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壶浊酒喜相逢 “小锦,本宫好像听到脚步声,你且去瞧瞧是不是皇上来了。”床榻上容颜清丽的宫妃侧起了身子,挡不住的憔悴满眼期待得望着门口。 “咳咳。”宫妃受了凉,捂着胸口,柳眉蹙起。 “如妃娘娘,您歇着罢,小心受了风,春日里倒春寒犯下的咳嗽好容易好了些,可不能再犯了。”名叫小锦的宫女忙上前掩了掩被子,轻轻拍着如妃的背。 “你去看看,是谁来了,本宫的宫门许久无人踏足了。” “哎,娘娘,奴婢这就去。” 小锦推开了门,一道人影咻得过去了。 “谁?”小锦顿时紧张起来,却不慌张。在宫中这些年,几度风云变幻,早已养成了处变不惊的心态。 又一阵风从身后飘过,小锦的衣裳动了,随之小锦的肩头被人重重一拍。 “啊!” “嘿嘿嘿,小宫女,小爷向你打听个事,这宫中御膳房怎么走?” 小锦回过头,一个七八岁的小道士倚着房柱,嘴里叼着根狗尾巴草,晃悠着脑袋,小眼睛滴溜滴溜得转着。 “小屁孩,懂不懂尊重大人,你这是问路的态度吗?”小锦一看小道士这吊儿郎当的样子哭笑不得,佯怒道。 “小爷问你话你就说嘛,凡夫俗子,固执于繁文缛节,小爷我...” “啊呀,谁呀,谁偷袭小爷!谁打我后脑勺!” “和尘,不得放肆,快向姑娘赔罪。” 初夏的太阳还不太热,阳光透过树枝斑驳得洒在庭院里,少年持着折扇逆着光走来,月白色的锦袍修饰着少年如玉的容颜恰到好处。 小道士看到少年立马正色,收敛起一副玩世不恭的样子,规规矩矩地站在少年旁边。 “姐姐,对不起,是和尘冒犯了,还望姐姐恕罪!” 小锦看着小道士低着头,糯糯得道歉,原本就是佯装生气,心顿时软了。 “不碍事的,小孩子嘛,淘气点也是正常的,姐姐刚才逗你玩的,御膳房从落霞宫直走,过一个御花园就到了。”小锦笑着摆摆手。 少年看着小锦笑成月牙般的眼睛不由得怔了怔,随即清醒过来用折扇敲了和尘的头。 “和尘,莫忘了我们这道来的正事,宫中不比民间,不可随性而为。” “哎,是,师父。”小道瘪了瘪嘴。 少年看着小道士乖巧的样子欣然一笑,“姑娘,后会有期。” 说完少年连同小道士就消失在庭院,小锦看着少年的身形也就不奇怪在守卫森严的后宫还能见到外面的男子了。 藏书阁里。 “师父,这要找到啥时候啊!”委屈的声音弱弱的。 “别出声,安静点!” “要不我们绑个人来问问?” “啪” “啊,又打我!” 藏书阁里两个鬼鬼祟祟的身影俨然就是落霞宫出来的师徒二人。 小道士以极其委屈的神情瞅着少年,控诉的眼神直勾勾得盯着。 “我找到了!”一道女声在师徒身后的书架后响起。 “嘶,谁?这藏书阁除了我们还有人进来?”小道士慌里慌张。 “姑娘,没想到在这又遇到了你。”少年听着熟悉的声音认出了来人。 “我是追不上你们速度的,不过,这一路撒下的瓜子仁倒是把我引来了。”小锦笑着从书架后绕过来,藕荷色的宫装勾勒出少女婀娜的身姿,小小梨涡在少女脸上若隐若现。 “哎!不对,你说你找到了,你找到啥了。”小道士莫名其妙的看着小锦。 “《桃花酿》,不是你们要找的酿酒法子吗?” “你,,你咋知道?”小道士狐疑。 “我进来的时候你嘴里嘀嘀咕咕地念叨,不想听见也难。正好闲来无事,索性帮你们找找。”小锦耸了耸肩,挑了挑眉。 少年看着小锦天真无邪的样子勾了勾唇。 “多谢姑娘相助,敢问姑娘芳名?”少年对小锦产生了点兴趣。 “姚锦辞” “江彻”江彻摇了摇折扇。 “哎,别,别。”和尘捂头躲藏状。 和尘蜷蜷缩缩发现没后续,偷偷抬眼,“嗯?摇扇子不是打我的,不早说。” “这么说,你师父的扇子都是用来打你了喽?”小锦一脸戏谑。 “锦姐姐,你可不知道,师父总是拿扇柄打我头,会长不高的!”和尘控诉道。 “啊!” 和尘眼含热泪,“刚不是打你的,现在是。”江彻笑着背着手走开。 “话说你们要酿酒的书干嘛?” “你要问师父他老人家心血来潮想学酿酒,正好来到京城,就惦记上藏书阁了。” “告辞了,姚姑娘。” 江彻拎着和尘的后衣领转身离开。 “别再拎着我了,我是大孩子了,师父,给我点形象...师父...” 小锦看着和尘哭丧着的脸出声地笑了起来,随后愣住了,是多久,她没像今天这样放肆的笑了呢! “从进宫那天起吧。”喃喃道。 小锦十岁就进了宫,宫中人情淡薄,明枪暗箭难躲,宫里的每个人都戴着面具,各色各式,瞧不出原来的模样。在这紫禁城里,人命如草芥一般,有风华绝代的宠妃一夜殒命,默默无闻的宫女太监悄无声息得死在宫里某个角落,都是寻常之事。 见到了宫中的残酷,小锦处处小心,步步留意,对谁都很疏离,除了如妃,今天这两人是个例外。 “也许,还是他们身上的人情味吧。”走出藏书阁,落日余晖下的宫殿更添庄严肃穆,也有一种凄美的意思在里面。 桃花源? 苍茫的江面上云雾飘渺,天和水仿佛融为一体,一直绵延至远方,千帆竞发,百舸争流。 “公子,江公子的请帖。” 一阵衣裳窸窣声,自屏风后转出一华服公子,盘着核桃漫不经心得接过来请帖。 “退下吧。”公子拂了拂手,几分疲惫。 “公子,还有一事,夫人传话,请公子速回。” 盘核桃的声音戛然而止。公子眼色一沉,透过窗户望着辽阔的江河,阳光普照,波光粼粼。 扬州城,人声喧闹,车马络绎不绝。 “师父,这里真热闹,哎哎哎,冰糖葫芦。”和尘欢喜地拽着江彻的衣摆东凑凑西凑凑。 “师父,咱就在这家客栈歇息吧。” 福来客栈,金字牌匾,富丽堂皇,在阳光下熠熠闪光。店内装潢古雅,刚翻修过的客栈焕然一新。 “要两间房。”江彻淡淡的嗓音。 “好嘞,公子,这边请!”店小二喜笑颜开。 和尘蹦蹦跳跳得踩着楼梯上,楼梯吱嘎吱嘎得响,吓得和尘立刻收敛住,按捺住躁动的心。江彻不动声色地皱了皱眉头,并不作声。 二楼的雅间,一派古色古香,入目是一架琉璃屏风,上面的仕女图栩栩如生。 二人就此歇下,一夜无话。 宫内。 “娘娘,听刘大总管说,陛下欲派齐王赴扬州任职巡盐御史。” “你说什么!”如妃放大了瞳孔,猛地回身盯住姚锦辞。 “娘,,娘娘,皇上有意派齐王......”小锦小心翼翼地说。 “够了!”如妃拍案而起,眼底寒光乍现,“本宫绝不答应!” “你先退下吧,本宫想一个人待会儿。”“奴婢告退。”小锦轻轻带上了门。 过了许久,如妃推门而出,憔悴的脸庞满脸苦楚,招招手示意小锦到跟前。 “小锦,将这扳指亲手转交给刘行,万不可假借他人之手!”如妃从袖口掏出一个碧玉扳指,一看便是价值连城的宝物,可惜的是碧玉扳指上几道裂痕破坏了整体美感。 “奴婢遵命!”小锦怜惜地望着如妃,她知晓如妃这些年的痛苦与挣扎。 “刘总管,小胜子帮您捶捶背,您老人家劳累了。”年轻的小公公谄媚地哈腰。 “老了,是老了啊,一朝天子一朝臣啊!”刘公公眼睛已然混沌,疲累地合上了双眼。 “刘公公,什么是一朝天子一朝臣啊,您老跟在两代帝王身边这么些年,咱这些小辈可紧着羡慕呢。” “子非鱼,安知鱼啊。”刘公公摇摇头。 “刘总管,刘总管。” “总管,小锦姑娘在门口喊您。”小公公轻声道。 “哎,你先退下吧。”刘公公睁开了眼,自藤椅上起身。 “小锦,你今天找我又要听哪则故事啊?”刘公公疼爱地望着孙女一般年纪大小的小锦。 “刘总管,这是如妃娘娘托我给您的。”小锦关上了门,警惕地望了望四周动静,转身从袖口递来碧玉扳指。 刘行看着碧玉扳指怔住了,目光深邃好像透过碧玉扳指想到了什么,叹了口气,踉跄地坐回藤椅。 “小锦,你回去告诉如妃娘娘,就说刘行万死不辞!”刘行一脸坚定。 “多谢刘公公!” 小锦走出刘行的房间,天色暗了下来,风雨欲来,这世间当真存在静谧如斯的桃花源吗?满目疮痍的落叶在风中打着旋儿,风卷着落叶飘向墙角,落叶怎么飘也飘不出宫墙外,在宫腔一角静默而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