女人就是事业。 白子奕的女人是被她拘禁在山寨的沈璧霜。沈璧霜远在蒲川城,那是远水救不了近火。 至于事业……一个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摄政王,哪需要跟人拼什么事业啊…… “早知道就把沈璧霜这娇滴滴的大美人带在身边了,平时就算用不上也能养养眼啊。” 陈白驰一边说,一边懊恼地抬手锤打上自己的后脑勺:“哎……要是能天降妖孽就好了。” “天降妖孽?”叶琛俊雅的眉宇微蹙,面上露出了求知的困惑神色,“首领此话何意?” “白子奕身为摄政王,权倾朝野,寻常人物根本就没办法对付他。 那除了天降妖孽,令他走在街上被雷劈死外,我们还有其他对付他的办法嘛……” “首领的说法倒是十分新奇有趣。”低沉的笑声从叶琛喉间逸出。 眼前的男子明明相貌平平,但看着那清风霁月般的温雅笑容陈白驰竟觉得眼前的男子非常好看。 有种漂亮是恰到好处的舒服与从容大度,叶琛的漂亮正是这种。 “这羌国朝堂有没有什么党派斗争啊? 俗语说,一人计短,两人计长,这朝堂上有没有能够制衡白子奕的人?” 陈白驰这问题只是随口一问,但她没想到叶琛小哥竟然真的给了她一个答案。 “羌国老皇帝临终前授封皇弟白子奕为摄政王,在授封摄政王的同时,老皇帝任命一位布衣男子为当朝丞相。 老皇帝将七岁的小皇帝托付两人后便薨逝了,自老皇帝死后羌国朝堂便分为以摄政王与丞相为首的两大阵营。” “羌国丞相?”表情困惑的人变成了陈白驰,“似乎……从未听闻过此人。” 叶琛如墨的眼眸因陈白驰的困惑而越发深邃暗沉,他眸色温和地看了陈白驰一眼,徐徐开口:“那位布衣男子深居简出,一般只在幕后参与朝政,甚少公开露面。 这世上见过他容貌的人少之又少。” “这么神秘。”叶琛略带神秘色彩的话,瞬间勾起了陈白驰的好奇心,“那是个怎样的人?” 对于陈白驰的好奇叶琛只是微微一笑:“不过一介布衣而已。坊间对他的传言少之又少,叶琛亦不知他到底是个怎样的人。” 叶琛面上的笑容仍是他一贯的温雅睿智,陈白驰看着觉得分外赏心悦目。 乌黑的眼眸眨了眨,片刻的思索过后,一抹亮光突然从那乌黑的眼眸里炸裂开来。 “叶琛小哥,我有一个主意!” 陈白驰眼里的亮光感染了叶琛,男子深深看了她一眼后,温声启唇:“叶琛,愿闻其详。” “既然那位丞相大人如此神秘,那我们正好可以借他的名号狐假虎威一番。” 陈白驰说着兴奋地握上了叶琛的手掌。 “我们可以假装成丞相大人的亲信,奉丞相之命出城办事。 丞相的地位既然与摄政王对等,我们借丞相之名出城,应该没人敢阻拦吧。” 有怪异的光芒在叶琛眸底一闪而过,他先是赞同地点了点头,然后略带不解地开口询问:““这……首领打算以何事为借口出城?” 您又要如何证明,自己是丞相的人?” 叶琛的话犹如当头棒喝,浇了陈白驰一个透心凉。 是啊,她要以什么事情为借口出城? 她又要怎么证明自己是丞相的人? 夏风迎面吹拂而来,柳树的残叶随风直吹她的面门。 一句诗突然从她脑子里冒了出来。 昔我往矣,杨柳依依。 有灵光在陈白驰脑子里一闪而过,紧接着一个大胆的想法,突然从她脑子里冒了出来。 “咳……叶琛小哥,向你讨教个问题啊。” “首领但说无妨。” “这丞相大人是否婚配?” “……”叶琛看向陈白驰的目光更为怪异了些,俊雅的眉宇略微轻蹙了下后徐徐开口,“据我所知,不曾。” “不曾婚配啊。”陈白驰的眼睛因欣喜而眯成了一条直线,“这真是太好了!” 陈白驰的欣喜令叶琛有些愕然:“首领……爱慕当朝丞相?” 叶琛的话令陈白驰飞快摇起了脑袋:“不不不。 我在想,既然丞相大人如此深居简出,那他的未婚妻必然没人见过。 我想假扮成他的未婚妻,让叶琛小哥你假扮成护送我的侍卫,如此一来,我们便能混出这咸枝城了。” 陈白驰说着弯下腰来,从地上捡起了那败落在地的柳絮,“至于定情信物……便是这柳絮。 夕我往矣,杨柳依依。 这柳絮便是丞相大人赠予我的定情信物,而我们此番出城,便是叶琛小哥奉了丞相大人的命令,带我前往京城投奔他。” “首领的主意……确实新奇,只是……” 叶琛话还没说完,陈白驰便对他伸出了那白嫩的小手。 “叶琛小哥,你身上有带银子吧?” 叶琛微微颔首一笑,正欲开口,陈白驰却像一阵风似的,拉着他的手掌快速向街道旁的成衣店走了过去。 …… 阳光从空中倾泻而下,陈白驰迈出走出成衣店时已经换上了一条藕粉色的间色罗裙。 藕粉与素白相互间隔相映成趣。陈白驰的身高在男子中并不突出,但对女子而言却是相当高挑的。 她原本就身型高挑,穿上这间色罗裙越发显得她身段窈窕又轻盈。 叶琛眸色深邃的看着身着女装的陈白驰,如墨的漆黑眼眸里掠闪过一丝微不可察的错愕。 他见惯了她平日男装打扮的模样,这还是他第一次见她穿女装。 娥眉淡扫似雾山毛尖叶,乌眸圆亮似深山银杏,朱唇丰盈如花蕊含晨露,咧嘴一笑间便露出了那白白的牙齿。 陈白驰行走的动作很快,散落的乌发随着她大幅度的动作飞扬而起。拂掠过那莹白的小脸,又乖顺地垂落腰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