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展开
夜色已深，浅川明辉一脚跨入自己刚刚叫上的出租车，准备回家。
相较于之前暑期里的日程安排来说，今天他的时间表明显异常了许多。
以往这个时间点，浅川明辉应该在家里闷头做自己的事。而不是现在才匆匆叫了一辆出租车，准备回家。
拿出手机，屏幕上的光亮映照出他有些兴奋的脸庞。
下午的时候，浅川明辉随着莫名的指引来到这里，找到了一样奇特的东西。物件看着像是玉石，色泽青白相间。不过遗憾的是，仅仅以他现在的见识暂时还无法判断。
等他回过神，将「玉石」携带在身上时，已近深夜。
他并未觉察到自己已经将整个下午以及大半个夜晚都花费在了这块地方，整个寻找的过程中，似乎已经没有了时间的概念。
出租车在夜色中朝着他在新宿的住处开去。像往常一样，浅川明辉透过车窗打量着道路上的景象。
路旁灯光暗淡，甚至有部分路灯已经就此罢工，拒绝发亮。少数还在工作着的路灯也有不同程度的偷懒，时亮时暗，让整条路的照明情况显得极其堪忧。
浅川明辉的眼角余光中，出租车的侧前方暗影涌动，似乎有什么东西扑了过来。
“停！停！大叔快停车！”他大声喊了出来。
驾驶座上的司机瞥了后视镜里这位突然变得不正常的乘客一眼，终究还是放慢了速度。
陡然间，天翻地覆。
浅川明辉感觉自己在车里翻上了几十个跟斗还不止，反正具体数量他也数不清了。
所幸翻了这么多圈的他没忘了在出租车启动前绑上安全带，终于在车停止翻滚时还保留了一点清醒的意识。
“大叔！大叔！”浅川明辉用力拉开自己身上绑着的安全带，从座椅上重重地摔到了车顶——车子已经完成了字面意义上的天翻地覆。
司机没有回答他，看起来已经失去了意识。
用最后一丝力气勉强爬出车里，气息微弱的他目光聚集在了眼前的暗影上。
汽车上的车灯已经损坏，天色昏暗之间，他甚至看不清眼前的东西是什么模样。不过唯一可以肯定的是，能够掀翻车辆的东西，他现在肯定对付不了。
传说中，东瀛的各地都有妖怪躲藏。如果没有神宫或者寺庙的庇佑，人们就会被妖怪赋予一个不好的结局。
被掳走，被杀死，或者生不如死。
我也要落到这样的地步吗？
浅川明辉的内心陡然揪紧，不等他再做思考，便陷入了昏迷之中。
非人之物靠近过来，撕开了浅川明辉的衣服，用舌头舔舐了一遍他的身体。
青黑色的舌头上，数不尽数的倒刺在浅川明辉的身上刮出了浅浅的血痕。
所幸，并没有出血。
清脆的“叮”一声吸引了它的注意力。
那块青白的玉石从浅川明辉身上掉了出来，落在了一旁。
非人之物的动作明显变得狂躁起来，它迅速放弃将浅川明辉作为目标，用舌头卷起了玉石，放入口中保管。
黑夜中，玉石隐约闪出的光亮就此消失，只剩下黑夜中仍旧涌动的暗影。
它再次靠近浅川明辉，在他周身上下嗅了好一会儿。接着，非人之物伸出巨爪，就要插入浅川明辉身体中，像是要将他带走。
巨爪急速落下，却并未插入浅川明辉的身体中。
一张纸人散发着淡淡的白光，顶住了它的巨爪。不过在顶住巨爪的过程中，它散发的白光似乎稍显黯淡了一些。
僵持了一会儿，纸人突然异常地亮起，像是要动用什么手段一般。
非人之物忽地向后跳去，毫不犹疑地奔跑离去，只留下一辆已经废弃的汽车，和已经陷入昏迷的两人。
少顷，纸人绕着浅川明辉飞了一圈，飞入了他的身体中。
……
不久，一伙穿着打扮明显有宗教意味的人来到了事故发生的地方。
“福圆巫女，情况怎么样？”一名神官打扮的男子问道。
“没有伤亡……看起来像是作祟之后就逃走了。”被询问的巫女摇了摇头。
“没什么可疑的地方吗？”神官追问道。
“仓促之间，哪里来得及做这些事。先把这些涉事人送回神宫，之后的事情之后再论。”明显是主事者的福圆巫女看了看现场，简单下了命令。
很快，浅川明辉和司机就被送回了神宫。
确认二人都没有受伤之后，福圆巫女等到了司机醒来，盘问了情况。
“我什么都不知道，突然之间车就翻了。”司机的声音有些哆哆嗦嗦，显然还在为那时的情况后怕。
“那你这位乘客呢？”
“他……应该也是无辜的人，我看他跟这件事情没什么关系。”司机的语气还算肯定。
“他之前要去的地方是哪儿？”
“新宿，他的家里。”
“好吧，我们会送你和他回家，这件事情的后续就不用担心了，神宫会处理的。”福圆巫女闻言神色缓和了一些，安慰道。
在昏睡当中，浅川明辉被送回了他位于新宿的家里。
……
“阴阳道……神道……”一身叹息悠悠传来，隐约有些模糊的感觉。
“大人？”
两个模糊的背影在屋内交谈着。叹息声似乎是由那道坐着的身影发出，而另外一个声音则是站在他身后的身影发出的。
听他们对话的语气，像是上司与下属的样子。
“不用在意，我只是感慨一下。”坐着的背影似乎摆了摆手，不是很在意的样子。
他的身旁孤零零地摆放着一样物件，可惜物件的模样并不清晰，看不真切。
……
浅川明辉陡然从梦中惊醒，坐了起来。
天色已经将近黄昏，晕晕乎乎之间，他只记得自己昨天好像熬夜到很晚，躺下休息一会儿的时候就睡着了。
至于昨天下午干了些什么，反而一点印象都没有，倒感觉像是自己丢了点东西。
他的手机摆放在眼前的桌子上，里面正在播放着视频，看起来是睡着之前忘记把视频关闭了。
“叮”的一声，手机顶端跳出了一条消息提示。
是早稻田大学发来的邮件，为了提醒新生们明天入学的注意事项。
摇摇头，从昏沉中逐渐清醒了一点的浅川明辉记起了自己今天的原定计划——出门采购食材以及便当。
“大学……”浅川明辉喃喃自语了一句，起身出门。
早稻田大学的本部位于新宿区，所以他租的房子也选在了新宿区。不过，之前在和房东签下合同的时候，对方曾经提醒过浅川明辉，这间屋子的租金低廉是因为之前曾经出现过灵异事件，导致很难租出去。
不过对于刚来东京的他来说，这些自然不如立刻找到落脚点为好。
来到室外，浅川明辉看了眼手机。眼下已经接近傍晚六点半，天色正在逐渐暗淡下去。
在路上还没有行走多久，一道影子就从他右侧的路口处转出，直直地朝他撞了上来。
没有反应时间的浅川明辉被影子一下透体而过。
八月底的东京仍旧处于比较炎热的状态，可他被影子触碰到的那一下却有了浑身冰凉的感觉。
“那是什么东西？我是不是看错了？”浅川明辉急忙回头，看向自己背后。
路上行人不多，也没有什么影子的痕迹。
他转过身，摇了摇头，只当自己是看错了。
双腿一软，浅川明辉不知为何突然脱力，在原地摔坐了下来。
“您好？您……没事吧？”急匆匆地脚步声响起，一道声音从他右侧传了过来，似乎有些内疚的感觉。
浅川明辉抬起头，看向声音的来源。一位女孩弯腰站在他的身前，中长黑发披肩，眉眼柔和，皮肤白皙，容貌很是出色。只是表情不太好看，十分焦急的样子。
“没事的，我只是一下子没了力气，谢谢关心。”浅川明辉回答道。
不过他仍旧使不上力，只能坐在那里。
“实在不好意思，刚刚其实是我给您添了麻烦。”女孩弯下腰，朝着浅川明辉深深鞠了一躬。
浅川明辉一下子被弄糊涂了。
眼前的女孩为什么要向自己道歉，这不是自己无缘无故坐到了地上吗？还能把这件事情怪罪到别人身上？
看出浅川明辉的疑惑，女孩开口道：“如果您现在没有急事的话，可以跟我到旁边稍微聊一会儿吗？
浅川明辉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
……
不久之后，浅川明辉和女孩来到了附近的一处公园里，找了个安静没人的地方。
“我叫浅川里奈，今天给您带来了很大的不便，真的对不起。”女孩又一次道起歉来。
“我不是很理解，能不能请浅川桑向我解释一下，给我带来了不便是什么意思？”
“那个阴影，是我正在处理的东西。”女孩顿了一下，解释道。
“那个阴影？”浅川明辉重复了一遍。
他还以为之前是自己看错了。
“对，等我过来的时候，就看到您脱力坐在地上的样子，身上还有一点被它触碰的迹象。毫无疑问，肯定是我没有处理好阴影造成的……”女孩陷入了自责，语速慢了下来。
“这样的阴影，能够怎么处理？”再次从女孩话语中听到处理阴影这个说法，浅川明辉没法抑制住自己的好奇心。
这种阴影是能够处理的吗？
“嗯，是可以的。我是巫女，神宫对于这样的事情都会有自己的处理方法。”女孩简单解释了一句，不过并没有说得很详细。
不知道是不是出于保密的缘故。
“不用担心，我没有问题。”
“不知道它为什么突然改变方向，说不定，是发现了什么吸引它的东西……”女孩喃喃自语道。
“浅川桑？你在说什么？”浅川明辉问道。
女孩摇了摇头，没有回答。
“实在不好意思，这件事情还没有处理完，我需要先离开，失礼了。如果有什么身体不适的话，也可以找我，以免那道影子给您造成了什么不好的影响。”
“顺便问一句，您的名字是？”
“哦，我叫浅川明辉。”
将自己的手机号码交给浅川明辉，女孩为自己要尽快离开再次道歉，接着消失在浅川明辉的视野中。
……
提着一袋子的便当和食材，浅川明辉在八点钟左右才回到了自己家里。
回家的路上，他明显感觉自己有些使不上力气，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昨天晚上没有休息好的缘故。
边吃着便当，边翻看和历史相关的书籍，一直到了午夜两点多，浅川明辉才在困意之下洗漱上床。
不管其它的事情，明天就是入学的一天，他多少还是有些期待的心情的。
困意上涌，他侧过头去，看向了床头放着的一块御守。
御守的作用很简单，祈求平安。从很小的时候，这块御守就已经跟着他了，每当有什么重要的事情时，他总会握着这块御守，平定心绪。
不过，家中没人信仰神道，父亲和自己也从来没有去求取过御守。就算去神社里，最多也就是简单参观，而他人也不会将御守当作礼物送出。
他不记得御守从何而来了。
……
躺在租住房间的床上，浅川里奈望着天花板，一时难以入睡。
在自己傍晚的失误之后，女孩立刻回到神宫，向负责此事的巫女汇报了情况。
对方给出了一个判断错误，之后会有他人处理的回复，就不再谈及此事。
对此，浅川里奈没有办法，只能接受下来，
“浅川明辉……为什么我对他会有一种熟悉的感觉？我们以前在名古屋见过吗？”她喃喃自语道，接着又侧过身，否定了自己的说法：“应该不是，如果在名古屋见过的话，我多少应该有些印象才对……”
“怎么会呢？”她在自己的心中提出了疑问。
回答她的只有空调吹出冷风的声音。
浅川里奈看着自己枕头边放着的香包，闭上了眼睛。
说起来，她都不记得这个香包是什么时候拿到了的，只记得是个重要的东西。
听母亲说，它的名字就是驱邪香包。
第二章 异象
第二天早上九点，浅川明辉在闹钟的帮助下醒了过来。
简单应付过早餐，他朝着早稻田本部校区而去。
今天是新生入学的一天，不过早上通常都留给社团招揽新人，下午才会进行入学手续办理之类的事情。
花费了十几分钟的样子，他在一个不怎么起眼的角落发现了历史社团的海报。负责招新的人正拿着一本书，看得正认真。
之前在早稻田发来的邮件里，浅川明辉就已经对历史社团有些兴趣了。于是，在对方的指导下，浅川明辉在申请表上留下了自己的名字，准备离开。
“北原！你怎么这么不负责，就一个新入社的后辈，你都不多上点心！”一道女声传来，满是抱怨的意思。
“抱歉。”一句简短的回答之后，北原弘树，也就是捧书之人，仍旧没有动弹。
不等浅川明辉发出疑问，走近的女孩就做出了自我介绍：“我是古贺香奈，就读于经济学科，现在大二，也算是你在社团里的前辈了。”
“算了，不理他了。”看着仍旧没有动弹的北原弘树，古贺香奈跺了跺脚，转向了浅川明辉，“怎么样，后辈，已经想好了要加入我们社团了吗？现在喜欢历史的人可不多了，如果确认要加入的话，就跟我来。”
说完，她朝着大楼内走去，丝毫没有管浅川明辉的回复是什么。
在心里感叹着两位前辈性情都过于随意的浅川明辉只好快步跟上。
不多久，在楼层行进了一会儿后，古贺香奈的步伐突然停了下来，她掏出钥匙，打开了活动室的大门。
不得不说，不愧是历史社，室内的摆设突出一个特点：书多。
“怎么样？”注意到浅川明辉的神情，古贺香奈有些小得意地问了一句。
“嗯……这些书都是前辈你们自己买下来的吗？”浅川明辉用力点了点头，示意很不错，接着提出了自己的疑问。
“也不是啦。这些书很大一部分都是前辈们的，几乎每一位社员都会留下几本自己喜爱的书籍。慢慢积累下来，自然就有这么多了！”
古贺香奈走到书架前，指了指上面的书本：“我们还对这些书仔细分类过，比如严肃历史，个人记载的历史，历史相关的小说，还有一些怪谈之类的。总而言之，主流或者小众的书籍你多少都能在这里找到！”
听到这句话，浅川明辉一时兴起，觉得可以尝试询问一下自己梦到的「阴阳道」。
“前辈，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说过「阴阳道」这三个字？”考虑到这三个字都是汉字，如果写出来应该会更方便一些，浅川明辉拿出手机，准备写下这三个字。
“是汉字吗？如果觉得写下来更方便问的话，你可以在那里写。”古贺香奈露出了不是很了解的神情。为了保证没有错漏的情况，她指了指书架旁的一张桌子。
桌上摆着宣纸和毛笔，看起来是专门用来书写汉字的。
眼看浅川明辉明显有些愣住的样子，古贺香奈立刻道了句歉：“不好意思，后辈。我以为你会想在那上面写呢，等我拿纸笔给你。”
浅川明辉有些困惑地摇了摇头：“不用，前辈。我感觉我应该是会使用毛笔的，让我试一试好了。”
“应该是会使用的？”古贺香奈重复了一遍，站在他身侧，看着他熟练地铺平纸张，研磨墨水，拿起毛笔。
“嗯……阴，阳，道……好像还真是以前没有见过的东西。“眼看三个汉字很快随着浅川明辉的动作显现出来，古贺香奈托着下巴道。
“这样吗……那说不定是我弄错了吧。”一时惊讶于自己娴熟动作的浅川明辉回过神来，倒没什么失望的意思。
“话说回来，后辈。你的汉字写的相当好啊，用毛笔也很熟练的样子。”古贺香奈赞叹了一句，接着又问，“以前真的没有练过吗？”
“没有，可能很小的时候练过，但我也不记得了。”浅川明辉摇了摇头，否认了她的说法。
“算了，也不是什么大事，不过有一个汉字写得很好的后辈对社团也不是件坏事呢！”古贺香奈倒是相当看得开，把话题引了开来，“说真的，如果你想要了解这些事情的话，去图书馆或者实地调研都是不错的选择。”
“嗯，谢谢前辈指导。”浅川明辉点了点头，表示感谢。
“对了，说起来，我到现在都不知道你的名字呢，后辈。”古贺香奈状似无意地提了一句。
浅川明辉动作僵住了。
他以为之前古贺香奈多少应该翻了一下个人信息表，结果说了那么长时间的话，对面的前辈连自己的名字都还不知道。
真实的不靠谱。
简单熟悉了一下活动室，浅川明辉告辞离开。
“你觉得他怎么样？”古贺香奈看着他离去的背影，不知道在和谁说话。
活动室内安静了一会儿。
“好吧，好吧，观察观察再说。”古贺香奈点了点头，“没想到新学期才开始就碰到这种事情。”
从头到尾，古贺香奈看上去像是一直在自言自语。
走出大楼，浅川明辉一眼看见对面稍矮一些的教学楼上有个模糊的身影正在静静站着，样子很像是昨天他遇见过的那道阴影。
浅川明辉放慢了脚步，下意识地观察起了楼顶的情况。
身影突然从楼顶跳了下来，直冲地面而去。然而下一秒，以为会有惨烈场景出现的浅川明辉不由得睁大了眼镜。
自楼顶上落下的那道身影突然不见了，字面意义上的消失得无影无踪。他再次抬起头看向楼顶，企图发现一些什么。
入眼的只有东京的晴朗天气与教学楼的墙壁。
浅川明辉揉了揉眼睛，愣在了原地。
“浅川学弟，你在这里干什么呢？”一道熟悉的声音传来，把浅川明辉从发愣的状态中唤醒。
他转头看向声音的来源——前不久才见到的前辈社员北原弘树。
浅川明辉张了张嘴，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
看他欲言又止的样子，北原弘树皱了皱眉，朝着他之前发呆凝望的地方看去。
碧空如洗，今天的天气非常好。
“北原学长，你刚刚看到有什么东西在楼顶上了吗？”浅川明辉犹豫了一下，还是如实说了出来。
“叫我北原桑。”北原弘树先是纠正了一下他的称呼，接着才反问道：“你看到什么了吗？”
“我看到一个影子从楼顶上掉下来，在它还没落地的时候不见了。”
“影子？从楼顶上掉下来？”北原弘树一副想要试一试浅川明辉有没有发烧的样子。“阳光这么烈的天，在楼顶上有影子？”
看到北原弘树完全不相信的样子，浅川明辉没有再多说：“可能是我看错了吧……倒是北原学长，你怎么在这儿？”
“我到这里来给新生注册的事帮忙，社团那边有人代替我去了。”没有再试图纠正浅川明辉的称呼，北原弘树摇了摇头，“今年的新生数量好像比往年还多不少，不知道是哪一科扩招了。”
“前辈你先忙，我先回一趟家。”明白北原弘树说话心不在焉，大致原因是注意力都放在注册事宜上，浅川明辉简单和他道了个别。
带着心里的疑问，浅川明辉四处转了转，找到了通往楼顶的安全通道。
“那位同学，你去楼顶做什么？”
正当浅川明辉准备进入安全通道时，一位在附近站着的安保人员叫住了他。
“我想看一看楼顶的风景。”得益于今天大多是新生，浅川明辉很轻易就找到了理由。
“如果不是必要，尽可能不要登上楼顶！”安保人员反常地用一句话将他顶了回来。
眼看对方将通道入口看得非常死，一时间浅川明辉还真想不到办法，只能先行回家。到家以后，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将电脑开机，接着用冷水认真细致地洗了一把脸。
打开早稻田的学校论坛，他在搜索框中输入了教学楼、掉落、影子这几个关键词。按理说，这种灵异事件应该非常容易吸引学生们的注意力，可是翻了一圈，却基本没有相关的内容。
除了一个去年的帖子吸引了他的注意。
“……一名经济科的学生选择在新生入学前一天跳下教学楼，终结自己年轻的生命……”
帖子的介绍部分很是中规中矩，看上去像是从学校的新闻消息中搬来的。
下面的讨论明显就具体了很多。
“听说，这个跳楼的人是因为双亲突然遭遇意外去世，自己又背负着助学贷款，所以突然跳下去的！”
“还不止，听说这件事情之后，他的女朋友也和他分手了。他自己又试着做了些和赌博相关的事，全都赔钱了。”
“真惨，不过这样说来，他跳楼倒也可以理解了。”
“可怜啊……”
帖子很短，显然掀起讨论的浪潮并不大，估计学校对于相关的话题也有一定的限制。浅川明辉又向搜索框中加入了几个关键词，试图获得更精确一些的结果。
并没有其它什么信息出现。
浅川明辉又搜索了“除灵”这个词语，看到了一段简短的文字。
“飞鸟时代，为了对抗因掌握先进知识而受支持并由此兴盛的佛教，原先并未有固定名称的神道创造了「神道」这一词语，以标示自古便在本土发展的神道，以示区分。”浅川明辉看着屏幕上的文字，轻声读了出来。
实际上，这些东西并非很少见的知识，只需要稍微有心一些，很容易就能查找到。只是无论对于大学生们，抑或是大多数学历只到高校为止的普通人来说，这些东西都处在不受欢迎之列。
除了政府对于相关教育并不大力推广，甚至有意遏制之外，大多数人迫于各种各样的原因，基本不会去了解这些没有「日常用处」的知识。
大势使然，这才有了古贺香奈在社团纳新时提到的“现在喜欢历史的人已经不多了”。
“通常来说，在飞鸟时代后，司职于除灵捉妖的大致有三类人，神道教所属的巫女与神官们就是其中一类。”
浅川明辉大致听说过神道的神宫会负责派人除灵捉妖，至于佛寺里的僧侣们，负责这类事情也可以理解。
但是剩下的一类人是谁？
怀着这样的疑问，浅川明辉继续看了下去。可直到他看完了所有的内容，答案都没有出现。
事实上，虽然当今的东瀛政府对于捉妖除灵这类事情并不承认，但民间发生的事情总会籍由各种渠道传出来。所以对于如今的东瀛人来说，捉妖除灵是一件存在但又似乎很遥远的事情。
手机铃声响起，浅川明辉下意识地看了看屏幕。
“浅川桑，经过一天之后，身体有什么异样吗？”接起电话，浅川里奈的声音传了过来。
“还行，谢谢关心。”浅川明辉简短地回了一句。
“那就好，如果身体有什么不适的地方一定要记得告诉我！”
“嗯，我明白了。”
“那就不打扰了，浅川桑这段时间还是多休息一些比较好。”女孩好心地提醒了一句，挂断了电话。
刚打完电话，新的邮件提醒就出现在了手机屏幕上方。
“浅川，新学期既然开始了，社团就要举行一年一次的例行活动了！怎么样，是不是很有兴趣？”
看到这个口吻，浅川明辉十分确信是那位不靠谱学姐古贺香奈发来的邮件。打开一看，果然没错。
自己上午的时候才留下了邮箱地址，没想到下午就接到社团的邮件了。
不过，活动多也不是坏事就是了。
“活动内容：游览东京都内有名的历史景点！备选列表：浅草寺、明治神宫、皇居……”
不愧是历史社团，一上来就是游览历史景点。
回了句“收到”，浅川明辉锁上了手机屏幕，趴在了桌上。
他今天已经有点累了，需要稍微休息一会儿。
不多时，轻微的鼾声传出，浅川明辉睡了过去。
第三章 偶遇
先是黑暗，再是光亮。
浅川明辉仿佛突然置身于暗室之中，脚下、身后、头顶都是一片黑暗。只有眼前有着光亮，而他的前方看上去像是个游戏界面。
背景上有着用东瀛传统画技描绘的山川河流、百兽率舞，以及用汉字书写的选项，分别为「启程」以及「回溯」。
看上去像个游戏界面，可惜和游戏不同的地方在于——它看上去并没有退出这个选项。
犹豫了一下，他首先尝试了右侧的「回溯」这个选项。
回溯的界面中有着简单标注着的三大类别，分别是「物件」、「妖怪」以及「回忆」。
物件当中，有着一块青白的玉石，一块御守，而剩下的空间全是灰色。
妖怪中，则全部是灰色。
而回忆中，浅川明辉只发现了一样东西——他前两天做梦时看到的画面。
回到之前的界面，浅川明辉又尝试了一下「启程」。
光晕流转，界面转成了另外一个样子，竖列着东瀛从古到今的一部分时代。
譬如飞鸟、平安、江户等等。
可惜的是，只有最下侧的「现今」这个选项看起来能够尝试。
再次触碰了选项，浅川明辉的面前出现了三个身影。
左侧的身影下侧标明了神官，中间的身影一看就是僧侣，可右侧的身影却是浅川明辉从没有见过的打扮。
他仔细看了看那道身影下方的标注——阴阳师。
浅川明辉心中泛起了疑惑。
这是什么？虚构出来的人物吗？打扮看起来也很奇怪，昨天晚上自己做梦时梦到的阴阳道会和这个「阴阳师」有什么关联吗？
好奇心驱使着他点击了「阴阳师」。
眼前的界面黯淡了下去，不过片刻，他已经置身于新的景象中。杂草横生，绿荫遮蔽，看起来像是处于森林之中。而他的装扮，也已经变得和「阴阳师」一样。
正打量着四周的环境时，树木后方缓缓走出一只巨物。
这巨物独眼独腿，双臂粗短，看起来就像是以独目的头颅作为身体。它头顶的乱发堪堪遮住独目的一小部分，赤红的独眼充斥着怨恨。
另外一部分惹人注目的，就是它已经大张着，占了头颅的半个大小的血口。
这巨物大吼一声，以短粗的双手平衡着自己，单脚快跳着朝浅川明辉而来。
想要动弹的他尝试着转身，却发现自己的身体并不受控制。
巨物毫不犹豫地扑了上来，压在了浅川明辉的身上。
浅川明辉眼前一黑，再次失去了意识。
当他再度睁开眼时，窗外的天色已经黑了下去。伴随着睁眼的，还有一阵头痛。
似乎因为他抬起头时碰到了鼠标，电脑屏幕亮了起来，照亮了桌面上的物件。
无意间扫到桌上放着的御守，浅川明辉这才发现，自己刚才看见的御守，和眼前自己的御守一模一样。
……
新宿区，一个有些阴暗的小巷中。
浅川里奈用力将手中的短剑插入了眼前的黑影当中，似乎受到了极大的阻力。
黑影仿佛泄了气的气球一般不断变小，短短一分钟之后，就消于无形。
“总算……”女孩抹去了额头上的汗，将短剑收入了自己的小包内。
和之前浅川明辉见到她时，略有不同的地方就是她身上有些鼓鼓囊囊的小包。除了被收入其中的短剑之外，不知道还有其它什么物件。
在原地稍待了一会儿，浅川里奈在确认没有其它异象之后，快速离开了现场。
她今天在前来除灵之前，还回到之前浅川明辉脱力的地方特意再调查了一遍。可惜，神宫再没有给她任何的后续信息，像是把事情交给其它神官或者巫女了。
对于这件事，根据她老师的说法，女孩实际上已经多少理解了。
伊势、热田与明治三大神宫名义上同属神道，无论是明面还是私下里的关系却随着时间的推移越来越淡了。
这种情况下，她身为伊势神宫派来东京进行试炼的巫女，遭受这种对待再正常不过。并且，也很难指望从明治神宫处得到什么帮助。
除非涉及了明治神宫关心的事。
比如说，阴阳道。
……
九月一日，星期五，清晨。
浅川明辉从床上坐起身来，眼神显得有些呆愣。光线透过窗户照射在他的脸上，让他禁不住抬手遮挡刺眼的光亮。
昨天晚上，浅川明辉又做了个梦。而梦中遗留的印象，只有「妖与灵的存在都植根于灵气」这一句话。
没去多想这件事，浅川明辉很快出门朝着早稻田而去。今天是开课的一天，他得早点到学校，抢个好点的位置。
明媚阳光中，他忍不住自己仍没有完全散去的睡意，掩着嘴打了个呵欠。
一道身影从他身边飞窜而去，将他的衣角微微带起。
打到一半的呵欠仿佛突然被压进了喉咙，浅川明辉盯着那道飞速远去的身影，掏出手机拍照留念。
不过街上人们的反应让他有些奇怪。
除他以外，其余所有人都面色如常，仿佛没有人看见了那道身影一样。
但是无论怎么说，早上他因为要上课没去管梦到的东西，眼下自然也不会因为一道身影耽误了自己去上课。
当他进入教室时，空着的座位已经寥寥无几。随便选了个靠后的位置坐下，他用眼角余光瞥见了身边女孩的样子。
白色短袖，浅色短裤，扎着马尾。所谓身材极好，容貌清丽。
是照片上的女孩，那个飞奔而去的身影和眼前女孩的打扮一模一样。
犹豫再三，眼看讲师已经进门，正在逐阶走下，靠近黑板，浅川明辉向对方凑近了一点。
“不好意思，打扰一下。”他压低声音，向女孩搭起了话。
“嗯？有什么事吗？”女孩看起来有些惊讶，不过出于礼貌还是回应了他一句。
“请问这个人……”浅川明辉将手机屏幕呈现在女孩面前，指了指上面模糊难辨的身影，“是你吗？”
女孩的神色突然变得有些难看，像是被吓到的样子。不过转瞬之间，她就调整好了自己的表情，好整以暇地反问道：“这个人是谁？我不认识。”
看到对方的反应，心里已经有了定论的浅川明辉没有多纠缠：“不好意思，可能是我认错了。”
浅川明辉是神情认真地开始听讲，他一旁的女孩却难以定下心来。只是强忍着听了十几分钟的课程之后，她的目光就开始游移起来。
一会儿看向讲师，一会儿又瞥一眼身边认真做笔记的浅川明辉。
默念了几句话，她随手拿起自己的东西，离开了座位。
这自然又引起了浅川明辉的注意。
“怎么了，是有什么急事是要处理吗？”注意到对方的动作，浅川明辉简单问道。
“啊……嗯……是的，我今天可能要早点离开。”女孩的笑容显然有些僵硬，不过浅川明辉的注意力仍旧在讲师身上，没有注意到。
“好吧，那我应该就和你一起离开了。实在不好意思，之后可能还有点事情要问你，不知道你有没有空？”听到女孩这样的说法，浅川明辉理所当然地回了一句。
他很是好奇，之前教学楼上坠下的身影，和女孩是否有关联。
“那就一起走吧……”女孩没有拒绝，声音中听起来有些自暴自弃的意思。
两人收拾好东西，轻手轻脚地从座位上站起，一前一后离开了教室。
“如果你的事情实在很急，请你留个联系方式，我之后再找你可以吗？”眼看对方似乎不太对劲的神色，浅川明辉以己度人，提出了另一个方案。
“不用了，我们找个稍微安静点的地方吧。”听到这句话，自知逃不过的女孩有气无力地提议道。
找了个僻静的角落坐下，浅川明辉拿出了手机。
“那么，首先就是这张照片的问题……”浅川明辉拿出准备好的照片，指了指上面的模糊人影，“我再次确认一下，这上面的人影是你没错吧？方便问一下你的名字吗？”
“对……是我。我叫白石芽衣。”女孩深吸了一口气，像是决定了什么一般回答道。
眼前这个家伙绝对不对劲，能用手机拍下自己的身影。
“你的身法很出色啊，从来没给别人造成困扰。”浅川明辉听见白石芽衣的说法，随口回了一句，准备继续发问，“所以，你……”
然而，他简单的一句话又再次在白石芽衣心中引起了极大的震动。
他看到了，他还说我身法好……
怎么会这样，之前用过几次，结果也都很正常，为什么入学的第一天就被发现了？我的运气怎么这么差啊！
于是，决定不再绕弯子的她直截了当道：“没错，我是忍者，但是你就算看出来了也不应该直接说穿吧！这种事情不都应该是有互相的默契的吗！”
“所以，你是不是在教学楼上做过什么事？”
两人同时说完了自己想说的话，接着开始大眼瞪小眼。
不一会儿，白石芽衣跳了起来。
“等一下，你说什么？教学楼上什么事情？你到底在说什么？”
她似乎有些气急败坏的样子。
“不是，你又在说些什么？忍者？互相之间的默契？”浅川明辉也被彻底弄糊涂了。
“你不是他们中的一员？”白石芽衣有些气急败坏的反问道。
“他们？”
“没事，我弄错了。”白石芽衣深呼了几口气，起身准备离开。
“实在不好意思，如果你实在赶时间的话，等下次遇到你再问好了。”对方突然变得不耐烦的行径让浅川明辉没有任何办法，只能跟着站起身。
白石芽衣顿在了原地。
眼前这个家伙看起来真的一点都不知情的样子……算了，回答他一个问题也不算什么，但是他能看清楚我身影的原因必须要弄清楚。
“不用了，就今天回答好了。但是，作为回报，你也要回答我一个问题。”念头闪过，白石芽衣终究开了口。
“好，没问题。”惊讶于对方情绪变化无常的浅川明辉一口答应下来。
“我的问题是，你是怎么发现我的？”说完，白石芽衣盯着浅川明辉，等着他开口。
浅川明辉愣住了。
白石芽衣见状补了一句：“在路上的时候，不是说在教室里。”
“嗯……我知道。”浅川明辉说到这，停顿了一下，“就是看到的，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吗？”
至此，白石芽衣彻底确定，自己碰到了一个一问三不知的幸运儿。然后，这个幸运儿就这么简简单单地发现了使用了忍法的自己。
“轮到你了，把刚刚你的问题再重复一遍。”平复了一下自己的心情，白石芽衣再次开口。
“我的问题是，你之前是不是在负责新生注册的那栋大楼对面的教学楼上做过什么事情？”浅川明辉重新组织了一下语言才问道。
“你在说什么？”白石芽衣认真听了一遍，仍旧一头雾水。
“教学楼上有影子坠落，但是在即将落地的时候消失不见了。我看见你之前的表现，觉得可能和你有关系。”浅川明辉解释道。
实际上，他也有点凭运气瞎撞的意思。虽说他觉得这件事情和忍者的关系应该不大，但任何一丝的可能性都不能错过。
“和我没有关系。如果没事的话，我就此告辞。希望你能对我们俩之间的事情保密。”白石芽衣摇了摇头，想要尽快远离眼前这个人。
“没问题，但是能不能请你再帮我一个小忙？”浅川明辉一口答应下来，同时提出了一个要求。
“什么？”对于穷追不舍的浅川明辉，白石芽衣显然不可能有好的语气。
“希望你有空的时候，能够跟我一同到教学楼那里去一趟，做一个小测试。”
“就今天吧。”不希望与浅川明辉有任何后续交集的女孩立刻答道。
“不用去忙事情吗？”浅川明辉关心了一句。
这事情不就是你搞出来的！
“不用！”瞪了一眼浅川明辉，白石芽衣回了一句硬邦邦的话语。
第四章 巧合
十分钟之后，二人来到了之前浅川明辉提到过的教学楼下。运气不错的他们避开了安保人员，沿着安全通道一路爬楼梯向上，来到了教学楼顶。
不得不说，天气着实不错，天空澄澈，没有多少云朵，就连阳光也足够刺眼。
和几天前浅川明辉看到教学楼上身影时的天气几乎一模一样。
“运气不错，和之前的天气很像。”浅川明辉感叹了一句。
他来到教学楼的边缘，来到之前影子站立的位置。
“是啊。”白石芽衣随口回了一句，看着他的动作又开口道：“怎么了，你这个实验是想让人从楼上跳下去吗？”
“你真能做到啊！”浅川明辉吓了一跳。
“能。”
“既然这样的话，那就简单很多了。等我走到下面的位置站定之后，你就可以开始往下跳了，然后以最快的速度消失掉。”
“消失掉？”白石芽衣的脸色不是很好。
你明明知道自己能看见我，结果还要我在你面前消失？
“什么方法都行，总之要我看不见你。”留下这句话，浅川明辉走下了楼梯，回到自己当时站立的地方。
随着他挥手示意，白石芽衣随之而下。
下坠极快，快到他看见了重影。
不对，不是重影，就是之前的那道影子！
确认了自己发现的浅川明辉三步并作两步冲到教学楼前，看见白石芽衣通过几个轻巧的动作卸下了下坠之势，接着又以极块的速度奔走开，消失在教学楼一旁的阴影中。
影子早就不见，如同之前一样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确定了两件事，一是白石芽衣确实与这件事情无关，对方的消失方式和影子完全不同。
另一件事则是，之前穿过自己身体的那道影子和眼前这道明显有区别，虽然暂时还说不出区别在哪里。
“结束了吧？”白石芽衣从藏身的阴影处走出，来到浅川明辉面前。
“还有个小问题。”浅川明辉摇了摇头，示意暂时还不能让她走。
“说吧，都做了这么多事，不差这么个小问题了。“白石芽衣没好气地回了一句。
“嗯……你在从楼顶上掉下来的时候，感觉到身边有其它什么东西了吗？”
“其他东西？没有感觉。”白石芽衣的观感立刻给出了反馈。
“嗯，好吧。之前的这些事情都要感谢你的帮忙。”明白自己已经不可能在白石芽衣身上取得更多的进展，浅川明辉诚恳地道了谢。
“谢就不用了，只要你以后别来找我就谢谢你了。”听到这句话的白石芽衣松了口气，刺了他一句之后直接离开了。
浅川明辉在原地思索了一会儿，觉得有必要寻找浅川里奈询问一下。
暗自思索的他没想到有人正在一旁观察自己。
由于神宫之前传来的消息说这里灵气的活跃程度有些异常，浅川里奈才决定过来看一看情况。
十分钟前，女孩就到了这里。在她眼中，在这里做出有些怪异的行为，浅川明辉值得怀疑的程度自动上升了一个档次。
按照常理来说，东京的灵气丰富程度在战后的几年内最高，甚至可以用浓郁这个词来形容。而随着时间推移，灵气的浓度反而却慢慢下降了，步入新世纪的时候，差不多可以说是到了最低谷。
为此，浅川里奈的老师曾经简单提到过，灵气的浓度一直在变化，在循环往复之间保持一个大致的平衡。
但问题在于，如果有浓度变化的趋势，那么就应该在某个区域以偏向整体的方式体现出来。而如今的情况是……东京的整体浓度比世纪初上升了一些，但是尚且称不上活跃。
但现在浅川里奈来到的这一块地方，灵气的活跃程度就高多了。
没有丝毫察觉的浅川明辉很快离开教学楼，重新回去上课。注意到他离开的女孩缓缓走上前，接近了他原本站立的位置。
情况比她料想的稍好一些，不过这种灵气出现异常活跃的情况还是要弄清楚是否和浅川明辉有关。
至少到现在，已经出现两次和浅川明辉有关的事件了，由不得她不上心一些。。
……
周六早上，按照社团前辈们的建议，浅川明辉首先前往社团的活动室，准备等人聚齐之后再出发去预订好的目的地——明治神宫。
当他推开活动室的大门时，一共看见了三个熟人，一个陌生人。
听见大门处的动静，正在聊天的几人不约而同地转头看向大门。
浅川明辉自然按照平常习惯向几位前辈问好，接着将目光投向昨天才见过，并且一起做过小测验的人。
白石芽衣在几人互相问好之后就抱怨起来：“你怎么也加入这个社团了！”
听得出语气中的愤慨与厌烦。
不等浅川明辉稍加解释，她就转向古贺香奈，抱怨起来：“学姐，你不知道，昨天上课的时候他就开始烦我了。等到下课之后还缠着我好长时间，最后还强行把我的联系方式要去了！”
表情看起来要多委屈有多委屈。
“浅川，你应该更加绅士一点，怎么能一开学就这么直接地去纠缠小芽衣呢！”古贺香奈听起来像是在起哄。
浅川明辉本想辩解一两句，看到对方戏谑的眼神，就干脆地打消了发言的念头。
人家很明显听出来白石芽衣的话里夸大成分很多，但就是以前辈的身份来调侃你。
不过，古贺香奈在调侃完浅川明辉之后，又看向了白石芽衣：“小芽衣，有一点你说错了。浅川他比你要先加入社团，换句话说，不存在他因为你而进入社团这件事哦！”
说完，她饶有兴致地看着白石芽衣，期待起她的反应。
白石芽衣深吸一口气，保持住面部表情不变。但很明显的是，她的眼中存在着十分明显的羞恼。
很快，女孩又瞪了浅川明辉一眼，继续控诉：“但是他烦我还是不争的事实，他要是每次都来参加活动的话，我会很苦恼的！”
北原弘树毫无反应，甚至从书架上抽出了一本书，开始看了起来。
一时间没有台阶递给白石芽衣，气氛变得尴尬起来。
“咳……都停一下。”浅川明辉唯一没见过的陌生人开了口，声音中气显得很足：“都是同一个社团的，浅川，你道个歉吧。”
其实浅川明辉对于白石芽衣的宣称并没有什么想法，看到对方递过来的眼神之后，他也就顺势让了步。
“对不起，白石桑，我不应该在课后打扰你的，请你原谅。”
姿势很到位，情绪也很到位。
台阶给到了。
“好吧，看在都是社员的份上，而且今天还是迎新活动，就暂且原谅你了！”
果然，白石芽衣就这样顺着台阶下来了。
浅川明辉点了点头，没有在意。接着，他就把目光投在了剩下的陌生人身上：“学姐，这位是？”
“欸，我没给你介绍过吗？”古贺香奈看起来很是惊讶，“我们的社长，樱井日向！”
“古贺，你还真是越来越不靠谱了，连我这个社长都忘记介绍给新人了。”樱井日向无奈摇了摇头，表达着自己的不满。
“是谁不靠谱，樱井！明明你是社长，结果纳新的时候不来，最不靠谱的是你才对吧！”古贺香奈毫不示弱，立刻回了他一句。
“咳咳，那不重要，那天我有事要去办，你也知道的。”樱井日向以手捂嘴，用力咳嗽了两声，看起来嗓子不太好的样子。
不过浅川明辉觉得他应该是在掩饰自己的尴尬。
果然，咳嗽完的樱井日向立刻把话题转移到了他的身上：“欢迎你加入历史社团，浅川明辉，以后我就叫你浅川了。另外，社团里面没有说敬语的规矩，大家以姓称呼就行了。”
“是，前辈。”
好嘛，这话白说了。
古贺香奈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开口问道：“浅川，你是东京人吗？”
并不是指狭义的东京都，而是指关东地区的东京都市圈。
“不是的，学姐，我是京都人。”浅川明辉不明其意，颇为疑惑地回答了一句。
“这样的话，就要稍微多介绍几句明治神宫了呢……”古贺香奈自言自语道，接着又问，“再次确认一下，你以前没有来过东京吧！”
“没有，确实需要学姐介绍一下。”
“我们现在出发，等到中午的时候可以顺便聚个餐！”古贺香奈拍了拍手，很明显直接跳过了北原弘树和樱井日向的意见。
二人也没什么反应，看得浅川明辉不禁怀疑谁才是社长。
……
明治神宫位于涩谷，离新宿并不远。五人坐上了社长樱井日向的车，没过多久就从早稻田到了明治神宫。
一下车，白石芽衣就拉着古贺香奈的手走在最前面，只留下三位男社员走在最后面。
“浅川，你别介意，白石看起来人还不错，等再过一段时间，你们的关系应该就会好起来了。”樱井日向看着前方两人的背影，安慰了浅川明辉一句。
“我没有问题，社长不用担心。”浅川明辉摇了摇头，示意自己并不在意这点。
“浅川，你对明治神宫了解多少？”北原弘树像是突然从自己的世界中钻了出来，突然插了一句。
“我大致知道这是为了纪念明治天皇和他的夫人建造的，而且在国内很受欢迎。”浅川明辉的语气不是很确定。
他对于神道虽然了解了一部分，但是对于各个神宫的部分并没有具体去研究。
“确实也没错，不过你说的其实也太笼统了一些。等到了神宫里，我们再好好聊上一会儿。”樱井日向把话题接了过来，“另外，如果你最近要许愿的话，也可以到神宫里试一试。”
浅川明辉用鼻音应答了一声，表示自己明白了。
他倒是需要找个巫女或者神官来处理一下他身边发生的事。
早稻田位于明治神宫北方偏东的位置，所以五人选择进入的参道就只能是北道。
“这里的树木，在东京还真是少见啊……”看着参道两旁树立着的林木，浅川明辉不由得感叹道。
“是吧！不只是北道，连南道和西道也有这样的树木呢！”古贺香奈的声音突然出现，“怎么样，浅川，有没有觉得这里风景很好呢？”
“毫无疑问。”浅川明辉简短回道。
“不过，这里也并不是自然形成的。”古贺香奈谈兴正浓，对于白石芽衣拉着她想要远离浅川明辉的动作视而不见，“二十世纪初的时候，这里就开始动工了。听说当时为了造出这样的树林，用了整整十万棵树木！”
几人在道路上静静行走，轻声交谈，颇有些怕粗俗举止有扰神社安宁的意思。
“再过不久，浅川你就能看到大鸟居了！如果你对南面的参道还有兴趣，可以过去看看，那里可是有不少的酒桶呢！”古贺香奈指着参道远处，挥舞了几下手臂示意着，“不过，可惜的是，最开始的第一代大鸟居被雷劈坏了，如今你看到的只是第二代大鸟居了。第一代大鸟居虽然修复了，但是肯定没有第二代美观。”
倒是浅川明辉看她嘴上说着可惜，脸上却有点兴奋的样子，很是言不由衷。
“社长，古贺学姐是怎么回事，到了这里就开始兴奋起来了？”浅川明辉凑近到樱井日向身边，小声问道。
“她啊，每次来神宫都要求姻缘。听说进了大学之后，她的第一个目标就是找个男朋友。”樱井日向的语气很是无奈，显然已经习惯了这个情况。
“社长，你们经常来这里吗？”浅川明辉好奇追问道。
“是啊，社团里去年社团里就我们三个人，所以关系就自然而然好起来了……结果她每次来这里都要求一次姻缘，我和北原现在一听到去神社这件事，就想着法子避开。”
辛酸往事，辛酸往事。
浅川明辉不由得在心里同情起两位学长，不过想到自己也是社团的一员，他的脸色也变得不太好看起来。
第五章 往事
“浅川巫女，你知道第一代大鸟居为什么会毁坏吗？”一位巫女坐在浅川里奈对面，考教着她。
“对一般人的说法是一道天雷劈坏了大鸟居，只是个意外。”浅川里奈顿了顿，继续道，“不过神宫内部的解释是，明治神宫在完成了压制灵气这项事务之后，受到了上天反噬，天雷毁坏了大鸟居，以示惩戒。”
正如她在明治神宫的老师所教，当时东瀛的灵气活跃程度百年未见，加之战争后大多数普通人家都受到了极大的影响，为了完成神道世传的守护职责，明治神宫不得不选择强行压制灵气，以至于遭到反噬。
修复第一代大鸟居之后，神宫发现鸟居已经失去了原本的作用。
将近十年之后，第二代大鸟居建造完成，大概是因为神宫本身因为大鸟居遭毁受到了牵连的缘故，第二代大鸟居的效用并没有第一代大鸟居大，压制灵气的效果也就弱了不少。
四十多年过去，到了如今，大鸟居仍旧在发挥它的作用。只是没有人知道，如今的大鸟居是否能够完成曾经明治神宫定下的目标。
……
“樱井，北原，还有浅川，我和小芽衣去求签了！你们要跟着一起来吗？尤其是浅川，刚刚进入大学，不想着找个女朋友吗？”古贺香奈站在右折参道上，朝着后方的三人发问。
经过大鸟居之后，可以通过右折参道前往社殿。不过求签这件事情……向来是十分受欢迎的，所以如果想要求签，必然会碰上人多的问题。
尤其是今天还是在周六的情况下。
虽说浅川明辉并不信神道，但是他对于求签这件事情倒没什么排斥，甚至他的确想过去求个姻缘签。
但是这建立在一个很重要的前提之下——不能和古贺香奈在一起求签。
没看见身边这两位学长现在的样子吗？
樱井日向头摇成了拨浪鼓，北原弘树装起了聋子。
为保平安，自己还是老实一点，跟着两位学长行动吧。
谢绝了古贺香奈，浅川明辉看着白石芽衣兴味盎然地跟着这位似乎求签成瘾的学姐走近了人堆。
“所以社长，我们现在怎么办？”对于神社内部两眼一抹黑的浅川明辉只能请教经验丰富之人。
“你要是不想凑太多热闹，想好好看看风景的话，可以去神宫御苑那里。”樱井日向对于他的问题似乎早有预料，不费功夫就给出了答案。
看起来之前应付古贺香奈的时候，他也经常这么干。
短途步行之后，浅川明辉随着两位社内前辈来到了神宫御苑，随意找了个亭子坐下来。
“说实话，这里的景点实在太多了点，甚至每座亭子都有自己单独的名字，记起来可麻烦得不行。”樱井日向看着亭外的风景，顺口说道。
亭子的一旁就是菖蒲田，是明治为自己的夫人专门而设，其中种满了各式各样的菖蒲。
“浅川，你之前和古贺提到过「阴阳道」是吗？”北原弘树看着菖蒲海，突然蹦出了这么一句话。
“嗯，我确实和古贺学姐提到过，北原学长有什么了解吗？”浅川明辉的注意力瞬间被吸引了回来。
“樱井，你听说过吗？”北原弘树没有回答，反而看向了樱井日向。
“嗯……如果我没有出现记忆力衰退的情况，应该是没有听说过。”樱井日向思索片刻，抖了个机灵否定下来。
“浅川，你是从哪里听说这个词语的？”北原弘树重新面向浅川明辉，语气有些严肃。
“我如果说梦里，学长应该不会相信吧。”浅川明辉说了实话，但是对于对方会相信这个说辞并没有报以希望。
“我了解，你如果不想说的话，我也不会强迫你，这点放心好了。”北原弘树果然没有相信，接着他略微解释了一句，“我记得从某些很偏僻的角落里看到过，「阴阳道」在明治维新之后被冠上了「淫祀邪教」的名头。”
“只是淫祀这个词的话，严重程度还没有那么高，通常来说，只是放纵过度的祭祀，一般会受到地方官员严格的管束。”北原弘树继续着他的解释，“至于邪教，就不用多说了。”
“明治时期……距离现在听起来好像也没那么远吧？”浅川明辉下意识问道。
“是的，明治时期。如果真的按照这个说法，你现在听不到「阴阳道」这个词语也是正常的。但问题在于，没有官方记载，谁也不能确定这个说法是否正确。”
在三人讨论着「阴阳道」这个名词时，古贺香奈正带着白石芽衣抽取神签。
拿起属于自己的神签，古贺香奈满怀期待地看向上面的内容。接着，她的表情就垮了下来。
求姻缘，大凶。
虽然心里郁闷无比，但她还是谨记着神宫内不能大声喧哗的规矩。
白石芽衣后她一步，拿起了神签。
也是求姻缘，大吉。
看到这一幕，没有顾上「如果不想把凶厄带走，就可以将神签留在神宫内」这个一直被人遵循的说法，古贺香奈直接拉着白石芽衣离开了求取神签的地方。
“学姐，怎么了？为什么这么急匆匆的？”白石芽衣对于拉起她就跑的古贺香奈完全无法理解。
“小芽衣，告诉我，你是不是有什么秘诀？为什么你第一次求姻缘就能求到大吉，我就只能拿到大凶！”古贺香奈明显有些愤愤不平，不过不是针对白石芽衣，反倒大半是针对自己。
“学姐，我也没什么秘诀啊，就是随意抽了一根而已啊！”被古贺香奈摇晃手臂到受不了的白石芽衣赶紧回答道。
“我怎么这么惨……想找个男朋友都这么难……”古贺香奈整个人肉眼可见地萎靡下来，接着又灵光一闪般开口：“小芽衣，我们商量一下，要不你把你的大吉给我怎么样？”
白石芽衣立刻打破了她的妄想：“学姐，不说神签给人之后还有没有用，能不能交给别人……你自己的神签都拿在手上呢，我就算给你，也只是大吉抵消了大凶！”
她指了指古贺香奈浑然不觉间攥在手上的神签，提醒了一句。
“糟糕！忘了这件事了……小芽衣，你等我一会儿，我马上把神签送回去！”留下这句话，古贺香奈飞奔而去。
白石芽衣把目光从她消失的背影转移到神签上，看着刻下的“大吉”两个字。
既然是大吉，那是不是我马上就能遇到心上人了？他是个怎么样的人我都还没想象过……在我遇到他之前，再给我一点时间想像一下他吧！
还有，那个讨厌的浅川明辉最好离我再远一点！
其实，真说起她为什么讨厌浅川明辉，白石芽衣真不一定能给出一个理由。倒像是之前的接触留下了个不好的印象，一时半会儿没法消去，于是顺理成章就变成这样了。
……
神宫内部，浅川里奈所受的教导刚刚告一段落。
虽然三大神宫高层之间的间隙越来越大，但是对于完成试炼的年轻神官或巫女，并不会有刁难之举。这种类似常识的教导，属于正常范围。
她接下来要去神宫御苑待一会儿，那里的风景很美，用来调节身心非常不错。
……
“所以说，其实建造明治神宫的本意，就是为了加强政府对于神道的控制？”浅川明辉压低声音问道。
“可以这么说吧。”樱井日向同样小声回道，“曾经的神道重心在名古屋一带，只是随着明治神宫的建立，重心渐渐偏移向了东京这里。只是战后神道不再受政府控制，所以现在几大神宫之间的分歧才出现了。”
“其实，浅川，你从来神宫参拜的人数就能看出来了。”北原弘树补了一句，“今年是平成二十九年（2017），恰巧在今年，来明治神宫参拜的人数超过了国内的其它神社。”
浅川明辉看着给出这些信息的二人，显得有些惊奇：“学长，你们为什么会知道这些的？”
“因为感兴趣，所以知道。虽然这些事情都能在网上看到，但愿意去多想一两步的人……唉！”北原弘树回答了一句，看上去有些神情郁郁。
“但是浅川，你要知道，神道的三大神器，仍旧有两件存放在名古屋那一带。天丛云剑被热田神宫看守，八咫镜被伊势神宫保管，只有八咫琼勾玉存放在皇居。”樱井日向的语速比起之前放慢了一些，“也不知道之后会变成怎么样。”
北原弘树叹了口气，没有接话。
一时间，纷至而来的信息让浅川明辉有些反应不过来。
他之前虽然看过一些关于神道的书籍，但并没有人这样向他分析过。不过从樱井日向和北原弘树透露的说法来看，这些往事中隐藏的东西着实不少。
“樱井，你们果然在这里！”古贺香奈的声音传了过来，让陷入沉默的三人之间气氛瞬间有了转变。
“古贺，你说我们还能去哪儿？你每次来神宫都要去求签，那也只有在这里等是比较好的了。”樱井日向苦笑着回答，为表关切，他还跟着问了一句，“怎么样，这次求签的结果？”
“别提了，比上次还差！”提到这件事的古贺香奈立刻泄了气，“倒是小芽衣的运气特别好，抽了个大吉的签！”
听到这里，浅川明辉不由得看向白石芽衣，怀疑对方是不是用忍者的能力作弊了。
女孩看起来对此还挺高兴，这么说来，应该是没有作弊，纯粹凭借运气了。
“浅川，还准备继续逛下去吗？”自己要做的事情已经做完，古贺香奈情绪低落地问了一句。
“也不能算逛下去吧，我主要是想找一位神官或者巫女……最近碰到了一点奇怪的事情。”浅川明辉摇了摇头道。
“是什么是什么？赶快说来听听！”对此很感兴趣的古贺香奈追问道，看起来情绪一会儿就恢复了正常。
“现在还说不好，允许我先保密一下。”浅川明辉看了一眼白石芽衣，笑着回答。
“那走吧，你要是想找他们的话，还要往里面去呢！”古贺香奈提醒了一句，当先出发。
“浅川桑？你怎么在这里？”熟悉的声音让浅川明辉的脚步停了下来。
他打量了一眼，看到了表情讶异的浅川里奈。
“和社团的大家一起出来玩，按照计划首先游览明治神宫。”浅川明辉指了指身边的两位学长解释道，“浅川桑你呢，怎么也来了明治神宫？”
转头听着两人对话的古贺香奈听得笑了出来。
“怎么了，学姐，这有什么好笑的？”对话被笑声打断的浅川明辉无奈询问。
“不是，只是觉得你们两个人互相称呼浅川桑很好玩而已……”古贺香奈一手掩嘴，接着连连摆手。“其实如果相互称呼姓不方便的话，称呼名字就好了。”
她嘴上给出建议，不过看起来反而是在调笑这两个看起来就有些正经过头的人来。
“浅川桑不必在意，我也是正好来御苑这里看一看菖蒲的。”浅川里奈浅笑道。
从她这番话来说，还真不能说她说谎了或者如何，只能说是隐瞒了一些信息而已。
“浅川巫女，稍等一下，还有一样东西要交给你！”
一名看上去像神官打扮的男子渐渐走近，显然是朝着浅川明辉他们的方向。
“浅川巫女？”浅川明辉重复了一句。
“对啊，之前不是向浅川桑提到过，我是隶属于神宫的巫女。”女孩笑着点了点头。
走近的那位神官看见正在与浅川里奈交谈的浅川明辉，表情有些疑惑：“浅川巫女，是你的朋友吗？”
“嗯，东西就直接交给我好了。”浅川里奈肯定道。
对方交给自己的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如果以后要询问浅川明辉问题，不如还是放开一些更加好。
“既然如此，如果需要，浅川巫女自行去取即可。”神官点了点头，将手中东西交到了浅川里奈手中。
第六章 铃声
“礼奈桑，听说神宫的巫女们都会驱灵，你也会吗？”古贺香奈没有抑制自己的好奇心，看着并未作巫女打扮的浅川里奈。
“算是吧，只不过我现在还只是兼职的见习巫女，对这些事情没有那么熟练。”浅川里奈承认了下来。
她来东京除了试炼这个目的之外，还有作为交换生上课这件事。
“那太好了，浅川刚才还在说自己碰到了奇怪的事呢，不知道能不能摆脱你呢？”古贺香奈立刻接道。
“浅川桑？”浅川里奈将视线投向浅川明辉，心中有些奇怪。
实际上，有些身负异常的人经常需要躲着神宫走，浅川明辉这么光明正大地请求帮助反而有点洗脱自己嫌疑的意思。
“是的，如果可以的话，麻烦浅川桑了。”浅川明辉点了点头，表示古贺香奈说的没错。
一旁的白石芽衣保持了缄默。
别的忍者她不清楚，但自家师父对于神宫颇有点能躲就躲的意思。所以，她对神宫的态度也随了自家师父，对神宫的人比较冷淡。
答应下浅川明辉的请求，浅川里奈随意打量了一眼他身边的同伴。在场几人中，唯独在扫过白石芽衣的身影时，她停顿了一下。
不知道为什么，她隐约在白石芽衣身上察觉到了灵气波动。
不过眼下并不适合询问，寒暄两句，女孩与五人道别，离开了御苑。
“浅川，你现在应该不用去找神官了，已经有个巫女答应帮你了！”古贺香奈笑嘻嘻地看着他，似乎在为自己后辈即将脱单而表示高兴。
“学姐，不要拿这个开玩笑了……我们之间认识的过程只是个巧合！”浅川明辉辩解了一句。
回程中，几人随意找了家烤肉店进行聚餐。
总的来说，社团纳新后的第一次活动还算顺利。除了白石芽衣对浅川明辉的印象仍旧不好之外，成员之间的关系都相当融洽。
不过浅川明辉分明注意到白石芽衣夹烤肉的时候，做出了好些纠结的动作。只是他不会开口自讨没趣，只当没看见。
……
到家没多久，浅川明辉刚喝了口水，手机就响了起来。
接起电话，浅川里奈的声音就传了过来：“浅川桑，今天下午我想来拜访一下，不知道方便吗？”
“我今天下午就有空，不知道什么时候比较合适？”
“我现在赶过来，大约两点半的样子可以吗？”
“没问题，我会在家中等待浅川桑的到来。”说定之后，浅川明辉挂断了电话。
女孩如此快就决定上门拜访让他稍感意外，毕竟浅川明辉之前听说过，找神宫帮忙除了给予对方相当的酬劳，还有很大可能要等上很久。既然女孩愿意如此，那再好不过。
不过他其实有个疑问——通常来说，神宫或者神社内的巫女，部分属于兼职的，纯粹将巫女当作工作来对待。
而另一部分，基本是长期或终身的巫女，而她们通常就能够接触到神宫内部的事务。但他从没听说过有兼职的见习巫女能够完成除灵。
两点半时，浅川明辉的家门准时被敲响了。
他立刻放下手中的事，前去开门。
浅川里奈的打扮比起上次遇见时看起来干练了一些，只不过她身上斜挎着的随身小包看起来有些鼓鼓囊囊的，不知道塞了些什么东西。
“打扰了，浅川桑。”浅川里奈微微鞠躬。
“没有，之后的事情还有劳浅川桑。”浅川明辉侧开身体，将浅川里奈请进了室内。
女孩随着他在客厅里坐下，开口问道：“说起来，浅川桑。事后想想，我觉得你那位社团里的前辈说的没错。”
“嗯，什么事情？”没有料到女孩上来反而提起了不相关的事，浅川明辉好奇问道。
“称呼问题……我们两人一直互相称呼浅川桑，确实有点……”
“那么浅川桑觉得怎么样更好呢？”
“就互相以名后跟君，或者桑好了，这样也不会尴尬。”
既然对方身为女性都没有那么在意，浅川明辉自然也不会反对。
“那么里奈桑，这么快来找我是有什么特别重要的情况吗？”
“啊！不好意思，我刚刚失礼了……”似乎是因为某些原因突然分神，女孩过了一会儿才做出应答，“是这样的，我有几个问题要问明辉君。”
怎么回事，为什么他叫我里奈桑的时候，我也会觉得似曾相识？
“请说。”
定了定神，女孩开口道：“在问题前，我要先提及一下先前的事情。就是明辉君和我初次碰见的时候，遇到阴影那一次。”
“阴影？”听到女孩的话语，浅川明辉语气认真了起来。
他之前还想着去找女孩询问这件事情，没想到对方先开口了。
“是的，原本我在追逐那道阴影的时候，它并不是朝着明辉君你所处的那个方向前进的。”浅川里奈直白道。
“里奈桑的意思是，那道阴影可能是我吸引过去的？”浅川明辉有些错愕。
“不能排除这种可能性。”女孩点了点头，“不过究竟是因为什么，现在我也无法得知了。我后来去寻找的时候，没有发现类似的迹象。”
她无奈地摊了摊手，没有谈及神宫并未告知她是否有后续的事情。
“多谢里奈桑帮我注意这件事。”注意到女孩似乎不想继续下去，浅川明辉主动转移话题道：“我寻求帮助的这件事就发生在早稻田的校区里，和之前的情况有些相像。”
女孩幅度轻微地点了点头，没有打断他。
“我碰到了和之前类似的阴影，它从楼顶跳了下来，然后消失无踪了。”组织了一遍语言，浅川明辉长话短说道。
“除了从楼顶跳下来之外，它还做了其它什么吗？”
“没有，至少就现在我知道的消息来说，没有出现其它的情况。”浅川明辉回想了一遍，摇了摇头。
“嗯……”女孩静静思考了一会儿，“这样吧，我和明辉君你一起去察看一下，如果情况我不能应付，就再向神宫汇报。”
“好。其实我之前已经请过别人帮忙试验了一下，但是并没有再次发现那道影子。”感受女孩对于此事明显上心，浅川明辉简单提了一句。
“怎么试验的？明辉君，这种事情很容易出现意外的。”女孩语速急促了一些。
“不用担心，里奈桑。只是简单测试了一下，没有什么危险的。”
“好吧，如果明辉君你真的想要了解更多，就今天和我一起过去吧。这样的事情，拖得越久就越可能发生变化。
浅川里奈现在怀疑，那天她看到浅川明辉站在楼下，就是他刚刚完成试验的时候。
对于女孩的提议，浅川明辉自然没有拒绝的理由。不如说，他现在正在好奇那道影子到底是什么东西，早点去做测试反而遂了他的心愿。
……
很快，浅川明辉就带着浅川里奈来到早稻田，进入了教学楼。
“明辉君，你说这里之前有安保人员守着？为什么？”看着安全通道，女孩发问道。
“据说是因为之前有学生因为生活压力从楼顶跳了下来，然后学校为了避免再出现同样的事情，就增加了安保人员。”
“从楼顶跳了下来？听起来很有可能是怨灵……但是又没有出现其它的恶性事件，不知道是什么情况。”女孩喃喃自语着分析情况。
趁着安保人员分心，浅川明辉带着她来到了楼顶。
“所以，明辉君你们之前测试的结果如何？”女孩看了看所处的位置，有些疑惑。
“嗯，我确实看到了一道影子从楼顶跳下来，然后消失了。”
“测试的方法是？”
“我让人从楼顶上跳了下去。”回答刚出口，浅川明辉就觉得自己应该再斟酌一下言语。
“忍者吗？”女孩停顿了一下，试探问道。
“是的。”
女孩听着他的回答，一时间沉默了。
“运气而已，之前在街上的时候偶尔遇到，然后认识的。”注意到女孩的沉默，浅川明辉主动解释了一句。
回想起来，自己遇到白石芽衣的经历实在是太过离奇。不过想想后来还有加入同一个社团的事，也就无所谓了。
“那明辉君就需要把那位忍者请过来，重新试验一次。
“好吧，等我打个电话。”浅川明辉无可奈何地拨通了白石芽衣的电话。
“您好？”白石芽衣的声音有些慵懒，很像是随手接了电话，没有注意来电的人是谁。
毕竟现在对于浅川明辉，白石芽衣是不会有什么好语气的。
“白石桑，之前的那个小测试，可能还需要你帮一下忙。”浅川明辉直奔主题。
“之前不是已经做完了吗？怎么又要来了？”白石芽衣的语气满是厌弃的意味。
“浅川巫女现在就在教学楼，要想查清楚这件事情，只能按照上次的做法再来一次。”浅川明辉语气诚恳地解释道。
“看在浅川巫女的份上，我现在就过来，等我一会儿。”
说完，她直接挂断了电话。
“怎么了，明辉君，碰壁了吗？”浅川里奈虽然没有凑上去听对话内容，但是一直在观察着他。
浅川明辉摇了摇头：“等会儿她过来之后你就知道了。”
没过多久，白石芽衣来到了楼顶。
“咦，是她吗？”浅川里奈看到来人，有些惊奇。
“浅川巫女，你好。”没给浅川明辉开口的机会，白石芽衣直接发问：“不用多说，只要像之前那样子再来一次就好了是吧？”
他只能点了点头。
两个女孩简单交谈了两句，就清楚了各自的分工，而旁听的浅川明辉就直接朝楼下而去。
眼看还有一点时间，浅川里奈提起了一个她关心的问题。
“白石桑，明辉君说他一开始遇到你是在街上，是个纯粹的巧合？”
“是的。”提起这件事情，白石芽衣显然还有些忿忿不平，但对方是巫女，她自然不会多说。
浅川里奈现在明白了自己为什么在神宫时会注意到对方，但这个缘由对浅川明辉不一定成立。没有忍者会主动暴露自己的身份，浅川明辉又是怎么发现的？
沉思中，她的手机振动了一下，浅川明辉用消息示意她们可以开始了。
“白石桑，可以开始了！”浅川里奈立刻停止了闲聊。
“嗯。”白石芽衣应声，从楼顶轻坠向下。
浅川里奈心中一动。
她感知到了灵气波动，但是并没有预料中那么严重。
楼底处，浅川明辉清楚看到随着白石芽衣一同坠下的，还有一道影子。
既然再次观察到了，他也就直接去与浅川里奈汇合了。
“接下来没我什么事了吧？”白石芽衣在他身后问道。
“没有，不过如果有兴趣的话，也可以来听一听。”留下这句话，浅川明辉消失在教学楼的门口。
白石芽衣犹豫了一会儿，还是跟了上去。
楼顶，浅川里奈在短暂的闭眼感知之后，从包中取出了一件器物。
推开通向楼顶的大门，浅川明辉刚好看见女孩拿出器物的样子。
“里奈桑，结果如何？捕捉到灵气波动了吗？”他边快步走近边问道。
浅川里奈点了点头，开口制止了他：“明辉君，现在不要靠近我！”
举起了手中的器物，女孩缓慢而轻柔地摇动起来。
有铃声传来，清脆悦耳，仿佛有着荡涤人心的力量。
浅川里奈的视线集中在手中的神乐铃上，朱红色木柄的顶部，铃铛碰撞发出悦耳的响声。而底部，则有五色的布带——白、红、黄、绿、青，随着女孩的动作旋动不停。
她牢记着老师的教导——神乐舞是为了取悦神明而跳出的舞蹈，而神乐铃是其中不可或缺的部分。
上三，中五，下七，这十五只金铃发出的声响，将在舞乐中迎来神明的喜悦。但如果没有其它重要之物配合，神乐铃便用以驱邪祈福。
铃声渐轻，浅川里奈的动作缓缓停了下来。她小心翼翼地将神乐铃放回背包之中，迎上两人询问的目光。
第七章 求助
“里奈桑？”浅川明辉轻声问道。
“之后应该不会有问题了。”浅川里奈简短答道，“按我的判断，这里盘踞的只是简单的灵。既非善灵，也非恶灵。”
“只是灵？”浅川明辉皱了皱眉。
“是的，用神乐铃祈福之后，灵已经自行散去了。这道灵的出现确实与明辉君提到的跳楼事件有关，但是并非直接相关。”
浅川明辉看着女孩，静待着她的解释。
“它不是因为那位学生离世带来的，更像是因为灵气集聚带来的一种……残像重现。”说到后面，女孩因为不知怎么说明卡顿了一下，“隔一段时间，残像就会自然显现，接着再度消失。通常来说，不会有什么坏的影响，如果楼顶有人坠落，也会触发残像重现。”
“但单纯的跳楼事件应该不足以形成残像吧？”白石芽衣突然开口。
浅川里奈瞥了一眼白石芽衣，点了点头：“是的，这属于非正常现象。我怀疑是因为灵气的异常波动带回了跳楼者的残魂，从而引起残像重现。”
说到后半句时，她言语颇为意味深长，只不过浅川明辉虽然注意到了，但并不理解有何用意。
“通常来说，残像因灵气集聚重现，也会因灵气平复而消失。但这道残像……怎么看都有种愈发壮大的意思。”
“里奈桑的意思是？”浅川明辉适时接了一句。
“再拖上一段时间，残像中很可能会孕育出恶灵。尤其是那位跳楼者，他在离世之前必定对诸多事情有不满与怨恨，孕育出的恶灵几乎必定会攻击普通人。”
“所幸发现的早。”浅川明辉看着天空，若有所思。
“白石桑，如你所见，这件事情已经结束，十分感谢你的帮忙！”浅川里奈略过他，对白石芽衣道了声谢。
“不用谢，既然这样，我就先走了。”
道别之后，白石芽衣很快离去。
“明辉君，准备离开了。”看到浅川明辉还在思考的样子，女孩开口道。
二人离开楼顶，原路返回。
“里奈桑，愿意简单介绍一下神宫通常如何除灵吗？”回程中，回想起女孩的表现，浅川明辉直截了当道。
“没有问题，神宫虽然不会主动传扬，但也不至于忌讳提及。只是普通人极少遇到这种情况，不了解也很正常。”女孩轻轻颔首，答应下来。
“在祭典中用到的器具，每件都能够在这类事件中起到作用，只是程度有些分别。像我们之前碰到的灵，一般使用器具进行安抚或祈愿就能解决。情况严重些的，就需要进行战斗了。”
“这些事情比较复杂，只有根据明辉君对于除灵的了解程度，我才能决定怎么讲述。”
“虽然说了解过一些，但里奈桑还是按照我并没有什么了解比较好。”
“那只有慢慢来了，短时间内可说不清楚。简单来说，多数异常情况都与灵气波动挂钩。比如说之前教学楼上的那道灵，就是个很好的证明。”
“确实没有听说过。”浅川明辉轻轻点头，准备听取女孩的下文。
“所以，神宫在受人请托，帮助除灵时，很多情况都是通过灵气波动来判断。不过这其实也有例外，因为能引起灵气波动的对象并不少。”
路程大约过了小半，两人到了分道扬镳的时候。
“明辉君，如果之后还碰到类似的事情，可以直接来找我。不用担心给我添麻烦，我就是专门解决这些问题的。”女孩笑着同浅川明辉告别道。
“那就麻烦里奈桑了。”浅川明辉大致接受下来，毕竟他也不确定自己接下来会遇上什么。而拜托熟人总比同神宫里的陌生神职人员打交道要好。
……
回到家，浅川明辉刚刚坐到自己桌前，喝了口水，就感受到有些头痛。
他用右手捂住额头，可不过少顷，这头痛感愈发强烈，仿佛有人拿着锤子敲打他的脑部。
将脸埋到桌上，浅川明辉用手揉了揉额角，期望头痛能够减轻一些。
可惜事与愿违，他的意识陡然陷入一幅画面当中。
云淡风轻，碧空澄澈。
他似乎在天空中俯视着大地，视角的正中央是一片面积相当大的树林。不远处，有着一座普普通通的神社，看上去规模不大，平常并没有多少人登门的样子。
视角逐渐拉近，树林边缘，有着少许杂乱排布着的大石头。浅川明辉看到两个孩子并排坐在一块大石头上，望着纯净的天空。阳光从林间的缝隙泻出，洒到了他们的身上。
虽然看不清长相，但两人是一男一女还是能够看出的。
男孩眼望天空，右手却在自己的衣服口袋里抠抠索索，似乎试图将什么东西拿出来。
他左侧的女孩自然看不见，仍然醉心于美丽的天色。
突然间，男孩张嘴说了些什么，接着便以双手捧着从衣服中取出的物件，缓缓将它放在女孩面前。
女孩转过头来看着他，脸上神色有些讶异。愣了一会儿，她小心翼翼地接过物件，放在眼前仔细地看了好久。
男孩带着笑容看着女孩，却发现她从身后取出了一件东西，递了过来。愣了一会儿，男孩惊喜地接过它，用双手捧起了这件礼物。
两人同时笑了出来，笑容明净而纯粹。
浅川明辉睁开了眼睛，视线中，他的手上全是自己刚刚抹下来的冷汗。
起身走到洗手间，他用热水沾湿了毛巾，并把毛巾敷在了脸上。
等他重新回到桌前坐下时，头痛已经基本消去。只是浅川明辉此时更在意着另一件事——他第一次在清醒时进入了“梦境”。
但头痛虽然已经消去，困意却不断上涌，催促着他立刻休息。
躺在床上闭上眼，等浅川明辉再度睁眼时，天色蒙蒙亮，看起来已经清晨。
坐起身，满身黏糊糊的感觉让浅川明辉十分难受。顺手拿起一旁的手机，时间显示是清晨七点。
房间内的隔音效果很好，他听不到室外的杂音，只有自己的呼吸声清晰可闻。
在手机种翻出联系人，浅川明辉找到了自己父亲的联系方式，却犹豫着是否点下去。
原因很简单，他决定一个人来东京上学，很大程度上是为了自由与自立。而如今碰到事情后去麻烦自家父亲，属于他平时极力避免的情况。
可他虽然能理智思考，懂得轻重，也不缺乏勇气，但仍旧需要一个倾诉对象。而自家父亲看上去不太靠谱，但实际想想，自己提出的要求、碰到的问题父亲基本都解决了。
如今也只有自家父亲愿意听自己发牢骚。
至于母亲……在记忆中，很早就离开了家，不知道去了哪儿。
电话接通了，浅川明辉的父亲，也就是土御门夏树有些百无聊赖的声音从另一边传来：“怎么了，明辉？这么早给我打电话，不像是你的风格啊！”
虽然话语像是在调侃浅川明辉，但对于浅川明辉主动联系自己，土御门夏树反而有些高兴。
“父亲，我这几天遇到了一些奇怪的事。”浅川明辉深吸了一口气，选择直奔主题。
电话那一头，土御门夏树沉默片刻，才开口道：“什么事情？”
他的声音变得出奇的平静，完全不像是刚刚那个百无聊赖的人。
用最简单的话语描述了自己的遭遇，浅川明辉等待着自家父亲的回答。
土御门夏树一声不吭，仿佛陷入了思考。
不知是不是错觉，浅川明辉隐约听到了一声轻微的叹息。
“明辉，还记得以前你问过，为什么我们俩的姓氏并不一样吗？”
“是的，但是父亲你以前告诉我，是因为入赘，所以我要跟母亲姓……”浅川明辉回答得有些迟疑。
在这种时候，父亲为什么会提起这件事情？
“不仅是这个原因。如果明辉你背上土御门这个姓氏，只要到了有神宫或者神社的地方，就都会不方便。”
“为什么？”
“具体的原因，你现在还不适合知道。或者说，我更希望你不会知道这些事情，就跟随你母亲的姓氏生活下去。”土御门夏树回答了自己儿子的疑问。
他的话语中有着淡淡的苦涩。
“可你现在已经到了东京，如果你不想我过问，我连你的一举一动都无法了解，也无法干涉……这些选择只有你自己来做才行。”
“关于了解土御门这个姓氏的事情？”浅川明辉站到了窗边，看着已经半露而出的朝阳。
“不是，我是指你碰到的这些奇怪事情，我可以解释给你听。土御门的事情，还是太早了。”土御门夏树同样抬头，望向屋外的朝阳。
父子两人同时沉默了。
浅川明辉从没想到过，自己这个神神秘秘，看起来不做正经事情的父亲会牵涉到如此之多的事情。
可土御门夏树却知道，从浅川明辉离开京都开始，这些事情是迟早的事。只是他并未想到，会到来的这么快。
“父亲，请你告诉我。我不能接受把头蒙住，去躲避可能发生的事这种态度。”呼吸可闻，浅川明辉清晰地给出了自己的回答。
“好，我就简单解释给你听。”土御门夏树拿起身旁的水杯，猛灌了一口。
“如果说为什么你会被阴影穿过身体，最简单的解释就是——灵会无意识地向吸引它们的东西靠近，而你吸引了那道阴影，所以才会出现这样的结果。”
“而既然你碰到这些事情，那恐怕是因为我留给你的保护手段慢慢出现问题了。”
“保护手段？”浅川明辉反问道。
“它平常藏在你的身体里，在京都的时候就是如此，只不过你从来没发现过。但是到了东京之后，因为距离太远而且太久没有接触，可能因为某些原因，它受到了损伤。”
“可是我在睡梦里，和头疼的时候看到的那些事情？”浅川明辉对自己莫名其妙看到的东西仍感疑惑。
“那是另一件和土御门这个姓氏有关的事了，现在告诉你太早了。”说完，土御门夏树就挂断了电话。
浅川明辉放下手机，靠着窗口坐下。
虽然对自家父亲解释了一部分情况，但他言语中的不愿详谈之意十分明显，更不用说拒绝向自己解释有关土御门家名的事。
可问题摆在这里，他必须要去设法解决这些事。依照父亲的言语来看，接下来这种情况仍旧会出现，甚至会越来越多。
既然如此，他只能主动去了解相关的知识，与相关人士接触的更为频繁。至于人选……浅川里奈自然再合适不过。
静静等待了片刻之后，他听到了女孩温柔的嗓音。
“明辉君？这么早找我，有什么事情吗？”女孩首先开口。
“十分不好意思，就像昨天说的那样，我确实有事情要麻烦里奈桑。”浅川明辉诚恳道，“昨天我们分开之后，我回到家没多久之后就做了个梦。”
“做梦？”
“对，在清醒的情况下陷入梦境，之前还伴随着剧烈的头痛。”
“身体没事吧？”女孩关心道。
“多谢关心，已经没什么问题了。不过，里奈桑是否愿意听我讲一讲我在梦境里看到的事情？”
“在电话里吗？”
“里奈桑觉得呢？”
“不如找个安静的地方聊一聊吧。今天比昨天要凉快不少，明辉君你也正好出来呼吸一下清晨的新鲜空气。”浅川里奈提议道，“我也住在新宿区，要碰面不会花很长时间。”
“没有问题，只要里奈桑告诉我地方就好。”
……
没过多久，浅川明辉赶到了女孩提供的地址，看到了一身休闲打扮的对方。
“明辉君，和我一起散步怎么样？你打来电话之前我就已经出门了。”女孩步伐轻快，看上去充满了活力，“运动有助于放松心情呢！”
“我看起来心情不好吗？”浅川明辉手指自己，好奇道。
“也不是……脸上确实看不出来。但是明辉君你在电话里的声音不太对劲，所以我才这么说。”
“还真是……”浅川明辉轻笑一声，摇了摇头，“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第八章 来信
将梦境的内容以及父亲的解释精简了一番，浅川明辉告知了女孩。
“梦境这件事情，明辉君你就算说了，我也没有什么头绪。”女孩摇了摇头，放慢了脚步，“但看起来你的父亲对你隐瞒了很多，也十分不想让你了解某些事情。”
“虽然有些冒昧，但明辉君能否告诉我，你的父亲是做什么的吗？通常来说，这种类似的手段都应该和神宫有关吧？如果是那样，或许我还能帮上忙。”
虽然言语如此，但女孩心中很是疑惑——假设保护手段当真与神宫有关，那浅川明辉不可能对于相关的事情如此无知。
“我不清楚父亲是做什么的。而且从我记事以来，他也从没有带我去过神社。”浅川明辉摇了摇头。
“嗯……那么明辉君接下来准备怎么办呢？应该没什么我能帮到明辉君的地方了吧？”
“有。”浅川明辉直接回答道。
女孩转过身，静待他的下文。
“我想请里奈桑每次除灵时都带上我，干什么都好，我需要一个机会了解这方面的东西。”浅川明辉看着女孩的双眼，继续道，“这个要求有些过分，如果里奈桑觉得不方便，请当我从没提过。”
“为什么呢？”没有像预料之中那样干脆答应或拒绝，女孩反问了他一句。
“躲避或许现在能起作用，但我不可能一直躲避下去，问题总是要解决的。”
“好吧，明辉君，我答应你。既然想要旁观，那就要做好成为巫女跟班的准备！”女孩摆出一幅严肃的样子来。
“是，我明白。”浅川明辉有些意外地回道。
“开玩笑的，明辉君，不用那么严肃。巫女的职责中除了侍奉神明，还有帮助遭遇困难的人。”女孩笑道，“不过，如果有需要明辉君做苦力的时候，可不能拒绝！”
看着女孩不含杂质的笑容，浅川明辉难得恍惚了片刻。
“对了！我要加一下明辉君你的Line，那样更方便点。“女孩拿出手机道。
“嗯，稍等。”浅川明辉同样拿出了手机。
……
等浅川明辉回到家时，他的心情确如浅川里奈所说，舒畅了很多。
但是让他糟心的事情很快就到来了，古贺香奈来了消息，代表社团关心他那些奇怪事情的后续如何。
信息是Line上发来的，方便沟通是真的，但也有个不好的地方——Line上有个消息已阅的功能。
所以说，浅川明辉不得不敷衍了两句这位学姐。
而她对浅川明辉的回复极度不满，要求他在电话中详细描述此事。
在尽可能地胡诌了小半个小时之后，浅川明辉终于等到了古河香奈听了个大致满意，挂断电话。
……
东京，涩谷区。
白石芽衣推开眼前房舍的大门，将门内的情形尽收眼底。
尽管屋内空间实际上并不小，但摆放杂乱的物件让屋子显得很是拥挤，想找个站立的地方都不容易。
不仅如此，这当中还夹杂着少许生活杂物，灰尘盖在杂物上，让整间屋子看起来像是几周没有收拾过一样。
“老师！您在吗？”一阵酒味传来，熏得白石芽衣实在不想直接进屋。
“芽衣吗？直接进来就行了。”
白石芽衣无奈地摇了摇头，小心翼翼地避开地上地杂物，走进了门。
“怎么了？前两天说碰到了个奇怪的人，所以来找我了？”声音的主人继续问道。
虽说酒味不断传来，但此人并未饮酒。只能说是因为平常家中酒味弥漫，才造成了这样的后果。
“老师，你在看什么呢？”转过一条短短的走廊，白石芽衣一眼就瞥见了自家老师坐在桌前，手上有着一封书信模样的东西。
“唉……先坐下，我慢慢跟你说。”大川正和，也就是白石芽衣的老师叹了口气，看起来不知为何有些忧虑的样子。
他是个相貌平平无奇的人，属于扔到人堆里就再也找不到的类型，应该说十分正符合忍者的要求。
白石芽衣神情略微严肃了些。
她很少看见自家老师有这样的表现，上次碰到，应该是她还在国中的时候。
“幸德井家来信了。”大川正和将手中的书信轻放至桌面上。
“幸德井？”白石芽衣虽然曾听老师提及，但实际上并没有实际接触过。
直到高校毕业时，她都只是个见习忍者。而大川正和又极其注重自家徒弟的安全，平时很少因任务带她外出。
“是啊，前段时间他们还在打《占事略诀》的主意，这段时间不知道因为什么，说是关于《占事略诀》的事情暂时缓一缓。”大川正和点了点头。
白石芽衣点了点头，回想起师傅曾经简单说过的几句话。
幸德井家，阴阳道中人，据自家师傅所说，一直在试图恢复阴阳道的地位。
《占事略诀》这本书，据大川正和所知，是安倍晴明遗留下来的，但他也不知道为何幸德井家对安倍晴明的书籍会如此感兴趣。
如今，安倍晴明给人们留下的印象，仅是生涯中关于「天文」的部分尤为突出。
从他的身份来看，这本书和阴阳道关系并不大。至少就贺茂家来说，家学注重于「历道」，与「天文」并没有太多相关的地方。
“老师，幸德井家对谁又感兴趣起来了？”白石芽衣自然不知道自家老师在思考什么。
“具体消息等下一封信。”大川正和摇了摇头，示意自己也不知道。
不过说实话，大川正和对于幸德井家转移了注意力还是松了口气。眼下《占事略诀》被保管在东京国立博物馆中，想要打它的主意可不是件简单的事。
国立博物馆中重要的物件不少，为了保证安全，不仅有政府的人员负责看守，甚至连明治神宫也派遣了神官参与其中。
可他蒙受幸得井的恩惠，真要是有所差遣，不可能不听从。
伊贺与甲贺在明治合流之后，就几乎掌控了接近东瀛全境的忍者。当初因故出逃的时候，如果不是幸得井遮护，说不定世上已经没有了大川正和这个人。
“老师，之前我向你提到过的那个奇怪的人，有没有可能是幸德井家的人？”明白老师已经交待完事情，白石芽衣终于提及了自己关心的事情。
“你说之前提到的那个浅川明辉吗？他应该不是幸德井家的人……”大川正和眯了眯眼，似乎在回忆着什么。“以幸德井家现在的处境，如果有人在东京这里这么大摇大摆，早就被明治神宫盯上了。”
“不是幸得井家的人，那又是怎么发现我使用忍法的？”白石芽衣在自家师父面前颇有些委屈。
“芽衣，我以前说过，碰到问题就要自己去思考如何解决。像你刚才的反应无助于解决任何事情。”大川正和表情一肃，看向白石芽衣，“至于他能看穿你使用忍法，东京那么大，出现一两个身怀特殊地方的人很正常，说不定他恰好是其中之一。”
白石芽衣端正坐姿，闭眼深吸了一口气。
“现在所有事情只有幸德井家的一句话，我们只能等。”大川正和看了眼桌上的书信，继续道，“你真对那个浅川明辉这么感兴趣？”
“只是好奇而已。”白石芽衣低下头，声音小了许多。”
“算了，过两天你请他过来，我简单问两句话。”大川正和叹了口气。
“谢谢师父！”白石芽衣雀跃起来。
……
隔天，新宿区的家里。
浅川里奈看着手机上负责和她联系的巫女传来的消息，皱了皱眉。
港区附近有灵气活跃的迹象，神宫并不清楚缘由，让她前去调查一下。
不过，女孩皱眉并非因为相似事情可能会导致危险之类的缘故。她来到东京时间不长，但算上这次传来的消息，她已经先后好几次遇见相似的事情了。
尽管部分事情和浅川明辉有关，但即便如此，对比在名古屋时一两个月才碰到一次灵气活跃的状况来说，差别也极大。
“东京的情况看起来并不好。”浅川里奈心里蹦出了这个念头。
摇了摇头，她将想法扔在脑后，联络起浅川明辉。
既然已经约定好了，她就不会违反约定，但她必须提醒对方其中可能存在的风险。
“明辉君，你要的旁观机会来了。”
“这么快？”浅川明辉很是惊讶。
“是的。不过具体的情况神宫并不清楚，很可能会有危险。”女孩在说到危险时加重了语气。
言下之意，是在问浅川明辉是否能够，是否愿意承担这个风险。
“这不是问题，里奈桑。请告诉我地点和集合时间。”浅川明辉思考片刻，答应下来。
现在去探查会遇到危险，不去探查以后也有很大可能遇到危险，那不如将危险掌握在自己手中，说不定还要好控制一些。
……
傍晚六点时，两人赶到了港区。
它位于新宿南方，涩谷东南，是毫无疑问的富人区。而其中作为高等住宅区之一的麻布，就是他们两人此行的目的地。
看了看眼前装潢豪华，从外形上就能看出价值不菲的建筑，浅川明辉开口问道：“里奈桑，就是这里吗？”
浅川里奈带着疑惑点了点头：“没错，神宫给出的地址就是这里，但我并没有感知到异常的灵气波动。”
灵气流动十分正常。
正常得过了头。
“灵气的流动……怎么会这么规律？”感受着四周灵气的分布和流动，浅川里奈终于感到有些不对劲。
通常来说，灵气分布大致均匀，但少许存在的紊乱属于正常甚至是必要的现象。有碍于地形、建筑等各种因素，灵气极少出现规律流动这种情况。
但麻布作为住宅区虽然建筑分布不算稠密，但显然并不满足某些特殊条件。因此，灵气规律流动属于不正常现象。而眼下灵气的流动甚至不是朝着一个方向，而是一个点。
除去观察四周的环境，浅川明辉也同时在注意着女孩的反应。
当发现女孩的神色变化时，浅川明辉直接开了口：“里奈桑，你发现什么了吗？”
“灵气的流动不正常，它们在朝着一个点前进。”女孩言简意赅道。
浅川明辉没有答话。
他的直觉，抑或是预感正在越来越直接地告知他这里存在危险。
以不同的方法，两人得到了相同的结论。异常情况似乎不仅是灵气波动，而可能是某些更严重的问题。
浅川里奈不再犹豫，她将身后的背包取下，从中取出了一柄短剑。
短剑以朱红色的剑鞘包裹，剑鞘上有着代表神宫的神纹。而在女孩拔剑出鞘时，浅川明辉观察到了剑刃上的少许花纹，看起来这柄短剑像是神宫特意打制而出。
“明辉君，请你在这里替我注意周围的情况。如果发生变化，立即告知我。”以右手持起短剑，女孩对着浅川明辉吩咐道。
浅川明辉当即答应下来，开始寻找附近视野广阔的地方。
即便不能与女孩同行，他也要尽可能完成女孩的嘱托，这对于二人的安全都十分重要。
“对了，明辉君，这个背包请你替我保管好。背着它进行探索对我来说不太方便，暂时来说，只要有短剑就够了。”女孩突然想到了什么，将手中已经打开的背包仔细关好，交给了浅川明辉。
浅川明辉一把接过，将背包斜背在右侧肩上。
女孩不再言语，缓缓朝着灵气流动的方向走去。浅川明辉站在光线较好的位置，看着她的身影渐渐没入黑暗中。
依照女孩的感知，她前进的方向并非建筑物的内部，而是两栋较高楼房之间夹着的一条窄巷。
小巷位置偏僻，平常经过的人极少，就算是白日间，阳光照射也不够充足。到了傍晚，就更不用说了。
随着女孩的缓缓前进，她察觉到灵气似乎流向了小巷的中心点。
小巷之中，浅川里奈听到自己轻微的呼吸声，没有任何其它奇怪的现象出现。
她再次提高了警惕。
第九章 破阵
在浅川里奈的视野中，她并未发现异常的情况，仅仅是身处小巷内，觉得周围的环境有些诡异。
而在浅川明辉的视野中，当女孩迈入小巷的那一刻，一道半透明的光罩突兀出现，笼照住了整条小巷。
可他虽然看得清楚，女孩对此却毫无知觉。于是，还不等浅川明辉开口提醒女孩，她就已经深入了一小段距离。
眼看女孩的身影渐渐模糊，浅川明辉不管其它，大喊出声道：“里奈桑，快停下，不要再向前走了！”
女孩似乎完全没有听见他的声音，仍旧在向前移动。
而在浅川里奈的眼中，眼前的一切和刚才没有丝毫的不同。她没有感觉到任何奇怪的地方，当然也没有听到浅川明辉的提醒。
她继续向前，而越往深处而去，小巷内部就越发黑暗。女孩深吸一口气，闭上了眼睛。就如同在早稻田时那样，用感知来代替视觉是这种情况下更稳妥的方法。
所有附近的灵气都缓慢而稳定地汇聚向眼前的某处，接着消弭于无形。就像是被吸入了一个密封的容器中，再也察觉不到存在的痕迹。
还在伊势神宫时，她从没有见过类似的情况。
一道微风从身后向她吹来。
在女孩的感知中，她的身后有一道高度凝聚的灵气突然出现，接着飞速向她袭来。
浅川里奈立刻转过身，以左手贴着剑刃，将短剑横挡在自己身前。
剑身上散发出淡淡的金色光芒，弥漫着若有若无的神圣气息。
而这淡淡地金色光芒为浅川明辉看清光罩中的情形提供了极大的帮助，他隐隐约约窥见一道阴影朝着女孩飞去。
而这道阴影在快要接近短剑散发出的光芒时，突然转换了方向，向斜上方而去。看起来像是在千钧一发之际，正好避开了浅川里奈架出的短剑。
在经过刚刚的大声呼喊之后，浅川明辉已经明白这道光罩至少有着隔绝光线与声音两种特性，而眼下身处光罩中的女孩显然处于不利态势，他得想个办法尽可能帮助对方。
勉强撑过阴影的突然袭击，女孩睁开了眼，在微弱的光芒中看见了灵气的来源只是一道阴影。而看阴影的飞舞路线，似乎在有意避开她手中的短剑。
对方似乎在顾忌着短剑上的神圣气息。
只是阴影的速度已经越来越快，单靠短剑甚至无法触碰到它。它能够随时隐于黑暗，接着从女孩的视觉死角发动袭击。
局面僵持，但形势迟早会恶化。
光罩之外，浅川明辉快速奔跑几步，靠近了光罩。浅川明辉略一犹豫，从身上摸出了手机。
这是他眼下除了衣物之外唯一能够用来试探光罩的东西，女孩的背包经受不起可能出现的意外。
稍作尝试，他发现手机未受光罩阻隔，也并未损坏。
浅川明辉不再犹豫，一步跨入罩中。瞬间，他的耳边只有阴影飞舞时带起的奇怪声音。
他立刻明白了女孩为什么听不到自己的呼喊。
小巷附近的声音原本就不大，而进入光罩之后，所有的声音更像是被进行了过滤一般，消失得一干二净。甚至从内向外看也都迷迷蒙蒙，只能见到模糊不已的景象。
“里奈桑，注意，我现在把背包扔给你！”浅川明辉加大了声音。
“明辉君，你怎么进来了，这里很危险！”
“从你走进光罩之后，就听不到我的声音了。我不进来，说不定你都出不去了！”浅川明辉用力将背包扔到了女孩脚下，接着观察起四周的环境。
小巷漆黑无比，地上却有几处在隐隐发光。
“光罩？明辉君你在说什么？”阴影又一次袭来，女孩抓住躲开阴影的缝隙，着急反问。
“现在不是解释这件事的时候！”浅川明辉暗骂了自己一句，将注意力放回了地上的发光点。
直觉告诉他，只要破坏那几个发光点，光罩就会自行散去。
趁着阴影仍旧将目标定为女孩，浅川明辉脚下猛地发力，直冲向发光点。
“明辉君，你在做什么！保护好自己，把我的灵具带到这里来已经足够了！”
“我在破阵！”自然而然地，浅川明辉给出了这个回答。
他已经冲到了第一个发光点之前，勉力刹住自己前进的势头，浅川明辉微微躬身，用手触摸了发光点。
他感到一阵暖意从自己手指中流出，进入了发光点。而地上的发光点，莫名其妙地黯淡了下来。
光罩外的景象陡然间变得清晰了一些，女孩身前的阴影，也随之变淡了。
“明辉君，你是怎么做到的？”女孩在心中暗暗问道。
在她眼中，浅川明辉不过是对着地上点了一下，自己眼前的压力就小了不少。
仿佛察觉到浅川明辉对自身存在已经造成了实质的威胁，阴影放弃了将女孩作为目标，转而朝着浅川明辉扑去。
一股寒意缠上了浅川明辉的身体，他顿时感觉自己的行动都僵硬了几分。
“里奈桑，帮我困住那道阴影！我需要一点时间！”
对方既然转移了目标，那必然是自己的行动有了成果。
在地上一个翻滚，浅川明辉勉强躲过了冲着他而来的阴影。不知不觉间，他周身上下的寒意悄悄化解了几分。
“我明白了。”女孩应答一声，将手中短剑放了下来。
短剑用于攻敌，却不能用作限制敌人。
而神宫的教导中，用声音去影响敌人的行动是最好的选择。祭典当中，祭祀神明所用的钲、钹、太鼓都能够起到震慑的作用。
可她的背包中并没携带前两种乐器，更不用说无法携带的太鼓了。而神职人员们平常使用最多的乐器，除了神乐铃之外，还有笛子。
浅川里奈从背包中取出了竹笛，放至嘴边。
悠扬的笛声在小巷中响起，浅川明辉分明感觉紧追在自己身后的阴影速度慢上了几分。
而最开始阴影带来的寒意已经大致消散，不再能影响到他的行动。
虽然有些奇怪原因，但他知道眼下布置追究这件事的时候。
东跑西撞，疲于奔命，随着他让发光点一个一个熄灭，光罩外面的景象变得愈发清晰，少许模模糊糊的声音也传了进来。
浅川里奈看着颜色已经接近透明的阴影，重新拾起短剑，用力向着阴影掷去。
“噗嗤”一声，阴影被短剑命中，迅速消失不见。
光罩散成了淡淡的光点，终于消失不见。
浅川明辉看着眼前的景象，一屁股坐在地上，大口喘起气来。
从他触碰到第一个发光点开始，身体就仿佛已经不是自己掌控。就像是遵循着习惯一般，自然而然地做出了这样的动作。
“明辉君，你没事吧？”女孩收起自己的灵具，走到了浅川明辉的身前，关心道。
“嗯，我没事，里奈桑放心。”浅川明辉声音有些断断续续地回道。
好久没有做这种剧烈运动，他现在恨不得原地躺下来，但眼下做这种事肯定不合适。
浅川明辉单手撑地，缓缓站了起来。
再次打量了一遍四周的环境，他才开口问道：“里奈桑，你知道这里究竟发生什么了吗？”
听到他的话，浅川里奈反而愣住了。
“明辉君，破除这道光罩的是你，不是我吧？怎么反而是你来问我发生了什么呢？”女孩盯着浅川明辉的脸，想要找出一个答案。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能破除这个光罩，说不定只是运气使然而已。”浅川明辉苦笑着说了一句，接着又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一般：“里奈桑，你刚刚应该也看到地上的发光点了吧？”
“明辉君你在说什么？”女孩疑惑地看着他。
“当我没说……我们先离开这里。”浅川明辉摆了摆手。
听到他这么个奇怪地解释，浅川里奈也无话可说了。稍微顿了顿，她回道：“等回到神宫，再讨论这件事。”
不论如何，这件事情肯定要上报神宫，这已经不属于简单的灵异事件这个范畴了。
浅川明辉点了点头，跟着她一同离开了港区。
……
一番折腾过后，等到二人来到明治神宫时，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
“里奈桑，我们去哪里谈这件事情？”看着眼前的宫殿，浅川明辉不由得发出了疑问。
“每一位神职人员在神宫内都有自己的房间。”浅川里奈回头看了他一眼，解释道。
“不用先向神宫汇报吗？”
“这取决于我和明辉君你交谈之后的结果。”浅川里奈摇了摇头。
“嗯……”浅川明辉应答一声，不再发问。
在沉默之中，两人在神宫内部的道路中穿行，不久便到了浅川里奈的个人房间。
“请进，明辉君，神职人员的房间，不会有人来偷听，明辉君不用为此担心。”女孩做了个手势，邀请浅川明辉进入。
浅川明辉步伐稍有虚浮地走了进去，随意拉了把椅子坐下。
“明辉君，稍等。”说着，女孩将身上的背包拿下，打开房间内的柜子，将背包内的物件一样一样整理进了柜子。
浅川明辉虽然没有刻意观看，但还是瞄到了一些东西。
比如之前的神乐铃、短剑、竹笛，以及其它外形比较容易辨认的器具。
像是扇子、另一种形制的铃铛，甚至还有看上去像是树枝的东西。
总之，看起来多少有些杂乱。
整理完，女孩转身坐下，深吸口气，才开口道：“明辉君，我们从哪里开始说起呢？”
“里奈桑你直接问就可以了，说实话，我自己也不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浅川明辉微微摇头道。
“嗯，那么第一个问题。之前提到过的光罩是？”
浅川明辉组织了一下语言道：“对我来说，就是一个半透明的半圆形罩子盖在地面上。而且，罩子出现得很突兀，我都没有来得及提醒里奈桑你。”
“半透明的罩子……”女孩低声重复了一遍，“那在我进入罩子之后，外面发生了什么吗？”
“没有，我只是开口提醒，但是发现里奈桑你听不到，不得不闯进罩子里。”
回想起当时的情景，浅川明辉不禁检讨起自己的莽撞。
但细细想来，当时能够给浅川里奈提供帮助地只有他一个人。就算是将这件事情报告给神宫，派人来也要好一段时间之后。
这段时间里可能发生什么事情，谁也不知道。
至于他为什么不多加思考就冲了进去，浅川明辉自己也想不明白缘由。
“第二个问题，明辉君。你是怎么知道，触碰地上那些发光点，就可以解除光罩的呢？”虽然女孩看不到发光点，但着并不妨碍她提出问题。
浅川明辉犹豫了一下，露出一抹苦笑：“其实我也不知道，我只是觉得触碰那些发光点可以解决这件事，甚至都不知道这么做可以解除光罩……”
“明辉君，你知道法阵是什么吗？”观察了一会儿浅川明辉的表情，女孩打断了他的话语，
“法阵？”
“对，小巷中很可能被布下了法阵。”
“没听说过。”浅川明辉摇了摇头。
虽然理智告诉他，他对此确实稀里糊涂，一概不知。但潜意识中，他总觉得自己确实和这些东西有所牵连。
不然，为什么自己能够如此轻易看到对方看不到的东西，轻易破了法阵？
心中虽然这么想，可他并未表现在脸上。
“这种类型的法阵，神宫布置不出来。就算是镰仓的那些僧侣们，他们布置的法阵也和我们见到的有很大不同。”
浅川明辉的心突然砰砰直跳起来。
他还记得自己在课件上看到的，负责除灵捉妖有三类人。
第一类，是神道所属的巫女、神官。
第二类，是佛门所属的僧侣。
而在自己梦境见到的画面中，同样出现过神官与僧侣。
只是梦境中多出了一类人。
阴阳师。
“能布置出这样法阵的人，只有……”话到这里，尽管犹豫片刻，女孩仍旧说了下去，“阴阳道的人。或者说，阴阳师。”
第十章 式神
仿佛脑海中的晦暗突然被光芒照亮，浅川明辉打了个寒战。
第三类人是阴阳师，自己曾经在梦里做到过阴阳道与神道的梦。围绕着自己发生过的奇怪之事，自己这些与他人不同的特殊能力。
还有父亲提及家名时支支吾吾的表现，一再表示自己还不适合知道情况。
一切似乎都在指向一个可能的答案——他是阴阳道所属，他是阴阳师。就算再不济，他也和阴阳道有着极大的干系。
正等着浅川明辉做出反应的女孩看到他突然一颤的样子，不免有些奇怪：“明辉君，怎么了吗？是之前在法阵里受到的影响残留了？”
浅川明辉回过神来。
他记得很清楚，北原弘树提到过，阴阳道在明治维新之后被冠上“邪教淫祀”之名。
那身为如今东瀛传播最广，扎根最深的神道，对于阴阳道又是什么态度呢？
他有些不敢再想下去了。
“里奈桑，能讲一讲阴阳道，或者说说阴阳师是什么样的人吗？”借着说话的契机，浅川明辉调整了一下情绪状态。
“伊势神宫的老师告诉我，阴阳师是邪祟之人，他们会和妖怪沟通，御使没有生命的东西。”女孩回忆着在名古屋时接受的教导，用简洁的话语总结了出来。
然而，她的母亲曾在她上完神宫的课程之后给了她另一个说法：“里奈，想要判断阴阳师究竟是好是坏，不能简单地给他们贴上‘坏人’这个标签。你要学会自己去观察，思考，并判断。”
不过，这已经是她年纪还小时的事情了，母亲也叮嘱过她这番言论不能说出去。
而眼下第一次碰到与阴阳师相关的事情，却明显是个会对周围造成危害的法阵。这样一来，也就由不得她对阴阳师抱有一个不太好的态度了。
听到女孩的回答，浅川明辉陷入了沉默。
从对方的说辞来看，神道对于阴阳道很明显持着深恶痛绝的态度，这点和北原弘树说法是基本相同。
出于安全考虑，无论怎么样，他都不能轻易将自己这些特殊之处暴露出去。
但看女孩的态度，似乎并非对阴阳师恨之入骨，更像是针对法阵一事。
毕竟她只引用了老师教导时的话语，并没有表达自己的看法。
“明辉君，你是想到了什么吗？”
“没有，只是在思考里奈桑你刚刚说过的话。”浅川明辉摇摇头，“今天就先到这里吧，碰到这样的事情，我们都要好好休息一下。”
“好吧，那我送明辉君出去。”尽管对于浅川明辉有所怀疑，但女孩并未强迫他做什么，只是站起身送他出门。
直到出了神宫，浅川里奈才停下道：“明辉君，这次能成功解决这件事情，多亏了你一个人破除了法阵。”
“里奈桑不用客气，如果不是你帮我争取时间，我一个人不可能做到。”
“下次还要和我一起行动吗？危险你也已经见识到了。”
“一定，只要通知我，我肯定会到。”浅川明辉肯定道，接着消失在夜色中。
女孩转过头，返回了神宫。
她暂时不打算将这件事中有关浅川明辉的部分报告给神宫，出于需要更多观察是原因，直觉令她觉得浅川明辉并未作恶也是原因。
另外一点则是，被神宫盯上了，平日里就别想好好生活了。
……
随手在便利店里买了点吃的，浅川明辉紧赶慢赶回了家。
回到家之后，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掏出手机，打给了自家父亲——说实话，他还真没这个胆子在知道神道对于阴阳道的态度之后，仍旧不留个心眼。
没有打通。
放下手机，浅川明辉走到了窗边，看着新宿的夜景。
他多少乱了分寸，想要联系自家那个神神秘秘的父亲求助，却忘了他一直以来的老年人作息。
“阴阳道……神道……”无意间，他重复了一遍在梦中听到的话语。
身后有细微的声响传来。
浅川明辉转过身，就看到在室内散发着淡淡光亮，安静漂浮着的纸人。
他没有动，纸人也没有动，双方对视了许久。
“所以说，我猜测的没错是吗？我和阴阳道关系不浅，而你就是父亲给我的保护手段？”浅川明辉叹了口气，在沙发上坐了下来。
纸人点了点头，来到了他的面前。
浅川明辉重重靠在了沙发背上。
“可是我该怎么办呢？神宫对阴阳师的态度已经很明显了，我也不可能一直躲下去……”他苦笑着自言自语道。
纸人干脆飘到了他的手背上。
“你的意思是，只要变得足够强，就不怕神宫来找了？”浅川明辉笑了出来。
纸人点头的幅度更加明显。
“这是我曾经告诉你的？我什么时候跟你说过这个？”
唯独这一次，纸人没有回应他。
“真是简单直接啊……有什么办法可以让神宫不注意到我吗？至少现在，我不能被神宫盯上。”浅川明辉苦笑着反问了一句。
纸人在空中划出一条泛着亮光的竖线，从当中拖出了一块玉石，放到了浅川明辉手上。
玉石色泽乳白，入手温润。
“这东西可以隐藏阴阳师的气息吗？还真是……谢谢你了。”看到这纸人明显准备充足，浅川明辉也明白自己怕是没有回头路可以走了。
“说起来，父亲没有告诉我，你的名字是？”注视着纸人围绕着他跑上跑下，浅川明辉再度开口。
“因为是纸人式神，所以被叫做小纸？而且不是父亲给你起的名字？”浅川明辉明显有些错愕，接着笑了出来：“好吧，那就叫你小纸好了。”
纸人上下翻飞，看起来十分高兴。
“所以，小纸，父亲有什么要你交待我的吗？”等了一会儿，浅川明辉打断了纸人的动作。
“什么都没有……好吧，看起来所有东西都要从头开始了。”
纸人等待了一会儿，发现浅川明辉再没有需要交流的事情，就化作一道光芒进入了他的身体中。
“等一下，小纸，我要找你的时候该怎么办？”
纸人传给了他一个念头——只要默默呼唤它就行了。
晚上十点的时候，浅川明辉早早洗漱完毕，爬上了床。
意识渐渐模糊，下沉之后，他再一次看到了之前的那个界面。
“果然，这也不是简单的梦对吧？小纸？”面对这一幕，浅川明辉没有多少意外的感觉，甚至直接呼唤起了式神。
纸人如约出现，在他的面前显出了身形后，传念道：“这可以帮助主人你掌握自己的能力。”
“好吧，好吧，我知道了，等我有需要的时候会再喊上你的。”
话音落下，纸人缓缓消失不见。
有了之前那次不太愉快的经历，浅川明辉直接选择了「回溯」，想看看有没有什么办法可以拿来对付可能出现的妖怪。
经过之前浅川里奈的少许说明，他大概理解自己曾经碰到了些什么。
譬如在初遇女孩时碰到的阴影、屋顶上遇到的阴影，很明显就属于「灵」的范畴。而上次在这里碰见的那个独眼生物，就被分类于妖怪。
如同之前看到的那样，物件、妖怪、回忆三大类分列在界面上。
抱着全都看一遍的想法，浅川明辉点进了物件。
比起之前，当中多了两样新东西。分别为纸人交给他的白色玉石，以及跟随浅川里奈除灵过程中接触到的法阵。
只不过代表法阵的那格蒙上了一层灰色，大致意思是他现在还无法布置这样的法阵。
而上次就见到的两样物件，其中那块青白色的玉石也蒙着类似的灰色，指明他虽然接触过，但并未拥有这块玉石。
在妖怪中，果然像他想的那样，多出了碰见过的独眼妖怪。它的名字，叫做一本多陀罗。
到这里，浅川明辉彻底明白式神提示他说，这里可以更好地帮助他掌握自己的能力是什么意思。
能够查看自己拥有的东西，曾经碰到的妖怪。唯独回忆这一项，仍旧有些用意不明。
试了试最后剩下的回忆，他在这里看到了多出来的一段画面——在梦中梦到的小男孩小女孩互赠礼物的场景。
离开回溯，浅川明辉选择了启程。然而这次，没有了时代的选择，甚至也没有人物的选择，只有简单的询问确定之后，立刻转变的画面。
出现的场景仍旧和上次一样，荒草丛生，树木浓密。
此时此刻，浅川明辉想到的反而是那块式神交给他的掩息玉石。他尝试着召出玉石，片刻之后，掩息玉石就已经具现而出，化作为细绳所穿过的玉佩，悬挂在他的腰间。
片刻之后，一本多陀罗就已经出现在树木之间。不过这次，它看起来并没有明确的目标，甚至连情绪似乎也没有上一次那么暴躁。
“小纸！”浅川明辉暗暗呼喊。
纸人式神在他眼前浮现而出，观察了一下周围的情况。
“有什么办法可以对付它，或者避过它吗？”
纸人点了点头，将一道念头传递入他的脑海中。
“没有办法避过它并离开森林，但是独目或者独腿都是它的弱点……”看着不远处的巨大身影，浅川明辉陷入了沉思。
“可以尝试刺激它的精神，然后用环境击败它？”听了纸人又一次传来的念头，浅川明辉缓缓点头，“那应该怎么刺激它的精神？”
“用咒文……”一道简短的咒文浮现在浅川明辉的脑海中，根据纸人的说法，这道咒文是用来攻击妖怪的精神，让它们动作不谐，甚至出现破绽的。
对于一本多陀罗这种看上去明显偏重于肉体的怪物，类似的攻击手段效果会比较好。
小心翼翼地下蹲着前进，浅川明辉与纸人慢慢绕到了一本多陀罗的后方。这怪物保持着缓慢的移动，看起来正在寻找猎物。
风声突然大了起来，树叶摇动，吸引了妖怪的注意力。
“等刺激了妖怪的精神之后，再用另外一条咒文，尝试攻击它的腿部？那个时候我也会帮主人你一起攻击它的腿部……”浅川明辉默读着纸人新传来的一条消息，点了点头。
默默念诵咒文，浅川明辉只感觉头部一痛，身体中同时有什么力量随着咒文溢泄而出。
一本多陀罗原本还很平衡的动作突然变得歪歪扭扭起来，看起来短时间内连直立都有些难以做到。
没有多少思考能力的它朝四周胡乱挥舞了几下手臂，没有收获之下，准备靠到树木上休息一下。
纸人从浅川明辉身边飞跃而出，直奔着一本多陀罗短粗的腿部而去。
牢记着式神之前的嘱咐，浅川明辉小声念出了交给自己的另外一条咒文。与刚才相似的刺激之下，一道看起来沾染了金属光泽的光亮随着他的意念，朝着妖怪飞去。
可惜他已经脱力，没有余力去控制那道金属刃攻击一本多陀罗的独腿。
纸人式神忽然间放慢了一些速度，与后方追上来的金属刃贴合到了一起。看上去，就像是纸人正在驾驭着金属刃一样。
就算风声再大，也无法掩盖金属刃破空时发出的呼啸声。听到这样的声音，靠着树木的妖怪第一反应就是用短粗有力的大手遮盖住它的独目。
一旦一本多陀罗丧失了独目，那就离它丢失生命不远了。从这点也能看出，纸人提前预判它的动作，攻击次要的要害是正确选择
浅川明辉看着纸人周身光亮变盛，稍稍影响了金属刃飞行的方向，朝着妖怪的独腿而去。
“扑哧”一声，有些沉闷的入肉声响起。金属刃切入，却没有斩断一本多陀罗的腿部。
它发出了震耳欲聋的嚎叫声，头顶覆盖的乱发不停地颤抖，身后树上的叶片随着嚎叫纷纷落下，遮盖住了它所剩无几的视野。
纸人从金属刃上退开，在后方划了一道优美的弧线，重新撞击到了金属刃上。
妖怪再次嚎叫了一声，从金属刃的入肉的深度来看，短时间内已经无法行动自如了。
一道“噗”的轻响声后，金属刃消失得无影无踪。
第十一章 梦境
纸人在有些抽搐的妖怪前环绕了一圈，接着回到了浅川明辉的身边。
“小纸？这样就可以了吗？”看着动作明显悠闲下来的纸人，浅川明辉忍不住问出了口，“对了，你刚刚告诉我的咒文，就是用来激发金属刃的吗？”
纸人点了点头，将另外一段话语传入了浅川明辉的脑海中。
除了这一段用来激发金属刃的咒文之外，还有其它另外四段相对应的咒文，分别用来激发其它的能力。剩下的四段咒文分别用来操纵水流、沟通植物、燃起火焰以及改变地形。
从咒文本身来看，只是在个别地方改变了一两个词语，却起到了完全不同的作用。而且从作用来说，这些咒文似乎遵循着一个奇怪的规律。
不过从本质上来说，和神官、巫女们所使用的能力有很大的不同。
一本多陀罗痛苦的嚎叫声又大了些，将浅川明辉的思绪从纸人的传念中拉了出来。
浅川明辉看着妖怪巨大的身体，有些头疼如何去处理它。低头想了想，他下意识地想用刚得到的咒文再给眼前的怪物来几下。
注意到浅川明辉的动作，纸人很快飞到他的眼前，挡住了他的视线。
“怎么了？要我试着能不能将它收服作为式神？”感受着纸人传来的信息，浅川明辉有些惊讶。
看来浅川里奈的说法也不是完全正确，阴阳师不仅能御使没有生命的东西，还能将妖怪收作式神。
想到这里，浅川明辉看向纸人，希望得到具体的方法。
“当击伤或者威慑住妖怪的时候，尝试和它们沟通，如果它们愿意与阴阳师签订契约，就能将妖怪收为式神……“
点了点头，浅川明辉来到一本多陀罗身前，保持了一些距离。
按照纸人给出的方法，他尝试着感受对方的灵气以及魂念的波动，并慢慢接触上去。
一本多陀罗的思想显然有些混乱，它看起来大的离谱的脑袋中用来思考的部分显然并不多。当浅川明辉连结上对方的思维时，他只感受到对于这个世界的茫然，以及对于食物的渴望。
纸人又将一道话语传递给了他——从这只一本多陀罗的体型来看，只是刚刚成长没多久的状况。但是通常来说，尽管一本多陀罗习惯独自行动，但尚未长成的一本多陀罗通常会有更强的同类守护在它身边，等到了它能够在山林中独自生活再行离开。
眼前这只一本多陀罗很像是突然之间失去守护，只能提前独自生活的那种。
“愿意成为我的式神吗？”没有再多思考，浅川明辉将念头传递给眼前的一本多陀罗。
“式神……是什么？你……又是谁？我的……他去哪里了？”有些狂躁又断断续续的意念涌了上来，冲击着浅川明辉的念头。
“式神就是你我签订契约，你为我使用。我是阴阳师，我负责保护你，你也不用再为食物担心。”浅川明辉简单回答了它的问题，可对于一本多陀罗提到的“他”，浅川明辉毫无头绪。
“刚刚……就是你打伤我……还想要我听你的话！”一本多陀罗在浅川明辉脑海中的声音震耳欲聋。
“如果你第一次不打我，我也不会打你。”浅川明辉答了一句。
一本多陀罗的意念突然沉默下来，过了一会儿，才回复他。
“你帮我去找大家伙，我就跟着你。“不知为何，一本多陀罗的意念中狂躁淡去了许多。取而代之的，是怀念与思念混杂的情感。
“大家伙是谁？”
“和我长得有点像，但是比我大……平时他帮我找吃的，帮我打跑其它妖怪……”
“我会帮你去找，但不一定能找得到。”浅川明辉明白，“他”应该指的就是守护眼前这只妖怪的同类。
一本多陀罗的意念不再抗拒，随着浅川明辉进入它的意念当中，纸人也跟了进来。
“像你一样，在身上画一个阴阳鱼？我明白了。”
浅川明辉抬手，用指尖在一本多陀罗的意识中留下了一个简单的阴阳鱼图案。随着阴阳鱼逐渐亮起光芒，他在一本多陀罗意识中的身体也越来越淡。
看到这一幕，纸人拖着浅川明辉离开了一本多陀罗的意识。他睁开眼睛，看见眼前妖怪的身体上正在渗出淡淡的紫光。
它的大脑袋上，一个阴阳鱼的图案也浮现了出来。
“让它去休息？不用把它带走吗？”浅川明辉看着眼前的画面，脑海中浮现纸人传来的念头。
纸人摇了摇头。
契约一旦达成，阴阳师可以通过契约召来式神，式神也可以通过契约沟通阴阳师。而契约本身对式神来说就有着保护的力量，它会帮助式神收束魂念，甚至能够消减肉体上的欲望。
这也就是为什么纸人告诉浅川明辉，达成契约之后，一本多陀罗为什么不用再担心食物的问题。
偶尔携带食物给它，再加上一本多陀罗自己寻觅食物，就足以满足它的欲望了。
终于解决掉自己在这里碰到的第一个问题，浅川明辉长出一口气。对比着一本多陀罗意识里对于地形的大概印象，加上纸人在他前方探路，浅川明辉总算离开了这片险恶的地方。
前方树木渐渐稀疏，他隐约看见了村庄的轮廓。
不过纸人拦住了他前进的脚步，明确告诉他是时候离开这里，不然现实中的势必受到损伤。
听取了建议，浅川明辉简单动了个念头，就发现自己离开了树林，回到了「启程」与「回溯」的界面。
而这一次，他清楚察觉到自己已经掌握了关于一本多陀罗的信息，无论是它们的生活习性，还是长处弱点，没有任何遗漏。
尝试进入「回溯」，他果然在其中看见了其中一格有了一本多陀罗的画面，以及更进一层后一本多陀罗的各种信息。
明白了这点后，他按照纸人给出的方法，脱离了梦境。
也难怪梦境中没有「离开」这个选项，梦境中很多事情都是通过一个念头来实现的。只不过，如果真要把刚刚经历的事情当作是梦境，浅川明辉还是不太能同意。
窗外的天色仍旧黑暗，拿起床边的手机看了一眼，浅川明辉长长地“嗯”了一声。
他在梦境中度过了少说也要半个小时的样子，但现在手机上的时间才不过十点过了五分钟。
换句话说，梦境中和现实里的时间有很大的不同。
带着睡意，浅川明辉再次入眠。不知道是不是在梦境里耗费精力过多的缘故，他甚至感觉自己闭上眼睛的那一刻就能睡着。
九月四日，星期一。
浅川明辉醒来的时候，明显感觉自己还有些困乏。以他的体质来说，这属于不正常情况。
不过既然早上有课，他也得忍着睡意赶去上课。
在学校里待了一上午，等到临近下午一点时，他才结束课程，快速赶回了家。
一边呼唤着纸人式神，他一边从冰箱里拿出了做菜的材料。
“我今天的精神不佳和昨天晚上的梦境有关吗？”浅川明辉清洁着食材，有些随意地问道。
纸人用力点了点头，看起来对这件事情很重视的样子。
“这是什么意思？”看着纸人在自己的手边绕来绕去，浅川明辉笑了出来，“放心，我在认真听，说吧。”
很快，浅川明辉就从自家式神那里收到了一段解释。
“主人，这场梦境和现实的区别其实并不大。如说硬要说有什么区别的话，那就是现实中会用到身体和魂念去对付那些东西，梦境里只需要用魂念就行了。”
浅川明辉反而有些糊涂了起来，他把食材放下，神情认真地看向了纸人：“梦境里会有危险吗？”
“会，像之前初次进入梦境时那样，每次在梦境里身死都会影响到魂念，也就会间接影响到主人你的精神。”
“就像之前那样？从梦里醒来之后有头痛？”
“是的，不过那只是最简单也最小的惩罚而已。一本多陀罗本身的魂念并不强大，它的能力更多体现在它的身体上，所以对主人你的魂念产生的伤害并不大。”
“只是最简单也最小的惩罚？”浅川明辉用清水洗了洗手，在一旁的布上擦干了水渍。
“是的，如果碰到魂念强大的妖怪对主人你造成了伤害，可能会昏迷，沉睡不醒。如果更严重一些，甚至可能就此身死。如果它吞噬了主人你的魂念，它甚至有可能操控主人你的身体！”
纸人解释得十分清楚，显然是为了强调在梦境中保证安全的重要性。
浅川明辉站在原地冷汗直冒，多少有些庆幸。
还好第一次进入梦境的时候碰到的不是魂念强大的妖怪，而是碰到了一只还没长成的一本多陀罗。
“等一下，小纸。我之前进入梦境那次，你应该一直在看着我对吧？”突然想到了什么，浅川明辉发问道。
“是的，但是那个时候我受了损伤。如果主人你遇到的危险情况没有那么突然的话，我是能够出来帮忙的。”
“受了损伤？是因为什么？”浅川明辉敏锐察觉到纸人的回答有些含混。
“暂时还不能说，请主人原谅。”纸人显然不打算正面回答这个问题。
“好吧，我不问就是了。关于梦境，还有什么需要提醒我的吗？”浅川明辉无可奈何地点点头，补了一句。
“嗯……既然主人你收服了一本多陀罗，等它恢复之后，可以尝试着将它召唤到现实世界中。它毕竟也是式神，虽然比起我来可能会麻烦一点，但只要成功了，就是非常大的帮助了。”
听着这一本正经的回答，浅川明辉一时间没有回话。
开玩笑，现在这种情况把一本多陀罗带到现实世界，那不是等着被神宫找上门吗？
“好了，不说这些了。你之前说的损伤恢复了吗？”摆了摆手，浅川明辉换了个话题。
“恢复了一些，但还没有完全恢复。”纸人摇了摇头，继续传递着念头，“如果主人你的灵力能够恢复到以前的状态，我恢复的速度会比现在快上许多！”
“以前的状态？我以前曾经有过灵力？”注意到纸人的回答中奇怪的地方，浅川明辉又把注意力从眼前的食材上重新转了回来。
“嗯……只不过主人你现在想要恢复灵力还需要一点时间，那段时间真是幸福啊！”纸人的念头变得有些飘忽起来，不知道是不是沉浸在过去的幸福生活中无法自拔。
“小纸！”浅川明辉严肃了一些。
“在！”纸人浑身激灵了一下。
“我以前怎么会有灵力的？”
“啊……我累了，回去休息了！下次再见，主人！”念头刚刚传过来，纸人就在浅川明辉眼前消失不见，怎么呼唤都没有回应了。
叹了口气，浅川明辉暗暗抱怨起自家父亲还有纸人。
一个个的都想把秘密藏得死死的，偏偏做不到藏得严丝合缝，总会露出各种各样的小线索。以自己的性格，总有一天会去探寻这些秘密。
譬如关于灵力的秘密，按照纸人的说法，如果自己不能重新获得灵力，又该怎么面对可能到来的危险？
强压下这些思虑，浅川明辉将手上的食材处理干净，扔进了锅里。
十几分钟过后，浅川明辉端着做好的料理出了厨房。他准备吃完午饭之后，下午稍微午睡一会儿，补补精神。
梦境中的行动可能影响到精神，只有保证休息，他才能在遇到事情时有一个良好的状态。
从一旁取来手机，浅川明辉刚打算开个视频在吃饭的时候看，铃声就响了起来。
他看了看上面显示的来点信息，皱起了眉头。
白石芽衣。
按照之前说好的，在完成了楼顶试验之后他就不会再找白石芽衣帮忙了，怎么现在对方反而主动来找他了？
抱着疑问，浅川明辉接通了电话。
“浅川明辉？”白石芽衣的语气一如既往的恶劣。
“对，是我。”
第十二章 做客
电话那头的白石芽衣反而没有再接话，沉默了下来。
浅川明辉不得不主动开口：“怎么了，白石桑找我有什么事情吗？”
“不是我找你有事，是老师找你有事。”白石芽衣纠正了他的说法，“老师听说你能看穿我的行迹，所以对你产生了兴趣。”
“这样啊……”浅川明辉苦笑一声，对找上门来的事情有些无奈。
“不是什么大事情，就是老师请你来家里做客。”察觉到浅川明辉语气中暗藏的不愿，白石芽衣再次解释了一句，“你什么时候有空？”
不知道为什么，白石芽衣这时的语气反而比刚才弱了一些，反而有种安抚浅川明辉的感觉。
“就今天下午三点吧……那个时候你也会在吗？”浅川明辉无法拒绝，只能试图早点把事情解决。
“我当然会在！老师对你的兴趣是因为我，我怎么可能不在！”白石芽衣的声音突然大了起来，“既然确定今天下午三点，我等会儿把地址发给你。就这样吧！”
说完，白石芽衣毫不犹豫地挂掉了通话，只留下浅川明辉一个人对着手机发愣。
涩谷区，大川正和的家里，白石芽衣缓缓将手机放到桌上。
在她对面，大川正和的坐姿很是悠闲，脸上的表情也有些戏谑：“芽衣，感觉怎么样？好奇心能满足了吧？”
白石芽衣瞪了一眼自家师傅：“没有的事！不是师傅你自己说对他感兴趣的吗？”
“哈哈，不说了不说了……吃饭！”大川正和哈哈一笑，没有去追究自家徒弟的小心思。
……
明治神宫。
“大人，之前那件伊势神宫派来巫女碰到的事，经过属下调查就是这样。”一名神官向身前之人双手奉上了一份纸质文件。
他身前之人身材高大，身上的服饰也和寻常的神官服饰稍有区别。看上去更加恢弘大气一些。
“阴阳师布置的法阵？”接下文件略略翻看了一下，男子皱起了眉头，“东京只有幸德井家的人在活动吧？”
“是的，大人。至少现在，土御门家只在京都有低频率的活动，没听说过他们派出族人出外活动的消息。”
至少从出现阴阳师开始，就没有发现过除阴阳师以外的人使用这样的法阵。简单思考了一下，男子合上了文件，语气平稳无波道：“去找幸德井家的人问问，是不是他们干的。”
神官虽然恭敬低头，却并没有直接离开。
过了一会儿，男子又补了一句：“让伊势神宫派来的那个巫女和你一起去。”
这次神官并未在原地停顿，领命之后便直接离去。只留下男子一人站在房间内望着窗外的天色，不知道在思考些什么。
刚刚开始午休，找了个安静地方准备吃便当，浅川里奈就接到了神宫的消息。
“让我周末的时候跟着神官去找阴阳师？”浅川里奈读了一遍自己手机上接收到的话语，不禁疑惑起来。
以她一个来东京历练的见习巫女来说，跟着神官去寻找阴阳师属于极其不正常的事情，就算是她跟这件事情有关，这样的安排看上去也不太对劲。
不过神宫的消息中措辞很严厉，看起来是不容置疑的命令。
“既然是和神官一起去，应该不会有什么危险吧……如果能多了解些阴阳师的事情，也能弄明白明辉君究竟和阴阳师有没有关系了。”
思前想后，浅川里奈回信示意自己接到了命令，听从神宫的安排。
只是令她有些疑惑的是，按照神宫里老师的说法，阴阳师们是邪祟之人。那么为什么明治神宫想要找到阴阳师就能够找到？他们不应该已经藏匿起来了吗？
……
“再确认一下，小纸。这块掩息玉石真的有用对吧？”浅川明辉看着眼前漂浮在空中的纸人，忍不住问道。
“其实就算不佩戴玉石也没有关系，主人你现在连灵力都没有，别人怎么察觉你是阴阳师？”纸人把念头传到了浅川明辉脑中。
浅川明辉一时间哭笑不得。
确实，严格意义上来说，他现在不是阴阳师，只是和阴阳师有关系。做到谨言慎行之后，发现这件事情的可能性非常小。可如果带了掩息玉石，被认识掩息玉石的人发现了，反而是件很麻烦的事。
想通了这点，浅川明辉也就只让纸人将玉石重新收了起来，确认了一下白石芽衣发过来的地址之后，前往了涩谷区。
下午三点的时候，他准时敲响了大川正和的家门。
门很快就打开了，显然对方一直在等待着他的到来。白石芽衣站在门口，看着眼前的浅川明辉，只说了一句“请进”之后，就让开了。
“打扰了。”浅川明辉没有在意，问好之后便直接进门。
随着白石芽衣的引导来到会客的地方，浅川明辉一眼就看见了那个坐姿有些懒散，看起来平平无奇的中年人。
“白石桑的老师，您好。”问候一声，他站在原地，没有做出其它动作。
“浅川君对吧？我是芽衣的老师大川正和，芽衣之前就向我提到过你，不用拘束，请坐。”大川正和笑呵呵地招呼了一声浅川明辉。
白石芽衣看了一眼自家老师，不声不响地在一旁坐了下来。
大川正和微不可见地摇了摇头：“芽衣，你有些怠慢了。既然有客人来，怎么连茶水都不准备，待客实在不周到。”
以大川正和的性格，平常碰到这种事情肯定是不会在意的。但眼下他既然这么说，白石芽衣也没法直接违拗老师的意思，只能乖乖跑去准备。
女孩眼下的举动明显有些急躁，对于浅川明辉能够看透忍法急着寻根究底。但这件事情由大川正和开口更好一些，毕竟白石芽衣在场的情况下，有些事情大川正和并不会提及。
“不好意思，浅川君。芽衣她对之前你发现她这件事情一直很在意，所以想要旁听，希望你对于她刚才的举动不要介意。”看见自己徒弟总算是离开了，大川正和这才再次开口。
“不，之前我才是麻烦了白石桑，实在不好意思。”
“我就直截了当地问了，浅川君是如何在芽衣使用忍法时发现她的？”大川正和直奔主题，目光灼灼地盯着浅川明辉。
“其实我也不清楚，不如说是迷迷糊糊地就在大街上发现了白石桑的身影。甚至一开始我都不知道那是忍法，只以为她是跑得快……忍法这件事情还是白石桑后来不小心说出来的。”
浅川明辉话语诚恳，用知道阴阳师之前的事实以及稍微了解阴阳师之后的事实拼凑出了一个答案。
其实也没错，之前他什么都不清楚，现在他不清楚为什么阴阳师能看穿忍法。
从浅川明辉的神情中，大川正和得出了对方并没有撒谎的结论。
他的语气和缓了一些：“我有个冒昧的问题想问一下浅川君，不知道浅川君能否答应。”
“如果是我知道的，我会尽量回答。”浅川明辉斟酌了一下，慢慢回道。
“请问浅川君，你的父亲姓氏是？”
刚想开口回答「土御门」，浅川明辉突然想起父亲在提及家门姓氏时的遮遮掩掩，到了嘴边的话也就改变了：“当然是浅川，您怎么会突然问出这样的问题？”
同时，他也恰到好处地流露出好奇的神色。
“随意一问，浅川君不要介意。”大川正和本来就没有追根究底的想法，只是随口一问。
按照他的理解，如果幸德井家出现这样的人，自己不可能一点消息都不知道的。至于土御门家，他们远远地被管束在京都，来东京根本概率极小。
所以，这么一连串的问答下来，大川正和只能得出一个很牵强的结论：眼前这个大学生就是纯粹的有天赋，对灵力的感知能力很强。
除此之外，他还想不到有什么解释。但看眼前这小子活蹦乱跳的样子，怎么也不像是被神宫教训过，多少有些奇怪。
“师傅，浅川桑，茶水来了。”白石芽衣为坐着的两人端上茶水，眼中有着无法掩饰的不满。
当然，大半是针对大川正和的。
大川正和哈哈一笑，装作没有看见女孩的不满。
三人之间的气氛一时间尴尬了起来。
浅川明辉犹豫了一下，决定活跃一下气氛：“大川桑，不知道你对东京发生的灵异事件有什么了解？”
以他现在的情况，对于这种事情自然是了解得越多越好。
“浅川君会什么会对这些事情有兴趣呢？”大川正和反问道。
“哦，是这样的。我之前遭遇过一些奇怪的事情，幸亏得到一位巫女的帮助，没有惹上什么麻烦。现在我侥幸能和那位巫女一起行动，想着能不能在什么地方帮助上她。”浅川明辉认真地解释了一通。
“嗯，我了解了，那就简单说一些吧。”大川正和颔首答应下来。
既然他已经和神宫的人一起行动了，自己之前的那些忧虑就有些多余了。神宫很显然已经找上了他，指不定他以后也会成为神宫的一员。
“我就简单说一件青白玉石的事情。不知道浅川君最近有没有在各种媒体上听说过类似的说法？”大川正和无视自家徒弟想要送客的眼神，开口问道。
“我好像听说过……”浅川明辉苦思冥想了一番，只觉得自己模模糊糊有些印象，却记不得是在哪里看到或者听说过的了。
“既然你和神宫的巫女一起行动，那这件事情告诉你也没什么关系。据说拿到这块玉石的人无一例外都会死于妖怪的袭击，而且死状十分惨烈。如果碰到类似情况，务必要小心一些。”
“不过本来这件事情十几年前就已经没有声音，现在又被提起，估计是又出了什么问题。”
听了大川正和的一番话，浅川明辉总觉得对方有点拿陈年旧事来敷衍自己的感觉，但从语气和态度上来看，似乎又并非如此。
“我明白了，谢谢您。”缓和气氛的目的既然达成，又得到了这样的消息，浅川明辉简单聊了几句，随即告辞。
一旁白石芽衣满是不耐烦的情绪十分明显，指不定再多和大川正和说上两句，她就要直接开口送客了。
“今天请你过来太过仓促了，实在是招待不周，浅川君。“大川正和笑眯眯地将浅川明辉送到了门外。
“没有，哪里的事。”客套一番，浅川明辉离开了大川正和家。
在门口站立了一会儿，大川正和刚要转身进屋，眼角却瞥见了门边的隐秘角落里一封有着特殊印记的信。皱了皱眉，他拿起信，回到了屋内。
“芽衣，你今天实在太过失礼了。”看着不知道在手机上搜些什么的徒弟，大川正和批评了一句。
“师父，明明说好要问他能看穿忍法的原因的，为什么你只是象征性地问了一句就结束了？而且，你之前提到的事情我怎么从来没有听你说过！”白石芽衣把视线从手机屏幕上的「青白玉石」挪开，听上去很是不满。
“还能怎么问？人家愿意回答就很不错了，更何况他已经和神宫扯上关系了，你还能强迫他去说点什么吗？”大川正和刺了自家徒弟一句，“他之后问的那个问题，在我看来纯粹是为了活跃气氛。你也没有像他那样问过类似的事情，我怎么提及？”
“那他能看穿我的原因就只是因为他有这方面的能力？”白石芽衣还是不甘心，追问了一句。
“至少现在看来就是这样。”大川正和点了点头，“芽衣，你记得我告诉过你，忍技不会有这样的问题吗？”
“记得。”白石芽衣愣了好一会儿，才应声道。
从拜师开始，她对于枯燥无味的忍技就一直提不起兴趣，大多时间都放在了忍法上面，忍技的熟练程度只能算勉强合格。
大川正和也曾提到过这一茬，只是那时她根本就没在意，直到现在才有些理解。
第十三章 查问
回家路上，浅川明辉突发奇想，询问纸人怎么样才能给一本多陀罗寻找食物，总不会要自己在梦境里打猎吧？
纸人的回答有些出乎意料，它表示只要去超市里买点肉，进入梦境的时候一起带进去就行了，肉会直接出现在「物件」里面。不过与之对应，现实世界里的肉也会就此消失。
据纸人所说，这个规律适用于所有物品，梦境里的物品能带到现实中，现实中的物品也能带到梦境里。
仔细想想，浅川明辉倒觉得勉强也能算合理。毕竟连梦境里收服的式神都能召唤到现实世界里，两边来回带点东西算不了什么大事。
……
九月六日，星期三。
随着秋季的到来，夜幕降临的时间也越来越早。在逐渐黯淡的天色之下，浅川里奈跟随着神宫指派来的神官，踏上了寻找阴阳师的道路。
不过说是寻找阴阳师，看上去更像是朝着指定目的地前进。
因为当女孩到达明治神宫与眼前这位神官汇合之后，只是乘坐神宫的车辆进入到了涩谷的闹市区。接下来的步行过程中，这位神官对于前进路线没有一丝一毫的犹豫，甚至连速度都没有慢下来。
浅川里奈跟在他的身后，心中满是疑问，但碍于赶路的速度以及对方的态度，并没有开口询问。
以她刚来东京没多久的生活经验，并没有办法分清对方究竟在朝着哪里前进。
在商业街旁一扇不起眼的小门面前，这位神官停了下来。他以固定的节奏缓慢地敲击了三下，便停了下来，静候在原地。
稍过一小会儿，小门缓缓地打开了。门后站着一位灰衣男性，注意到神官之后，他先是施了一礼，接着又直起身来，目光炯炯地盯着对方。
神官点了点头，从怀中取出一块小小的牌子展示给对方。
见到牌子的男子再没有其余动作，甚至连跟在神官身后的浅川里奈都没有过问，便让开了身后的道路，摆出“请”的姿势。
神官再次轻微颔首，当先走了进去。
浅川里奈落后一步，同样快步走了进去。
她身后的灰衣男性在二人进门后的一刻便快速合上了小门，不过令人奇怪的是，门上并没有锁匙存在，看起来就是一扇普通至极的门。如果别人想的话，甚至有可能直接破门而入也说不定。
在浅川里奈的眼中，眼前只是一间小小的仓库，里面沉积着不少的杂物，不少杂物上还用墨绿色的布掩盖着，看上去十分脏乱。
这样的景象甚至让她以为自己跟随的神官是不是来错了地方。
灰衣男子来到一堆杂物之前，稍稍推开了杂物堆之后，触碰了墙壁上的一处地方。
有轻微的响声发出，浅川里奈面前的地面缓缓向前移动，露出斜向而下的阶梯。她身前的神官看起来早就习以为常，等到响声停止的那一刻，就迈步走了下去，丝毫没有管浅川里奈的意思。
浅川里奈赶紧跟上，当她走下阶梯，视线将要被两侧的墙壁遮住之前，女孩瞥了一眼仍旧留在上方的灰衣男子。
对方没有任何其它的动作，看起来准备在他们进入之后继续留在上方的样子。
“神官大人，他不一起下来吗？”女孩实在忍不住，出声问了一句。
“他会在上面值守。”神官侧了侧头，继续向下行走。
阶梯并不算长，很快两人就来到了底部。呈现在两人面前的是面积广大且装饰华丽的空间。
两名男子迎了上来：“东乡大人。”
“幸德井的人来了吗？”东乡直问道。
“是的，她已经来了，正在房间里等待着您。”其中一名男子立刻恭敬回答。
“那就好，现在就带我们过去。”
两名男子立刻分出一人，引着二人前往房间。
直到现在，浅川里奈才知道眼前这位神官的姓名。而且听他话语中的意思，似乎阴阳师是主动前来寻找他的，完全跳过了四处寻找阴阳师这个阶段。
怎么会？神宫早就和阴阳师有了联系？而且看起来神宫并怎么处置他们，如果神宫想的话，早就已经派神官和巫女门解决问题了。
浅川里奈将疑问藏在心中，随着男子进入了目标房间。
房间的内部空间不算大，以榻榻米作为地板，中间部分下陷并并安装了木桌，作为摆放物品的地方。
而面对房门的地方，已经有一位女子悠闲坐着，她的面前摆放着酒水。看起来正在自斟自饮，十分适意。
“啊呀，东乡大人，真是少见。是什么事情惊动了您，让您亲自来见我了？”看见东乡直的时候，女子悠闲的姿态收敛了不少，不过语气还是十分轻松。
“你看看这个。”东乡直从一旁的灰衣男子手上拿过一份文件，放到了女子面前。
女子停下了饮酒的动作，翻看起了文件。
东乡直顺势在女子对面坐了下来，并吩咐了女孩一声：“浅川巫女，坐吧。”
“是，东乡大人。”浅川里奈应了一声，注意力却已经放到了眼前的女子身上。
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眼前的女子有些熟悉的感觉。可是无论从外貌还是声音来说，都没有任何接触过的印象。
不过女子没有让她思考太久，就抬起头，看向了东乡直。
“熟悉吗？”一直注意着对方动作的东乡直开口发问。
“熟悉，是幸德井家的风格。”女子犹豫片刻，回答道。
“是你们授意的吗？”东乡直继续追问。
“肯定不是，家主不会授意做这样的事。不如说，这种事情你们神宫应该更加清楚不过。”女子摇了摇头。
沉默了一阵，东乡直再次开口：“我相信幸德井家不会主动去做这种事，但是这可能和你们有关联。”
“您的意思是？”女子尝试询问。
“个人行为。家族不会做这样的事情，放到个人身上就不一定了。”东乡直食指轻点木桌，下了个判断，“你总不会告诉我，是土御门家做的这些事情吧？”
说到后面半句时，东乡直已经冷笑起来。
“自然不会，我会将这件事情报告给家主，请他处置。”
“最好够快。”东乡直冷冷地补上了一句。
女子没有接话，重新将目光投向了文件。
“这份文件就给你了，想看多久都行。今天我找你就这些事情，希望幸得井家能给我一个令人满意的结果。”在沉默中静坐了几分钟，东乡直站起身，离开了房间。
浅川里奈慌忙跟在他身后，同样离开了房间。
不过走出门地东乡直并没有原路返回，离开这个地下空间，反而是带着浅川里奈进入了另外一间房间。
“浅川巫女，刚刚的接触给你了什么感受吗？”东乡直坐了下来，语气没有先前那么冷硬。
“是，东乡大人。我觉得那位女子让我有熟悉的感觉。”浅川里奈直截了当地说出了她的感想。
“哪个方面的，详细说一说。”
“我觉得我以前应该接触过她，我有一种熟悉的感觉。”浅川里奈回忆了一下，用不确定的语气回应道。
“你从她身上感受到灵力的波动了吧？”
“是的。”
“和之前接触到的法阵对比如何？”
“也很像……至少灵气波动很相似。”浅川里奈看着对方严肃的脸色，认真思索之后回道。
东乡直轻轻颔首，没有说话。
至少他对幸德井家施压是做对了的，但这件事情剩下的线索实在太少，都不知道如何去着手。而现在眼前这个见习巫女提到对方让她觉得熟悉，那自然可以从她接触过的人查起。
浑然不觉对方已经准备开始调查自己身边人，浅川里奈尝试开口：“大人，我能问个问题吗？”
“说吧。”
“神宫为什么会和阴阳师有联系？”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浅川里奈小心翼翼地打量着对方的脸色。
东乡直沉思了一阵，表情倒是没什么变化：“等你成为伊势神宫的正式巫女之后，自然会了解这件事。”
“是，我明白了。”浅川里奈应声，心中有些失望。
……
走出地下空间，走入人潮之中，幸德井家的「信使」女子悄然离开了涩谷区。茫茫夜色之中，她的面部有了不小的变化，变成了浅川明辉应该很熟悉的面容。
古贺香奈回想着刚刚东乡直交给自己的文件，叹了口气：“真是麻烦……新学期才没开始多久，就有这样的事。我还得回去一趟幸德井家，把这东西交给家主。”
一想到性子古板且面目生硬的幸德井家家主，她就不由得抽了抽嘴角。
每次去见家主的时候都会被检查「工作」情况，问东问西。基本上每回一次本家，至少半天以上的时间就会消失不见。再加上对方坚持的礼仪规矩，每次回去都要被折腾的不轻。
不过也多亏她以前收服的式神有能帮她伪装的能力，因此她才能够比较自由地在本家外到处跑。换做其它族人，除了一些负责家族对外事务的，哪个不是只能在本家安安心心地呆着。
……
夜晚十点，浅川明辉躺在床上，看着手机上的时间轻声发问道：“小纸，今晚应该可以了吧？”
纸人飞到了半空中，在已经关了灯的屋内散发着光亮。
得到纸人传来的肯定念头，浅川明辉轻轻点了点头，闭上眼。不过片刻，他就进入了梦境之中，看见了熟悉的画面。
熟门熟路地完成选择，浅川明辉重新进入了之前那片有着村落和树林的场景中。不过这次他终于没有看见一本多陀罗，这新收服的式神休息觅食去了。
在梦境中，浅川明辉能够清晰感知到自己收服的式神。而在现实世界当中，他甚至无法感应到纸人，只能通过传递念头或者说法的方式和对方交流。
“过来吃肉，我给你带了肉过来。”扔了这么一个念头给一本多陀罗，浅川明辉就按照之前的路线，朝着村庄进发。
他如今十分好奇，在梦境中碰到的生物还好说，那么在梦境中碰到的人类又是如何呢？是否能够通过什么手段将他们带出梦境？
随着浅川明辉慢慢接近村落，他看到了更多细微的东西。房屋常年失修之后木材腐败的气味，村落中空地上生长出的杂草。
这些更加细微的景象无一不在告诉着他，这是一个已经废弃的村落。
沉重而又迅疾的脚步声从浅川明辉身后传来，像是击打着他内心的鼓点。
“慢慢走，不要吓人！“浅川明辉没好气地回过头去，看到了飞奔而来的一本多陀罗。
准确来说，是飞跳而来，毕竟单腿不能跑，只能跳。
不过这次一本多陀罗看到他，情绪中喜悦居多，多少算是件好事。
将带来的肉全部都扔到一本多陀罗面前，浅川明辉在原地坐了下来，等着一本多陀罗进食。同时，他也在思考着眼前这个废弃村庄的情况。
“小纸，你说我们从树林里一路走出来就看到废弃村落代表着什么？“瞥了眼一本多陀罗，浅川明辉随口问道。
“寻找秘密。”纸人传了个很短的念头。
浅川明辉本来并没有指望从纸人那里得到答案，听到这样的回答，他的兴趣瞬间被吊了起来。
听纸人的意思，梦境的作用不止简单地训练以及利用自己的能力，这当中还有其它的东西等着自己去探寻。
一本多陀罗进食的速度很快，浅川明辉很快就看到自己的新式神吃饱肚子之后满足的样子。
在饱食和契约的双重作用下，一本多陀罗的性情比起之前温和了许多。它眼中的血色已经大约褪去，只留下极少的一丝。
“一本，你吃成这个样子，还能像之前一样打架吗？”浅川明辉用简称问道。
一本多陀罗的大头用力点了点，示意自己没有任何问题。
“那就好，我们得进这座废弃的村庄看一看。”浅川明辉指了指前方的村落废墟。
第十四章 废墟
前一次浅川明辉进入梦境的时候，天色尚早，看起来不过是下午两三点钟。而如今当他前进到距废墟不差多远时，已经是夕阳西下的时刻。
看上去再过不久，夜晚就要降临了。
“去探查一遍村落废墟，看看这座村落为什么破败了。”一道听起来兼有柔和与冷硬的声音在浅川明辉脑海中响起，吓了他一跳。
“小纸，你听见了吗？”浅川明辉赶忙询问自家式神。
纸人摇了摇头，有些疑惑地看向他。
浅川明辉没有死心，转过头去看了看一本多陀罗。对方的大眼睛正对着他，似乎奇怪他为什么停下了脚步。
看来是只有我听到了，但是谁会在梦境里对我说这种话？
明白自己就算把事情完全说出来也得不到帮助，浅川明辉只能在心中暗暗生疑。思考了一下，他动念问道：“您是？”
“一道残魂而已。”简短的回答传了过来。
之后，任凭浅川明辉再问什么问题，都没有应答再次出现。
村庄废墟就在眼前，而纸人之前也提到过梦境还有寻找秘密的用意。他没有其它选择，只能继续向前。
夕阳洒下最后一丝余晖，消失在地平线上。
浅川明辉分明感觉到，在夕阳消失的那一刻，整片村落废墟的范围内都变得阴冷起来。白天看起来十分正常，最多有些令人唏嘘感慨的遗址此刻却散发出诡异的气息。
一道道凹陷在废墟之间早就荒弃的土地上出现，密密麻麻，数不尽数。
浅川明辉站在原地没有动弹，静静观察着凹陷出现的速度渐渐变缓，直至停止。
这些凹陷的外形和足迹很像，但大小和人类的足迹明显不同，应该是某些体型更大的东西所留。在这些足迹当中，浅川明辉分明看见了疑似一本多陀罗留下的足迹。
等待了一会儿，在确认周围暂时没有其它异常出现的情况下，浅川明辉来到了那道疑似足迹之前。
相比周围丛杂且互相交错着的足迹，这些疑似足迹的完整性要好上不少，似乎这些脚印出现的时间比其它的要晚不少。
除此之外，疑似足迹虽然略有杂乱，却明显朝着一个方向而去。
纸人在他的四周缓缓飞舞，戒备着四周的情况。
“一本，过来。”浅川明辉朝着一本多陀罗招了招手。
显得有些茫然的一本多陀罗走了过来，循着他的指引站到了其中一道足迹上。
形状大致吻合，但大小明显不及。
按照一本多陀罗的习性，如果之前所处的树林中没有其它同类存在，那这些足迹只可能是之前负责看护自己式神的一本多陀罗所留。
考虑到这些家伙比较贫乏的思考能力，很有可能是它被什么东西引诱，来到了村落废墟。
“一本，注意看看四周的情况，你的那个大家伙很有可能就是被吸引到这里来了。”
一本多陀罗轻吼了两声，示意它明白了。
保持着能够随时对四周异动作出反应的速度，浅川明辉朝着足迹的方向慢慢走去。
夜晚已经到来，月亮出现在夜空中。
除了月色与现实世界有所不同。
那是一轮红月，洒下的月光没有让地面上显得更明亮，反而多了难以言喻的压抑感。
雾气渐渐泛起，原本只有淡淡白色的雾气在红月的照耀下泛起诡异的色泽。
浅川明辉前方的视野已经缩小了许多，尽管一本多陀罗和纸人一前一后地跟着他，浅川明辉却没有多少安全感。
雾气之中传来的怪异的声响，浅川明辉立刻停了下来，仔细辨认着传来声音的方向。
渐渐地，原本间隔好一会儿才会发出的声响出现频率高了起来。响动的声音虽然不大，此起彼伏的声音却让浅川明辉难以迈开脚步。
唯一令浅川明辉庆幸的是，这些声响听起来分布在他的周围，并没有朝着他的方向而来。
下意识地，浅川明辉摸了摸自己腰间的掩息玉石，松了口气。
看来果然如纸人所说，掩息玉石的用处不假。无论是之前面对一本多陀罗时，还是眼下，都帮了自己很大的忙。
唯一令他有些不解的是，除去他自己佩戴了掩息玉石之外，身边的两只式神竟然丝毫没有引动声响靠近的迹象，多少有些奇怪。
朝四周望了望，迷雾之中突兀出现了一道蓝白色的亮光。
不过片刻，那道亮光便消失不见。
“小纸，我们先去哪个方向？”浅川明辉犹豫了一下，轻声询问纸人。
纸人朝着亮光出现又消失的地方飞行了一小段距离，接着又折返了回来。
“先往有亮光的地方去！”它挥舞了一下手臂，传念道。
对自家式神有着足够信任的浅川明辉立刻调转方向，朝着亮光出现的方向走去。
才前进了很短的距离，蓝白色的光焰又再次出现在浅川明辉的眼中。看起来，这些亮光刚才消失是因为他离得比较远，被红雾遮挡住了。
朝着光焰渐渐靠近，蓝白色的轮廓变得更加清晰，也将它附近的事物多少照亮了。
浅川明辉停下了脚步，定定地看着眼前的景象。
蓝白色的光焰后面，就是其中一座房舍的废墟。而这道光焰正在缓缓移动，让房舍的细节慢慢展现在浅川明辉的眼中。
可惜他眼下的注意力完全不在房舍之上，而在与蓝白光焰紧贴的一道身影上。
那是一道有着淡黑色轮廓的阴影，在红雾和光焰的衬托之下十分显眼。而蓝白色的火焰被这道淡黑的阴影托举着静静燃烧，并随着阴影的移动而移动。
不过浅川明辉虽然发现了对方，对方却似乎对浅川明辉一点兴趣没有，仍旧在继续着自己的移动。
“小纸，这到底是什么？”浅川明辉在心中询问纸人。
纸人没有立刻回答，看起来像是在观察着眼前的阴影。
过了好一会儿，它才传来一个不太肯定的念头：“主人，如果我没有弄错的话，你眼前的阴影应该只是残像。但是它手中的火焰就不是，我从其中感受到了很明显的灵气波动。”
“一般来说，如果只是残像的话，可以尝试去接触一下，它们当中通常都会留下一定的信息。但是它手中的那团火焰会很大程度地增加可能遇到的危险，说实话，我并不赞成主人现在去触碰这道残像。”
浅川明辉轻轻点了点头，示意自己不会去触碰这道残像。
尽管红雾弥漫看不清道路，但以走来时一本多陀罗的脚印为标记，他还是成功回到了刚才改变方向的地方。
从浅川明辉站立的位置看去，蓝白色的光焰已经不见了踪影。而四周的声响虽然少了一些，却仍旧此起彼伏，看起来短时间内不会消退了。
站在红雾中，浅川明辉不得不仔细思忖眼下的境况。实际上，从白日间的情况来看，村落从外侧看上去最多有些破败而已，丝毫没有眼下这种诡异莫名的情况。
而自从见识了纸人认出的残像，他更要决定是否要继续在夜晚探索。无疑，夜晚的村落弥漫着各种各样的怪异景象，但与之相对，无论是脚印、残像或是火焰，都是引导浅川明辉进行探寻的线索。
放在白日间，这里只是个平常的废墟而已。
在他的视野中，与刚才不同方向的位置又一次出现了蓝白色的光亮。
“小纸，你感受一下灵气波动，和刚才的火焰相似吗？”浅川明辉指向光亮，示意自家式神道。
纸人在原地停顿了下来，原本它身上淡淡的光亮此时一明一暗，看上去像是随时都要熄灭的样子。
“确实和刚才的火焰十分相似，主人。而且除了这道波动之外，我还在这片废墟里感应到了好几道相似的灵气波动！它们似乎正在沿着固定的轨迹移动，到了某一个位置的时候还会折返。”
得到纸人的回答，浅川明辉皱起了眉头。
沿着固定的轨迹移动，到了某个位置会折返，这听上去像是在巡逻。
如果说是有灵智的妖怪或者鬼魂做出这样的行为，那倒是能够理解。但眼下做出这样行为的甚至不能被归于这两类，仅仅只是残像而已。
究竟是什么样的环境才能创造出这样的残像？
“我们继续前进，路上一定要注意周围。”浅川明辉向两只式神下达了自己的命令。
一本多陀罗听话地点了点头，而纸人式神虽然有劝阻浅川明辉的意思，最终却并没有传递这样的念头。
随着一人二式神在红雾中不断深入，浅川明辉发现脚下足迹的间距发生了改变。原本他需要用五六步才能赶上一道脚印，可如今他只需要两三步就能赶上了。
一本多陀罗在这里遇见了什么？为什么会特意放慢脚步？
以他对一本多陀罗的了解，自然知道这种妖怪平常行进时，从来都是保持一个稳定的速度。
突然间的遇袭虽然可能改变这种情况，但脚印的深浅并没有发生变化，说明并不存在遇袭的可能。
红雾渐渐淡化了少许，黑夜中，一道若有若无的轮廓出现在他的眼前。而一本多陀罗的脚印，也到此为止。
浅川明辉停下了脚步，在已经显得稀薄的红雾中看着眼前的废墟。
石质的鸟居立在他的面前，只是连结着两侧的贯，以及更上层的笠木早已经断成了两截。地面上，有着已经散开的注连绳。
尽管神社的四周仍旧有不少的玉垣，可从它内部的样子来看，玉垣隔绝神社与凡世的作用早已衰弱。
毫无疑问，神社已经破败，曾经来往于神社的人们，如今也早已不在。
“神社……”浅川明辉喃喃自语道。
他没有想到，在度过了这么一段令人提心吊胆的行程之后，看到的废墟竟然是座神社。
迈出一步，浅川明辉有了脚下踩踏到什么东西的触感。他慢慢蹲了下去，从地上捡起了一块已经断裂的木牌。
木牌上，有着用黑色颜料书写的“江户”两个汉字。
“江户？这片废墟到底是什么时代的遗迹？”浅川明辉不由发出了疑问。
江户，也是东京的古称。在明治时代天皇迁都江户之后，江户也就顺势改名，成了东京府，到了二十世纪之后，才与下辖的东京市统合为东京都。
明治神宫成立之后，东京附近所有的神社都统一受到神宫管辖。林林总总的事务，无论大小，各个神社都有义务向神宫汇报。
至于神宫如何管辖，派谁来管辖，则是个未知数。
唯一可以肯定的是，神宫绝对不会允许「江户」这个名字的出现。东京意味着新的时代以及新的秩序，死守江户的，必定会被就此抛弃。
等等！
浅川明辉陡然回过神来。
他明明处于梦境之中，为什么会如此自然地思考关于这座神社的问题？现实世界里的那些历史，套在眼下这座神社上真的行得通吗？
跨过鸟居，浅川明辉清晰感受到了自己似乎从一个世界迈入了另一个世界。与去明治神宫参观时不同，这座梦境里的神社似乎真的有隔绝凡世之能。
原本一直安静跟随在浅川明辉身边的一本多陀罗，陡然间变得暴躁起来。
它发出了低沉的吼声，似乎有些不受控制地想朝着房舍而去。
“一本！”浅川明辉喝了一声，让自家式神的神智多少清醒了过来。
可以想见，当初它身边的那个大家伙，应该就是受到了房舍中什么物件的吸引，义无反顾地抛弃了守护着的同类，直奔村落而来。
唯一有一点能够确定的是，在它前来这里之前，这座村落就已经衰落了。
村落中并没有任何血腥气息存在，自然也就不可能有一本多陀罗杀害人类的事情。
“你感受到了什么？”浅川明辉盯着一本多陀罗的大眼发问。
“我……”一本多陀罗视线发直，不知道在盯着什么东西，“我就是觉得里面有好东西，想进去看一下。”
第十五章 甬道
“回神！”浅川明辉伸出手，在一本多陀罗的脑袋上不轻不重地拍了两下。
连续两次被打断了行为的一本多陀罗总算平静了下来，只不过眼里时不时还闪过一丝渴望。
如果神社尚且完好，以玉垣、鸟居等一系列神社组件自然会形成结界，阻挡妖怪进入其中。但想到神社如今破落的样子，浅川明辉对一本多陀罗能够安然进入神社范围的疑问也就不复存在了。
摇了摇头，他让一本多陀罗暂时留在外面，和纸人一起进入了房舍内。除去让一本多陀罗警戒四周以外，还有不让它受到更多影响的用意在内。
小心翼翼地推开房舍的大门，浅川明辉视线所及的地方只有一片黑暗。红月的光亮仅仅照出门内一两米的范围，更深处则完全不能及。
他的身边时不时有呼啸声响起，听起来像是风灌入房舍时发出的声音。
回想了一下之前纸人告诉他的咒法，浅川明辉平定心绪，缓缓念出将咒法念了出来。一簇火焰在他手中聚集起来，只是它的颜色与正常时不同，呈现出与之前在残像处看到火焰一样的蓝白色。
刚想问为什么，纸人就主动传念道：“主人，看起来只要在这片村落里，火焰都应该是蓝白色。”
它用一段详细的解释消去了浅川明辉的疑问。
与之前施展金属刃时的咒法相似，浅川明辉使用的咒法并不是凭空生成火焰，而是从周围抽取而来的。他身处的环境决定了出现的火焰会是怎么样，因此纸人才得出这样的结论。
不过，有了照明，浅川明辉总算能看清一点前方的情况。
回身关上房舍的大门，他踩在了房舍内木制的地板上。已经不知道腐坏多少的木头发出了“吱呀”的声音，仿佛难堪重负一般。
蓝白色的光亮隐约照出了房舍的墙壁，因岁月侵蚀而显得斑驳的墙壁上，影影绰绰之间，浅川明辉发现墙壁上似乎描绘着什么。
这似乎是几幅简单的壁画，壁画的色彩已经不再鲜艳，画中只剩余淡淡的轮廓。
浅川明辉走到右侧的第一幅壁画处，靠近了一点墙壁。
画中用极其简单的线条描绘了几座房舍，以及房舍外看起来十分安闲的几名村民。壁画的右上角被勾勒出了太阳的形状，看上去像是在描绘村民们白日间的生活。
将目光转向左侧，第二幅壁画则看上去可怖得多。一轮用鲜红血色涂明的月亮之下，不少形状奇怪的生物在大地上行动着，而夹杂在这些可怕生物之间的，是与第一幅壁画中相同的几座房舍。
而这次，并没有任何人出现在壁画中。
第三幅壁画，则是在第一幅壁画的基础上增加了几只奇怪的生物。但令人出乎意料的是，这些生物看上去和人类并没有发生争斗，只是各自相安无事地生活着。
第四幅壁画，则是在第二幅壁画的基础上增加了一团用橙黄色的火焰。而这次，大地上的生物不再是散漫地行动，它们围绕在中心地几座房舍之外。几名人类手中有着与橙黄火焰相同模样的火焰，只是大小缩小了不少。
可惜，壁画就此为止。虽然看墙壁的样子，大小仍旧足够绘制更多的壁画，但当浅川明辉将视线转到可能存在的第五幅壁画时，他只看见了短促的几笔。
看上去，绘制壁画的人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突然中断了作画离去。
浅川明辉站在原地陷入了沉思。
第一幅壁画可以看作是这里的居民最初在白日间能够安稳生活，而第二副壁画则表明了在晚上的时候会有奇怪的生物在村庄里活动。而在那个时候，人们只能尽力躲藏起来，不被这些生物发现。
虽然以浅川明辉现在的见识来说并不认识这些生物，但即使是靠猜测，他都觉得那些生物和自家式神一样，同样属于妖怪，只是种类不同而已。
至于第三幅壁画，就有些令他迷惑了。这幅壁画似乎要表达出白日间妖怪能够和人类和平共处的意思，但想到诸如一本多陀罗这样妖怪的习性，浅川明辉对这样的猜测不禁带上了很大的疑问。
而在第四幅壁画中出现，最重要的那团橙黄火焰却已经到了让他摸不着头脑的地步。
明明纸人已经给出了确定的结论，在这片村落中，只可能有蓝白色的火焰出现。可壁画上所绘制出的也必然是存在过的情况，负责绘制的人没必要，也不可能在神社的房舍中以壁画作假。
那唯一剩下的解释就是，有什么原因导致了火焰改变。
“吱呀”一声，木板发出了令人毛骨悚然的声音，将浅川明辉从思考的状态中吓了出来。
他眼看着自己附近的一块木板被缓缓抬了起来，一只手臂从中伸出，按在了附近的木板上。
不过要真说是手臂也十分牵强，只能说从外形看来，勉强说得上相像。
眼看对方就要从其中钻出，浅川明辉迅速熄掉了手中的青白火焰，躲在一侧的阴影中观察着对方的动作。
一道看上去矮小，但显得很是壮实的身影从木板下蹦了出来。它甩了甩双臂，小心翼翼地将木板盖了上去。
不知道为什么，浅川明辉突然想到了进门前听到的风声。现在想想，很有可能是风顺着木板缝隙吹进去时发出地声音。
那道身影已经合上了木板，它拍了拍手，却并没有立即离开。
像是发现了什么一般，它以极慢的速度环视了屋内一圈。首先是刚刚浅川明辉无意间合上的大门，再是一旁黑漆漆的窗框，再到实际上什么都看不到壁画。
浅川明辉分明感觉它的视线在自己身上停下了好一会儿，黑暗中，它黄绿色的眼睛散发着幽幽的光芒。
浅川明辉的心跳越来越快，他甚至感觉到，自己的心就要蹦出胸膛。
“这是天邪鬼，主人。”纸人早在手臂出现时就已经躲入了浅川明辉的身体中。
它深知自身散发出的淡淡白光会在黑暗中引出数不清的麻烦，索性先暂时藏起来。借着式神特殊的感知能力，以及黑暗中尽可能的观察，纸人得出了这个结论。
“天邪鬼？”浅川明辉照例在心中询问自家式神。
“是的，传闻中弥生时代就出现的妖怪。虽然说论打架能力它没有一本多陀罗那么强，但奸猾狡诈的手段比这些憨大个强了不知道多少。据说天邪鬼平时很少自己动手，最喜欢挑拨人类动手，甚至吞食掉人类之后伪装成那个人的样子去作恶。”纸人一口气将自己知道的东西告诉了浅川明辉。
天邪鬼终于结束了对房舍内的检查，推开门朝着屋外走去。
“一本就在外面，得提醒它注意一下！”听纸人提及一本多陀罗，浅川明辉心中暗道不好。他回过神来，立即沟通了一本多陀罗。
“主人？找到大家伙了吗？”一本多陀罗的念头中包含着着强烈的期待之情。
“没有，你注意点，屋里马上就要出来一个怪物，说不定会跟你碰上。不过它也有可能先躲起来，观察你一会儿再出现。”简单分析了一下天邪鬼的行动规律，浅川明辉提醒道。
“如果它过来盘问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你就实话实说是来找大家伙的，而且还受到了不知道什么东西的吸引。记住，千万不要打架，这里可能有很多强大的妖怪，如果吸引了它们，那可不是你能对付的！”
“那主人你能对付他们吗？”一本多陀罗追问了一句。
“我也暂时不行。”浅川明辉被这句反问噎住了，顺了口气才回道，“你自己小心，我可能要过一会儿才能回来！”
“哦！”一本多陀罗答应下来。
房舍的大门此时已经关上了，既然天邪鬼已经到了屋外，浅川明辉自然没有理由不一探究竟。
他趴在木板的侧边仔细倾听了一阵，没有听到地下传来的活动声音。
松了口气，浅川明辉小心地抬起木板，重新召唤出火焰。
一架木梯正倚靠着边壁，所幸木梯并不长，看起来只要少量的攀爬就能到底。
纸人从他的身体中钻出，当先飞到了这看起来黝黑的洞口中。
“看起来问题不大，主人。前面是一条很长的通道，而且四周和顶上都是石头，就是不知道通往哪里。”
浅川明辉沉吟了一声，顺着梯子爬了下来，小心踩在了石质的地面上。
并没有他想象的机关出现，唯一令他有些好奇的就是石壁上一个个镶嵌着的铜质框架。这些架子看起来像是为了安放火把设置，只不过现在留存下来的只有根根漆黑而显得冰冷的木棍。
甬道看起来被修葺的很是平整，至少视线所及的范围之内看不到突兀的地方。至于石壁上为了火把而设置的铜质框架，也清晰地说明这里曾经有人频繁地活动。
“小纸，现在什么时候了？”浅川明辉无声地询问。
“我们在前来这里的路上花费的时间很多，距离日出……应该已经不远了。”纸人盘算了一下，回答道。
“马上就要日出了吗？”听到式神的回答，浅川明辉精神一振。
白日间这片村落废墟的景象他远远见到过，壁画也很明确地告诉了他白日间可能碰到的危险会小很多。
那只要卡着日出的点进行探索，实在不行时尽可能拖时间等待日出就行。
想到这里，浅川明辉觉得放心了很多。
“主人，确实有妖怪往这里来了！”一本多陀罗突然传念道。
“就按照刚才教你的应对，实话实说就好。”
过了一小会儿，一本多陀罗才给出回应：“主人，它和我简单说了两句话之后就走了，是朝着我们过来时的方向去的。”
“不用去管它，你就继续呆在原地就好。除了会接触到妖怪以外，神社还算是个比较安全的地方。”
嘱咐完一本多陀罗之后，浅川明辉和纸人一起沿着甬道前进。
从左右两侧的方向上来说，甬道整体上是直直向前。但如果从上下来考虑，那甬道就呈现出微微下沉的趋势。
唯独甬道内部空间被拓开得足够大，丝毫不给人带来拥挤的感觉。而浅川明辉每次经过铜质框架，都会试图用火焰点燃上方被固定住的火把。
尽管大多数都未成功，但仍旧有少数火把被点燃，在甬道中被用作了记录行程的道标。
“主人，等一下，前面有些不同了！”纸人突然停止前进，挡在了浅川明辉的身前。
“怎么了？”浅川明辉有些不明所以。
“前面的灵气浓度比我们刚才经过的地方要高好几倍，说不定是有什么特殊的东西……”纸人回答道。
浅川明辉停下了脚步，静静聆听前方传来的声音。
一人一式神身处甬道中，距离上次点燃的火把已经有了一段距离，眼下他和纸人所处的位置早就重归黑暗。
有火焰燃烧的声音传了过来。
对此已经有些习以为常的浅川明辉忽然察觉到了不对劲——火焰燃烧的声音从前方传来，可自己身后燃着的火把已经相距很远。
将手中的火焰散去，浅川明辉轻手轻脚地摸索着石壁前进，生怕自己弄出了什么响声。
甬道终于出现了变化，浅川明辉明显感觉到自己前进的方向发生了偏转，而前方久违地出现了一丝光亮。
浅川明辉靠近了一些，才发现在他眼前的是一道并未关死的石门。而他见到的光亮，正是从未关闭的缝隙中穿透而出。
有些奇怪的声音也同时透过缝隙传了过来。
听上去像是轻微的咕哝声，只是之前被火焰燃烧的声音掩盖住了，浅川明辉并没有注意到。
浅川明辉慢慢靠近了缝隙，深吸一口气向缝隙中看去。
他看到了一团巨大的幽蓝色火焰，以及姿势各异盘踞在火焰周围的妖怪们。
而咕哝声，正是其中某些妖怪不经意间发出的。
第十六章 过往
从石室内部的装饰来看，这里像是神社用以供奉某些事物的场所，只是如今被妖怪们霸占了。
浅川明辉简单数了数，其中的妖怪不在少数。而妖怪们围绕的幽蓝火焰，散发出的灵气波动让他有了轻微的不适感。
“小纸，我们现在能退回去吗？”浅川明辉询问自家式神道。
“应该不行，到了这么近的地方，很难保证行动不会引起妖怪的注意。”纸人传念否定了他的想法。
“那这样看来，就只能等待日出了……也不知道壁画上日出的时候人类和妖怪相安无事究竟是怎么回事。”浅川明辉在脑海中自言自语着，静静等待着日出的到来。
毫无疑问，以石室内妖怪的数量，眼下贸然进入绝对是个鲁莽的选择。
他在石门的一侧轻手轻脚地坐了下来，纸人漂浮在距他很近的位置，警惕着一侧的石门。
正在思考壁画内容与眼前情形关联性中，浅川明辉忽然感觉到意识一阵恍惚，刚刚有的少许思路就此被打断。
“怎么回事，小纸？”他传念询问道。
“里面的妖怪身上气息有很严重的波动，不知道是为什么……”
浅川明辉爬了起来，重新凑到了门缝处。
那些原本盘踞着的妖怪们身影正在渐渐变浅，而它们围拢着的那团幽蓝色火焰也同样渐渐变浅。
不过一小会儿，所有这些就如同被橡皮擦去一般，在浅川明辉眼前彻底消失，没有留下半点痕迹。
浅川明辉怔住片刻，推开了石门。
门内显得空空荡荡，只有一簇光亮映入了他的眼帘。
朝阳初升，带了了清晨的第一缕光亮。
浅川明辉前方的石壁上，距离顶部非常接近的一处地方，有着被开凿出来，显得方方正正的透光孔。
光束从透光孔射入，让他清晰看见石室内飞扬着的尘埃。
这里看上去蒙尘已久。
时间推移，朝阳继续升起，陆续有光束从其它的透光孔照入。
浅川明辉靠近了幽蓝火焰原先燃烧的位置，看着上方大概是用来承装这火焰的容器。
三道铜质的支架从石室顶垂下，连结着一个微微向下凹陷的圆盘。圆盘极厚，看起来不止一层。不过出于地形原因，浅川明辉无法靠近观察，只能让纸人代劳。
很快，返回的纸人就给了他答案——圆盘是由五层子盘合叠而成，每层子盘的材料都不相同。
据纸人观察，应该是使用了金、银、铜、铁、锡五种材料制作成的。
至于浅川明辉无法靠近观察的地形原因，就在于圆盘下方下陷的七级阶梯，无论处于什么位置，他都不可能在够近的距离下保持与圆盘的高度齐平。
这三个数字让浅川明辉想到了神乐铃，所谓上三、中五、下七的铃铛排布。看上去，这里物件的摆放似乎也遵循着特殊的排布规律。
只可惜，虽然透光孔中照射来的数道光线让室内亮度高了不少，但仍旧无法达到明亮的程度。为了避免被地上可能存在的杂物绊倒，浅川明辉只能再次召唤出了火焰。
火焰色泽温暖，俨然和现实世界中的火焰一样，呈现出橙黄的色泽。
浅川明辉看着自己手中的火焰，发了好一会儿呆。
“小纸，你也看到了吧？”他的问题显得多少有气无力。
“嗯……夜晚的火焰是幽蓝色的，白天的火焰是橙黄色的。”从纸人的应答中，浅川明辉感到了浓浓的困惑。
“阳行月明。”浅川明辉脑海中，久未出现的那道声音突然开口。
“阳行月明？”浅川明辉下意识反问道。
“我记得沉睡之前，有谁说过这四个字。”
“您到底是谁？找上我又想要做什么？”沉默片刻，浅川明辉再次问道。
“我的主人，是平安时代的阴阳师，我只不过是只剩片缕残魂的式神而已。从我醒来之后，我只记得要寻找一位可靠的阴阳师。”
“为什么唯独找上了我？”
“我醒来之后，第一个看见的阴阳师就是你。”
双方同时沉默了一会儿，直到一本多陀罗传念过来。
“主人，你那里怎么样了？没有事吧？”
“没事，只不过我们回来可能还要一段时间，一本你在原地等我们就行。”浅川明辉交待了一句，“之前你碰到的那只天邪鬼呢？”
“它在日出之前就离开了，我也不知道它去了哪里。”
“嗯，我们马上回来。”
“不用多问了，如果想起什么，该告诉你的，能告诉你的我都会说。”魂念终于再度插嘴，扔下这句话后便不再出声。
没有了之前的那些提心吊胆，浅川明辉很快就回到了甬道的入口，爬了上去。
推开房舍的大门，他沐浴着阳光，浑身暖洋洋地不想动弹。
“主人，离开梦境之后，我们再次回来时还是会在这片村落。”纸人主动传念道，提醒着他事情并未解决。
无论是残像、妖怪还是幽蓝色的火焰，到了夜晚都会再次出现。如果轻易就避过这个问题不去尝试解决它，只可能让之后的事情更加麻烦。
“我明白，我明白，只是伸个懒腰而已。”浅川明辉笑着解释了一句，“有两件事情是比较主要的，一是失踪的天邪鬼。从我们发现妖怪开始，只有它自由活动，而且离开了神社的范围。一本要注意它的行踪，如果有发现立刻告诉我！”
一本多陀罗用力点了点头。
“还有就是村落里的残像了……触碰残像能了解被记载的事情，而残像手中的火焰和我通过咒法凝结出的没有什么两样，危险程度并不高，可以试试……”浅川明辉自言自语地总结着。
纸人同样点了点头。
“小纸，你觉不觉得，那些残像手中出现的火焰像是映射，从石室里的火焰而来？”浅川明辉看着纸人，神情认真。
“猜测得有点道理，你的小纸人之前也辨识到过相似的波动。”残魂突然冒出，插了句嘴。
“但只有等晚上才能验证了，白天这里看上去除了荒凉一点和其它地方没什么区别。”浅川明辉皱了皱眉。
要再次进入梦境，怕是又要相隔两三天，这些事情不尽快解决，谁知道会不会出现什么奇怪的变化？
“不用的，主人，你现在已经可以每天进入了。”感受到浅川明辉的想法，纸人主动回答道。
“嗯？”
“主人你的魂念在慢慢恢复，所以现在已经不会因为每天进入导致精神受到损伤了。”纸人看上欢欣鼓舞，“再这样下去，找回灵力也快了！”
“咳！”浅川明辉打断了纸人，“上次我们说到灵力的时候你就跑了，这次还想瞒着我？”
纸人僵住了，好一会儿才恢复了动作。只是浅川明辉看它的样子，分明有些畏畏缩缩，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原因。
“等回到现实世界，我再说……这样可以吗？”纸人小心翼翼地申请着浅川明辉的许可。
“行，那就等回去再说！”浅川明辉看着纸人的表现，被逗得笑了出来。
……
“明辉，你想要成为阴阳师吗？”
“想，我想像父亲你一样！”稚嫩的声音传来，听起来已经下定了决心。
“好，那就从阴阳师最根本的能力——式神上开始。既然你已经顺利拥有了灵力，那就要去创造属于自己的式神。”
“是！”那道稚嫩的声音没有任何犹豫，立刻答应了下来。
仿佛快速播放的影片一般，浅川明辉无声地看着「明辉」在接下来的几天中废寝忘食的尝试，以及过程中数次沮丧抱怨，又在自我激励中重新鼓起勇气继续下去。
终于，他成功了。
在父亲，以及另外两人的面前，他完成了最后一道步骤，用带有灵力的毛笔赋予了式神生命。
他高兴地拥抱起自己的家人，最后回到正在缓缓从桌上飞起的纸人面前，为它取了一个名字。
“既然你是纸人，就叫你小纸好了！从今以后，你就是我的式神了！”
纸人绕着他飞舞起来，仿佛在庆贺自己的诞生，又仿佛在表达自己对新主人的喜爱。
而接下来，就只有一片空白。似乎在纸人诞生之后，就再也没有其它事情发生。
……
浅川明辉睁开双眼，看见了漆黑的天花板。
不知为何，他的眼角溢出了一滴泪珠。
坐起身，照例看了看时间——眼下不过凌晨两点多，正是夜深人静之时。
纸人飞到了他的肩头停顿了下来，看上去像是准备告诉浅川明辉什么。
望着窗外的月色，浅川明辉突然笑了出来，打断了纸人：“小纸，我记得你之前曾经告诉过我，因为是式神，所以被起名叫小纸？”
纸人不解地点了点头，不明白浅川明辉为什么突然提起了这件事。
“你看，我怎么就会忘了呢？为什么就忘了其实是我给你取的名字，忘了你是我的第一个式神呢？与你相关的一切我都忘记了，什么都没有留下。”他向后坐了少许，背靠在床板上自嘲道。
“我真是个不称职的主人啊……”虽然回忆仍旧模糊，他却能感受到那时的情感——欢乐、悲伤、喜悦、愤怒、恐惧一同涌了上来。
所有自己经历过的事，纸人都在身边一同经历过。可是自己却忘掉了它其实已经成为自己不可或缺的家人。
难怪自己当初碰见它时没有害怕，没有恐惧，只有淡淡的惊讶。
自己又怎么会怕它呢？
纸人贴近了浅川明辉的脸颊，安慰着他。
“放心，我只是突然感慨一下。但既然我记起来了，那就不会再发生这样的事了。”感受到纸人的动作，浅川明辉回了一句。
“主人，把我忘掉不是你的错误，当初是夏树大人亲手把你的记忆封印起来的，你要是记得我才不正常。”
“父亲？他为什么要那么做？”刚刚还沉浸在自责中的浅川明辉一怔，迅速反问道。
“因为夏树大人不想让你再和阴阳师扯上关系。”纸人回忆起了当时土御门夏树的所作所为。
“为什么？”浅川明辉满是不解。
……
“小纸，明辉是这么叫你的，对吧？”土御门夏树看着躺在床上，处于昏睡状态的浅川明辉，和纸人沟通了起来。
“是的，夏树大人。我知道您不会绝对不会对主人做出不利的事，可究竟为什么要这么做？”纸人同样看着床上的人，充满疑问。
“你不用知道的太多，明辉以后不再会是阴阳师了。”土御门夏树低下了头，眼中是难以掩饰的悲伤，“你也可以离开了。”
“夏树大人，这是最后通牒吗？我能留下来吗？”
“没有阴阳师的式神就不是式神，我不会收取儿子的式神作为自己的式神，你又能怎么生活在我们身边？”
“主人仍旧需要保护对吧，夏树大人？”
“是……明辉现在还是容易吸引到一些特殊的东西，我仍旧在想以后该怎么办。”土御门夏树的语气有些迷茫。
这几天里，为了摆平找上门来的麻烦，他已经付出了太多东西，甚至到了要让儿子与家族划清界限，再也不与阴阳师扯上一丝关系的地步。
“夏树大人，请让我来保护主人！”听到土御门夏树的答案，纸人当即回应道：“我和主人在一起这么长的时间，肯定比夏树大人您的式神更了解主人。”
“只要您能给我补充损耗灵力，我仍旧能在主人身边暗中保护他，也会比夏树大人您的式神做的更好。”纸人保证道。
“你愿意暗中保护明辉？即使你现在已经自由了？”土御门夏树头一次郑重其事地看向了纸人。
“是的，我愿意为此努力，为此付出自己的生命。”
“明辉现在已经不记得你的存在了，你以后也不能在他面前出现……这么苛刻的条件，你也能接受吗？”土御门语速缓慢地强调道。
“是的。主人赋予了我生命，从那天起，我的生命就只属于他。我愿意在暗中守护主人，即使他已经不记得我了。”
第十七章 天文
不过，对于它回忆中的这些事情，纸人并不能解释给浅川明辉听。而且，它也不必再告诉浅川明辉有关灵力的事，因为那道枷锁正在慢慢打开。
而现在，它只是在漂浮在浅川明辉身边，陪伴着他。
看着自家式神，浅川明辉发问道：“小纸，现在你是我的式神吗？”
“当主人你记起我的那一刻开始，契约就已经重新缔结了。那时并不是主人你有意放弃我，让契约作废，所以它只是暂时失效了。”
“一直失效到刚才？”
“是的，一直到刚才。”
言语间，浅川明辉感觉到一股暖流冲刷过自己的身体。
“主人！你的灵力正在慢慢回复！”纸人传来了一个兴奋的念头。
“嗯？”浅川明辉皱了皱眉，看向纸人，等待着它的解释。
“试一下像在梦境里那样使用咒文！”纸人提醒道。
浅川明辉点了点头，不过考虑到安全问题，他并未选择火焰或金属。
随着浅川明辉无声的念诵，一道直径不过两厘米的水流渐渐在他的手心上方凝聚成形。而屋内的空气干燥了片刻后，很快便恢复了正常。
浅川明辉看着水流在他眼前翻覆流转，却不由得皱了皱眉。
倒不是因为别的，眼下他手心中的这道水流，对于可能碰上的危险来说还十分微不足道。至于其它的几条咒文，不用多想，肯定是差不多的水准，用来对付妖怪很难派上用处。
但无论如何，浅川明辉对于自己拥有灵力这件事还是相当满意的。他不会在遇到敌人后束手无策，只能想着法子躲避了。
纸人一直注视着浅川明辉手中的水流，直到他收起水流，纸人才将转移注意力。它坐到了浅川明辉腿上，摆出了一个思考的姿势。
“怎么了，小纸？你是想到什么了？”浅川明辉看着纸人的动作，有些奇怪。
“是的，我有个猜想。”纸人点了点头，“我觉得，主人你的记忆和灵力有很大的关系。”
“这是什么意思？”浅川明辉轻轻触碰了一下纸人的头。
“主人你看，但你回忆起我之后，立刻就重新拥有灵力了。虽然没有完全恢复，但总算有了开始！”
“是吗？”浅川明辉陷入了沉思。
纸人说的其实很有道理，他正是在做了个奇怪的梦，梦到一对男孩女孩之后，莫名其妙有了破除法阵的能力。
按照浅川里奈所说，神道和佛门固然可以正面摧毁阵法，却并不能像他这样破除法阵。
难道说，那段他最早看到的影像也是他记忆的一部分？
浅川明辉甩了甩头：“我现在有些怀疑，父亲封印我记忆的真正用意。”
“主人？”
“有没有可能，只有封印了记忆，才能封印阴阳师的能力？”浅川明辉喃喃自语道。
不过眼下并没有任何实证，向土御门夏树询问也显然不会有答案。但恢复记忆这件事情，无论是不是出于恢复灵力他都会去尝试。
记忆只有一份，而灵力随时可以拥有，他必须将记忆全部取回来。
“小纸，接下来就让我一个人静一会儿吧。”浅川明辉语气平缓道。
纸人点了点头，无声无息地回到了他的身体中。
而浅川明辉则靠坐在床头，看着窗外的夜色，脑海中一片纷乱。
不知不觉中，他的呼吸渐渐平稳，也渐渐慢了下来。
一夜无话。
……
第二天早上，浅川明辉起的比平常早了些。
到早稻田时，时间尚早，教室里还有许多空置的座位。
在进行社团活动时，白石芽衣曾经提到过她与浅川明辉上同一课程。
想到这里，浅川明辉把包放在另一个座位上占位，翻起了书——今天的课程里有关于东瀛古代政府机构组成的内容，他对此很感兴趣。
等到讲师走进教室，室内几乎满座之后，白石芽衣才神色匆匆地进入教室。
浅川明辉虽然有些奇怪她迟到的原因，但还是挥了挥手，示意身边有空座。
不知道为什么，白石芽衣看到他的招呼，只是象征性地点了点头，就来到他身边坐了下来。
“早，白石桑。”浅川明辉打了声招呼，就把注意力转移到了讲师身上。
“早。”白石芽衣回了一句，听上去有些心不在焉。
浅川明辉没有在意，将注意力转到了讲师身上。
“天文寮，古东瀛政府机构之一，隶属中务省。相传始于飞鸟时代，随桓武天皇迁都至平安京后，安顿于平安京。”讲师声音洪亮，将信息一字不漏地传递至浅川明辉的耳中。”
“我们今天要讲述曾担任天文博士的安倍晴明。江户时代，曾流传过一句名言：‘不知源义经，但识晴明公’，身为平安时代最伟大的天文博士，安倍晴明官品曾达从四位上，成为官品原本只到正七位下的天文博士一职中的特例。”
“晴明本人以天文博士的身份极受藤原道长看重，成为后世天文寮中的表率……”
正当浅川明辉时不时记下些什么时，他听到了脑海中发出的一声叹息。
是那道残魂发出的声音，只是不知道原因是什么。
一念至此，浅川明辉微微低头，传念问道：“您为什么会突然叹气？是觉得讲师说得有什么错误的地方吗？”
对方是生活在平安时代的式神，它所知的东西肯定比后世的记载清晰地多。
“我记不清楚了，只是隐约觉得他说的真真假假，不能完全相信。”残魂简短道。
浅川明辉仔细回忆了片刻，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对。
“您真的一点都不记得了吗？”
“只记得自己是个式神，甚至连自己的主人都忘记了，你说呢？”对方反问了他一句，没了声息。
“安倍晴明，天文博士……有什么错误的地方吗？”浅川明辉嘀咕了一句，将这件事情暂时放下。
浅川明辉并未对此太过在意，他抬起头，顺便瞥了一眼身旁的白石芽衣。
女孩似乎有些出神，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不过要说眼下她看上去安静思考的神态，倒是与之前针锋相对时有了极大的不同，颇有些吸引浅川明辉的眼球。
他摇了摇头，重新专注于课程。
……
两个小时之后，浅川明辉伸着懒腰从教室里面走了出来。白石芽衣在他身后，不过明显相距了几个身位。
浅川明辉回头瞥了眼女孩，发现她走路时仍保持着神情不属的状态，似乎依然在思考着什么事。
浅川明辉放慢了脚步，准备以同社社员的身分简单关心一句。
白石芽衣同样下意识放慢了脚步。
“白石桑，这是何必呢？”浅川明辉笑道，“我们同课、同社，我也去你师父家里做过客。以后每次碰见都是这个态度，不会累吗？”
他在说前半句时，白石芽衣还回过神来，微微睁大眼睛准备反驳他几句，可到了后半句，她却突然有些郁郁起来。
看着女孩的样子，浅川明辉试探出言道：“白石桑，我说错什么了吗？”
“你没错。”女孩声音低低地回了一句，转身朝着另一个方向而去，看起来不准备和他在这个问题上纠缠下去。
“今天有社团活动，白石桑忘了吗？”浅川明辉提醒道。
白石芽衣愣了愣，转身和浅川明辉走上了同一条路。只不过，她仍旧还保持着一小段距离。
昨天在大川正和家中与浅川明辉见面过后，她缠了自家师父小半个晚上，想让他把最近碰到的事情说清楚。可大川正和并未有所动，丝毫没有透露自己的烦恼，一幅所有事情自己都能扛下来的样子。
白石芽衣又是担心，又是为师父过于爱护自己而不满。等早上起来顺道去大川正和那里看一眼之后，发现他已然消失不见，不知道干什么去了。
虽然以前也有过先例，但听大川正和之前的只言片语，再加上她自己的判断，白石芽衣实在无法放心。
深吸口气，女孩调整表情，后于浅川明辉进入了活动室。
室内只有古贺香奈一个人，拿着手机不知道在干什么。看她的表情和姿势，颇有些百无聊赖的感觉。
“小芽衣，浅川，几天不见，这两天怎么样？”古贺香奈首先打了个招呼。
“还不错，学姐中午好。”浅川明辉回应道。
古贺香奈看向前一次碰头时还和浅川明辉吵个不停的白石芽衣，好奇道：“怎么了？你们两个休战了？”
“一半一半，她在想事情。”浅川明辉解释了一句，顺手拿起了一旁书架上的书，默默地看了起来。
活动室里的气氛冷了下来。
“哎呀，浅川，小芽衣，你们两个新人真没活力，还不如我这个前辈！”古贺香奈抱怨了一句，“这样吧，我来讲个小故事，等樱井和北原过来。故事开始之前，我先问个问题，你们知道天文寮吧？”
“今天上课的时候才提到过。”浅川明辉放下了书，点点头，勉强忍住了打呵欠的冲动。
“传闻说，天文寮那位最伟大的天文博士离世之前，曾经留下过四个字‘阳行月明’。”
听到这里，浅川明辉的睡意已经被驱散得一干二净。
“据现在的人们猜测，这句话代表着平安时代天文寮对于观测结果中天体运动规律的总结。换句话来说就是，只要太阳在运转，月亮就会仍旧保持明亮。”古贺香奈不紧不慢地讲述着，一边观察着自己眼前的两人。
白石芽衣仍旧有些兴致缺缺的样子，但浅川明辉看起来就不一样了。
“学姐，这些解释有文献记录作为实证吗？”浅川明辉提问道。
“没有，都只是猜测。那位天文博士虽然伟大，遗留下来的文献却很不易理解。”
浅川明辉刚准备询问是什么文献，纸人却突然传念，制止了他的打算。
于是，浅川明辉当即放弃了询问的打算，放松身体，摆出一副安心等待下文的样子。
“怎么了，小纸，为什么不让我问下去了？”他有些奇怪地传念纸人。
“主人，你面前这个古贺香奈有点奇怪。”纸人否定了他的说法。
“什么意思？”浅川明辉警惕了起来。
“我感受得也不是很清楚，但她身边隐约有种扭曲的感觉，不知道从何而来。”
浅川明辉暗自点头。
虽然表面不显，但他对于古贺香奈原本无奈应付的态度大为转变，有些警惕起来。
而另一边，古贺香奈看着安逸听讲的浅川明辉，心里的疑虑稍稍消减了一些。
她确实不是随便说出这个”故事”的，白石芽衣倒没什么，浅川明辉自从进社以来就一直是她的试探目标。
之前她在门口自言自语时，也正是在询问式神有没有在浅川明辉身上探知到什么。
现在看到浅川明辉的反应，她倒真不确定这个学弟有没有异常的地方了。
“不好意思，我们来晚了。”樱井日向忽然推门而入，身后跟着北原弘树。
“樱井你之前可是说过要准时来的，对于你的迟到，今天应该怎么惩罚呢？”古贺香奈顺口转移了话题。
“北原呢？他不是也迟到了！”樱井日向抗议道。
“你是社长，要以身作则。”古贺香奈笑得有些幸灾乐祸。
……
大约到了下午两点时，社团活动解散。
浅川明辉观察了一下似乎已经恢复正常的白石芽衣，犹豫之后，终究没有再开口。
身为同学，他能够做到的程度，也就止于关心而已
倒是古贺香奈，似乎有“作为东京本地人，拉着京都来的后辈去好好玩一玩”的意思。可惜浅川明辉无论是改变态度前后都有对她敬而远之的意思。所以正色拒绝之后，他很快离开了校区，准备回家。
午后的太阳有些烈，浅川明辉用手遮着阳光，边想事情边朝着自家而去。
到了离家数百米的位置，刚转过一个转角，浅川明辉就撞上了人。
“啊。”来人一屁股坐在地上，发出吃痛的声音。
随之而来的，还有物件落地的声音。
“实在对不起！”一边道歉，浅川明辉一边下意识伸手去扶对方，却一时因为眼前景象愣住了。
第十八章 出走
撞到人，没什么好惊讶的，诚心道个歉就行。
撞到对方的东西，导致东西掉了下来，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如果有了损坏，尽可能赔偿即可。
可是当眼前的人与物相合时，浅川明辉是真的有些发懵。
他撞倒了个女孩，女孩身上掉落的东西看起来像把刀。
是把武士刀。
偏偏对方的身高看起来不过一米五出头，配上一把武士刀在身边，没有任何可怕的感觉，反而有些令人啼笑皆非。
女孩被浅川明辉下意识间扶了起来，第一件做的事并非按揉撞痛的地方，而是四下扫了一圈，飞快地将武士刀捡了起来。
“呃，请问，你没事吧？”看着女孩急急拍去刀鞘上的尘土，浅川明辉轻声问道。
“啊，没事没事！”女孩看上去才注意到撞倒自己的人，表情明显有些迷蒙的感觉，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浅川明辉打量起身前的女孩，尝试辨认她的身份。
女孩的中长黑发简单束起，眉头微皱，身形偏瘦，脸色有些苍白，看上去像在忧虑着什么。
不过，她小巧且精致的五官绝对能让人忽略这些小小的缺点
总而言之，看上去年纪不大，甚至有可能还在上国中。
但为什么一个国中的女孩会带着一把武士刀上街乱晃？这种事情要是被巡查发现了，怕不是立刻要把她带走问话吧？
浅川明辉心中蹦出了一连串疑问，但碍于是自己撞到对方，一时间也开不了口。
远处隐隐传来了呼喝的声音，似乎正在朝着两人的方向靠近。
女孩的表情一下变得焦急起来，她急急地向后望了一眼，又看向浅川明辉。
似乎是在思考眼前的人可不可信，原地跺了跺脚之后，她终于开了口：“大哥哥，能不能帮我个忙，不让后面的人找到我？”
“后面的人是谁？为什么要追你？”浅川明辉可没有到一句话就被对方收买的地步。
“是警察，但是我现在不能被他们发现！”女孩急得像是热锅上的蚂蚁。
“你该不会是偷了武士刀吧？”浅川明辉试探地指了指武士刀。
不过他也知道，既然对方对武士刀如此珍视，刚从地上站起就忙不迭除去尘土，这种可能性是不大的。
果不其然，女孩一下声音就大了起来：“这是我的武士刀，我不是坏人！大哥哥你看不起人！”
“好吧，但是说好了。我现在可以帮你躲过巡查，但是如果之后你不说清楚为什么带着一把武士刀在街上乱逛，我还是会把你交还给巡查。”
开玩笑，这要是被附近的人看到，他一个大学生带着这么个奇怪的女孩到处乱逛。不用多说，只要举报几次，他就得被巡查上门问候。
“好的好的，我会说的。先带我躲开他们！”女孩立刻答应了浅川明辉的条件，时不时还打量着身后。
“跟我来吧。”浅川明辉叹了口气，将女孩带入一旁的街道中。
不过多时，就有两名身穿警服的巡查匆匆跑过。
浅川明辉站在女孩身前，挡住了他们随意扫过的视线。
脚步声渐渐远去，听上去巡查已经跑远了。
“好了，现在能说了吧？”浅川明辉向后退了一步，看向紧抱着武士刀的女孩。
“这里不安全，我要找个安全的地方才能说！”女孩一口回绝了他。
“那你觉得什么地方才安全？”浅川明辉有种无言以对的感觉，“去我家说，够安全了吗？”
“安全。”令浅川明辉没有想到的是，女孩用力点了点头，“大哥哥你家住在哪里？”
浅川明辉沉默了两秒，指了指自家的方向：“就那里，几百米就到了。”
……
带着女孩走了几分钟的路，浅川明辉打开了自家的大门。
“打扰了！”女孩脆生生地打了个招呼。
浅川明辉只是照常脱鞋进屋，顺带给女孩拿了一双拖鞋。不过，他心中也已经对女孩的家世有了个初步的判断。
至少她的家教不错，应该不会来自什么奇怪的地方。
女孩接下来的一举一动都验证了他的猜想，无论动作、谈吐或是其它什么方面，对方都显露出礼貌且克制的特性，甚至有些过了头。
“好了，现在可以说说你为什么要躲开巡查了吗？”给女孩递上一杯热水，浅川明辉一屁股坐到了沙发上。
女孩在客厅的桌子上正襟危坐，喝了一口茶。只是刚想开口，就被腹鸣打断了话语。
浅川明辉瞥了一眼面色有些涨红的女孩，却没有什么意外的感觉。
“我去热一热便当，正好一起吃午饭吧。等吃饭的时候，你再慢慢说好了。”站起身，他去厨房捣鼓了起来。
说起来也是，女孩急着躲避巡查的样子，碰到吃不饱饭的麻烦是很正常的，只是刚刚处于情绪紧张的状态，所以没有反应。
进入浅川明辉家中放松下来之后，加上喝了一杯热水，暂时偃旗息鼓的肚子就发出抗议了。
只是这样一来，浅川明辉对于她的来历就更加感兴趣了。
武士刀是极其贵重的物件，尤其依赖极其繁琐的养护，需要时间也需要钱。如果不缺这些东西，那怎么可能缺饭吃？
将热好的便当端到女孩面前，浅川明辉特意放慢了吃饭的速度，观察起她。
虽然饿急，但女孩还是保持了礼仪姿势，对于便当本身也并没有表达出反感。
不多久，女孩吃完了自己眼前的食物，照例感谢招待。
浅川明辉没有在意，提醒她可以开始讲述来历。
“我叫斋藤诗织，是离家出走来到东京的。”女孩犹豫了一下，说出了一句让浅川明辉停下吃饭动作的话。
重新抬头打量了一下女孩，浅川明辉虽然对“来到东京”有些意外，但终究只是点点头，示意她继续。
眼看浅川明辉没有什么反应，女孩有些急道：“大哥哥，你知道妖怪吗？”
浅川明辉一下噎住了，他放下手中的筷子，拿起一旁的水杯灌了一大口，接着拍了好几下胸口。
“看样子，大哥哥你是知道的对吗？我还以为东京的人都不知道这些呢，明明有很多妖怪就藏在东京的……”
“停，停。你在说什么？”浅川明辉好不容易顺了气，立刻反问起来，“很多妖怪藏在东京？”
“对啊，父亲告诉我，神宫知道这件事情，但好像不想让别人知道。”女孩认真地看着浅川明辉。
浅川明辉感觉脑子里一片混乱，但他勉强还能抓住重点：“所以，你拿着这把武士刀离家出走是为了什么呢？”
“为了到东京找阴阳师帮忙！”女孩的神情愈发严肃，“父亲说幸德井家就在东京，只要找到他们家里就有办法了！”
“你等一下，我去洗手间洗把脸。”扔下这句话，浅川明辉离开了桌边。
走到卫生间的镜子前，他用力揉了揉自己的脸，用双手撑住了洗手池的边沿。
女孩说的寥寥几句话中信息量实在太大，他需要好好理一理脑子。
妖怪藏在东京这件事情，在他和浅川里奈一起行动过之后，就不是什么无法理解的事情。而至于神宫隐藏相关的消息，考虑到它对于阴阳道的态度，似乎也有那么些道理在内。
但幸德井家和阴阳道相关，而且就生活在东京这件事让浅川明辉吃惊不已。
且不说阴阳道按理来说应该已经在明治之后销声匿迹，就说神宫本身，对于生活在自己眼皮底下的阴阳师该是什么个态度？
浅川明辉不知道答案，却并不妨碍他从女孩那里再得到更多信息。
用水搓了搓脸，他擦干水渍，回到了桌边。
女孩依旧姿势端正地坐在椅子上，看起来这已经成为了她的习惯。
“我明白你是来找阴阳师帮忙的了，但这和你家有什么关系？”浅川明辉调整了一下表情，重新坐了下来。
“大哥哥，你对阴阳师这么熟悉吗？以前我提到这个的时候，别人都是很茫然的样子。”女孩表情里有些疑惑，但终究还是回到了离家出走这个话题上，“我家是武士世家，听爷爷说，落户在镰仓有很多原因，但是最主要的就是帮人们看住妖怪。”
浅川明辉点了点头。
“但是最近这段时间妖怪好像越来越多了，它们的活动也不像以前那样有规律，可以提前防范……家里已经有好几个人因为这个受伤了，寺庙的大和尚们也已经尽力帮忙，可还是没有什么好的变化。”女孩看起来有些沮丧。
“我记得以前父亲说过阴阳师们对付妖怪很厉害，幸德井家又在东京，离镰仓不远，所以就到东京来了。”
“你没有经过你父亲同意吗？”浅川明辉看着女孩的眼睛。
“父亲说太危险了，不让我来……”女孩低下了头，“但是家里没有什么好办法，再这样下去就要挡不住妖怪了！”
浅川明辉靠在了椅背上。
一名行动能力很强的少女，为了寻找阴阳师来到她口中躲藏了很多妖怪的东京，目的是为了避免家族再因为妖怪受损失。
也只能说一句勇气可嘉了。
“最后一个问题，为什么你说到家就安全了？”
“镰仓那里很多人家都是这样的，只要在家宅的范围内就基本不会受到妖怪的袭击，当然比在街上安全好多！”女孩理所当然道。
浅川明辉点点头，觉得女孩可能很可能没有说清某些缘由，但眼下显然不是纠结这件事的时候。
“好吧，我大致理解了。”浅川明辉双掌合在了一起，“但是，无论如何你都要联系一下你父母，告诉他们你已经到了东京，而且安全了。”
“我……我没有带手机……”女孩低声回答，“父亲对我的管教很严格，每天只有特定的时间能用手机。他说只有等我长大了，才会自己去合理地安排时间。”
浅川明辉压住感叹的冲动，从身上拿出手机递给女孩：“我的手机给你，你现在就联系他们。”
虽然有点想拒绝，但看浅川明辉一幅如果不答应，就立刻把她赶走的样子，女孩还是服软了。
很快，电话接通了。
“您好，我是斋藤健吾，请问……”浅川明辉隐隐听到电话里传来的声音。
“父亲，是我。”女孩声音很小。
“诗织！你现在在哪里？为什么无声无息就走了？”男子的声音明显大了起来，带着父母碰上与孩子相关事情时特有的焦急。
“父亲，我没事的，我现在在东京。”
“你！我真不知道说你什么好，现在立刻回镰仓！”
“不行，父亲，我一定要找到阴阳师！”面对自己的父亲，女孩的声音首次强硬起来。
“你现在在哪里？这个号码又是谁的？”斋藤健吾开始盘问起自己的女儿。
“是一个大哥哥借给我的，他还请我吃了一顿便当。”女孩支吾道。
“把电话交给他。”斋藤健吾命令道。
女孩看了看浅川明辉，看他并没有反对的意思，只能听从指示。
“您好，感谢您帮助了我的女儿。请问您的姓名是？”
“浅川明辉。”
“好的，如果您不介意的话，劳烦您将我的女儿带到您住所附近的警察局，并将地址发给我。我会派人来接她回家，之后也必定好好酬谢您！”
说完这段话，斋藤健吾似乎突然反应过来：“我是斋藤健吾，再次请问您的姓名？”
“浅川明辉，有什么问题吗？”
电话另一端突然沉默下来，只能听到隐隐约约的呼吸声。
“浅川桑，请您稍等一会儿，我马上就回来。”
浅川明辉听见话筒被搁置在桌上，并且有脚步声渐渐远去的声音。
他疑惑地看了一眼女孩，发现她对这样的发展也很是奇怪。
少顷，斋藤健吾的声音重新传了回来：“请问浅川桑，尊父的姓名是否是土御门夏树？”
对方既然指名道姓，显然有了把握，浅川明辉也就干脆应答了下来。
对面又是一阵沉默，让浅川明辉感到十分奇怪。
第十九章 同居
就当浅川明辉思考对方第二次沉默的用意时，斋藤健吾打断了这段奇怪的沉默。
“浅川桑，刚才我说的那些话，请当作没听到。不过我有一个不情之请，不知道您是否愿意听一听？”
对方如此礼貌，浅川明辉自然不能直接拒绝。
“是这样的，能否请您短暂照看小女一段时间，等妖怪频繁活动的这段时间过后，我再派人将她接回镰仓。当然，她的生活费我会按时打给您，请不用担心这一点。”提及这些内容时，斋藤健吾压低了声音，恰好没有让斋藤诗织听见。
“同样的，如果您能够答应的话，之后我一定尽可能给予您满意的酬谢。”
斋藤健吾的话语中充满诚意，浅川明辉稍稍思索了一下，决定先提出自己的疑问。
“斋藤桑，在我做出决定之前，我也有个问题。”
“请说！”斋藤健吾毫不犹豫地回答道。
“为什么您在知道我和我父亲的姓名之后就这么果断地改变了主意呢？”
“您……是真的不知道？”斋藤健吾的声音中断了一下。
“父亲没有和我提及相关的事情，所以我并不清楚。”
其实浅川明辉大约明白，对方这么快改变主意应该有阴阳师的缘故在内，但前后转变如此剧烈还是让他有些措手不及。
“既然尊父并未告诉您，我想我也不能提及这些事情，以免搅乱了尊父的安排。”斋藤健吾给出了一个没有破绽的答案。
闻言，浅川明辉也明白，短时间内自己想从对方口中再了解什么是不太可能了。
“好，斋藤桑，我答应您。我会尽力保护您的女儿，但是我并不可能保证她完全不受伤害。”浅川明辉开口，答应了下来。
既然对方明显有关于家族的线索，浅川明辉自然不会如此轻易地放弃。
一旁的斋藤诗织在听到这句话之后，神色明显开朗了很多。看起来因为父亲允许自己留下，能够帮助家族寻找阴阳师而开心。
约定好一些细节事情之后，浅川明辉挂断了电话，有些情绪复杂地看向眼前的女孩。
女孩见状，下意识地端正了一下自己的坐姿。
“从今天开始，受你父亲所托，你需要和我一起生活一段时间，有问题吗？”浅川明辉特意放慢了语速，观察女孩的反应。
“没问题，大哥哥。对了，我就叫你浅川哥哥怎么样？”女孩似乎浑不在意的样子。
“随意。但是涉及到其它的生活细节方面该怎么办？你也看到了，我现在是一个人住，你总不能和我睡在一张床上吧？”浅川明辉用略带无奈的语气提醒了一句。
“没有问题，我可以睡在地上的！”女孩立刻回道，看起来很担心被赶出去。
“算了，这些事情慢慢来吧，谁知道之后还会碰到什么问题……”浅川明辉低声自语道。
“对了，浅川哥哥，我不会做饭……但洗碗我还是可以的！”女孩认真补了一句。
“这点事情就不用你担心了，不会饿着你的。”浅川明辉摆了摆手。
正当浅川明辉准备继续开口时，手机铃声响了起来。
他顺手接起电话，以为是斋藤健吾忘了什么事，打过来补充说明。
浅川里奈的声音响了起来：“明辉君，别来无恙？”
“还不错吧。”浅川明辉回想着自己这两天遇到的事，轻笑了一声。
“我们说正题，神宫给了我新的消息。”女孩的声音严肃了起来。
“位置在哪里？有什么额外的信息吗？”浅川明辉也同样认真了起来。
浅川里奈虽然对他的态度的变化有些奇怪，但也并未多在意：“在千代田区，日比谷公园。”
对于这个地名，浅川明辉有所耳闻。
与其把它看作公园，不如说是室外的综合休闲设施。除了必要的景观之外，书籍、音乐相关的建筑都能在这里找到。对于东京人来说，是个很不错的游玩地点。
“为什么会在日比谷公园？人流量不算小的地方难道不是很容易就会被察觉到异常？”浅川明辉有些疑惑。
“不知道，神宫只说那边出现了异常灵气波动。”浅川里奈在电话一边摇了摇头，显然对于自己两眼一抹黑的现状也十分不满。
“那里奈桑，你准备什么时候过去？我今天可能有些事情需要处理一下，不一定有空。”浅川明辉看了眼仍旧乖巧端坐的斋藤诗织，揉了揉眉心。
“放心，明辉君。我今明两天也正好要做些准备，我们后天见。”浅川里奈说完，就准备挂断通话。
“等一下，里奈桑，我还有件事情要了解一下。神宫对于之前法阵的事情有什么后续处理吗？”浅川明辉赶忙打断了她。
“可以算有，也可以算没有吧……”女孩语气有些犹疑，“我确实被带着去找人问话，但是没有得到什么有用的信息。”
听见女孩这样的说法，浅川明辉也不好再追问下去，很快结束了通话。
“浅川哥哥，原来你也很了解这些事情！”女孩的语气听起来有些兴奋。
浅川明辉案子摇头，不由得自埋怨自己过于粗心，竟然在斋藤诗织面前接起了浅川里奈的电话。
可能是因为他知道斋藤诗织对于相关的事情了解不少，下意识间竟然忘了避开她。
不过，女孩的注意力显然不在这件事上，她现在关注的主要是两件事。
一件事就是幸德井家的人在哪里，怎么才能找到他们。另外一件事则是之后一段时间里，自己在这里的生活会是怎样。
而眼下她就在打量之前一直没来得及看的室内环境。
“斋藤？”
“是！”女孩一激灵，将目光转了回来。
“不用那么紧张，这里不是你在镰仓的家，不用那么拘束的。”浅川明辉站起身，“我再确认一遍，你真的要和我住在一起吗？”
“嗯。”女孩用力点了点头，“有什么问题吗？”
浅川明辉在女孩清澈的目光面前败下阵来：“没问题，你没问题，我自然没问题。”
“那从今天开始，我就正式打扰了，浅川哥哥！”女孩笑意盈盈道。
“都说了，不用客气。”浅川明辉看着她的笑脸，只感觉十分棘手。
……
晚上九点，浅川明辉看着紧闭着门的洗手间，转身走到了沙发边坐下。
“小纸，她会影响我今天进入梦境吗？”浅川明辉传念道。
纸人迟疑了一会儿，给出了一个否定的回答。
“嗯，好吧。为了保险起见，我今天就等她先睡着，之后在沙发上入梦。”
“应该没问题，主人。”
少顷，女孩走出了洗手间。
她穿着明显有些宽大的睡衣，两手拿着毛巾来回擦拭头发。只不过动作有些迟缓，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太过疲乏的缘故。
“今天你就先睡在我的床上好了，我睡在沙发上就行。”浅川明辉看着女孩用手捂住嘴，打了个呵欠。
他之前已经简单清理过房间，不会有什么不该现身的东西出现。
女孩点了点头，拖着步子走近了浅川明辉的房间。不过浅川明辉分明看见她躺上床时，怀中还抱着自己的武士刀。
拉上门，浅川明辉也进入卫生间，清洗了一番。
仍旧是十点时，在悄悄打开房门确认女孩已经睡着之后，浅川明辉躺到了沙发上。尽管躺平的姿势让身体有些难伸展开来，但他并不在意这些。
梦境里那座奇怪的村落废墟还等着他去探索。
很快，他成功入睡，重新回到了他之前离开的地方，带着少许不同——斋藤诗织正站在他身边，一脸迷糊。而女孩十分爱惜的武士刀，也正持握在她手中。
女孩看着眼前的村落景象，再看了看一旁打扮有些奇怪的浅川明辉，用力揉了揉眼睛。
“我这是在做梦吗？”用力掐了一下手背，疼得发出嘶声的女孩仍旧看起来不敢相信。
“小纸，这怎么办？”浅川明辉用无奈的语气询问道。
纸人沉默了一会儿。
“实在不行，主人你就要求她不要泄露秘密，在这里安静等待吧。”一番冥思苦想之后，纸人也没给出什么好建议。
“不是这个意思，如果她继续住在我家，以后是不是每次我进入梦境都会自动带上她？今天她不清楚这件事情的时候都进来了，等知道梦境里有妖怪难道不会更起劲？”
“还有，如果像现在这样子，我还不能把一本叫来，很大程度上会影响到我们之后探索村落。”
不过浅川明辉没想到，他后一个烦恼很快就已另一种方式解决了。
“浅川哥哥，原来你就是阴阳师！”女孩的语气十分惊讶。
她的目光一直集中在浅川明辉的服饰上，而且并未露出困惑之色。
很显然，女孩对于阴阳师的了解也比自己想象中要多，至少通过服装就能够辨认出来。
浅川明辉只能放弃了瞒过斋藤诗织的想法。
眼前的女孩虽然一幅容易忽悠的样子，但如果认了死理，就不会改变想法——这点从她敢什么东西都不带，一个人从镰仓跑到东京来就能看出。
“浅川哥哥，你是幸德井家的人吗？”女孩兴奋地问道。
但刚说出口，她就摇了摇头，纠正了自己的想法：“不对，幸德井家的人应该都姓幸德井才对……浅川哥哥你肯定不是他们家的人。”
虽然这话也可以用来判断浅川明辉不是土御门家的人，但此刻浅川明辉没有半点吐槽的心思。
他微微弯下腰，十分认真地看着女孩的眼睛：“没错，我确实是阴阳师。但是斋藤，这件事情不能让别人知道。”
“神宫和幸得井家不是应该在这里相处得还不错吗？为什么浅川哥哥你不想让别人知道？”
“神宫和幸得井相处得不错，可不意味着神宫和阴阳师相处得不错。”浅川明辉苦笑着摇了摇头。
浅川里奈之前的态度就很大程度上说明了问题。
“为什么？”女孩微微倾斜了脑袋，疑惑地看着他。
浅川明辉试图解释一通，但却不知道如何开口。
他干脆摆了摆手：“等一下，我先把式神找来，让它警戒四周。”
女孩听话地点了点头。
片刻之后，一本多陀罗出现在了浅川明辉的视线中。
还没来得及迎上去，伴随着清脆的声响，浅川明辉就用余光瞥见身侧的女孩用右手握住了刀柄的上半部分，将刀刃从鞘中迅速抽出。
竖立持握住刀柄之后，女孩很快就将左手同样覆在刀柄上，只是这一次的位置在下半部。
她的身形微屈，双腿自然地前后摆放，呈现出随时能够发力的样子。
可最令浅川明辉吃惊的就是斋藤诗织的表情。
从他遇见女孩开始，对方就一直有些小迷糊，看上去很好哄骗。
然而随着她做出进攻姿态，女孩脸庞上显露出的凛冽神色令浅川明辉毫不怀疑，只要一本多陀罗再靠近一些，她就会毫不犹豫地发动攻击。
“那只正在靠近的生物是我的式神，它不会攻击我们。”他立刻出言提醒道。
女孩脸庞上的凛冽之色迅速退去，很快转变为迷惑，直至最后有些羞愧的表情：“对不起，我还以为是妖怪要来攻击我们。”
简单安慰了一句，浅川明辉向前走了两步，看着一本多陀罗奔行到他的面前。
“一本，这次来得有些匆忙，没来得及带肉给你。”他摸了摸一本多陀罗的大头。
纸人从浅川明辉身体中飞出，向一本多陀罗打了个招呼。
不过一本多陀罗用大手轻轻触碰了一下纸人，算作问好，接着就将目光转向了浅川明辉身后的斋藤诗织。
“主人，它是？”
“哦，你就当她是我的同伴好了，如果遇袭，你也要记得保护她。”浅川明辉看了眼女孩，同样介绍道，“斋藤，它是一本，只要吃饱了就很好相处。”
“我明白了，浅川哥哥。”女孩认真看向一本多陀罗，”它好像和我以前碰见的那些妖怪不太一样呢……”
第二十章 山洞
虽然斋藤诗织说这句话时已经收起攻击姿态，但她的武士刀并未入鞘，寒光从刀刃上反射而出，让人难以忽视刀具的锋利。
“斋藤，先把刀收起来，现在还不用战斗。”浅川明辉提醒了一句。
“啊，不好意思！”女孩匆忙应答一声，小心翼翼地收刀入鞘。
浅川明辉转回目光，看了看天色。
眼下太阳西斜，虽然离入夜看上去还有段时间，但间隔并不会长。
“一本，我离开这段时间你有没有在村落附近转悠过？”望着不远的村落废墟，又补了一句，“主要是之前离开的那只天邪鬼，你看到附近有类似于它造成的踪迹吗？”
一本多陀罗摇了摇大头。
“好吧，那我们就暂时不进入村落，先在周围探查一下。”
不过说是探查一下，其实村落附近的地势还是很容易观察得知的。
当时从一本多陀罗所在的森林向前行走了不久，浅川明辉就看见了坐落在前方的废墟。眼下再仔细看时，才发现越向村落靠近，地势就越高。
只是碍于当时夜间的迷雾与照明，以及上升平缓的地势，一人两式神并未察觉这个问题。
而按照神社中甬道的前进方向来看，神社后方很有可能是一片深谷，初升的朝阳将光从山壁上的透光孔送入，让处于石室中的任何生物都能知晓黎明的到来。
至于前往村落的路上，两侧的景象大都由丘陵与平坦地形组成，从地理上来说，确实符合关东平原的特征。
正在思考着路上的地理特征，一本多陀罗用大头蹭了蹭浅川明辉。
“怎么了？”回过神来，浅川明辉看向了自家式神。
“我听到了惨叫声，听起来像是动物被杀死前发出的声音。”
“能闻到血腥味吗？”
一本多陀罗闭上了眼睛，静静地在原地感受了一会儿。
“有，但是并不浓郁。”
“小纸，要麻烦你了。”浅川明辉转头看向自己的另一只式神。
“明白。”纸人从他身边飞起，向前而去。
“我们远远跟在小纸身后，等待它传来消息之后再向前进。”浅川明辉对着女孩吩咐道。
“是！”女孩的应答短促有力，不过片刻之间，她似乎就已经转变好了状态。
目睹她的变化，浅川明辉不由在心里感叹了一句，怎样的武士教育，才能将不过这个年纪的女孩训练成这样。
不过感叹归感叹，浅川明辉很快收回心思，放轻脚步朝着纸人离去的方向前进。
前方是一座低矮的丘陵，与之前前来这里时道路两侧的景象并没有什么不同。
“主人，我似乎看到了一个……人类孩童？”纸人传来的念头有些惊异。
想想也是，在这样的环境里碰到孩童实在是有些奇怪的情况。
“她……好像刚刚用手杀死了一只鸟，正在把鸟捏在手里，似乎要带去什么地方的样子。”
纸人所处的地方已经越过了丘陵的最高点，浅川明辉并不能看见它的位置。
“你继续观察，我和一本马上就过来。“浅川明辉带着一人一式神加快了脚步。”
“主人，她进入山洞了，不知道是不是为了处理那只鸟。”
在纸人传来信息的同时，浅川明辉也已经踏上了丘陵的高点，他能大致看到眼前的地形。
在离丘陵不远处，有一条细细的溪流经过，看起来还算清澈。
“不会，如果要处理被杀死的鸟类，假设要将这只鸟做成食物，她肯定要先去小溪边上，有流水的话这些事情做起来会方便很多。”浅川明辉很快做出了判断。
“小纸，将山洞的位置指给我。”他在脑海中对纸人下了命令，“一本，到了山洞口，你就在外面警戒。”
“为什么这次还是不带我？”一本多陀罗的念头中似乎有些委屈的意思。
“山洞适合小纸发挥，一本你只有在平地上才有发挥的空间。”解释了一句，浅川明辉立刻动身。
“浅川哥哥，你不带上我了吗？”女孩问道。
她同样在打量着四周的情况，注意到浅川明辉有动身的倾向才开口喊住了他。
“跟我来，剩下的事情等到了洞口再说。”
丘陵不算陡峭，但要在尽量不发出动静的情况下下山可不是件容易的事。所幸一本多陀罗虽然只有单腿，但行动的稳定程度比起浅川明辉要稳定太多。
至于斋藤诗织，看她稳定的步伐就知道对此不会少了训练。
轻风吹过，带着几块小石子滚下了丘陵。
浅川明辉来到了山洞口，而纸人也从更高的位置飞到了他的身边，告知他周围并没有异常情况。
从入口看去，山洞内部只有一片黑暗，根本无法探查到一丝内部的情况。
“似乎有些不对劲，我们看不到里面不应该是太阳的位置造成的。”浅川明辉抬头看了一眼夕阳。
夕阳处在他们右侧偏后一些，虽然不多，但仍旧会有光照入山洞，不可能完全看不清内部的情况。
“斋藤，还有一本，你们两个留在外面，我和小纸进去看看。”
“不行，我也要一起进去，武士不能在面对危险时退缩。”不等一本多陀罗答应，女孩首先提出了异议。
正当浅川明辉准备尝试说服她时，洞内出现了一个人影。
“主人，就是她，刚才我看到的就是这个小女孩。”在看到对方的面貌之后，纸人第一时间做出了反应。
从洞内走出的小女孩似乎有些诧异，她看着浅川明辉和斋藤诗织开了口：“大哥哥，小姐姐，你们是来做客的吗？”
“做客？”浅川明辉看着小女孩手上仍旧残留着的血迹，皱着眉头重复了一遍。
眼前的小女孩完全不清楚附近村落废墟的可能性实在很小，隔着不过两座丘陵，就能看到村落。哪有人宁可在荒郊野外生活，也不肯去可能有人烟的地方的？
“是啊，做客。”小女孩似乎看穿了浅川明辉所想，“我是刚刚流浪到这里来的，你们是第一批我在这里看见的人！”
浅川明辉皱着的眉头稍稍缓解了一些，他转头看向纸人。
“暂时没有问题。”纸人摇了摇头。
再次上下打量了一下小女孩，对方的穿着破破烂烂，很明显是穿过许久又没有机会缝补的衣服，而她手上的血迹也证实了流浪之人多少会掌握的生存之道。
在看起来并没有什么植物果实可以食用的附近地区，捕杀这些动物是他们不一定可靠，但却很必要的食物来源。
“没错，我们是来做客的。”浅川明辉对着小女孩微笑了一下，对斋藤诗织吩咐道：“诗织，你跟在我身后。”
紧接着，他默念咒文在手心燃起了一团火焰，如同补充说明般加了一句话：“山洞里太黑了，我们还是点燃火焰再进入吧。”
然而，浅川明辉的眼神却在火焰上凝固了。
这是与现实世界中无二的正常火焰，而非夜晚时看见的淡蓝色！
可现在不是深究的时候。
他展示实力是为了避免之后念诵咒文需要的时间，而不是探究火焰的颜色。火焰颜色在白日间产生改变，完全是他没有预见的事。
小女孩露出了惊喜的神色：“大哥哥，你还会生火吗？这里附近能用来生活的材料不多，我白天都不舍得生火的。”
“就当是个小技巧好了，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事情。”浅川明辉笑了笑，跟着小女孩慢慢迈步进入山洞之中。
山洞的漆黑有些异乎寻常，似乎光线在其中会受到不小的压制。
浅川明辉举火走在前方，而纸人同样散发着光亮飞行在一旁。
“你对山洞的构造有什么了解吗？”眼看前方就是一个转角，浅川明辉开口问道。
小女孩迈步过了转角：“我不是很清楚呢，这里实在太黑了，看不清楚东西，我只敢在最浅的地方呆着……”
话音未落，斋藤诗织突然一步跨越了浅川明辉，大喊出声：“危险！”
山洞中有回音响起，震得浅川明辉耳膜发疼。
金铁交鸣声突兀响起，听起来像是女孩拔刀硬碰了什么东西。而浅川明辉手中的火焰，也随之摇晃起来，看起来就要熄灭。
“怎么回事？”浅川明辉稳住情绪，沉声问道。
“我的知觉告诉我刚刚有恶意朝着浅川哥哥你过来，所以就直接拔刀硬碰了。”女孩的声音微颤，听起来刚才那一下对碰吃下了不小的力。
“那个女孩呢？”浅川明辉看着前方的一片漆黑，向纸人传念。
“消失了，刚刚在斋藤……小姐出刀的时候，就消失不见了。”
“是她对我发动攻击的吗？”
“很大可能，但主人你现在的当务之急是照亮山洞，黑暗之中不是我们能够发挥实力的地方。”
“点亮洞窟……我有办法了！”浅川明辉沉吟了片刻，“斋藤桑，还有小纸，给我一点时间。”
“是！”女孩用短促的音节完成了回答。
浅川明辉立刻念诵起咒文。
点点绿华从他左手飘出，凝结成看上去十分干燥的叶片。而将叶片放入右手的火焰之后，他的左手又重新出现了数滴水滴。
眼看火焰因为叶片加入而旺了不少，浅川明辉又将水滴依次倒入火焰。
不过转眼，已经黯淡成淡黄色的火焰重新腾起，照亮了洞窟。
一道黑影从侧前方冲了过来，却被斋藤诗织稳稳地挡了下来。但看女孩的样子，似乎并不能支持很久。
黑影赫然就是刚才消失的小女孩，但在某些细节上却有些不同。
譬如，她的右手臂显现出青黑色，正与斋藤诗织的武士刀正面碰撞在一起。
而她看到火焰时露出不再是惊喜之色，而是厌恶与惧怕交杂的神色。
浅川明辉清晰地捕捉到了这点，将手中火焰分散，少部分飘至了身后，封住了洞窟的出口，大部分则簇拥至女孩的身边，配合她进攻或者防守。
纸人则冲了上去，直向着小女孩的胸口而去。
“铛”的一声，再次有金铁交鸣声响起，不过这次是纸人与小女孩左手碰撞发出的声音。
“主人，天邪鬼虽然比一本的精神意志要强一些，但动用精神攻击依旧是好办法！”纸人传念提醒道。
“我明白。”浅川明辉应声道。
驱散黑暗之后，精神攻击也只有他来完成。
头疼随着咒文而来，浅川明辉感觉到一股暖流从自己身体中被抽离而出，直奔“小女孩”而去。
似乎与第一次对一本多陀罗使用时有些不同。
咒文的效果也十分明显，对方的动作一下虚弱，被纸人与斋藤诗织同时伤到了手臂。
但“她”的伤口却十分异常，并未出血，而是皮肤崩裂而开，露出下面渗出青色血液的青黑手臂。
“小女孩”愤怒地大吼一声，用力向后一跳，大口喘息起来。
“一本，你过来，堵住山洞的出口。”稍稍恢复了一些之后，浅川明辉向一本多陀罗传念道。
很明显对面的“小女孩”已经陷入劣势，只要再次攻击就能俘获或者击杀“她”。
接着，浅川明辉抬起自己的右手使劲一挥。簇拥在女孩身边的火苗顿时如同箭矢一般朝着“小女孩”飞去。
很快，“她”的周身衣物出现了破损，甚至皮肤也变得焦黑，被烧裂开之后便能看见其下的青黑皮肤。
“小女孩”痛苦地试图逃离，但簇簇火苗仿佛已经将目标钉于“她”身上，无论如何都不会偏离。
“小纸，你刚刚为什么判断它是天邪鬼？”大局已定，浅川明辉看着挣扎变弱的“小女孩”，开口问道。
“打掉一层皮肤之后，显露出的另一层皮肤的特征正符合。我曾经跟主人你提到过，天邪鬼擅长伪装成他人，恐怕这个小女孩也就是天邪鬼伪装成的……”
虽然比起之前制服一本多陀罗时状态要好上不少，但浅川明辉的手仍然用不上力。他只是保持沉默，望着外表是小女孩模样的天邪鬼。
天邪鬼伪装成人靠的是吃掉他人，依靠他们的皮肤进行伪装。而伪装成小女孩，正意味着它吃掉了小女孩。
第二十一章 天邪
天邪鬼在被灼烧的痛苦中挥舞着自己的手臂，看起来已经没有了与浅川明辉一行人对抗的能力。
“斋藤不要冒险，小纸，你去看看什么情况。”浅川明辉勉强站了起来，对一人一式神发号施令。
相对来说，纸人在面对妖怪时自保能力要强一些。
纸人缓缓地靠近了天邪鬼，仔细观察后传念道：“主人，它的确受伤了，我感觉到它身上的灵力波动很不稳定。”
“等一下，小纸，你说你感受到了它身上的灵力波动？”浅川明辉止住了纸人的念头，“我们刚刚发现它时，你没有感受到吗？”
纸人摇了摇头。
“那你听说过天邪鬼能够隐藏灵力波动的类似事迹吗？”浅川明辉没有死心，继续追问。
“也没有，主人，我真的不清楚。但是，如果主人你能够强行压制它的魂念，是可以提取它的记忆的，从那里肯定能得知原因。”
“嗯……”浅川明辉沉吟一声，继续盯着天邪鬼，观察着它的动静。
这妖怪的动作越来越小，而根据纸人传回的念头，它的灵力波动也在越变越弱。
“准备下手，斋藤，你来给它最后一击，没问题吧？”浅川明辉看着女孩。
女孩静默地轻轻点头，保持着警戒的姿势靠近了天邪鬼。
纸人在天邪鬼的正上方散发着光亮，看起来正在镇压着它。
陡然间，一道漆黑的阴影从天邪鬼身体中窜了出来，直奔女孩而去。
遭逢变数，斋藤诗织以最快的反应速度将武士刀斩了下去。
可黑影虽然被一刀两半，却在飞行过程中重新融合在一起，只是颜色看起来淡了一些。
正当它要触碰到女孩时，一道薄薄的光膜出现在它的面前，恰好挡住了它的去路。
“主人，这样就好办了。天邪鬼的魂念失去了身体，这个时候只要能压制它，就能读取记忆了。现在就是最好的机会！”
变化接踵而至，浅川明辉得到纸人的传念，忍住头疼，来到了光膜之前。如同之前一样，他连结上了天邪鬼的思维。
只不过这次不是为了收服它，而是为了压制。除了保证不会损害到它的记忆之外，浅川明辉并没有任何留手。
很快，随着头疼的加剧，浅川明辉成功查看到了天邪鬼的记忆。
又是一片黑暗呈现在他的眼前。
而当图像再度出现时，他已经进入了天邪鬼的视角。
只不过图像十分黑暗，四周的环境勉强能看出是在某个隐蔽的地方。
“有人吗？”稚嫩的声音响了起来。
而这个声音浅川明辉十分熟悉，正是天邪鬼伪装成小女孩时的声音。
天邪鬼似乎十分激动的样子，差点控制不住自己的动作。不过，在片刻之后，它还是用十分稳定且温柔的声音回答了小女孩：“有人。孩子，你是来干什么的？”
这道声音听上去很像是年龄二三十的青年女性发出，对小女孩有着天然的安抚作用。
“您好，我是来找宝物的！这里太黑了，我什么都看不到，所以才开口问话的……”小女孩的话语显示出她的心情安定了不少。
“到这里来，孩子，我知道和宝物有关的消息。你太辛苦了，在我告诉你消息的时候好好休息一下吧！”天邪鬼劝诱着小女孩。
“我……不辛苦！只要找到宝物，村子就有救了！我现在就过来，姐姐告诉我消息就好。”
“好，那就过来吧。”听见小女孩答应下来，天邪鬼自然能够再多忍耐一会儿。
循着声音的方位，小女孩靠近了天邪鬼所在的位置。
“姐姐在这里吗？”
“是的，姐姐就在这里，让姐姐抱一抱。”天邪鬼的声音愈发温柔。
“好的，我过来了！”小女孩清脆的声音在山洞中回荡着。
她触碰到了天邪鬼的身体。
“姐姐，这是怎么回事，你的身体怎么这么硬？”小女孩不解的抬头看起，隐约在黑暗中看到了青黑的头颅。
“不对，你是妖怪！放开我！我要回村子告诉爸爸妈妈还有村长！”小女孩尝试着离开，却被天邪鬼一把揽在了怀中。
它贴近了小女孩的耳朵。
“你没有说错哦，我就是姐姐！”在用青年女性的声音说完前半句之后，天邪鬼又换成了小女孩的声音，“我还可以是你呢。”
声音动人，可传到小女孩的耳中可怕程度要甚于世上任何一事。
“放开我！让我回家！”小女孩尖叫起来，声音比起天邪鬼模仿她时的刺耳许多。
“你听，说话都不好听了。就让我来代替你回家，告诉你的爸爸妈妈，还有村长好了。”天邪鬼继续用着小女孩的声音。
它感到有水滴溅在手臂上。
“哦？是哭了吗？别哭别哭，马上就结束的，不会痛的。”仿佛安慰着小女孩，天邪鬼开始了它伪装成别人的过程。
尽管光线很暗，且是以意识观看，浅川明辉仍旧抑制不住自己想呕吐的冲动。
天邪鬼扒下了女孩的皮肤，吃下了女孩，将女孩的皮肤蒙在了自己身上。
接着，它的身体有了大小上的变化，直至成为与女孩差不多的体型。
“嗯，村子里有村长、神社、还有守夜人……”天邪鬼搜索着女孩的记忆，“现在就回去告诉他们这里有妖怪这个坏消息吧！”
这是女孩最后的念头。
故意等到了下午，天邪鬼回到了村中。在散布相反位置有妖怪的消息之后，它找到了女孩的几个好朋友，讲述了宝藏的消息。
“真里酱，怎么了？不是说外面有妖怪吗？这个时间往外跑很容易出意外的。”一名男孩反对道。
“优人，你还是不是男人了！真里酱都说了宝物和妖怪距离很远，如果拿到了，村子就有救了！”另一名男孩嘲笑了他一句。
“我……我当然是男人了！我只是担心危险！”优人大声反驳，“真里酱，你说我们什么时候走？”
“等家里人做晚饭的时候偷偷溜走，不容易被发现。”用着河合真里的声音，河合真里的记忆，天邪鬼轻而易举地诱骗到了另外几个孩子。
等它把孩子们带到山洞之后，自然如法炮制，将孩子们以同样方式处理掉了。接着，它将少许血迹涂抹在河合真里的皮肤上，赶回了村庄。
此时，村庄的大人们正在寻找自家没有回来吃完饭的孩子们。
天邪鬼迎上了河合真里的母亲，假装哭了出来：“妈妈！优人他们都被妖怪抓到了，我藏在草丛里躲起来没有被抓住，一个人跑回来的！”
河合百花看见自家女儿身上血迹的样子，又乍然听见她的哭声，一时间失去了分辨能力。
“俊平，你也听到了吧，赶紧去告诉村长，我来照顾真里。”她一边吩咐着丈夫，一边将“女儿”带回了家。
不多久，村里就传来了抽调部分人手寻找被抓走的孩子的消息。而河合百花抱着自家孩子，却有了一股说不明道不清的奇怪感觉。
但除了自家女儿身体似乎硬了一些，其它又没什么不同。
考虑到因为惊吓导致身体僵硬，河合百花摇了摇头，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河合夫人，我们两人奉村长的命令，前来守卫真里，以免她再被妖怪盯上。”门外传来两道声音。
河合百花离开了躺在床榻上的女儿，前去门口确认了二人的身份，回到了自家女儿身边。
“河合真里”楚楚可怜地看着河合百花，请求道：“妈妈，我有点困了，今天能抱着我睡觉吗？”
“嗯，安心睡吧，妈妈会保护你的。”河合百花不再多想，抱起了身体僵硬的女儿。
河合家的门外，两名守卫只隐约听到母女二人交谈之声，接着就没了声响。
没过多久，河合家的门打开了。
河合百花出现在两名守卫面前，表情严肃道：“你们其中一位可以跟我来一下吗？我女儿似乎身体出了些问题。”
看到河合百花面容严肃，两名守卫商量了一下，分出一人随着进屋。
守卫来到了河合真里就寝的地方，看着隆起的被褥，有些疑惑：“河合夫人，您说的身体出了问题是？”
“哦，是这样的……”刚听到一半，守卫就失去了意识。
没过多久，守卫独身出了门，有些语气急促地和另一名站岗的守卫说上了话：“我得先去报告村长，真里的身体真的出了问题，可能要借助灵火才能解决。
另一名站岗的守卫闻言，没有多问，让对方立刻去找村长，自己严守这里。
守卫依言跑着离去，河合家中也再次安静下来。
而站岗的人并未意识到，河合家此时已经空无一人。
……
“套了层河合真里的皮不够，还得把河合百花和这守卫的一起套上！”一边奔跑着，天邪鬼一边向路边啐了口。
循着渐渐升高的道路，它径直来到了神社之前。
“守卫栗原晋请求拜见神官大人，河合家的女孩急需灵火救助。”天邪鬼高喊道。
“进来吧！”一道身影出现在房舍门口，招呼道。
天邪鬼硬着头皮，穿过了神社的鸟居。
尽管有些艰难，它终究穿了过去。
“栗原，你怎么回事？刚刚碰到妖怪了？”神官有些怀疑的看着守卫。
“河合家的女孩碰到妖怪，身上出了问题，我可能沾染上了什么吧。”天邪鬼做出了苦笑的表情。
“跟我来。”神官吩咐道，当先进入了房舍。
掀开地道，天邪鬼跟着爬下梯子，走过了长长的甬道，来到了石室之内。
在一套它看上去有些复杂的装饰中，灵火正在静静燃烧着。天邪鬼尽力压制着自身的恐惧，来到了灵火之前。
村落里的人对灵火都有尊崇与畏惧，伪装过后，他人看到“守卫”身体颤抖也属于正常情况，谈不上异常。
“守卫栗原劲，将事情详细说一遍。”一道有些苍老的声音传了过来。
天邪鬼抬起头，看到了一张自己熟悉的面孔。
就是这个神官，借着灵火击杀了自己不少的同伴，害得大家晚上都不敢出来活动。不过现在机会到了自己的手中，他完了！
天邪鬼张开嘴，从中取出了一簇幽蓝色的火苗，扔入了灵火中。
“你！栗原晋，你这无耻的叛徒！”老神官从守卫抬头时的眼神里发现了不对，可惜已经来不及阻止对方的动作。
他眼睁睁地看着灵火发生了变化。
从灵火的中心开始，一簇幽蓝色顶替了橙黄色，随之渐渐扩散。原本温暖的灵火，已经慢慢带上了森冷的感觉。
不过天邪鬼并不在意这些，它发疯一般击倒了一旁的几名神官，直接逃出了石室。
心里虽然想着为同伴报仇，可它最珍惜的还是自己的生命。天邪鬼知道老神官最重视灵火，自然也不会丢下灵火跑出来追它。
事实也的确如它所料，天邪鬼顺利跑出了地道，离开了神社，躲在村落的阴影中观察着神社的变化。
笠木折断，注连绳散落，玉垣崩塌，神社已然走向了破败。
听到动静，许多村民都从家中走出，前去神社打探发生了什么。
可神社之中的神职人员数量极少，除了外派的，唯一执守鸟居与房舍的只有刚才领路的那位神官。
而如今，他也不知道在哪里。
村民们越聚越多，在天邪鬼的窃喜中朝着神社靠去。
到此，天邪鬼已经笃定村庄沦陷只是时间问题，它慢悠悠地找了个空当溜出了村子，回到了自己的洞穴。
山洞中，除了它偶尔使用的几块石头，就只剩下孩子们的遗留物。
衣服、鞋子以及……皮肤。
浅川明辉感觉自己的意识被突然弹了出来。
当他定神看去时，却发现天邪鬼的魂念已然消失殆尽。
“主人，查找魂念的记忆是会影响到魂念本身存在的，尤其是这种妖怪，这是正常情况。”纸人看到他发呆的样子，以为浅川明辉是因不能再查找记忆而疑惑。
浅川明辉摇了摇头，在原地坐了下来。
山洞外，夕阳西沉，黑夜已然降临。
第二十二章 解脱
浅川明辉站在原地，半晌没有出声。
用力呼吸了几次之后，他终于开口道：“你们先跟我来。”
他的声音有些沙哑，带着一股强自抑制的感觉。女孩与纸人虽然有些疑惑，但既然浅川明辉说了跟着他，一人一式神也就自然听从了。
领着斋藤诗织和纸人稍作兜转，浅川明辉找到了被天邪鬼认作巢穴的空洞。
在他手上火焰的照耀下，女孩隐约看见地上有些淡粉色的东西。
“浅川哥哥，那是什么？”女孩抬头问道。
“小纸，你猜到了吧？”浅川明辉没有回答女孩，反而回头问了纸人一句。
“是……皮肤吗？”纸人犹豫着。
“没错，和之前天邪鬼身上穿着的一样，都是皮肤。”浅川明辉看着这令人有些毛骨悚然的东西，却并没有产生恶心的情绪。
“浅川哥哥，你怎么不说话？”斋藤诗织捏了捏他的手。
“斋藤你……”浅川明辉犹豫了一下，“其实我刚刚不应该带你过来的，才从天邪鬼的记忆当中脱身，我有点不清醒。”
“是什么可怕的东西吗？”
“可怕，也可怜。”浅川明辉叹了口气，“你如果真想看，做好心理准备。”
想了片刻，他又补了一句：“你记得天邪鬼是怎么伪装成小女孩的吧？”
“嗯，我记得。”女孩应道，表情随之变得有些不可置信起来，“浅川哥哥，你说的不会是？”
“就是你想的那样，我必须要来处理掉这些东西。”他当先走了过去。
他既然读取了天邪鬼的记忆，对于这些皮肤有什么作用自然是一清二楚。
所谓皮肤，不仅被天邪鬼用作外观上的伪装，更重要的作用，在于用它困缚住受害者的魂念。仅靠外表，对于感知灵敏的人来说，很有可能因为某些因素被识破。
但当它困缚住了原主的魂念之后，无论是原主的记忆，或者是平日间的习惯，天邪鬼都可以依靠这些皮肤轻易得到。
而当时天邪鬼能够仅仅受到神社小部分阻拦的缘故，就在于它罩在身上的不仅仅只有一层，而是三层。
这三层皮肤有着各自的魂念，各自的记忆，加之它吞吃了这三名受害者，神社对于妖怪的排斥就在极大程度上被削弱了。
但是反过来说，这三层皮肤虽然让天邪鬼成功伪装进入了村庄，但也限制了它实力的发挥。假设在放出幽蓝火种之前被老神官发现，那以当时的情况来说，天邪鬼很难逃出石室。
只需要多加防备，限制住它的行动，时间一长，在灵火之下它必然会被老神官制住。
可惜，这些事情没有如果。
“主人，你准备怎么办？”纸人跟了上来，看着浅川明辉站在这些物件前一言不发，忍不住传念。
“用火烧，只要烧掉了这些东西，被困缚住的魂念就能被放出来了。”浅川明辉捡起了其中一块皮肤。
火焰在他的右手中腾起，包裹住了这遗留物。
一道淡淡的光影从火焰中浮现，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看光影逐渐成型后的样子，应当是小女孩的母亲河合百花。
“谢谢……您，帮我从……这里……解脱。”言语断断续续间，河合百花向浅川明辉鞠了一躬。
“您还需要忍受一会儿被火焰灼烧的痛苦，很快就好了。”浅川明辉不知道如何去安抚对方的痛楚，只能象征性地安慰了一句。
“看您……说的，只要……能逃离……苦难，短时间……的痛苦又算什么呢？”河合百花尽力露出了一个微笑，只是在浅川明辉眼中，这浅浅的微笑中包含着无尽的苦涩。
“请不要说话了，等火焰燃尽，您再与我交谈吧。”浅川明辉打断了对方的言语。
斋藤诗织走到了他身边，看着灼灼火焰，与火焰上方的人影。
“她是小女孩的妈妈。”看见斋藤诗织的眼神，浅川明辉解释了一句。
少顷，浅川明辉手中的火焰渐渐黯淡下来，河合百花的身影也不再因火焰而闪烁。
只是他和女孩都能看出，对方的身影正在不可违逆地淡去，再无法久留世间。
“我还有几个问题，恳请您回答我。”河合百花看着浅川明辉，变得有些焦急起来。
“请说。”
“村子怎么样了？”她的眼中满是期待。
浅川明辉犹豫了一下。
“请您说实话，我只是想知道最后发生了什么。”
“我明白了。”浅川明辉叹了口气，“在天邪鬼杀死了您之后，它又杀死了一名守卫，借着守卫的身分污染了村中的灵火。”
“现在呢？”
“村子和神社都已经破败，我在村落里没有找到任何村民存在的痕迹，晚上的神社成了妖怪盘踞之地。”
“我……”尽管已经有了心里预期，河合百花还是用手捂住了嘴。
她想要流泪，可身为快要消亡的魂念却做不到这一点。
“我害了村子……这都是我的错。”她愈发不稳定的身影震颤了几下，好一会儿才勉强恢复稳定。
“这不是您的错，请不要自责。在这件事情上，您没有任何责任，母亲对女儿的爱不是造成村落破败的原因！”浅川明辉语气严肃道。
“谢谢您……”在毫不实际的期待中，她问出了最后一个问题，“既然是这样，真里她……”
浅川明辉分明看到，她下半身的身影已经消散。
“我明白了，您不用回答了。”看到浅川明辉保持着沉默不语，河合百花惨笑着补了一句，“如果您愿意，请让我的女儿也从苦难中解脱。”
她的身影已经只剩腹部以上，再有片刻便会消散而去。
“请放心，我已经杀死了天邪鬼，您的女儿必定不会再受苦难！”浅川明辉正色道，言语中，有着浓烈至极的肯定之意。
“谢谢。”留下这句话，河合百花的身影完全消失，化作无数光点四散而去。
“浅川哥哥，她走了？”斋藤诗织用微弱的声音问了一句。
“走了，不用再遭受天邪鬼给她一家带来的苦难了。”一边说着，浅川明辉一边将剩下几张皮肤以同样的方式处理掉了。
剩下的孩子们问题更加简单。
有询问同伴如何的，也有询问宝物如何的，有没有帮到村子。
浅川明辉一一给了他们愿意听到的答复，看着他们的魂念相继在山洞中散去，不留痕迹。
只剩下天邪鬼倒下的地方，有它残留的身体，以及覆盖其上的，小女孩的皮肤。
“这是最后一个孩子了。”浅川明辉看着显得破破烂烂的皮肤，以及皮肤之下的青黑色，勉强维持着面无表情的状态，“你们都不要靠近，我自己来。”
闻言，想要上前帮忙的纸人停下了飞行的动作，只能漂浮在不远处看着浅川明辉的动作。
“你是叫，小纸吗？”斋藤诗织的声音传了过来，“我听到浅川哥哥这么叫你的。”
纸人点了点头。
“浅川哥哥是第一次碰到这样的事情吗？”女孩认真问道。
“是的，斋藤桑，主人是第一次面对这样的事情。”纸人传念回答。
看着浅川明辉独自上前的身影，纸人虽然有心劝解几句，却不知道说什么。
另一边，浅川明辉终于成功将两者分离开。
天邪鬼伪装成河合真里时做出的各种表情都已消失，女孩还算完整的面部只余下空洞。
“你的母亲解脱了，你也可以解脱了。”随着火焰燃尽遗留物，浅川明辉看到女孩的魂念缓缓出现。只是比起其它人来，还要黯淡许多。
“谢谢你，大哥哥。”女孩朝浅川明辉飞来，轻轻拥抱了他一下，随即消散而去。
浅川明辉在原地默默站了几秒，旋即转身走向洞外：“我们走，是时候到村落里去了。”
没有回应，一人一式神只是默默跟上了他的脚步。
山洞外，一本多陀罗同样接到了纸人的传念，有些不明所以的它只能迈开步子跟上了队伍。
红月照耀的大地上，浅川明辉终于把刚才郁郁的情绪暂时甩离了自己。
如今进行的探索，关系到的不仅是他自己，他必须考虑队伍中其他成员们的安全，并决定对此地的探索究竟需要做到什么地步。
是尝试去挽救这座废弃村落？还是了解情况之后直接离开，等待以后有机会再前来？
“不要自己寻死，现在的这些妖怪不是你能对付的。有幽火的环境是便于它们发挥的地方，至少现在，你没有办法挽救这座村落。”一道声音突然出现，打断了浅川明辉的思绪。
“我到底应该怎么称呼您？您现在出现又是为了什么？”浅川明辉有些无理地打断了对方，直截了当地提问道。
“叫我白狐就好……至于为什么出现，不就是为了避免你带着你这些伙伴去送死？”白狐反问道。
“那刚才面对天邪鬼的时候……”
“你们不是自己就对付了它吗？为什么还需要我？”魂念顿了一顿，“我现在的状态，想要帮你们正面作战只能是成为累赘。”
浅川明辉沉默了一会儿，明白对方并未说谎。
他刚才表现出的无理，很大一部分是因为看到天邪鬼的记忆之后，进行的发泄。
“白狐前辈，您以前见过天邪鬼吗？”浅川明辉岔开了话题。
“怎么会没见过，那会儿平安京附近出没的妖怪可不少。”对方难得叹了口气，不知是在感慨些什么。
“对普通人来说，这种会伪装会暗中偷袭的妖怪是极大的危险。碰到妖怪，只要有腿，他们都会试着逃跑，而过程中哪怕只有一两个阴阳师为他们拖住时间，阴阳寮都不会放任平民在妖怪的利爪下死伤。”
对方是在感慨，浅川明辉却听到了一个新的称呼。
“阴阳寮是什么？您的主人是阴阳寮的人？”浅川明辉下意识追问道。
“不记得了。我的主人兴许姓安倍，兴许姓贺茂，至于主人他在不在阴阳寮中，我已经没有印象了。”白狐的言语中有些落寞，“你既然是个阴阳师，想要学点相关的东西，我还是可以尽量教教你的。”
“为什么您愿意教我？”。
“你的品性现在看来至少不坏，解决这些乱子少不了阴阳师。”
浅川明辉沉默片刻，正准备做出回应时，白狐重又开口道：“先不说别的，你之前在村落里遇到的残像不会造成什么危险，可以去看看。其它事情，等之后再论。”
“什么意思？”
“它的危险性就是附带的火焰引起的。”
闻言，浅川明辉思考片刻，点了点头，向一人两式神传出了念头。
“主人，你确定要这么做吗？”纸人质疑道。
浅川明辉有些无奈：“不这么做，我们还能怎么办？已经没有其它线索去找了。”
纸人思考了一会儿，点头答应下来。而一本多陀罗和斋藤诗织，则从一开始就没有提出异议。
十几分钟后，一行人赶到了村庄。浅川明辉仅仅注意警戒四周，便踏入了雾气之中。
虽然并没有任何言语上的表示，但他现在迫不及待地想了解这座村落里发生的一切。
妖怪最后到底对村子里的人们做了什么？最后又有没有村民幸存下来？
沿着前一次前进的道路，浅川明辉特意降低了队伍的行进速度。
天邪鬼已死，村落里可能发生的任何变故他都要考虑在内。
红雾之中，蓝白色的亮光再度闪现。
招呼上队伍之后，他朝着亮光的方向行进了一小段路，终于看见了与上次相似的黑影。
而这次，他主动靠了过去。
黑影手中的火焰仿佛察觉到什么一般，忽地腾了起来。
“用你的火焰和它接触。”正为难时，白狐突然出言提醒了浅川明辉一句。
他当即召唤出火焰，同黑影手中的火焰进行触碰。
两团火焰突然相融在一起，发出“滋滋“的声音。不过多时，它们又重新弹了开来。
但是这一次，黑影手中火焰不再腾起，转而静静地燃烧，似乎已经平静了下来。
第二十三章 巡夜
其实在探查天邪鬼的记忆时，浅川明辉已经知道了眼前这道身影可能的身分。
这是村落里的巡夜人，他们会在夜间手捧灵火进行巡视，以防止妖怪来袭时无人发现。除了神社里的神职人员外，他们可以说是村子里地位最崇高的人。
一边想着，浅川明辉一边接触到了残像。
……
“从今天开始，村子里就需要巡夜人了。”一名老者站在看起来不过二十多岁的青年面前，神情看起来很是疲倦。
“村长，为什么？”此时此刻，尚未成为巡夜人的青年男子疑惑道。
“神官们撤走了大半，只有我的那位老朋友因为身体原因留在了这里。”老人咳嗽了两声，咳得弯了腰。
青年立刻上前轻轻拍打着老人的背部，有些担忧道：“村长，您没事吧。”
“我没事……”老人缓了一口气，慢慢直起腰来，“难的是村子。”
“您的意思是？除了神官们离开以外，还发生了什么？”
“灵火正在逐渐衰败……除了依靠它的庇佑之外，我们还要自己想办法。”老人的目光中有着无奈，“以后的夜晚会更加凶险，必须要有人彻夜不眠，捧着灵火进行巡视。”
“可这样的话，他们不是会成为妖怪的首要目标吗？”青年感到十分不解。
“只有这样，我们才能想办法防备它们。”老人的神情一黯。
自村庄拥有了灵火之后，附近的妖怪对此一直既忌惮且垂涎。但碍于灵火曾经的强度，它们夜晚只能在村庄外围徘徊，甚至都不敢靠近村庄。
而近来已经有妖怪进入了村庄的范围，虽然距离神社还有一段距离，但它们的行为看起来更像是在试探，尝试找出灵火如今能够有效的范围。
也正是因为发现了这一点，这位村长与神社中唯一留下的老神官仔细商量之后，拿出了这个不是办法的办法。
“我明白了，村长。我相信您与矢野神官的判断，请让我成为巡夜人。”青年听罢，毫不犹豫地做出了选择。
“拓己，你真的想清楚了吗？”听到青年果断应下此事，虽然对于村落里的年轻人如此热爱村子感到自豪，老人却怎么也开心不起来。
这份对村子的责任感可能会让他们碰上无法化解的危机，可村庄的存续眼下也已经岌岌可危，老人没有多余的选择。
于是，在挑选出村子里精力充沛，身体强健的一群年轻人后，少数几个被老神官带走，接替离开的神职人员维持神社的运作，剩下的大部分则在经过训练之后，成为了巡夜人。
而这位被称作拓己的青年，则成为了巡夜人。
所有巡夜人被简单分成了四个班组，单双日中，四个班组渐次轮换，每天夜晚出动两个班组，各自值守前半夜与后半夜。
巡夜的日子虽然并不好受，但好在巡夜人们的身体和精神都撑了下来。面对时不时就出现在面前的妖怪，他们鼓起勇气吸引对方的注意力，想尽办法与它们对抗，直到神社里的几位见习神官赶来帮忙。
作为巡夜人执守了八年之后，拓己年龄已经接近三十，按照规矩，这些巡夜人们会将职责交给新一批青年，以作循环。
可村庄却在一夜之间不明不白地遭受了灭顶之灾。
巡夜人们当然也未幸免，手中的幽火转变成了灵火，对他们造成了难以尽数的折磨，直至被妖怪杀死，魂念化作执念，成为残像留在此地。
而幽火也附着在他们记忆中的灵火之上，成为了浅川明辉眼下看到的火焰。
在浅川明辉接触过残影之后，灰黑色的身影显然变得有些不稳定起来。但一段时间过后，浅川明辉亲眼看着它又重新稳定下来，继续着缓慢而轨迹固定的移动。
浅川明辉原本已经多少稳定的心绪再度波动起来，即使记得这里是梦境，可这位巡夜人的遭遇却仍旧吊起他心中郁郁。
“要是多几个神职人员，或者多一两个阴阳师，或者来两个和尚帮忙，这村子也不会有这样的结局了。”白狐感叹道。
“您这是……什么意思？”
“阴阳师本身的名字就说明了特点，至于和尚们……对付妖怪可是他们一直以来的功课。”
浅川明辉点了点头，将自己看到的这些向式神与女孩简单讲述了一遍。
整支队伍陷入了短暂的沉默，片刻之后，浅川明辉先开了口。
“虽然村子后来的遭遇让人同情，但这已经是过去的事情。我知道了村庄破败的直接原因是天邪鬼污染了灵火，可如果那些神职人员没有离去，这里也不会发生这些事情。”他像是在喃喃自语，又像是在说给整只队伍听。
“忘了我之前说过的话了？你现在继续探索下去，只能是带着你的这支队伍送死。”白狐提醒了一句。
尽管浅川明辉此时的脸色并不好看，他也只能认可白狐的说法。
看着四周弥漫的红雾，他不禁生出束手无策之感。
“以后还能回来，不差现在。”白狐又加了一句，“你既然明白了这村子里发生的事情，也就不会一直被困在这村子里了。”
“这是什么意思？”浅川明辉疑惑道。
“这类废墟也不止一座，说不定也有村落尚有活人。”
浅川明辉默念着白狐的回答，一时间摸不着头脑。
至于一本多陀罗那位“大家伙”的下落，他现在也只是通过脚印和天邪鬼的记忆知道，对方进入了石室之中而已。
“小纸，你记不记得我们上次进入甬道的时候，在门缝看到了哪些怪物？”浅川明辉皱了皱眉，问道。
实际上，就他当时简单瞄了一眼的记忆来说，并没有看到“大家伙”的身影。
一本多陀罗的体型相对来说属于比较显眼的，短暂一扫之下，他并未在石室中发现对方。
“没有，我并没有这样的印象。”纸人摇了摇头，传念道。
浅川明辉的眉头皱得更紧了，他看向一本多陀罗，而这憨大个只是回了他一个迷茫的眼神。
“小纸，你再回想一下那条甬道的大小。你觉得一本可能走进那条甬道吗？”浅川明辉走到了一本多陀罗身边，用手臂比划着丈量了起来。
纸人歪歪头，再打量了一眼一本多陀罗，坚定地摇头否认：“很难，那条甬道的大小大致就够两个人并排前进，而且高度也不过是一层房屋的高度。一本如果斜着身体走进去，应该不至于被挤得走不动路。”
斋藤诗织听着浅川明辉和纸人之间向整只队伍开放的传念，显得有些疑惑：“浅川哥哥，你们在说什么？”
“我在收服一本之前，曾经答应要帮他找‘大家伙’。之前我们来到这里的时候，看见疑似‘大家伙’的脚印一直往神社而去，然后在神社之前没了踪迹。”浅川明辉简短说明道。
“那些脚印肯定是‘大家伙’的吗？”女孩首先追问道。
浅川明辉看了眼拼命点头的一本多陀罗，同样缓缓点了点头：“我能确认，一本也认定是‘大家伙’遗留的。”
“要是‘大家伙’离开了神社？”浅川明辉喃喃自语着，但很快又否定了自己的猜想：“不对，如果它离开神社，肯定会有另一部分足迹才对。”
“不会是它沿着来时的脚印离开的吗？”女孩再次发问。
“不会，如果是那样，它遗留的足迹样子会变得很奇怪，一本的脚和我们还是有些差别的。”浅川明辉指了指一本多陀罗的脚部。
“我想不出来了……”女孩盯着地上的雾气看了一会儿，放弃了思考。
“你说的那个‘大家伙’，很可能是被借助什么手段转移走了。”白狐突然出声，打断了浅川明辉的思考，也现身于队伍面前。
纸人第一个警戒起来：“你是谁？什么时候靠近我们的？”
一本多陀罗同样摆出了进攻的姿势。
倒是斋藤诗织，有些疑惑地眨了眨眼，没有去握刀柄。
“小纸人，不用紧张，我不会伤害这个小家伙的。”白狐解释道。
“什么手段？白狐前辈有过类似的经历？”浅川明辉对两只式神挥了挥手，示意他们不用在意。
“这种事情人类很难办到，不过妖怪可以依靠一些特殊的帮助完成。”白狐回忆道，“但具体需要什么帮助，我就记不清了。”
“这里真的只是梦境吗？”听到白狐的回答，浅川明辉忍不住质疑起来，“我从来没听说过梦境里的妖怪能做出这样的事。”
“那你又听说过多少事情呢，浅川小子？你又怎么能说这里就是梦境呢？”白狐不以为意道。
浅川明辉一时语塞，只能换了个话题：“不论如何，假设怪物真的将‘大家伙’弄走了，找到它就不是件简单的事了。”
一本多陀罗低吼了两声，似乎有些难过。
“放心，一本，我答应过你的事情肯定会做到，我们总能找到‘大家伙’的。”浅川明辉正色道。
一本多陀罗点了点头，不再发出声响。
“接下来就是神职人员离去的原因了，虽然再次进入神社危险程度太高，但是多探查几个残像还是十分有必要的。”浅川明辉扫了一眼一人两式神，总结道。
“我没有意见，浅川哥哥你决定就好！”斋藤诗织一本正经道。
纸人与一本多陀罗自然不必多说。
“白狐前辈，这样应该不会有问题吧。”搞定了队伍，浅川明辉询问起白狐。
“劝不住你，尽可能小心。”白狐摇了摇头，没有再次反对。
接连找了三次残像，浅川明辉看到的景象都大同小异，无非是决定成为巡夜人的青年经过训练，时不时处理一些稍显棘手的事端，一直到最后村庄沦陷。
每看过一段经历，浅川明辉心中对于神职人员离去的疑惑就加重一分。
而当他再度接触到残像时，一段看起来有些模糊，且不连贯的影像引起了他的注意。除去巡夜的影像之外，就只有这段影像能够留下痕迹。
不过，这段影像中能够留下的原因不像巡夜一般，是多次重复的既成事实。
而是让人充满疑问的一段对话与行为。
残像的主人，这位同样成为巡夜人的青年在成为巡夜人之前，曾经为完成神社中的壁画出过力。
他的印象中，前三幅壁画在绘制时，保持了不紧不慢的节奏。负责描绘的神职人员尽力保证了作画过程的质量，绘制成的壁画也称得上美观。
可到了第四幅时，他明显能够察觉出这位神官的焦急，因此尝试询问了几句。
“宫本大人？”青年看着神官绘制的动作，开口询问。
“说了很多次了，叫我宫本神官就行，我哪里值得被你们称为大人了。”宫本神官微微摇了摇头，回了一句。
他的面庞背对着身后的火光，只有部分位置被火光照亮。青年的视线中，宫本神官的面色显得阴晴不定。
“宫本神官，我看您这两天绘制壁画时有些心神不宁，是发生什么事了吗？”青年斟酌了一下语言，小心问道。
宫本神官手上的动作停了一停，反问道：“没什么事情，怎么了？”
“村长前两天隐约提到，神社里可能会有变动，这是真的吗？”青年的语气有些急切。
“唉！瞒不过你们。”三十多岁的中年神官转过头来，头一次放下了手上的工具。
“所以村长说的是真的？大多数神官会离开这里？”青年再次追问道，慌乱间已经忘记了注意自己的语气。
“这是神宫的命令，没人能违反。”宫本神官叹了口气，“只有上了一定年龄的人才没被神宫召去。”
政府迁都江户，以东京府替代江户的旧称，昭示着新时代的到来。
与其说是没有被神宫召去，不如说，这些老迈的神职人员实质上是被神宫遗弃了。
而事到如今，被征调的事情已成定局，无人能够违反神宫的命令。
第二十四章 竭力
为了加强对于神道的统御，天皇下令筹建明治神宫，东京府附近大大小小的神社都有大量的神职人员被抽调而去，被纳入神宫的管辖之中。
这件事甚至容不得神职人员们选择，以政府为后的神宫早已声明，任何不接受统辖的神社，将被视作叛逆处理。
然而更致命的一点，却在于各个神社使用到的灵具也将被神宫带走。无论用途是镇压、封印或是祈福，凡此种种，只有受神宫命令方可使用。
新时代的来临，必然有旧时代的遗民被抛弃。
灵火将被带走，除了老迈的神官之外剩下的神职人员都将离去，这对于整座村落来说是巨大的噩耗。
大多数神职人员离去之后，只有老神官能继续留在村落里，保护村民。
可这一切，他却不能私下对眼前神情慌乱的青年讲明，只能好言安慰他两句，劝说他放下心来。
命令已经传达，负责执行命令的人也很快到来。
作为离开前最后一个夜晚，宫本神官在青年的帮助下完成了第四幅壁画。相比起来，这幅画显得潦草了不少。
而原本可能出现的第五幅壁画，却已遥遥无期。
……
影像虽然有些断断续续，却并未影响到浅川明辉对于过程的理解。从残像身边离开时，他的神色中已经有了些许恍惚之色。
神宫的决断葬送了这座村落。
神宫建立之后，又有多少人在神宫的决断之下苦苦挣扎？
浅川明辉想知道，却无法知道。
而关于灵火的最后下落，他在另一道残像中找到了相关的影像。不过这道残像并非巡夜人遗留，而是老神官训练出的见习神职人员所遗留。
“老朋友，时间到了，他们该走了。”老神官看着眼前表情悲伤的十几位年轻神官，轻声说了一句。
村长站在他身边，同样神色平静地看着眼前的神官们：“你已经做了所有能做的了。只要你还在村子里，我就相信这里不会出问题。”
老神官摇了摇头：“不，我能做的还有一件事。”
他来到年轻神官们之间，伸手将承装了灵火的特制匣子打开了一条缝，可他的注意力却不在散溢而出的灵气波动上。
他把手轻轻悬浮在缝隙之上，闭上了眼睛，仿佛在感受着灵火带来的温暖。
“老师！”他身边的一名年轻神官忍不住轻声呼唤道。
“不要吵。”老神官轻声呵斥道，同时将手伸入了匣中。
他轻轻皱起眉头，仿佛握住了什么。
一旁的神职人员们安静肃立，注视着他的动作。
老神官的动作幅度突然变大，将手抽出了匣子。
一簇火苗在他的手中静静燃烧着。
不等其余人反应过来，他迅速将捧着火苗的右手贴近了腹部。
火苗消失无踪。
“老师！”刚刚说话的年轻神官忍不住喊了出来。
“不要……多说了！”老神官的声音变得断断续续起来，“神宫的人……马上就来了，去鸟居……那里……迎接他们！”
村长向前几步，扶住了老神官：“去吧，这座村子，交给我们两个老朽之人就好。”
神官们沉默片刻，静静离去。
只不过离去之前，所有人都忍不住再回头望一眼村长搀扶之下的老神官。
片刻之后，神宫来使便已经到来，一番检查之后，他进入了老神官的房间。青年作为这一切的见证者，在一旁沉默侍立，尽可能地掩饰眼中的恨意。
看到躺在床上的老神官，以及他身边坐着的村长，来人终究没有多说话，很快离去。
夕阳落下之前，村长与青年搀扶着老神官，回到了曾经存放灵火的石室。
老神官长出一口气，带着痛苦的表情从身体中抽取出了那一簇灵火。
青年分明注意到，老人额头上的汗滴如雨。
年轻人挥汗如雨极为常见，可换到身体衰弱的老人身上，这绝非正常情况。
可老神官并未在意这些事，他只是注视着手中的火苗，在两人的帮助下靠近了这五层圆盘，指引火苗飞向了盘中。
接着，他抽离了自己的灵力，将这些灵力作为燃料奉献给了如今只剩下一簇火苗的灵火。
火苗腾起，渐渐成为火焰。
而老神官早已身体不支，失去意识倒了下去。
从那一天开始，老神官就极少离开石室。青年也因为知晓过程，经过磨练成为了见习神官，追随着老神官，无怨无悔。
直到村子沦陷那一天，他因为特殊情况在神社外处理事务，却发现了神社中的异常情况，拼了命的往回赶。
失去意识前，他只是衷心地希望，老神官与村落都能够平安无事。
……
浅川明辉从影像中脱出，一言不发地来到了式神与斋藤诗织等待的位置。
他有心想说点什么，却不知道怎么开口。
“我们撤出村落。”憋了半天，浅川明辉只是下了个决定。
没人反对他，也没人询问，所有人都在静默中离开了村落。
浅川明辉望着仍旧被迷雾笼罩着的村落，心绪难平。
“浅川小子，你现在在想些什么？”白狐现出身形，难得严肃问道。
“我……”
“是对自己没法阻止这些发生觉得难过，还是觉得那个什么神宫该对这些事情负全部责任？还是觉得，妖怪实在可恶？”白狐继续追问道。
“都有。”浅川明辉咬了咬嘴唇。
“努力提升自己的能力吧，没有什么妖怪是容易对付的。”白狐叹息道，“只有你成为了强大的阴阳师，才可能不让灭村的情形再次出现。更别说，眼前这片‘梦境’，可不一定只是‘梦境’。”
浅川明辉闻言，张嘴想要说些什么。
“好了，不要多说！立刻退出这里，拖得越久，碰到危险的可能性就越高！”说完，白狐消失在了浅川明辉眼前。
深吸口气，浅川明辉转头看向一本多陀罗：“一本，我要和小纸先离开了。回到山林之后，自己注意躲藏，我不久就会回来继续帮你找‘大家伙’。”
虽然有些不甘，但一本多陀罗还是接受了他的说法，乖乖的点了点头。
浅川明辉看着头顶的夜空，以及天穹中高悬的红月，动念离开了梦境。
……
睁开眼睛时，他只觉得浑身一阵酸痛。勉强坐起后，他才想起自己是在沙发上过夜的，因为睡觉姿势不好导致了这个问题。
卧室的门打开了，斋藤诗织从里面走了出来，眼中神采奕奕：“浅川哥哥，你真的是阴阳师吗？”
女孩对于整座村落的事情并不多，所以并未受到很大的影响。
“我是，但也只是刚刚起步而已。”浅川明辉动了动胳膊，肌肉的酸痛让他忍不住“嘶”了一声。
现实中的疼痛让他暂时没有去思考梦境中碰到的事情，也让他的情绪稍稍活跃起来。
“我知道，我没有强迫浅川哥哥你去帮我们家的意思，只是想让你帮忙找到幸得井家的人！”女孩连忙点头说明道。
“这件事我会帮你。”浅川明辉颔首应下女孩的请求，“但不管怎么说，能不能成功我都没法向你保证。”
“我明白，既然父亲决定让我在这里住下来，那找幸得井家的人肯定不是简单的事！我等得起！”
“咕噜”一声，女孩的肚子发出了异响。
“怎么，饿了？”浅川明辉笑了出来。
“有点……”轻轻抚摸了一下自己的腹部，女孩倒也没什么不好意思，只是望着浅川明辉眨眼。
“那你在这里等一会儿，我去准备。”
刚站起身，浅川明辉就忍不住又坐了下来，揉起了肩颈发酸的部位。
见状，女孩走到他身边，主动道：“浅川哥哥，我来帮你按摩吧！我们家族里每次训练完，都要各自帮别人进行按摩的，我可是这方面的高手！”
她的言语中颇有些炫耀的意思。
“停，你们家族里按摩的时候会男女互助进行按摩？”浅川明辉制止了她的动作。
“嗯，再小一些的时候会吧，现在很少见了。”女孩用食指轻轻点起了自己的下巴，“但现在不是没有其他人嘛，况且浅川哥哥你不让我按摩，我就要自己去准备吃的了！”
好嘛，原来是打定主意让他准备吃的。
听到这句话，浅川明辉放弃了抗辩，摆正姿势开始思考另一件事。
无论如何，睡沙发肯定不是长久的打算，他得抽个时间再去买一床被褥，就算是睡在地上也好。
感受到揉捏之感在自己肩颈上出现，浅川明辉开口道：“斋藤，明天我打算去超市一趟，买点生活用品。你要跟我一起去吗？”
专心按摩的女孩思索了片刻道：“我好像也没什么东西要买吧？”
“其它不说，你以后就准备只穿一套衣服吗？”浅川明辉无奈提醒了一句。
“没事，只要给父亲打个电话，让他送过来就好！”
“你确定你父亲现在抽得出人手？”浅川明辉用怀疑的眼神看着女孩。
“不一定……吧。”女孩的声音小了下来，对于斋藤健吾会这么做显然没什么信心。
“等早上你打个电话问一下。”浅川明辉不由分说地下了决定。
不仅是为了多一床被褥，女孩既然决定住下来，一两天可能没什么。时间一长，没有充分的准备，肯定会十分麻烦。
“是……”
两人安静了一会儿，浅川明辉思考了片刻梦境中的事后，放空了思想。
随着女孩的按摩，片刻后，他的肌肉酸痛就缓解了不少，已经有了坐着睡着的征兆。
“浅川哥哥，已经按摩好了，该帮我准备吃的了！”停下手中的动作，女孩转到了他面前，看着他有些摇摇欲坠的动作，加大了声音。
“好……”睁开眼睛，浅川明辉就看见女孩离自己贴近不少的脸庞。
他下意识的后仰，靠在了沙发上。
“明明说好了去准备吃的，浅川哥哥你逃什么！”女孩抓住了他的右手，将他拉了起来。
“没什么，我现在就去。”浅川明辉叹了口气。
女孩的父亲倒是放心让她住在这里，但就女孩的表现来看，反而浅川明辉自己对这件事并不放心。
随便下了点荞麦面，浅川明辉将碗端到了女孩面前，自己则坐在了一侧的椅子上，看着她比起之前放松了不少的吃相。
“斋藤，我有几个问题要问你，听着就好。”浅川明辉对着正在用心对付食物的女孩道。
女孩停下动作，点了点头。
“为什么你能跟着我一起进入……梦境？”说到梦境时，浅川明辉卡顿了一下。
“我也不知道，我以前从来没有遇到过，说不定是因为浅川哥哥你呢。”女孩摇了摇头。
对于这个回答，浅川明辉没有多少意外，而白狐也并未就此给出什么答案。
“好吧，这件事先放在一边。你应该不是独女吧？”
“不是，我有个同父异母的哥哥，不过关系一般。”女孩疑惑看向浅川明辉，“浅川哥哥为什么要问这件事？”
“我现在想起来，总觉得你父亲这么轻易就让你住在这里，实在是太草率了些。但既然你还有个哥哥，那就还算说得通。”
“什么意思？”
“要是你父亲只有你一个女儿，他怎么也不可能把你这么放心交给我的。”
女孩的眼神黯淡了一些，没有接话。
“算了算了，不说这个了。”浅川明辉当即明智地结束了话题，“你在家里是不是长时间接受武士训练？你在梦境里的表现，就算是一般的成年人都不一定能做到。”
“父亲让我从小就接受作为武士的训练，而且我也和妖怪战斗过，没什么好奇怪的。”女孩理所当然道，看起来早就习以为常。
“今天就先这样吧，吃完了就把餐具就放在厨房里，等明天早上起来再处理。”嘱咐了女孩一句，浅川明辉打了个呵欠，走到沙发上躺了下来。
侧过身，白狐对他说过的话重新在脑海中出现。
梦境不只是梦境，那有该是什么呢？他又该怎么提升自己，来阻止类似村落的事情再度发生？
带着这些疑问，浅川明辉睡了过去。
第二十五章 误会
九月八日，星期五。
浅川明辉难得没有起个大早，等他睁开眼时，一旁挂着的时钟上时针已经走到了十一的位置。
家中静悄悄的，没有一点声音。
“我记得昨晚睡前设了闹钟的吧，今天早上睡得这么沉吗？”浅川明辉自言自语道。
“主人，斋藤桑比你醒得早，闹钟响起的时候被她关掉了。”纸人从浅川明辉身体中飞了出来。
“斋藤她人呢？”
“之前不久出去了，不知道是去干什么。”纸人诚实回答道。
“坏了，她不会自己一根筋地跑去找幸得井家的人了吧！”浅川明辉的脑海中突然蹦出了这个可能性。
正思考着，敲门声响了起来。
浅川明辉立刻从沙发上站起，不顾有死灰复燃迹象的肌肉酸痛，走到门前，从猫眼中瞥了一眼门外。
他看到了一个矮小的身影。
松了口气之余，浅川明辉打开了房门。
“早上好，浅川哥哥！”
“还早上呢，都中午了。你怎么把我的闹钟给关了？”看着女孩进了门，浅川明辉没好气的问道。
“我看你睡得很熟，就把闹钟关了，应该没有造成什么麻烦吧？”看到他的表情，女孩小心翼翼地问道。
“有，我今天本来有课。”浅川明辉似笑非笑地看着女孩，“你说怎么办才好？”
“我……”
“还有，你都没有钥匙，怎么就知道我现在能起来给你开门呢？”
“我……我忘了……我就是想早上出门看看周围的环境。平常在家里的时候，我都不会带钥匙的……”女孩很是不好意思，脸红了起来，“给浅川哥哥你造成麻烦实在对不起！”
浅川明辉注意到她的表情，没有再追究：“都这个时间点了，算了。和你父亲联系一下，如果他不送东西过来，我们就得去买。”
“不用了，我们直接去买吧，父亲不会同意让人送来的。”
“行。”
稍作收拾之后，他重新走到门口，看见斋藤诗织提着武士刀正站在他身侧，准备换鞋出门。
“斋藤，你总不能出门买东西都带着武士刀吧？”浅川明辉面带无奈地提醒了一句。
“咦，不行吗？我早上出去的时候就带着了呢。”女孩有些惊讶。
“你看东京哪里有带着武士刀出门的……你在镰仓的时候也这么做吗？”
“是啊！”女孩理所当然道，“那里的大家武士刀都不是用来伤人的，为什么不能带。”
浅川明辉看着她的表情，暂且丢掉了讲道理的想法：“不许带，住在我这里，你就不能按照镰仓的规矩来。”
女孩磨了一阵，终究还是放弃了带刀出门。
不过才出门不久，她就兴致勃勃地提问起来：“浅川哥哥，你想好去什么地方了吗？”
“你有什么意见吗？”
“我记得……新宿这里有个小田急百货店是吗？我从来就没去过，浅川哥哥能不能带我去看看？”女孩兴味盎然道。
“不行，那里的东西太贵了，而且去那里叫逛商场，不叫采购。”浅川明辉当即拒绝，拖着有些失望的斋藤诗织上路。
“先去把你的衣服买好，然后再去采购食材，最后去选一床被褥。”路程中，浅川明辉在心中规划好了路线。
“浅川哥哥，我们拿得了那么多东西吗？”
“买完之后叫辆出租车就好。”
左转右转，在手机地图的帮助下，浅川明辉总算找到了售卖女性衣物的店面。
不过，站在店门之前，他少见的犹豫了一会儿。
“怎么了，浅川哥哥，不是说好要带我去买衣服的吗？”斋藤诗织不解道。
“衣服和衣服是不一样的……”浅川明辉无奈地摇了摇头，“你至少得买个几套才行，外面的也就算了，里面的我不方便看。”
“这有什么不方便的？如果你是我的哥哥，就不会有不方便了吧？”女孩拉着他的胳膊，试图把他拉进店中。
“我最后问一句，你和你哥哥的关系究竟如何？”浅川明辉有气无力地补了一句，“斋藤你为什么会对这种事情产生误解？”
“大概一个月见一次吧……新年的时候可能会碰见的多一些？”女孩用食指顶着下巴，思索了一会儿。
明明自问并未做出什么亏心事，可斋藤诗织纯真的眼神却让浅川明辉有了莫名心虚的感觉。
不等他再思索下去，女孩已经拽着他进了店。
“先生，小姐，您好，请问是来选购……”负责接待的女服务生看起来三十多岁。她面带职业气息十足的微笑迎了上来，接着愣住了片刻。
眼前这两位顾客的相貌都极为不错，男子容貌俊朗，用帅气两字形容毫不过分。至于女孩，虽然身高稍矮了些，但面容足够出挑，配上她有些迷糊的表情则成为了可爱的代名词。
可这两人是什么关系？男顾客看上去是个大学生，女孩是个国中生，而且两人还长得并不像……
想到这里，她当即改口道：“请问您和您女朋友是来选购什么的呢？”
说完，她隐秘地打量着二人的表情，准备依此调整自己接下来的行为。
“我们俩不是男女朋友，请不要误会。”浅川明辉略显尴尬地纠正了接待员的说法。
“没错，我们是义兄义妹，浅川哥哥是陪我来买内衣的。”女孩在他话后补了一句。
接待员的眼神当即有了改变：“请问浅川先生想要什么样的内衣呢？”
“我只是作陪的，一切都由她自己选，我只负责等着付钱。”纠正完这句，浅川明辉当即转过身，目不斜视地正对店门，显然不打算理会之后的事务了。
原来是义兄包养义妹，还要任由她自己发挥！
接待员继续面带微笑，询问起女孩：“您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
“我是第一次来买，不懂怎么挑，能麻烦您吗？”女孩语气诚恳道。
接待员头一次觉得自己看人的眼光出现了这么大的问题，她点了点头，保证自己会尽力为女孩挑选合适的内衣。
浅川明辉站在离店门不远处，听到身后传来隐隐约约的说话声，只觉得自己正在经历最难熬的一段时间。
“既然您是第一次来挑选内衣，我需要帮您量一下尺码，没有问题吧？”接待员看着女孩道。
“没问题，有劳您了。”
接待员取了工具，带着斋藤诗织来到了更衣室内。
她一边等待着斋藤诗织脱下衣物，一边状似无意地询问道：“您为什么不与母亲一起来购买内衣呢？”
女孩愣了一下：“我家在镰仓，我现在一个人寄住在义兄这里。”
怕不是女孩子涉世不深，被骗来的！
接待员点了点头，专注于手中之事。
过了一会儿，眼见尺码已经量出，她又再度提了一句：“您现在的生活是否有不便之处？”
她重读了“不便”这个词。
“不方便的事？”女孩疑惑反问道，“没有。我还很感谢他能收留我呢！”
到此，量尺码的时间已经结束，接下来就是女孩挑选内衣的时间。想要如同刚才那样，比较直接地提醒可能性已经不大。
接待员只能看着女孩依据自己的喜好，以及自己给出的建议挑出了她喜爱的内衣。
大约十五分钟之后，浅川明辉终于听到斋藤诗织呼喊他的声音：“浅川哥哥，我选好了！”
浅川明辉转过身去，无视掉四周各式各样的衣物，来到柜台前支付了账单。
“谢谢您。”女孩对着接待员微微鞠了一躬，表示感谢。
而浅川明辉则提着包装了衣物的袋子，带着女孩走出了店门。
他的身后，女性店员左思右想了片刻之后，还是拿起了店内的座机。
对于此事，浅川明辉当然毫不知晓。
离开店面之后，他总算松了口气。而根据地图的指引，他又带着女孩在附近购买些许日常穿着的衣物后，来到了超市。
不过，进入超市，推了辆购物车之后，他反而轻松了很多——女孩把购物车的控制权给抢走了，说是自己以前没有来超市购物过，想好好试一试。
看见她强烈的意愿，浅川明辉也就没有执意去推车，只是走在她身后半步的距离，由着她在超市里到处乱晃。
不知是出乎意料还是意料之中，浅川明辉旁观着女孩问清了零食的位置之后，直奔目的地而去。
加快步伐，他紧紧跟在了女孩身后。
果不其然，在看见了货架上种类丰富的零食之后，女孩一时陷入了迷茫之中。
她求助般看向了浅川明辉。
浅川明辉心领神会道：“我可以给你推荐一些，但必须限量。你父亲让你到东京来，可不是为了让你来吃零食的。”
女孩有些失望地鼓起了腮帮：“父亲以前一次都没让我吃过！怎么浅川哥哥连你也要这么管我！”
“要是真的严格管理，我连碰都不会让你碰。”浅川明辉丝毫没有让不，保持着严肃的表情。
“是……”眼看明显没有办法说服他，女孩也没有继续纠缠，“但必须推荐给我最好吃的。”
浅川明辉点了点头，浏览起货架上的零食。
“先问你个问题，你对于零食有什么特殊的要求吗？”
“嗯……甜食！在家里因为要天天训练的缘故，父亲都不怎么让我碰甜的！”
“哦……”浅川明辉应答一声，“那看来这样，每天也必须限量了。”
“浅川哥哥！”女孩不满地叫了一声。
“说正经的。巧克力和软糖你喜欢哪一类？像薯片之类的膨化食品或者蛋糕、布丁你又会选择哪一样？”浅川明辉转过头，看向仰望着货架的女孩。
浅川明辉这么说的原因，主要在于他习惯将零食这么分类。只不过进入大学之后他对于零食的兴趣小了不少，所以家里并未储存什么零食。
“只能二选一吗？”女孩有些不甘道。
“你还不是成年人，只能二选一。”浅川明辉立刻截断了她的妄想。
“那我就选巧克力和蛋糕、布丁好了。”女孩有些恋恋不舍地看着她放弃选择的那些零食，只感觉心痛不已。
“巧克力的话，就拿这两款好了，拿回家以后你可以先尝一尝。”浅川明辉伸手，从货架上拿下了两款零食。
斋藤诗织结论过来，看向了零食上标注的名字。
“你左边的Pockey，经常被好事之人拿来做游戏。两人共含一根巧克力棒，分别啃食一端，看谁先忍不住停下为输。”浅川明辉随意评论道。
“这有什么不敢继续的吗？”女孩问道。
换做是她，肯定迫不及待的把靠近对方的那一边也一起吃下去，怎么会停下！
浅川明辉看了女孩一眼，摇摇头：“算了，你也不用知道。总之，不要没事去玩这个游戏就行了。”
“哦……”女孩答应一声，“那这个呢？”
她举起了自己的右手。
“美冬，有各种味道的巧克力。这次破例让你都尝一尝，看上面不是标明了吗？蓝莓、焦糖、杏仁和抹茶四种味道。”
“嗯嗯……”女孩不住地点头。
“至于蛋糕，这两天你还是好好吃饭吧，先别考虑了。倒是可以给你买点布丁做饭后甜点。”浅川明辉继续抬头看着货架。
“是……”女孩没有沮丧，只是继续等待他挑出零食。
“你今天运气还算不错。”浅川明辉轻笑一声，从货架上拿了两罐布丁下来，“就只剩这两罐了，就全部买下来吧。“
“为什么这么说？”女孩不解道。
“极上这个品牌的布丁，我平常就没怎么在超市里见过，一般都是只剩下价格牌，没有货。”浅川明辉解释了一句，“你今天碰到还不是运气好？”
“真的这么好吃吗？”女孩质疑道。
“你试试就知道了。”浅川明辉笑道，“今天就买这些，该去采购食材了！”
“就这么点吗？”女孩看起来比刚才听他讲解时矮了一截。
“你应该对比一下你在镰仓时的待遇，那时候你都没法吃这些。”
“是……”
第二十六章 变故
浅川明辉拒绝了斋藤诗织的讨价还价，却感觉到身侧有一阵喧闹声传出，而且似乎离自己越来越近的样子。
他下意识地回过头去，发现两名身着警服的巡查正在售货员的带领下向他靠近。
斋藤诗织看到这两名巡查的样子，下意识地藏到了浅川明辉身后。
“这不是昨天找你的那两个巡查吗？”浅川明辉压低声音问道。
“是的……昨天就是他们……他们怎么会找到这里来的！”女孩的声音中带上了一丝恐慌。
“这有什么，只要说清楚你父亲同意你到我家里住两天不就行了，不是什么大事情。”浅川明辉安慰了一句，看着两名巡查走到他面前。
“我们接到举报，说有人试图拐带未成年少女。”左侧的巡查用严肃的表情看向浅川明辉。
浅川明辉张了张嘴，不知道该如何辩解。
且不说他是收留了离家少女，试图拐带未成年少女又是什么说法？不知道人家父亲都把女儿短暂托付给他了吗？
“欸！”右侧的巡查突然轻拍了一下同事的胳膊，“你看那个女孩，像不像昨天我们找了好半天的那个？”
左侧的巡查听罢，眯起眼仔细打量了一番斋藤诗织。
“好像还真是……”巡查点了点头，“那就更可疑了。”
于是，这位看起来正气凛然的巡查向浅川明辉下了命令：“我有理由怀疑，你就是拐带未成年少女的嫌疑人，请跟我们到警局走一趟。”
说完，两名巡查呈一前一后封住了浅川明辉的路线。
“呃，这是不是有些误会？”浅川明辉看着对方的一系列动作，憋住了抽搐嘴角的冲动。
女孩从浅川明辉身后站了出来：“浅川哥哥才没有拐带我，我只是暂时住在他家而已！”
听到这句话，两名巡查的表情稍稍放松了一些，但仍旧没有挪动位置。
“除去这个年轻人以外，你也有问题。”浅川明辉后方的巡查发话道，“我们昨天找了半天的女孩就是你吧？为什么大白天要带着一把刀在居民区附近乱晃？”
“我……”女孩刚想辩解，就被浅川明辉打断了话头，“那把只是仿真的武士刀，她从小就喜欢有关武士的东西，所以会带着把模型刀乱晃。”
听到这样的回答，刚刚发话的巡查微微挑眉，并未作出回应。
事实上，他也不相信一个未成年的女孩会没事拿着武士刀在街上乱晃，昨天他和同事跟上斋藤诗织，更多是因为避免未成年人单独出行发生意外。
因此，他也没有过多纠结于这件事情，重新看向浅川明辉。
“警官，我真的没有任何拐带她的想法。您要是不信，打个电话询问一下她的父母就行了。”浅川明辉指了指女孩。
“谁知道我打了你提供的电话，接通的是不是你的同伙。”巡查一口拒绝，“想要证明你不是犯人也简单，请她父母中的其中一位到警局来，只要他们说确实拜托你，你自然就没有嫌疑了。”
“警官，我家在镰仓，这次到东京来本来就是找表兄来玩的。”女孩小小地撒了个谎。
浅川明辉看了眼手上提着的购物袋，只能苦笑相对。
不过，还没等四人走上几步，超市中再次传来了骚动。
“巡查在哪里？请赶快过来，这里需要你们的帮忙！”一道声音传了过来，让正督促着两人的巡查面面相觑起来。
“你去看看，我带他们回警局。”无奈之下，其中一名巡查只能对同事说道。
巡查飞奔而去，只留下一旁看热闹的人群。
可不过一分钟的时间，离开的巡查又找到了同事：“出问题了，这两人先不要管，跟我来！”
“怎么回事？”一直在两人身边的巡查疑惑道。
“先去，路上再说！”不等再说上几句，表情急切的巡查推了同事一把，直接离开了。
全程目睹了巡查们行为的斋藤诗织揉了揉眼睛，满是疑惑。
“算了，不要多管闲事，我们买好东西回家。”浅川明辉拉了女孩一把。
“是，浅川哥哥。”女孩自然没有异议。
离开超市，浅川明辉顿时发现自己刚刚经过的位置已经拉起了警戒线。几名巡查正守在警戒线前，催促着附近的人们赶紧离开。
“你在这里等一下，我马上回来。”浅川明辉临时改变了主意，将手中东西放在了地上。
而他临时变卦的原因却是因为警戒线内一道打扮十分显眼的身影。
那是神道的神官，对方正在快步前进，朝着远处而去。
“警官，这是怎么了？”靠近了警戒线，浅川明辉立刻发现了刚才与自己打过交道的巡查。
“里面出事了，不要多问！”巡查瞪了他一眼，“赶快走，下次再让我看到你，我还得把你带进警局问话！”
浅川明辉刚想答话，却突然听到了白狐的声音：“浅川小子，赶紧离开，前面有危险。”
“好，我这就走。”
浅川明辉没有片刻犹豫，当即带着女孩远离了这片区域。
……
一路沉默。
女孩似乎看出他的心思，只是紧紧跟着他的脚步。
“白狐前辈，您到底发现了什么？”浅川明辉传念问道。
“你刚刚在的那块地方，有妖怪活动。”白狐言简意赅道。
“什么妖怪？”听到妖怪这两个字，浅川明辉的神经紧绷了起来。
“如果我没有感觉错的话，应该是当初追过你的那一只。”白狐停顿了片刻才回答他，“差不多了，到这里应该问题不大了。”
“追过我的那一只？”浅川明辉糊涂了起来，“我在东京没有被妖怪追过啊？”
这句话一说，白狐当即沉默了下来，许久没有动静。
浅川明辉看着前方熙熙攘攘的人流，奇怪道：“白狐前辈，我说错了吗？”
同时，他依照白狐的说法稍稍放慢了脚步，示意女孩不用跟得这么急。
“浅川小子，我能感觉出来你没在蒙我，但那就更奇怪了。”白狐突然道。
“您是在说？”
“我苏醒的那一天，距离我最近的阴阳师就是你。而我苏醒的原因，就是因为我在沉睡中被惊动了。”
浅川明辉干脆静静聆听，等待着白狐接下来的话语。
“你还记得在梦境里看到的那块青白色玉石吗？”白狐思考了片刻后，问道。
浅川明辉脑海中闪过那块玉石的样子，有些恍然：“我记得，您是说？”
“我一直在那块玉石里沉睡，直到你把玉石取了出来。”
“您在说什么？我不记得我接触过那块玉石，只是有点淡淡的熟悉感。”浅川明辉没有忍住，反驳了一句。
“可能是有谁对你做了些手脚吧，才过了几天，你就忘得一干二净。”白狐叹了口气，“说回正题，你现在所在的这个地方，是叫东京吧？这里开始不安稳起来了，你得自己注意。”
“我明白，而且神宫应该对此早有察觉，不然他们的反应不可能这么快。”浅川明辉微微点头，想起了斋藤诗织提到过东京藏着很多妖怪。
看起来，这些妖怪似乎开始活动了。
“我去休息了。”白狐并未再多说什么。
白狐的提醒并未在实际上影响到浅川明辉的打算。
他原本就打算向浅川里奈询问一下刚刚的情况，而白狐提到的青白玉石，他当然不可能向女孩提及。
“浅川哥哥，你之前不是还说要买被褥吗？”看到浅川明辉的脸色轻松了些，女孩提醒道。
“你怎么看起来一点都不紧张？”浅川明辉有些哭笑不得。
“不是说过了嘛，在镰仓的时候我接触妖怪可不少。而且这里有明治神宫，有什么好怕的？”女孩看着浅川明辉，疑惑道。
“当我没说。”
考虑到晚上再睡沙发可能又要全身酸痛一天，浅川明辉最终还是在附近凑活着找了家售卖床上用品的店铺。
然后他就眼看着女孩兴奋地走进店铺，躺到了店家设置的床铺上。
“斋藤，我们是来选被褥的，不是来睡床的。”浅川明辉走到女孩面前，提醒了一句。
斋藤诗织保持着仰躺的姿势，颇显无辜地看着浅川明辉。
“这位先生，如果您要选购被褥，可以直接从旁边的区域里选取，拿到这里来尝试。”店员主动凑了上来，热情道。
不过这次浅川明辉受到的待遇显然好了很多——店员并没有用那种带有考究意味的特殊眼神看他。
仔细想想，那两名巡查很有可能就是店员报警叫来的。
而他眼前，斋藤诗织已经很快取了一床被褥尝试起来，看起来对这件事乐此不疲的样子。
“好了斋藤，随便选一套就行，我也不会一直睡在被褥上。”发现女孩丝毫没有停止尝试的打算，浅川明辉只能强行打断她，随意挑了一套打包带走。
……
站在大川正和的家门前，白石芽衣将钥匙插进锁孔，转了大半圈。
她缓缓推开房门，闻到了一阵熟悉的酒味。只不过房间里十分安静，丝毫没有大川正和在家的迹象。
白石芽衣叹了口气，走到了大川正和平日喝酒的房间内。
木桌上物件的摆放和她昨天过来整理时一模一样。
女孩在自己平常的位置落座，回想起之前大川正和提到的事。
浅川明辉来做客离开后，她就看见自家师父拿着一封信，神情严肃地走进了房间。
信上有以特殊手段刻下的暗记，用作确定来信人的身份。而她眼前的暗记清晰地告诉她，这封信来自幸得井家族。
联想到之前的来信提到，让大川正和不必将精力放在《占事略决》上，白石芽衣试图站到师父身后，看看这封信的内容。
不过大川正和当即让她离开房间，好一会儿才让她进去。
而那时，桌上的信纸早已消失不见。
正回想着，玄关处的大门突然传来被打开的声音。
白石芽衣有些紧张地走出了房间，看到大川正和正在换鞋，只是脸色看上去有些疲惫。
“师父，你这两天去哪儿了？”白石芽衣略带责备地质问道。
“有点事去忙，我不是回来了嘛。”大川正和笑了笑，“芽衣，快去帮我准备点吃的，你师父我可要饿死了，一天半都没吃东西了。”
“干粮都没带？”白石芽衣狐疑地看着大川正和。
她可不记得自家师父做事时出过什么差漏。
“没来得及吃，只顾着到处跑了。事情告一段落之后，我想着回来以后喝点酒，也就没吃。”大川正和解释道，“别问了，快去帮我拿酒。”
白石芽衣没再发问，只是依照大川正和的要求，随意取了些食物和一瓶酒到大川正和面前。
刚放下东西，她突然想到了什么般问道：“告一段落是什么意思？事情还没结束吗？”
“他们也要休息，谁知道呢。”大川正和敷衍了一句，不再理会徒弟类似的问题。
……
明治神宫内，浅川里奈看着不断奔走的神官与巫女，感到十分奇怪。
她刚准备同负责与她联络的巫女聊一聊日比谷公园的事，就看到如此反常的人员调动。
无论在伊势神宫时，还是来到明治神宫之后，类似的人员调动都代表有比较棘手的情况出现。
来到平常会面的房间，女孩看见眼前的巫女正在忙碌。
“您好，福圆巫女，今天是发生什么事了？”
“浅川巫女吗？请坐，你可能需要稍等一会儿。”福圆巫女连头都没抬，只是说了句话。
浅川里奈坐了下来，无声地望着眼前的巫女前辈忙完手头的事情。
“新宿那边出了点问题，听说有妖怪伤人的事情出现。神宫正在调集人手过去，所以外面的人都看起来急匆匆的。”福圆巫女长出一口气，解释道。
“有具体的情况说明吗？”浅川里奈关心道。
“没有，得等现场查看之后才能清楚。”巫女摇了摇头，“不提这个了，你找我是为了日比谷的事情吗？”
“是的，我想多了解一些相关情况。”
第二十七章 封锁
从会面的房间内走出，浅川里奈的脸色看上去有些严肃。
尽管福圆巫女说她对于刚才发生的事情不太了解，但她在之后顺带提起了神宫的一个猜测——日比谷公园发生的事情可能并非单独事件，而可能与最近发生的这些事都有干系。
手机铃声突然响起，打断了女孩的思路。
“里奈桑，中午好。”浅川明辉在另一端打了个招呼。
“中午好。明辉君找我有什么事情吗？”
“我刚才在新宿购物，碰到了突发事件，神宫对这件事反应不小，很快就封锁了附近区域。”浅川明辉简单提了一句，“里奈桑有听见什么相关消息吗？”
“有，但只能说是神宫的猜测。”女孩没有隐瞒，“神职人员们认为这些事情与之前发生的有不小的联系。”
浅川明辉站在洗手间内，看着镜中反射出的纸人，接受着它传来的消息。
对于他前不久遇袭这件事，纸人了解得极为模糊。首先它并不记得遇袭的具体地点，其次也不理解浅川明辉为何会突兀地找出一块玉石。而之后为了阻挡妖怪伤害浅川明辉，它受到的损伤并不小。
眼下纸人给出的有用信息只有一条，就是当时有位神职人员被称为福圆巫女。在意识到有神宫的人前来之后，它就陷入沉睡，修补自身去了。
“里奈桑，我和你相遇的前一天，可能遭受过妖怪的袭击。”
“可能？”女孩有些疑惑，“这是什么意思？”
“说实话，当天的记忆对我来说就是一片空白，唯一有印象的就是听到有人喊过“福圆巫女”这个称呼。如果里奈桑你有办法找到这位巫女，就能向她询问更详细的情况。”浅川明辉的言语半真半假，但足够引起女孩的重视。
“负责与我联系的就是这位福圆巫女，”女孩沉默了一会儿，“我会向她询问有没有类似的事情发生，等之后再与明辉君你联系。”
“麻烦里奈桑了。”
“顺带一提，明辉君。你发现了你自己与这些事情都多少有些牵连吗？”
“我明白，对此我也很奇怪。”
“嗯……我就不多说了，明辉君注意安全，好自为之。”女孩提醒一句，挂断了电话。
在原地站立了片刻，她重新朝着福圆巫女的房间走去。
……
浅川明辉同样在洗手间逗留了一会儿。
他将自己近来碰见的奇怪事件在脑中盘桓了一遍，却没有什么头绪。
摇了摇头，浅川明辉走出洗手间，就看见斋藤诗织正在折腾刚刚买回来的零食，看起来一幅准备拆开包装一尝究竟的样子。
“斋藤，你中午是打算不吃饭了，只吃零食吗？”浅川明辉叫住了女孩，“要是这样下去，就算你父亲愿意让你留在这里，我也要把你送回去了。”
女孩当即放下手中摆弄的零食包装袋，乖乖地坐到了沙发上。
浅川明辉自然要去准备饭菜，而她暂时就只能看看电视打发时间了。
没过多久，准备好午餐的浅川明辉端着餐盘走出了厨房，看见女孩正对电视目不转睛地看着。
“吃饭了！”浅川明辉提醒了一声，走到了电视旁。
正要用遥控板关闭屏幕，电视里播放的内容却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近日，有市民声称在家附近看到了奇怪的身影，伴随着身影同时出现的还有青白色的亮光，看起来像是一块玉石上发出的。”
“武藤桑，您对于这件事怎么看？”女性主持人将话题抛给了一旁的嘉宾。
眼前播放的节目看上去并非十分正式的新闻播报，而是类似的节目。
浅川明辉放下遥控板，双手环抱，站在原地继续等待内容。
他这时才突然想起来，大川正和曾经提到的那块玉石，很可能就是白狐口中自己曾经接触过的那块。
之前因为梦境的事情牵扯精力太多，他一时并没有想到这点。
“津田桑，不知道你对与本世纪初发生的一件事情有没有印象？”看起来已经有点年纪的嘉宾武藤卖关子道。
“武藤桑是说？”主持人拉长了音调。
“当年看上去像是连环犯案，但最后又不了了之的那一系列案件。”
“我想起来了，当时得到那块玉石的人，无一例外都身死了……”
浅川明辉静静倾听着主持人与嘉宾两人的讲述。
在世纪初时，曾经出现过一连串至今仍未解决的悬案，尽管警方经过各种手段寻找，却依旧没有找到犯下这些案件的凶手，抑或是凶手们。
至于警方认为这些案件互有关联的原因，其中之一是死去的人都并非死于外伤，而是某种内伤。可具体的死因，警方却并未公布。
而另一个原因，则是警方向公众提及，这些人在死去之前，都曾经得到过一块玉石。每当玉石被人获得后，一段时间之内，获得者就会死于非命。
然而其中最为诡异的地方，在于警方从未真正见到过玉石的样子。
他们循着人们口中的线索寻找这块神秘的玉石，却从来没有看见过实体。
几年的努力之后，随着这类案件不再发生，警方放弃了耗费人力与财力的寻找，转而将此案搁置，不再理会。
其他人对此或许没有太多想法，但刚刚经过白狐提醒的浅川明辉自然对此十分敏感。
然而，浅川明辉遇到的最大问题就是，他并没有信息来源。
类似的事情，找神宫从来都是首选。
内心暗叹了一声，浅川明辉掐准节目休息的那一刻关掉了电视。
“浅川哥哥！”斋藤诗织抗议起来。
“吃饭。”浅川明辉拉起女孩的手，将她带到了餐桌前。
“斋藤，你在镰仓的时候应该不是这样的吧？怎么到我这里还没两天，就已经变了个样子？”看着女孩的动作，浅川明辉忍不住道。
“是吗？”听到这句话，女孩下意识地规范了一下动作。
她的脸庞上红扑扑的，似乎因为浅川明辉的说教而有些羞耻。
“压抑太久了，放松也要有个限度。”浅川明辉微微摇头，将食物送入嘴中，“算了，我可不负责你的教养问题，你自己稍微注意一下吧。”
匆匆解决掉午饭，浅川明辉坐在座位上，打开了手机。
来东京以后，他还没有去千代田区逛过，至少要先了解一下日比谷公园的资料。
漫不经心地打开网页，他不经意间瞥了一眼一旁的都区位置图。
练马区，新宿区，港区……
它们连成了一条直线，千代田区则在这条直线的东面，充当着东京的政治与经济重心。
浅川明辉坐直了一些，心中有了些猜想。
到如今，他经历过的灵异事件，从练马开始，经过新宿，再到港区。
日比谷公园的事情虽然没查清，但也应该先当作确实有事发生，而今天，新宿又发生了情况。
从这个顺序来看，浅川里奈说的并没有错，这些事情发生的顺序与位置都像是计划好了的。
……
新宿区，刚刚被神宫封锁的位置，一道身影渐渐浮现了出来，但如果不仔细朝着它的方向看，就极其容易忽略掉它。
眼下这里工作生活的居民全部被带离了封锁区，在外面焦急等候。平日里时常人声鼎沸的街区，眼下安静得只能用死寂来形容。
“小泽，还维持得住吗？”古贺香奈微微低头，轻声询问道。
“消耗还能支撑下去，主人。但是我们在这片区域活动的时间不能长久，神宫很快会再有人赶来的！”被她称为“小泽”的式神提醒道。
“我明白，我们简单了解一下情况就离开。”古贺香奈点了点头。
向前行走了一小段距离，古贺香奈突然毫无征兆地停了下来。
“主人？”小泽疑惑地询问道。
“有东西盯上我了。”古贺香奈面色平静地笃定道，“是我失算了，神宫还没完全控制这块地方，我能混进来，自然也有东西能趁这个机会缠上我。”
“那我们？”
“没事，短暂停顿还不至于惊动对方。我们改变一下方向，朝着神宫的位置去。”吩咐完这句，古贺香奈装作四下打量了一下，改变了行进路线。
在她离开后不到半分钟，街巷的黑暗处有暗影翻腾而起，片刻之后又重归平静。
……
“浅川哥哥，新宿这里有道场吗？”吃完饭的斋藤诗织主动收拾起餐具，开口问道。
“怎么了，想要去练习剑术？”浅川明辉随口问道。
“是的。就算在梦境里和妖怪战斗过，平常的练习也不能少。”女孩认真回答道，“如果那么容易就放弃的话，怎么能成为一名出色的武士！”
浅川明辉查了查附近的地图，神色略微有些为难：“有确实是有，但位置靠近神宫封锁的那块地方。”
这个时间段在封锁地区附近活动的普通人，神宫不管怎么说都会多关注一眼，冒着这种不必要的风险去寻找道场，着实有些不理智。
但反过来说，如果想要在新宿找到妖怪的踪迹，他必须往那里去一趟。
“这样，斋藤你这次就不要和我一起出去了，在家里等我，我去看看情况。”浅川明辉吩咐道，“而且，今天就不要抱太大希望了，道场很大可能会受到影响，没法练习。”
“谢谢浅川哥哥！”看到浅川明辉来到玄关，女孩神情认真地感谢道。
“我很快就回来，不用在意。”浅川明辉关上了大门。
……
和在京都看到的道场相比，新宿的道场似乎沾染上了一丝浮华的气息。
不过浅川明辉本身并不会练习剑道，对此自然不会过于关注。再次确认了一眼道场的招牌之后，浅川明辉没有犹豫，直接走了进去。
如同浅川明辉所猜测的那样，大致是受了附近神宫封锁的影响，道场内的人数极其稀少。
“您好？”浅川明辉尝试着招呼了一声。
“有客人啊……失礼了。”
顺着声音看去，浅川明辉发现了一位头发略有花白的中年男子。刚刚浅川明辉走进大门时，他正坐在椅子上，不知道在思考些什么。
“您好，我来这里是想问一下，您的道场平日什么时候能够开放使用？”浅川明辉打量着男子的面容。
对方面容方正，眉头紧锁，额间横着几道深深的皱纹。眼神虽然清澈，却透出一股思虑过甚，烦心事不少的样子。
“客人您是一个人使用吗？”男子开口问道。
“不是我，是我替我的……义妹来询问，她想要练习剑术。”浅川明辉解释道。
“周一至周五的时候，道场会在早上七点开放，一直到晚间八点。周末两天，只会在早上七点开放，一直到中午十二点。”
“请稍等，我打电话询问一下。”做了个歉意的手势，浅川明辉拨通了家里的电话。
“您好？”
“斋藤，我问清楚了，道场开放的时间是周一到周五，早上七点到晚间八点，你想选哪个时间段？”
“浅川哥哥啊……我在镰仓的时候都是很早起来练习的，就放在每天早上七点半好了。”
“嗯，先不要挂断电话。”浅川明辉放下电话，看向男子。
“义妹说选在早间七点半，您可以接受这个时间吗？”
男子的眼神专注了一些：“没有问题。”
听罢，浅川明辉重新拿起手机告知了女孩。
“浅川哥哥，能不能帮我询问一下，道场里有人能成为我的陪练吗？”
浅川明辉点了点头，向男子复述了一下要求。
他分明看到，这位花白头发的男子恍惚了片刻。不过浅川明辉并未失礼，只是静静等待对方的回答。
“我可以同您的义妹陪练，但是如果这样，费用就会高一些。”
“您……也好，我明天把她带过来，让她来尝试一下。”浅川明辉有些不好意思地笑道，“我对这方面并不了解，还请包容。”
“客人不用多礼，像您义妹这样，能够坚持修习剑道的，才是少见之人。”中年男子摇了摇头，看起来不以为意。
第二十八章 撞破
“谢谢您的夸奖，不知道怎么称呼您比较好？”
“在下佐藤柊斗，至于称呼……这附近的人都叫我大叔，客人你也这么称呼好了。”佐藤柊斗面色平淡地说明道，“客人要看一看道场内的设施吗？”
“那就麻烦您了。”
听到这句话，佐藤柊斗轻轻点头，引着浅川明辉向道场内部走去。
浅川明辉观察着道场的摆设，找了个话题：“佐藤大叔，平常来道场的人多吗？”
“不多。总的来说，周一到周五的晚上时，人会稍微多些。周六周日时，接近中午的时段也会多些客人。”
“那今天来道场的人和平时比起来呢？”
“你是指神宫封锁附近带来的影响？”佐藤柊斗回头看了一眼浅川明辉，“确实比平时要少，但也少不了几个。”
“平常愿意到我这里来的，除了有些父母出于锻炼身体的目的，将孩子送到这里，就只剩几个老朋友时常来了。”
浅川明辉听着佐藤柊斗的介绍，总觉得有些说不出的怪异感觉。
照理说在新宿区开出的道场，负责的人总要想尽办法来保证道场能维持下去，而不是像佐藤柊斗这样，看起来什么都不在乎，就像是纯粹凭借着兴趣维持道场。
不过交浅不能言深，浅川明辉自然不会在这个时间点去提这样的问题。
“客人对于道场还算认可吗？”领着浅川明辉看了一圈，佐藤柊斗终于提问道。
就以浅川明辉的视角来看，道场的各个方面都经过了用心打理，显然眼前这位佐藤大叔对于道场的珍惜是出于真心。
“我没有任何问题，就看明天义妹过来修习剑术之后的感受了。”
“如果客人是在担心陪练，那大可不必。”佐藤柊斗回道。
这句话语中，有股出乎浅川明辉意料的自信。
“我很期待。”浅川明辉笑着回应道，“请容许我就此告辞，明天再来拜访。”
“客人慢走。”佐藤柊斗将浅川明辉送至了道场门口，转回了门内。
浅川明辉回头看了眼佐藤柊斗，只觉得他的背影有些沉重。
顺手打通家中的电话，浅川明辉向封锁区慢慢靠近。
“斋藤，事情都订好了，明天早上我陪你来这边的道场，如果你觉得还不错，那就这么定下来。”浅川明辉言简意赅道，“我还有点小事情要做，过一会儿就回来。其它事情我不管，吃零食不许过量！”
“是！”女孩一口答应下来。
看着空无一人的街巷，浅川明辉的胸口突然感受到一股悸动。
“主人，前面有动静。”不等他仔细辨析，纸人就先提醒道。
“怎么回事？”
“距离太远了，这个距离只靠灵觉我感受不清。”
“注意四周，我们前进。”浅川明辉点了点头，沿着街道的边沿慢慢前行。
示意前方是封锁区的告示就在眼前不远，由不得他不小心。
然而，还未等浅川明辉进入封锁区，他就看到了不得不让他停下脚步的一幕。
眼前不远处，转出了一只神职人员组成的小队。
粗略看过去，这只小队一共七人，其中六人的站位仿效六芒星，剩下的一人则位于当中。不同位置的神职人员观察的方向也不同，甚至位于中心的神职人员还闭着眼睛，手持着一只浅川明辉不知该怎么称呼的铃铛。
浅川明辉当即躲到了一旁的建筑之后，仔细观察着这只神职人员小队的动向。
地面突然有些轻微的颤抖，正当他有些疑惑时，纸人提醒道：“主人，应该是有妖怪朝着这个方向来了！”
浅川明辉精神一振，双眼一眨不眨地盯着前方。
一团翻动着的黑影出现在浅川明辉的视野中，移动速度极快，眼看撞上神职人员的小队不过就是几秒钟的功夫。
有歌声传来。
位于中心的神职人员举起右手，甚至于踮起了脚尖，仿佛想与神国中的神明靠得更近一样。
这位巫女的手持着形制怪异的铃铛，从外形来看，像短剑胜过像铃铛——所有的铃铛，都被悬挂在剑格之上，仿佛只起到了装饰的作用。
如同手持短剑一般，巫女手持剑柄，以剑刃指天。随着她晃动剑身，清脆的铃声从剑格处响起。
翻腾的黑影前进的趋势当即减缓，而原本站在巫女身侧以及身后的四人，则各自从腰间拔出长剑，从左右两侧分别围了上去。
眼看就要产生碰撞，黑影向后挪移了一小段距离。仿佛在估算了对手的实力之后，它不作任何犹豫，向后退去。
只不过铃声同样束缚住了它退后的速度，两侧的神职人员与其说是在追赶，不如说以阵战的姿态推进。
而两方纠缠前进的方向，正距浅川明辉越来越远。
正当他犹豫着是否跟上去看个究竟时，一道半透明的身影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这道身影从两方纠缠的一侧闪出，在没有惊动神职人员的情况下尽可能地掩藏身形，远离了纠缠的中心。
黑影看到这一幕，动作暴躁了一些，数道黑色光芒在它的周身凝聚，形成箭矢的模样。
随着它突兀前进了一步，箭矢同时飞出，朝着位于后方的持铃巫女而去。
可才飞出不久，这些凝聚而成的箭矢在尚未靠近巫女时就放慢了速度，被巫女身前的神职人员们一一击落。
见状，黑影不再尝试，以比刚才更快的速度向后退去。
神职人员们看到这一幕并未加快速度，只是维持着原本的速度向前推进而去。
看到这里，浅川明辉已经明白，这些黑影暂时没法对周围居民造成影响。以神宫的人力，不可能只训练出区区几只类似的小队，只要部署在封锁区的四周缓缓推进，迟早将藏匿在其中的妖怪擒获。
半透明的身影似乎没有注意到浅川明辉，一心一意地尝试离开这片区域。
想到对方尝试脱离这片区域时，黑影刚才面对神职人员时突然的进攻行为，浅川明辉心里有了少许猜测。
再次看了一眼远去的神职人员小队，他转身朝着半透明身影追去。
……
不断的跑动中，古贺香奈偶尔会转头注意一下身后的动静。
大约跑出了两三条街区的距离之后，街巷中渐渐有行人出现，不再是刚才死寂到让人有些紧张的氛围。
小心翼翼地注意了一下周围，古贺香奈找到了一处阴暗的角落，解除伪装走了出来。
不过，眼下她还没办法如同上次见浅川里奈时那样，将自己的真实面貌隐藏起来。
经过一番消耗之后，古贺香奈的式神小泽急需恢复灵力，难以帮助她继续进行伪装。而现在街道上行人极少，只要附近没有其他人注意到她的变化，就不存在什么问题。
古贺香奈一边思忖，一边摆出了和周围行人差不多的神色，走出了角落。
路上能看到的行人，有一个算一个，都是行色匆匆着急赶路，并没有人会特意去注意一个角落里走出来的人。
不过迈出几步，古贺香奈突然心有所感，下意识地朝着自己来时的方向望去。
后方跟随的浅川明辉来不及躲藏，留给这位学姐的只剩脸上不知如何形容的表情。
古贺香奈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却一时难言。接着，浅川明辉就看见这位学姐气势汹汹的大踏步向自己走来。
还没等他开口说上一句话，古贺香奈已经直接拉住了他的手：“先离开这里，剩下的事情等会儿再说。”
浅川明辉点了点头，被古贺香奈强拉着离去。
匆匆经过的路人瞥了一眼两人稍显奇怪的行径，只当是年轻男女之间闹了矛盾，并未放在心上。
不过，虽然浅川明辉也同意先离开封锁区附近这个说法，他更担心的是古贺香奈直接把自己拉到什么不见人影的地方处理了——有这个胆量直接闯进封锁区的人，多少也有相匹配的实力，不管怎样，肯定是高于才恢复灵力不久的自己。
不过他的担忧很快落空了，古贺香奈只是直直地拉着他来到了闹市区，随便找了个吵闹的地方钻了进去。
“浅川，跟我一起去唱歌怎么样？”古贺香奈看着眼前KTV的招牌问道。
说是发问，但古贺香奈的表情明显不容他拒绝。
“学姐请便，只要别把我抛尸这里就行。”对此，浅川明辉只能打趣了一句。
古贺香奈回过头，看着浅川明辉略显无奈的表情，同样笑了出来：“那我还不舍得呢，好不容易社团里有了长相帅气的学弟，就这么扔了岂不可惜？”
浅川明辉连连摆手，示意她自己安排就好。
于是，一番忙活之后，古贺香奈带着浅川明辉，在工作人员的引领之下一路来到了包厢中。
不过这位年轻的女工作人员看着两人紧拉的双手，眼神多少有些怪异与艳羡。
而作为承受这些眼神的对象，浅川明辉心中一半纷乱，一半却是在感受着这位学姐柔软的小手。
排除掉斋藤诗织，他是第一次拉起同龄女孩的手，脑中在思考这些倒也无可厚非。
古贺香奈倒是没想那么多，拉着浅川明辉进入包厢之后，就熟门熟路地捣鼓起一旁的点歌机器。
等到音乐声响起时，她才松了一口气，稍显放松地坐到了沙发上。
“学姐？”浅川明辉看着她的动作，有些疑惑。
“别急，让我先喘口气。”古贺香奈打断了他，又顺手点了小吃与饮料。
浅川明辉只好坐在座位上，看着服务生将小吃与饮料送进包厢，看着古贺香奈吃得不亦乐乎。
“不用那么客气，浅川。我总不能自己点了东西，就让你在一边干看着吧！”古贺香奈看了他一眼。
浅川明辉只能顺手拿起一罐气泡饮料，随意喝了口。
“好了，说说正题，浅川。刚刚那个时间点，你为什么会在那里？”吃了个大概之后，古贺香奈终于放下了手中的筷子。
“我要在附近找一家道场，离我家最近的道场就在附近。“
古贺香奈半点不信：“你要练剑道？”
“不是我，是我的一个最近过来拜访的朋友。她平时有修习剑术的习惯，所以拜托我帮她找一找道场，明天早上我就要和她一起去道场看一看情况。”
“她？浅川你之前还是个女性苦手，怎么现在突然就有了女性朋友？”古贺香奈摆出好奇的神情。
“都是意外。”说到这里，连浅川明辉自己都忍不住叹了口气。
“算了，这个话题就到这里。”古贺香奈截断道，“我更在意的是，浅川你之前都看到了些什么？”
古贺香奈慵懒随性的神情终于消失，一股压力随着她变得严肃的脸庞散发而出。
“我……之前在街上看到个半透明的身影，觉得有些好奇，所以就决定跟上来看看。”犹豫片刻，浅川明辉说了实话。
“还算老实嘛。不过，浅川你还瞒了我多少事情呢？”古贺香奈朝着浅川明辉靠近了一点。
若有若无的香味从她身上逸散出来，让浅川明辉忍不住向后坐了一点。
古贺香奈可没有管他的意思，继续靠近：“你看，从刚进社开始，你就问我阴阳道是什么？怎么样，现在有点头绪了吗？”
“有头绪了。”浅川明辉再次后退，”樱井学长和北原学长都向我介绍了他们知道的部分，我很感谢他们。”
“那你知道，这些事情最早是谁和他们一起找出来的吗？”古贺香奈继续逼近。
浅川明辉则继续后退，撞到了沙发的背上。
他已经无路可退了。
“是学姐你？”他勉强问道。
“是啊，那些事情的线索，还是我先告诉他们的呢。”古贺香奈离浅川明辉的距离已经只有一个身位，“你觉得，为什么刚进社团的时候，我会装作不知道呢？”
“学姐是因为……想考验我？”随着古贺香奈的靠近，她身上的香味渐渐浓烈起来，仿佛无孔不入般向浅川明辉的鼻腔内钻去。
“你说呢？”古贺香奈终于触碰到了浅川明辉的身体。
第二十九章 威逼
虽然浅川明辉很想当即与古贺香奈拉开距离，但这位学姐所说的东西又让浅川明辉不敢轻举妄动。
很明显，眼前这位学姐和阴阳道的关联比自己还深，就算不是阴阳师，那也得是和阴阳师接触不少，或者专门研究阴阳道的。
最后一种可能，考虑到她的年龄，实在是让人绝难相信。
而单论与阴阳师接触不少，那又怎么解释她独身进入封锁区，又在黑影与神职人员小队起冲突时突然窜出。
更不用说那道黑影看到古贺香奈离开的身影时，变得有些暴躁的举动。
这些事实都在指向着一个答案——古贺香奈是阴阳师。
尽可能地保持着冷静的神情，在这位身份成疑的学姐面前，浅川明辉第一次反问道：“那么，请学姐明说，为什么要考验我？”
古贺香奈看了他一眼，捏了捏他有些僵硬的肩膀：“你看，这又绕回来了。如果不是你在刚刚近社的时候询问阴阳道是什么，我又怎么会对你这么感兴趣呢？”
“我如果说我是做梦梦到的呢？学姐会相信吗？”浅川明辉仍旧没有放弃撇清自己的可能。
“想要做和阴阳道有关的梦，就必须和阴阳师有关联。”古贺香奈用食指轻轻触碰了他的嘴唇，打断了他继续开口的企图，“我们都是进入高等学府的人了，怎么也该对梦是如何形成的有些许概念吧？日有所思，也有所梦这句话可不是拿来说笑的。”
“怎么样，还有什么想说的吗？”古贺香奈笑盈盈地看着他。
“没有，学姐想怎么说就怎么说吧，我没什么好辩解的了。”浅川明辉摇头道。
这位学姐很明显已经认定了他和阴阳道关系不小，与其继续辩解引起激起什么变故，不如干脆听她说下去。
“好吧，既然你不打算再说什么，那就让我来说好了。”古贺香奈看着他沉默的样子，反而将距离拉开了少许，“不过，在那之前，我还是要确定一下——你不会把今天发生的事情报告给神宫吧？”
她的脸庞上仍然保持着微笑。
浅川明辉当即肃容保证：“以我的人格担保，当然不会！”
开玩笑，如果他跑去把这件事报告给神宫，对面来一句：你是怎么知道这件事情的？”
他浅川明辉总不能摆着一副义正辞严的样子说，他是无意之间看到的吧？
普通人遇到这种阵仗只会尽可能远离不说，只要神宫事后让附近的神职人员小队汇报情况，很大概率会有人发现其中不对劲的地方。
“真是麻烦，本来想着新学年会不会轻松点，结果刚开学不久就已经碰到不少事情了。”古贺香奈喝了口杯中的饮料，抱怨了一句。
浅川明辉静静地坐着，等待她接下来的发言。
“不过话说回来，既然你和阴阳道有关，那你又对这一团乱麻了解多少呢？”古贺香奈看着浅川明辉，提问道。
“要真说到了什么程度……大概也就是阴阳道被神宫排斥，阴阳师原本司职于驱灵除妖，结果现在都没法在地上冒头。”浅川明辉诚实地回答道。
闻言，古贺香奈仔细盯着他的眼睛看了好一会儿，才点了点头：“从你现在的样子来看，倒不像是在说谎。”
“你说的确实没错，但现在的情况和明治神宫刚刚成立时又不一样了。”古贺香奈将歌曲的声音调小了一些，“确切来说，当时的土御门家承受了神宫大部分的打击，幸得井家受到了不小的牵连，但总算还是保全了家族。”
“学姐，你说土御门家？”浅川明辉反问道。
“也是，我都差点忘记提了。阴阳道原本在维新之前就已经只属于上层人士，民间已经不存在任何独立阴阳师了，所有的阴阳师，都由土御门以及幸得井家统领。”
“不过，问题也在这里。这两大家族通常让直系子弟接触阴阳道，至于旁系分支，随着时间推移总会不断边缘化，带来的问题就是——维新的时候，阴阳师的人数远远不及神宫。”
“于是，面对政府和神宫同时的施压逼迫，土御门首当其冲，受到了极大的损失，幸得井紧随其后，但稍好于土御门。”
“简单来说，现在只要是和阴阳道有关系的，总能和土御门或者幸得井扯上一条线。”长篇大论之后，古贺香奈以一句话做了总结。她停了片刻，特意观察了一下浅川明辉的表情。
浅川明辉尽力保持着自己的扑克脸，但内心早已翻腾起来。
“所以说，浅川学弟，你到底和哪一家有关系呢？”问出了问题后，古贺香奈又自问自答起来：“你是京都人，而土御门家又只在京都附近活动，总不能，你是幸得井专门派遣到京都去的吧？”
从开始的一言一行，她就一直位于主动的位置，句句事实，步步紧逼，到了浅川明辉根本没有办法否认的地步。
古贺香奈重又看向浅川明辉，带着让他无可辩驳的微笑。
浅川明辉彻底无言。
从一开始，他的出身就已经说明了很多问题。
就像眼前这位学姐这样，如果心思细腻，注意到了他露出的任何端倪，很容易就会联想到京都的土御门家。
然而警醒是他情绪的一方面，另一边，震撼也同时充斥着他的思绪。
原来父亲迟迟不肯告诉他的土御门家事，竟然有着这样的部分。
但仔细想来，如果不是他的记忆被父亲封印住了，在年幼时他就应该知道这些事情了吧？
“所以学姐，你到底准备怎么办？”无奈之下，浅川明辉只能开口试图让话题直截了当一些。
“怎么办？”古贺香奈怔住片刻，上上下下打量了浅川明辉一遍。
不知为何，浅川明辉总觉她似乎有些不怀好意，看得他浑身发毛。
“决定了，既然要确保你不把秘密说出去，自然要好好监视你。”古贺香奈突然笑了出来，“以女朋友的名义。”
浅川明辉终于没有忍住，张开了嘴。
半晌之后，他第一件想到的事居然是在明治神宫里求签时发生的事：“学姐，你不会真的次次求姻缘都是大凶吧？”
莫非大凶真的和胸怀相关？胸怀宽广，自然次次大凶？
浅川明辉自然暂时没有答案。
古贺香奈像是被戳到了要害一般，恶狠狠地看着他：“谁说的！要不是看你还算顺眼，我早就把你扔到不知道什么地方处理掉了。”
“学姐，你这是公报私仇。”浅川明辉的让自己冷静了片刻，状似无意地分析了一句。
“这叫私报私仇！要是不用这种方法，我可就要时时刻刻跟着你，监视你了！”古贺香奈的声音大了一些。
“不应该啊……按说以学姐你的魅力，不会找不到男朋友啊？”浅川明辉喃喃自语道。
“哼！要不是家里不让，姐姐我在国中里就能找到男朋友了。”古贺香奈强调道。
似乎是为了证明自己话语的真实性，古贺香奈重新又向浅川明辉靠近了一些。
“学姐，我现在真的很好奇，你还在高校的时候是什么样的。”浅川明辉叹了口气。
“你再说，我今天就住进你家里去。”古贺香奈伸出左手，作势要以手臂勒住浅川明辉的脖子。
“好好好，我知道了。但是社团里面怎么办？就这么让两位学长，还有白石桑知道？”浅川明辉无奈地提醒了一句。
“这不是正好吗？也能把我之前求姻缘大凶的耻辱一次洗清了。”古贺香奈故作认真道。
至于她心中究竟相信这个说法几分，浅川明辉没有半点头绪。
“算了，学姐你随意就好。”浅川明辉不再挣扎，终于认命般向后倒在了沙发上。
看见自己这位社团后辈放弃了挣扎，古贺香奈心情好了不少。她拿起一旁桌上放着的话筒，递给了浅川明辉：“浅川，既然来了，你至少也要唱一首。”
“就这一首，学姐……我出来本来就是找道场的，要早点赶回去。”浅川明辉接过话筒，解释道。
“好，好，这首之后就放你走。”
得到这句话，浅川明辉随意选了首常听的曲子，唱了起来。
古贺香奈刚开始还有些起哄的意思，可不过几句之后，就安静倾听起来。
一曲唱罢，浅川明辉看了看还沉浸在歌曲中的古贺香奈，打算不告而别。
然而，还没走出几步，古贺香奈就仿佛突然惊醒一般，站了起来。接着，注意到浅川明辉准备离开的动作，她赶忙上前拽住了浅川明辉，重新把他拖回到沙发上。
“学姐，这又是怎么了？”浅川明辉轻轻按压自己有些疼痛的额角，无奈问道。
“和我合唱一曲，再放你走。”
浅川明辉盯着这位学姐看了好一会儿才道：“不会再反悔了？”
“不会！我古贺香奈信誓旦旦，说一是一说二是二，绝不会反悔！”古贺香奈指着天花板发誓道。
浅川明辉没有说话，只是默默拿起了话筒。
看见他的动作，古贺香奈立刻调至自己喜爱的歌目，然后征求意见般回头望了眼浅川明辉。
浅川明辉轻轻点头，示意自己没问题。
于是，古贺香奈重新回到浅川明辉身边，左臂环抱他的右臂，右手拿着话筒，仿佛想找人壮胆一般等待起歌词出现。
浅川明辉向右侧瞥了一眼，轻轻摇了摇头。
随着旋律渐进，歌词在画面中出现，浅川明辉刚准备开口，身边的古贺香奈已经抢先一步唱了出来。
皱了皱眉头，浅川明辉等到了正确的节奏点才开了口。
三分多钟后，看见古贺香奈兴致勃勃地等待着屏幕上的分数，浅川明辉终于找到机会把右手抽出，一屁股坐到了沙发上。
他的耳朵遭受了剧烈的折磨，需要休息片刻，才能正常行动。
屏幕上弹出的分数显然并未出乎他的意料，古贺香奈带着失望的表情坐回了沙发上，冥思苦想起来：“怎么回事？明明拉了浅川你一起唱的，为什么分数还是这么低？”
浅川明辉没有说话，静静地按揉额角。
“浅川，明明你独唱的时候发挥的那么好，怎么到合唱的时候就不行了？”古贺香奈像是想通了什么，气势汹汹地质问道。
“学姐，你平时自己唱的时候，都是多少分？”浅川明辉声音轻柔地问道。
“呃……也还行吧……”古贺香奈支支吾吾了起来。
“学姐，有没有人说过，你是音痴？”浅川明辉继续轻声追问。
“别说了！”古贺香奈当即踢了他一脚。
“不管我说不说，学姐你是音痴的事实也不能改变啊！”浅川明辉摆出一副忠言逆耳，不得不说的样子。
“这次不算！”咬牙片刻，古贺香奈又再次站了起来，“再来一次！”
“学姐，刚刚是你亲口承认‘说一是一，说二是二’的吧？”浅川明辉盯着她的眼睛。
“再一次，就一次。”古贺香奈和他对视片刻，突然泄了气。
“真不行，唱一次下来我就耳膜发疼了，再来一次我就要聋了。”浅川明辉叹了口气，“今天先失礼了，学姐。”
说完，他站起身，准备推门离开。
“等一下，还有件事情！”古贺香奈叫停道，“既然我都要以女朋友的身份来监视你了，你应该叫我什么？”
浅川明辉转过头，表情变得有些尴尬起来：“古贺桑？”
“不行，太敷衍了！”古贺香奈突然精神抖擞起来，仿佛发现了这位学弟的弱点，“你应该叫我‘香奈’。”
她重新扬起了笑容，等待着浅川明辉的回复。
只不过在浅川明辉眼里，这笑容中多少有些促狭。
“嗯，香奈。”思考片刻，浅川明辉认真地直视古贺香奈的眼眸。
他笃定这位学姐只是面上平静，实际上对此也有些发虚。
果不其然，古贺香奈眼神闪躲，沉默片刻之后才接下了话茬：“算了，还是先叫学姐吧。”
“那么学姐，周末社团活动见。”浅川明辉笑了笑，转身出了门。
第三十章 交葛
原本在纸人提醒浅川明辉，古贺香奈身上存在异常时，他对于这位学姐是以警惕为主。但两人之间有过一番深入“友好”的交谈之后，浅川明辉反而放松了许多。
可能是因为了解对方也与阴阳道有关隘，甚至极大可能就是幸得井家之人，也可能是由于看见了这位学姐隐藏起来的部分性格。
扔下这些杂思，浅川明辉很快回到了家。
推开大门，下意识就想进门换鞋的他听到了久违的问候：“欢迎回来，浅川哥哥！”
恍惚之中，他不知是何滋味地回了句：“我回来了。”
在京都的时候，土御门夏树和他两个人从来不会在乎这些简单的问候礼仪，说不说都无所谓。
上次是什么时候听到这句话，他已经记不得了。
“和那位道场主人谈过了，他自己来当你的陪练。如果有什么问题的话，明天早上就可以去问清，顺便和他练习一下。”浅川明辉瞥了眼桌上似乎已经开封的零食盒子，假装没有发现。
“嗯！”斋藤诗织点了点头，又有些期待地看着他，“浅川哥哥，你明天早上会陪我去吧？”
本想就此拒绝，但看了看女孩渴求的眼神，浅川明辉只能把拒绝的话语咽回肚中，答应下来：“我平常早上也有课程，明天没问题，但是以后就要你自己去道场了。至于偶尔去一两次，观摩你修习剑术倒也不是不行。”
女孩认真点了点头。
解决了道场的事情，浅川明辉本想再打个电话问问浅川里奈有没有得到什么消息。不过想了想，他还是压下了冲动，只是轻描淡写地在Line上发了一条消息。
半小时之后，当他再次查看Line的时候，消息的状态仍旧是未读。
浅川里奈不知道在忙些什么，甚至连明天碰面的具体时间都没和他沟通。
……
明治神宫内。
正等待着福圆巫女翻阅完资料，决定哪些事情能够告诉她，哪些不能的浅川里奈忽然听到了电话铃声。
不过这次不是她的来电，是福圆巫女的。
眼前这位巫女拿出手机扫了一眼，神情迅速变得严肃起来，接起了电话。
“东乡神官，情况怎么样了？”浅川里奈听到了一个有些熟悉的名字。
“总共六只神职人员小队已经汇合，当中有两只小队的队员受了轻伤。怪物似乎已经退走，整片封锁区里没有其它动静了。”东乡直言简意赅地汇报道。
“辛苦东乡神官以及各位神职人员，眼下还需要你们驻守封锁区一段时间，尽可能检索出异常的地方，并等待神宫分析情况后再下决断。”
“遵从神宫的命令，东乡直失礼了！”说完，东乡直当即挂断了电话。
虽然妖怪似乎已经在各支小队的压力下退走，但封锁区内是否遗留了什么危险的东西，没有人知道。
一开始这六只小队被派来封锁区，是负责检索整片封锁区，但随着妖怪的踪迹被发现，神宫当即将命令改为击杀，俘虏，抑或是驱逐妖怪。
于是，所有小队的任务重心都放在了妖怪身上，对于周边的环境只是简单探索，并未过多深入。
眼下妖怪退走，他们自然要完成先前的任务，东乡直急急挂断电话，也是为了对周边小队做出安排。
放下电话，福圆巫女注意到浅川里奈装作无意倾听，但实际上十分在意的模样。
“浅川巫女，不用担心，如果这件事调查后的结果确凿无疑，神宫会向各位神职人员公布整件事的来龙去脉，只是需要稍作等待而已。”她笑着安慰了一句，“眼下，还请你将精力放在千代田区。”
“不过，神宫的人手因为封锁区的事情有些不足，原本神宫想另派一位神官跟随你一起前去，但现在只能让你独自前往，实在有些不好意思。”
“您不用这么说，我一个人能够完成探索。更何况，这也是对于我的考验。”浅川里奈当即回答，“那么，关于我之前问到的事情？”
“八月底的时候，练马区确实发生过这么一件事。不过当时我们只是对那两位受到影响的人进行了一些简单的询问……两人的身份看上去是司机与乘客，不过乘客一直处于昏迷状态，司机又信誓旦旦地保证乘客没有问题。“
“据此，我们也就按照司机提供的地址，将那位乘客送回家中。”
“那位乘客的名字是？”浅川里奈追问道。
福圆巫女有些奇怪地看了她一眼：“根据我们询问得来的消息，应该是叫浅川明辉。”
果然，明辉君说的没错！
浅川里奈微微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努力让自己不展现出异状。
片刻之后，她又继续提问道：“那您知道袭击这两位受害人的妖怪是什么样的吗？”
“神宫没有头绪，我们赶到的速度不算慢，但妖怪似乎因为什么原因很快离开了现场，整片区域并没有留下什么线索。”福圆巫女摇了摇头。
“是。”浅川里奈站起身来，微微鞠躬，“感谢您的耐心，我先失礼了。”
“嗯，去千代田区的时候注意安全。”福圆巫女叮嘱道。
走出房间，浅川里奈拿出手机，看到了Line上的消息。
她犹豫了一下，将福圆巫女说的情况一字不漏地告知了浅川明辉。接着，留下了一条“明天六点半碰面，七点钟前往日比谷公园，明辉君意下如何？”的消息之后，女孩回到了私人房间，静待浅川明辉的回复。
“我明白了，谢谢里奈桑帮我打听这件事情。选在晚间前往日比谷公园调查有什么特殊原因吗？”浅川明辉当即回信道。
“是的，按照之前神宫收到的寥寥几份报告，显示出晚间可能发生了失踪事件。具体情况，我们明天碰面再说。”女孩简短回道。
这种神宫的消息，还是亲口告诉对方比较好。
“明白了，那么里奈桑明天见。”
挂断电话，浅川明辉难得选择给自己放了半天假，和斋藤诗织说笑外加养精蓄锐。
按照纸人的说法，进入梦境会导致精神的消耗，那为了明天去日比谷公园查探，他自然不会做这种影响状态的事情。
……
翌日，浅川明辉早早起床，为斋藤诗织和自己做了顿丰盛的早餐。
之后的几个步骤也很顺利……一直到临出门前，古贺香奈打了个电话过来。
浅川明辉虽然极其不愿在这个时间点接电话，但想到这位学姐可能做出的反应，他还是接通了电话。
“学姐，您怎么这么早就打电话来了？不用睡觉的吗？”
“浅川，你昨天不是还说，要和你的‘女性朋友’一起去道场吗？怎么现在像是自己都忘了的样子？”古贺香奈毫不客气，显然是准备戳穿她认为的谎言，“你现在应该还没出门吧？身为你的女朋友，和你一起行动可是在正常不过的事情。”
“还没出门。”浅川明辉沉默了一会儿，只能答应了下来，将地点告诉了古贺香奈。
在他身旁等待了好一会儿，斋藤诗织终于等到了浅川明辉挂断电话的那一刻，用疑惑的眼神看着他。
“有个麻烦的……有位我学校里的前辈，对道场很有兴趣。她也想参观一下，等会儿应该会在道场和我们会合。”面对斋藤诗织的眼神，浅川明辉忍不住叹了口气。
斋藤诗织轻轻点了点头，对此未做任何反应。
虽说斋藤诗织接受了观摩道场，也就是观摩她修习剑术过程的这件事。但古贺香奈碰到她之后会是什么反应，浅川明辉完全预料不到。
怀揣着有些复杂的心情，浅川明辉带着斋藤诗织来到了道场。
女孩在道场的门口站立了好一会儿，才收起打量的目光，走了进去。
浅川明辉向门外望了眼，发觉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封锁区的缘故，这附近的行人比起昨天虽然多了些，但数量仍旧十分稀少。
“客人，早上好。这位就是您说的，想要前来修习剑术的义妹是吗？”道场主人佐藤柊斗迎了上来。
“是的，佐藤大叔，这位就是义妹，今天还请您多多指教。”浅川明辉问候道。
斋藤诗织站在浅川明辉的身侧，同样行了个礼。
“请跟我来吧。”佐藤柊斗轻轻颔首，接着又似乎突然想起了什么，“刚刚有一位年轻女子来到这里，说是要和在这里碰面，并且观摩朋友修习剑术。”
他看向浅川明辉：“这位是客人您的朋友吗？还是您义妹的朋友？”
“您先带我们进去吧，等看到人就知道了。”浅川明辉摆了摆手。
佐藤柊斗点了点头，不再发言。
正待往内行走，斋藤诗织突然轻轻拉住了浅川明辉的衣服。
“怎么了，斋藤？”浅川明辉偏过头问道。
“这位大叔的气质和道场外面的装饰完全不搭，应该是有极重的伤心事。”斋藤诗织轻声道。
“那你觉得他人怎么样呢？”既然斋藤诗织开口了，浅川明辉自然也就顺势问道。
“从言行和面容来看，应该是位人品非常不错的人。”斋藤诗织没有任何犹豫，“但识剑术即识人心，只要和这位大叔切磋过之后，就能够了解得更加清楚了。”
“这些事情我没那么懂，想不想请他做陪练就由你自己选择了。”浅川明辉笑着摸了摸斋藤诗织的头。
自然而然。
然而斋藤诗织的反应却完全出乎了他的意料。
“浅川哥哥！”女孩急急向后跳了一步，有些不满道。
“对不起，刚刚有些情不自禁，就摸了你的头。”浅川明辉赶忙致歉。
“不是这个意思！”女孩跺了跺脚，“连父亲都没有摸过我的头，浅川哥哥你就！”
不知为何，她的脸颊上有些许红晕泛出。
“好了好了，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如果道歉还不够，今天再买一种你想要的零食带回去总行了吧？”浅川明辉只能安抚起女孩。
“一言为定！拉钩！”女孩鼓起腮帮表达不满，同时伸出了右手小指。
浅川明辉无奈，只能同样伸出右手，和她拉钩。
“明辉君，这就是你的那位朋友吗？没想到，居然比你要小那么多呢。”一道声音传了过来，让浅川明辉的心情顿时变糟了不少。
“早上好，学姐。我们两个人的事情，我们两个人解决就行，让正主先去练习吧？”浅川明辉指了指身前的斋藤诗织。
古贺香奈看了眼脸上充斥着疑惑的斋藤诗织，轻哼一声，点头答应下来。
“浅川哥哥，她真的是你的前辈吗？说话火药味这么重，看起来关系和你不太好呢！”
“别管了，你跟着佐藤大叔去就是了。”浅川明辉苦笑着催促了一句。
“嗯。”斋藤诗织答应下来，走向佐藤柊斗时还看了眼古贺香奈。
“那么客人，请您稍等，我这就带着您的义妹前去更换护具，选取木刀，您可以从这里直接前往切磋的地方。”
佐藤柊斗一直没有发声，只是静静看着古贺香奈与两人之间的互动。等到浅川明辉开口截断古贺香奈之后，他才适时领走了斋藤诗织。
目送两人离开视线，古贺香奈这才一步一步靠近浅川明辉。
“没想到，你的朋友竟然是个还在上国中的女孩啊，浅川。”古贺香奈走到了浅川明辉的身后，凑至他的耳边，一字一顿地说道。
耳朵陡然受到刺激，浅川明辉打了个寒战。
“学姐，如果我说一切都是意外，这个义妹只是个为了方便行事起的名头，你信吗？”他苦笑道。
“信啊，为什么不信？反正昨天你看到我也是意外，认识这位‘朋友’也是意外，都是意外！”古贺香奈继续轻声细语道，“浅川，看来你天生就有招惹女孩子的禀赋呢。”
不知为何，浅川明辉总觉得自己这位学姐的语气似乎变得有些异样。他忍不住侧身，看向相距咫尺的古贺香奈。
“学姐？”浅川明辉试探呼唤道。
第三十一章 剑术
虽然古贺香奈脸上表情戏谑，但不知为何，浅川明辉总觉得自己从其中看出了一丝愤怒。
是错觉吧？
不过，这丝若隐若现的愤怒来得快，去得也快。
调侃完浅川明辉，古贺香奈就离开了他身边。
“怎么了，你不是要去看你义妹修习剑术吗？”迟迟没有听见浅川明辉的动静，古贺香奈回头看向他。
浅川明辉倒不是在思考与这位学姐有关的事情，佐藤柊斗在带着斋藤诗织离开之后，道场的门口处居然没有任何人留下稍作接待，无论出于哪个方面，这都不是个好安排。
然而他也只是个客人，对此多做置喙显然不妥，
“没什么。”浅川明辉当即摇头，朝着练习场地而去。
另一边，佐藤柊斗已经带着斋藤诗织来到了更衣室。
但令斋藤诗织意外的是，佐藤柊斗并没有示意让她更换衣物，抑或是拿取护具与竹剑。他只是默默看着斋藤诗织，眼神中流露出丝丝伤感。
片刻之后，佐藤柊斗开了口：“您的义兄尚未介绍如何称呼您，可以劳烦您稍作自我介绍吗？”
“这是我的疏忽。”斋藤诗织躬身致歉，“请称呼我的姓斋藤即可，我从五岁开始修习剑术，到现在一共十一年，希望今天能够在这里得到您的指教。”
浅川明辉在梦境中偶然瞥见，那股清冷凛冽的气质，这一刻复又在她身上显现。
“看得出来，斋藤桑您对于剑道并未有过疏忽，眼下的态度就是明证。”佐藤柊斗仿佛自言自语般说道。
不过话才出口，他就意识到自己作为对方的陪练而非师父，刚一见面就说出这样的话语显然有不敬的嫌疑。
“恕我刚才言语失礼，但我仍旧有个小问题，希望斋藤桑您能够回答。”
“请说。”斋藤诗织轻声道。
“您究竟想要在陪练中获得什么？”佐藤柊斗直视斋藤诗织的双眸，没有丝毫掩饰。
“磨练身心。”斋藤诗织用简短的话语答道。
“我明白了。”佐藤柊斗点了点头，“请稍等片刻，我去取一套与您身形大致相符的衣物来。至于护具以及竹剑，请在进入练习场地前自行拿取。”
“麻烦您了，这之后的事情就不烦劳操心了。”
听罢，佐藤柊斗转身离开，前去拿取衣物。
斋藤诗织则在更衣室内缓缓踱步，浏览着室内的装扮。
在房间的角落中，一套衣物吸引了她的注意力。这套练习用的黑衣无论从材质面料上来说，都是极为不错的。但唯一奇怪的地方，在于这套衣服明显有些老旧。
很像是很长时间之前被使用过，但次数不多，只是衣服本身面料被时间侵蚀，并非正常磨损。
衣服上并没有附着灰尘，像是有人定期对它进行清理。
斋藤诗织正在奇怪时，脚步声响起，佐藤柊斗手捧一套黑衣回到了更衣室，正巧看见注视着角落中黑衣的女孩。
“斋藤桑，衣服已经为您取来了，请您自行更衣，我会在房间外等待。”佐藤柊斗开口道，声音不知道为何有些低沉。
斋藤诗织回过神，答应了一声。
不久之后，佐藤柊斗在更衣室外等到了换好衣物的斋藤诗织。
“请跟我来。”佐藤柊斗怔住片刻才道。
……
练习场地中，浅川明辉与古贺香奈已经脱去鞋袜，赤脚站在了木质地板上。
尽管才不过早上八点左右，但残夏剩余的热力已然发动，在整片场地中蒸腾起了热气。
浅川明辉抹去额角渗出的汗水，瞥了眼身侧似乎有些不耐烦的古贺香奈。
这位学姐进入场地前，一路上都在东看西看，但道场中古朴的摆设丝毫没有引起她的兴趣，只是徒增无聊而已。
眼下的练习场地更加如此，除了一侧的墙边摆放着一把真正的武士刀，其它没有丝毫惹眼的地方。
古贺香奈同样被武士刀吸引了注意力，不过她很快就将目光移开了，不知道在思考些什么。
以浅川明辉对于剑道的片面了解，练习场地并没有理由摆放武士刀。不如说，在道场中出现武士刀本身就属于很少见的事情——武士刀出鞘通常是为了面对敌人，而不是面对同门。
正想着出口聊些什么，练习场地另一侧的大门被缓缓推开，佐藤柊斗带着斋藤诗织出现在大门口。
浅川明辉原本有些燥热的气息忽地平稳了下来。
在最初遇见斋藤诗织时，她的打扮都符合青春少女的特点，衣物大多色调明快，与女孩自身的活力互相映衬。
如今她身着全黑的练习衣物，黑发仍如之前一般束起，衣物上没有了令人关注的点，自然让浅川明辉将关注点放在了她的面庞上。
五官小巧，面庞白皙，神色沉静，仿若河塘中盛开的白荷，在夏夜的喧闹中让人心中自静。
两人分别穿戴上护具，将面容掩盖在银白面罩之下。
走入场中时，两人似乎已经将旁观的浅川明辉与古贺香奈视作不存在，只是集中精神于即将开始的切磋上。
不过，佐藤柊斗的举动却破坏了场中两人的和谐，也让一旁的两位观战群众有些错愕。
他走到了武士刀前，放开了手中的竹剑，以左手郑重其事地捧起了刀鞘，接着将武士刀抽出，让窗外落入的阳光随着刃面反射而出。
浅川明辉分明听到，刀出鞘时，有轻吟声传来。而佐藤柊斗做出这样的举动，似乎就是为了倾听刀出鞘的声音。
而这位中年男子在取刀出鞘后，又再度收刀归鞘，回到了斋藤诗织面前。
双方互相致礼之后，旋即摆正了姿态。
“请客人您充当一次裁判，倒数之后宣布切磋开始！”佐藤柊斗突然转头面向浅川明辉，扬声道。
浅川明辉当即应下，向前走了两步。
“三，二，一，开始！”他没有犹豫，仅在佐藤柊斗调整回姿势之后喊出了声。
不过另他有些诧异的是，两人摆出的姿势和他在高校中见识到的姿势完全不同。但眼下他也不可能出声询问，只有默默观察。
其中，佐藤柊斗的步伐与持剑姿势明显偏向进攻，而斋藤诗织则似乎与之对应，采取了防守姿态。
不断的步伐微调之中，浅川明辉感觉到汗滴从额角挂下，下意识地抬起了手，准备拭去汗珠。
正当他的注意力稍有分散之时，佐藤柊斗突然改变了自己的步伐，朝斋藤诗织而去。
看到这一幕，一直全神贯注的古贺香奈忍不住皱了皱眉。
她虽然也并未了解多少剑道知识，但以对佐藤柊斗动作的判断，以及阴阳师的灵觉，自然能感到一股惨烈无前的气势。
放在与妖怪作战，甚至是在面对人类敌手的时候，这种气势毫无疑问会使胜利的天平倾向于佐藤柊斗，但眼下只是陪练。
换句话说，佐藤柊斗应该做的事，是以更柔和更缓慢的剑势攻向斋藤诗织，逼迫她作出应对，而非一上来即分出胜负，甚至隐隐有置对手于死地的意思。
当然，佐藤柊斗眼下的气势并非针对斋藤诗织，这点浅川明辉与古贺香奈都能够察觉。
而斋藤诗织的回应也同样出乎浅川明辉的意料，在佐藤柊斗疾速而又令人眼花缭乱的攻势之下，她只是不时挥剑，稳守自身，毫无半点骄矜冒进之态。
到此为止，浅川明辉终于明悟了一件事。
斋藤诗织所说的修习剑术，与高校社团中的剑道完全不是一码事。
学生们练习的应该被称作竞技剑道，而眼前这两人使用的，是标标准准，用以实战对敌的剑术。
思考了片刻，斋藤诗织与佐藤柊斗间的碰撞也已经到了白热化。
斋藤诗织虽然稳守己身，但终究在力气上比不过佐藤柊斗，招架不及的情况下，被佐藤柊斗一剑荡开守势，劈中了面部。
见此情形，浅川明辉当即叫停。
场中二人也就此分开，旋即取下了面罩，严肃相对。
不过，终究还是还是斋藤诗织先开口，让气氛稍稍松散：“佐藤先生，我请求您，成为我的剑术陪练。”
听到这里，浅川明辉终于肯定了刚刚自己的的判断。
斋藤诗织想要的陪练，是能够进行实战练习，实打实进行硬碰的陪练。学生社团中常见的剑道，似乎完全不在她的考虑之内。
“我自然没有问题，只要斋藤桑您没有疑虑就好。”佐藤柊斗微微点头，答应了下来。
“除此之外，我还有个疑问。”
“请说。”
“恕我失礼，据我父亲所说，东京的剑术传承早已残存无几，佐藤先生您是接受了传承吗？斋藤诗织刨根究底道，“而且您的剑术中所包含的气势，绝对不是只做练习的人能够拥有，这又是出于什么原因呢？”
佐藤柊斗沉默了片刻道：“都是些陈年往事了，斋藤桑当真要听？”
斋藤诗织神情认真地点了点头。
“换个地方吧，练习场地也不适合交谈。”佐藤柊斗点了点头，勉强算是答应了下来。
短暂交谈之后，两人各自脱下护具，准备离开场地。
趁此机会，浅川明辉赶在斋藤诗织走出练习场地前拉住了她。
“斋藤，如果只是好奇心，就不用这样让佐藤大叔去说他的过去吧？”浅川明辉劝了一句。
斋藤诗织摇了摇头，纠正道：“浅川哥哥，不是我想要强逼佐藤先生去说他的往事，而是他的剑术告诉了我，他想要说些什么。那股想要倾诉的欲望十分强烈，也自然而然影响到了他剑术的发挥。”
既然从小接受训练的女孩这么说了，浅川明辉自然没有理由反对。招呼了一声有些愣神的古贺香奈，浅川明辉和斋藤诗织走出了场地。
武士刀静静躺在木架之上，仿佛被遗弃般，隔绝在了大门之后。
离开场地，几人很快在佐藤柊斗的引领下来到道场中专门设置的茶室。
从之前佐藤柊斗接待他们只是进门简单交谈来看，那时这位道场主人只是将他们当作寻常练习剑道的年轻人，当时也只是简单聊两句，算是互相了解一下情况。
但眼下邀请他们进入茶室，明显是这位道场主人决定认真对待他们。
三人盘腿下座，静静地看着佐藤柊斗沏茶，将茶水缓缓倒入茶盅，呈于他们面前。
不过，佐藤柊斗眼下显然没有品茶的心思，他几次张口欲言，最后却只是轻啜一口茶水。
浅川明辉仿效着他的动作，耐心等待着佐藤忠都开口。
“几位不知道有没有听说过，本世纪初曾经发生的一连串未解悬案？”半晌之后，佐藤柊斗以问题开头道。
斋藤诗织尚且在思索的时候，浅川明辉就已经想起了昨天在节目中嘉宾的介绍。不过比他更快一步的，是之前一直没有反应的古贺香奈。
“您是指和青白玉石有关的一系列事件吗？”这位学姐眼神灼灼，盯视着佐藤柊斗。
“正是这一连串案件。所有和这块玉石扯上关系的人，下场都不算好，甚至都可以说是惨痛……”佐藤柊斗重述了一遍，“我的剑术，就和这些事情有关。”
浅川明辉轻轻点头，心中的疑惑大了不少。
到现在，他已经从好几个渠道听说了青白玉石的事情，说明这件事肯定存在真实性。但这些事情背后究竟是什么，却没有人知道。
“正如斋藤桑所说，我年轻时好勇斗狠，几乎就要进入黑道打生打死，所幸后来偶然接受了剑术传承。”佐藤柊斗的眼神有些涣散，仿佛在看着几人身后不存在的事物，”高校毕业之后，我就下定决心，要在国内打出自己的名声，让所有练剑的人都知悉我的名字。”
“不过，再怎么说我也仅仅接受了剑术传承，没有大量的实战，没有充分的习练，甚至有时连来往各地的花费都不能凑齐。”说到这里，佐藤柊斗苦笑了一声。
不知道是为了自己年轻时的不自量力，还是因为其它某些原因。
第三十二章 信念
“心生气馁的时候，我在镰仓遇见了我的妻子。那时她与我年纪相近，相貌极美，正是青春最盛，容光焕发的时候。在周围的区域她小有名声，听说有个在全国周游想来镰仓找人切磋的人，就找了过来。也许是出于感觉条件不如她的羞愧，也许是出于当时与异性交手有辱名誉的偏见，那时的我百般推脱与她的对战。”佐藤柊斗说得很细，仿佛沉浸在回忆当中，浑然不像是在向客人讲述。
“直到后来她答应，如果我能够在对战中赢过她，她就会为我解决旅费的问题，让我在四处挑战的路上不必分心。为此我心动了，接受了挑战，然后就在有将近几百人围观的场地中输给了她，输得干干净净，一败涂地。”佐藤柊斗笑了起来，似乎在回忆着自己当时的狼狈样。
“就在那片场地中，我的妻子当着围观几百人的面，问我说，你还想要打遍东瀛，留下声名吗？”
“我当然不能在这么多人面前轻言放弃，只能用竹剑撑起身，咬着牙说当然要。”
“她当时笑了出来，就像是四月盛开的樱花，美得不可方物。笑了一会儿之后，她又盯着我看了好一会儿，问我说：‘那你四处挑战的时候，带上我一个怎么样？’”
“虽然有些莫名其妙，但是对于她的要求我也没有反对，反正多少一个人同行也不是什么大事，况且是个相貌极美的女孩。离开镰仓一段时间之后，我才知道她出身镰仓有名的武士家族，是旁系子女。从成年之后，就一直憧憬着到镰仓外去看看，去见识一下镰仓之外的各种剑术。”
佐藤柊斗继续讲述着，神色有些恍惚。
三人默默地倾听着，没有任何打断的意思。
“几年下来，我有了些小小的名气，她也想暂时找个地方停一停，歇一歇。于是，我们来到了东京，用积攒下来的钱筹备了这座道场。虽然赚到的钱并不算多，仅仅能维持生活，但我们两人在这里的生活十分自得。”
“在这里生活了不久之后，我的妻子有了身孕。知道消息的那一刻时，我就和妻子达成了共识——我们的女儿，也要像我们一样修习剑术。为了让妻子和女儿有更好的生活条件，从那时开始，我就一直安心待在东京，为家中的生活操心。”
“道场的收入并不足够让她们过上幸福的生活，除了剑术，我也没有其它的本事。所以，我再次有了到各地进行切磋的念头。妻子支持我这么做，说这不仅是为了女儿，也是我沉眠了许久的梦想。安排好了可能出的事情之后，我就离开了东京，重新开始了在各地奔波的日子。”
“刚离开东京的一段时间里，妻子每天都会和女儿一起给我打电话，即使时间很短，也一定会说上一两句话。等到了关西，有一段时间，我的时间安排十分紧张，妻子有两天断了和我的联络，我也只以为是太忙没有时间，并没有在意。”
“等发现情况不对的时候，警察找到了我，赶回东京时，剩下的只有……我的妻子与女儿的遗体。他们告诉我，我的妻子和女儿被卷入了一场灭门案，但是凶手却迟迟找不到。”佐藤柊斗的声音渐渐低了下来，听上去有些干涩。
“几天之后，警视厅突然公布消息，说这些消息和青白玉石有不小的关系。我妻子的族中也得到了旁支后裔去世的消息，派人前来调查原因。她生前并不受族中重视，连擅自出走镰仓都没有受到多少阻碍，前来调查的人自然也只是奉命调查，并没有尽心尽力。他们离开之前，只是提到说，青白玉石可能和妖怪有关系，让我不要再去想凶手的事情。”
佐藤柊斗终于停下片刻，拿起身前的茶盅。他一口气饮尽了剩余的茶水，初见时的沉郁，如今的悲愤掺杂在一起，让他有些难以自持。
“从我和妻子相遇以来，我们共同修习剑术，做彼此的对手。时间一长，我的剑势也多少受到她的影响，偏向于稳守，和斋藤桑的剑术有相似的地方。”
“当我知道妖怪与我的妻子女儿的死有关，我恨不得立刻手持武士刀，找到它们，将它们劈成两半……可是多年蹉跎，我并没有在东京找到任何妖怪存在的痕迹。它们仿佛自此之后就消失无踪，再也找不到一点线索。”
“如果……如果说我的女儿还在，她现在应该和斋藤桑您一样大了。道场里的那把武士刀，原本是我使用的，也应该传给她了。”佐藤柊斗喃喃念道。
“所以，您现在的剑术凌厉，气势惨烈，都是因为这股信念使然，对吗？”古贺香奈代替了一直微低着头的斋藤诗织，开口问道。
眼前中年男子的讲述，看向女孩时偶然的恍神，都让原本该说些什么的斋藤诗织难以开口。
“偏向稳重、守护的剑术没有守护住家人，那我还有什么理由不用激进、进攻的剑术去斩杀我的敌人呢？”佐藤柊斗有些激动，反问道。
“如今我已经不再轻易动用剑术，就算是教习也只是仿照竞技剑道，尽可能不让这些东西外露。只是如果哪一天真的看到了仇敌，我却已经没法自己动手斩杀它们了。”
佐藤柊斗一声叹息，旧事重提之下难以避免地黯然神伤。尽管眼前这位道场主人剑术出众，在十几年过去之后，却也难以在讲述过去时保持平静。
浅川明辉看着对方的表现，却想起了自己在梦境中看见的村落衰败之事。那位为村落献出一切的老神官，那些废弃村落中经久不散的残像原主们，又有哪位的情感弱于眼前这位露出了颓唐的中年男子呢？
带来这一切的，就是白狐口中已经按耐不住的妖怪。
“佐藤大叔，如果有可能，我还是会尽量打听一下有没有相关的消息。”浅川明辉有意安慰一下佐藤柊斗，可偏偏古贺香奈在他身侧，只能含混道。
眼下他能够做的，也就只是给出有些虚无缥缈的承诺了。
古贺香奈不着痕迹地瞟了他一眼。
“客人，您愿意相信我说的话，愿意为此哪怕上一丝心，我都已经十分感谢了。”佐藤柊斗起身，鞠了一躬。
“我曾经向那几位老朋友提到此事，他们都认为是我被不知道哪里来的假消息迷了心智，于是用了各种方法想让我从噩耗中恢复过来。我当然要领情，只能再也不提这件事。”佐藤柊斗的情绪明显平静了一些，为自己的茶盅续上了茶水。
“几位客人的来历应该也不简单吧？不说明显有传承的斋藤桑，你们两位听到妖怪的事情却没有任何反应，本身就是不寻常的事情。”顿了顿，佐藤柊斗有些期待地反问道。
“斋藤确实有家传的剑术，这没有什么好遮掩的。”浅川明辉坦诚道，“但我们两人的身份，佐藤大叔你还是不要多打听了。”
“我明白了，刚刚是我失态。”佐藤柊斗并没有流露出失望的姿态，“那么接下来，客人准备怎么安排？”
一番倾吐之后，他似乎很快回到了平时的状态。
“义妹自然是留下与您对练，我可能要先走一步，借用道场与对练的费用您直接告诉我就好。”浅川明辉思考片刻，回答道。
青白玉石这件事牵涉广泛，加上白狐提到的消息，以及晚间前往日比谷公园的安排，他自然要和浅川里奈探讨一下相关的问题。
“既然这样，我也和他一起离开好了，正好一起查一查相关的消息。”古贺香奈干脆道。
斋藤诗织看向浅川明辉。
“实在不好意思，我还有事情要忙，今天可能没有办法继续看你修习剑术了。”浅川明辉摸了摸斋藤诗织的头，致歉道。
女孩似乎还未从刚刚听到的事情中缓过来，只是在浅川明辉的抚摸下默默点了点头。
“好，那么客人您去忙，我保证会在您义妹的训练尽心尽力。”佐藤柊斗保证道
……
刚一离开了道场，古贺香奈就抱上了浅川明辉的胳膊。猝不及防之下，他竟然没能挣脱开，只能任由古贺香奈继续她的动作。原本想要赶紧离开的动作也被拖慢，只能跟着古贺香奈闲逛一般在街上行走。
无奈之下，浅川明辉只能开口道：“学姐，刚刚听完佐藤大叔的事情，你怎么就已经履行起女朋友的职责来了？”
“这是什么意思，想说我冷酷无情吗？”古贺香奈看着前方的道路，“如果真的冷酷无情，我也不会说和你一起去查一查相关事情了吧？”
她有些生气地放开了浅川明辉的手臂。
“不是这个意思……”浅川明辉尝试辩解了一句，又很快放弃了，“学姐，你对佐藤大叔的事情有什么看法？
“能有什么想法？十几年前的时候发生的事情，那个时候我们都还是小孩子，总不见得先知先觉，所以对那时候的事情都记得清清楚楚吧？”古贺香奈没好气地回道。
“幸得井家有相关的资料吗？”沉默了片刻，浅川明辉突然提问道。
“不清楚……等我回去找找，说不定会有吧。”古贺香奈眼神上飘，回忆了一会儿后答道。
“等等，浅川你是不是在诈我的话？”古贺香奈突然反应过来。
“学姐你在说什么？”浅川明辉有些奇怪道。
“你刚刚为什么直接问幸得井家？不应该问我去哪里找资料吗？”古贺香奈有些跺了跺脚，有些懊恼道。
“学姐你自己都说了，京都归土御门，东京归幸得井。既然在东京，那学姐你肯定跟幸得井家有关系啊？”浅川明辉叹了口气，理所当然地回答道。
古贺香奈咬了咬牙，重新抱住了他的胳膊。
“学姐，你是把抱住我当作惩罚了吗？”浅川明辉感受着胳膊上重新增加的配重，反问道。
“看你的样子难道不是？”
“学姐，换在其他人眼里，这不是惩罚，这是送福利。”浅川明辉当即评判道，“虽然不该这么说，但学姐你该发育的地方都发育得极其不错。”
“对不同的人，总有不同的效果。”古贺香奈反驳的声音小了不少。
“所以学姐，你接下来有什么安排吗？”浅川明辉暂时放弃说服，转移了话题。
“怎么，这么快就想把我甩掉？”
“不是，我是真有事情，要打电话和别人商量事情，说不定还要见面谈一谈。倒是学姐你，入戏太深了有可能真会陷进去。”
“你在说什么？不过是玩玩而已。”古贺香奈故作不解道，“倒是浅川你，不会把这件事情看得很重吧？”
“那学姐你为什么要因为斋藤的事情生气？”浅川明辉跟了一句。
“看你可能祸害一个好好的女孩子，所以觉得有些愤怒。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
“我怎么看也不是个渣男吧？再说了，我是专门打电话给人家父亲过的，难道还能顺着她父亲的意思祸害她？”
“所以，斋藤确实出身于武士家族，和那位道场主人的妻子一样？”古贺香奈突然认真了起来。
“是的。”对此，浅川明辉并没有指望瞒过这位学姐。
斋藤诗织的表现已经清晰地说明了这件事情。
“那么浅川，她的父亲又是为什么笃定，你是个值得托付的人呢？总不是因为你在他面前保证自己不是个渣男吧？”
浅川明辉瞥了眼古贺香奈，她的脸庞上笑意盈盈，仿佛浅川明辉已经掉进了她挖出的陷阱里。
“不就是因为我跟阴阳道关系匪浅吗？不然他怎么会相信我？”
听到浅川明辉这重新绕回来的答案，古贺香奈忍不住瞪了他一眼。
“学姐，我这是在说实话，你为什么会不满？”
“作为女朋友，不满可以因为很多事情出现，你要习惯才对！”
PS：开书一个月里，都没说过什么东西，今天稍微说两句。
新书问题很多，比如名字不像轻小说，简介不够吸引人，开头不够吸引人，剧情节奏太慢，修罗场元素没有跟上，女孩们入场过快，甚至没有个让人适应一下的过程。
总而言之，问题多多，甚至到了十万字提签不成的地步。尽管后来对开头做了一定的修改，看上去收藏人数增长稍微快了一些，仍旧没能有大一些的改观。
只能说尽量自勉，不要太早泄气，什么时候停下敲击键盘还是个未知数，故事也还要讲下去。
也感谢从开书到现在一直支持着我的书友们，谢谢。
第三十三章 理念
纠缠了好一会儿，浅川明辉才终于从古贺香奈手中挣脱出来，而过程中产生的摩擦碰撞，他十分干脆地扔到了脑后。
至于之后会不会抽个时间再回味一下，那就是后话了。
在街边的道路上随意寻找了一张长椅坐下，浅川明辉用手肘撑着大腿，双手团握顶着额头，深深呼吸了数次。
“主人，怎么了？”纸人传念道。
“嗯……”浅川明辉的话语有些意味不明，“小纸，妖怪天生和人类是死敌吗？”
“我来回答你吧。”白狐突然插嘴道，“部分妖怪和人是死敌，部分妖怪亲近人类，剩下的只能算作中立。”
“居然有这么多讲究吗？”浅川明辉反问道，没有半点惊讶的意思。
对于白狐的突然插嘴，他早就已经习惯了。
“数量不同而已，和人类敌对的妖怪最多，其次是中立的，亲近人类的极少。”白狐说明道，“像我在成为式神前，就是狐妖。遇到主人之后，被收服成为式神。”
“就像我和一本那样？”
“主人那时候只是和我聊了聊，没有用他的能力制服我。”白狐纠正道，“后来，我就跟着主人来到了平安京。”
“那么那些与人类敌对的妖怪呢？它们都有过什么样的‘事迹’？”
“如果我没记错，它们差点没把平安京掀翻。”
“这是什么意思？”浅川明辉吓了一跳。
平安京，也就是京都，是一片地域，而不是一栋建筑，掀翻这种形容方式着实有些吓人。
“不是字面意义上的掀翻……你在想些什么？我的意思是人类差点不能在平安京生存下去。”
“这种说法也很吓人，白狐前辈。”浅川明辉没好气地抱怨了一句，“到底发生了什么？”
“那时平安京的环境……和这里完全不一样，普通人在里面待不了多久就会死去。”
白狐的话有些断断续续，听起来像是在努力回忆的样子。
“哦，我记得主人当时说过，平安京的阴气太重，这才会让普通人生活在里面。”
“之后发生了什么吗？”浅川明辉追问道。
“记不清了，至少平安京还在，还能住人。”白狐答道，“这些事情你以后可以自己去研究，现在该关注的可不是这些事情。”
虽说白狐一连推说记不得的做法有些不负责任，但它最后说的话并没有错。况且浅川明辉提问时，本来也对自己想知道些什么十分茫然。
他到如今的经历告诉他妖怪毫无疑问是人类的敌人，问出这样的问题只是为了确认这个想法而已。
不过，他有个十分清晰的感觉——随着白狐清醒时间变长，它的个性似乎也在慢慢恢复中，变得像是……有些不那么靠谱的样子。
浅川明辉拿出手机，想将佐藤柊斗的经历告知浅川里奈，却没有打通。无奈之下，他只能在Line上给对方留了条消息，约定早些见面，谈一谈这些事情。
接近中午时，在封锁区旁闲逛了一上午仍旧一无所得的浅川明辉赶回了道场，和佐藤柊斗简单交谈之后接走了斋藤诗织。
和清早听完佐藤柊斗讲述之后的郁郁相比，女孩现在的情绪明显好了许多，大致上又恢复到了平常的那种神态。
“后续的练习怎么样？”看见她的神情，浅川明辉简单问了一句。
“很不错，有两天没有怎么练习，佐藤大叔把我压制得好惨。”女孩说这句话时，神情中只有少许气馁，更多则是欢欣。
“嗯，那就好。”浅川明辉点了点头，“但明明你们两人不是一个剑术流派，进行这样的练习不会受到什么影响吗？”
就以浅川明辉在遇到斋藤诗织后恶补的一些剑术小知识来说，单是镰仓一个地方，剑术流派就有不少，至少他从来没听说修习剑术会和不同流派的人一同进行。
至于流派众多的原因，大致在于不同流派拥有不同的剑理。
讲究以力压技的，对于挥剑时的力量、速度、动作都会有极其高的要求，务必能够做到在各方面力压对手，以求胜利。
讲究精准致命的，自然对于洞悉敌人的弱点有更高的要求，务求能够在纠缠之中发现破绽，以一击致命。
讲求节省体能的，则要求对每一剑的目的有着清晰的认知，不做无用功，让所有的动作都尽到应有作用，以求在长时间的战斗中渐渐胜过对方。
第一种流派，自然适合冲锋陷阵，先登杀敌。第二种流派，则更适合武士对决，以求最大的胜机。而最后一种，是为了在乱战中存活，以期保留性命，以待更大之用。
斋藤诗织曾经提到过，如果不进行更细致的分类，随着时间推移，镰仓大量的家族都慢慢倾向于第三种流派。在与妖怪的战斗中，以力压技和精准致命都更容易使自身露出破绽，而一位武士的训练起码也要十几年的时间。
存留有用之身面对不会停息的战斗，也就是他们能做出，最明智的选择了。
至于仍旧坚持前两种流派的家族，大多会与其它家族并肩作战，以配合来尽可能减少受到损伤的可能。
“不会有影响，修习了十几年的剑术，适应对手可是最基本的要求！”斋藤诗织认真答道。
在女孩很小的时候，她的父亲就曾经对她详细讲述过对于剑道的一些学习体悟，并不指望她能够立刻理解，但至少要能够记住，其中极其重要的一部分，就在于年龄对于剑术会有什么样的影响。
在斋藤健吾眼中，任何从小开始训练，直到二十岁的人，除去性别不同、过大的体型差距之外，彼此之间的差距都不会很大。二十岁这个年龄，正是力量、速度、反应速度的巅峰，加上年轻人心无挂记，以初生牛犊不怕虎之势进攻时不存顾虑，自然是极大可能拼的两败俱伤，很少有以绝对优势胜过对方的情况。
随着年龄增长，进入中年之后，尽管力量仍在，但人的反应速度会不可逆转地变慢。要想能够同敌手抗衡，自然要依仗多年实战中获得的经验。通过种种迹象预判并事先做出准备，才更有可能抵御对手的剑招，适应对手、吸取经验在修习剑术的过程中变得尤为关键。
而当人进入老年之后，力量、速度、反应都已经赶不上年纪较小的对手，想要在种种劣势之下取得胜利，自然需要靠经验诱导敌手，使对方露出破绽，以获取胜势。
适应对手，是武士们需做之事中最重要的一环。
斋藤健吾在神情严肃地说完这些内容之后，曾对着年纪尚幼的女儿感叹过这么一段话：“没有人能够改变自己衰老的事实，唯有对剑术的理解能让自己进入更高的境界。用剑伤人并不难，甚至不需要多大的力气，只有料敌机先才是战斗中最重要的部分。无论对手反应多块，力气多大，如果能够事先做出预判，那么再大的力量，再快的反应下也有能让人利用的破绽。”
十一年间，她对于父亲的话语只是理解了一部分。而佐藤柊斗，对于一直因家族规矩而一直留在镰仓的斋藤诗织来说，毫无疑问是规格之外的人物。猝然遭遇之下，他的剑术让女孩对父亲的话理解又深了一层。
“那么，等会儿你想再买哪种零食回去？”浅川明辉浑然不知斋藤诗织在片刻之间竟然想了这么多，提起了之前与她的约定。
“到了超市看看再说！”女孩回答道，突然又想起了些什么，“浅川哥哥，你的那位学姐和你究竟是什么关系？”
她对上了浅川明辉刚好看过来的眼神。
“确实是我的学姐……还和我是同一社团。怎么说呢……我之前来这里实地探查道场的时候，撞见了我这位学姐。”
“然后呢？”女孩疑惑问道。
“因为我看见了她从封锁区里走出来的全程，她笃定在平常人只会躲开，只有‘专业’人士才会出没的我和阴阳道有关系，强逼着我保密。”浅川明辉叹了口气。
“可是你们的关系，也不像是简单的威逼胁从吧？”斋藤诗织愈发疑惑。
“她借着这个机会，说要以女朋友的身份监视我。”浅川明辉沉默片刻，终于坦白道。
“女朋友……女朋友！？”斋藤诗织喃喃念叨了一遍，随后变得有些激动。
“怎么了？”斋藤诗织的反应有些超乎浅川明辉的想象。
“浅川哥哥，你这位学姐怎么这么……怎么这么随意？”斋藤诗织有些不可置信道，“女朋友不应该是明了互相喜欢之后才能确定下来的吗？”
女孩的双眸微微睁大，黑白分明中带着丝丝不满。
“我没有答应啊，这件事情说到底只是她单方面这么说而已。”浅川明辉笑了笑，“只不过我也不能去反驳她，不然她会怎么做我也说不好。”
“就算这样，那也太……”女孩的声音小了下来，听起来是不知道怎么评论这件事。
“斋藤，你在国中的时候见到过同学之间恋爱吗？”浅川明辉随口问道。
“没有！学校里老师不允许，大部分同学的父母也不会允许……镰仓的人对于爱情很重视的，不会那么轻易就确立关系，改变称呼的。”女孩解释道。
“我的那位学姐……很可能是进了大学之后因为种种原因没有找到男朋友，如今碰到我这个阴阳道“余孽”，想尝尝恋爱的滋味罢了。”
“真是……不能理解！恋爱不应该十分珍惜最初的感情嘛！不应该对自己产生的感情忠诚到底嘛！”女孩有些愤愤道。
不得不说，女孩这样的说法实际上几乎就是武士的思维。对感情的忠诚，实际上也是忠诚的一种。
武士们提倡忠诚，至死不渝。
“哪里能去要求别人。”浅川明辉摸了摸她的头，“这种事情只能要求自己一个人而已。”
“浅川哥哥，你又摸我的头！”女孩高举双手，护住了自己的头顶，表达着不满，“那你又是怎么想的呢？”
“我吗？”浅川明辉停顿了一下，“自然会珍惜最初的感情，只是现在连我都不知道最初的感情在哪里，又谈什么珍惜呢。”
“好了，不说这个了，超市就在前面了，你可以准备去挑选了。”浅川明辉开口打断了还想说话的女孩。
“是……”斋藤诗织闷闷地回了一句。
……
回家之后，浅川明辉忙着去准备午饭，却发现纸人悄无声息地钻了出来，在他身旁漂浮着，一言不发。
“怎么了，小纸？有什么事情想跟我说吗？”浅川明辉奇怪道。
他的注意力暂时集中在手中的食材上，所以并没有看到纸人的动作。
这只忠诚的式神此时陷入了极大的挣扎之中，前后摇摆不定之间，连它的身体都有些微微颤抖。
不过，随着浅川明辉收拾好了食材，它也重新平静下来。
“没什么，主人，你一定能顺利找到初次的感情。”最后，纸人只是传出了轻飘飘的一句话。
浅川明辉瞥了一眼纸人：“谢谢你，小纸，不过现在我还没心思去考虑这个，等身边的事情消停一些以后再说吧。”
纸人闻言向前漂浮了一小段，却没有了更多的动作。
……
对于浅川明辉来说，这只是一段小插曲，并未被他放在心上。
临近下午的时候，他终于收到了浅川里奈的回信。
“抱歉，明辉君，上午的时候我有些事情，所以没有看见你的消息。如果需要早些见面的话，定在五点半如何？”
“没有问题。”
收起手机，浅川明辉的神情略微严肃起来。
一旁坐着的斋藤诗织注意到他的变化，开口道：“怎么了，浅川哥哥，是遇到什么麻烦事了吗？”
“不是，我晚上要出去处理一些事情，可能会晚点回来。”
“是跟妖怪有关的吧，那我也要去，就像在梦境里那样！”
第三十四章 林木
“这哪里一样了，这次是跟神宫的人一起过去，你的身份就是个问题！”浅川明辉提醒道，“到时候我该怎么向别人解释你跟过去的原因？说你是个来游历的武士家族后裔，听说跟妖怪有关特意过来看看？”
“为什么不能这么说？”女孩反问道。
浅川明辉哑然。
“况且，浅川哥哥你没有正面作战的能力，碰到妖怪我还能保护你！”女孩继续道。
“真要到危险的时候，我可以让一本来帮忙。”浅川明辉的回答有些有气无力。
“那不危险的时候呢？浅川哥哥你要用自己的能力吗？”
浅川明辉沉默许久，只能答应了下来。
……
傍晚五点半，用装球拍的大包装起了斋藤诗织的武士刀后，浅川明辉带着她出了门。
约定地点是日比谷公园附近的一处咖啡厅，浅川明辉进入厅内时，咖啡厅内人数并不多，而在场的客人多是轻声交谈，避免打扰到别人。
轻柔的音乐声在厅中响起，让人不由想坐下来休息片刻。
向四周扫了一圈，浅川明辉看到了浅川里奈那只令他印象深刻的背包。它甚至比上次还要更鼓鼓囊囊一些，看起来只要拉开拉链，就会有物品从其中掉出来。
斋藤诗织安静地跟在浅川明辉身后，来到了浅川里奈身边。
“明辉君吗……”注意到身边的动静，浅川里奈不出意外地看见了浅川明辉，以及意料之外的一位少女。
“这位是？明辉君为什么要带她来？”浅川里奈皱起了眉头。
“她是镰仓斋藤家族的后裔，来东京是为了游历的。”抢在浅川里奈再度提问之前，浅川明辉再加了一句说明，“她从小经受武士的训练，在对怪物的作战上有不错的经验。”
浅川里奈表情舒缓了一些：“明辉君是怎么遇到她的呢？”
“她因为在路上拿着武士刀被巡查追，撞到我之后寄住在我家。”浅川明辉苦笑道。
“我明白了，那么就不用再寒暄了，我们直接说正事吧。”浅川里奈抬手叫了两杯饮品，将视线转回浅川明辉身上。
浅川明辉点了点头，让斋藤诗织首先坐入内侧，才坐了下来。
整理语言之后，他尽可能简洁地讲述了佐藤柊斗的遭遇。
“据我猜测，神宫内部应该会有更多和这件事情相关的资料，当年可能是因为某些原因，导致神宫和警视厅同时封锁了消息。如果有可能，请里奈桑尽量查阅一下。”浅川明辉总结了一句，接着陷入了犹豫。
他是否要将青白玉石和自己已经有了关系的事情告诉浅川里奈？如果说了，又会有什么后果？
“为什么明辉君会对青白玉石这么感兴趣？莫非你的意思是，这块青白玉石可能和日比谷发生的事情有关系吗？”浅川里奈疑惑道。
说实话，浅川明辉对此也是一头雾水，只能说是猜测，当然也不可能给女孩一个肯定的答案。
“那块青白玉石，可能与当时袭击我的妖怪有关系。”沉默了片刻，浅川明辉最终还是决定坦白。
从性格、为人各个方面判断，他都选择了相信对方。
至于青白玉石这件事情会不会导致自己的身份暴露，浅川明辉还是觉得更应该考虑妖怪们在东京准备干什么。这种情况下，他不会隐藏这些信息。
而抛开理性分析，似乎还有一部分原因，是他内心隐隐觉得对方绝对不会加害于自己。
一口气说完这些事，有些口干舌燥的浅川明辉端起已经在一旁搁置了有段时间的饮品，一口饮尽。
“其实如果明辉君不说，这次来日比谷公园我也多做了一些准备。”浅川里奈轻轻提起一旁的背包，“不过，还是要谢谢你能够把这些事情都告知于我。”
“不用客气，查阅资料还要劳烦里奈桑了。”看了看窗外的天色，浅川明辉问道：“我们要再等一会儿再出发吗？”
“现在已经离六点半不远了，没有必要。”浅川里奈摇了摇头，付清账单之后直接提包起身。
浅川明辉自然不会多说，当即起身跟随。
从始至终，斋藤诗织只是默默倾听，没有说出任何一句话。
……
日比谷公园，在江户时代时曾被多位大名青睐，维新之后，这片地域就被称为日比谷原。
从维新开始，公园内部就经历了不少的改造，最终到了东京都政府手中之后，经过多年的改造、重建成了现在这幅模样。
人流如织中，浅川里奈四下寻找，在周围人群的帮助之下找到了目的地。
原因无他，日比谷公园的占地面积十分大，内里种植的树木鲜花也不在少数，想要找到一片没有什么特点的树林着实不是件容易的事。
看着前方显得十分正常的树木，浅川明辉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怀疑自己是不是来错了地方。
虽然公园的主要道路并不途经这里，但由于人流量大的原因，附近游玩的市民并不算少。怎么看，这里都是个十分正常的地方。
但偏偏神宫收到的报告中，出现奇怪现象的都在这个地方。
正当浅川明辉打算和身侧的浅川里奈商量一下时，一位游客越过他们，走进了树林中。
“明辉君，不要等待了，我们也一起跟上去吧。”浅川里奈小声道。
跟在正常游客身后进入树林，自然不会惊动什么特殊的东西。
于是，浅川明辉表现得像个来附近网球场打球的游客，只是为了抄近路才带着两人进入了树林。
“刚刚进来的那个人呢？”前后间隔不到数秒，进入林中的浅川明辉却并未发现对方的身影。
“浅川哥哥，是那里吗？”斋藤诗织微微眯起眼睛，指向了右前侧的方向。
“里奈桑，那里通向什么地方？”浅川明辉当即侧头问道。
“不清楚……这里应该是公园里最大的树林，好几片附近的林子都和这里相连，没法判断通向哪里。”浅川里奈摇了摇头。
“我们跟上去看看？那个人明显有嫌疑。”浅川明辉提议道。
浅川里奈点了点头，当先向右前方而去。
日暮西沉，树林中的光线已经不足以让人完全看清内部的环境。
然而让浅川明辉有些奇怪的是，那位先于他们进入树林的游客，却像是已经找定了方向，没有丝毫犹豫地前进。
甚至于树林中偶尔有的障碍物也被他轻易避过，行进速度没有一点减缓的迹象。
反观浅川明辉这里，三人为了不在树林中被绊倒，或撞到什么东西上，很明显已经跟不上前方的游客，眼见着对方的背影渐渐成为一个小黑点，消失在树林中。
除了借助树林间隙中露出的光亮，三人甚至不能靠手机进行定位——不知是什么原因，树林中的信号极差，再加上附近的地图都是一片绿色，手机地图的功能在这里彻底报废了。
“神宫的报告中说，有些人进入树林之后就再也没有从里面出来。而这些人的身份通常都是年纪较轻的男性，在东京牵涉到的人际关系也很少，所以当发现他们出问题时，往往已经过了一段时间。”浅川里奈回忆着神宫交给自己的资料，低声说道。
“有意识地选取目标？这有些奇怪……”浅川明辉皱起了眉头，“按照神宫的判断，这里发生的是失踪事件，并且可能和妖怪有关？”
“对，所以才没有要求警视厅对这里进行大规模搜寻，怕会造成更加眼中的后果。”
“嗯……”浅川明辉沉吟片刻，发现身边的亮度已经越来越低。
“情况不对，现在没有到晚上，而且就算是晚上，公园里的灯光也不会让树林里这么暗。”浅川里奈低声提醒道。
他们身边的树木渐渐溶于暗影中，连轮廓都消失不见，只剩下一片漆黑。
浅川明辉看着眼前的变化，突然有了一丝熟悉感。
这样的变化和他初次进入梦境时有些像，同样是先一片漆黑，再出现新的景象，只不过没有选项供人选择。
果然，不出他所料，片刻之后周边的漆黑再次发生了变化，成为了一片他们绝对没有见过，也没有前往过的地方。
只有一处地方，与浅川明辉在梦境中所见相同。
天空中悬挂着一轮红月。
不过，浅川明辉和斋藤诗织见识过红月，不代表浅川里奈对此有经验，虽然她尽可能地保持镇定，但仍旧不可避免地流露出一丝慌乱之态。
定了定神，浅川里奈才重新观察起四周的环境。
三人所处的位置似乎是一片缓坡，眼前的视线明显被道路遮挡，而身后则是一片漆黑。左右两侧的地形同样高于三人所处的位置，而且坡度看起来比眼前的缓坡更加陡峭。
总而言之，在不考虑其它因素的情况下，如果想要选个方向前进，向前似乎是更好的选择。
“浅川哥哥，那些是人吗？”斋藤诗织看着前方的一道道身影，低声问道。
这些人影的打扮和寻常东京人没有什么不同，都是夏日间常见的衣物，唯独粗略望过去，并没有女性的身影，似乎全是男子。
他们一律朝向缓坡，行走速度颇为缓慢，每隔几秒才向前迈出一步，似乎不仅是身体、连思维都有了一定程度上的迟滞。
处在最前方的身影，已经到了视线被缓坡遮挡，看不见头部的程度。
“这些人，应该就是神宫的报告里失踪的男性。”浅川里奈简单数了数人影的数量，“而且比神宫的资料中的人数还要多，收到的报告中缺漏了不少。
“这些人应该是进入迷魂状态了。”白狐突然提醒道，“简单来说，原本应该是魂念驱使身体，但眼下这些人的魂念被迷惑，看到的东西和实际情形完全不一样，失去了驱使身体的能力。而他们的身体又被调动，才有了这样的情况。”
“有办法唤醒他们吗？”
“有，只要找到迷魂的源头，将它消除，自然就能解除迷魂状态。如果在迷魂状态下刺激他们的身体，很可能会造成反效果。”白狐干脆道。
浅川明辉轻微点了点头，引起了身侧浅川里奈的注意。
“怎么了，明辉君，有什么头绪了吗？”
“我们先试着往前走，不要去碰这些人……就把他们当作梦游的人，只要避开就行。这种情况下，如果碰到他们，引起什么后果就不好了。”浅川明辉盯着前方的身影，低声回答。
“嗯。”浅川里奈点了点头，突然感觉自己的状态有些不对劲。
似乎在进入陌生环境之后，她就下意识地询问起浅川明辉有没有应对的方法。明明对方只是和灵异事件有关，和司职处理这些事情，身为见习巫女的自己完全不能相比。
而浅川明辉的反应也有些特别，比起之前去港区时面对周围情况熟练了许多，像是在那之后又经历了不少类似的事情。
浅川明辉从包中取出武士刀，交给了一旁的斋藤诗织。
从进入林中开始，女孩就已经提起戒备，眼下更是毫不犹豫地准备抽出武士刀。
浅川明辉轻轻按住了她的右手，引来了斋藤诗织疑惑的目光。
“稍微再等一会儿，抽刀很可能惊动这些人。”
迷魂状态下，自然是有另一股力量在驱使他们的身体，取出武士刀以备不时之需是有必要的，但抽刀则极可能惊动这些人。
见状，浅川里奈也停下了自己准备从包里取出灵具的动作。
放轻脚步，浅川明辉用稍快一些的速度向前走去。
经过第一道身影时，这位失踪游客微微偏头，看向发出声音的身侧。
毛骨悚然的浅川明辉当即停下脚步，连呼吸都强自压制了片刻。人影挪动脚步的沙沙声中，他清晰听到了自己心脏跳动时发出的声响。
动作隐秘地瞥了一眼这道转头的身影，浅川明辉发现这道身影的打扮和先于他们进入树林的那位游客一模一样，只是眼下他的瞳仁似乎已经放大，明显处于失神中。
第三十五章 急坠
虽然紧张了片刻，但这位处于迷魂状态的游客接下来的动作还是让浅川明辉松了口气。
他在打量了片刻浅川明辉之后，又重新朝向前方，慢慢挪动起来，看起来对于浅川明辉并不在意。
或者说，驱使他身体的那股力量并没有对此作出反应。
浅川明辉身后，斋藤诗织与浅川里奈自然有样学样，跟了上来。
超越了十数道身影，来到迷魂人群的中断时，浅川明辉也终于能够看到缓坡之上是什么景象——前方就是悬崖，看上去深不见底，最前方的身影眼看已经要跳下去。
迷魂源头毫无线索，浅川明辉也记得白狐提醒他时说过的话，可一桩惨剧就要酿成。
“里奈桑，摇响神乐铃，我们尝试着刺激一下这些人。”浅川明辉咬牙决定道。
所谓惊醒这些人，实际上是以神乐铃的响动刺激驱使这些人的力量，让对方不得不对自己等人做出反应。
而事情的发展果然如他所料，片刻之间，人群停下了前进的动作，只在原地保持站立的姿态，时不时因为平衡问题而晃荡几下。
浅川明辉分明感知到一股股微小的力量从这些人身体中抽出，汇合进某些莫名的地方，不知所踪。
一股气流突然从后冲击到浅川明辉的后背，推着他向前而去。而距离悬崖不过十几米的距离，转瞬间就只剩下了一半。
浅川明辉尝试着活动身体，尽最大的努力让自己失去平衡，向右滚去。
气流似乎瞬间变宽了不少，从原本只是推动后背，变成了推动他整个身体的背面。虽然位处缓坡之上，但浅川明辉前进的速度却越来越快。过程中，不断加快的速度让他免不了与几道停滞的身影产生碰撞。
这些身影瞬间后仰摔倒，滚下缓坡不提，浅川明辉只来得及蜷曲双臂与腿部，用以遮挡胸腹，几秒之前，他的手臂与腿脚上就多出了几道深深的淤青。
浅川里奈和斋藤诗织遭遇了同样的气流，只是她们原本就落后于浅川明辉，现在自然也在他身后。
浅川明辉尽力睁大双眼，选定了悬崖边沿作为目标，在心中默念出关于“土”的咒文。
一道高度不过半米的矮墙在悬崖边沿瞬间形成，遮挡住了浅川明辉的去路。
“斋藤！里奈桑！和我一样倒在地上！快！”只来得及喊出这句话，浅川明辉就与身前的这道矮墙发生了剧烈的碰撞。
他的身前泛起了一道白光，剧痛从护在他身前的双臂与腿部传来，刺激着他因撞击而有些晕眩的大脑保持清醒。
然而，尽管因为纸人的帮助，初次撞击没能让他陷入昏迷，身后接踵而来的浅川里奈和斋藤诗织却毫无办法地让他充当了肉盾，接连撞击上来。
连续三次撞击之下，浅川明辉终于失去了意识。
浅川里奈虽然并未失去意识，却也因为身体的痛感难以起身。只有斋藤诗织因为从小至大不停歇的身体训练强撑下来，拄着武士刀勉强站立起来。
“这道土墙是？”浅川里奈看着眼前的救命土墙，艰难问道。
没人能够回答她，斋藤诗织只是尝试着拉起浅川里奈，再尽可能让浅川明辉清醒过来。
“喀吱。”
“什么声音？”斋藤诗织猛然回头，却并未发现身后有什么可疑的动静。
“喀吱。”同样的声音再次传来，吸引着她朝源头看去——身前不远处的土层正在产生龟裂。
而再想到三人所处的地方是悬崖，斋藤诗织再是冷静也不由得急了起来。
浅川里奈短暂失去行动能力，浅川明辉失去意识，她难以将两人同时拉出将要崩裂的土块范围。
“喀吱。喀吱。”土层崩裂的声音频率越来越快，像是正在进行的倒数计时。
“斋藤桑，你先……离开这里，不要白费力气在这里了。”浅川里奈边喘气边勉力边说道。
斋藤诗织咬了咬牙，仍旧尽力想将浅川里奈拖起来。
土层崩裂的声音变得此起彼伏起来，仿佛奏响了前往未知之地的乐章。
斋藤诗织眼前的视角突然产生了变化，眼前停滞的人影似乎变高了一些。
不对，不是他们变高了，而是自己下沉了！
她突然意识到自己的错误。
土层已经裂开近半。
斋藤诗织拉着浅川里奈的手，尽力向反方向拉去。才堪堪触及到了龟裂土层的另一部分，斋藤诗织身下的倚靠陡然消失了。
浅川明辉随着掉落的石块，昏沉地向着下方深不见底的黑暗落去。一道白光追随着他的身影，同样向下而去。
而斋藤诗织只是勉强扒住边沿，另一只手则尽可能紧抓着浅川里奈。
手中的摩擦逐渐变小，她的手随着事件推移再难握住浅川里奈的右手。
一道气流再次吹来，吹动了她本就不稳的左手。
两人同时向下落去，伴随着她们的，还有斋藤诗织的武士刀，浅川里奈的背包，以及少量同时崩下的石块。
……
“明辉君，不用担心，不管什么时候，我都会在你身边的！”
在黑暗中，浅川明辉突然听到一句嗓音稚嫩的话语。
“这是谁？”在黑暗中几番挣扎，浅川明辉仍旧没有找到方向。
“怎么这样！不是说好要叫上我的嘛！为什么把我一个人扔下了！”仍旧是同一个嗓音，却说出了不同的话语。
“是谁？谁在跟我说话？”浅川明辉想要发问，却不能出声。
“明辉君！明辉君！能听到我说话吗？”耳边传来的声音逐渐清晰起来，浅川明辉感受到有人在轻轻摇晃着自己的身体。
“太好了，浅川哥哥有动静了！”斋藤诗织的声音响了起来。
“我想起来了，刚刚我从悬崖上落了下来……不知道现在在哪里。”浅川明辉在心中念叨着，勉强睁开了眼。
“明辉君，感觉怎么样？”浅川里奈脸庞正在他的正上方，只是白皙的皮肤上沾满了尘土。
同样附着了尘土的黑发垂落而下，遮掩了她小部分脸颊，只剩下一双带着焦急之色的眼眸，小巧挺拔的鼻子，以及紧紧抿住，却有些失去血色的双唇。
我在哪里见过她吗？为什么这双眼睛感觉那么熟悉？
曾有过的疑问瞬间闪过，挤占了浅川明辉的部分思维。
“我没什么问题，里奈桑。咳咳……”浅川明辉咳嗽了两声，动了动手脚，“只是比较痛，还是能够活动的。扶我坐起来吧，这样一直躺着也不是事”
在一旁警戒着的斋藤诗织闻言，走了过来，尝试着将浅川明辉扶了起来。
然而，刚一动弹，浅川明辉就感觉到身下的触感似乎不太对劲。
稍稍侧头之后，他才发现自己枕着的位置有些微妙地高于旁边的地面。
自己这是无意间享受膝枕了吗？
虽然有些遗憾眼下不是安逸时光，但周围环境与痛觉没有给浅川明辉任何遗憾的机会。
“对不起，明辉君，带你到日比谷公园来，还害你被卷进了这件事……”看着浅川明辉被扶着坐起，浅川里奈松了口气，又赶忙道歉。
“是我自己选择跟来的，里奈桑哪有什么错处。先不说我有幸在十几年的单身生涯中……咳咳……享受了唯一一次膝枕，如果里奈桑在这里遭遇……遭遇什么大麻烦而我不在，那以后的时光我可要后悔死了。”浅川明辉一边咳嗽，一边勉强露出笑容。
“浅川哥哥，我之前怎么不知道你是这样的人。”斋藤诗织在一旁看了半天，憋出了一句话。
“现在这个情况，插科打诨……咳咳……总比保持严肃要好吧。”浅川明辉摇了摇头。
“斋藤桑不用去苛责明辉君，他也是为了活跃气氛。”浅川里奈帮着解释了一句，面带愁容地问道，“我们从悬崖上掉下来之后才刚刚醒来没多久，根本不知道这里是哪儿。”
浅川明辉抬起头来，向上方看了看。
他的后侧是一座山岳，正符合之前悬崖的地形，至于红月，仍旧悬挂在夜空中不知疲倦。
“往前走吧，还是只能往前走。”浅川明辉苦笑了一声，“只能找到造出这个环境的元凶，我们才可能能回到公园。”
斋藤诗织没有说话，点头应下了浅川明辉的提议。自从遇见浅川明辉之后，女孩就少有反驳他的时候，只是默默听从。
而浅川里奈，自浅川明辉刚进入这里提出一件开始，就不自觉地跟随他的建议，甚至是指令。尽管有所自觉，但浅川明辉的决断到现在并没有出错，从悬崖上掉下也并不是他的问题。
除此之外，还有一种莫名而来的信任感，似乎对方就是能处理好这些事情，让自己一行人回到公园中。
对此，浅川明辉自然不知晓，他只是在斋藤诗织的搀扶下，克服身上的痛楚站了起来。
看着斋藤诗织手中的武士刀，浅川里奈突然想起了什么，翻找起自己的随身背包。
拉开拉链，她的脸色不由得难看起来。
“怎么了，里奈桑？”注意到这点的浅川明辉问道。
“大部分灵具都损坏了……只有短剑还算完好。”浅川里奈低声答道，“御币、神乐铃、鉾先铃、榊都不能使用了。我身为巫女的能力受到了极大的削弱，只能通过短剑有限施为了。”
“这是什么意思？”浅川明辉对此有些迷糊。
“不管是神官还是巫女，就算具有灵力，都需要一个渠道将灵力有效发挥出去。”看着浅川明辉的神色，女孩解释道，“灵具就是我们最常用的渠道，短剑虽然能用来战斗，但是能发挥的用处很有限。”
“嗯……”浅川明辉沉吟片刻，“我明白了。”
他想起了之前在港区时，两人破除法阵的经过。浅川里奈眼下虽然有一定的杀伤力，却不再具备辅助他施为的能力。
“对了，明辉君，还有一件事。”浅川里奈从背包中取出短剑，将背包放在了原地，“刚刚我们在悬崖上时，那堵土墙是怎么回事？”
“我……是我弄出来的。”浅川明辉坦诚道，“处于一些意外，我获得了简单操控部分‘元素’的能力。”
“元素？”浅川里奈反问道。
“里奈桑听说过五行吗？”
“是中原那里的说法吗？金、木、水、火、土？”女孩追问道。
“是不是中原来的我倒不清楚，但确实是这五种‘元素’。”
“明辉君这个能力几乎就在悬崖边上救下我们了，用处不小呢。”浅川里奈思考片刻总结道，并没有纠结于这个点不放。
一个原因自然是浅川明辉用他的能力尝试拯救三人，并没有任何恶意。另一个原因则是这和神宫所说的，阴阳师们的标志性能力有不小的出入，所以也没什么可怀疑的。
对于女孩没有死抓这件事情，浅川明辉无疑松了一口气。他尝试迈了两步，发现除了因为痛感速度比较慢之外，并没有什么大碍。
“那好，我们现在就往前探索，看看有没有什么不寻常的地方。”浅川明辉道，“里奈桑，我的能力虽然看起来种类很多，但是并没有一击致命的能力，如果遇到敌人，你的那一份力是十分必要的。”
趁着浅川里奈稍作整理的时间，浅川明辉呼唤起纸人：“小纸，刚刚我掉下来的时候，是你帮我缓冲了一下吗？”
“是的，主人，你现在的身体也只是受到冲击过后的痛感比较大，一段时间过后就没什么影响了。”
“好。你就待在我身体里不要出来，注意警戒四周。如果遇到我们几个人没法对付的情况，就直接现身，不要犹豫。”
“明白了。”
向纸人交待完，浅川明辉叫上两位女孩，向前方不成道路的土地走去。
按照他对四周环境的观察，以及天上的红月，有一个十分合理的论断是他能够得出的：这片地方和梦境有不小的关系。
那么，只要找到那处“关隘”，自然能解决眼下的问题。
第三十六章 聚落
尽管有红月照耀，前方道路上也只是影影绰绰，勉强能让三人看清道路。
而既然说明了自己能够使用特殊能力这件事，浅川明辉也没有避讳，稍微休息之后就在手心中燃起了火焰，吸引了浅川里奈好奇的目光。
不过，浅川明辉眼下的注意力却回到了手中的火焰上。
原因无他，在之前那座废弃村落时，晚间的火焰呈幽蓝色。而眼下他手中燃起的火焰，呈现出明黄的色泽，与之前的村落有了极大的不同。
当然，如果他判断失误，这样的不同只是由于之前村落废墟中那团幽火带来，也不是不可能。
保持着一个随时能够对四周作出反应的速度，三人行走了十多分钟，在前方看到了成规模的阴影。
看样子，极可能和之前那次相同，是个曾经存在过的聚落。
但接下来浅川明辉见到的画面，却让他起了疑虑——眼前的阴影中出现了几点火光，明显是有什么东西在活动的迹象。
考虑到之前天邪鬼在碰见火焰时的反应，这些火光大概率是人类手持火把发出的光亮。
“更何况，眼前的‘梦境’不一定只是梦境……”白狐曾经说过的话被他回忆起来，而当前的境况，让他不得不对这句话多些思考。
前方的火光闪动了几下，似乎改了个方向，朝着浅川明辉靠了过来。
不用浅川明辉说话，注意到变化的斋藤诗织已经抽出刀刃，预先做好了准备。
而他另一侧的浅川里奈，尽管手中只有一把短剑，还是隐约走到了浅川明辉的侧翼靠前位置，以为辅翼。
至于浅川明辉本身，还是和之前遭遇天邪鬼时的想法一样，亮出火焰示人。
但现在的举动却多了一层含义——就算再不甚明亮的火光之下，活动的生物天然会对彼此多出一分信任。
前方的火光愈发靠近三人，而浅川明辉干脆就在身前招出了两道矮小的土墙以作遮掩。
暗夜中的轮廓渐渐清晰，照出了三个手持火把之人。
为首的男子看上去年纪大些，大约是三十大几的样子，显然是三人中领头的人。不过这位男子虽然面色惊讶，却并没有什么慌乱的神情显现，显然是多经训练，在异常情况下能够保持镇定。
剩下的一男一女则是二十出头，虽然持着火把分左右站在为首男子身后，脸上稍有惊惶的神情却难以掩饰。
而距离靠近之后，看到了遮掩在浅川明辉三人面前，明显不是自然形成的土墙，为首的男子面色明显也严肃了一些。
“阁下是什么人，为什么来到这里？”他大声喝问道，显得中气十足。
“我们无意间误入这里，现在只是为了弄清周围的情形，绝没有任何与各位为敌的想法！”浅川明辉勉强听明白这位男子的话语之后，同样大声回道。
“明辉君，他的口音……不像是关东地区的口音。”浅川里奈皱眉提醒了一句。
“不止不是关东地区，他的遣词造句更偏向百十年前的语言！”浅川明辉面色不变地回答道。
他回想起了在废弃村落前看到的“江户”两字，突然对眼前这三人的来历有了些猜测。
简单来说，这些人说话的方式口音，像是来自江户与明治交界时期。
“虽然阁下手持……手持火焰，但我也不能因为这么一句话信任你们！”中年男子看到浅川明辉手上漂浮着的火焰，不由一滞，“这片地方有妖怪生存，还请几位谅解！”
“我们能理解，那请您给出一个能够让我们被相信的方式可以吗？”浅川明辉回道。
刚刚说出这句话之后，他就想到了些什么，突然看向了浅川里奈，让女孩不由得愣了一愣。
片刻之后，女孩就理解了他的想法——神官、巫女都是妖怪无法冒充的，他们的能力天然与妖怪相冲突。
想明白了这点，浅川里奈毫不犹豫地举高了手中的短剑，引得身前的三人如临大敌。
不过，随着她催动灵力，短剑之上泛出了淡淡的金色光泽，让眼前三人的脸色迅速缓和，却又复杂起来。
为首的青年男子表现尤甚。
“这位……是巫女吗？”他犹豫了片刻后，问道。
“是的，她眼下隶属明治神宫，绝对不可能与妖怪有关。”浅川明辉答道。
“我明白，明治神宫自然不可能与妖怪有关……”男子点了点头，话语中的犹豫又重了几分。
停顿了好一会儿，似乎是经过一番思考之后，他才重新开口：“这位巫女阁下我能够信任，但是阁下以及另外一位……女武士？我暂时不能够信任，如果你们放下武器，我可以带领你们去聚落中，让主事的人来判断。”
他盯着斋藤诗织看了好一会儿，似乎在犹豫怎么称呼这位持刀警戒的女孩合适。
“我并没有问题，我随身也并没有携带武器，还请阁下放心。”浅川明辉当即答道。
当下的当务之急，是从其他人那里得知周围的消息，以三人的能力，如果前往聚落的过程中发现不对，还是能够先行脱逃的。
斋藤诗织闻言，毫不犹豫地收刀入鞘，挺立原地，来回观察着眼前的三人。
见到浅川明辉的举动，中年男子也没有再做拖延，当即让身后的两个年轻人走到斋藤诗织与浅川明辉身后，隐隐带有押解的意思。
至于他自己，则请浅川里奈来到他的身侧，与他同行。
浅川里奈微微侧头，看了一眼浅川明辉。
浅川明辉同样幅度很小的点了点头，示意她不用担心，先跟上这位男子。
仅仅是片刻的交谈与停顿之后，浅川明辉就重新上路，只是队伍中多了三人。
浅川里奈倒是时不时能提出一个小问题，等待中年男子的回答。而浅川明辉与斋藤诗织，就只能十分自觉地看着前方的道路，保持匀速前进。
二人明显感觉到，身后负责监视的两名年轻人一直将目光放在他们什么，没有半点放松。
……
路途还算顺利，在浅川明辉的感觉下，不过十多分钟的样子，他们就来到了中年男子所说的“聚落”。
面前的建筑物像是以砖石、木材加固而成的土围。外侧围墙大多数以砖石覆盖，但更高处的地方时不时会有一块砖石空缺，露出黑黝黝的孔洞。
围墙之外，有着两排木质拒马。不过根据浅川明辉判断，虽然这些拒马摆放规整，但明显制造出来的时日已久，木头上有着不少腐烂松动的痕迹。
“我们带回来三个自称是误入这里的人，其中有一个是真正的巫女！请各位守卫立刻派人向大人请示，应该怎么处置这三人！”中年男子站在左右两侧的拒马之间，挥动了一下手中的火把，大声喊道。
“有什么其它情况吗？”土围上同样传回来大喊声。
“暂时没有！我们刚出来巡视没多久，就碰到这三个人了！”男子回应道。
似乎是守卫们在商量怎么处理这件事，土围上安静了片刻，才再度传来让男子暂时在原地等待的命令。
中年男子对此似乎并没有什么意外，只是背过身来，持着火把看向浅川明辉和斋藤诗织。
“如果我的猜想没错，这位巫女的存在应该能让你们几位进入聚落，不过还请三位注意自己的行为，如果有危害聚落的倾向，守卫们可不会手软。”男子好心提醒道。
“我明白了，感谢您的提醒。”浅川明辉点头致谢，同样耐心等待起来。
再次等待了十几分钟之后，土围的大门向后缓缓打开了，两排手持火把的守卫分列左右，身边携带则携带着趁手的兵器，显然是严阵以待的样子。
一名面色严肃的男子来到了大门，他的身后，跟随着两名卫士模样的人。
“欢迎三位，尤其是这位巫女阁下，距离上次看见神宫来人，实在是太久远了。希望三位能够对我这位属下产生疑虑的事情稍加理解，多多包涵。”来人伊始便对浅川明辉三人致歉，态度也让人十分舒服。
“这位……”浅川里奈想了半天，楞是没想出应该怎么称呼对方来。
“在下枚田胜骑，暂时是这片聚落的管理者，巫女阁下称呼我的姓氏就好。”枚田胜骑注意到女孩的犹豫，立刻提醒道。
“枚田阁下，就像你这位属下所说，我并非神宫因为公事派来，只是由于一些意外误入这里。”
“误入……”枚田胜骑沉吟了一小会儿，“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巫女阁下指的应该是‘迷途’这个现象吧？”
“迷途？”
“虽然数量极少，但是之前几十年里，还是偶尔有一两个不小心误入这里的人。据他们说，他们应该是进行正常的日常活动时失去了意识，等到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到了这里。”枚田胜骑解释道。
“但是就算是寥寥无几的这几个人，在聚落里停留一段时间过后，就会在所有人都注意不到的情况下跑出聚落，从此消失无踪。”
“所有人都注意不到的情况下？”浅川明辉下意识问了出来，“聚落在第二次碰见类似的情况时，没有派遣守卫进行看守或者保护吗？”
“我们试过。”虽然诧异于浅川明辉的插话，枚田胜骑还是详尽地回答了他的问题，“不论派驻多少人，使用什么样的手段，他们总会在不知不觉中消失。”
“巫女大人，这两位是？”回答完，枚田胜骑顺势问到了一侧的两人。
“实在疏忽，都忘记了介绍。”浅川里奈露出不好意思的神色，“我的姓氏是浅川，名里奈。”
“浅川明辉，因为个人遭遇有了特殊能力，和我一起应对可能出现的问题。”浅川里奈指了指她身后的浅川明辉。
“另外一位是斋藤诗织，镰仓武士家族的后裔。”
听到斋藤诗织是武士家族的人时，枚田胜骑的眼中掠过一丝惊喜之色。
“原来是斋藤家族的后裔，我一时倒没有思考到这一点。”枚田胜骑语气中似乎有些急切，“镰仓的情况现在怎么样了？”
“镰仓那里各个家族的压力比前些年要大了一些，但勉强还能撑住。”斋藤诗织简短道，“倒是枚田阁下，为什么会问出这样的问题？”
枚田胜骑看了看前方的黑暗，并未正面回答：“我们先进聚落，等坐定之后我再向各位解释。”
三人自然没有意见，而斋藤诗织交出的武士刀也在枚田胜骑的示意下被送还到了她的手中。
“巫女阁下，这位浅川明辉和您是亲属吗？神宫应该很少会带着非神职人员共同行动。”枚田胜骑一边向聚落内而去，一边问道。
“并不是，明辉君是被动卷入这些事情，他之前跟我并不相识。”
……
很快，众人就来到了枚田胜骑位于聚落内的私宅之中。
不过说是私宅，房屋内部的装饰倒是十分简朴，可以说和整个聚落的风格十分相合——浅川明辉一路走来，在这里看到的建筑都与在京都看到的古建筑有些相似。
尽管有地域不同导致的风格差异，但很明显是同一个时代的东西。
这样的景象让浅川明辉对聚落的疑惑更深，探究心理也随之加强了很多。
这个外部环境与梦境十分相似，又与废弃村落有着同样年代感的地方，到底是如何出现在这里的？
为什么他在日比谷公园中不过迷失片刻，就通过摔下悬崖来到了这里？
怀揣着这些问题，一行三人在枚田胜骑的指引下来到了茶室。
只是眼下这里并未提供茶水，而是只给三人端上了几杯温水。
看着三位客人喝下温水，枚田胜骑终于开口道：“上次神宫派遣神官来这里，已经是十几年前的事情了。那时我还是个年轻人，和刚才极为看到的守卫们一样，在道路旁边持着火把迎接神官。”
“几位能够告诉我，现在究竟是什么时候了吗？”
第三十七章 异变
虽然对于枚田胜骑问出这个问题有些疑惑，浅川明辉还是在与两位女孩眼神交流一下之后，回答了这个问题：“如果您想问的是年份与年号，那么今天是2017年，也就是平成二十九年。”
对于三人的反应，枚田胜骑自然看在眼中。不过听到浅川明辉说出答案之后，他还是不由得露出了一丝感慨之色：“十七年了。”
“我们遇见的黑夜很长，一天之中能看到太阳的时间……大概也就三四个时辰而已。有时候短一些，可能刚刚就超过两个时辰。”枚田胜骑的口吻半是自言自语，半是向人讲述。
一天只有六到八个小时能见到太阳，短的时间甚至只能刚刚超过四个小时？
浅川明辉暗自思忖着，等待枚田胜骑接下来的话语。
“上一次神宫来使告诉我们已经到了新的千年，那时候那位使者拜访的情形我都有些忘记了，时间还真是快啊。”枚田胜骑摇头叹息。
门外忽然传来急促的敲门声，显然是十分紧急的事情。
“大人，那些东西又来了！”敲门的同时，屋内的几人也清楚听到了敲门之人的呼喊。
“请恕我失礼，我们现在不能继续交谈了。”枚田胜骑没有半分犹豫，当即起身致歉，走到了门前，“不过，如果几位有兴趣，倒是可以过来看看是什么东西在一直纠缠着我们。”
说完，他毫不犹豫地带着门外的几名守卫快步离开，没有半点拖泥带水。
“去看看吧，这些纠缠他们的东西迟早也可能会盯上我们。”浅川明辉反应过来，立刻起身道。
斋藤诗织和浅川里奈只是点头跟从。
转出枚田胜骑的私宅，浅川明辉明显感觉到聚落中的气氛凝重了许多。刚才过来的时候还能时不时看到明显是平民打扮的人在聚落中走动，现在已经不见半个人影。
凡是能看到的人，无一例外，全部是手持武器的守卫。
而枚田胜骑的身影已经将浅川明辉三人甩开了一长段距离，从脚步移动的频率来看，这些守卫无一例外都是在小跑前进。
虽然心中好奇，但浅川明辉也只是加快了脚步，重新回到了聚落的大门处。
之前从外侧看时还不觉得，但眼下只是从土围内侧扫了一眼，浅川明辉就明显看出土围的构造明显是仿照古代时期的城墙。
大量的守卫聚集在土围之上，手持火把。其中还有几名守卫大声呼喝，协调起众人的站位，并为这些守卫鼓劲。
枚田胜骑站在所有守卫的最前方，居高临下地望着土围之外的土地。
三人登上土围，来到枚田胜骑的身后，各自低头向土围之外看去。
不少动作怪异的人正在接近土围，而他们行动的姿态和浅川明辉在悬崖边见过的一模一样，动作缓慢却从不停歇，径直朝着土围进发。
反观三人身边的守卫，除了少数人面露惊慌之外，大部分都面无表情，俨然是在等待枚田胜骑的命令。
等到再靠近一些，浅川明辉才发现，这些动作怪异的人身上穿着也五花八门。从与身边守卫们相近的穿着，再到上世纪初，世纪中，战后，世纪末，应有尽有。不过，他们的穿着越久远，身上的衣物也就越破破烂烂，少量其中的人类甚至已经只剩片布遮身。
“看到了吧，几位，这就是一直纠缠着我们的东西。”枚田胜骑还有闲心回过头来，向三人说道。
浅川明辉有心问一问为什么他要用“东西”来形容眼前的人，但终究还是没开口。
没过多久，眼前的“人类”就靠近了土围，离围墙的距离已经没有多远。
“射。”枚田胜骑喝道。
不远处的几名守卫听到他的命令，同时大喝出声，将话语传递给了这面围墙上的所有守卫。
浅川明辉之前虽然简单观察过守卫们的武器，但他并未冷兵器方面的专家，只能注意到部分守卫身背弓箭，而另外一部分则负持长矛与短刀。
然而更令他惊讶的是，约有大半手持长矛短刀的守卫们齐齐放下了手中的兵器，转而同身侧持弓箭的守卫共同拉开了弓。
大弓上的羽箭前端寒光闪烁，还没等浅川明辉看仔细，箭支就纷纷射出，直指城下的“人群”。
但令浅川明辉奇怪的是，这些羽箭明显不是以杀伤人群为目的，大量箭矢朝着其中个人的脚部射去，轻易洞穿了他们的脚掌，直直扎在了地上。
而这些被定住了的人，只能在原地挣扎，再难有更大幅度的动弹。
“最初遇到这些东西的时候，我们秉承着与以前一样的杀敌原则，务求以武器毙敌。”枚田胜骑突然发话道，“但是这些东西，在我们命中了他们的要害之后，仍然能够行动，只是速度慢了些，力度小了些。”
“如果有不甚接触到这些东西的人，还会陷入昏迷，怎么也叫不醒，最后和那些偶然来到聚落中的人一样，消失无踪。”
结合白狐曾经给的提示，枚田胜骑的话语让浅川明辉很容易就能够理解。
很简单，这些“人”之所以不因要害被击中而失去行动能力，原因就在于他们不依靠自身驱使，而是靠着那股外来力量。
如果受了致命伤而抽离了那股力量，这些人自然会死去。但假设力量还在，类似的伤害就完全不起作用。
“后来有一位守卫提出建议，说以砍断他们的四肢来阻止他们行进。使用这个方法之后，虽然仍旧有守卫因为被触碰到失去意识，但终究有了办法对付他们。”
“你们现在看到的弓箭，就是为了更好地实现这个目的，而改造出来的。”
浅川明辉点了点头，大致理解自己刚才在羽箭箭头上看到的寒光是怎么回事。
很明显，有了大弓，有了双人开弓以及特制的箭矢，自然能轻易定住这些“人”的脚掌，不让他们动弹。
“但这些人要怎么处理呢？总不能一直把他们钉在那里吧？”浅川里奈问道。
“怎么会。”枚田胜骑叹了口气，“如果各位有意在这里待到天亮的话，自然就会看到天明时这些东西退去，只留下被钉在原地无法动弹的那部分。到那时，我们会把这些‘东西’拉入到聚落中，用神宫留下的东西处理他们。”
“枚田阁下，能不能听取我一个请求，将其中一只‘东西’放到离土围比较近的位置，我想进行一点尝试。”
枚田胜骑疑惑地看向浅川明辉，接着又转头看向浅川里奈——在他的想法中，身为巫女的浅川里奈自然是一行三人之首。
“明辉君的请求也是我的请求，枚田阁下如果能做到，还请让明辉君试一试。”浅川里奈毫不犹豫地答道。
得到这样的表态，枚田胜骑稍作思索，便伸手招来身侧的两名守卫，叮嘱他们一番之后，就只是静静望着城下。
而那两名守卫接受命令之后，很快就在浅川明辉的注视下接管了身侧短短一段围墙。随着他们的大声下令，接近十数名守卫同时调整了设计目标，将一道窄隙留了出来。
很快，就有两三人顺着空隙来到了拒马附近。不过似乎因为之前从没有遇到过类似情况的原因，他们少见地在原地停滞了一会儿，才轻微调转方向，朝着土围的大门而来。
“明辉君，你要干什么？”眼看条件已经创造成功，浅川里奈贴近了浅川明辉，在他耳边低声问道。
“我要试试看，能不能唤醒这些人。”浅川明辉简短回答了一句，就闭上了双眼。
他有些无头无脑的回答让浅川里奈愣了片刻，只能站在原地耐心等候。
“主人，你是要以精神穿刺把这些人从迷魂状态中拉回来吗？”纸人问道。
“只能这样试一试，不过我的目标不是他们自身的魂念，而是负责掌控他们身体的那股力量。只要能驱离那股力量，说不定能起到效果。”
“可是精神穿刺的消耗……”纸人有些犹豫地提醒道。
“总要试一试，之前在废弃村落的时候，我身边连一名守卫都没有，都能做出那样的事。怎么现在身边人更多了，反而就会不敢试了？”浅川明辉不以为意地回了一句。
如果这件事只是涉及到浅川明辉自己脱困，说不定他还会斟酌一阵。但眼下涉及其中的已经有不少无辜卷入的人，他怎么也要尽自己的一份力。
虽然有关阴阳师的记忆都被父亲封印住，但无论是父亲的言传身教，还是从各个渠道中听到的有关阴阳师的消息，都不会让他选择退缩。
浅川里奈在原地静静站立了一阵，突然感到浅川明辉身上产生了一股奇怪的灵力波动。
那并非如之前一般，沟通四周，从而汇聚出实体的感觉，而更像是通过某种手段，凝聚成一把利剑，准备朝前方突刺。
土围下，靠近了拒马的几人之中，其中一人突然大声嚎叫起来。
声音穿透夜幕，凄厉无比。
“大人！”周围的守卫第一时间靠近了枚田胜骑。
“等一等。”枚田胜骑摆手叫停了这些守卫，接着看了眼仍旧闭着眼睛的浅川明辉，心中多少有了点数，“你们注意保护这位小兄弟，不要让他被外界打扰。”
守卫依言而行，在浅川明辉身边隐隐围成了一圈。
与上两次相比，浅川明辉这次遇到的对手虽然弱小，却有韧性了许多。
刚开始以精神穿刺攻击到目标时，对方确实如他所料，受到了不小的伤害。但在那之后，还没等他进行第二次打击，这股看上去弱小却坚韧的力量却已经借助原主的魂念，隐藏起了自己。
仿佛伸出的触手被刺伤之后，就倚靠四周环境保护起自己，与一本多陀罗以及天邪鬼完全不在一个层次之上。
如果浅川明辉直接硬碰硬，固然可以驱散这股力量，但原主的魂念怕是就要因此破碎，再无挽救的余地。
咬了咬牙，正当浅川明辉准备尝试压迫对方的魂念，以逼出与原主不协的力量之时，异变陡生。
刚刚在城下嚎叫的“人”突然动作灵敏的抬起头，望向了围墙上端。依照视线来看，很明显是锁定了浅川明辉。
而众人中视力最为出色的斋藤诗织，分明看到此“人”的瞳孔已经变成了赤红色，比起周围浑浑噩噩的人群来显得极端危险。
枚田胜骑原本还算平静的脸色在看见城下之人抬起头时就已经变得严肃无比，他和斋藤诗织一样，盯视着对方鲜红几欲滴血的瞳孔，不发一言。
“大人！”枚田胜骑身边的守卫呼声急促了几分。
“不要急！变数可能是好，也可能是坏！就因为过去十几年没有见到类似的情况，就不会冷静应对了吗？！”枚田胜骑大声喝道，让身边几位已经想要上前把他拖下围墙的守卫停下了动作。
不过，唯一令他觉得奇怪的就是，对方自从抬头以来，视线没有一丝一毫的变化。不知道为何，似乎全然只是盯视着被城墙遮挡住的浅川明辉。
“加强对这位小兄弟的守卫！”不等多想，枚田胜骑再度下令道。
虽然守卫中略有骚动，但他们还是执行了枚田胜骑的指令。
一时间，城墙上除了火把燃烧、众人挪动的声音，只余下了有些粗重的呼吸声。
手持大弓的守卫们已经有不少将箭矢对准了墙下抬头的人，只是碍于枚田胜骑一直没有下令，并未发射。
浅川里奈虽然同样看着此人，心中却不知为何有些压抑。
对方只是盯着浅川明辉看，肯定不是准备只靠看把他看死。那么这个“人“究竟准备做什么，浅川明辉又做了什么来唤醒他，引来了这明显不正常的结果？
“小子，你惊动对方了。”正在对峙时，浅川明辉听到白狐叹了口气，“也罢，这算是遭遇战了，比直接踏进人家准备好的地方总要好些。”
第三十八章 黑雾
还没等浅川明辉对这句话稍作反应，被精神穿刺的目标就展开了激烈的反击。
如果说，原本浅川明辉是将对方的身体当作战场，那么现在，对方就像强压着浅川明辉，手持身躯原主的魂念作为盾牌，逼迫他离开了这个战场。
浅川明辉心中警铃大作，默念咒文，再次发动了精神穿刺。
眼下已经不是能够顾及是否会伤及无辜的时候了，只要出一点微小的差错，他自己就会有倾覆之危。
偏偏纸人和一本多陀罗在这件事上并不能对浅川明辉有所帮助，只能靠他自己硬撑。
一直盯视着墙下那对鲜红双眸的斋藤诗织忽然心有所感，向正前方看去。
深沉的黑暗中明明什么都看不清，她却总觉得其中有什么东西在活动。
同一时间，浅川里奈也看向了前方。身为巫女，她对于灵气的感知能力要强于斋藤诗织。但在对于敌意、杀气之类的探知上，她自然逊于斋藤诗织。
这也是斋藤诗织曾经提到过的知觉，与浅川里奈所具备的灵觉的区别。
在她的视野中，前方的深黑中有暗影涌动。
浓厚的黑雾在悄然间降临，遮挡住了浅川明辉身边众人的视线。而四周的守卫正全神贯注地应对墙下的“人群”，一时间并没有反应过来。
“明辉君！”浅川里奈在黑雾中疾呼，期盼能够让对方从静止状态中回过神来。
没有人回应，黑雾中是死一般的沉寂。
浅川里奈心中一沉，对用声音唤醒对方不再做任何想法。
按照浅川明辉在她记忆中的位置，女孩摸黑向前走了几步。
她脚下原本踩踏的应该是筑成围墙的石头，眼下却变成了泥沼一般的触感，连移动都变得困难起来。
“小子，把对面压退之后赶紧醒过来，不然你身边的这些人都要有危险了。”正当浅川明辉咬牙与对手抗衡时，白狐突然出声提醒了一句。
听闻这句话，浅川明辉当机立断，以精神穿刺的利刃狠狠劈砍了数下对方，果断退了开来。
“大人，墙下的那东西变回去了！”有守卫不经意间瞟到了城下发生的变化，大声汇报道。
那双鲜红的双眸已经褪色，变回了原本无神的黑色瞳仁，甚至连抬起来的头也已经低落，不再对四周做出任何反应。
不管怎么说，浅川明辉这一此尝试性的精神穿刺都起到了作用，至少让墙下的“人”真正意义上不再动弹。
可是，守卫却并没有听到意料中枚田胜骑对自己的回应，他奇怪地向自家大人的方向看去，只见到一团浓重的黑雾。
守卫大惊，招呼自己身侧的搭档密切注意下方之后，飞奔向黑雾，试图将枚田胜骑从其中拉出来。
没有任何声息的情况下，他陷入了黑雾当中，被黑雾吞噬得一干二净，生死未卜。
用眼角余光注意着情况的另一位守卫面色严肃起来，大声呼唤道：“枚田大人陷入黑雾中了！所有人注意，不要去触碰黑雾！另外抽出两个人来，去将那一位大人请来！”
听到他话语的守卫们纷纷转头看向黑雾，又接着将视线转回墙下。只有两名看起来身形修长，但却不算壮硕的守卫当即回头，以极其敏捷的动作小跑着一路奔下围墙，朝聚落内部而去。
然而，作为整件事的中心，浅川明辉自己对此却一无所知。他睁开眼睛，只看到四周弥漫的黑雾，以及脚下明显不一样的触感。
“小纸，怎么回事？”浅川明辉当即问道。
“主人，在你用精神穿刺目标之后，他的瞳孔就变成了红色，还盯着你的方向看。没几秒之后，就有一阵黑雾笼罩住了你身边的人。”纸人解释道。
浅川明辉点了点头，没有说话，仔细观察了片刻四周的黑雾。
“好像啊。”不知为何，他突然感慨出声。
记忆上的灰白枷锁仿佛突然被挣脱了一点，眼前的场景与浅川明辉记忆中的一幕重合起来。
他突然回想起来，似乎在他还小的时候，也碰到过类似的事情。只不过那次是他无意间走失之后，被黑雾包围了。
黑雾弥漫间，浅川明辉感觉到自己的视线愈发受限，原本还能看清自己的下半身，眼下已经连脚部都有些不清晰起来。
记忆中的那时，有哭声从黑雾中传来。那时还是个孩童的浅川明辉吓了一跳，但等他战战兢兢地靠近了那阵哭声之后，却没有了害怕的情绪。
那是他熟悉的人发出的哭声，听出这一点的浅川明辉大声呼喊，将那个熟悉的人引到了自己身边。
可惜他却没有看清记忆中的那张脸庞，记不起那个熟悉的人是谁。
有隐隐约约的呼唤声从黑雾中传来，吸引了他的注意力。浅川明辉皱了皱眉，暂时放弃思考，仔细聆听起来。
“明……”声音短短续续，似乎被黑雾遮挡了不少。
浅川明辉思考片刻，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走去。
身下如同泥沼一般的地面拖拽着他，让他的移动效率降低了不止一成。
声音逐渐靠近，也逐渐清晰起来。
“明……君！”听了片刻，浅川明辉大致听出这道声音比较柔和，再结合其中的片言只语，大概是在呼喊自己的名字。
他再度向前走了勉强挪动了几步，
“主人，这四周的黑雾当中灵气很浓，如果你招出火焰，应该能起到不小的效果。”纸人及时出声，打断了浅川明辉的回想。
闻言，浅川明辉点了点头，同意了纸人的建议。
他念出咒文，招出火焰。
火焰腾起，比起平日柔弱的火苗来壮大了许多。丝丝黑雾被火焰舔舐，化作白烟散去，而浅川明辉手中的火焰，就在这不断舔舐黑雾的过程中逐渐明亮起来。
“浅川小子，继续下去，这说不定是好事情，等你收回火焰的时候，灵力应该也会有不少的增长。”有一会儿没有出声的白狐评判道。
眼前的黑雾变得稀薄了不少，浅川明辉也借此听清了呼喊的具体内容。
“明辉君！你还好吗？明辉君！能听到我说话吗？”
是浅川里奈的声音。
听了不到片刻，浅川明辉就马上判断了出来。
没有任何犹豫，他当即再次迈步，朝着声音的方向而去。
脚下地面的触感比起之前坚硬了一些，就像是泥沼在大火的烘烤之下失去了水分，变得干硬起来。
黑雾漫漫，浅川里奈的视野中，前方突然出现了一团亮光。在黑漆漆的雾气之中，这点明黄如同指路明灯，让浅川里奈不自觉地向前方靠去。
才走出不过几步，她就突然撞上了什么。
女孩立刻举起手中的短剑，对着前方严阵以待。
“里奈桑，没事吧？”随着浅川明辉的声音从前方传来，她身前的火光大盛，让两人之间的黑雾再无存在余地。
听到对方的声音，女孩稍稍放松了些，紧接着，她又担心了起来：“我没事，明辉君你呢？有没有受伤？”
“没有，等我睁开眼睛以后周围就只有黑雾，试着用火焰燃烧了一下周围的黑雾之后，我才发现它们是不错的助燃剂。”浅川明辉笑着回答，“倒是里奈桑，在没顾及自己处境的时候，还能关心我。”
“明辉君听到我刚刚的喊声了？”浅川里奈的表情在火光的映衬下显得有些红。
“嗯。”浅川明辉点了点头，“里奈桑，抓住我的手，我要试着用火焰破开这层黑雾，波及到你就不好了。”
女孩看着他坦荡的表情，只是犹豫了两三个呼吸时间，就握了上去。
浅川明辉立刻感受到了左手中的细腻柔软，只是手心中有些潮湿，似乎是因为刚才的情况有些紧张发汗的缘故。
他挥动右手，将手中原本的火焰分成一簇簇火苗，让它们朝着各个方向缓慢地漂浮而去。
四周的黑雾顿时如同水波一般晃动起来，像是受到了极大冲击的样子。
女孩看着眼前的景象，心中突然安定下来。一股暖流从浅川明辉的手中传递到了她的手心，让原本有些冷的右手重又温暖起来。
不过，她眼中冷静应对的浅川明辉，却又一次陷入到记忆之中。
那时的他还没有现在的能力，只是个再普通不过的孩童，黑雾对他来说就像永远逃不开的噩梦，如影随形。
可他身边那个熟悉的人却比他更加害怕，他甚至已经能通过牵着的手感受到对方的颤抖。
思考了一会儿的小浅川明辉，尝试着开口唱歌，平复身边人的情绪。
不过，那时他甚至连歌词都不记得几句，只能勉强哼唱出有些走调的旋律。歌声回荡在两人身边，为黑雾带来了一丝生气。
有些恍神的浅川明辉看着眼前的火焰，按照记忆中的歌调再一次哼唱了出来。
不比那时声音的清脆，甚至因为时间太久，旋律更加不成调，却因为身前的火光，以及他更加坚定有力的声音有了别样的魅力。
浅川里奈听着眼前的曲调，不自觉地开口跟唱了出来。
“旭日东升，自有晨光破晓。”
“日暮西沉，可盼阴阳轮转。”
“星光熠熠，当寻天穹启明。”
“明月皎皎，终照世间万物。”
词句脱口而出，在只有浅川明辉哼唱曲调的伴奏之下，女孩毫无困难地跟上了旋律。仿佛她已经练习了许多次，只是等待着机会，就会重新唱响一样。
黑雾的波动更加剧烈，原本遮盖严实的雾中已经有孔洞出现。顺着孔洞看去，勉强能见到土围上的布置，以及忠实履行职责的守卫们。
浅川明辉看了身边似乎是无意识跟唱的女孩一眼，心中疑惑更胜。
正当他准备开口询问一下这件事时，黑雾突然溃散，如风一般飘散而去，露出了围墙上的场景。
除了仍旧保持警戒姿态的枚田胜骑、斋藤诗织两人，剩下的守卫基本上都已经陷入了昏迷状态，少数几个还有意识的，也已经神情恍惚。
刚松了口气，浅川明辉就听到身后传来了问话：“这火焰……是你释放出来的吗？”
声音听起来有些苍老，应该是位上了年纪的女性。
浅川明辉转过身，看到了头发花白的老人。不过容貌虽然已经衰老，但她的精神仍旧十分饱满，与浅川明辉对视间，没有半分疲态显露。
不少守卫来到她身边，想要行礼，却被这位老人轻声斥退，重新回到了自己的岗位上。
“池田……大人！您怎么来了？”枚田胜骑看到这幅场景，赶忙来到了浅川明辉身前，行礼问好。
“听这些小伙子们说，有团黑雾把你，还有这些客人们包住了，所以我才来看看。”池田琴乃，也就是两人身前的老人不以为意地回道，“不过看来，应该是这位小朋友带着大家脱离了困境。”
枚田胜骑从黑雾中恢复视线的那一刻，看见了浅川明辉身侧围绕的火光。而眼下既然池田琴乃这么说，他再也没有半点犹疑，立刻转过身，郑重向浅川明辉道谢。
枚田胜骑心中很清楚，他在聚落中负责处置常规事务，因为待人和善，赏罚分明等等行为赢得了聚落居民们的爱戴。但眼前的老人却不是，她平时出现的次数极少，只有在人群尝试进攻聚落时才有可能出现。
天明之后，每次对于迷魂之人的处置，都是由这位老人进行。
从各种意义上来说，她才是聚落的精神领袖。
“枚田阁下不用客气，我这也是为了自救。”浅川明辉赶忙还礼道，“能向我介绍一下这位……长者吗？”
枚田胜骑忍不住看了池田琴乃一眼。
“这还有什么好遮遮掩掩的，人家明显是有来历的，老实告诉他不就好了。”池田琴乃摇了摇头，“等天亮之后，我再来处理这里的事情。”
说完，这位老人毫不犹豫地离开了。
不知为何，直到此时，斋藤诗织才放松了自己的姿态，走到了浅川明辉的身边。
第三十九章 近月
面对池田琴乃的要求，枚田胜骑张了张嘴，但终究没有出言。
浅川明辉侧过头，看着斋藤诗织来到自己身边。
“对不起，浅川哥哥……来之前我还说要保护你的，结果还是靠你才从黑雾里逃脱。”斋藤诗织低下头，声音细微道。
浅川明辉下意识想伸手安慰女孩，却发现自己还握着浅川里奈的手，伸手的动作并未成功。
刚刚一直有些出神的浅川里奈被他带了一带，顿时回过神来。注意到自己的手仍旧被浅川明辉牵住，她飞快甩开了对方的手，朝浅川明辉远离了一步。
做完这一套动作之后，她才惊觉自己的行为有失妥当：“对不起，明辉君，我刚刚不是故意的，只是一下回过神来，下意识就……”
浅川明辉刚刚把她从黑雾中带出来，牵手这个动作也是她自己同意的，结果反应过来之后第一时间甩开对方的手，确实有些失礼。
“里奈桑不用在意，懂得保护自己是件好事。”浅川明辉摆了摆手，开玩笑道。
说完，他看向斋藤诗织，发现这位体型娇小的女武士此时情绪有些沮丧。
“斋藤，你父亲是把你托付给我，而不是让你来保护我！请你记住这一点，应该是我要来保护你才对。”浅川明辉靠近了一些，声音轻柔道。
“可是之前浅川哥哥你还是因为我说能保护你，才同意我和你一起来的。”斋藤诗织抬起头，有些倔强地反驳道。
“你要是这样说，那更愧疚的就应该是我了。”浅川明辉失笑道，“是我把你卷进这个不知名的地方，把你带入危险。你不打我一顿出气我就已经很感激了，现在还要自省做错了什么，我岂不是要土下座认罪？”
斋藤诗织刚想接下去的话被浅川明辉强自噎住，没了下文。
“嗯。”女孩低低应了一声，握紧了刀柄片刻，接着又放松下来。
看到这样的情形，浅川明辉放下心，转过身来，就看见浅川里奈用有些奇怪的眼神看着他。
“怎么了，里奈桑？”浅川明辉疑惑地指了指自己，“我身上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吗？”
“明辉君，斋藤桑不过才高校，她父亲就让她和你订婚了吗？”浅川里奈看了眼斋藤诗织，低声问道。
浅川明辉刚想出口的话语顿时被噎在胸口，虽然很想吐血以示清白，但他最后还是只能耐心解释了一番。
比如镰仓比较危险，斋藤的父亲送她过来是为了避一避。
比如斋藤目前和自己连朋友都不一定算得上，怎么可能订婚之类。
“三位，先离开这里吧。那些东西已经在退走了，各位刚刚陷入黑雾之后也需要休息，就不必在这里逗留了。”枚田胜骑看着墙下的情形，皱眉提醒道。
浅川明辉顺着他的视线看去，发现大量的人群已经顺着原路退去，只留下数个因箭矢穿过身体而不能动弹的“人”。
“枚田阁下准备怎么处理留下来的那些？”浅川明辉指了指墙下。
“终究和之前有些不同，不过如果池田大人不提出新的意见……大概仍旧会按照之前的方式处理。”枚田胜骑盯着那些“人”看了好一会儿，才回答道。
看得出，眼下的情况让他也有些困惑。
“不说这个了，三位请跟我回私宅中休息吧。不出意料的话，今天晚上不会再出现什么问题。”枚田胜骑转过头，正视浅川明辉道。
不出所料，经过刚刚这件事，枚田胜骑已经将浅川明辉当作三人当中领头的。
当然，从眼下各人的情况来说，倒也不能算错。
浅川明辉点了点头，跟随枚田胜骑返回他的私宅。
路程中，浅川明辉注意到有些守卫正在挨家挨户地敲门，等待门打开之后，他们就会以极快的速度与门内的居民聊上两句，接着离开前往下一家。
随着这些守卫走过一家又一家的门前，聚落内原本紧绷的气氛似乎渐渐放松了下来。
“枚田阁下，守卫们是在通知居民们重要的事情吗？”浅川里奈同样注意到了这一点，开口问道。
“确实算是重要的事情。”枚田胜骑点了点头，“通知居民这件事在聚落中有传统可循，只不过到了现在，更偏向于形式一些。”
“这是什么意思？”浅川明辉跟着问道。
“最初没有找到方法对付这些东西时，总会有守卫在应对过程中被影响到，接着开始神志不清，最后消失。”
“这些守卫们又是从居民当中挑选出来，几乎没人都是沾亲带故，所以为了让这些不幸守卫的家人们能够不被噩耗击垮，活着的守卫们会自发前往居民们家中告知信息，并安抚他们的情绪。”
“等到了遭难守卫们的家人情绪大致好一些之后，这些守卫们才会被送回到自己的家中，直到他们最后失踪的那一刻。”
枚田胜骑的表情有些严肃，不知道是想到了些什么。
“抱歉，枚田阁下，我不知道还有这样的往事。”浅川明辉声音低沉了一些。
“都是过去的事情了，我祖父还年轻的时候，时常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等到了我父亲成年之后，这样的事情就很少了。”枚田胜骑摇了摇头，解释道。
“中间……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发生了两件事情，也可以说是两件事情合到一起，才让聚落的处境好了不少。”枚田胜骑蹙眉道，“等到了私宅之中，我再向各位慢慢解释。”
浅川明辉点了点头，不再出言。
他微微抬头想要活动一下脖颈，眼角余光却注意到了红月似乎有了些许变化。
但光靠他一个人无法断定，浅川明辉思考了一下，低头向斋藤诗织耳语了几句。
女孩抬头看着红月，好一会儿之后才点了点头。
刚要说些什么，一道阴影突然挡住了他眼中的红月。
枚田胜骑的私宅已经近在咫尺，就在他的右前侧。
……
在席上坐下，浅川明辉才感觉到浑身的酸痛感再度涌了上来。刚才一段时间里，他的注意力全都放在其它地方，反而忽略了自己曾经从悬崖上摔下来这件事。
“我先从池田大人开始说起吧。”枚田胜骑遣人送来了一些食物，“各位来到这里时间也不短了，应该会有些饥饿。这个时间点，想要正经做一顿饭有点困难，还请各位谅解一下，用这些食物稍作充饥。”
浅川明辉没有客气，拿起这些明显是干粮的食物，配着一旁的水啃了起来。
浅川里奈和斋藤诗织有样学样，同样啃了起来，只是姿势比起浅川明辉文雅了不少。
“之前我与浅川明辉阁下谈到说，曾经发生的转折，并不是发生在池田大人身上，而是在池田大人的曾祖母身上。”枚田胜骑开头道。
故事从池田琴乃曾祖母年轻时开始，彼时正是刚刚进入明治时代不久的时刻。
正如浅川明辉所知，随着明治神宫成立而来的，是征召关东地区神职人员的命令。这座聚落，原本应该说是村子，自然也不能免去征召令。
不知算是幸运还是不幸，村落当时并没有妖怪从旁窥视，也没有年老体衰的神职人员。所有的神职人员撤走后，就仅仅剩下村中废弃的神社。
失去了神职人员的神社很快就沦为一处纪念的地方，只有极个别的时刻，会有少数村民前往神社进行祭拜，对过去的事情稍作纪念。
时间一天天地过去，某天，一名夜间出门的村民发现夜空中的月亮带上了一丝红色，以为看错了的他慌忙叫来了邻居进行辨认。
其余参与辨认的村民中，只有少部分觉得他说的是对的，月亮带上了红色。然而其余大部分，仍旧只是认为最初的那人看错了，是在大惊小怪。
村中进行商议之后，并没有对这件事情十分上心，只认为是偶然出现的情况。就算有什么事情真的发生了，明治神宫也能很快把事情解决。
毕竟神宫抽调了关东所有的神职人员，如果做不到这样的事情，明治政府又怎么会允许神宫成立？
这次之后，月亮很快就恢复了正常。可当第二次有人发现月亮带上红色的时候，红色已经几乎将月亮全数遮盖，只留下小小的一角并未遮盖。
有几户行动力强的居民当即商议连夜逃走，等到过一段时间之后再回来看看情况。这些提议获得了不少人的认同，可池田琴乃的曾祖母，池田友惠却坚决不从。
她的心上人离开村落办事，临走之前许诺，等完成这件事之后就回村庄以大礼聘娶她。而如果村落里的所有人被裹挟着离开这里，她很有可能再也见不到自己的心上人。
两人相爱已久，加上又已经私自定下终身大事，她又如何能就此离去？
所以，尽管父母一再苦劝，村中想要强行将她架走，都没有成功。
有人已经在离开村子的路上，有人还在整理要携带的物什，只有寥寥几人注意到红色已经完全遮盖了月亮，夜空中的皓月也彻底变成了红月。
所有村民一同陷入了黑暗，而当再度见到光亮的时候，已经处在了这个红月照耀，且十分陌生的世界。
原本的房舍不见踪影，大部分人手边也只有之前准备好的少许事物，根本没有能够料想中那样准备齐全地离开村庄。
接着便是有少数村民神志不清，陷入了迷魂状态——浅川明辉根据枚田胜骑的描述由此判断，只是当时的人们对此并没有多少认识。
当村民们发现这种迷魂状态能够传染之后，已经足足有小半部分的村民出现了同样的状况。
更何况，并未失去神智的村民甚至被已失去神智的那部分当成了目标。
枚田胜骑的先祖站了出来，顶替原先懦弱无能的话事人，四处辗转，终于带领人们在这片地方停了下来，并就地兴建围墙，以此来抵御陷入迷魂状态的人们——辗转过程中，人们终于发现迷魂状态的传染需要通过与人的直接接触来实现。
苦苦挣扎了许久之后，聚落的雏形总算在这片土地上落成，而刚刚才得以喘口气的人们总算能停下来歇一歇。
唯独池田友惠，在这片土地上挣扎、等候了许久之后，依旧没有自己心上人的消息，甚至她自己也已经不再抱着什么希望。
于是，人们发现每天夜晚，她就在聚落里的最高处痴痴地望着红月，别人说什么也不听——白天时间短暂，对于各项事务来说极为宝贵，没人会浪费白天的时间。
时间推移，聚落内部渐渐完善，聚落为了保持人口的规模，为所有单身的女子都选择了丈夫。池田友惠也在其中，而她并未反对，只是依旧仰望红月，日日不停。
在某次意外之中，有居民发现池田友惠能够对震慑、驱离迷魂之人。与之相对应的，就是一旦池田友惠尝试驱离，都会昏迷至少三天以上，伴随着身体虚弱等种种问题。
恰巧此时，神宫来使找到了这个地方。
应该说，最初一批被征召又出外执行事务的神职人员们素养还是不错的。在偶然听到居民们谈及这件事情之后，来使主动前往池田友惠所在的地方，检查了一下她的身体。
这位神官最后给出了一个结论——在长期仰望红月的情况下，池田友惠在身体中积攒了不少的灵力。但由于她没有经过训练，后续获得灵力的方式也与神宫所知迥异，神官只能尝试将一些常备器具交给池田友惠，看她能不能够使用。
池田友惠苏醒后，勉强掌握了这些器具，虽然代价小了少许，但使用能力仍旧会对她造成极大的损伤。
从那时开始，聚落同时有了常规以及应急的应对手段，居民们受到迷魂影响的情况大大减少。
而所有的代价却集中到了池田友惠一个人的身上，她在余生中必须继续仰望红月，甚至不能过多接触阳光，否则能力将很快衰退。
第四十章 向阳
对于池田友惠来说，这样的代价似乎勉强还能接受。仰望红月早已成为她生命中不可分割的一部分，继续这么看下去似乎也不碍事。
唯独当池田友惠衰老之后，接任这一职责的人选有了问题。
经过测试之后，聚落的居民们发现，除了池田友惠的女儿之外，没有其他人能够通过仰望红月的方式继续灵力，完成驱逐人群这一行为。
可池田友惠已经仰望了一生的红月，又怎么会愿意让自己的孩子再继续这样的命运？
无计可施的时候，她的女儿站了出来，自愿接下母亲的责任，让自己成为聚落中的应急手段。
从池田友惠开始，这项职责代代相传，直到如今的池田琴乃。
而聚落中的居民们，为了感谢池田家每一代的付出，在聚落的中心专门建造了一座塔楼，专供池田家族的女子们仰望红月，不受外界因素打扰。
在这之外，池田家每一代的长女出生时，都会被冠上“靠近红月的少女”这么一个称呼。她们在聚落中有着无上的声望，甚至比在危难时刻挺身而出的枚田家族还要更甚一筹。
然而，每一位“靠近红月的少女”，在正式接任职责之后，最希望的却只是有朝一日能够沐浴阳光，面对大日微笑。
“刚刚池田大人紧急来到围墙上，发现情况受到控制以后很快离开，就是回到了塔楼当中，继续履行她的职责去了。”枚田胜骑以这句话作为总结，结束了这个故事。
浅川明辉吃得比较快，在故事开始没多久时就已经把食物填进了腹中。而浅川里奈和斋藤诗织却慢了一步，没能将食物完全吃下去——听到一半时，她们就默默放下了手中的东西，抬头倾听。
“三位，既然故事已经讲完，不如早些回去休息。”枚田胜骑建议道，“我还有些事务要处理，可能没法陪着三位了。等到天明的时候，如果三位愿意，可以旁观了对那些‘东西’的处理之后，去见一见池田大人。”
浅川明辉站起身，向对方表示感谢之后，离开了房间。随着枚田胜骑私宅中守卫的指引，浅川明辉和女孩们分别被带入了被临时用作客房的房间。
神宫来使从来都是当天来当天走，从不逗留。这十几年里，除了浅川明辉一行之外，枚田胜骑从来没有碰见过任何“客人”，自然也就没有准备客房。
房内的窗户虽然已经关紧了，但仍旧有风从缝隙中漏入的声音，尖利刺耳，多少有些神人。
稍微清理了一下身体，浅川明辉熄掉一旁摆放着的油灯，在席上躺了下来。
这一天里碰到的诸多事情，有两件让他最为上心。
第一件自然是如何找到迷魂的源头，离开这里。
另外一件则是浅川里奈当时听到他哼唱之后熟稔的跟唱，更不用说他自己也隐隐约约从封印的记忆中发掘出了点什么。
“小纸，还有白狐前辈，你们对今天遭遇的事情有什么看法吗？”浅川明辉用手枕在脑下，望着天花板轻身问道。
不过片刻，纸人和白狐同时在他面前现身。
“要是看今天这种情况，我会怀疑是川狸和狐缠这两种妖怪。”白狐干脆回答道。
浅川明辉看了漂浮的白狐一眼：“白狐前辈这么肯定吗？那有没有什么对付它们的好办法？”
“我不算肯定，只是根据遇到的事情推测而已。至于对付它们的办法……它们俩的肉搏能力比天邪鬼还要弱，你身边那个叫斋藤诗织的小姑娘就很适合对付它们。”白狐摇头道。
“会不会还有其它妖怪？我记得斋藤桑从黑雾中出来之后，仍旧保持了一段时间的警戒姿态。”
“是这样吗？”浅川明辉蹙起了眉头，“我没有注意，但以斋藤面对妖怪时的表现，应该是她的知觉感受到什么了。”
知觉更擅长杀意与敌意这件事情，浅川明辉在废弃村落旁的山洞里就已经看得十分清楚了。
“我还得提醒你一件事情，浅川小子。”白狐看着陷入思考的他，打断道。
“前辈请说。”
“这个环境下，要说妖怪们之间会相安无事，你相信吗？”白狐反问道。
“这……”浅川明辉一时语塞，“这种天然适合妖怪们活动的环境，会让它们之前起更多冲突吗？”
“主人，妖怪之间也不是和平相处的。它们的性情本来就偏向混乱，几只妖怪因为小摩擦产生大冲突的事情不在少数。”纸人插嘴道。
“你的式神说的没错，妖怪之间互相攻击不见得比它们攻击人类次数要少。”白狐点了点头，“妖怪之间互相吞噬之后，有一定几率获得被吞噬一方的能力。尤其是在这种环境下，发生这种事情的可能性会高上不少。”
“那可怎么办？照这么说，只要多互相吞噬几次，不就没有弱点了吗？”浅川明辉笑着反问道。
“那也不至于，一只妖怪想要完全掌握被吞噬一方的能力，要花上的时间可不少，整个吞噬过程中它们也要比往常脆弱，吞噬哪里是那么容易进行的。”
“更何况强大的妖怪多是因为天生，百鬼夜行里领头的那些妖怪，可不是靠吞噬其它妖怪变强的。”白狐答道。
正要再说些什么，门口突然响起了敲门声。
纸人和白狐当即化作流光，重新藏进了浅川明辉身体中。
“明辉君，你还醒着吗？我想跟你简单聊聊，可以吗？”浅川里奈的声音传入了他的耳中。
浅川明辉起身走到门前，拉开了房门：“怎么了，里奈桑，有什么想要跟我聊的吗？”
其实说实话，他很想找个机会和浅川里奈单独聊聊有关那首歌，以及记忆中模模糊糊看到的事情。
但如果今天就要聊，那必须得摸到两女的房间里，还要保证不能让斋藤诗织听见。至于带浅川里奈进自己房间这件事情，周围有守卫看着，似乎也不太好，浅川明辉也就放下了这个打算。
“我……其实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能让我先进去吗？”浅川里奈犹豫了一下，问道。
“只要你信任我就行，我哪有什么不方便的地方。”浅川明辉摇了摇头，侧过身体，让开了道路。
走廊里负责警戒的守卫朝两人的方向看了一眼，接着转回了视线。
枚田胜骑交代过，这三位宿于此处的是客人，在他们并未逾矩的情况下，尽力满足他们的要求就行。
“里奈桑……到底想说些什么？”浅川明辉重新点上油灯，看着有些局促不安的女孩，奇怪道。
“我……”浅川里奈刚想开口，不知为何脑海中闪过对方拉着自己手的场景，脸色有些微红。
“让我猜猜，是今天唱的那首歌？其实我也很好奇为什么会出现这种情况，不知道里奈桑有没有什么想法？”看了看女孩的样子，浅川明辉主动开口道。
“我也不清楚。”女孩轻轻摇头，“正是因为不清楚，我才想来询问明辉君的。”
油灯的光亮之下，她的一半脸庞被照亮，另一半仍旧留在阴影当中。浅川明辉正巧站在她的身侧，注视着她原本柔和，却又因光线显得轮廓分明的脸庞。
“硬要说的话，我只能说个大概，里奈桑不要抱太大希望。”浅川明辉思考片刻，只能出言提醒了一句。
“就算只能有一点解释，我也已经很开心了。”浅川里奈认真注视着他的双眼，“剩下的原因，我们自己去寻找就好。”
“既然里奈桑都这么说了，我就把我想到的事情简单说说。”浅川明辉深吸了口气，坐在了席上，望着窗外的夜色，“这首歌曲是我小的时候曾唱过的，但那时的情况有些特殊。”
浅川里奈也坐了下来，用双臂环抱着膝盖，与他一起望着窗外，静静倾听。
“可能是因为时间太久了吧，我记得当时因为迷路的缘故，和之前在黑雾里时陷入了差不多的境地。不过那个时候，有人也像里奈桑你一样喊着我的名字，在我迷路时找到了我。”
“为了让我们两个人都能在迷路时鼓起勇气，我就唱了一首小时候经常听到的歌曲。不过因为时隔太久的缘故，我现在已经记不起歌曲的具体内容了。”
“所以今天里奈桑听到我哼唱的时候，只是不太成调的旋律。”
浅川里奈紧了紧环抱着的双臂，将脸轻轻迈入大腿的缝隙之中：“明辉君还记得那个来找你的人是谁吗？”
“和歌词一样，都一起忘掉了。”浅川明辉苦笑着回道。
两人之间陷入了一时的沉默。
“说起来，里奈桑为什么又会唱那首歌呢？”过了片刻，浅川明辉主动打破了变得有些沉闷的气氛。
“我也不知道，只是听到了曲调之后，就不由自主地唱了出来。”浅川里奈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也不知情。
她也曾怀疑过自己认识浅川明辉，但是两人过去生活的位置一在京都，一在名古屋，就像她偶尔想过的那样，交集实在太少，两人以前接触过的可能性极小。
“既然我们两个都没有线索，那不如讨论一下今天遇见的事情吧。一直干坐在这里想歌曲的事情，也不会有助于我们离开这个地方。”浅川明辉岔开话题道。
“嗯……那么明辉君对于这个地方有什么看法吗？”女孩主动问道。
“就我个人的想法来说，还是跟之前相似，如果能够处理掉迷魂的源头，我们应该就能回到日比谷公园。之前人群的表现，很明显有妖怪在背后操控。”
“但是明辉君，以我们三个人现在的状况，能不能对付妖怪都是未知数。斋藤桑有武士刀随身能发挥出实力，但我现在根本没有趁手的灵具。”女孩有些忧虑道。
“当然不是直接就去找妖怪，总得和那位池田阁下接触一下再说，说不定有神宫遗留的灵具能让你使用。”浅川明辉摇头否认道，“而且不了解情况就跑去找妖怪，那是在愚蠢不过的行为，怎么能犯这种错误？”
女孩点了点头，和浅川明辉再度交谈片刻之后，离开了房间。
浅川明辉起身再次熄了油灯，重新躺下。
……
“笃笃笃。”
当浅川明辉睁眼的时候，窗外的天色蒙蒙亮，按照正常时间来看，大致是清晨六七点的样子。
房门外传来有节奏的敲击声，看上去应该是守卫前来叫醒他。
毕竟之前枚田胜骑也提到过，要见那位池田琴乃需要在白天，太阳落下之后就无法成行了。
揉了下眼睛，浅川明辉很快起身，打开了房门。
“浅川阁下，枚田大人担心您会错过时间，特意让我来叫醒您，还望您见谅。”一名看上去很是年轻的守卫站在门外，微微躬身问候道。
“谢谢你来叫醒我，也替我向枚田阁下道一声感谢。”浅川明辉答道。
守卫很快离开，只有两名似乎从昨夜执守到现在的守卫，仍旧站立在廊中。
浅川里奈与斋藤诗织的房门也很快打开，只是她们现在的样子明显有些狼狈。
譬如浅川里奈的中长发就有些散乱，衣服也明显起了褶，不过她并未在意，只是不以为意地走出房间，与两人打了个招呼。
斋藤诗织的表现则更加平常，一天奔波之后，短暂一晚的休息就让她重新变得精神十足。看上去，这样的条件对她来说似乎早已司空见惯。
“看起来晚上休息的不错，斋藤，没有什么不适应的吗？”浅川明辉问道。
“对武士来说，寻找任何机会恢复自己的体力与精力都是很必要的行为。”斋藤诗织看了看走廊上的两名守卫，解释道，“只有这样，才能在必要的时候合理分配体力与精力。”
“里奈桑呢？”
“我适应力还不错，明辉君不用担心。”
“好吧，那就先去找枚田阁下，请他带我们面见池田阁下。”
第四十一章 净化
当三人见到枚田胜骑的时候，他似乎刚刚安排完某些事情，一名守卫在听从完他的指示后很快离开了房间。
低头沉思的枚田胜骑听到门口的脚步声，下意识地抬起了头。当注意到是浅川明辉一行人时，他站起身，迎了上来。
浅川明辉看得分明，他的眼中血丝密布，很显然是一夜都没有休息的结果。
“三位，对于那些‘东西’的处理马上就要开始了，如果三位没有其它事情，不如随我一起过去看看。”枚田胜骑看着窗外有些刺眼的眼光，眯起了眼睛。
“那就请枚田阁下带路。”浅川明辉点了点头。
对迷魂人群的处理正是在枚田胜骑提到的，池田琴乃平时仰望红月所在的高塔旁边。
而主持这些事宜的是池田琴乃，考虑到她无法过多接触阳光，这个地址的选择倒是很容易理解。
……
站在高塔面前，浅川明辉觉得自己对于“高塔”这个词的印象被颠覆了。
眼前的“高塔”，充其量也就两到两层半民居的高度，在聚落中普遍都是木石结构建筑时，两层半民居的高度着实很难用“高”来形容。
不知道用了什么方式，守卫们已经将之前墙下被控制住的人群转移到了高塔前。一行人到达高塔前时，正逢池田琴乃从高塔中走出，抬手试图遮住阳光。
枚田胜骑招了招手，一名守卫立刻来到了他身前汇报了什么。
听过之后，枚田胜骑快步来到池田琴乃面前，问好道：“池田大人，早上好。净化仪式已经准备完毕，还请您主持仪式。”
“昨天后来还有什么不寻常的事情出现吗？”池田琴乃问道。
“没有，昨天晚上在安顿好几位客人后，我重新回到了围墙上。从后半夜那些东西退走之后，一直到天亮时都没有任何反复。”
“都说了，那些只是失去神智的普通人，怎么还是叫他们那些东西？”池田琴乃皱眉道。
“我明白池田大人的意思，但习惯之后，一时改不过来了。”
“你从负责调遣守卫之后就从来没想过去改正……算了，不说这件事了，请几位客人过来，我有些话要先问问他们。”
“是。”枚田胜骑退后几步，转身回到浅川明辉等人身边，传达了池田琴乃的意思。
“听枚田说，这位浅川姑娘是神宫所属的巫女？”三人俩到池田琴乃面前之后，这位老人首先表现出了对浅川里奈的兴趣。
“是的，不过我是伊势神宫直属，现在只能在明治神宫接受试炼，接受神宫的命令。”女孩干脆回答道。
“不用说那么多，这里的人最多也就知道明治神宫而已。”池田琴乃摇了摇头，“你们这次前来，神宫并不知晓对吧？”
“是的，神宫对我们误入这里这件事完全不知情。”
“看起来这次是不能对神宫有所期待了。”说完，池田琴乃看向浅川明辉，“那么小伙子，回到之前你没有回答的那个问题，你是如何用火焰驱开那团黑雾的？”
“召唤出火焰之后，我就将它四散开，用来烧灼黑雾。”浅川明辉答道，“不知道那团黑雾是什么组成的，它对我的火焰似乎有助燃的作用。”
“寻常的火焰进入黑雾之后可没法燃烧，你那些火焰必然是带有灵力的，才能让同样有灵力的黑雾成为燃料。”池田琴乃摇头道。
“居民们已经聚集过来了，剩下的事情，等处置完这些人之后再说。”
“当然，我们还有些事情想要询问您。”说完，浅川明辉随着枚田胜骑的指引来到了一处人较少的地方，全神贯注地看着那些高塔前被绑缚起来的迷魂之人。
其中一人有些特殊，其它的人被绑缚住之后都是静静跪在地上，没有半点声息。唯独此人神色茫然，看上去有些呆呆愣愣的样子。
斋藤诗织对着此人看了片刻，突然说道：“浅川哥哥，这就是昨天晚上盯着你的那个人。”
与此同时，浅川明辉也听到了来自纸人的提醒，内容与斋藤诗织所说完全一样。
高塔之前，池田琴乃转入塔中，等片刻之后再走出来时，手上已经多了一件东西。
根据枚田胜骑所说，这应该就是神宫交给池田家的灵具。
那是一根长木杖，上面有红白相间，雕饰精美的花纹。只不过木杖上的花纹多少有褪色、掉落的情况，和枚田胜骑所说，神宫在很久以前所赠十分吻合。
池田琴乃举高木杖，直视着空中的太阳，喃喃念出了一段咒文。
浅川明辉看向身侧的浅川里奈。
浅川里奈会意，摇了摇头道：“不完全是神宫的咒文。不知道是因为相隔时间太久，神宫本身对咒文进行的修改，还是因为池田家的历代长女们因为自身缘故对咒文做了修改。”
说话之间，在跪地人群之外，一道淡金色的光环渐渐出现，原本透明的空气也似乎带上了金色。
原本跪伏不动的人群渐渐有了小幅度的骚动，他们开始尝试挣脱身上的绳索，少数人更是在原地打滚，场景一时十分杂乱。
浅川明辉扫过这群人，再次注意到了人群中举动十分奇怪的某人——不知算不算意料之中，浅川明辉注意到的正是之前的那人。
他仍旧神色茫然地跪在地上，但神色中却流露出类似享受的表情，似乎对于正在不断增强的金光十分受用。
光圈内的人群骚动越来越大，动作也比起之前也愈发大起来，守卫们手持兵器站在金色光圈之外，严阵以待，随时准备应对特殊情况。
浅川明辉看着这一幕，突然站起身来，朝着池田琴乃走去。
枚田胜骑见状，拦住了身边准备上前的守卫，亲自来到了浅川明辉身前。
“浅川阁下，现在正是仪式十分重要的时刻，不知道你这时站起身来，是想要做什么？”枚田胜骑的表情十分严肃，似乎只要浅川明辉不给出一个合理的答案，就要强扭着他离开这里。
“枚田阁下，你注意到那个人了吗？”浅川明辉指了指光圈内申请茫然，却有些享受的那人。
“我看到了，浅川阁下想表达什么？”
“我觉得他很有可能是这群人之中能够恢复正常的一个。”浅川明辉言简意赅道。
枚田胜骑皱眉看着他，没有说话。
“枚田阁下，我们就不要打哑谜了。如果我没猜错，所有现在光圈里满地打滚的人，恐怕都没有什么好下场吧？”浅川明辉神情严肃地问道。
“浅川阁下又是怎么猜到的？”
“现在解释已经来不及了，趁还有时间，请让池田大人暂时停下这场仪式，把那个人拉出来。”
高举木杖的池田琴乃注意到一幕，稍稍放缓了动作。
枚田胜骑亲自起身阻拦聚落居民的情况，近十年从未发生过。一旦有居民试图靠近金色光圈，立刻就会有守卫上前将居民拖离，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
当然，居民们对于这些人也从没有什么靠近观察的欲望，从来都是远远看着仪式进行。
“枚田，把那小伙子带过来。”想到这里，池田琴乃维持着自己高举的右手，对枚田胜骑喊道。
“可是，池田大人！”枚田胜骑回过头来。
“别可是了，这小伙子解决了黑雾，总比你要强，放他过来。”池田琴乃毫不客气道。
“是。”
听到池田琴乃的话语，浅川明辉立刻越过枚田胜骑，来到这位老人身边。
“小伙子，你想做什么？”
“池田大人，我想请你暂时缓一缓仪式，我要抓紧时间从光圈里拉个人出来。”
“为什么？”
“我觉得他还有救。”浅川明辉肯定道。
池田琴乃盯着他的双眼看了片刻，点头道：“速度要快，仪式没法暂停太久。”
闻言，浅川明辉当即跑向了守卫围绕中的人群。
找了个适合进入的角度，浅川明辉一脚踏入了光圈，顿时感觉到了内外之别。
相对来说，光圈内的神圣气息重了不止一筹，对于普通人来说，是相当不错的环境。然而，对于那些被外在力量驱使的人来说，力量与神圣气息产生的冲突，就会造成浅川明辉现在看到的场景——满地打滚，试图挣开身上的绳索，甚至还有嚎叫。
周围的守卫早已习以为常，只是眼神锐利地盯着光圈内的人群。
在刚刚浅川明辉与池田琴乃交谈时，枚田胜骑已经来过这里，交待他们任由浅川明辉行动。
小心翼翼地左躲右闪着前进，以免被四周骚乱的人群触碰到，浅川明辉终于来到了那个面色茫然的人面前。
他如今的眼瞳漆黑如墨，毫无半点异常迹象。
犹豫了一下，浅川明辉拉起对方的手，朝着圈外冲来。
他在前进的时候瞄了一眼池田琴乃的方向，发现这位老人在短短几分钟里已经有些不堪重负的样子。
被拉住手的男子神情稍稍凝聚了一些，跟随着浅川明辉跑出了圈外。
当两人的脚迈出光圈的那一刻，光圈内部的金色陡然浓烈了一倍，看起来像是积蓄已久之后的爆发。
原本骚乱的人群在着突如其来的冲击之下反而陷入了僵直，一个个以奇怪的姿势躺在地上，偶尔抽搐一下，不再动弹。
但同时，他们眼中也不再有神采，看起来与植物人无异。
金光继续转盛，对远处的人们来说，能看见的情景只有守卫、光圈与其中的金光。
人群已经完全被光芒吞噬，毫无踪影。
浅川明辉看着眼前的景象，摇了摇头，拽着男子走向了池田琴乃的方向。
此时的池田琴乃已经将左手同时举起，像是在向神明祈祷，企盼着审判降临。
持续了半分钟不到的样子，池田琴乃猛地将木杖向下一挥，光圈内部的金光顿时变得耀眼无比，到了近距离观察能够照瞎人双眼的地步。
光圈周围的守卫早有准备，各自准备了一块蒙着黑布的木板，遮在了眼前，同时用黑布将双眼与木板间的空隙围了起来。
光芒炸开之后，光圈内部的亮度渐渐降低，里面的景象也渐渐能够为人看到。
光圈内部干净异常，连半点灰尘都没有留下，甚至有地面光滑敞亮到能够反射光亮的地步。
除了浅川明辉临时从人群中拉出的男子，其余之人再无留存。
池田琴乃大口喘了好一会儿气，接着转过身，持着木杖向高塔内走去。
她只负责主持这场“净化仪式”，之后的任何工作都不会插手。
看着逐渐淡化的光圈，浅川明辉打了个寒战，招呼了斋藤诗织与浅川里奈，跟上了老人。
枚田胜骑看着几人的方向，有心阻拦一下，但想到池田琴乃之前的反应，干脆指挥着守卫们遣散人群，对现场稍作收拾去了。
跟随池田琴乃的步伐走进高塔，浅川明辉首先听到了老人的一句吩咐：“把大门关上，这座高塔的内部不能长久经受阳光的照射。”
浅川明辉下意识点了点头，感受到了高塔内与光圈内极大的不同。
光圈内是神圣浩大，高塔内就是阴冷诡秘。
也不知道池田琴乃如何在这里生活了几十年。
“你们几个稍等一会儿，我要去把这样东西放归原处。”池田琴乃看着正在探知塔内情况的三人，开口道。
“您请。”浅川明辉赶忙回道。
一边说着，他放开了拉着身边男子的手。对方似乎在刚刚经受过神圣气息刺激之后，神智又恢复了不少，现在已经跟随本能打量起塔内的环境来。
只不过因为塔内的阴冷气息，不免有双臂环抱的动作。
“浅川小子，看来你刚刚赌那一下赌对了。你身边这个人的魂念正在重新掌控身体，等到再过一段时间，他就能恢复得差不多了。”白狐在浅川明辉脑海中道。
注意到白狐的用词，浅川明辉疑惑道：“只是差不多？”
“被外来力量掌控了这么长时间的身体，怎么会没有后遗症。”白狐叹了口气。
第四十二章 恢复
在原地站了一会儿，浅川明辉很快就看到池田琴乃走了回来。
不过这位老人的动作略有迟缓，看起来主持一场净化仪式对她来说是不小的负担。
看到三人仍旧站在原地，池田琴乃皱眉道：“这边不是有椅子吗？怎么还站着，不嫌累吗？”
说完，老人当先坐到了一旁的椅子上，顺手拿起了木几上的水壶，给自己倒了杯水。
丝丝热气在水杯上方飘散，在高塔里阴冷的气氛中带来几分暖意。
浅川明辉坐在了池田琴乃对面，看着对方喝下几口热水，脸上神色略有放松。
“小伙子，你身边这个人看起来还有点迷迷糊糊，但确实比那些浑噩的人好上太多了。”池田琴乃放下杯子，指了指浅川明辉身侧。
男子刚才下意识随着浅川明辉一同坐了下来，只是动作多少还有些僵硬。
“听枚田说，昨天墙下有个人一直盯着你，就是他吗？”池田琴乃继续问道。
“是的，就是他。我昨天尝试刺激他的精神，才引出他异常的动作。”浅川明辉点了点头，“如果按照传统故事来说，很像是惊动了某个庞然大物的触须，接着带来了它更大的动作。”
“这些年来，我也有差不多的感觉。这些人明明身体健全，却没有神智，所有动作都像是按照某种方法提前设置好的一样。一旦碰到预料之外的情况，就呆板的不行。”池田琴乃点了点头，“不如说进行仪式时，他们遇到金光后的反应才是最大的。”
两人交流的间隙，斋藤诗织一直在用眼角余光注意着陌生男子，以防他做出什么不利于三人的举动。
突然间，男子的嘴唇翕动了一下，像是要开口讲话的模样。
“浅川哥哥，池田大人，这个人有动静了。”女孩立即打断了两人的交谈，将在场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引到了男子身上。
男子的眼珠缓慢地转了转，像是在打量四周的环境。
“我这是……在哪里？”一道显得说话人十分虚弱的细微声音从他嘴里传出。
话语间，因为高塔内阴冷气息的缘故，男子颇有些畏畏缩缩的意思。
“不用慌，我是神宫的巫女，你刚刚恢复神智，如果说话不利索可以暂时不用开口。”浅川里奈主动站起身来，来到男子面前，轻抚他的前额。
她在尝试用灵力安抚眼前神情惘然的男子。
包括池田琴乃在内，剩下三人都没有多余动作，只是静静看着浅川里奈安抚男子。
大约过了一两分钟的样子，女孩放下了自己的右手，重新回到了座位上：“他已经大致恢复平静了，只是身体还十分虚弱，需要好好静养一段时间。”
浅川明辉点了点头，对男子道：“我们是神宫派来调查日比谷公园发生的奇怪现象的，如果你还记得之前发生了什么，可以简单说一说。”
眼前男子明显是现代人的穿着，可以尝试以日比谷公园引导一下他。
“日比谷公园！对，日比谷公园！”男子重复了一遍，又有些惊魂未定起来，“我那天只是准备过去散散心，结果不知道为什么，走到树林里之后就没了意识……”
他四处看了看，急切道：“等我再次醒来的时候，就是在这里了。巫女大人，您知道这是哪里吗？”
说完，男子用力喘了几口气，看来是过快的语速让他刚刚恢复的身体有些无法承受。
浅川里奈看了看浅川明辉，递出一个询问的眼神。
“我们……暂时也不清楚这是哪里。但是你可以放心，我们肯定能找到回去的办法。”浅川明辉犹豫了片刻，选择坦诚相告。
“既然巫女和神官大人都这么说，我相信你们……”男子喃喃道，“神官大人，我失去意识的这段时间里，还有一种隐隐约约的感觉。就像是被什么东西控制住一样，就算想要清醒也做不到。”
这男子似乎将浅川明辉当成了几人当中做主的神官。
对于这个误会，浅川明辉就不打算澄清了。反正保持一个神官的身份也能减少眼前男子的疑惑，没必要全都如实相告。
“嗯，我明白了。”浅川明辉点了点头，“还有什么想要说的吗？”
“没有了，大人。”男子摇了摇头，“我现在只想睡一觉，吃点东西。”
闻言，一直没有说话的池田琴乃拉了拉手边的一根长线。浅川明辉看去时，只看见长线似乎和塔中某样东西系在一起，像是某种装置。
没有多想什么，浅川明辉站起身，准备将男子送出塔楼，交给守卫安置。
一阵密集的铃声忽然从塔楼的上方传来，让浅川明辉不由得停下了脚步。
没过多久，塔楼的大门处就传来了询问声：“池田大人，您有什么事情吗？”
浅川明辉再次看了眼池田琴乃拉过的长绳，确认这应该是个用来呼唤守卫的装置。
“小伙子，你带他到门口，告诉他把这件事情交给枚田处理就行了。枚田虽然有点死板，但这些事情办起来还是让人放心的。”池田琴乃看向浅川明辉。
“我明白了。”浅川明辉点了点头，带着男子来到塔楼门前。
打开大门，守卫的表情明显有些错愕，不过他旋即调整好了表情，严肃问道：“请问浅川阁下，池田大人有什么交代？”
“这个男人。”浅川明辉指了指身边跟随的男子，“池田大人交代说将他带给枚田阁下，让他进行妥善的安置。”
“是。”守卫当即答道。
“对了，他说自己现在想吃东西，请你们注意给他准备些清淡、容易消化的食物。他刚刚恢复过来，经不起大折腾。”浅川明辉想了想，又补了一句。
“明白。这位阁下，请跟我来。”守卫对男子做出了个请的动作。
“安心修养，等我们找到回去的办法之后，就带你一起走。”浅川明辉轻轻拍了拍男子的肩旁，将他推向守卫。
回到池田琴乃身边的时候，浅川明辉看见老人和浅川里奈似乎正在思考着什么。
至于斋藤诗织，她在闭目养神。
“怎么了，想到什么问题了吗？”浅川明辉重新坐下，对着浅川里奈问道。
“也不能算是难题。”女孩摇了摇头，“池田大人在举行过净化仪式之后，会有一段时间的虚弱期。她担心昨天晚上的异变会带来什么麻烦，到时候却没办法出多少力。”
浅川明辉看向池田琴乃。
“小姑娘说的没错，净化仪式过后，我最少会有两天，或者更多的虚弱时间。等那个时候，真要是想做点什么，怕是只能不管这条命了。”池田琴乃笑了笑，似乎对于牺牲自己早就看开了。
“您不怕吗？”浅川明辉正色问道。
“都这个年纪了，有什么好怕的。就是我死之后，我的孙女就要顶上候补的位置，在这个年纪什么其它事情都做不了了。”池田琴乃叹了口气，“还有什么事情要问我吗？”
“应该暂时没有了，不过我们可能之后还会来打扰您。”浅川明辉想了想，摇头道。
“哪来那么正式的说法，不过就是问几件事而已。你们现在没事的话，我就要送客休息了。”老人摆手道。
池田琴乃需要在黑夜中仰望红月，自然只能在天明时休息。
于是，趁着这篇聚落难得的白天，三人大致在各处转了转，了解了一下聚落的情况。
简单来说，物资匮乏这一点是肯定的，而且聚落的居民们普遍身体都比较瘦弱。
想要成为守卫，需要通过挑选，再加上进行训练。不过，守卫们能够获得比较好的物资分配，对聚落的男性青年们倒也不失为一个好的选择。
四处逛了逛，再加吃了早午饭合起来的一餐之后，原本还想带着二女出去了解情况的浅川明辉发现，天色已经黑了下来。
算算时间，大致也符合枚田胜骑所说的白天时长。但换做浅川明辉自己，如果要生活在光照时间如此之短的地方，毫无疑问是撑不下来的。
而进入黑夜之后，聚落内的街道上反而多了些居民，同样验证了“白天的事件不能浪费分毫”这个说法。
而且，这些居民们似乎普遍情绪不错。浅川明辉旁听了其中一些人的对话之后，大概明白了这是因为人群尝试冲击聚落是一个周期，而这个周期长于池田琴乃的虚弱期。
撑过一轮冲击之后，人们在活动上受到的限制将会变小，白天走出聚落进行探索也将成为可行的举动。而越靠近可能到来的冲击，聚落对于人们活动的限制就会越大，以免引发不必要的危险。
比起昨天夜间死寂的气氛以及严阵以待的守卫们，今夜聚落中升起的火堆不免多出了几分烟火气息。
……
枚田胜骑的私宅中。
经过昨天一天加上今天白天的忙碌，枚田胜骑如今已经到了站着不动片刻就能睡着的地步。
每次接近冲击的时候，最需要绷紧神经的无疑是他这个聚落的话事人。
想着黑夜已经降临，自己可以休息一会儿，枚田胜骑甚至都没有离开自己用来处理事务的房间，直接就在房内毫无形象的躺下，闭上了眼睛。
还不到片刻，室内就有轻微的鼾声响起，仔细听去，似乎还有莫名的节奏，不比寻常只会吵到人的鼾声。
可惜，好景不长，大门很快被敲响了。
“枚田大人，有要事汇报！”有守卫在门外喊道。
等了片刻，没有等到回应的守卫用更大的力气重新敲响了大门。
“枚田大人，请您醒一醒，事情很严重！请恕属下粗鲁！”
见到门内仍旧没有反应，守卫用力打开了门，用力摇起已经睡着的枚田胜骑。
“大人！您醒一醒！”见到这样做仍旧没有效果，无奈的守卫只能甩手给了枚田胜骑一记响亮的耳光。
被痛感以及声响弄醒的枚田胜骑张开眼睛，看到眼前明显有些惊慌的守卫，模糊问道：“什么事情？不是大事情就先放一边，让我睡一会儿。”
“那些东西好像又来了！”
听到这句话，枚田胜骑的睡意如潮水般消去，他强迫自己坐直身体，让自己镇定片刻之后才问道：“究竟是怎么回事？”
“是围墙上的兄弟们，他们说看到远处隐隐约约有黑压压的东西在向聚落靠近，观察之后觉得有可能是那些东西，所以让属下立刻来通知大人您。”守卫语速急促道。
“我现在就去围墙上。”枚田胜骑当即道，“你现在就去通知，让聚落内的守卫们做好准备，说不定就要让他们立刻回屋子里！”
“是！”守卫转身就准备跑出门，但他顿了一下，重新转回头来问道：“大人，您的身体没问题吗？”
“说什么胡话！现在是说身体有没有问题的时候吗？快去！耽误了时间，我到时候拿你算账！”枚田胜骑面色一肃，厉声斥道。
就在守卫马上要离开的时候，枚田胜骑又补了一句：“你去找人，请那三位客人一起到围墙上来，就说我枚田胜骑请他们过来。冒犯了三位客人，之后我怎么赔罪都行。”
守卫们都是经过枚田胜骑训练的得力年轻人，他信任这些守卫，相信他们不会讲大话来骗自己。而如果守卫们说的是真的，那么浅川明辉一行必然是守护围墙的最大助力。
“是！”守卫当即消失在门外。
枚田胜骑看着对方消失的身影，用力撑起自己，只觉得身上有些酸痛。
不过幸好，他白天处理事情的时候并没有脱去护具，也就不用再穿上护具了。
走出房间，他下意识望了望天空中的红月。
不知为何，今天的红月颜色似乎比往常要妖艳不少。
……
“枚田大人请我们去围墙上？”浅川明辉皱起眉头，看着眼前气喘吁吁的守卫。
“是的，他说这些冒犯，等到事后无论用什么方法赔罪都行，只请三位阁下立刻前往围墙！”守卫深深鞠躬答道。
第四十三章 礼物
“我们需要准备一下，之后马上就会去墙上集合，请转告枚田阁下，尽可放心。”
听到浅川明辉的回答，守卫松了口气，即刻返身往枚田胜骑处而去。
“怎么回事，昨天不是刚刚才过了一波冲击吗？怎么听起来好像又有什么大事情了？”等到守卫走远之后，浅川里奈才有些奇怪地问道。
“不知道，但既然人家请我们帮忙，还是要去的。就是池田大人今天大致是不可能再出高塔了，碰到黑雾这种东西得全靠我们自己来。”浅川明辉望了眼塔楼的方向，摇头说道。
……
围墙上，看着墙下正在缓缓推进的人潮，枚田胜骑的脸色再次严肃了不少。
人潮的数量、速度相对于昨天晚上都没有什么变化，但紧随人潮之后的，是一层浓厚的黑雾。所有人潮之后的情况都被黑雾遮蔽得一干二净，只有黑雾上方的红月还能发出自己的光亮。
而那些黑雾，与昨晚围拢浅川明辉三人的黑雾一模一样。
守卫们仍旧在尽他们所能，射出一只只特制的箭矢，墙下的人潮中一旦有人被箭矢钉住，不出片刻就会被黑雾笼罩，只留下能够继续前进的“同伴”们。
“枚田大人，浅川阁下一行答应尽快赶来了，他们需要稍作准备，所以让属下先来告知您！”一道声音从墙下传了上来，随着话语不断说出，这声音也离枚田胜骑越来越近。
枚田胜骑回过头，看到了额头见汗的守卫。
“辛苦你了！”枚田胜骑颔首道，“如果觉得体力跟不上，可以先去休息一会儿。”
“不，大人，我现在就能回到岗位上。”守卫大声答道，起身之后就立刻朝着墙的一侧跑去。
枚田胜骑看了眼守卫远去的身影，心中欣慰的同时也安心了不少——今天的情况在几十年间都是首次，身边能有神职人员帮忙再好不过。
随着时间推移，墙下人潮的身影已经比刚开始看见时大了不止一筹，望着眼前距离越来越近的黑雾，枚田胜骑却束手无策，只能指挥着守卫们尽力迟滞人潮的前进。
“枚田阁下，我们来了，墙下现在是什么情况？”随着脚步声在枚田胜骑身后响起，浅川明辉的声音也同时传到了他的耳中。
“浅川阁下，你们三位来得正好。”枚田胜骑转过身体，“这些东西的推进和昨天没什么区别，但他们身后的黑雾想必三位也看到了。”
浅川明辉走至枚田胜骑身侧，朝着黑雾看去。
“浅川小子，这黑雾有点不对劲，有东西藏在里面。”白狐提醒道。
“我明白。”浅川明辉在脑海中回答道。
今天的异常，十有八九是因为昨天他和正在休养的男子产生精神碰撞的缘故。如果说黑雾中没什么古怪的话，他反而会觉得奇怪。
然而，还没等浅川明辉在枚田胜骑面前做出什么答复，他身边的守卫就已经惊呼起来：“雾！雾！黑雾靠过来了！”
浅川明辉的视野中，一直未遂在人潮之后的黑雾突然超越了人潮，以极快的速度向围墙靠拢过来。
原本不过几十米的距离，不过眨眼之间就缩短了将近一半。
而原本显得十分平整的黑雾眼下也有了分别——朝着守卫所在方向靠近的黑雾稍有落后，而向枚田胜骑与浅川明辉所在位置靠近的位置极为突出，简直可以算作是整片黑雾的锋矢。
看到这一幕，浅川明辉笑了出来：“果然是朝我来的。”
“浅川阁下，你说什么？果然是朝你来的？”枚田胜骑疾声反问道。
“对，我想应该是昨天的举动惊动了人潮背后的某些力量吧，今天它们大张旗鼓就是为我而来。”浅川明辉解释道，“枚田阁下可以让守卫们稍稍往后退却一段距离，看看情况再做决断。”
“浅川阁下，这你就说错了，聚落没有会后退的守卫！能在我枚田胜骑手下训练出来的守卫，没有一个是会惧怕这些东西的！”枚田胜骑斩钉截铁道。
“坚守阵线，用你们的眼睛盯紧了眼前的所有异常，一旦发现不对，就把你们剩下的箭支招呼上去！”枚田胜骑向前走出半步，对着围墙上所有的守卫大喝道。
“是！枚田大人！”
“是！”
“是！大人！”
虽然有些参差不齐，但每一名守卫都对枚田胜骑的呼喊作出了回应。他们暂时放松了手中的弓箭，以十二分精神观察注视着前方的每一丝异常。
黑雾片刻就至，漫过了围墙，拢住了浅川明辉，却并没有再前进任何一丝距离。
就连两侧守卫们面前的黑雾，也保持在原地，没有半点挪动。
至于浅川明辉自己，在陷入黑雾的一瞬间，就已经失去了对于外界的感知能力。
不过，虽然失去了感知能力，但他基本的思考能力却还在。所以，在黑雾中的他只是静静等待着可能发生的变化。
四周的漆黑在悄无声息之间发生着变化，变成了浅川明辉曾经见过的一幕场景。
那是他在和浅川里奈共同解决教学楼顶的灵之后，回到家中伴随着剧烈头疼而看到的场景——一男一女两名孩童在互相交换礼物时四周的样子。
不过，这次他确实亲自置身于这场“梦境”之中，天朗气清，温度适宜，是个相当适合人们出来游玩的天气。
浅川明辉下意识向前迈了两步，突然感觉到了不对劲。
身为一个身高在平均之上的成年人，他一步迈出之下的距离自己多少还是有点数的。但眼下他连走了两步，才差不多达到平时一步迈出的距离。
就连他的视线位置似乎也发生了变化，比起平时矮了不少。
想到了某个可能性的浅川明辉伸出手，陷入了疑惑当中。
他的手也缩小了，换句话说，他的身形应该变成了普通孩童一般，所以才会产生这么大的变化。
可那股黑雾究竟想要干什么？大张旗鼓把他裹进去，就是为了让他体验孩童的身体？
浅川明辉摇了摇头，盯着自己的双手难免有些发呆。
“明辉君！”一道稚嫩的声音传了过来，听起来像是同年龄的女孩所发出的，“你怎么在这里？我找了好久才找到你！”
浅川明辉转过头，看到了声音的来源——一个比他现在身高稍矮的女孩。
只不过对方的相貌在同龄人中明显出类拔萃，就是不知道为什么，脸色有些苍白。看上去，身体情况并没有那么好。
“是里奈啊……”浅川明辉下意识答道。
还没说完，他就为自己的反应惊讶，也警觉了起来。
为什么他能够随口说出女孩的名字？眼前女孩真的与“梦境”中看到的是同一人吗？
来不及多想，女孩已经来到了他的身边，自然而然地拉起了他的手，抱怨道：“怎么还在愣着呢！不是说了，找你已经好久了吗？快点走了！”
小手柔软，但当女孩牵住浅川明辉的右手时，他却产生了一种错觉。
仿佛只要他不主动松手，女孩就永远不会放开他一般。
摇头甩去脑中的念头，浅川明辉打定主意跟上女孩，看看她找了自己半天究竟是想要干什么。
尽管两人都是孩子，但女孩拉着浅川明辉前进的步伐显然有些急迫。
翻越过了一座低矮丘陵的顶峰之后，浅川明辉在不远处看到了一片树林，就如同他在梦境中看到的那样。
视线中的另一侧，同样如他所想，有着一座不起眼的神社。简单看过去，像是很久没有人造访过的样子。
距离逐渐拉近，正如他所想的那样，树林的边缘有着不少大块的石头，看起来让两个孩子坐上去绰绰有余。
半是明悟半是疑惑之间，女孩已经拉着浅川明辉来到了石头旁，她看了一眼浅川明辉，松开手，独自跳上了石头，坐了下来。
接着，她拍了拍身旁的空位道：“明辉君，快点上来！”
“怎么了，里奈？为什么这么急着带我到这儿来？”又是不经意间，浅川明辉问出了这句话。
“这里的景色很好看呀！而且坐在石头上，身后又有这么漂亮的树林，不觉得很不错吗？”女孩笑着反问道，“别问了，快点坐上来吧。”
浅川明辉点了点头，同样用力跳上了石头，坐了下来。
头顶的天空中，有片厚厚的云雾飘过，原本被遮挡住的阳光洒落下来，照落入林间的缝隙，洒在他们的身上。
浅川明辉抬起头，打量着眼前的天色。
只不过，他却没有注意到，身边女孩的神色似乎有些小小的急切，明明在打量着天色，却时不时转过眼睛，偷偷瞥他一眼。
过了好一会儿，看到浅川明辉仍旧没有反应，女孩有些泄气地转过头，呼唤起浅川明辉：“明辉君，你就没有什么要告诉我的吗？”
浅川明辉有些莫名其妙地看向她：“有什么要告诉你的？没有啊？”
他调整了一下坐姿，总感觉衣服中有些坚硬的东西，硌得他有些难受。
浅川明辉伸出手，尝试在衣服中翻找起来。
女孩虽然表情中有些小小的不开心，却仍旧将手放到背后，将自己准备已久的礼物拿出，准备递至浅川明辉面前。
围墙上，许久没有动静的黑雾突然前冲，将浅川里奈同样裹入了其中。
就算以斋藤诗织的反应，也没能来得及将她拉住，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浅川里奈被卷入其中。
枚田胜骑看着眼前发生的事情，咬了咬牙：“保护好两位浅川阁下，不能让他们遭受更多了！”
闻言，枚田胜骑身边的守卫即刻离开，从各处分别调出几人，来到了浅川明辉与浅川里奈的身边，将他们围住。
这是枚田胜骑如今唯一能做到的事，剩下的，只能祈祷浅川明辉和浅川里奈能像上次一样，顺利解决。
……
当浅川里奈再度睁开眼时，她看到的是自己伸出的双手，双手中捧着的礼物，以及眼前似乎在翻找着什么的男孩。
不知为什么，她总感觉自己的情绪有些不稳定，似乎因为眼前这一幕让自己有些生气。
“这是给你的礼物，明辉君！”不受控制的声音从她嘴中发出，引起了对面男孩的注意。
明辉君？为什么他的名字也是明辉？
浅川里奈在心中疑惑道。
看到女孩递出的礼物，浅川明辉想起了梦中两人欣喜交换礼物的场面。
正在此刻，他在衣物中摸索的手也找到了目标。
浅川明辉抓住物品，将它从衣物中取了出来。
这是个外表有些粗糙的硬盒子，而他明明没见过里面的东西长什么样，却总觉得应该是送给眼前女孩的礼物。
浅川明辉愣了片刻，笑了出来，将手中的盒子同样递给了女孩。
刚才表情还有些不开心的女孩看到黑色的盒子，脸色顿时明丽起来。
“这是给我的礼物吗，明辉君？”女孩问道。
“是啊，里奈。”浅川明辉自然接道。
里奈？为什么他称呼我里奈？
浅川里奈听到眼前男孩的回答，虽然心中有着无数的疑问，却仍被不知为何而来的喜悦而充满。
“这个御守，是我从那里的神社里求来的，想要送给明辉君你！”女孩不受控制地看了一眼远处的神社，声音细微道。
“我也是在神社里求来的这个驱邪香包。”浅川明辉指了指盒子，“里奈你不打开看一看吗？”
不知为何，一开始浅川明辉在自己身上感到的违和感渐渐消去。眼下的反应，在他看来更像是自己应该有的反应。
“咦，也是在神社里吗？”女孩有些惊讶道。
不知何时，一只白色的纸人漂浮在了浅川明辉的身后，静静看着两人的表现。不过，它并非悬浮在空中不作动弹，而是上下震颤着。
就像是明明想笑，却不得不忍住笑声的人。
浅川里奈看着眼前的香包，心中震撼到无以复加。
这正是她一直以来带在身边，却不知道从何而来的“驱邪香包”。
第四十四章 心念
比起她在身边带了十数年的香包，眼前这一只显然还是崭新的。但仅是新旧之分，并不能阻碍浅川里奈认出这就是自己的香包。
另一边，浅川明辉拿过女孩手中的礼物，也一时被惊诧到难以出言。
女孩所送的御守，也正是他长久以来一直携带，却从未示人的御守，仿佛那是个应该深藏的秘密，不能让他人知晓。
两人之间同时静默了片刻，直到他们重新抬头看向对方。
“是啊，也是在神社里，还真是巧呢。”浅川明辉显然还记得女孩刚才提出的话头，顺利地接了下来。
他的脑海中浮现出一幅画面。
身材矮小的男孩走进有些破旧的神社，向着自己尚且不怎么了解的神灵祈愿，希望能够赐予自己一件保佑重要之人平安的物品。
闭眼片刻的男孩听到了一声物品落地的声响，睁眼看时，眼前的地上静静躺着一只崭新的香包。
当时欣喜万分的男孩立刻拾起了香包，向神灵再三认真道谢之后跑出了神社。年幼的男孩丝毫没有想到，一个不信仰神道的孩子怎么会获得神灵的赐福。
接下来就是男孩在行走间零零碎碎的打算，思考着该以什么方式将香包送给女孩。
“小纸，你在笑什么？”浅川明辉侧过头，看到自己身旁上下震颤的纸人。
那正是从他成为阴阳师以来，一直陪伴着他的纸人。
“没什么，主人。”纸人连连摇头。
与浅川明辉在梦境中看到的相比，眼前发生的事情显然已经走上了另一条道路。原本在收到来自对方的礼物之后，两人应该喜悦非常，小心翼翼收好礼物之后继续欣赏景色。
眼下的情况有了很大的不同，原本该是他先送出礼物，却变成了由女孩先送出。收到礼物之后，两人之间又有了一段很是奇怪的沉默。
为什么在这里发生的事情会和梦境中相差如此之大？
是因为他来到了这个场景中，改变了发生的一切吗？
“明辉君，是你吗？”女孩突然低声问道。
浅川明辉有些奇怪地回过头去，看着女孩：“是我，怎么了？”
“我……”女孩有些语无伦次，“我到底是谁……明辉君真的是明辉君吗？”
“你在说些什么？”浅川明辉下意识反问道。
不过，当他看到女孩的表情时，顿时明白了对方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表现。
女孩的面容有些微的扭曲，看起来和浅川明辉入梦前的头疼时如出一辙。
“里奈桑？是你吗？”浅川明辉陡然想到了一个可能，试探着问道。
“我……是我，我是浅川里奈，你是……”女孩以手用力按压着额头，看上去痛苦异常。
“我是浅川明辉。”浅川明辉毫不犹豫接上了女孩的话。
他突然想起自己成为阴阳师后，赋予纸人生命时的场景。
当时在场的，除了土御门夏树，还有他的母亲浅川纱季，以及一个被他母亲牵着手的小小的柔弱身影。
最初浅川明辉回忆起这个场面时，被自己是阴阳师，且赋予纸人生命这个事实吸引了全部的记忆力，并未顾及周边的情况，也就没有注意到站在一旁的浅川纱季以及她牵着的女孩。
在浅川明辉向父亲报告了自己成功的事实之后，那道柔弱的身影挣脱了浅川纱季的手，飞快冲了上来，紧紧地抱住了浅川明辉。
“恭喜你，明辉君，成功制作出第一个式神了！”小小的身影微抬起头看着浅川明辉，眼神中有着喜悦与崇拜。
她的相貌，因为年龄原因稍稍稚嫩了些，与眼前的女孩略有区别，却不会妨碍浅川明辉认定，二者就是同一人。
还有，刚刚成功制作式神的他，不叫浅川明辉，那时的他还有着令父亲以及自己骄傲的姓氏——土御门。
“不对，我是土御门明辉。”浅川明辉沉声纠正道。
孩子稚嫩的嗓音与他的语调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有着说不出的违和感。
记忆中，在女孩冲上来拥抱住他之后，浅川纱季声音轻柔地纠正起女孩：“里奈，你应该叫明辉兄长，再不济也该叫哥哥吧。”
“不，我不要！”女孩转过头，望着浅川纱季坚决道：“我只会叫明辉君，母亲大人也不能改变这件事。”
“好吧，好吧，随你。都说了这么多次了，我也没有指望这次就能让你改变过来。”浅川纱季笑着摇了摇头，站到了土御门夏树身边。
坐在石头上的浅川明辉，头一次感到自己脑海中记忆封印的实质存在。然而，在他因各种原因恢复的记忆之下，这道如同锁链的封印如今已经脱落了不少。
纸人诞生的场景，就如同一把钥匙，解开了封印上的第一道锁，让他多少能够窥见封印中的东西。
譬如，眼前的女孩就是浅川里奈，自小时起就与自己一起生活，一起成长的浅川里奈。
无论是记忆中、梦境中，还是现实里碰到的，都是同一个她。
另一边，听到浅川明辉自述的浅川里奈整个人都陷入了僵直状态。她的脑海中，不断有记忆碎片蹦出，渐渐组合成完整的画面。
以眼前互赠礼物的场景为核心，不知多少记忆碎片从意识深处浮起，连结成段，冲击着女孩。
虽然自己从不承认，但眼前的这个人就是她名义上的兄长，他阴阳师的身份对自己来说也不再是个秘密。
母亲曾经说过，让她不要盲目认为阴阳师只会带来危害的话语，如今想来，也正是因为这个缘由。
记忆中的土御门明辉尽到了自己身为兄长的所有责任，而自己虽然是母亲收养的义女，对于土御门明辉这个兄长的感情却远远不只是兄妹的程度。
难以尽数的感情涌上心头，最终却只是让浅川里奈的鼻子酸了一酸。
她想要在眼前人的面前维持住他最喜欢的样子，多年之后再度相见，她总不能还是那个遇事会用哭泣应对的女孩。
“好久不见，明辉君。”深吸一口气，浅川里奈抬起刚刚微低的头，直视浅川明辉。
她的眼中含义万千，自如人心繁杂，让浅川明辉难以辨识。
不过，浅川明辉唯一可以确定的事，眼前的人是自己的义妹浅川里奈。或者说，如果以她喜欢的说法表达，眼前的人是自己的青梅竹马浅川里奈。
而不是从名古屋而来，前来东京进行试炼，明治神宫所属的巫女浅川里奈。
他毫不犹豫地伸出双手，将女孩揽入怀中。
尽管两人的躯体仍旧年幼，紧紧相贴的心灵却已成熟了不止一筹。
女孩身上的芬芳如丝如缕，渗入浅川明辉的鼻中。
很久以前，这股芬芳就与他相伴，直到他因为封印忘记这一切。
“好久不见，里奈。”浅川明辉轻轻抚摸着浅川里奈的发丝，轻声回道。
“对不起……对不起……我之前没能认出你来……”女孩仍旧伏在浅川明辉怀中，喃喃道。
“果然是你……记起事前和记起来之后没有半点区别。”浅川明辉笑道。
“嗯？”女孩的声音被浅川明辉的胸膛蒙住，显得有些闷。
“一碰到事情就开始道歉，道个不停。”浅川明辉扶起她的脸蛋，将女孩的双眸对准了自己，“又不是你造成的问题，道什么歉呢？”
“对不起……”
“好了，可以停下了，里奈。”浅川明辉用手拭去女孩眼角并不算明显的泪珠，“我们还要去解决问题。”
“是。”女孩假装眼睛里有了异物，用手捻了捻眼角。
浅川明辉静静地看着她调整好情绪，重新坐直了身体。
不过这次，两人紧紧相靠，不再有半分距离。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刚刚我们碰见的黑雾，用处在于激发人们的记忆，让他们陷入记忆无法自拔。”
“可我们昨天碰到的黑雾并不是这样啊？”
“昨天只是由一个分支释放出来的，没能达到眼下这个效果很正常。里奈，你想如果有人突如其来回到了自己最美好的回忆中，他们会舍得亲手打破那段美好的回忆吗？”
“就像是，我需要再一次离开你，说不定再也不能相见？”浅川明辉举例道。
“不会，很少有人从美好的回忆中脱身。”浅川里奈毫不犹豫地摇头道。
“所以，这些人的魂念迷失，身体却被驱使，才会有了墙下那么一片……”浅川明辉顿了顿“人潮。”
“明辉君现在想怎么做？”
“用火烧就行了，用火把这里全部烧光，破开环境，自然能破开黑雾。”浅川明辉望着天空，仿佛看穿了碧空背后隐藏的东西。
“明辉君只管去做就好，只是……我可能会帮不上忙。”浅川里奈说到后半句时，犹豫了片刻。
“怎么会帮不上忙？你在这里，让我知道外面的一切才是真实的就帮了最大的忙。”浅川明辉左手拉起女孩，右手手心中则绽出了火焰。
“只有出去才能真正相见，不是吗？我们总不能一直以这副身体相处吧？”浅川明辉说笑间，手中的火焰四散开去，在四周的绿林青草中种下火种。
火种盛放，明黄在土地上蔓延，组成了烈焰的海洋。
原本明净的天空出现了不正常的扭曲，一抹漆黑出现在明丽的天色之后。
女孩没有再说话，只是紧紧拉住了浅川明辉的手。
随着周围环境的不断瓦解，随着黑雾一同出现的，还有一只妖怪。
只不过由于黑雾遮盖，浅川明辉与女孩只能勉强看见对方的上身入狐，至于下半身，则完全看不清。
两人在离开幻境的那一刻，身体就已经恢复到了原本大小。
看见从幻境中挣脱出来的浅川明辉，这只妖怪并未过多动作，反而盯着浅川明辉看了好一会儿。
浅川明辉与它对视了片刻，只觉得脊柱有些发凉。
不过既然不用再隐藏自己阴阳师的身份，他也不用再藏着纸人与一本多陀罗了。
纸人率先出现在浅川里奈的面前，和女孩打了个照面。
“小纸，是吗？”浅川里奈开口问道。
“里奈桑，恭喜你和主人都恢复了部分记忆。”纸人晃动了几下，传念道。
“小纸，不要分心，看着这只妖怪，等我把一本叫出来。”浅川明辉立刻吩咐道。
“是！”
眼前的妖怪已经开始了慢慢的移动，似乎正在寻找浅川明辉的破绽。
随着浅川明辉念出咒文，一扇青白色的门户正在黑雾中渐渐成型。见状，妖怪不再犹豫，飞快朝着浅川明辉扑来。
纸人自然迎了上去，身散淡淡白光的它在转瞬之间就与妖怪完成了一次碰撞。
仿佛将岩浆倒入水中，两者碰撞之间，黑雾中发出了数道“嗤嗤”的声响。
有不少逸散的黑雾朝着浅川明辉而来，但都被女孩调动灵力，以短剑驱散。
以浅川里奈如今的能力，并没能在全神贯注的情形下看清两者的动作，只能对两边的余波进行处理。
一次碰撞之后，纸人身上的白光黯淡了不少，妖怪下半身的黑雾则稀薄了一些。
一本多陀罗的一只大手已经从门中钻出，看起来离它完全走出已经不需要多久。
妖怪的狐脸并未有半点变化，只是再一次向浅川明辉发起了冲击。
挡在浅川明辉面前的纸人再度迎上。
一白一黑两道身影即将发生碰撞时，妖怪却突然改变了方向，朝着一本多陀罗而去。
没来得及跟上黑雾的纸人只能眼看着对方缠上了已经出现了小半个身体的一本多陀罗。
被黑雾缠绕住的一本多陀罗只剩下一只大手与独腿暴露在黑雾之外，动作有些僵硬想从门中脱出，朝着浅川明辉而去。
一看到浅川明辉准备召唤式神，且辨明了召唤对象之后，妖怪毫不犹豫地选取了头脑简单的一本多陀罗作为迷魂对象，准备以它为主，自己为辅来对付浅川明辉。
“主人，咒文已经不能解除，要让一本赶快清醒过来！”纸人急急传念道。
“放心，一本不会有问题的。”浅川明辉看着被缠绕住的一本多陀罗，反而笑了出来。
第四十五章 牢笼
终于从青白大门中挣脱而出的一本多陀罗被黑雾紧紧缠绕，甚至连整张大脸都已经被完全覆盖。黑雾的形状也有不小的变化，变成了重铠的样式，像是它主动披挂一般。
只是一本多陀罗此时的外形有些奇怪，不知情且胆子稍小的普通人看到这一幕，大概会吓到几天睡不好觉。
伴随着沉重的脚步声，一本多陀罗动作缓慢地朝着浅川明辉靠近，它的一只大手在妖怪控制之下一直前伸，侧移挪动的同时想要尽快以力量控制住浅川明辉。
浅川里奈取出自己仅剩的短剑，神情紧张地注视着一本多陀罗。
倒是浅川明辉，不紧不慢地闭上了眼睛，稍有生涩地念出一段咒文。
一道无形的冲击波以浅川明辉为中心，朝着缠绕一本多陀罗的黑雾而去。而他自己也如中锤击，猛地向后仰去。
女孩赶忙接住浅川明辉，将他扶正。
“明辉君，你刚刚是在干什么？为什么自己也会……受到反噬？”她有些心疼地轻抚浅川明辉的额头。
“不用担心，这是帮助一本从迷魂状态中恢复正常。”浅川明辉轻轻摇头，声音有些嘶哑，“还记得昨天晚上我对墙下那人的举动吗？我现在用的方法，是昨天的更进一步的运用。”
昨天夜晚，浅川明辉对单人使用了精神穿刺，是因为对方是一个明确的目标，不用耗费过多精力于辨位锁敌。
而眼下，面对四周全是黑雾的环境，代价更大一些，但效果对整片区域内都会产生效果的精神震爆无疑是更好的选择。
不过如果是昨天晚上，就算浅川明辉想用也用不出来——精神震爆，是在他的记忆封印破损之后才回忆起来的能力。
回忆的恢复带来了他灵力、魂念两方面的增强，让他能够在不失去行动能力的情况下，勉强释放一次精神震爆。
果不其然，一本多陀罗身上缠绕的黑雾从厚实的重铠样式逐渐稀薄，转变成了轻铠的样式。
“但这还不够吧，明辉君，它仍旧在朝你过来。”浅川里奈重新举起了手中的短剑。
想要伤害到浅川明辉，就必须踏过她的身躯才行。
“这只是我一方面的努力，另一方面还要看一本自身。在它来之前，我就告诉过它，如果出现了‘大家伙’，就一定要记住那是假的，那反而是在它寻找‘大家伙’过程中的阻碍。”
“大家伙？”
“它的同胞，曾经的守护者。”浅川明辉简短解释了一句，忍不住又咳嗽了两声。
一本多陀罗一直平举在身前的大手突然有了动静。
它的大手剧烈颤抖了片刻，接着像是做慢动作一般收回了身前，在据黑雾不过两三米的距离时，又突然加速，砸击在身上的“轻铠”上。
黑雾剧烈震颤了一阵，在被砸击的部位散了开来。
一本多陀罗失去神采的大眼从中露了出来。
然而，一次动作之后，它的大手又重新平举，继续慢慢朝着浅川明辉挪动过来。
“看来还差一点，一本的魂念终究是它的短板。”浅川明辉喃喃道。
一道火焰在他身侧升起，静静悬浮。
“小纸，你带着这团火焰，试试能不能切开一本身上的黑雾。”伴随着浅川明辉的话语，火焰缓缓漂浮到了纸人面前。
“是，主人。”纸人简短回道，推动着火焰飞了出去。
如同夏日花火一般，火焰的亮色随着纸人的飞舞绕遍了一本多陀罗的全身上下。
每次火焰与黑雾接触，它都会猛地缩小。与之相对的，则是黑雾被擦出一条白痕，仿佛被蒸汽一般迅捷散去。
每当纸人完成一条划痕之后，它都会绕着划痕的位置进行轨迹极为繁杂的飞舞，每一丝散去的灵气都被它推动的火焰收集，成为壮大火焰的燃料。
随着“轻铠”的外形变得参差不齐，一本多陀罗挪动的动作也停止了下来，呆立在原地不作动弹。
“小子，这妖怪快要控制不住一本多陀罗了，你得准备一下，别出什么意外。”白狐突然现身，在浅川明辉前方提醒道。
“我明白，看起来这只妖怪没什么正面作战的能力，只能靠幻境来迷惑魂念，操控其它生物和妖怪。”
“知道就好。上次对付天邪鬼，最后它要袭击那个叫斋藤的小姑娘时，你用的能力现在拿来对付它再适合不过。”
“那层光膜吗？”
“单面的光膜只是屏障，六面光膜合在一起，就是牢笼。”
闻言，浅川明辉思考了一阵，缓缓点了点头。
“行了，接下来你自己处理吧，我回去休息了。”留下一句话，白狐就此消失不见。
浅川明辉回想着它越来越疲懒的性子，简直怀疑白狐和自己初次遇见时的那道声音完全没有关系。
女孩在一旁静静看着，没有插话。
“小纸，放慢速度，我要做点准备。”传念完毕，浅川明辉当即开始准备光膜。
首先形成的，位于一本多陀罗后方，泛着青色光芒的光膜首先挡住一本多陀罗向后退的道路。
左右两侧的光膜随之而来，限制住了一本多陀罗能够挪动的方向。
不过完成了三面光膜，浅川明辉就已经站在原地大口喘气起来。
眼下的光膜面积比对付天邪鬼时不知大了多少，连带着对灵气的消耗也是成倍增加。要不是他灵力总量因为恢复记忆而上升，能不能造出一片光膜都是个未知数。
正当浅川明辉原地恢复，为后三面光膜做准备时，他感到一道柔软的身躯贴了上来。
他的腰间也被女孩以双臂轻轻环住，不能动弹。
一股温暖的感觉从他的后背处升起，涌入了他的身体。
“里奈，不用这样的。输送灵力之后会有什么结果，小时候父亲就已经教过我们了。”浅川明辉回过头，对着伏在他后背上的浅川里奈轻声劝说道。
“好不容易有我能帮忙的地方，明辉君就不用劝我了。”女孩以温柔的笑容相迎，让浅川明辉想要说出的话尽数被憋入了腹中。
女孩的这番举动，不仅是为了二人能够尽早脱困，更有因为十多年间两人分隔两地，无法帮上他的自责。
采用这种方式，是为了身体接触也好，为了抒发情绪也罢，浅川明辉都找不到理由去阻止。
只是等出去之后，怕是要好好照料她几天了。
身后的温暖逐渐减弱，环着浅川明辉腰间的双手也逐渐变得无力，女孩终于松开了双手。
最后三片光膜飞快成形，但浅川明辉却没有再看一眼。
牢笼在面前成型，他则抱起了已经酸软无力的女孩。
“小纸，准备结束。”
“一本，现在不挣脱，还要等到什么时候！”浅川明辉暴喝一声，传递给了一本多陀罗仍旧处于迷魂状态的魂念。
花火绚烂，铠甲崩裂，一本多陀罗在牢笼中大吼出声。
黑雾散开又再次聚齐，尝试着远离一本多陀罗。
可惜被牢笼挡住了所有能离开的路线。
四周的漆黑逐渐散去，所有的景象都慢慢重现在浅川明辉眼前。
同一时刻，注意到笼罩在浅川明辉与浅川里奈身上黑雾有所松动的斋藤诗织第一个反应过来，紧张地注视着黑雾。
黑雾如同清晨的炊烟一般变淡散去，露出其中的两人与两只式神。
浅川明辉抱着女孩，看向了一时震惊得说不出的枚田胜骑。
墙下，原本已经接近吞没围墙的黑雾如潮水般退去，露出其中动作呆板，眼神却恢复神采的人们。
“枚田阁下，以后应该不会再有人潮来冲击聚落了。”浅川明辉声音平和道。
他的声音传得不远，只有部分守卫听到了。大部分听到话语的守卫，都条件反射般看向他们的主心骨枚田胜骑。
“那个牢笼中是我的两只式神，它们旁边那团黑雾就是一直支使人群冲击聚落的妖怪。”浅川明辉指了指青色的牢笼。
纸人仍旧在不断推动火焰，切割着黑雾。
“好了，小纸，留下它，我们还要靠它找到出去的方法。”浅川明辉皱了皱眉，下令道。
纸人当即停止了动作，落在了仍旧有些茫然的一本多陀罗头上。
“我们现在需要休息，尤其是里奈。”对着仍旧有些发愣的枚田胜骑，浅川明辉再度开口提醒道。
枚田胜骑如梦方醒，当即命令守卫带着几人前去休息。
“对了，那个青白色的牢笼，就暂时留在这里好了，等到明天日出的时候，再来处理。”临走之前，浅川明辉再度吩咐道。
“我明白了，浅川阁下，我会让人时刻守在它旁边。”
浅川明辉点了点头，抱着浅川里奈走下了围墙。
斋藤诗织一言不发地跟随而上，只留下围墙上众多守卫面面相觑。
“干什么干什么，不用看守了吗？都给我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去！别给我放松警惕！”片刻之后，枚田胜骑大吼出声，“我现在去找浅川阁下，你们该干什么自己清楚。”
“另外，你们两个。”枚田胜骑指了指身前的两名守卫，“给我在这个笼子旁边，站到天明，出了什么变化立刻来找我！”
“是，枚田大人！”两名守卫齐齐回道。
“但大人，城下那些……人，该怎么办？”
“出了这些事情，都糊涂了吗？等到天明一并处理！”说完，枚田胜骑匆匆下城，只留给守卫们一个迅速变小远去的背影。
……
“怎么样，里奈，身体感觉如何？”浅川明辉亲手将浅川里奈放到了席上，让她伸展姿势躺平。
“除了有些脱力，没什么其它感觉。”浅川里奈露出一个笑容。
“咕——”一声腹鸣突然响起。
“看来我们忙了这么久，肚子开始抗议了。”浅川明辉反应过来，抢先说道。
明白实际上是自己腹鸣的女孩没有戳穿他，顺势道：“那不如我们现在吃饭？”
“我去问问守卫，看看有没有准备什么食物。”浅川明辉笑道，起身准备离开房间。
“明辉君……”女孩突然叫住了浅川明辉。
“怎么了？”浅川明辉有些奇怪地回过头，对上了她的眼神。
他顿时明白了。
“只是去找个吃的，我又不会就此消失不见，放心，我很快回来。”留下一句话，浅川明辉走出房间，看到默默等待在房外的斋藤诗织。
身材娇小的女孩抬起头，语气认真地问道：“浅川哥哥，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从黑雾中出来之后，你对于里奈姐姐的称呼就变了？”
“简单来说，里奈她是我的义妹。只是之前因为一些特殊缘故，我们两个人都把这件事情忘了。”浅川明辉总结道。
“那么，你们又是怎么解决掉这件事情的？”
“用我恢复了不少的能力，以及里奈传输过来的灵力。”
斋藤诗织略有不信地看着他的眼睛，只得到一个“我没有说谎，这些全都是真话”的眼神。
她摇了摇头，不再追究这件事。
“浅川哥哥是阴阳师这件事情，她也知道了对吗？”
“是的，不过她绝对不会向神宫报告这件事，我有信心。”浅川明辉斩钉截铁道。
“那么浅川哥哥现在离开是为了？”
“我们两个都有点饿，所以准备去找点吃的。里奈她的身体情况你也看见了，只能我去找了。”浅川明辉笑着回道。
正在说话的时候，两人突然听见走廊上一阵喧嚣。
枚田胜骑大步走了过来，身后还跟着几个守卫。
“枚田阁下，我们三人现在不想再做什么，请你理解。”浅川明辉先行掐断了某种可能性。
“不是的，浅川阁下，我是来向几位表示感谢的，怎么会再劳烦各位？”枚田胜骑语气诚恳道，“等到浅川阁下什么时候愿意向我解释了，我再来倾听。”
“那倒不至于，墙下的那些人总是要做些处置的，我也要处理牢笼里留下的黑雾，找到回去的路。”浅川明辉摇头道，“不过现在，还请枚田阁下准备些食物，可以吗？”
“没问题，浅川阁下稍等片刻就好。”
第四十六章 无猜
吃完枚田胜骑送来的食物之后，等到了浅川里奈沉沉睡去，浅川明辉才起身走出了房间。
斋藤诗织被留在了房内，陪着浅川里奈。
“浅川阁下。”一出门，浅川明辉就看见了等候在一边的枚田胜骑。
连续数天将近不眠不休的忙碌让他的双眼下出现了一圈淡淡的黑痕，甚至到了站着都能打盹的地步。
但听到门口传来的动静，枚田胜骑还是第一时间反应了过来。
“枚田阁下，如果你现在精神还支撑的住，我们可以简单交流一下之前的情况。”
“浅川阁下说笑了，现在这个时候，就算撑不住也要撑得住。等这些事情全部告一段落之后，我大概才能好好休息一段时间。”枚田胜骑摇头道。
“我们换个地方？”浅川明辉看了眼房门。
“浅川阁下请。”枚田胜骑首先动身，朝着四人最初见面的茶室而去。
……
在茶室中分主客落座之后，枚田胜骑几次想要开口发问，却还是强自忍住。
“枚田阁下，我现在能够解释的只有两件事，如果你有问题，可以先听一听我的说明，看看说明能否解决你的疑问。”
“也好，那就请浅川阁下先说吧。”枚田胜骑深吸口气，点了点头。
他没法不着急，浅川明辉从黑雾中出来之后发生的变化太大，身为处事之人，他首当其冲的事就是搞明白发生了什么。
“第一件事，根据我的判断，一直驱使人群袭扰聚落的妖怪应该是川狸和狐缠其中之一，甚至可能是它们的结合体。”
“川狸……和狐缠？”枚田胜骑喃喃念道。
“没错，应该是这两者之一。”浅川明辉点头肯定道，“准确来说，人们陷入它们制造的幻境，导致无法再控制自己的身体。而麻痹了原主魂念的同时，它们则会通过自己的力量驱动人们的身躯。”
“只不过，它们毕竟不是人类，也没有人类活动的经验。反映到人群的活动上，特点就是行走缓慢、动作僵硬。而非本人控制的身躯并没有痛感，再加上力量的强行驱动，很容易就会给人们留下无法杀伤，无法摆脱的印象。”
说到这里，浅川明辉特意停顿片刻，给了枚田胜骑一些消化信息的时间。
“我大致明白了。所以说，这些……人本质上还是人类，和我们并没有任何区别？”枚田胜骑沉吟了一会儿，抬头问道。
“没错，他们仍旧是人类。”浅川明辉干脆答道。
“那我们之前执行的净化仪式？”枚田胜骑的脸色有些难看起来。
“枚田阁下，对此我只能说，这是你们的无奈之举。在没有办法帮助他们挣脱控制之前，能够解脱总比在妖怪的役使下苟延残喘好上那么一丝吧。”浅川明辉叹了口气。
“浅川阁下不用安慰我，继续说下去即可。”枚田胜骑截断道。
浅川明辉点点头：“第二件事就是，那只妖怪已经被我和我的式神击败，它的实力削弱了大半，被关在了墙上那座青色的牢笼里。眼下，我的式神正在牢笼内看守着它，不用担心它再出来为祸。”
听到浅川明辉再一次肯定的说法，枚田胜骑下意识多点了几下头。
“等天明之后，我会尝试着去探索它的记忆，寻找帮助那些迷魂的人、离开这里的办法。”浅川明辉继续道。
“浅川阁下，如果可能的话，能将聚落的人一起带出这里吗？虽然我们大多数人都已经在这里生活了数十年，但祖辈留下来的话语我们从没忘记过。”枚田胜骑声音大了一些，“所有人都在企盼着能离开这个环境恶劣的地方，请浅川阁下务必再办一次忙。”
说完，枚田胜骑直接离开主人的席位，在一旁摆出了土下座的姿势：“请浅川阁下务必再帮聚落内的居民这一次忙！”
“枚田阁下，我虽然也十分希望这么做，但连寥寥几人离开的方法尚且还没找到，说这件事是不是早了些？”浅川明辉手上用力，试图将枚田胜骑扶起来。
“这么说，浅川阁下是答应了？”枚田胜骑猛地抬起头，表情里严肃与期冀交杂。
“是的，我答应了。”浅川明辉点了点头。
“那就好……”闻言，枚田胜骑本想直接坐起，却软软地倒了下去。
浅川明辉吓了一跳，急忙伸手试了试对方的鼻息。
结果还好，虽然有些微弱，但鼻息仍旧明显。在浅川明辉看来，应该是枚田胜骑劳累过度，再加上一瞬间动作过大导致的昏厥。
“有人吗？”浅川明辉站起身，推门问道。
“浅川阁下，您有什么事？”
“你们的枚田大人晕倒了，赶紧带他去看看情况。”浅川明辉看向茶室内躺倒在地上的枚田胜骑。
“什么？”守卫大惊失色，不顾礼节地冲入茶室。等到发现枚田胜骑鼻息尚存之后，才松了一口气。
接着，守卫没有顾及一旁的浅川明辉，直接叫人去了。
等到守卫们有些手忙脚乱地将枚田胜骑带走之后，浅川明辉才独自一人回到了房间。
浅川里奈仍旧在沉沉地睡着，斋藤诗织则在只点了一盏蜡烛的房内静静正坐，看着窗外。
听到房门打开的声音，她下意识地回头。浅川明辉赶忙将右手食指放在嘴边，做了个噤声的姿势。
小心翼翼地踩着席子，浅川明辉来到斋藤诗织的身边坐下。
女孩不知为何，情绪有些低落。
“怎么了？我们能应该很快就能回去，不用为这事不开心了吧？”浅川明辉小声问道。
“不是的，浅川哥哥。”女孩摇了摇头，同样低声回道，“我是想起了在镰仓的时候。”
“镰仓？怎么了吗？”
“那里的好多家族也要对付各种奇奇怪怪的妖怪，可是有的时候没有办法对付，就只能让武士们硬顶着，最后伤亡惨重。”女孩抚摸了一下身侧的武士刀。
没有出鞘的刀刃，就只有被刀鞘包裹着，显露出不那么亮丽的外壳。
“你的意思是，如果有阴阳师，原本不会有那么多伤亡？”浅川明辉捕捉到了她话语中的重点，“你的家族也和那么多家族一样吗？”
“每个家族都一样，没有家族能够幸免……所有人都尽力了，可他们还是只能暂时挡住妖怪们前进的步伐。”女孩的声音越发低了，“好多大和尚也死在了妖怪们手里，有些寺庙连日常维持都成了问题。”
“这些家族们曾经联合向神宫请求增援，迫于压力的神宫虽然送来了增援，但是对于各个家族面对的压力来说根本不够。”
说到最后，女孩的语气中隐隐带上了一丝气愤。
听到这里，浅川明辉对于她原本提及“为了帮助家族所以来到东京”这个理由又多了几分理解。
可是，就算有了更深的理解，他也无法可施。
以他现在的实力，冒失跑到镰仓去无异于将命交到怪物手上。而如果要按女孩所说去找幸得井家族，他倒是能去找古贺香奈商议，但其中成功的可能性有多大，浅川明辉要打上一个大大的问号。
对于一个能与明治神宫达成和解的阴阳师家族来说，究竟对于镰仓那些武士家族的存亡上多少心，又至于是否愿意出手相助，这两个问题都难以期待一个乐观的答案。
所以，浅川明辉只能像现在一样坐在斋藤诗织身边，偶尔出言安慰，却无法做出什么实际行动。
……
当浅川明辉再度睁眼时，天色刚刚蒙蒙亮，屋内的蜡烛仍在燃烧，而身边的斋藤诗织不知什么时候也睡了过去，和浅川里奈一样，仍在沉睡。
想了想，他并未惊动两人，只是独身找到房外的守卫，表示要去围墙上处理牢笼内的妖怪。
听到这件事，不敢轻举妄动的守卫只说要去请示枚田胜骑，请浅川明辉稍作等候之后就离开了。
不以为意的浅川明辉等待了片刻，却看到了池田琴乃亲自来到了自己面前。
“池田大人，您怎么来了？”浅川明辉赶忙迎了上去，看了眼老人身后跟着的守卫。
“别看这小伙子了。昨天晚上我又不是没听到动静，等事情过去了，找个小伙子一问就清楚了。我让他们如果一听见你有动作，就来叫我。”池田琴乃打断了他的视线。
“您的身体，没问题吧？”浅川明辉小心翼翼地问道。
“妖怪都没了，我也不用关心白天不能看见太阳的事了。而且就是来找你知道个究竟，也不会有多大妨碍。”池田琴乃道，“也不用耽搁了，现在就上围墙去，我要亲眼看着你怎么处置那只妖怪。”
无奈的浅川明辉只能让守卫在房内的女孩们醒之后再做告知，自己则和池田琴乃一起去了围墙上。
两人来到围墙上时，牢笼旁的两名守卫仍旧一丝不苟地站着，仿佛永远不知疲倦一般。
“行了，你们两个赶紧去休息吧，这地方有我和浅川小伙子就行了。”池田琴乃挥了挥手，将两名守卫赶下了围墙。
接着，她一言不发地看向牢笼，不再有任何动作。
黎明的天光之下，牢笼内的黑雾显得愈发稀薄，甚至有了直接飘散消失的趋势。
浅川明辉不再犹豫，主动打开牢笼，让纸人“押送”着黑雾出外。
如同之前处理天邪鬼时，浅川明辉在一旁不少守卫的注视下探索了这只妖怪的记忆。
不久之后，浅川明辉转过身，面向池田琴乃。
“怎么样？能做到把这座聚落里的人带出去吗？”池田琴乃的话语中有一丝热切之意。
面对众人期待的眼神，浅川明辉缓缓摇了摇头：“这座聚落的人们已经和原本的世界隔绝太久，贸然带去那里很有可能会出问题。”
“如果慢慢来可能有办法？”池田琴乃不见失望，接着追问道。
“是的，但需要的时间可能有些长，而且还需要神宫的帮助。这件事，恕我现在还无法做到。”
“好，那么人潮呢？还会来吗？”
“不会了，这只妖怪是川狸和狐缠互相吞噬之后形成的怪胎，也只有它能驱动这么多人。”浅川明辉看向城下。
阳光之下，人群中的大部分身体正在渐渐腐烂。
“有些人误入这里已经几十年，甚至百年，没有妖怪外力的支持，原本早应该逝去了。只有那些误入没多久的人，比如之前我们带进高塔的那个男子，还能算是有救。”浅川明辉长出一口气，继续道，“只是要劳烦一下聚落里的人们了，我现在只找到能够带走几个人的办法，一次要造成的消耗太大，等有了更加稳定的办法，我会回来把他们带走。”
“这件事你大可放心，枚田会办妥的。”池田琴乃点了点头，仿佛卸下了一副胆子般，“这么说，我也可以在白天活动了？”
“是的，池田大人，您和您的后代可以正常生活了。至于‘靠近红月的少女’这个称号，您想怎么处置都随意了。”说到这里，浅川明辉脸上终于露出一丝微笑。
“那你呢，现在打算怎么办？”池田琴乃盯着浅川明辉道。
“先带着里奈和斋藤离开，等之后有机会再想办法回来。”浅川明辉分毫不退。
“也是，想要你做更多是在为难你。”池田琴乃转过身，“如果有什么麻烦的事情，你可以直接去找枚田，整个聚落的人都欠你一个人情，尤其是我。”
“那也要我能回来才好吧。”浅川明辉笑着答道，看着池田琴乃走下了围墙。
天光破晓，土地上的黑雾不复存在。
而此刻，解决了这件事之后的浅川明辉，最渴望的还是带着浅川里奈尽快回归。
飞快赶回枚田胜骑的私宅，找到两个女孩后，浅川明辉选择了不告而别。
那位还在恢复的男子，他会在下次一个人前来的时候将他带走。
回到他们来时的悬崖面前，浅川明辉念动在妖怪记忆中找到的咒语，静静等待着变化。
随着巨响声传来，整座选在在四人面前缓缓下降，逐渐变成平地。
“这个地方，是那只妖怪凭借一点技巧扭曲而成的，悬崖上面就是离开的地方，只不过所有人都被悬崖给阻住了去路。”浅川明辉看着缓缓下降的悬崖，解释道。
“那不是可以把聚落里的人都带走吗？”浅川里奈问道。
“不行，一个是他们的身体受不了，还有个原因就是回归的门户需要灵力支撑，我只能支撑少数几个人，多了不行。”浅川明辉随口解释了一句。
女孩点头以作回应。
眼前的悬崖缓缓降至与四人脚下的地面平行，不再动弹。
“我们之后肯定还要回来，至于现在……走吧。”浅川明辉回望了一眼身后已经被地平线遮没得差不多的聚落，总结道。
接着，他就感受到了灵力再次被抽空的痛苦——之前在召唤光膜的时候，他就已经体验了一次。
藉由斋藤诗织的搀扶，浅川明辉成功走入了门户。
天旋地转之后，当三人再度看见光线时，已经身处日比谷公园的树林内。
“明辉君，我们回来了。”浅川里奈静静看了一会儿，突然开口道。
“是啊，我们回来了。”浅川明辉重复了一句。
斋藤诗织见状，默默走远至一个能够看见两人，但听不见两人对话的位置。
她有些羡慕此时的浅川里奈。
“好久不见，明辉君。”浅川里奈转过身，正对着浅川明辉。
“好久不见，里奈。”浅川明辉微笑回道。
一次日比谷公园之行，让两人惹上了巨大的麻烦，可两人并未有任何后悔之意。
女孩再也忍耐不住，紧紧抱住了浅川明辉。
眼前的人，自己忘却了十几年之久，一旦记起，过去的感情自然汹涌而来。而记忆恢复之后，他又以一己之力，把自己拖出了不小心踏入的泥潭。
没有了因为恶劣情势的强自压制，浅川里奈又怎么会再放过这个机会？
拥女孩入怀，浅川明辉清晰感受到了她柔软的身体，还有在自己耳边略有沉重的喘息。
他突然想起了父亲曾经提过，来自中原的两句诗句。
只是眼下，他更想对此稍作修改。
忆曾同居平安京，自是两小复无猜。
（本卷完）
卷末感言与致歉
希望各位书友看到这里时尽可能保持一点耐心，直到最后。
第一卷在日比谷公园事件结束之后就告一段落，至于结尾的那句诗，是在本书刚开始我就心心念念许久的一句，所以总的来说，这一卷勉强算是把我想写的写出来了。
男主从一开始大致是一张白纸的状态，到最后与浅川里奈相认，知晓了镰仓的严重情况，承诺将聚落中的人们带出那里，以及明白东京的妖怪很有可能会有大动作，大致有了个前行的方向。
从男主个人来说，他是不由自主地被卷进这一切，然后不得不往前走。从我个人来说，这种展开确实是我开书时的想法，算是做到了一部分，也贴合了第一卷的卷名，迷雾方显。
但是，这本书的成绩实在是有些差——经过好几次尝试之后，仍然签约无望。
这不是收藏少或者订阅少这种问题，无法签约意味着我不会有任何挣扎的机会，继续写下去某种程度上可以算作是浪费精力与时间。
但是我又不想就这样放弃掉这个故事，毕竟每个故事都是作者的心血，至少对我来说，我不会轻易去放弃它。
所以，出于以上两种想法，我做出了如下决定。
我会尝试以新的书名、新的简介、新的展开来重新讲述这个故事。所有本书尚未揭晓的秘密，尚未填上的坑，都会在新书中有合理的解释。
同时，故事的侧重方面也会有所改变，从偏向战斗改为偏向日常。
部分角色将会有人设、姓名上的修改，但他们背后的故事不会有很大的变化。
并且主角也会有更明确的前进动力，更有力的金手指，更多与女角色的互动。
而《阳行月明》这个名字，大概会在这里暂时画上休止符。或许将《阳行月明》视作新书的前传，会是个还算能接受的选择。
如果书友们还愿意看这个故事的新展开，就可能需要等待一段时间。
我保证，各位书友如果有意，一定会看见它。
但无论如何，我都要向一直支持我的书友们说声对不起。以这样的方式结束这本书，实在抱歉。
新书《恋爱万能公式》
新书已经发布，有兴趣的书友可以来看看。
简介如下：
暮春时节，不安于现状的少年却只是在这不安分的世界中原地徘徊。
名为恋爱的暖阳驱散了迷雾，让不再迷茫的他重新书写起自己的人生。
也书写起独属于他的，恋爱万能公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