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画中女子 一辆豪华的马车顺江南下,十月,满山遍野都是雪,一望无际。马车压得地上的积雪“咯吱”响。原本厚厚的积雪留下长长的车辙,放眼望去,显得格外孤寂,正如此时的苏念卿。 苏念卿躺在马车里,消瘦不堪的脸上毫无血色,嘴唇干裂,眼窝深陷。 他让自己的王妃去别国换回自己心爱之人,还派了侍卫跟着,他是怕她这副残躯逃跑吗? 想到此苏念卿竟笑了,刚启程时眼泪都已流干,如今便再没泪水了,那个人,再也不值得。 “小姐,再坚持几天,要不了几天我们就到南霖国了。” 丫鬟玉竹一边抹眼泪一边说。 她家小姐在将军府时,受尽荣宠,可自从嫁进王府就没有过过一天好日子,如今王爷竟如此狠心让王妃去换回公主。 苏念卿看着车顶,眼睛犹如一潭死水,“到了南霖国又如何?咳……咳……” 话未说完便剧烈地咳嗽起来,一出门便感染了风寒,可她心如死灰,大夫端来的药她一碗碗地倒在了马车外面。 可昨日,大夫告诉她,她有孕了。 这消息如晴天霹雳,苏念卿似乎许久都无法喘气。 转念一想,她现在的身体恐怕撑不了多久了,那孩子恐怕无法见天日,既如此,随他去吧! 她和他成亲三年,临行前一晚他第一次碰她,苏念卿紧咬嘴唇,满脸的泪水,他这是可怜她吗? 苏念卿记得清楚,他说:“南霖国的太子十分喜欢你,他说只要你同意去南霖国,他们便放回语儿。” 苏念卿咬紧嘴唇,身体不停颤抖,“我不!” 她宁愿死也不去南霖国,这对她来说是莫大的耻辱,南霖国要王妃,他便爽快地答应了,自古以来有谁见过王妃去和亲的?只因他心里无她罢了。 “你若不,苏延泽我难保他平安。” 苏延泽是苏念卿的哥哥,苏念卿一出生父母就死了,苏延泽将她一手带大,哥哥是她唯一的亲人了。 苏念卿嘴唇被咬破,“墨萧,我去,你放了我哥哥。” 此话出口,她已脸色苍白,她以为他只是不喜她而已,她以为他们是夫妻,他该会顾念夫妻之情的,可现在他竟舍弃她去换回他心爱的公主。 她嫁进王府三年,他从未正眼看过她,她以为他只是不喜女色。可是一月前,她进了他的书房,那时她才知,他竟深爱自己的妹妹,韶宁公主。 全京都的人都知韶宁公主非皇室血脉,唯刚进京的苏念卿不知。 那时墨萧已得势,苏家的命运他一手掌握着,他拿哥哥威胁,苏念卿毫无办法。 苏念卿正想得入神,马车猝然停下,苏念卿胃里一阵翻涌,干呕几声,玉竹忙过来拍她的背,苏念卿苍白着脸,摆手,示意她出去看。 玉竹一跃而下,外面的侍卫窃窃私语,正商讨着如何向王妃禀报。 “外面发生何事?” 领头的是墨萧身边的侍卫邵淳。 邵淳垂首,似有些为难,半响才小声道:“将军,没了。” 他口中的将军便是苏延泽,出门前还好好的苏延泽,怎的突然便死了? 玉竹缓了好一会儿才压低声音问道:“此消息可当真?” 邵淳点头,小声道:“王妃身体不适,怕是受不了如今这样的打击。” 王妃入府以来对他们挺好的,常赏给他们酒菜,待人也是极和善的,他看着王爷如此对她,他心里很可怜这位王妃。 马车里传出声响,邵淳和玉竹同时看去,苏念卿趴在马车上,嘴角挂着血迹,脸色苍白如纸。 “你说什么?”苏念卿的声音嘶哑,说话间又吐出一口血来,眼睛通红,眼神可怕地看着邵淳,分明她刚才听到了两人的对话。 玉竹急忙过来扶她,苏念卿一手拍掉玉竹的手,眼睛紧盯着邵淳,“你把刚才的话再说一遍,谁没了?” 声音带着颤抖,几乎无力。 邵淳拱手,“将军,没了。” 苏念卿嘴里又吐出一口血来,仍趴在马车上,车帘拖吊在她后背上。 刚才听见邵淳和玉竹在窃窃私语,她便觉得不对,刚下了软榻便听见邵淳说了那话,她腿上再没了力气,直直地摔倒在马车上。 苏念卿指甲陷进马车的木板里,他说过只要她去南霖国换回公主他就放了苏家的,如今她还没到,他怎的就如此迫不及待要以绝后患了吗? “王妃,您保重身体……” 邵淳想要劝她,却不知如何劝。 苏念卿咬紧牙关,用极轻的声音问道:“哥哥是如何去的?” 邵淳轻轻启唇,“同王爷打猎,不慎坠崖。” 这个消息,他自己也是不信的,将军武艺高强,怎会突然坠崖? “哈哈,坠崖!墨萧,好拙劣的借口。” 苏念卿几乎是用尽了所有的力气,可如今她什么都没有了,拖着这副残躯,如何为哥哥报得了仇? 邵淳过来扶苏念卿,两人合力将苏念卿扶回软榻上。 “王妃,养好身子要紧……”邵淳还在劝着,苏念卿却是听不进去一句话了。 她嫁给他三年,喜欢他两年,一共爱了他五年,这五年她爱他爱到骨子里,她以为他会明白的。 如今却一朝下堂,竟连哥哥也没了,苏念卿心里,比外面的雪还凉。 “哥,对不起,念儿错了!” 念儿是她的小名,因为一出生父母便去世,所以哥哥给她起名念儿。又因她出生时是雪天,所以哥哥给她起名“念卿”。 “春赏百花冬观雪,醒亦念卿,梦亦念卿。” 苏念卿紧紧看着马车上挂着的那件貂绒披风。出门时墨萧亲手为她披上的,她还记得他动作温柔至极。 他说:“路上冷,注意身子,出了金沙关便不冷了,南方暖和。” 他难道不知苏念卿心里是比这雪天还冷吗? 不知邵淳是何时走的,刚才还是午后,现在天都已黑了。 玉竹看着苏念卿紧盯着那件披风,问道:“小姐,可是要将它取来?” 她知道小姐深爱王爷,这是王爷亲手为她披上的,她定然非常喜欢的。 半晌苏念卿也没有做声,玉竹转身取来披风。 “小姐,要……” 话未说完,玉竹看到苏念卿闭上了眼睛,脸色苍白,嘴唇青紫,已然毫无生机。 “小……小姐!” 玉竹用手去叹鼻息,手马上缩回来,手上的披风掉在地上。 苏念卿,死了。 誉王府 暗卫跪在地上,“爷,王妃在路上感染风寒,去了!” 语气毫无半点波澜。 墨萧耳朵里似是有无数声音在吼,好大一会儿他才听得真切。他正在作画,画着一个女子,听到此消息,手不自觉地捏紧,把刚画好的画捏皱,直至撕下一角,他也浑然不知。 半晌墨萧淡然开口,“好端端的怎会感染风寒,她的身子一向好得很,是不是她又耍什么幺蛾子?” 她都死了,他还不信她吗?只因她骗了他一回?为了让他陪她一天,苏念卿装病骗了他一回,自此他便再不信她了,果然她也再没病过。 是墨萧不知,其实她病了无数次,可能她早已心死,既然得不到他的怜惜,他知道又能怎样?所以苏念卿再没告诉过他,她生病了。 “奴才去看过了,王妃确实是去了。” 暗卫补充道。 墨萧起身,“好,她个没脑子的,死了到也干净。”她便再不会缠着他了,他终于可以安心地爱语儿了。 可是墨萧莫名头疼,她的音容笑貌突然浮现在他眼前。 她说:“墨萧,我喜欢你。”总是毫不敝人。 她说:“墨萧,你可不可以不要老在书房……” 墨萧莫名烦躁不已,将桌上的画揉成团丢出去,那褶皱的画中女子,眉眼竟有几分像苏念卿。 第二章 王妃重生 苏念卿睁开眼,眼前竟出现一片大红。红色床帏,红色被褥,转头透过红色纱帐望去,外面竟挂着一件红色喜服。 苏念卿猛然坐起,她不是死了吗?她死在了去南霖国的路上。可再抬眼看向四周,这陈设……是王府! “小姐!” 门被推开,玉竹端着水进来,笑盈盈地看着苏念卿。“刚才小姐还睡得沉,今日回门,该早些起的,将军都怕是等着急了。” 苏念卿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一切,脑海中不断回放着她死前的情景,莫不是她在做梦吗? “玉竹你掐我一下。” 玉竹麻利地放下盆子,伸手来探苏念卿的额头,“莫不是发烧了?”探完又皱着眉头缩回手,“没有啊?莫不是被梦魇着了?” 苏念卿连鞋也顾不上穿,直直地跑出门去,外面正是初秋时期,一股桂花香扑鼻而来。 墨萧迎面走来,抬眸便看到穿着大红袭衣的苏念卿。 墨萧立即便脑了,大声道:“王妃这是抽的哪门子疯?苏家是没有规矩的吗?大白天衣衫不整,成何体统?到底是没娘教的。” 苏念卿回头便看见墨萧快阴出水来的脸,顿时嘴角上扬,不怒反倒笑了,既然是梦,她在梦里做些什么也不为过吧! 苏念卿抡圆了胳膊狠狠地一巴掌打在墨萧脸上,墨萧毫无准备,头歪到一边去,苏念卿又是一巴掌,清脆悦耳的声音传来,苏念卿哈哈大笑。 墨萧这才回过神来,一脚将苏念卿踢到地上,“你个疯妇,竟敢打本王!” 痛意传来,眼前的一切都太真实了,苏念卿开始疑惑,这难道不是梦? 一旁的玉竹惊得脸色煞白,她家小姐竟然在新婚第二日打了王爷? 墨萧还在骂着,下人早拿了药替他敷上。 苏念卿被玉竹扶回了房里,她眼神呆滞地坐着,若这不是梦,那定是她重生了,可为何重生在新婚第二日? 可前世没有这一段呀,前世墨萧进来时,她刚起身,她告诉他,她们今日回门,想让他一同回去,可墨萧说,皇家没有这规矩。 苏念卿抬眸看着墨萧,她想试一试和前世是否一样,“王爷,今日回门,民间的规矩,您当同我一起回去。” 墨萧刚被她打了,还在气头上,瞥了她一眼,没好气地道:“刚才发了疯,如今这是好了?” 苏念卿仍旧一脸笑意盈盈,不理会他刚才的话,“王爷是否同我回去?” 墨萧起身,再次瞪了她一眼,仿佛在骂她不知天高地厚,“你都说了回门是民间规矩,皇家没有这规矩。” 果然和前世一样呢,他说得一字不差。 苏念卿信了,若按照前世的路走下去,她必然还会落得一样的结果,与其被他困死,不如早做打算。 突然苏念卿起身,跪在墨萧面前,“苏念卿方才打了王爷,有失妇德。” 墨萧嘴角上扬,笑了,他以为苏念卿转了性,可这样看来她还是那个唯恐他不要她的苏念卿。 可下瞬苏念卿又说,“请王爷与苏念卿和离,重娶贤淑之妻。” 墨萧的笑意还在脸上,似是不愿相信他刚才听见的,这女人莫不是疯了吧? “请王爷成全!”苏念卿还跪在地上,给墨萧行了一个大礼。 墨萧听真切了,一脸戏谑地看着苏念卿,“本王不过是不陪你回门,你就这样威胁本王。”说着便蹲下,用手抬起苏念卿的下颌,“你以为本王不敢吗?” 苏念卿毫无畏惧地盯着墨萧,“多谢王爷!”眼里竟没半点玩笑之意。 墨萧猛然起身,“和离,想都别想!” “休书也行!” 苏念卿刚才以为墨萧答应了,可是她错了。那既然不和离,休书也行,只要能离开他。 墨萧皱眉,此时竟有些搞不懂她了,她这到底是什么意思?此前在他面前不敢多言,如今竟突然转了性,主动要和离? 可墨萧突然笑了,一个念头出现在脑海中,转身看着苏念卿,“你到学聪明了,如今竟会使欲擒故纵的手段了?” 在他心里苏念卿一直是无脑的,第一次见他就盯着他看,毫无闺中女子该有的矜持。 苏念卿几乎无语,不过也是啊,曾经她是何等的爱他,爱到身心俱疲,爱到家破人亡。 “那王爷敢不敢呢?” 苏念卿脸上出现了从未有过的认真,眼神充满期待,看着墨萧,半点虚情假意也没有。 这眼神看得墨萧不舒服,转身一甩长袍便大步走了出去。 玉竹扶起苏念卿,浑身都在颤抖,她家小姐今日的举动实在是太过吓人了。 “小姐,你今日是怎么了?” 她家小姐那么深爱王爷,怎会突然要和离? 苏念卿却不理会,朝墨萧离开的方向喊道:“今日回门,无论如何王爷也该送我的。” 前世她便是在地上哭着这般乞求他的。 苏念卿知道,墨萧一定是头也不回地说一句“王府没有马车吗?” “王府没有马车吗?” 果然墨萧头也不回地说了一句,语气厌恶至极,他最讨厌的便是这样依赖着他的女子了,天下间唯有语儿可以这般。 再活一世,苏念卿再不像前世那般傻了,她只想好好活着,也终是明白,墨萧是她爱不起的人。 苏念卿和玉竹坐在马车里,马车宽敞豪华,前世她便是死在这马车上的,心口的痛再次传来,苏念卿不由得捂住心口。 “小姐,可是不舒服?” 玉竹关切地问道。 苏念卿的思绪被玉竹唤回,此时才发现,她额头和手心里都是汗水。 苏念卿抬眸看着玉竹,前世她陪她南下,直到她死在半途,这小丫头对她极好。 半晌苏念卿才苦涩一笑,“无碍,只是想哥哥了,想着马上能见到他,心里高兴。” “哦!”玉竹有些疑惑,她虽然不是很聪明,可她看得出来小姐好像有些不开心。 苏念卿掀开车帘,外面车水马龙,一片繁华。前面便是京都最出名的点心铺子,出嫁前一天从未落泪的哥哥红了眼圈。她安慰哥哥等回门时一定带回他最爱吃的枣泥酥。 哥哥便笑着答应了,并不是因为有多想吃那糕点,只是能再见她。 可是前世她并没有去买,她一路不时回头看,她以为墨萧会跟来,可是直到进了将军府,墨萧也没有跟来。 “停车!” 马车猝然停下,马儿嘶吼一声,车夫问道:“王妃,可是有事?” “买点东西!” 苏念卿从马车上一跃而下,动作干净利落。 前世有人告诉她男人喜欢温柔的女子,所以她装那温柔女子装得好生辛苦,其实她和哥哥自幼习武,根本做不来那温柔样子。 第三章 回门 买枣泥酥的人极多,这间铺子的老板是个怪人,每天的分量极少,到苏念卿时,只有最后一份了。 苏念卿将银子递给老板,“老规矩,要一份芝麻酱。” 这里的芝麻酱味道独特,蘸枣泥酥再好不过了。 老板微胖的脸上一脸笑意,双手将装有枣泥酥的纸袋递过来。可是苏念卿的手落了空,有人先一步接过了纸袋。 “这最后一份是我的了。” 一个身影突然出现在苏念卿面前,只留给她一个背影。 片刻后男子转身,满面笑容,好看的丹凤眼正盯着苏念卿,若说他肤白胜雪也不为过的。而苏念卿只注意到了他手里的枣泥酥。 再活一世,苏念卿要做回自己,她本来是个性子极其野的丫头,前世为了讨得墨萧欢心,他装那贤淑女子,身心俱疲。 苏念卿抬眸扫视一眼男子,嘴角上扬,勾出一个好看的弧度,下瞬伸手去夺男子手里的纸袋。 男子飞快地转身,苏念卿的手再次落了空,男子好看的眸子紧盯着苏念卿,“怎的?买不到就用抢的吗?” 苏念卿没有抢到,脸上生了些不悦,挑眉看向男子,“我已经付过钱了!” 男子轻笑一声,看向老板,“你告诉她,我是什么时候付的钱!” 老板低着头,似是有些为难,才开口,“公子一早便付过钱了,只是……只是……” 男子冷眼看了一眼老板,老板不敢做声了。 “只是什么?我也是付了钱的,今日这最后一份是我的,刚才你都答应过我了。”苏念卿看着老板,她真的很需要这份枣泥酥,前世便欠了哥哥一份枣泥酥。 老板十分为难,知道两位都是不好惹的,撂下一句,“你们商量吧!”大步走近铺子,关上了店门。 半晌苏念卿拿出钱袋,“我出双倍价钱向你买,可好?” 男子不屑地看看苏念卿,再看看自己的衣裳,“你看本公子像是缺钱的人吗?” 顺着他的声音望去,男子穿着的长袍是时下最新流行的苏绣,料子也是最好的。 苏念卿看向男子,一抹笑意挂在脸上,双手捏紧拳头,既如此,她只能硬抢了。 下瞬苏念卿飞身上前,在半空打了个回旋,头朝下,以最快的速度朝男子飞来,男子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躲开,他似乎还没反应过来,面前装扮华丽的女子竟会武功。 双拳四手过了几招,男子死死护着那袋还冒着热气的枣泥酥,苏念卿势在必得,既然出手,毫无收手的可能。 男子后退一步,“你个泼妇,小看你了。” 苏念卿稳稳地落地,“先礼后兵,是公子不与人方便。” 转瞬苏念卿再次飞身上前,她的轻功极好,在空中打了两个花旋,以近乎瞬移的姿势飞过来,一脚将男子手中的枣泥酥踢飞。 两人同时去夺,苏念卿快人一步拿到了枣泥酥。 “多谢公子成全!” 男子不悦,阴着脸打量着苏念卿,眼神落在苏念卿挽起的发髻上面,“呵,还以为是哪家的小姐呢!也不知是哪个瞎了眼睛的能看上你!” “像公子这般孤家寡人是体会不到的,呵!” 苏念卿嘲讽的语气说完,又举起那手中的战利品,似是示威。 男子胸口不断起伏,俊俏的脸上似在强忍,半晌才露出一抹笑意,“像你这般女子迟早成为下堂之妇,若再被我遇到,可别求我。” 苏念卿的笑容僵在脸上,是啊,她迟早会被下堂的,墨萧没有瞎眼,只是利用她而已。 苏念卿转身大步流星朝马车走去,手紧紧抓着那份枣泥酥。 一路上,男子刚才那句话一直在耳边回荡,迟早成为下堂之妇,前世那般不就是下堂之作吗?甚至她还死在路上。 这样想着马车停了下来,苏念卿拉开车帘,一眼便看见将军府门口的人影,焦急中带着期待,正盯着这边看,那人不是苏延泽是谁? 苏念卿喜悦地跳下马车,双手捧着那袋“抢来的”枣泥酥朝苏延泽的方向走去,按现在算才一日不见哥哥,可是她已经许久不见哥哥了。 “哥!” “念儿!” 苏延泽一脸宠溺地摸着苏念卿的头,动作温柔至极。 可下瞬苏延泽眼神向苏念卿身后扫视,今日回门,为何只她一人? “今日皇上召王爷进宫,他……晚些过来。” 苏念卿说这话的时候眼神躲闪,不敢看苏延泽。 前世她也是这般骗哥哥的。 苏延泽一手将她带大,何尝不知她的心思,于是急忙拉了苏念卿朝将军府走去,“念儿回来便好。” 将军府一点没变,一进门便有一股熟悉的桂花香传来,苏念卿心下一阵难过,她险些再也闻不到这花香,也再见不到哥哥,幸好,她得上天眷顾。 “念儿!” 苏延泽的声音打断了苏念卿的思绪,苏念卿急忙回头,“哥,怎么了?” “没什么。” 方才他问王府还习惯吗?不过现在他不想问了,她那么想要嫁入王府,她一定是开心的吧!不过不管开心与否,他都要护她周全。 兄妹俩各有心思,苏念卿想着一定要让哥哥平安。 对于墨萧没有陪她回门一事,苏念卿虽早知道了结果,可心下并非风平浪静,前世她便知今日墨萧哪里都没去,就在王府,他宁愿在书房作画一整天,也不愿陪她回门。 那日一纸圣旨降落她家,她以为她终是感动了他,后来他陆续送来了金银首饰,该有的一样不少,新婚那日十里红妆,羡煞旁人。只是,新婚之夜便分房睡了,一日都不曾见到他人。 “因为需要你,恰好你喜欢我,便娶了!” 两年后苏念卿才知,墨萧娶她只是利用她罢了。 那三年王府由她管家,墨萧也没有纳妾,墨萧该给的都给她了,只唯独不爱她。 哥哥说回门这天太阳落山前必须得回去,所以苏念卿并未多留,苏延泽更是催了好几次。 到门口时,苏念卿不敢回头,她怕哥哥看到她红了的眼圈。 “念儿!” 苏延泽的声音传来,苏念卿停下脚步,她生怕一回头看到哥哥她便不想走了。 “念儿,哥只要你好,若王府委屈了你,将军府一直是你的家。”我也可以为了你不顾一切。 后面这句话,苏延泽没说。 苏念卿再也忍不住,转身大步朝苏延泽奔去,紧紧依偎在苏延泽怀里,“哥,念儿舍不得你。” 这一世苏念卿唯一放不下的便只哥哥一人,所以只要哥哥平安,墨萧算什么?她早就放下了。 第四章 欲情故纵 迎着临近黄昏的一抹夕阳,马车朝着王府驰骋,今天发生的一切与前世大致一样,可又生了许多枝节,苏念卿犯了疑惑,若一切都与前世一样,那她的死,哥哥的死是否避免不掉? “不,绝不能让这一切重演。” 死真的太难受了,前世那般痛苦,她不想再体会一次。她也不想报仇,只想离开,和哥哥一世安好便好。 “王妃,到了!” 苏念卿跃下马车,大步朝王府走去,今日她想找墨萧谈谈。 书房房门紧闭着,苏念卿走近,在门口徘徊,前世她便直接质问了墨萧,墨萧漫不经心地一句“一向以为你是个懂事的”。 她就因墨萧这一句懂事,往后越加懂事,事事为他着想,以至身死。 可是,一切只因他不爱她而已,他若对她有半分情谊,也不至于总拿他忙来推脱。 苏念卿一步一步朝着书房走近,最后一抹夕阳也缓缓落下,苏念卿正要敲门,却听到里面似是有人在对话。 苏念卿转身,既是有客人在,她也不便打扰,转身同玉竹朝后院去了。 书房里两人相对而坐,棋盘上黑白两路棋子正拼命厮杀,两人却目光温和,一边下着棋,一边聊着天,好不惬意。 楚沉抬眸,“你突然大婚,紧赶慢赶,还是晚了一日,怎的如此仓促?” 据他所知,那位还在南霖国,他怎会这么快动心? 墨萧半晌才懒散地开口,“有些事你不必知道的好。” 他们相交数载,他不想让他知道他娶亲是为了权势,更不想让他知道他的野心。 楚沉伸了个懒腰,“本公子乏了,你走吧!” 楚沉本想说,今日他不陪新妇回门有些过了,终是忍了,除了那位,谁人他能放在心上? 一向书房都是楚沉的,他说他喜欢这里的墨香味道。 “我……” 墨萧话未说完,楚沉便下了逐客令,“天色不早了,去陪你那王妃吧!” 楚沉与墨萧交好,墨萧一向不同人深交,只楚沉除外。 苏念卿一回来便开始收拾房间,把大红的喜字全撤了,被褥和帷幔通通也换了颜色,墨萧进来时,看到地上一片狼藉,还有挽着衣袖扎着裙摆做事的苏念卿。 墨萧咂舌,自认识以来,她一向温柔得体,尤其在他面前,今日怎的这般模样?他来了半天也没人应一声,苏念卿主仆二人大汗淋漓,此时正背对着他。 墨萧脸色阴沉,轻咳一声。 玉竹立即回头,吓得张大嘴巴,急忙小声提醒,“小姐,王爷来了。” 苏念卿此时站在高凳上,根本没听清楚玉竹在说什么,“玉竹你说什么?王爷怎么了?” 玉竹压低声音,不敢看墨萧快阴出水的脸,“王爷在。” 这回苏念卿听明白了,“王爷在哪里和我无干,我们迟早是要走的。” 她以为玉竹要说王爷在书房睡了,前世新婚第二日玉竹就是哭着来告诉她王爷在书房睡了。 “王妃要去哪里?” 墨萧一脸阴沉,语气极其不好。 苏念卿听到墨萧的声音心下一惊,下意识地转身,一脚踩空,眼看便从高凳上摔下来,本来她轻功极好的,只是裙摆扎着,施展不开,眼看着就直直地摔了下来。 “啊!” 下瞬,苏念卿已在地上趴着了。 墨萧没有伸手去扶,甚至在原地没有挪动分毫。 苏念卿淡然从地上起来,整理好衣衫,抬眸看向墨萧,“让王爷见笑了。” 墨萧一脸黑线,阴阳怪气地道:“王妃竟喜欢做这些粗使丫头的活,想来是在将军府常做这些事了?” 这话,赤裸裸的讽刺。 苏念卿抿唇一笑,立即反唇相讥,“粗使丫头也是王爷求来圣旨,十里红妆迎娶的不是吗?” 墨萧脸色刚转好,立即不悦起来,眉间添了几分愤怒,“苏念卿,你……”可是她说对了呀,圣旨是他自己求来的。 刚才苏念卿额头碰到了一旁的柜角,虽未出血,现在却是一大个青青紫紫的包,刚才真的疼得她眼冒金星呢!可是她不想在墨萧面前示弱。 此时苏念卿觉得头昏眼花,伸手扶着额头,坐在一旁的矮凳上,“王爷前来所为何事?可是答应了我今晨说的事?”她说和离,亦或给她一封休书都行。 墨萧听闻这话立即变了脸色,一脸讥讽,“呵,苏念卿,我说呢,还使着欲擒故纵的手段呢!”挑眉看向苏念卿,一字一句,“难怪刚才使出那苦肉计,是不是以为本王会去扶你?” 苏念卿白了他一眼,轻哼一声,“王爷信口胡诌的本事真不小。”这人一定是有臆想症,总想着别人如何如何离不开他。 墨萧挑眉,“是与不是,王妃当心里清楚,偌大的京都每一次都能与你巧遇,这是本王的意思吗?” 这便是前世的苏念卿,墨萧每到一处她都十分在意,于是安排了一次又一次的巧遇。以至于墨萧无比厌烦她。 “呵,王爷怎样想就怎样吧!”苏念卿起身朝床上走去,头确实很晕,“我要睡了,王爷请回。” 玉竹握紧双拳,小心翼翼地对苏念卿使眼色,今日王爷的样子分明是不想走的。 “好,王妃好生休息!”墨萧咬牙切齿,一字一句,说完便起身一甩长袍而去,今日他分明是没有去处了。 一边走还一边想着:这女人果然是脑子不好使的。心里已暗骂苏念卿无数遍。 “小姐,你为何不向王爷示好呢?你那么爱他……” 玉竹话未说完,苏念卿深叹一声,“墨萧是我爱不起的人。”像是对玉竹说,又像是告诫自己。 一夜无话,墨萧就在客房将就了一晚,一早便出门了。 苏念卿到是睡得安稳,日上三竿才起。 懒起画蛾眉,弄妆梳洗迟。 面对一大盒各种金银翡翠的头饰,玉竹犯了难。 苏念卿看着镜中的玉竹,轻轻启唇,“不要梳发髻了,简单些好。” “小姐……” 玉竹欲言又止,如今她家小姐是王妃,怎能不梳发髻呢? 苏念卿抿唇一笑,她不想与墨萧有任何的关系,更不想顶着誉王妃的头衔。 前世她就是那般恨不得让全京都的人都知道她是誉王妃,殊不知全京都的人都知誉王不喜她。 从不施粉黛的苏念卿看着镜中的自己,拿起了胭脂水粉,想要遮住额头上那青青紫紫的伤。 昨日收到了好友的邀请,参加其府上举行的诗会,前世她便婉言拒绝了,一心只想陪着墨萧。 半晌苏念卿才缓缓走出来,薄唇以口脂轻点,脸上略施粉黛,面若桃花,比往日的她多了几分灵动与明艳。 第五章 木府 街上依旧热闹非凡,苏念卿今日的装扮引开了不少的回头率。 苏念卿笑靥如花,感叹道:“这样真好,不是谁的妻,只是苏府大小姐。” “小姐,你说什么呢?”玉竹一脸懵,自从她家小姐大婚后,似乎不一样了,具体哪里不一样,她也说不清。 迎面走来一位白衣公子,两人擦肩走过时,楚沉心里一惊,这女子好熟悉,只是苏念卿走得急,也并未回头。 楚沉大步上前,撞上了迎面而来的一个老人家。 楚沉急忙扶起老人,再抬眼望时,那熟悉的身影便不见了。楚沉眉头微皱,大步向刚才苏念卿经过的方向走去。 “阿沉!” 两人一同出来,墨萧刚才去办了点事,回来就看到楚沉似乎要离开。 楚沉有些慌乱,“我,你……你去吧!”他突然不想和他一起去了。 早上墨萧收到邀请,两人便一同去参加京都第一才女的木初迎办的赏菊宴,以往她每年都办,只是每次都遇到苏念卿,扫了他的兴致。 “怎会突然不想了?你这是……” 不等墨萧说完,楚沉已大步离开,“遇到一个特别的女子。” 墨萧汗颜,倒是忘了他的这风流病了。 苏念卿比墨萧早到一会儿,木初迎看到略施粉黛的苏念卿,楞住了,她比往日好看了许多,打趣道:“成了婚的阿卿果然是不一样的。” 苏念卿抿唇一笑,“你又打趣我。” 墨萧怎样对待她,木初迎都知道,前世她那般心死,她还去王府劝过她几次。 木初迎也是一笑,“开个玩笑罢了。”她没说她同时请了墨萧。 木初迎是京都第一才女,自然成了众星捧月,她这一每年一次的赏菊宴,京都一半以上的公子小姐都来了,形形色色,有些杂乱。 苏念卿同木初迎一同观赏这满园的菊花,苏念卿喜欢秋天,也喜欢菊花。 “念儿!” 熟悉的声音传来,苏念卿急忙回头,温暖的笑容瞬间在脸上散开。 “三哥哥!你也来了。”苏念卿转身朝墨容走来,他们从小一起长大,真正的邻家大哥哥。 墨容的脸上闪过一抹复杂的情绪,片刻后立即恢复,轻启薄唇,“木小姐邀请,自然是要来的,许久未见你了,可还好?” 木初迎也轻轻走过来,福了一礼,“垠王随意观赏,初迎招待不周。” 墨容点头微笑,很快又将目光移到苏念卿身上,今日的她,似乎与往日不同,似乎更精神了些,也更……美些。 见墨容情绪复杂,苏念卿忙将目光移开,“三哥哥,看这菊花开得多美。” 随苏念卿的目光看去,是一株开得正艳的西湖柳月,花虽艳,却已到将凋谢之时,“念儿,他带你可好?” 墨容终是问出了这句话,他也曾劝解过她,他一直都知道的,墨萧不爱她,娶她不过是…… “三哥哥……” 不等苏念卿说完,墨萧阴着脸从身后走了出来,一脸阴沉地看着苏念卿,“皇兄与誉王妃竟早就相识!” 目光却始终未离开苏念卿,尤其是她的发。 “并州的家与念儿家相近。” 墨萧恍然大悟,“到是忘了,皇兄小时候在并州长大。”因为皇帝看不上商贾之家出生的柳妃。 这话毫不掩饰的嘲讽。 “还有,不管此前你们如何相识,现如今苏念卿已经是我的王妃,皇兄还称她念儿,似乎不妥吧!”眼神从苏念卿身上移到墨容身上,他真是一点不把这位皇兄放在眼里。 苏念卿忍不住开口道:“三哥哥,宴会快开始了。” 墨容是她要保护的第二个人,前世他的下场太惨了。 “你该称他皇兄,这么俗气的称呼,在皇家不许有。”一口一个三哥哥,他听得极其厌烦。 “王爷,这是我的私事,我都从未管过你,王爷似乎管得多了些。”苏念卿脸色未变,脸上还挂着笑。 “你配吗?你是谁?” 是啊!她怎配管他!前世她想同他一起参加宫宴,他也这样说的,“苏念卿,你配吗?” 苏念卿不理会,转身离开,这个男人,是她爱不起的男人,今日若知道他在,她定然不来。 赏完菊,便是诗词会,男客女客只是分桌,并未分内庭外庭。 苏念卿坐在木初迎身边,今日并未有人知道她是誉王妃,只是墨家两兄弟一直注视着这边。 曲水流觞,小姐们各写一首诗或一个字流于水上,停在谁面前,谁就解读。公子们已跃跃欲试,早就摩拳擦掌。 最先停下的是墨容面前的。 “垠王,快打开看看,是哪家小姐的心思。” 有人已经开始起哄了。 墨容打开,一个“离”字。 离,墨容看了苏念卿一眼,缓缓开口,“离,秋日到,百花离,秋日过,百叶离,所为悲秋,也因着万物既离。” 众人鼓掌,“好!” 墨容看了一眼手中字,继续开口,“不过,万物也因离而美好,花和叶离,明年的花才更艳,才有希望。” 离开才有希望!苏念卿默念:三哥哥,你果然是最了解念儿的。 有人起哄,“是哪家小姐的字,请告诉垠王,这样可是正解?” 苏念卿莫名有些紧张,众人都不知她是誉王妃,若此时众人知道离字是她所写,定然要起哄一番,如今墨萧在这里,他定然会把一切算到墨容头上。 “好了大家安静一下,我们接着玩。” 木初迎适时地开口。 墨萧却一直阴着脸,今日苏念卿那张脸,他从未见过,太像了。 “听闻苏小姐琴艺了得,不如请她弹奏一曲吧!” 刘家小姐这一句话激起层层浪花。 “苏家小姐?” “哪个苏家?” 苏念卿双手紧紧握着,不敢作声,分明是刘容音刻意要整她,这里就她知道她的身份。 “苏小姐,请弹奏一曲吧!” 众人开始期待这位苏小姐的琴声。 “苏小姐,本王也想见识你的琴声。” 墨萧出言,苏小姐三字,咬得极重。 他分明知道,苏念卿不会弹琴,前世他便说,到底是没有父母教养的,弹琴都不会。 看来今日墨萧分明是要看她出糗了,可是她出糗,他面子上如何挂得住? 哦,忘了,所有人都不知道他们的关系呢! 不等苏念卿答应,下人们已经搬来了琴。 今日的木初迎也有些奇怪,怎的不帮着她说话呢?她明知她琴艺不精的。 第六章 琴声 只是他们不知,前世为了能配上墨萧,她学了琴,以及她从来不喜的女红。 前世的无数个夜晚,陪伴她想墨萧的也就那一把琴,从天黑等到天亮,又从天亮等到天黑,终等不到他。 墨容起身,正欲开口解围,苏念卿已走到古琴旁坐下,素手轻抚,缓缓的琴声从指尖流出,少了些许温柔,却多了几分高亢之感。 时起时伏,流于耳中,恰到好处,只是琴声里似乎流露出来了孤寂之感,连墨萧也闭上眼睛,宾客无不被这声音感染。 一曲罢,有人眼角带着泪痕,琴声本不凄凉,只是传达出的情感让人感同身受,想要却不得,连同苏念卿自己也深陷其中,当时等他,整夜整夜的等他,那痛苦几乎入骨。 半晌,在场的人方才如梦初醒般反应过来。 “好,苏小姐,果真名不虚传。” 只知她是苏小姐,却不知她是誉王妃,这种感觉,真好。 片刻后,有人举杯,“苏小姐,在下可否有幸与小姐共饮这杯中酒?” 抬眼看去,苏念卿一眼便认出,他是吏部尚书之子,京都出了名的纨绔子弟。 苏念卿微微颔首,只当与他打了招呼,那杨公子见苏念卿未言语,接着道:“小姐相貌出众,又抚得一手好琴,不知可许了人家?” 大庭广众之下,毫不遮掩,有人暗笑,有人起哄,只等着看好戏了。 苏念卿偷瞟一眼墨萧,只见他狠狠地盯着自己,眼里像是有两丛火。 苏念卿举起酒杯,“敬杨公子。”说罢,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木初迎眼神复杂地看了一眼苏念卿,她从不饮酒的,此刻怎会…… 可还来不及细想,苏念卿便已倒地,脸颊绯红,嘴唇却苍白。 “阿卿!” “快来人!” 苏念卿突然晕倒,众人乱作一团。 木初迎只知她从不饮酒,不知她酒量竟如此差,一杯便倒下了。 墨容上前,二话不说抱起苏念卿,他知道苏念卿不能饮酒,连同含有酒的食物也是不能沾的。 墨容看向木初迎,“木小姐……” 木初迎似乎才回过神来,“那边有客房,垠王随我来。” 而墨萧只看着,似乎没有上前帮忙的意思,又或者看着墨容已经上前,他没必要再去。 过了半个多时辰木初迎和墨容才从屋里出来,众人在门口等着,都问起苏念卿的情况,墨萧也只是看着木初迎,半句话也没有,墨容看他的眼神也充满敌意。 经过这一场闹剧,天色也渐渐黑下来,很快木府便灯火通明了。 假山处,墨萧和墨容相对站着,谁也没有先开口,墨容脸色极为难看,一向温文尔雅的他,今日便绷不住了,只因他抱着苏念卿的时候,那双小手紧紧抓着他的衣领,她不安,她害怕。 墨萧似乎没有半点情绪,终是墨容先开口,“她是你的妻,她从小便不能沾酒,你竟不知吗?” 墨萧抬眸,嘴角挂着一丝讽刺,“与苏念卿青梅竹马的人在,何须本王操这份心?”当时他何曾想过她是谁的妻? “你……” 不等墨容把话说完,墨萧打断他继续道:“皇兄又何时顾念到她是我的妻?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垠王妃呢!” 墨容终是无法再忍,狠狠地一拳砸在墨萧脸上,墨萧并未注意,趔趄了几步,险些栽倒在地。再抬头时,嘴角挂着血迹。 “你既娶了她就该好好待她,念儿是她哥哥捧在手心里的人。”也是他视若珍宝的人。 墨萧捂着红肿的脸,“今日的事皇兄可要记实了。” 说完便一甩长袍大步离开。 木初迎闻声前来,会察言观色又识大体的她,像是一剂能定心的良药,墨萧有再大的火气也在这时通通隐藏起来。 苏念卿醒来,屋里烛光摇曳,苏念卿起身,顿时头痛欲裂,自小便不能饮酒的她,今日为了缓解尴尬,饮下那一杯酒。 墨萧知道的,她曾经说过,只是他不曾放在心上罢了,新婚之夜他酩酊大醉,他们未曾喝过交杯酒呢! 苏念卿想着,一手轻柔太阳穴,缓步走出客房,时候不早了,宾客们大概都散了吧! 苏念卿朝着木初迎的房间走去,想着和她说一声再走。 木府虽不及王府,但楼台水榭一样不少,一路都是精心培育的菊花,此时正争奇斗艳开着。 不过苏念卿无心观看这些,此时总觉得哪里不对,心神不宁的。 随着石子路走,前面两个人影飞快闪入假山,苏念卿皱眉,“墨萧?”那身形太过熟悉了。 可是他不是应该早就走了吗?此时怎会还在这里? 苏念卿蹑手蹑脚跟去,两人的声音传入耳膜,“她不能饮酒,一杯酒足让她晕厥甚至危及生命,王爷不知吗?” “不知!” 墨萧的声音无半点波澜。 木初迎轻笑出声,“那王爷因何娶她?”若说利用,她的父亲同样是镇国老将军,而她更是可以帮他,这是木初迎一直想不明白的地方。 墨萧抬眸轻扫木初迎,很快眸子里再无半点情绪,“娶她自有本王的用意。” 木初迎俊脸微红,“王爷一直知道初迎的心思,王爷也知论利用,初迎更有价值,苏念卿那个蠢货到底哪里比初迎好?” 这是她第一次敢在墨萧面前这样大声说话。 若是前世苏念卿定然惊叫出声,可重生一世,她已习惯了背叛,看淡了一切。 下瞬,苏念卿眼里再无波澜,前世墨萧的一切行踪都是木初迎告知她的,她还替她出了好些主意,原来她竟藏着这等心思。 苏念卿讪笑一声,往后除了自己所珍视的那两人,她再不会信任何人了。 下瞬,耳畔传来熟悉的声音,“知道因何娶她,便断了念想吗?” 墨萧的声音依旧淡淡的,没有任何波澜。 木初迎不语,等着墨萧的回答。 “因着她那张脸!” 又是一阵沉默,这句无厘头的话,让两人都不再言语。 前世,苏念卿问墨萧因何娶她,墨萧也是这样的回答,只是她一直不懂,她这张脸到底怎么了? 苏念卿被一只手捂住嘴巴,并拖拽出去很远。当看清楚来人时,苏念卿才停止了挣扎。 “三哥哥!” “走!我送你回去!” 墨容语气温和,他心疼这个被好友背叛的苏念卿,他以为她会受不了,可他不知,苏念卿重生一世,把一切都看淡了。 第七章 苏念卿不一样了 苏念卿辗转反侧,“因着她那张脸!”这句话反复在耳边回荡,前世他也是这样说的,可究竟为何?娶她与她的脸有何关系? 正想着,窗外似乎闪过一个黑影,苏念卿立即警觉,可转念一想,谁敢在王府放肆? 再抬眼望时,那黑影却然是在外面。 苏念卿立即起身,从靴子里摸出匕首轻脚走了出去,刚到门口时,那熟悉的身影,不是墨萧是谁? “王爷还不睡,这是做何?” 苏念卿的声音吓得墨萧一激灵,猛然转身,苏念卿便在他身后,他竟然不知她是什么时候来的! “你……” 苏念卿却已转身朝屋内走去,“王爷请进,外面冷!” 说完这句话,苏念卿又想到前世,她在书房门口等他,等得手都僵了,他也不愿让她进去,从此她便不喜欢在门外站着。 前世,太苦了,至今虽不在乎,可心口依旧隐隐作痛。 墨萧随苏念卿进屋,里面顿时暖和不少,九月的天气,夜里已经有些凉了。 而更吸引他的是屋里好闻的熏香味道。以前的苏念卿,身上透着无数种熏香味道,太过浓郁,而此时的这种味道淡雅清新,恰到好处,在墨萧眼里苏念卿不会有如此品味。 苏念卿将茶杯递到墨萧面前,“王爷找我可是有事?”眼睛却未看着墨萧。 墨萧回神,眼睛盯着苏念卿,认识她两年,这是第一次用心看她,他总觉得大婚过后,苏念卿不同了。 未等到墨萧回答,苏念卿抬眸,嘴角挂着好看的弧度,“王爷,可是答应了我昨日所说的事?” 昨日她说她想和离。 墨萧刚燃起的好感,在这一刻荡然无存,这个女人真会扫兴。 “苏念卿,欲擒故纵也要有度。” 墨萧咬牙切齿,似是警告。 苏念卿不以为然,抬眸看着墨萧,“墨萧,你是不是舍不得我?” 言语间充满戏谑,脸上的笑容是墨萧从未见过的,一时间他竟不知苏念卿此时心中所想。 “你!你也配?” 墨萧的语气里的愤怒毫无掩饰。 这句话前世他便说了许多次,苏念卿你也配? “既不配,王爷为何不同意和离?”不过是哥哥手上的兵权罢了,这点,苏念卿前世便知道了。 墨萧一直在忍,半晌才道:“你既已嫁入王府,入了宗祠,和离之事我们说了也就不算了。” 苏念卿未曾想,墨萧竟未发火,找了这样一个借口,不由得便笑了。 “哈哈,墨萧,你聪明,可苏念卿也不傻,你要的不过是哥哥手上的兵权,你知哥哥爱我如命,你娶了我,哥哥便会任你摆布,待你成就大业,苏念卿以及苏家便是可有可无的了。” 苏念卿一口气说完,脸上半点表情都没有。 墨萧却变了脸色,这个坐怀不乱的男人,今日因她而怒,又因她说中了心思,变了脸色。 “苏念卿,你……”怎会知道这些,他认识的苏念卿单纯老实,从来不会揣度这些的。 苏念卿知道墨萧是决然不会和离的,沉默片刻,好看的笑容呈现在脸上,“王爷,既不是说和离之事,王爷请便,我要睡了。” 这个女人的心思,他似乎越来越猜不透了,墨萧起身,今日他不知不觉便来到了后院,有许多话想问她,可真到了这里,一见到她那副样子便又把话憋了回去。 “你日日想着和离,是因为三皇兄?今日……也是因为三皇兄?”她从不施粉黛,今日却这般妖娆。 “墨萧,我与三哥哥一起长大,你说这话有过脑子吗?”爱他这件事上,谁都可以质疑,唯有他墨萧不行。 墨萧转身,几乎脱口而出,“今日打扮得那般妖娆,不是因为你的三哥哥吗?” 苏念卿仍坐在桌前,听闻这话,起身走向墨萧,眼神中似在探索,又似玩笑,“拈酸吃醋可不是王爷的习惯!”说完指着额头,“昨日撞伤,施些脂粉掩盖额头上的伤,这也有错吗?再说我与三哥哥小时常睡一个被窝,我什么样子,他都见过。” 墨萧脸上越加阴冷,“不要脸!”说完便大步离开。 最后这句话,苏念卿是故意说的,不激怒他看来他是不会走了。 墨萧,用了一世来爱你,今生爱不起了。 大婚后本应进宫请安的,皇帝进香未归,所以进宫一事便搁置了下来,所以苏念卿便闲了几日。 墨萧也并未再来,两人几日不见了。 苏念卿正在房里躺着,外面的管事婆子却来了。 “王妃,王爷让我把库房钥匙以及一切账本交给王妃。” 周婆子举着账本和钥匙,语气恭敬,可眼里的不屑毫无掩饰。 前世便是如此,王府由她管家,可下人们根本没把她放在眼里,表面上毕恭毕敬,可背地里各做各的。 这一世虽和前世不一样,可大事上却是丝毫不差的。 苏念卿也不应声,慢条斯理地整理着微乱的头发,又做在桌案前喝起了茶,像是没有听到周婆子的话。 周婆子还跪在地上,心里极其不悦,听说这个王妃是个蠢的,那她今日此举是为何?想到此,周婆子提高嗓子道:“王妃既以嫁入王府,就是王府的当家主母,这管家权……” 不等周婆子说完,苏念卿将手中茶杯重重地放回桌上,杯中茶水晃洒出来,在桌上交汇成一股。 周婆子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低下头不敢看苏念卿。 半晌苏念卿才懒洋洋地开口:“周妈说这是王爷的意思?” “是,是王爷的意思。”周婆子虽心里不悦,可依旧不敢放肆,毕竟这位是正主。 “既如此,他自己怎的不亲自交付于我!” 前世她便马马虎虎接下差事,以至于后来府上的下人她根本管不住。 周婆子心下鄙夷:好大的口气,都未与王爷同房,哪来的架子。可嘴上只说着:“王爷在忙。” 苏念卿起身朝外走去,“既如此等王爷忙完再说吧!” 墨萧的生母早早离世,墨萧又早早封王出来,这府上的账目极乱,她若不清点清楚,日后便说不清了,前世她便贴上了自己的嫁妆。 周婆子还跪在地上,“可……可……”若这事办不成,王爷定要责罚,看来是她低估了这位王妃了。 墨萧正在书房,他没想到苏念卿竟有如此心思,听完周婆子的话,先是一惊,后又慢慢平复。 “不过是想见我罢了,既然她抓着这次机会,走吧,见见也无妨。” 墨萧以为苏念卿还像前世那般围着他转。 第八章 查账 墨萧走到后院,苏念卿正在秋千上坐着,这院里何时多了一副秋千,他竟不知。 只是苏念卿仍梳着那未出阁女子的发髻,墨萧瞬间无名火起,没好气地开口,“王妃好生惬意!” 苏念卿回头,鹅黄色裙裾衬得皮肤白皙,脸上略施脂粉,一眼望去竟有些惊人的美貌。 见墨萧来了,苏念卿急忙轻松地一跃而下,假惺惺地对着墨萧行礼,“臣妾参见王爷!” 这是她第一次这样自称。 墨萧一甩长袍大步朝屋内走去。 刚才他在苏念卿的脸上看到了另一个人的影子,顿时乱了心绪。 苏念卿小跑着跟上,见墨萧已在主位上坐着,自己便站着。 墨萧扫视一眼苏念卿的发饰,瞥了她一眼,“王妃请我来所为何事?” 苏念卿瞪着大大的眼睛装作无辜地看着墨萧,“臣妾不曾请王爷。” “……” 是啊,她不曾请他。 墨萧最讨厌的便是苏念卿这副高高在上的样子,本想起身离开凉她几天,可是想着即将进宫请安,他还需要苏念卿帮忙,所以便迟疑了。 一口气喝掉玉竹刚端来的新茶,平复了自己的情绪,墨萧轻声开口,“听说王妃要本王亲自交付于你,有什么需要当面交付的,王妃倒是说与本王听。” 苏念卿嘴角上扬,礼貌地笑笑,“既要管家,府上的账目总是要清楚的。”前世不知,王府竟有几千两银子对不上。 墨萧接过周婆子手上的账本,翻阅一通,“王妃是不识字吗?这上面不清楚写着了。” 苏念卿抬眸,看了一眼周婆子,又看一眼墨萧,“王爷,臣妾说的不是账本,而是那库房中银两,是否就是这个数目呢?” 墨萧咂舌,“银两有何不对的?” “对与不对,我们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周婆子双手捏得紧紧的,“王妃,王爷事忙!” 苏念卿眼神中带有一丝狠历,犀利地看向周婆子,“我与王爷说话呢!”转眼看着墨萧,“王爷还真是管教有方。”声音温柔至极。 “周妈,你先下去,带人查库房,本王随后就到。” 事已至此他倒是要看看,这个女人出什么幺蛾子。 周婆子走时,下巴都扬到了天上,小门小户出来的姑娘能有多大本事? 王府库房里其实没有多少现银,按数点下来,都对应得上,没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墨萧再没了耐心,冷脸对着苏念卿道:“苏念卿,你看够了吧!”既然没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她还有什么可查的? 苏念卿走到周婆子身旁拿了账本,翻阅一下,不慌不忙地转身看着墨萧,“王爷,若没记错的话,府里的账本是两本分开的吧,一本出账一本入账。”这本账本是周婆子在管,她既敢送来想必没什么问题,真正有问题的是那两本帐。 墨萧这才想起来好像是有这么回事,王府没有女主人,他便把管家的事交由奶妈管了,近两年奶妈病了,便由她的儿子来管,恰好今日奶妈的儿子逢英不在。 墨萧微微皱眉,“是,是两本账本,怎么?”似乎每一次苏念卿的出现都让他意想不到,这次她又要做什么? 苏念卿浅笑,“我要那两本。”既然避免不掉,那一定不能让自己吃亏,和离的事只能再做打算。 墨萧爽快答应,“好!”她要闹,那就给她这个机会,“若查不出什么来,你要给本王一个交代。” 苏念卿自信满满地看向墨萧,“好啊!” 墨萧转身,“周妈,让逢英过来。” 周妈有些为难,低头恭恭敬敬地道:“王爷,逢英少爷不在。” 墨萧一拍脑门,被她这一闹他竟忘了。 那账本一本在周妈儿子手上,一本在何婆子那里。 前世便是这样。 墨萧看向苏念卿,正欲开口,苏念卿一脸漠不在乎地看向周婆子,“周妈,那出账本在您儿子那里吧!” 这些墨萧是不知道的。 周婆子心下一震,她新入府怎会知道这事,难道早就查过了?心下不由得惊慌起来。可也不敢隐瞒只得如实找来了她儿子,全贵。 全贵是个老实的,颤颤巍巍拿出出账本,“王爷请过目。” 墨萧并未去接,转身便坐到椅子上,“给王妃吧!” 一副看好戏的样子。 苏念卿接过那账本,很快便看出不对,里面记载着一千五百两银子用于购买木炭支出,一千五百两用于买南方的茶叶。 苏念卿抬头看向全贵,“若我没记错的话,王府还没有木炭,茶叶也不是南方的花茶,全贵这是怎么回事?” 全贵立即跪下,“小的不知,这账本小的只是负责看管,平日里也不是我记的。” 这话却是实话,在这王府,逢英像是半个管家了,他说的话别人不敢违抗。 苏念卿看向墨萧,启唇,“王爷,还查吗?” 到此时已经很明了了,账面上差了三千两银子。 墨萧不语,她能翻出这些来想必下了一番功夫,都到这时候了还故意来问他,这不是明摆着明知故问吗?可他若说不查,那是不是他有意包庇这位奶兄? “来人!” 墨萧轻唤出声,下瞬邵淳便出现在墨萧身旁,拱手道:“王爷!” “去把逢英少爷找来!” 墨萧从小不得母亲宠爱,所以对这位奶妈极其尊敬,连同奶妈的儿子也尊称他为逢英少爷。 苏念卿笑着走到墨萧身边,看着他阴沉的脸,她觉得心里好受多了,“王爷,可别小瞧了这些琐事,对您来说不算什么,可是若我糊里糊涂接了,怕是得做亏本买卖了。” 墨萧抬眸,定定地看向苏念卿,“到是小瞧你了,废了不少功夫吧!” 苏念卿不语,前世的种种又出现在脑海中,账目不对,墨萧说她无能,那眼神里的轻视,至今她都忘不了,不过现在做这一切,她只是不想让自己吃亏罢了,至于他怎样看,都不重要了。 这时何婆子来了,双手拖着入账本,跪在墨萧面前,这次墨萧没有推脱,接过账本翻阅起来。 片刻后轻声呢喃,“这几处庄园收成这么少吗?” “可是庄园的佃户苦不堪言,几乎食不果腹,今年的年岁王爷看如何?” 苏念卿适时地开口,这些是前世出现的种种。 墨萧合上账本,“今年风调雨顺,处处庄稼大丰收。” 苏念卿却不说话了,她提醒至此,以墨萧的聪明他想不到吗? 苏念卿微微屈膝,“王爷,苏念卿先告退。” 一切都很明了,她不必再留下了,以墨萧的性子他定要查清楚一切,她何不趁机抽身? 第九章 感染风寒 墨萧刚才想着苏念卿做这一切定然是为了引起他的注意,可现在她却要离开,这又是为何? 可还不等他开口,苏念卿已到了门外,那背影有些单薄。 苏念卿回到后院,折腾了一上午,秋日午后的太阳总是那么和蔼可亲,苏念卿在躺椅上躺下,准备好好晒晒太阳。 “小姐……” 这时玉竹欲言又止。 苏念卿闭着眼睛,“你想说什么?” “玉竹不明白,小姐今日的举动让王爷另眼相看,你为何又突然离开故意惹恼王爷?小姐那样深爱王爷的。”前几天使小性子到也罢了,可如今怎么还是如此? 苏念卿深叹一声,“玉竹,有些事你不明白。”墨萧,她爱不起,死过一次怎能再让自己痛一次? 想着想着苏念卿竟睡着了。 一睡就睡到了下午,一阵凉意传来,苏念卿才醒了。 坐起身来,身上的薄毯滑落到了地上,苏念卿感觉浑身上下都带着凉意,鼻子一酸,顿时打了几个喷嚏。 “玉竹快拿姜汤来,啊嚏……”一个喷嚏下来,面红耳赤,鼻子很不舒服。 苏念卿急忙跑回屋里,把被子披在身上,本就怕冷的她,身上更是传来刺骨的凉意。 这时墨萧来了。 见门敞开着便进来了,发现主仆两个都不在,正要开口问,屋里传来喷嚏声,“阿嚏……” 墨萧走进去发现苏念卿裹着被子坐在床上,瑟瑟发抖,走近看时一把鼻涕一把泪,十分难受的样子。 墨萧皱眉,“这是怎么了?”早上还生龙活虎的,突然像个病猫一样楚楚可怜。 “贪恋秋阳,睡着了,一觉醒来染了风寒。”苏念卿说话声带着鼻音,此时觉得头重脚轻,有些昏昏沉沉的。 墨萧看她不像装的,伸手探了探她的额头,“好烫!你发着热,快躺下。” 这是墨萧对她温柔的样子了。 苏念卿哆嗦成一团,动也不愿动。 玉竹这才端着姜汤过来,见墨萧在,急忙行礼。 墨萧一摆手,“快去照顾王妃。” 自己便在一旁坐下了。 玉竹喂苏念卿喝下姜汤,又服侍她躺下。 喝完姜汤总算是有些暖和了,苏念卿其实很害怕风寒,前世便是因为风寒而死的,那种浑身像是坠入冰窖的感觉,她害怕。 “可要请御医来?” 这时墨萧才淡然开口。 苏念卿沉默了一会儿,若是换做他心爱的公主,他还会这样问吗?定然早就忙上忙下请来一堆御医了吧! 见苏念卿不回答,墨萧对邵淳吩咐道:“去请御医来。” 说完便拿出三本账本,“本王都查清楚了,王妃请过目。” 呵,难怪呢,原来他是送账本来的,看她病成这样也不愿意多等一会儿。 “放那吧!管家的事我接下了。”苏念卿看也不看他小声说道。 “王妃不查了吗?”早上不是不依不饶的,现在竟这般肯定。 “王爷查了便是。”墨萧亲自交给她的,日后若有什么差池也怪不到她头上去了。 墨萧二话不说放下账本便离开了,连一句关切的话也没留下,这就是苏念卿前世誓死要嫁的人。 御医匆匆忙忙赶来,开了药方便走了,风寒也不是什么大病休息两日便好了。 随后而来的还有墨容。 “念儿!” 熟悉的声音传来,苏念卿从床上坐起,“三哥哥!” 墨容走到床边,“听说你病了,便赶来看看,哪里不舒服?” 苏念卿满脸都是笑容,“没事的,感染风寒罢了,没什么大不了的。”这个墨容对她如亲哥哥一般,前世哥哥便有把她嫁给墨容的想法,可惜她自己不想。 墨容一脸关切,颇有些慌乱,“那就好,你好生照顾自己,秋凉了,你本就怕冷的。” 他知道她的爱好,也知道她怕什么。 书房里。 墨萧一边写着什么,一边问道:“御医走了吗?” 邵淳恭敬地答,“走了,不过……” 墨萧头也不抬,“不过什么?” 邵淳知道王爷与墨容的关系一向不是很好,所以此时小心翼翼地道:“垠王来了。” 墨萧手中的笔顿了一下,一大滴墨滴落纸上,随即在宣纸上晕染开来。 邵淳压低了声音,“垠王在后院。” 墨萧熟练地将那染了墨的宣纸揉捏成团,丢到地上,“你下去吧!” 虽然他们从小一起长大,可是苏念卿得个风寒而已,他至于跑得这样勤吗? 可是墨萧忘了,他对那个与他一起长大的女子不也是这般吗?那日她失足落水,不过是一个膝盖深的浅滩而已,他让御医跪了一屋子,自己在外面守了一整夜。也是那时起,皇上便开始提防他了。 天已渐黑,墨萧走到后院,他想看看他的皇兄与自己的王妃到底是何种情谊。 屋里已掌了灯,房门却敞开着,墨萧在门外停住脚步。 “三哥哥何苦巴巴地跑来,念儿只是感染风寒而已,不碍事的。”这里是王府,他们如今的身份是弟媳与大伯哥,总是要避嫌的。 苏念卿的声音传出来,少了与墨萧的那种刻意的客气,充满自然。 “你那身体我知道,可是虚弱得紧,你忘了那次感了风寒险些失声的事了?” 墨容平时说话一副冷冰冰的样子,今日的温柔,墨萧从未见过。 苏念卿顿时掩嘴笑道:“还不是三哥哥你,你骗我说下雨的时候天上有雨仙子。” 墨容也笑了,“所以我的傻念儿就在雨中站了一下午。” 屋里传出银铃般的笑声,墨萧觉得这一刻是他多余了,转身便离开。 墨容来看她,苏念卿顿时心情大好,觉得身上也轻松了,可是有些话,她还是要说的。 “三哥哥,以后有事你直接让人来通传一声就好了,这王府,你……”你来不方便。 最后这句话她终是不忍说出口,墨萧和太子争夺储君之位,墨容的外祖父是富可敌国的商人,他又是柳家唯一的后人,所以两方势力都在拉拢他,所以墨容来王府是极其危险的,若被太子误以为他站在了墨萧这边,必定除之而后快。 墨容自然是不知道苏念卿的打算,“念儿,我们之间不过是兄妹关系,誉王他若误会,我与他解释就是了。” “没有,他怎会误会,三哥哥多虑了,只是皇家注重颜面,我怕……” 墨容顿时笑开,“念儿何时也成了世俗的人了,开始关心这些来?” 墨容是个什么都不在乎也不关心的人,就算苏念卿告诉他她的担心,他也不会放在心上。 苏念卿也只是笑笑,心想以后自己注意与他的距离便好了。 第十章 墨玉簪子 当天夜里苏念卿又反复发热几次,折腾得到了三更才睡着。可天才亮时墨萧便派人来请了。 “王爷请王妃过去,亲自交付王妃管家权。” 周婆子把亲自交付两个字咬得极重。昨日就是因为她,王爷查出了逢英少爷利用府中闲银放水钱一事,害她白白损失了好几百两。 玉竹打开门,“王妃病了,去不了。” “王爷说天塌下来也要去的。”周婆子今天极有底气,王爷确实也是这样说的,昨日她可是亲眼所见王爷对王妃的厌恶。 “可是王妃去不了……” 玉竹还在努力争辩,苏念卿打断她的话,“玉竹,来替我更衣。周妈你去告诉王爷,我马上就到。” 苏念卿的声音有些酥软,此时还感觉头重脚轻,全身都是细汗。 玉竹嘟囔着嘴,一边替她梳洗,一边埋怨,“王爷也真是的,明知小姐病了,还……” “大胆,怎能随意议论王爷。”苏念卿的语气比平时严厉不少。 这小丫头前世陪着她,一直到她病死在路上,她死后应该过得很凄苦,今生一定要好好对她才行,她脾气冲,谁都不放在眼里,要让她改掉这毛病才行。 苏念卿梳洗完毕,迎着秋日的第一缕阳光来到大厅。 墨萧已经等在那里了,听闻苏念卿来了,只抬眸看了一眼连一句关心的话也没有,“王妃来了,我们开始,本王还赶着早朝呢!”也没有让苏念卿坐的意思。 苏念卿只点头微笑,脸色白得厉害,只一日便眼窝深陷,看上去憔悴不已。 可墨萧半点怜惜也没有,连一句问候都不曾,只阴着脸坐在一旁。 那奶妈总算是现身了,一身肥肉,显得很富态,穿着也极其讲究,绫罗锦缎一样不少,金银首饰也是一应俱全,看苏念卿的眼神透着一股说不上来的奇怪。 交代完一切墨萧起身离开。 “王爷等等!” 苏念卿有气无力的声音在墨萧身后响起。 墨萧回头,“何事?” “王爷以后一切用度也该报备一声,若要现银也应提前同我商量。” 墨萧回头,“你说什么?”他自己的王府,自己的俸禄,怎么花还要同她商量吗?墨萧嘴角挂着不屑的笑容,“苏念卿,你当自己是什么人了?” 丫鬟小厮们一阵窃窃私语,王爷用银子需得同王妃商量,这可是头一次听说。 “王爷,这是苏念卿的请求,王爷若不答应,苏念卿接不了这管家的差事。” 苏念卿的脸色越来越白,彻骨的凉意又传到身上,本就没好,在这吹了一早上的风,更是雪上加霜了。 墨萧转身走到苏念卿身旁,额头上青筋暴起,眼神里的怒气像是要将她吞噬,“苏念卿,本王可怜你而已,你别拿着鸡毛当令箭。”他不过可怜他罢了,因为利用她而误了她。 “请王爷体恤。” 苏念卿声音微小,一口一个请,可实际上不见半分退让之意。她又如何不知墨萧是可怜她?给她管家的权利,给她一切自由,唯独,他的心里没有她。 墨萧握紧拳头,苏念卿就那样看着他,眼睛都没有眨一下。墨萧缩回手,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好!依你!” 说完便一甩长袍,扬长而去。 墨萧的身影消失在转角处,苏念卿腿脚一软,直直地摔倒下去。 “小姐。” “王妃!” 早就为她捏一把汗的众人手忙脚乱。 墨萧走出王府,并没有像往日一样乘坐马车,直接飞身上马,马蹄的“嘚嘚”声,回荡在青石板处。 一路想着:她在皇兄面前一副要死的样子,今日竟一句软话都没有,欲擒故纵也是时候了。“苏念卿,你还是苏念卿吗?” 墨容差了一众御医前来,各类名贵药材更是如流水一样往王府送,直到第三日苏念卿的身子才算轻松了些。 立秋过后天气越发凉了,早晚苏念卿怀里开始抱着手炉。 墨萧一下早朝就来了,苏念卿这几日睡到日上三竿才起,这时还在梳妆。 墨萧身后跟着两个婆子,两个丫鬟,丫鬟手上端着首饰。 这可把玉竹高兴坏了,王爷带了赏赐来看小姐,在她眼里有赏赐便是最大的荣誉了。 苏念卿并未起身,装作不曾看见他一样,继续梳着齐腰的直发,他曾说过女子长发是最美的,所以她便再未剪过头发。 “王妃可是要出门?” 墨萧冷冷地开口,玉竹早已端来了热茶,正冒着白烟。 “病了这几日,想出去走走。” “正好,本王带来了这些,王妃挑几件喜欢的,或者都留下。”这些金银首饰俗里俗气,他其实不喜欢。“你们替王妃梳个发髻,王妃初来京都,还不知王妃该梳何种发髻。” 苏念卿这些日子都梳着那未出阁女子的发式,他看得极其窝火,王府的面子还是要顾的。 两个婆子前后开始替苏念卿梳头,不多一会,一个高高的发髻便梳好了。 墨萧看着苏念卿的发髻,满意地起身打算离开。 苏念卿起身,屈膝行礼,“墨萧,苏念卿谢谢你。” 这一次她没有叫他王爷。 看着那头上满头的黄金发饰,苏念卿感觉膈应得慌,伸手便全数取下,又从那盘里捡出一个墨玉发簪插上。 这发簪是墨萧的母妃留下的,说要留给儿媳,前世墨萧也是差人送来给了苏念卿。这么重要的东西她该高兴吗?苏念卿摇摇头,他只是送给王妃而已,即使这人是张念卿或是李念卿,只要是王妃,他都会送。 街上繁华依旧,只是风吹来多了几分凉意,一向怕冷的她,这风像是吹进了骨子里。 “小姐,我们要去哪里?”玉竹巴巴地跟在身后。 “去玉福楼。” 前世就是今日哥哥在玉福楼遇到了木初迎,木初迎似乎对哥哥有好感,那时她还撮合过他们。现在看来木初迎可能是刻意接近哥哥,想从他那里得到墨萧的消息。 这事,怎么也得给她搅黄了。 到了玉福楼楼下,苏念卿一眼便看到了苏延泽的马车,于是提起裙摆,快速到了楼上。与苏延泽同坐的还有墨容,好在木初迎此时不在。 “哥,三哥哥。” 苏念卿径直走进去,二人抬头看时,眼里同时闪过一丝喜悦。 “念儿,你怎么来了?”苏延泽还是那样,总是一副严肃的样子,所有的关心都藏在心里。 第十一章 再遇他 苏念卿坐下,等着即将出现的木初迎。 苏延泽话很少,只一杯一杯地和墨容喝着酒。苏念卿记得前世他总问苏念卿王府习不习惯,墨萧对她好不好,可如今他一句都没问。到是墨容一副关切的样子,总是很忧心苏念卿的生活。 此时从楼上下来一位公子,身着白衣,潇洒不羁的样子。他时常出入这里,店家对他很熟悉,替他安排了靠窗的包厢。 他派了许多人寻找那天同他抢枣泥酥的女子,可她像是无故消失一般,没有办法她的消息。 包厢里苏念卿谈到小时候的趣事,三人开怀大笑,在他们面前,苏念卿再也不用装出那副冷傲的样子来。 听到声音正在上楼的楚沉脚步微顿,这笑声好惬意温暖。 “公子这边请!” 小二出言打断了楚沉的思路,楚沉不动声色地往窗边走去。 苏念卿几人吃完酒菜,可木初迎一直没有来,苏念卿心里暗暗窃喜,“哥,三哥哥,我们走吧。” 苏延泽和墨容上前,苏念卿跟在后面,刚下到大堂,只听“哎哟”一声。苏念卿抬眼望时,木初迎已经撞进了苏延泽怀里。 苏念卿长吸一口气:该来的总会来的。只是现在的木初迎似乎比前世的木初迎更有心机了。 木初迎急忙退后几步,“公子对不起,对不起!”脸颊已经红到了耳畔。 苏延泽微微颔首,“在下走得急了,姑娘没事吧!” 前世木初迎与苏念卿虽走得近,苏延泽却是不认识她的。 苏念卿从墨容身后出来,嘴角挂着笑容,眼神紧紧盯着木初迎,等待着她接下来的话。 木初迎转眼看向苏念卿,故作惊讶,“阿卿也在。”她一直叫得如此亲密。 苏念卿颔首,露出礼貌生疏的笑容,“初迎!” 她本想称她木小姐的,可是转念一想,只要木初迎不为难她,不伤害她的家人,一切她都不在乎了,喜欢墨萧,是前世的事情。 木初迎似乎也察觉到了苏念卿眼里的生疏,只是她似乎看不透苏念卿了,“阿卿,这是……” 苏念卿微微一笑,大方地走到苏延泽身旁,伸手挽着他的手臂,“这是我哥哥!” 苏延泽宠溺地看着苏念卿,满眼都是心疼。木初迎更加嫉妒了,她没有兄弟姐妹,只她一人,虽然受尽荣宠,可她一直想要的就是兄长这样的宠爱。 木初迎脸上露出愁容,低头看着脚,“刚才似乎是崴了脚……”声如蚊蝇,让人无尽心疼。说完可怜巴巴地看着苏延泽。 木初迎身边一个人都没有,苏延泽撞了人家,不可能丢下她一人吧! 苏延泽正欲开口,苏念卿伸手扶着木初迎的手臂,“我送你回府吧,反正今日也没其他事。” 木初迎有些失落,她算定苏念卿不会出现才来的,不曾想苏延泽却走过来,“我送木小姐回府吧!荣幸之至。” 这是苏念卿没有想到过的,苏延泽一向寡言少语,从来不会这般献殷勤,今日的确是有些奇怪,像是一切都了然于胸。 看着两人远去,苏念卿总觉得心乱如麻,朝着苏延泽远去的方向站了许久。 “念儿!”终是墨容出言唤回苏念卿的思绪。“你有委屈,不妨说出来。”他总觉得大婚后的苏念卿忧伤了许多,见过她两次总会像现在这般看着某处出神。 苏念卿扭头对着墨容,“三哥哥多虑了,念儿好着呢!”前世墨容便一直担心着她,后来又因为那件事受伤,最后落得个凄惨的下场,比她还先走了一步。 两人一起走出来,秋日的太阳总是带给人无限温暖,苏念卿为了不让哥哥担心她的身体,所以今日穿得单薄了些,其实刚才她已冷得面色微变。 楼上品着茶的楚沉总觉得心神不宁,似是有事发生,此时正无意地看着窗外,玉福楼的这间雅间可以看到大半条街景。 街上那抹鹅黄色的身影突然便撞进楚沉的眸,楚沉嘴边的茶杯掉到地上发出闷响,杯子滚了几圈不知所踪。楚沉起身直直地从窗里飞出去,她如同消失一般,自那日后整个京都都不见她的影子。 楚沉的突然出现,墨容立即将苏念卿护在身后,起初楚沉只是觉得那身影像她,这才发现果真是她。 “当真是你啊,野丫头。”在他心里,苏念卿是他见过最野蛮的女子了。 苏念卿也看清了来人,于是从墨容身后走出来,“是你,手下败将。” 两句话都那么阴阳怪气,墨容一脸疑问,记忆中苏念卿并不认识这样的人。 楚沉看了一眼墨容,“俊是俊,可惜有股病秧子气。”墨容自小身体就不好,跟着苏延泽练武,身体好了些,可身体还是弱。“夜丫头,这就是你那瞎了眼的夫君?” 苏念卿素颜出门,未施粉黛,一眼看上去,确然算不得出色的。 “你瞎说,这是我三哥哥。”苏念卿红了脸,对这个不速之客确实提不起喜欢,拉着墨容就要离开。 墨容却是有些窃喜,夫君?是指他吗? 楚沉上前拦住,一脸戏谑,嘴角上扬,一抹笑意呈现在脸上,“你抢了我的枣泥酥,怎么补偿我?” 苏念卿却火了,这人至于吗,一袋枣泥酥这么久了还记着,“是你自己技不如人,抢了便抢了。”说着伸手从怀里掏出一锭银子,“本姑娘给你银子便是,算是买你的枣泥酥。”说话间银子已经到了楚沉手上,动作干净利落,没有半分犹豫,楚沉只呆呆得看着苏念卿。 墨容转身拉着苏念卿的手,“念儿,我们走。” 苏念卿和墨容大步上前,转眼便上了马车。 楚沉手里还握着那锭银子,似乎还透着微热,看着远去的马车嘴角再次上扬,“念儿!”名字温柔,人却那样野蛮。 皇帝出巡已经回来几日了,今日特意让太监传了口谕,墨萧携新王妃进宫请安。墨萧回到王府,苏念卿却不在,正在书房处理着今天的琐事,侍卫来传王妃回府了。 墨萧有种隐隐的不安,果然远远地便看到墨容同苏念卿站在王府门口。 “昨日刚得了件狐裘,明日我让人送来,做成披风你披着。”墨容说得轻松,实际那狐裘他花了几千两银子从西域商人那里买来的,为此还得罪了太子。 “三哥哥你留着便是了,如今我在王府要什么好的没有?” 苏念卿又怎会不知那狐裘的来处,前世便因这狐裘之名,太子处处针对他,最后送了命。 正在二人说话间墨萧阴着脸走了过来,“皇兄到是清闲。” 眼神紧盯着苏念卿,像是有火在烧,“王妃别忘了自己的身份,丢了王府的面子。” 第十二章 我们和离可好 苏念卿嗤之以鼻,“王爷这是要出门还是刻意来寻我?” 这话倒是转移了墨萧的注意,“苏念卿,你以为你是谁?你也值得本王来寻?” 苏念卿又怎会不知,前世她为了替墨萧采来止咳的药,误入充满瘴气的林子,一天一夜未归,墨萧竟也不知。最后还是墨容把她寻了回来,她的生死墨萧何时在意过! 墨容跃上马车,他深知墨萧的想法,可是当看到他俩在一起的时候,心里的酸涩之感油然而生。 看着墨容离开,苏念卿再次看着墨萧,嘴角上扬,两个好看的梨涡出现在脸上,笑意却未深达眼底,“王爷有什么体己话不妨回府说与我听。” 墨萧一甩长袍转身,眼角的余光也未看苏念卿一眼,走两步又站定转身,“明日进宫请安,你去准备一下。” 原来是因为这事,算算日子,确实也到了进宫的时候,苏念卿顿时握紧双手,进宫这一次,发生了好多事,前世她险些丢了命。 苏念卿想到了好多前世的事,心情沉重了些也未与墨萧说话。只是奇怪墨萧竟然一直跟着她到了后院。 “王爷进去吗?” 屋内的一股暖意传来,墨萧往里看时,里面已经烧着碳火,玉竹已经把一个手炉递到了苏念卿手里。 墨萧顺眼望去,苏念卿双手已通红,这不过秋天她就已冷成这般模样,寒冬她还怎么过?突然胸口一阵剧痛,脑海中出现一片白皑皑的雪。 “王爷!” 看墨萧脸色不对,苏念卿轻唤一声。 墨萧这才抬眸看着苏念卿,“你很怕冷?” 苏念卿点头,“出生在雪地里,可能那时便染了寒毒,自小便怕冷。” “哦!” 墨萧没有多言,转身便要离开。 苏念卿自嘲一笑,转身回了屋里,她怎会与他说这些?不过转眼功夫他就会忘,说了又能如何?墨萧是没错的,只是因为不爱她而已。 第二日苏念卿起了个早,对镜理红妆,青丝挽成发髻,身着宫服,第一次她以誉王妃的身份同他一起出入皇宫。 墨萧也一早便在门口等着了,今日他不用早朝,带着苏念卿挨个向主子们问安便好。 门缓缓打开,苏念卿顶着王妃的凤冠出来,长长的宫服拖拽在地上,苏念卿双手握在身前,身姿维雅,朱唇轻点,峨眉皓齿,竟有几分我见犹怜之姿。 墨萧注目良久,再一次因为她乱了心绪。 苏念卿大方向前,“王爷久等了。”心里再无半分波澜,他要的不就是这样的相敬如宾吗? 墨萧转身朝着大门走去,脚步没有半分犹豫。 他留给她的只是背影,永远都是,前世她盼着那个背影直到死,那感觉太痛了,痛到骨子里,今生想起来也依旧痛。 两人坐在马车里,墨萧只看着外面,目无聚焦,似乎有心事,终是没有开口,直到到了宫门口,马车停了下来。 苏念卿记得,前世它便叮嘱他在皇上面前谨言慎行,莫要多说,她便一句也不敢多言,所以此时苏念卿只等着他开口。 可半响墨萧也没有做声,拍拍长袍便要起身。 “墨萧,你没有话叮嘱我吗?” 苏念卿终是忍不住开口,他既是利用她,何必此时这般犹豫?他该告诉她坚守王妃的本分,切莫丢了王府颜面,在皇帝面前要摆出王妃该有的姿态。前世他便这般娓娓道来,其实只不过是让她与他演一出夫唱妇随的戏,掩饰他的狼子野心罢了。 而这些,前世的苏念卿都不懂。 墨萧重新坐回马车里,抬眸看着苏念卿,半响才开口,“父皇面前谨记自己的身份,莫要多言……” 呵呵,果然和前世一般无二,不管再过几世,也改变不了被利用的事实,唯一不一样的是,苏念卿不会再对他有何幻想了。 苏念卿抬眸注视着墨萧,难得的认真,一字一句地开口,“墨萧,我知道你要什么,从今以后无论在父皇面前还是太子面前,我都依着你,哥哥那边,我也会尽情言语。”说到此便盯着墨萧。 墨萧心里无比震惊,她到底知道些什么?可脸上加倍克制不表露出来,“你想说什么?” “墨萧,我只要哥哥安好!事成之后,你接回韶宁公主,我们和离,可好?” 苏念卿满脸期待,三月以来,第一次这般认真地与墨萧对话。 “苏念卿,你到底是谁?” 墨萧终是问出了这一句,他心里,苏念卿是个蠢的,怎会说出这翻话来?她和离,她怎会如此认真地说出和离? 苏念卿唇角勾出一个浅笑,未及眼底,她是谁啊?深爱他至死的苏念卿。 二人便再无话,直到引路的公公前来。兜兜转转,墨萧带着苏念卿给主子们挨个请安。到皇帝寝宫时,已是午时。 苏念卿饿得头昏眼花,刚才各宫都有点心,可她不敢吃,只象征性地尝上一口。此时苏念卿正挽着墨萧的手臂,在宫里“招摇”。 “墨萧,一会儿父皇传膳,你可否陪我多吃点?” 苏念卿突然说出这样一句无厘头的话,墨萧眉头微皱,“你饿了?” 苏念卿点头,“饿,堂堂王妃落到挨饿的地步,怕也只有我苏念卿了吧!” 墨萧的嘴角不自觉地上扬,苏念卿这句话,他感觉无比自然,就像他们此时是真的恩爱一样。 “再忍忍,我们就回王府。” 我们二字深深印进苏念卿心里,他从未说过这两个字,前世,一次也没有。 “也许我们回不去。”苏念卿抬眸看着墨萧的侧脸,手不自觉地紧了紧,前世的惊心动魄仿佛还在眼前。“一会儿父皇会留我们下来,晚上,无论如何,你都不能离开我。” 墨萧停住脚步,眼神紧盯着苏念卿,可终是没有在她眼里看到过半点玩笑之意,“苏念卿你想说什么?” 苏念卿的话他是不信的,娶她的一部分原因是因为她蠢,好控制而已。 苏念卿再次看着墨萧笑了,笑得别有深意。“墨萧,你若不信,一会儿进去,父皇一定会支开你,留我单独说话,是与不是马上便知。” “……” 墨萧竟无言以对,仿佛一切她都早就知晓。 “若一切都如我所说,我帮你,我的条件永远不变。”苏念卿说完主动挽着墨萧的手臂,两人笑着走进皇帝寝宫。 第十三章 你想吃的我都买给你 墨萧主动牵起了苏念卿的手,紧紧牵着,捏得她生疼。苏念卿知道他不过是在皇帝面前做戏而已,皇帝多疑,怀疑他娶她的目的是为了苏延泽手上的兵权。 打消皇帝心里的念头唯一的方法,只有在皇帝面前表现出足够爱苏念卿。 “墨萧你弄疼我了。”苏念卿挣脱两下,仍然脱离不了他的钳制,声音都带着哭腔。他的力量太大,像是手上带了镣铐一样疼。 想起他的目的就觉得恶心至极,利用她也利用得理所当然,反倒是觉得是她欠了他一样,难道因为爱他,就犯了所有错吗? 墨萧装作没有听见,手上的力度一点都没松懈,转眼便到了外庭,苏念卿眼泪在眼里打转,眨了几次眼硬生生憋回去了。 皇帝在处理事务,见二人进去,皇帝放下笔,看也不看墨萧,上下打量着苏念卿。他那双眸子太深邃了,即使经历过一世,苏念卿仍然觉得可怕,所以低下头去。 皇帝的眼睛放在了二人牵着的手上,眼神似有深意地看着。 墨萧拉扯一下苏念卿,两人急忙跪下行了大礼。 “儿臣参见父皇。” 异口同声,似是曾经。 那个与墨萧并称父皇的人,终不是她。 墨萧再叩首,“儿臣携新妇拜见父皇。” 苏念卿学着墨萧的样子,“儿臣苏念卿,拜见父皇,愿父皇龙体康健,国泰民安。” 墨萧用余光瞥了一眼苏念卿,来的时候就让她不要说话的,刚才在宫门口苏念卿所说的话他也是一句不信。 皇帝上下打量了一眼苏念卿,眼神似有深意地落到墨萧身上,只是半晌也没开口,任由两人跪着。 常听苏延泽提起,皇帝心思缜密,又多疑,臣子们诚惶诚恐。只是此时苏念卿不知道,皇帝看到她第一眼的时候心里就肯定了自己的想法,因为她和韶宁公主,实在太像了。 所以皇帝怀疑墨萧娶苏念卿是为了苏延泽手上的兵权。他虽已封王,却还惦记着皇位,得到皇位便能接回韶宁。他娶了一个长相与韶宁相像的人,那他心里一定还放不下,所以皇帝无法相信墨萧。 苏念卿也不敢抬头,前世就是这样跪了半天,直到腿脚发麻。 “起来吧!自家人在一起,哪来那么多礼节。”半晌皇帝才缓缓开口。 苏念卿起身,只感觉气血上涌,顿时眼前一黑,整个人便朝前栽倒下去。只是手心突然传来温暖,肩上多了一只温柔的大手。 是墨萧扶住了她。 苏念卿回头看着墨萧,眼里满是疑问,上次看着她摔在他面前他也没有伸手扶她,今天为了掩饰,他还真是什么都愿意做的,越是知道得多,心里越是觉得恶心至极。 皇帝同两人闲话一番,并未多问,只是眼神自始至终一直看着苏念卿的脸,看得苏念卿后背发凉。 “听苏爱卿说起,你一出生父母便仙去了。” 苏念卿点头,“回父皇,儿臣一出生父母便仙去了,是哥哥将儿臣一手带大。” 不知何时起,那声“父皇”便叫得如此顺口了。皇帝点头,才意味深长地开口,“日后当好好报答哥哥才是。” 苏念卿从未有任何时候像现在这样乖巧懂事,拱手行礼,“儿臣当铭记于心。” 墨萧开始觉得不安,知父莫若子,皇帝今日的表现让墨萧觉得有些不安了。 皇帝眼神终于从苏念卿身上移开,有意又似无意地摆弄着着上的茶杯,“萧儿待你可还好?” 该来的总会来,墨萧听到这话的时候,心里顿时惊了一下,浑身的神经都绷得紧紧的,生怕苏念卿乱说。 苏念卿回头看了一眼墨萧,眼里的情绪复杂,前世的种种又浮现在眼前,他利用她,一次又一次,直到她死在路上…… 苏念卿走神了,眼神涣散,目无聚焦。 墨萧急得手心里全是汗水,只要苏念卿乱说一句,他就全盘皆输。 苏念卿依旧注视着墨萧,又似透过他看另外一个人,眼神空洞,让人猜不透。墨萧莫名慌了。 苏念卿的眼里微微泛起一层薄雾,那些遥远的事,总是令人伤感,前世她就是在悲伤中度过一世,只是此刻,她知道该如何回答。 半晌苏念卿将眼神从墨萧身上离开,伸手挽起了衣袖,露出那只镯子,“回父皇,王爷待儿臣极好,像这样上好的礼物家里都快堆不下了。”这句话,一点不假,墨萧为了掩人耳目,装出一副爱她的样子,确实送了它许多礼物。 皇帝一眼便认出那只镯子,那是墨萧生母生前最珍视的东西。连这镯子都给了她,难道真是他想错了? 可皇帝多疑,怎会因为一只手镯就轻易相信墨萧,镯子终究是死物,那南霖国的才是活物。 半晌老皇帝懒散地翻起一本书,犀利的眼神看向墨萧,“萧儿,你去太后宫里帮朕取些玉露膏来。” 墨萧本已放松的神经又重新紧绷起来,皇帝是为了支开他单独同苏念卿有话要说,瞬间胸口像是被东西堵了。 方才苏念卿说的话应验了,皇帝会单独留下苏念卿,那她真的会帮他吗?墨萧似是忘了,他从未想过有朝一日会如此害怕苏念卿不帮他,当初娶她不过是因为她哥哥的兵权而已。 苏念卿转头看着墨萧,俏皮一笑,“夫君辛苦了。”话语带着撒娇的味道,听在墨萧耳朵里却是如针刺一般,因为他懂,苏念卿此刻是在威胁他。 墨萧起身恭敬地行礼,“是!”说罢又转眸看着苏念卿,“一会儿我带你去买枣泥酥,你想吃的,我都买给你。” 这话只有苏念卿懂,墨萧妥协了,言外之意只要苏念卿帮他,他什么都答应。 苏念卿的心口闪过一丝疼痛,为了那个她,他果真是什么都愿意的,何时他为她做过半分这样的妥协? 只留苏念卿与老皇帝在里面,房间异常安静,苏念卿只等着老皇帝开口。 “苏念卿,你小名叫念儿?”老皇帝没有直奔主题,而是问了这样一句无关紧要的话。 苏念卿把头垂得很低,“回父皇,念儿是哥哥起的,想念父母之意。”可是心里怎么也不明白,皇帝为何会知道她的小名。 “你大婚前一日,你哥哥曾来求过朕。”说完便好奇地打量着苏念卿,似是要从她身上看出什么来? 苏念卿的心里乱了,大婚前一日,是前世还是今生?哥哥来找皇上,是为了什么? “你哥哥说念儿心思愚钝,不益嫁入皇家,配不上誉王。”皇帝眼里没有半分情绪,让人无法揣度他的心思。 苏念卿也未抬头,只是手有些发抖,前世接到圣旨哥哥也反对,可据他所知哥哥并未找过皇帝,可皇帝说的又是因何? 第十四章 别人的影子 皇帝再未开口,只等着苏念卿的话,房间又变得安静起来。 苏念卿仿佛听到了自己的心跳声,半晌才压低声音道:“儿臣从未与哥哥分开,想来是哥哥舍不得儿臣,日后定然同夫君一起常回去探望哥哥。” “可是萧儿未必愿意,回门之日他不是没有同你回去吗?” 老皇帝轻言细语,每一个字却都掷地有声。 那时他并未在京都,他又如何得知墨萧没有同她回门的? 突然苏念卿心里一凉,脸上似是起了一脸鸡皮疙瘩一样膈应,一个念头出现在脑海中,墨萧大婚,皇帝没有在京都,他一定是在试探墨萧,一来看他的野心,二来看他的势力,若是墨萧势力已经足够强大,那大婚之时墨萧就会采取行动。 苏念卿身体莫名有些颤抖,可又不能表现出来,此时正想着如何回应刚才老皇帝说的话。 片刻后苏念卿努力从嘴角挤出一个笑容,“那日是儿臣不要他陪的,皇家没有回门的规矩,儿臣深爱王爷,怕他失了皇家颜面,落人口实。” 苏念卿的语气装作平静。 也因为这句话,皇帝的疑心更重了,本以为苏念卿当真是愚笨的,可这样看来他们是否早就串通一气了? 皇帝深叹一声,眼神从苏念卿身上移开,继续看着手里从未翻动过的书籍。 “你可知萧儿因何娶你?” 就因为苏念卿刚才的那句话,皇帝使出了最终的试探。 事已至此,苏念卿也算是明白了,想着自己聪明,可是她直接把自己塞进了死胡同,这样一来皇帝必然把她和墨萧都当成对手,那苏家? 半晌苏念卿抬起头,直视老皇帝,眼中毫无半点惧色,她已活过一世,还怕什么?“王爷深爱念儿。” 可下瞬,老皇帝的话让苏念卿彻底坠入冰窖。 只见老皇帝放下手中的书,嘴角挂着一丝笑意,看着苏念卿一字一句地开口,“因为你长得像朕的女儿,宁儿。” 苏念卿的神经终是没有绷住,猛然抬头,不可置信地看向老皇帝,“韶宁公主?” 没有人曾告诉过她她长得像韶宁,脑海中突然出现墨萧说的话,墨萧说娶她是因着她那张脸。 此刻苏念卿才算明白了墨萧那句话的意思。 原来她是别人的一个影子。 苏念卿走出皇帝寝宫时,天已抹黑了,初冬的天总是黑得晚。一出寝宫,外面刺骨的寒意便席卷而来,可苏念卿并未伸手拉衣服,只眼神呆滞地走着,连玉竹替她披上披风她也浑然不知。 墨萧一身玄色袍服站在苏念卿不远处,似乎与黑夜融为一体,见苏念卿出来便朝前走了两步。 走近才看见苏念卿脸色苍白。 “你怎么了?” 墨萧的语气不似往日冰冷,似乎透着些许关心。 苏念卿抬头看着墨萧,眼神里满满的不屑,此刻他还有必要装吗? 不知是冷还是其他的缘故,苏念卿发着抖,双脚似乎都不会走路了。 墨萧伸手揽住苏念卿,顿时一股暖意传来,苏念卿也并未推脱,两人朝宫门口走去。 苏念卿知道,他们走不出宫门,“墨萧我为了你搭上了自己,也搭上了苏家。” 声音带着哭腔,这话发自内心,前世她这样做,今生也是如此,再活一世她自然逃不过宿命。 墨萧没有做声,就那样揽着苏念卿,四处都是巡逻的士卫,到处是眼线,他的一个动作就能置自己于死地。 快到宫门口时,苏念卿突然停下,抬眸看着敞开的宫门,“一会儿无论发生什么事你都不可以离开我。”语气坚定,不容拒绝。 她说不可以,不是不要,后者是乞求,前者是命令。 墨萧没有做声,此时他真的不明白了,苏念卿,他似乎猜不透。 下一刻,一群拿着兵器的士兵顷刻间便出现在两人面前,领头的是宫里的统领,向将军。 向源一脸推笑地道:“王爷,王妃,皇上有令‘誉王新婚,让誉王带王妃留宿宫中。’” 向源说得轻言细语,手中的剑却随时准备出窍,只要墨萧动一下,随时会被万箭穿心,因为只要向源在,他身后一定藏着一支弓箭手。 墨萧冷眼看了一眼向源,嘴角勾起好看的弧度,只是这笑却未及眼底,“多谢父皇体恤,有劳向将军了。” 说着便拉着苏念卿转身朝宫里走去。他早就知道,老皇帝是不会信他的。 想到刚才苏念卿的话,墨萧心里有万般思绪,她到底是一早就知道些什么还是刚才同皇帝说了什么? 可是他讨厌苏念卿这样,明明是害怕,却不会求他,在他心里她应该求他不要离开自己不是吗?可是苏念卿说的却不是这件事。 越往里走,苏念卿心里越慌,墨萧早已松开她的手,他以为她只是害怕方才被侍卫阻拦,其实苏念卿最怕的便是接下来的一幕。 暮云宫在皇宫最里端,墨萧十二岁以前都住在那里,十二岁封了王便有了如今的誉王府。 越往里走,苏念卿的心越跳得快,虽说如今和前世有些区别,可是在大事上是丝毫不差的。前世便是在今夜,墨萧彻底与皇上决裂了,也是在今夜,苏念卿险些死在了宫里,只是为了墨萧。 去暮云宫要穿过一条长长的走廊,前世便是在这走廊上…… 苏念卿下意识地伸出手想要抓紧墨萧的衣服,此时月光格外明亮,二人的影子映在地上,墨萧双手背在身后,苏念卿伸出手,影子上看来,像是苏念卿牵着墨萧的手一样,而墨萧只顾着往前走,丝毫没有回头的意思,许是心里想着事吧,因为这宫殿里,他有太多的回忆。 苏念卿缩回手,将冰凉的双手缩回衣袖里,停下脚步。 墨萧这才转身,眉头微皱,有些不耐烦,“你要做什么?” “墨萧,若是我从小同你一起长大,你待我会不会不像如今这般?”这般刻薄。 这话苏念卿前世就想问了,可她怕墨萧生气,所以没有问,现在想来,为她生气,也是不可能的事吧,苏念卿,你是谁啊? 墨萧的眼神从苏念卿身上移开,再未看她,“同你一起长大的是三皇兄,人生没有若是。” 他这话是何意?苏念卿不明白,只低头默默念着:“没有若是。”若是她没有重生,一切又会如何?她死后墨萧是何种心情,可有心疼过她? 走廊没有灯,月光只照在两人脚上。周围静得可怕,前世便是…… 还来不及多想,前面就有人影一晃而过,该来的终是躲不过。 并不是一个人影,而是一个人,一个身着淡粉色裙裾的女子的背影。 第十五章 他终是将她抛下了 那淡粉色,墨萧再熟悉不过了,所以一向沉稳的墨萧瞬间便乱了心绪,眼睛直直地盯着那淡粉色的背影,“语儿!” “墨萧,不要!”苏念卿伸手拉着墨萧的衣袖。 墨萧却是头也不回,抬腿便要朝女子奔去,仿佛苏念卿的声音他没有听到。 “墨萧,那不是真的。”苏念卿声嘶力竭地喊,可是墨萧没有半点回应,“撕”的一声,墨萧的衣袖被苏念卿扯破了。 苏念卿还欲拉墨萧的手臂,墨萧已大步上前,走出了长廊,月光打在他身上,留下一个长长的影子。 这时不知从哪里出来一群黑衣人,黑衣人将苏念卿团团围住,手上的长剑发出令人可怕的寒光。 “墨萧救我!” 和前世一样的场景,苏念卿前世哭着向他求救,可是墨萧没有救她。 与此同时,那淡粉色的身影朝前走去,“萧哥哥!” 清脆可人的声音传到墨萧耳朵里,墨萧的眼神终是从苏念卿身上移开,“语儿!” 苏念卿此时却笑了,果然,他是不会变的,即便是一个背影,他也会奋不顾身的去追。 可是,这一切只不过是太子的试探而已,前世墨萧便是因为这次试探栽了跟头,彻底与太子一党为敌,后来举步维艰。也是这次,墨萧求了她。 墨萧追着女子越走越远,头也不回。 苏念卿也只得靠自己解决眼前的麻烦,她万万不能受伤。 苏念卿利落地解决掉一个黑衣人,这是她第一次杀人,手脚抖得几乎站不稳,小脸苍白。 慌乱中,苏念卿捡起一把剑,用哥哥曾教她的武功拼命自保,可这些人是大内高手,苏念卿哪能轻易取胜? “誉王妃竟会武功!” 有一人惊讶地开口,发出坏笑声,手中的剑带着寒风朝苏念卿快速飞来。 苏念卿被缠住,根本脱不开身,只能偏头躲过,剑风似乎从脸上呼啸而过。这一刻,苏念卿心里砰砰直跳。 苏念卿手中的剑横扫出去,一个黑衣人应声倒地,苏念卿的身上溅了鲜血,苏念卿飞起来,手中的剑舞出一个剑花,想要借着空隙逃脱,可是,她没有成功。 还是刚才没有得手的黑衣人再次提起剑飞向苏念卿,剑与剑发出刺耳的声音,两人同时落地,苏念卿右肩上带着一个血口子,血染红了肩膀一大片衣服,手!发着抖,似乎连剑也拿不稳了。 “王妃好身手,不愧是苏将军的妹妹。”这黑衣人应该是领头的,见苏念卿受伤,像是无比自豪。 苏念卿用左手捂着肩膀,血不停往外冒,地上滴了一大滩,右手更加抖得厉害,只是剑依然在手上。 “我受伤了,你们的任务完成了,可以放我走了吗?”苏念卿毫不畏惧,至今也没有吭一声。 “不,我们要请王妃回去!”黑衣人轻松地说着,手紧紧握着剑,随时要进攻。 苏念卿将剑横在身前,“你们现在不走,一会儿王爷回来,你们等着送死吧!” 可这话,一点底气也没有。 黑衣人的眼睛上下打量一眼苏念卿,笑了,“王妃,王爷会救你吗?” 可话才说完黑衣人便倒下了,嘴里吐着白沫。 苏念卿的第一反应就是墨萧回来了,心下竟有一丝莫名的惊喜。 一个白衣公子从天而降,“你也会有今天!” 苏念卿抬眸,惊喜变成惊吓。他至于吗?为一袋枣泥酥,追到宫里来,果然是不能得罪小人的。 苏念卿最擅长的便是装坚强,腰一挺,咬紧牙关,“有劳公子挂念,我好得很。”肩上的伤口疼得苏念卿几乎嘴角都在颤抖。 楚沉抬眸看了一眼前面几个黑衣人,嘴角轻笑,“多谢啊兄弟,这个女人凶得很,你们可是帮了本公子一个大忙呢!”说着看了一眼苏念卿,眼角都是笑意。 几人以为楚沉是来帮忙的,刚才还心存忌惮,颤颤巍巍不敢上前,毕竟他们的老大已经死在了地上。可是听到了楚沉的话几人又提起剑朝苏念卿走来。 苏念卿白了一眼楚沉,眼神似乎要杀掉楚沉,左手扯下宫服的一角,一头用嘴咬着,用左手拉着一头麻利地缠在肩上,血瞬间又浸出来。 苏念卿颤抖着手拿起剑,剑晃晃悠悠,苏念卿咬紧牙关,手指都捏得发白了。 一个黑衣人拿起剑飞身上前,“王妃,只能怪你命不好了。”上头交代了,一定要抓住苏念卿,若是反抗格杀勿论。 苏念卿的剑还未抬起来,那人便倒在地上,口吐白沫。 楚沉嫌弃地拍拍双手,“本公子讨厌的人何时轮到你们动手了?” 几人执剑同时上前,手有些抖,毕竟还未看清他的动作,同伴便也倒地身亡。 楚沉再次浅笑,手上动了动,几个黑衣人瞬间到底,还有一人想逃,扔了剑撒腿就跑。 苏念卿执剑飞身上前,一剑封喉。血终是顺着手臂流下来,流到剑上再滴到地上,藏青色宫服靠近伤口的地方染成了黑色。 “哐当”苏念卿手中的剑掉在了青石板上,楚沉闻声赶来,知道她撑不住了。可苏念卿任咬牙坚持,左手用力捂着伤口,脸色早已苍白如纸。 “笨女人,你求我,我便帮你。” 苏念卿看了一眼楚沉,很快又移开目光,“便是死也不会求人。” 楚沉没想到她会如此,“呵,倔驴,你的伤口很深,若不尽快医治,你的手就废了。” 苏念卿继续捂着伤口,跌跌撞撞朝刚才墨萧的方向走去,每一步都很艰难,浑身只要动一下,肩膀便会疼得窒息。 楚沉跟在她身后,他到想看看她能坚持多久。那日见她与墨容相识,今日想来找墨容问个清楚,没想到竟遇到了她。只是刚才有人唤她王妃,她是谁的王妃? 楚沉正想得入神,苏念卿踉跄两步,人险些摔倒,青石板上一路血迹映着月光,格外亮。 楚沉急忙过去扶住,苏念卿才不至于摔倒在地上。 “不用你管。”即使是这样,苏念卿仍想要挣脱楚沉的搀扶,可是无济于事。 “你会死的。” 楚沉没好气地开口,这是他见过最倔的女子。 是,她会死,前世苏念卿伤的也是肩,只是并没有现在这么严重,如今她已经做了准备,怎会伤成这样? 逃不过的终是命运,苏念卿感觉很困,马上就要睡着,可她还在等,她也不知等什么,也许是内心的那份执着吧! 终于,一个人影出现在面前,是墨萧。 第十六章 苏念卿你不要命了吗 方才在太后宫里墨萧饮了酒,酒太烈,出来时被凉风一吹,瞬间神志不清,所以才有了刚才那一幕。 墨萧第一眼看到的是楚沉怀里的苏念卿,她小脸苍白,正努力睁着双眼不让它闭上,就那样看着墨萧。 墨萧上前,“你怎么了?”语气有些急,只是丝毫未见关切之情。 苏念卿并未言语,只看着墨萧,眼泪终是忍不住,她以为她放下了,可是重活一世她还是做了一样的选择。 而墨萧并未注意面前的楚沉,许是酒未醒,许是关注点不在他身上。 楚沉看到墨萧时一脸疑问,此时见他并未看到自己,有些微怒,“你怎会在此?” 墨萧这才抬头看向楚沉,与他问了同样的话,“你怎会在此?” 苏念卿整个人靠在楚沉怀里,此时她一点力气也没有,可还是听到了两人的对话,他俩竟然认识? 墨萧从楚沉怀里拉过苏念卿,楚沉雪白的衣服染了大片血迹。苏念卿额头上瞬间冒出汗珠,疼,火辣辣的疼。 见到此情形,楚沉也猜到了大半,“她是你的王妃?” 苏念卿终是没有坚持住,闭上眼睛,昏死过去。 墨萧只得抱起苏念卿,对楚沉道:“跟我走。” 两人来到暮云宫,这里墨萧常让人打扫,虽然许久没有住过,可依然干净整洁。 墨萧将苏念卿放到床上,苏念卿眉头紧皱,墨萧心里闪过一丝内疚,毕竟苏念卿是为他受的伤。 “她伤口及深,需要缝合。”楚沉站在一旁,提醒着墨萧。 墨萧转身看着楚沉,“你救她。” “我只会用毒,你何时见我救过人?” 楚沉说得不假,他确实未曾救过人,可是墨萧却是不信的。 墨萧也不多言,只抬眸看着楚沉,“父皇若知道她受了伤,我必死,其中原委,日后告知你。”墨萧信他俩的交情。 楚沉放开抱在胸前的手,从怀里掏出一个瓷瓶抛给墨萧,这是他唯一妥协过的一次,此前就算有人死在他面前他都不会救的。 半柱香后苏念卿醒来,肩上已经包扎好了,墨萧迫不及待地上前,“可还能动?” 前世,也是如此。 苏念卿挣扎着从床上坐起来,脸色依旧苍白,额头又冒出汗珠来,感觉浑身无力。 “你把那个箱子拿来。” 墨萧顺着苏念卿的目光望去,一只陌生的箱子出现在柜子上。 墨萧满心疑问,但还是打开了箱子,里面是一套和苏念卿身上一模一样的宫服。 “你们都出去吧!” 苏念卿的语气里再无波澜,她恨今日的自己,为什么还是做了和前世一样的决定,可是有些人啊,早已刻进骨髓。 楚沉瞥了一眼苏念卿,自始至终,这个蠢女人都没有看他一眼,终是忍不住开口,“是我救了你。” 苏念卿抬眸,眼神与楚沉四目相对,“改日赔你一份枣泥酥。” 墨萧冷脸看着两人,听着两人文不对题的对话,心里有股莫名的火气,他们竟然认识吗? 墨萧拉着楚沉到了门外,压低声音冷冷地开口,“你如何识得她?” 楚沉邪魅一笑,“她竟是你的王妃,你说她是个蠢的,我看这女人可是聪明得很。”想起那天抢他枣泥酥的样子,楚沉觉得她像一只发怒的小野猫。 墨萧走近一步,终是怒了,“你与她到底是何关系?” 虽不爱她,可她是他的妻,万不能丢了皇家颜面,墨萧是这样想的。 “楚公子,你在外面怎样都可以,若你打苏念卿的主意,别怪我不顾念情谊。”第一次墨萧厉声对楚沉说话。 楚沉面无表情,“念儿,苏……”念卿。 话未说完,墨萧上前封住楚沉的衣领,“念儿也是你叫的吗?” 莫名的,墨萧心里极其不舒服。楚沉是谁?身边的女子不计其数,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 楚沉反手一拳,“名义上的王妃而已,你这么在乎给谁看?” 墨萧嘴角一阵火辣辣的疼,热热的鼻血从鼻子中流出来。 “吱呀”门从里面打开,苏念卿从里面走出来,两人立即松开手。 苏念卿重新打扮过,用胭脂盖住苍白的脸,嘴上上了口脂,看起来没刚才憔悴。 两人紧盯着苏念卿,看上去与刚入宫时无二,只是刚才历经了一场生死。 墨萧上前,“你……怎么样?” 今天发生的一切他无比震惊,心里太多的疑问。 苏念卿双手握在身前,因为左手不紧紧握着右手,右手就会不自然地垂下。 “笨女人!”楚沉白了苏念卿一眼。 两人看了一眼楚沉,默契地没有说话。 “今夜遇刺,还是……让父皇知道的好,这宫里的守卫也太差了些。” 墨萧第一次这样吞吞吐吐,因为,他说谎了。 苏念卿并未拆穿,只看着墨萧,那眼神太过复杂,墨萧竟有些想躲开她的凝视。 “走吧,再不走怕是晚了。” 苏念卿说着走上前去,没有顾墨萧。 “你不要命了吗?” 楚沉在两人身后大喊,他知道苏念卿的伤,若是伤口再裂开,她的手就真的废了。 墨萧恬不知耻地伸出手,“有什么好药都拿来。” 楚沉白了他一眼,抬眸看着苏念卿,“小野猫,你可要记着你欠我的枣泥酥。”说着便从怀里掏出一粒药丸,“要死的时候才吃。” “……” 一句好好的话不会好好说。 苏念卿接过药丸,“苏念卿欠你的一定还。” 可是她不知,她将会还不起。 两人来到皇帝寝宫,微弱的灯还亮着,皇帝的影子被烛光映在窗台上,果然他还在等着这场好戏。 二人进去,规规矩矩地行礼,“儿臣参见父皇。” 皇帝放下手里的书,头也不抬,“这么晚了,找朕何事?” 说得云淡风轻,仿佛这一切都与他无干。 墨萧抬头,“禀父皇,方才儿臣与王妃回宫时在路上遇袭。” 皇帝抬头看向墨萧,故作惊讶,“有这事,可有受伤?”复又将目光转移到苏念卿身上,“誉王妃可有受伤?” 重点还是关心苏念卿受伤没有? “回父皇,儿臣并未受伤,王爷护着儿臣,只是王爷受伤了。” 苏念卿这话回答得毫无破绽,墨萧确实是受伤了,嘴角处一大块青紫。 “是吗?萧儿。” “萧儿”两字拉得老长,似是另有所指。 “是!” 一个字掷地有声,苏念卿却鄙夷不屑,墨萧一直都是这般不要脸的。 第十七章 心尖尖上的人 “哼,皇宫竟然还有刺客。这还了得。”说着便唤来侍卫统领,“给朕查,一定要查到刺客和主谋。” 那样子威严无比,仿佛真的爱子如命。 两人终于起身坐到矮凳上,苏念卿觉得肩膀越来越疼,连同右边半个身子都是疼的。 墨萧一直在等,知父莫若子,他一定还有能将他一击击败的武器。 正在这时太监在门外禀报,“陛下,五皇子求见。” 五皇子墨亦,一直和墨萧是死对头,有计谋,心机比太子更深。他这时候来做什么? 墨亦进来故作惊讶,“四皇兄,四皇嫂也在。” 墨萧不语,只等着他接下来的动作。 皇帝看着墨亦,“亦儿来做什么?” 墨亦拱手垂眸,“方才听闻四皇兄遇到刺客,特意过来看看。” 他的消息到是灵通得很,怎的就知道了他们遇袭?他这么快就摆明与墨萧为敌,对他有何好处?除非他保证能让墨萧永远无法翻身。 而唯一的法子便是让皇帝相信,墨萧心里还有韶宁公主,墨萧娶苏念卿只是为了拉拢苏家,墨萧惦记的是皇帝的宝座。 墨亦看着苏念卿,“皇嫂,身体可还好?” 苏念卿大方地笑起来,“皇弟真是别具一格,不是应该问嫂嫂妆安吗?怎的关心起我的身体来了?” “哈哈,嫂嫂不仅人漂亮,嘴巴也是一等一的厉害,嫂嫂新婚,弟弟想讨个彩头。”说着将目光递向墨萧,“不知皇兄可愿意?” 墨萧一脸阴沉,“父皇还在这呢,有什么事,改日去誉王府。” 终于墨萧算是维护了她一回,可是苏念卿知道,他不是要护她,他要护的只有他自己,还有那心尖尖上的人。 墨萧既然搬出皇帝来,皇帝总是要表达些什么的。可皇帝只微笑着看着几人,每次,他这样微笑,总是不好的兆头。 “你向嫂嫂讨彩头到不是不可以,只是这也太过突然了些,怕他们没准备呢!” 皇帝一边说还一边看着墨萧,这一唱一和配合得恰到好处。 墨亦走到苏念卿跟前来,眼神直直地看着苏念卿,“听闻嫂嫂及擅舞艺,臣弟想请嫂嫂教教未来弟媳。” 未来弟媳?几人无不震惊,他何时有了亲事? 墨亦转身跪在皇帝面前,“禀父皇,儿臣识得一奇女子,琴琪书画样样精通,只是舞艺略差了些,不过儿臣对她一见钟情……” 墨亦滔滔不绝地说着,苏念卿简直听都不想听。 “她此时就在门外。” 不多时太监已小跑着出去请了。 苏念卿知道躲不过,看着一旁的墨萧,她要的只是她的一个态度。 墨萧伸出手握着苏念卿的左手,手指在她手心里敲了三下,他这是何意? 苏念卿却是明白的。拜托了!因为他的眼神里是不可抗拒的命令。 苏念卿一边恨着自己一边却回握墨萧。 “你不是帮他,你是为了和离,苏念卿。” 心里一遍又一遍地重复这句话。 门缓缓打开,苏念卿抬眼望去,走进来的人令她大吃一惊,因为她们相熟。 “木初迎参见皇上。” 原来是木初迎,只是她何时与墨亦勾结的?苏念卿竟不知,前世她们毫无交集的。 只要皇帝知道她受了伤,他便知墨萧一定是抛下苏念卿去追那假扮的韶宁公主了,因为派出去的人功夫都在墨萧之下。 木初迎此时已走到苏念卿面前,“有劳王妃了。” 那语气像是她们从来不相识。 苏念卿起身,大方得体的笑容呈现在脸上,“木小姐和皇弟都开口了,苏念卿怎好意思推脱。”眼神一直未离开木初迎的眼睛。“你我都出自武官之家,不如你我二人以剑为舞如何?” 木初迎虽出自武官之家,却是从未习过武的,这点苏念卿清楚。 木初迎支支吾吾,“王妃,初迎不会舞剑。” “正好,我教你。”苏念卿拉着木初迎走到皇帝面前跪下,“父皇,请借儿臣宝剑一用。” 皇帝反手拔出身后的剑朝苏念卿扔过去,苏念卿起身转了一圈伸手稳稳地接住。 肩膀上的痛感穿来,苏念卿冒了一身汗水。 可她依旧坚持着右手执剑,在众人中间舞剑,一个接一个的剑花出现的木初迎眼前,剑风无数次从木初迎脸上呼啸而过,木初迎吓得四处逃窜,样子尽显狼狈。 最后苏念卿将剑朝木初迎扔去,在剑到她心口时飞身上前将剑稳稳地握在手里,跪在地上,“父皇,儿臣献丑了。” 看着大汗淋漓的苏念卿,皇帝,墨亦,墨萧还有木初迎无不震惊。 刚才那般推脱他们以为她受伤了不能动,可是现在看来她根本不曾受伤。 木初迎却是不信的,起身朝苏念卿走来,“我不信,你明明……” 墨萧一把推开木初迎,双手扶着苏念卿,“你们简直胡闹,夜半三更的,也不怕扰了人休息。”因为他知道,苏念卿其实已经站不起来了。 苏念卿用最后一点力气抬起手搂着墨萧的脖子,“王爷,我累了,不想走路。” 声音嗲嗲的,旁人以为是撒娇,其实她已经没有力气了。 墨萧抱起苏念卿,“我抱你回去。”起身便冲出门去,也不管一屋子的人。 苏念卿在墨萧怀里,脸色苍白,汗水已经打湿了厚厚的宫服,已经不再是肩膀痛,而是全身都是痛的,只轻轻吐出一个字来,“药!” 楚沉让她要死的时候吃,她不就是要死了吗? 墨萧抱着她越上房顶,从苏念卿衣袖里取出那颗药丸放在苏念卿嘴里,又抱着她朝暮云宫奔去,此时苏念卿肩上已经渗出血来,伤口一定是裂开了。 墨萧一脚踢开暮云宫的门,怀里的苏念卿早已昏死过去。墨萧将苏念卿放在床上,快速解开她的衣裳,肩上包了厚厚的绷带,此时已经被血全部染成红色。 墨萧一点点解开,伤口触目惊心,更是深得吓人,仿佛能看到骨头。她是如何坚持舞完剑的?“苏念卿,你不准死,我不愿欠你的。” 墨萧大声说着,此时他正手忙脚乱地为苏念卿处理着伤口,从未做过这些事,所以他急得额头上都冒出了冷汗。 “死了没有?” 冷不丁地冒出一句话来,墨萧回头,楚沉正漫不经心地摇着扇子进来。 墨萧像是看到了天神,直奔楚沉而来,“快,救她。” 楚沉上前,墨萧又一把拉开楚沉,将刚脱下来的宫服盖住苏念卿的身体,只露出一只胳膊来。 第十八章 为别人卖命 他何时如此细心了?还是他本就是一个细心的人?只对她一人如此还是对所有人都如此? 楚沉将苏念卿的伤口重新缝合,手竟有些抖,方才缝合的伤口全部被挣开,线将皮肉全部撕烂,那得多疼? “笨女人,蠢女人。”楚沉忍不住开口骂,他从未见过这样的伤口,那样狰狞可怖,楚沉的手竟有些抖,她从未坑一声,这个女人是她见过最不会矫情的女人。 忙活一阵,总算是缝合好了,只是苏念卿还未醒来,脸上的汗珠干了又出,也不知出了多少通汗水。 “墨萧,你为别人卖命,何苦拉上一个愿意为你卖命的女子?” 楚沉面无表情地说着,此时他有些心疼这个笨女人了。 方才见她一个人拿着剑在与几个男人周旋,他幸灾乐祸,终于有人收拾她了,可又莫名有些担心。 他本是来找墨容的,那日看她与墨容似是交好,所以来向墨容打听她,找回当日抢枣泥酥之耻。 墨萧小声道:“呵,为我卖命?新婚第二日她便想和离了。为我做这一切她也不过是为了和离而已,我们之间是一场交易。” 楚沉坐到一旁的矮凳上,“交易?命都没了,还谈什么交易,但愿在她达到目的前保住命吧!” 他这辈子没有为谁拼过命,也没有人为他拼过命,所以不知那种滋味。 第三日苏念卿才醒来,可是皇宫的人都知道誉王带个誉王妃游皇宫,无比恩爱。 那那个与墨萧游皇宫的“苏念卿”是谁? 苏念卿睁开眼一个人在空荡荡的房间里,外面是一片漆黑。梦里她似乎被所有人抛弃了,“哥哥,三哥哥,墨萧……”她一个一个念着他们的名字,可是无人回应。 嘴巴又干又苦,抬手的力气都没有,苏念卿看着一片漆黑的房间,心里有些恐惧,前世死的时候就是这样,无边无际的黑暗。 终于“吱呀”一声门被推开,有人掌了灯,墨萧走了进来,他身后似乎还跟着一个人。 墨萧走上前来,“苏念卿,你醒了!”语气平淡,半点关切之情也没有。 “我想喝水。” 苏念卿从嘴里吐出这几个字来,声轻如蝇,太久没有说话的缘故,嘴巴似乎都粘到了一起。 墨萧拿来水,可苏念卿并未伸手去接,墨萧迟疑了,难道他要喂她不成? “扶我起来吧,我自己喝。”苏念卿明白他的意思,喂她喝水,这是不可能的事。 墨萧将水放在一旁的柜子上,扶起苏念卿靠在床上,一句话也没有,只是觉得她似乎更加单薄了,那日抱她回来便觉得她身子很轻,今天更加觉得她有些瘦弱。 苏念卿喝了半杯水,觉得腹中饥饿,又吃了些粥,这才感觉精神了些。 “我睡了几日?” 墨萧轻声回答,“三日。”这三日她一直发着高热,嘴里胡言乱语,她在叫他的名字,“墨萧,我不去。”他虽不知是何意,可心里莫名觉得有些难受。 她还喊着,“哥哥,三哥哥,不要丢下念儿。”可再问她时,她在小声抽泣。 梦里喊着三人的名字,一个是她的夫君,一个是她哥哥,这都理所当然,可是她为何要叫墨容,墨容与她是何种情谊? 突然想到楚沉,墨萧随即不悦起来,“你与楚公子是何关系?如何相识?” 这句莫名其妙的话让苏念卿顿时懵了,转念一想才试探着开口,“你是说那天救我的公子吗?” “你竟不知他的姓名?” 不过以楚沉风流成性的性子,不知他姓名的女子应该是极多的。 苏念卿摇头,“在街上发生了些争执,我抢了他的枣泥酥,不成想他竟如此小心眼,竟追到宫里来。”苏念卿一五一十地说了,她与楚沉确实没有任何交集。 “是这样,日后少同他往来,他那个人……”风流成性。墨萧只说了一半,突然闭口不言。 苏念卿抬眸看着墨萧,依旧苍白的脸上挂着些许笑意,“墨萧,你在关心我?莫不是这次我帮了你,你想违约,不想与我和离?” 苏念卿最擅长的便是像现在这样将天聊死。 墨萧微怒,“苏念卿,你以为你是谁?” 苏念卿仰着头闭上眼睛,这句话他说了许多次。 墨萧突然走到苏念卿床前来,“苏念卿,你到底知道些什么?”为何她像是早就知道了一切的样子? 苏念卿依旧闭着眼睛,“墨萧,我曾用尽一切来爱你,你质疑什么都可以,但是我绝不会害你。”前世也是,今生也是。 听着苏念卿无比认真的语气,墨萧没有再追问,只是心里有许多疑惑。 楚沉的药果然是最好的,不过四日伤口便已结痂,苏念卿已经能下床走了。这几日,墨萧对她温柔了许多。 可是这时却来了不速之客,木初迎来了。 木初迎还是那样温柔可人,“王爷,初迎想同阿卿说句话,那日不知五皇子的意思,所以……” 呵,装得这样楚楚可怜,在墨萧面前马上摆明自己的立场,可那日如此咄咄逼人的是谁? 墨萧也没好气地“嗯”了一声便转身出去。 “王爷,我想吃芙蓉糕,劳烦你取些来。”苏念卿故作娇柔,她还是在木初迎面前炫耀了,炫耀那不属于她的墨萧。 木初迎嗤之以鼻,“苏念卿,你这是做给谁看,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受伤吗?伤口一定很疼吧?” 苏念卿立即警觉,看来今日木初迎是有备而来了,“木初迎,你想说什么?” 木初迎起身,从怀里拿出一个盒子,“这个你该认识吧?” 苏念卿抬眸,她当然认识,那是楚沉给她的药,那日她在昏迷前服下的。 木初迎看着苏念卿,脸上不再是那楚楚可人的模样,“这是止血的药,你若不曾受伤,吃这个做甚?” 苏念卿只看着她,没有做声,她今日来一定是来亮底牌的。 “苏念卿,我早就知道你受伤了,你要逞能你便去逞能,你以为这样王爷就能对你另眼相看吗?”木初迎说着大笑起来,“你错了,他不会的。” “那你这样站到墨亦身边他又会对你另眼相看吗?你也错了,你是把自己和他越推越远。”苏念卿终是忍不住开口。 今日撕破脸皮也好。 木初迎大步走到苏念卿面前,表情由于愤怒变得狰狞,“苏念卿,你可知这几日,王爷身边仍有一个誉王妃?”木初迎的眼中带着不屑。 第十九章 护念儿周全 外面有无数双眼睛盯着,可墨萧既然能弄出一个假的苏念卿来,他一定不像她看到的那么无计可施。那那晚她受伤是否也可以避免?换做墨语,他心尖尖上的语儿,他是否拼了命也会救她? 苏念卿自嘲一笑,自己怎能和墨语相比?他不过是利用她罢了。 墨萧这才推门进来,苏念卿躺在床上,门外刺眼的阳光照进来,照得苏念卿睁不开眼睛,可苏念卿喜欢外面的阳光,屋里确实很冷。 自己试着起身,伤口还是疼。 墨萧走近,“你要去哪里?” 苏念卿已在穿鞋,“我想出去晒晒太阳,屋里冷。” 墨萧不语,她怕冷,他似是记住了。 外面的阳光总是很暖,浑身都暖和了,苏念卿抬头,蓝天白云尽收眼底,天空很广阔,可她终是把自己困在墨萧身边。 墨萧启唇,“苏念卿。” 苏念卿回头,墨萧的脸上依旧阴冷,他自小便是如此,苏念卿也习惯了。 “何事?”苏念卿问。 他叫她一直都是这般生疏的。 墨萧欲言又止,他想问,苏念卿想和离是否是为了墨容,因为她昏迷的时候,墨容去看了她几次都被墨萧拒绝了。 正说着,一袭淡青色长袍远远走来,苏念卿知道,那是墨容,温文尔雅的他,无可替代。 远远地就看到他笑容满面,“念儿。” 墨萧介意也好,这称呼他不愿改。 墨容并不知道她受了伤,只知道她被困在皇宫了。 苏念卿走向墨容,顿时心里无比委屈,她心甘情愿被墨萧利用,险些丢了性命,若是墨容知道,他一定是不许的。 “三哥哥。” 墨萧双眼透着凌厉,他还在这呢,她怎的就如此迫不及待要与别人耳鬓私语了吗?为了和离她答应帮她,看她伤重昏迷,他隐隐有些自责,可现在看来,她做这一切都是为了墨容。 两人还在说着话,墨萧走近,伸手拉着苏念卿的右手,“苏念卿,跟本王走。” 一股痛意传来,苏念卿几乎晕厥,“墨萧,你放手。” 墨容拦在墨萧面前,并未开口,只看着他。 墨萧嘲讽一笑,“皇兄这是要作甚,本王与王妃的事你也要插手吗?还是迫不及待地想要带她离开?” “我只是与念儿说句话。”她瘦了,脸色也不好看,他看在眼里,疼在心里。 墨萧故意将苏念卿拉到自己身边,用劲很大,“是问她何时与本王和离吗?皇兄恐怕要失望了。” 墨容怒气冲天,“你……墨萧你太过分了。” 墨萧胸口不断起伏,“如何?她是我的王妃,我与她怎样都与皇兄无干。” 刚才墨萧的举动让苏念卿疼得险些昏死过去,这才回过神来,挣脱墨萧,拉开墨容,“三哥哥,你快走,改日我再来找你。” “念儿……” 墨容听说苏念卿病了,心急如焚,所以才过来的,可是没想到墨萧竟这般小气。 苏念卿摇头,露出一个甜美的笑,“我没事三哥哥,你走吧!” 墨容走后,墨萧用几乎杀人的目光看着苏念卿,“苏念卿,你迫不及待想和他离开了是不是?”他这幅样子和墨语离宫时一样。 苏念卿只看着墨萧,“墨萧,我们有交易,你大可不必如此多心,我答应你的都会办到。” 语气无比平静。 他们有什么关系,合作伙伴而已,或者说她是一颗棋子更合适。 墨容的脸拉得老长,苏念卿如此平静,她是默认了吗?果然他猜对了,苏念卿和离是因着墨容呢! 墨萧伸手,拉着苏念卿往屋里走,远远看上去像极了恩爱两不疑的伴侣,可苏念卿的手被他紧紧捏着,捏得发白发红。 夜里,苏念卿和墨萧同塌而眠,他说这宫里都是眼线,他不愿让人捏着把柄。可是,墨萧说的并非实情,皇帝只是把他困在宫里而已,并没有限制自由,眼线是真,只是以墨萧的本事,几个眼线不在话下。 若说苏念卿和墨语有六分相似,那睡着以后便有七分。因为她们最不像的便是那双眼睛,苏念卿的眼睛清澈透明,似是有光。 墨萧贪念的是苏念卿睡着时的样子,太像墨语了。 在苏念卿昏迷那几日,她曾听到墨萧小声呢喃,“语儿!”那声音温柔如水。 同样的,苏念卿睡着后,感觉有人紧紧盯着她,又是那温柔似水的声音,“语儿。” 起初苏念卿以为那是梦,可是现在她亲耳听见了,那声音很轻很轻。苏念卿翻了个身,一滴泪从眼角滑落,无论前世今生,她只是一个替身而已,一个有利用价值的替身。 在宫里困了七日,他们谨小慎微,没有被人抓住把柄,终于皇帝放他们回王府。 离开时,苏念卿回眸看了许久,这暮云宫的大门已锈迹斑斑,可在这里,她们做了七日夫妻,虽是同床异梦,连牵手也不曾,可苏念卿前世直到死也未曾盼来。 “墨萧,我们任是合作伙伴。” 苏念卿突然开口,这话像是对墨萧说,又像是告诫自己。 墨萧回头,“你就如此怕我违约?” 她当真是迫不及待了呢!墨萧想着。 出了宫门,王府的马车早已等候在那里,放眼拐角处,苏延泽一人在那里,见苏念卿出来他便大步朝她们走来,脸上的笑容如这秋日的暖阳。 苏念卿大步走去,“哥,你怎的来了?” 苏延泽摸摸苏念卿的头,“念儿,你可还好?”声音有些哽咽,眼圈微红。 苏念卿有些不忍,她总觉得苏延泽有些悲凉,自大婚以后便是如此。 “哥我好着呢,王爷待我极好。”苏念卿笑着挽起墨萧的手臂。 苏延泽心口一阵剧痛,他又怎会不知墨萧待她如何?抬眸看向墨萧。 墨萧颔首,“大哥。” 这是墨萧第一次这样称呼苏延泽,前世他一直只叫他苏将军,怎的现在突然改口了? “我有话同你说。” 不等墨萧回答,苏延泽便已转身上了誉王府的马车。 “你们若再不出来,明日我便起兵。” 苏延泽直接了当地开口。 墨萧抬眸,目光如炬,“你要违抗我的命令?” 苏延泽将剑“啪”地一声拍到矮几上,“你答应护念儿周全,她因何受了伤?” 墨萧嘴唇轻启,可终是无话,他确实没有保护好苏念卿,这点他也自责。 苏念卿拿起剑欲起身离开,复又补充道:“若还有下次,苏延泽不要苏家也要护念儿周全。” 第二十章 走,去将军府 一路无话,苏念卿不知苏延泽说了什么,只是觉得哥哥的背影单薄,她嫁去王府以后,苏家就只有哥哥一人了。 马车开始缓慢行走,苏念卿知道快到王府了,心里突然有些慌乱,她不想回这里。 “苏念卿。” 墨萧的声音突然响起,苏念卿抬头,正对上墨萧如墨的双眸。 “王爷何事?” 墨萧垂眸,不想看她,半响才缓缓启唇,“你若想你哥哥便回去看看吧!” 兄妹情深他自然是知道的,苏念卿因他受伤,他总有些内疚。 将军府她自然是想回的,前世她盼着墨萧能随她一同去,可直到死墨萧也没有陪她去过。 “我让邵淳送你。” 墨萧说着便下了马车。 苏念卿随着下了马车,“墨萧你不用感激我,日后……” 日后她怕她会变心吗?苏念卿不敢想,也未说出口。 墨萧手指捏得“咯咯”作响,日后他们终会和离是吗?想到此墨萧一甩长袍朝王府走去。 苏念卿并未进王府,不多时邵淳便驾着马车赶来了,“王妃,王爷事忙,让属下送王妃。” 随邵淳前来的还有玉竹,方才她明显是看到满脸的不悦,难道是她家小姐又惹怒王爷了吗? “小姐……” 未等玉竹说完,苏念卿拉着玉竹上了马车,“王爷特许我回府陪哥哥两日。”脸上满脸的喜悦。 马蹄在青石板路的发出“嘚嘚”声,马车向将军府奔驰而去。 墨萧刚到书房便脸色苍白,险些摔倒,方才在马车上,苏延泽朝他胸口狠狠一拳,他一直强忍着。 墨萧吐出一口血来,邵淳不在,下人们手忙脚乱。 “此事瞒着王妃,若谁漏了风声,小心脑袋。” 苏延泽说,他可以全力帮助墨萧,不管他出于何种目的,唯一的要求是希望墨萧能给苏念卿一个家。今日这一拳是因为墨萧在皇宫没有护着苏念卿。 马车穿过热闹的街道,午后的街上人是最多的,马车突然停下,苏念卿掀开车帘,前面一白衣公子拦在车前,公子背对着,看不出模样,邵淳已拔剑准备迎敌。 “小野猫!” 公子转身,原来是楚沉。 邵淳也吃了一惊,“楚公子……” 楚沉笑嘻嘻地走上前来,“既然没死,答应本公子的事今日能兑现吗?” “……” 苏念卿顿时无语,这个人真的很小气,一份枣泥酥而已,像她还不起一样。 楚沉像是看穿她的心思,“你这么爱逞能,我怕你随时会死。” 苏念卿莞尔一笑,不与小人论长短,“邵将军,你回吧,这里离将军府也近了,我一会儿自己走两步便是了。” 邵淳有些为难,“可王爷……”王爷让他护送王妃,他怎能将她丢在半路。 “你家王妃武艺高强,十个汉子也不是她的对手,你担心什么?”楚沉看着邵淳,没脸没皮地道。 邵淳一脸疑惑,他不知王妃会武功,可转念一想,这楚公子的话难以为信。 苏念卿再次莞尔一笑,“邵将军,请回吧!”前世邵淳陪着她直到死,这份情谊她记下了。 邵淳只得半途返回。 前面便是“邱记点心”铺子,苏念卿大步朝那里走去,楚沉一脸的得意洋洋,笑着跟在苏念卿身后。 老板看着这俩“大神”嘴角动了两次,脸上显着几分为难。 苏念卿将一两银子放在桌上,“老板一份枣泥酥。” 老板看着白衣公子,心里一万声祈祷,希望他二人不要打架,上次因为他们二人打架他家的桌子就废了好几张。 楚沉笑着收起手中折扇,“今日可是又没有了?” 老板点头,“今日的糕点都被人买下了。” 苏念卿深吸一口气,转身看着楚沉,“不巧,今日没有了,改日再买给你,可好?” “不好!” 楚沉不假思索,脸上极其不悦。 “可……” 不等苏念卿说完,楚沉拿折扇敲了一下苏念卿的脑门,“老板在这里,你让老板教你,你亲自给我做一份。” “不做!” 苏念卿也是斩钉截铁地开口。他以为他是谁? “救命之恩还比不得一袋枣泥酥,人心难测啊!”说着凑到苏念卿耳畔,“你若不做我便把你在宫里受伤一事告诉你那三哥哥。” 苏念卿咬牙切齿,却又无法回怼,瞪圆眼睛看着他,胸口不断起伏,“好,好,楚公子,本姑娘做。” “老板,准备食材,我要给这位公子做枣泥酥。” 说着便朝后院走去。 老板只得跟在苏念卿身后,这两位可都是不好惹的主,他没有理由不答应。 磨枣泥,和面,苏念卿亲手而为,楚沉在一旁翘着二郎腿,磕着瓜子。 苏念卿不知在心里骂了多少遍,加盐的时候多加了两大勺,小声道:“齁死你个小白脸。” 楚沉靠在躺椅上,闭着眼睛享受着太阳,“若是不合口味,本公子可是不接受。” 苏念卿急忙手忙脚乱地想要挑出刚放进去的盐,可是盐已经融化了,苏念卿只得又多加了两勺糖,想着应该能盖住过多的盐。 将和好的面糊倒入模具,放在火上烘烤,一份热气腾腾的枣泥酥便做好了。看上去与老板做的无二。 苏念卿将印着“邱记”二字的纸袋递给楚沉,“楚公子,这是欠你的救命之恩。” 楚沉接过,捡了一个掰成两半,尝了一口。 苏念卿不敢看他,只等着楚沉接下来的话。 楚沉将另一半递给苏念卿,“你自己尝尝。” 苏念卿一脸疑惑地接过,放在嘴里,顿时又咸又甜,立刻吐了出来。 楚沉强忍着将一口枣泥酥咽下,“如何?这救命之恩是否得重报?” 苏念卿干咳几声,“味道不好也是公子强逼我做的。” 两人走出“邱记点心”老板终于算是松了口气,摇摇头,“这公子也真是奇怪,一早便买了全部的枣泥酥,怎的这会儿又要?” 邵淳回来,墨萧躺在床上,脸色依旧不好看,“怎的这么快就回来了?” 从王府到将军府怎么也得一个时辰,往返得两个时辰,怎的他只用了一个时辰便回了? 邵淳有些为难,可也不能瞒着王爷,只得一五一十地说了。 墨萧从床上一跃而起,“你糊涂,怎能将王妃交给楚公子?” 说着便快速地穿衣。 “可王妃……” 不等邵淳说完,墨萧已穿好衣服,“走,去将军府!” 墨萧何至如此着急?难道是因着苏延泽白天的话? 第二十一章 墨萧,你在臆想 墨萧到将军府时,苏念卿并未到将军府,苏延泽在院里练剑。 这是墨萧第一次来将军府,因为墨语曾说过,他不可以和其他女子一同回娘家。 墨萧并未说明来意,只与苏延泽下棋聊天,不时往门外看,而邵淳已经出去寻了。 太阳快落山时苏念卿才和玉竹一同进了将军府,在路上还多次交代玉竹千万说是刚从王府出来。 刚到正厅苏念卿看到苏延泽的随从在门外便知哥哥一定在家,于是提起裙摆小跑着道:“哥,哥,念儿来了。” 两道目光同时落在苏念卿身上,苏念卿顿时懵了,半响才道:“王爷,王爷也在。”说着便低下头。 墨萧却只冷冷地开口,“王妃怎可这般在将军面前放肆?” 苏延泽一看便知墨萧是来寻苏念卿的,以为两人闹了矛盾,可也不好开口,只得寻了个由头出去了。 苏延泽一走,墨萧便阴阳怪气地道:“苏念卿,你还真是朝三暮四,未婚前整日跟着我跑,婚后皇兄跟在你身旁,现在才几日你又借着回娘家私会外面的野男人。” 每一个字都极其难以入耳。 苏念卿紧盯着墨萧,待他说完,也不反驳,“王爷一口咬定苏念卿朝三暮四,若世人知道你我成亲三月任未同房,不知会如何评判王爷?” 墨萧顿时面红耳赤,“你……苏念卿,你是何意?” 她是何意?这不明摆着说他墨萧无能吗? 墨萧被苏念卿激怒,苏念卿却顿时笑开,“王爷,听闻你处事不惊,怎的这会儿这般怒气冲冲,难道被我说中了?” “你……” 墨萧气得胸口疼,嘴里一股腥咸,可他却强忍着咽下,上前一步拉着苏念卿的手,“走,本王让你知道,本王是不是如你所说。” 说着便朝外走去,苏念卿的左手仍旧还在疼,伤口正在结痂,被她这一拉着,着实疼。 上了马车,苏念卿被墨萧狠狠扔在马车上,刚从外面回来的邵淳一脸懵,只得驾着马车飞快朝王府去了。 看这阵势,苏念卿不敢说话,她不知道,她触犯到了男人的底线。 墨萧紧盯着苏念卿,在苏念卿毫无防备时,他的唇便迎了上来。 苏念卿的唇被一阵柔软覆盖,墨萧用力地撬开她的贝齿,毫无怜惜之情,苏念卿用手推他,可他像一座山一样纹丝未动。 疼,无比的疼,苏念卿的唇火辣辣的疼,可墨萧没有放开她的意思。 一股腥咸传来,不知是自己的血还是墨萧的血,苏念卿眼角流出了泪水,到不是因为疼,而是寒心。 他这般疯癫,只因她一句气话,毫不顾念她身上还有伤,心里的疼比嘴唇还疼。 “王爷,到……” 邵淳掀开车帘,可看到两人的样子,立即转身,面红耳赤。 墨萧这才放开她,整理好衣衫准备下马车,苏念卿擦干脸上的泪水,嘴唇火辣辣的疼。 墨萧的火终于压下去了,转身下了马车。苏念卿顶着红肿的嘴唇也下了车,邵淳只低着头,不敢看两人,苏念卿也低着头,大步朝屋里走去。 到了后院,天色渐渐暗了下来,走得匆忙,玉竹还在将军府,苏念卿只得自己点了灯,坐在桌案前,看着烛光愣神。 墨萧大步流星朝书房走去,心口似是有一团火,脑海中是苏念卿的样子。刚到书房转身又朝后院走来,这些日子,苏念卿太让他捉摸不透了。 门被墨萧用力推开,一股冷风从外面灌进来,苏念卿起身,墨萧站在门口。 经过方才的一幕,两人四目相对时都不知如何开口。墨萧走进屋里,径直站在苏念卿身旁,眼睛炯炯有神地盯着她看,仿佛要将她看穿。 苏念卿垂眸,她感受到了墨萧的敌意,自知下午的话说重了。 “苏念卿,你是苏念卿吗?” 墨萧近乎呢喃。 见苏念卿低下头去,墨萧伸手抬起苏念卿的下颌,让苏念卿与他对视,“自大婚以后你有时欲擒故纵,有时朝三暮四,有时故意激怒我,到底为何?” 苏念卿看着墨萧的眼睛,他似是看着她,可又像是透过她看另外一个人,目无聚焦。 苏念卿拉开墨萧的手,“墨萧,苏念卿曾经很爱很爱你。”不过也只是曾经。 苏念卿经历过的墨萧不曾经历,所以他不知苏念卿是因何这般“善变”。 墨萧突然笑了,“所以你故意激怒我,是为何?” 这次是苏念卿口无遮拦地脱口而出,因为墨萧说她朝三暮四,所以现在墨萧再问她,她哪里知道为何? 墨萧一脸戏谑地看向苏念卿,“你想坐稳誉王妃的位子,你想母凭子贵,是吗?”所以她是不是不想和离? 莫名地,只要苏念卿承认,墨萧便不想再追究了。可…… 苏念卿莞尔一笑,眉头微皱看着墨萧,“墨萧,你在臆想。”他以为她是故意激怒他,与他同房是吗?“若你不想继续我们的交易,那我们现在和离?” 墨萧的眼神终是暗淡下去,脸上渐渐升起一丝怒火,伸手便拉着苏念卿,狠狠地将她丢在床上。 苏念卿滚了一圈想要起来,墨萧伸手按住她的双手,一手便要解开她领口的扣子。 “墨萧你混蛋!”苏念卿大喊。 却无论如何也睁不开墨萧的钳制。 莫名地墨萧心里很难受,他娶她便是因着不想她顶着一张和墨语一样的脸,同别的男人卿卿我我,可如今她是誉王妃了,她依旧想着其他男子,所以墨萧怒火中烧。 “墨萧,你放开我。”苏念卿带着哭腔,拼命用脚踢他,可墨萧纹丝未动,继续着手上的动作,此刻他双眼通红,像是一头发怒的狮子。 门被人从外面推开,“小姐……” 玉竹此时才从将军府回来,可见到眼前的一幕,立即面红耳赤,急忙出门去,关上房门。 墨萧这才有了一丝理智,拉开被子盖住**的苏念卿,起身整理身上的衣服。 苏念卿只看着头顶的帷幔,眼泪大滴大滴地从眼角滑落,流到耳畔,消失在发根。 墨萧转身看了一眼抽泣的苏念卿,转身便离开。 玉竹这才进来,像是做错事的孩子,低着头不敢说话。 “玉竹,去烧些水来,我要沐浴。” 苏念卿的声音带着鼻音。 墨萧到了书房,夜里辗转反侧,苏念卿那样抗拒,她是厌恶他至极吗?想着便起身来到后院。 后院灯火通明,丫鬟还在提水。 第二十二章 跃临山 墨萧问她们在做什么,一个丫鬟告诉他,“王妃在沐浴,已经洗了三个时辰了。” 三个时辰?墨萧心里一阵酸涩,她当真厌恶他至极吗?他不过是脱下了她的外衣,碰也未碰她。 墨萧知道厌恶一个人是一种什么样的滋味,连看一眼都觉得多余,因为他曾看苏念卿便是如此。 可苏念卿从什么时候起便如此不愿见他了? 苏念卿在水里泡的时间太长,手都已经成了白色,脱了许多皮,可她依旧觉得身上还有墨萧的味道,前世她去南霖国前一天便是如此,后来她便怀孕了。 苏念卿小声抽泣,今日墨萧的举动吓着她了,幸好玉竹及时回来,否则她与墨萧指不定要发生些什么,也许还会多出一个难见天日的孩子。 “小姐,可以了吗?” 玉竹小声提醒,她以为她家小姐今日和王爷成就了好事。 苏念卿停止脑海中的胡思乱想,擦干身子,回到床上。 第二日天蒙蒙亮时,逢英来了。 苏念卿刚梳洗打扮好,今日是初一,每逢一的日子,管事婆子会来领银钱去购买府上所需的东西,这规矩是苏念卿定的,三月以来府上被她打理得井井有条。 逢英双手握在身前,微微弓着身子,等着苏念卿。 苏念卿大步走出门来,“逢英少爷,有何事?” 府上都称他逢英少爷,所以苏念卿便入乡随俗叫他一声逢英少爷。 可苏念卿一来便给了这位逢英少爷一个下马威,所以他私下里没少教唆下人暗地里使坏。 逢英拱手行礼,后又跟在苏念卿身后,边走边道:“王妃,跃临山西头的佃户说是今年粮食不景气,所以他们要求减去一半的租子。” 苏念卿继续朝库房走去,“减租子,年初便减过一次了,岂是他们说减便减的?” “是,我也说了许多次了,可他们非说要见王妃,亲自与王妃说。” 逢英话里话外把自己洗脱得干干净净。 苏念卿猝然停下,“什么?见我?”后面小跑着的逢英直直地撞在苏念卿后背上。 逢英摸着鼻子,点点头。 苏念卿继续转身朝前面走去,转眼便来到了库房。进库房时又转身道:“逢英少爷你去备好马车,今日我们去一趟跃临山。” 管事婆子领完银钱,太阳已缓缓升起,苏念卿交代了些事便随逢英出门了。 只苏念卿与逢英两人,早就听说了跃临山的佃户不好对付,今日苏念卿便想去瞧瞧。 马车一路颠簸,逢英驾着马车,苏念卿坐在马车里,跃临山的路不好走,马车走得极慢,快到中午时,两人才到跃临山。 王妃亲自收租,恐怕只苏念卿一人吧,其实没来之前苏念卿便知定然是逢英从中作梗。佃户们知道王妃来了也都没有过多为难,只求苏念卿考虑减轻租子一事。 只是在山脚下苏念卿看到了一个人,那背影与墨萧有几分相似,只是绝对不是墨萧,那是?五皇子?来不及细想那人便朝东面去了。前世她听闻五皇子常来跃临山,所以她料定跃临山和五皇子有关。 “逢英少爷,你先回,我还有些事。” 逢英竟不知苏念卿几时出现在自己身后。 马车猝然停下,马儿发出一声嘶吼,“王妃,你若不回,我不好同王爷交代。” 逢英的口气软了下来,方才和佃户们交流时,苏念卿分明看出了逢英的小心思。可她没有说破,逢英心下也是明白的,所以此时他其实有些怕苏念卿。 苏念卿看着逢英,“我要去做的事很危险,你先回,若天黑我都没有回来,你便告诉王爷,让他来寻我。” 逢英点点头,听到危险二字立即打起退堂鼓。 苏念卿骑着马朝东面飞驰而去,苏念卿策马扬鞭的样子像极了画本里的女中豪杰。 东面树木茂盛,是一座大山,几乎没有耕地,越往里走,越觉得阴森。 前世,秋猎时,刺客在猎场刺杀皇帝,五皇子挺身而出,救驾有功,由此皇帝便拿回了墨萧手上的禁卫军军权,交给五皇子。 那时墨萧便怀疑刺杀一事是五皇子一手策划,可一直没有证据,也就不了了之了。算算时间,也接近秋猎。 苏念卿捏紧缰绳,马儿停下,苏念卿飞到一颗大树上,放眼望去,山对面便是皇家猎场。 奇怪的是这里没有耕地也没有人家,可是山上竟是一条大路。 “山下是官道,难道这里……” 苏念卿继续沿着山路走,想要证实自己的想法。 山顶是一块平坦的空地,周围是杂乱的野草,像是有人在此打斗过。 苏念卿将马栓在外面,自己蹑手蹑脚地沿着大路走,害怕是真的,可是事已至此她无法回头。 终于在一片树林中间,苏念卿看到一座茅屋,门紧闭着,不知里面情形。 “方才我交代的事若有差池,你们的家人全部都得死,可是清楚了?” 一个男子压低了声音,可语气里的威严无法掩饰。 苏念卿捂住嘴巴,男子背对着看不清脸,可她确定,那人就是她在山脚下看到的人。 接着几人跪在地上,“是,主上。” 他们在密谋什么?是否真和前世一样?苏念卿不由得陷入沉思,前世的记忆又涌上心头。 茅屋上有一个小洞,苏念卿便是透过这个小洞往里看的。 五皇子是个极其谨慎的人,往日他站在茅屋中间,此时正是下午,阳光会透过那个小洞照进来,而光恰好在他现在站的位置,而此时竟没有那个圆圆的光影。 不对,五皇子立即警觉,转身朝苏念卿的方向看去,本看不见苏念卿,可当那犀利的眼神看过来时,苏念卿慌了。 “谁?” 五皇子话落,一支弩箭便朝苏念卿飞过来,屋里的人随即从屋里出来,苏念卿顿时更加慌乱,只得撒腿就跑。 “抓住她!”五皇子气急败坏地从屋里出来,眼睛里像是藏着两团火焰,手指捏得“咯咯”响。 苏念卿往树林密集的地方跑,她一定不能被五皇子抓住,否则性命难保。 “站住!” 后面呼喊声不断,随之而来的是沉稳的步伐声,苏念卿听在耳朵里,胆战心惊。 不行,他们一定不会善罢甘休,得先找到马,否则这样下去非累死不可。想到此苏念卿飞起来,从一棵树上越到另外一棵树上。 后面的人一个接一个的飞起来,五皇子站在地上,双手抱在胸前,看着苏念卿离开的方向,嘴角挂起一丝狠厉。 第二十三章 前世便知道的 苏念卿还在与一群亡命之徒周旋,此时暗暗窃喜自己曾勤于练习轻功,哥哥说过练好轻功可以保命,此时总算是理解了。 终于看到方才栓的马,苏念卿飞到马背上,从行囊里抽出剑,一剑砍断栓在树上的绳子,调转码头,朝山下狂奔,动作干净利落,一气呵成。 几人互望一眼,“追!”手里明晃晃的剑在阳光的照射下,格外刺眼。 苏念卿在马背上一路狂奔,旅途颠簸,苏念卿险些从马背上摔下来,幸好这马是她从小训出来的,到也乖巧。 可是身后传来马蹄声,看来他们是要穷追不舍了,苏念卿只得夹紧双腿,拉稳缰绳,朝山下狂奔而去。耳边传来风的沙沙声,树叶从头顶飞过,苏念卿只得偏头或者俯身躲过。 马蹄声越来越近,马儿累得大口喘气,苏念卿不敢回头看,她知道自己若是落到他们手里,必死无疑。 此时已到山腰,林中树木茂盛,眼看夕阳就快落山了,所以林中光线比山顶黑了不少。 苏念卿将剑紧紧握在手里,从这里过去便是悬崖了,若今天逃不过,大不了墨萧多些麻烦,但是她不会选择死,因为墨萧不值得。 突然一颗倒下的大树拦在大路中间,马儿猝然停下,前脚悬空立了起来,苏念卿从马背上滚下,在地上滚了几圈,而马儿受惊,嘶吼一声往林中去了。 苏念卿紧紧将剑抱在怀里,那支碧玉簪子也不知几时便丢了。马蹄声越来越近,苏念卿立即起身,若不尽快走,一定会落入五皇子手中。 下一刻一只有力的大手拉住苏念卿,在地上跑了两步便飞起来,飞过一棵又一棵的大树,马蹄声渐渐远去。苏念卿紧紧握着那只大手,是墨萧! 终于停了下来,苏念卿的头发全数披散在肩上,一身灰头土脸地站在墨萧身旁。 墨萧立即后退两步,保持与苏念卿的距离,“你怎会到这里来?” 未曾关心她可有受伤,只冰冷地质问她因何到这里来,方才受的惊吓换不来他一句关心,苏念卿心里虽早知他对自己的态度,可还是有一股失落之感。 苏念卿耸耸肩,整理一下自己的头发,平静地开口,“在山下遇到了五皇子,所以便跟过来看个究竟。” 墨萧很惊讶,“墨亦?他怎会来此?” 方才听逢英说苏念卿往东面来了,墨萧放下书便走了,跃临山土匪众多,若她遇到可如何是好?可看她策马扬鞭躲避土匪的样子,分明不像平时那般娇弱。 “五皇子可能会有动作,你留心些。” 苏念卿将她前世知道的和方才见到的告诉了墨萧,墨萧沉思一会儿,淡淡地道:“走吧,回去再说。” 自始至终未曾关心过她一句。 可是簪子丢了,苏念卿心里空落落的,前世就是那支簪子陪她度过了一个又一个漫长的黑夜。 苏念卿终是看着墨萧的背影道:“墨萧,东西丢了。” 墨萧回头,“什么?” 他或许不懂那支簪子对苏念卿的意义,只觉得好不容易脱身,丢了东西再买就好。 苏念卿点头,“一个很重要的东西。” 墨萧轻描淡写地道:“丢了便丢了吧。”他能怎样呢! 苏念卿淡然开口,“我想去找。”终是抵不过前世的那份情谊,前世她视若珍宝的东西,今生她依然想留住。 “你疯了?墨亦若发现你,你必死无疑。”墨萧不理解地大吼,下瞬语气又平和了些,“回去,你要什么就去买吧!” 苏念卿抬眸,“你会救我吗?”眼中满是期待的目光。 墨萧想也不想,斩钉截铁,“不会,你自己要送死。” 苏念卿自嘲一笑,她早知道的,前世便知道的。 既如此,她还寻什么呢?即使冒死巡回了又能如何,簪子终是死物,那份情早已不复存在。 可是墨萧为何放下手中一切去跃临山寻她?怕他们的合作因她遇险而终止吗?还是其他的? 墨萧还是把自己关在书房,不知在忙些什么,苏念卿也只在后院待着,哪里都没去。午后,依旧晒着太阳,享受着晚秋的暖。 玉竹在苏念卿身旁做一些针线活,这小丫头针线活做得好,苏念卿靠在躺椅上闭目养神。 突然玉竹惊呼出声,“小姐,这是哪里来的?” 苏念卿坐起来,看着石桌上不知何时出现的一个纸袋,上面印着“邱记”二字。 四处张望,可半个人影也没有,苏念卿将纸袋打开,里面是热腾腾的枣泥酥,“楚公子!” 苏念卿急忙起身,这个怪人肯定在附近,他又要耍什么花样?苏念卿转眼看着一旁的矮墙,三两步便飞了上去。 “小姐……”玉竹起身时,苏念卿已经没有踪影了。 果然楚沉在外面,一手拿着折扇在另一只手上敲打,并来回踱步。 苏念卿轻松地落在楚沉身边,“楚公子还真是,有大门不走,偏喜欢翻墙。” 楚沉反问,“王妃不也是喜欢的吗?” 苏念卿莞尔一笑,“楚公子又有什么事?”在她眼里好像楚沉从未有过正事。 楚沉不以为然,“你家王爷邀我同他一起去猎场,我告诉他明日才到,所以今日来看看你。” 苏念卿受宠若惊,“看我?”不过立即反应过来,去猎场?是秋猎吗?她竟然还不知呢! “看你是否又受了伤,你一向挺能作的。” 楚沉一向没句正经话,不过这话却是说对了,苏念卿确实挺能作。 苏念卿苦笑,“还差一点,让你失望了。”脸上的表情却极不自然,她将自己陷入困境得到的消息,只等秋猎时看好戏,可是连楚沉他都邀请了,唯独她不知。 楚沉似乎感觉到了苏念卿的不对劲,推笑道:“要不我带你去。” 皇家猎场没有收到邀请是不能进的,按理说苏念卿是王妃,能直接去,可是墨萧不带她。 苏念卿尴尬地笑笑,“好啊!”嘴角两个好看的梨涡一闪而过。 秋猎那天,她一定要去的,不止那场好戏,还有更重要的,前世她便没去,所以墨容才遭了劫难,今生一定要保护好该保护的人。 墨萧下了早朝回来,径直来了后院,早朝时皇帝说赏给每个皇子一匹马包括苏念卿,他想来问问苏念卿会不会射箭,如果会的话,他顺带做一把弓箭。他对苏念卿一无所知,若不是那天亲眼所见,他都不知苏念卿会骑马,连苏念卿会武功他也是不知的。 第二十四章 秋猎 墨萧到后院时,只见到玉竹,躺椅上不见苏念卿, “王妃呢?” 墨萧突然出声,吓得玉竹手上的针戳破了手指,玉竹也顾不上,急忙起身行礼,“小姐她,她出去了。” 墨萧微微皱眉,“她一个人去的吗?” 玉竹点头,不敢言语。 墨萧转眼便看到桌上的枣泥酥,他知道楚沉最爱吃的,难道楚沉来过了吗?心下立即不悦起来,一甩衣袖转身离开。 墨萧立即回禀了皇上,苏念卿不会骑马,所以誉王府只赏了一匹马。 墨萧刚走,苏念卿就回来了,同样是翻墙进的。 第二日,楚沉才从正门正大光明地来了王府,墨萧设宴招待,特意请了苏念卿。 两人心里都憋着气,所以谁也没有好脸色,席间二人也是针尖对麦芒,谁也不让谁,楚沉只一杯接一杯地喝酒。 酒过三巡,楚沉俊脸微红,哪壶不开提哪壶,“明日秋猎,阿萧,你请我若杀人,我答应你,若是救人,我不救。” 墨萧看了一眼苏念卿,“明日……” 苏念卿嘴角上扬,“楚公子已经告诉我了,明日秋猎,他说可以带我去。”既然他都不告诉她秋猎的事,她也不用再顾虑他吧,至于他常说的皇家尊严,他自己维护吧! 墨萧将杯中酒一饮而尽,一字一句地道:“楚公子待你果然是极好的。”说完便起身离开。 到了书房,墨萧抬手扫下一桌的笔墨纸砚,心中怒火此起彼伏,看着墙上的话,自言自语,“语儿,她太像你了,有时候我觉得她就是你呀!” 墙上的画真的很像苏念卿,只是嘴角没有那一对梨涡,眼睛也不像,她的眼里满是柔情,而苏念卿眼里,满是忧伤。 墨萧走后楚沉一个人走了,去了翠云楼。 他常去的包厢里,一袭白衣的芸姑娘正在弹琵琶。楚沉摆手,“不要弹了,倒酒。” 芸姑娘倒了酒,“公子,奴家喂你。” 楚沉伸手接过一饮而尽,今日的翠云楼他总觉得哪里不对,连同芸姑娘。 他曾为了她一掷千金,他说过为女人花钱那是本事,可是今日,楚沉莫名觉得不想看她们。 “公子,那奴家服侍您睡了?”芸姑娘说着将楚沉扶到床上,帮她脱了衣服。 自己正要脱衣,楚沉止住了她,他总觉得苏念卿好像就在身旁,她舞剑的样子,她发怒的样子,还有嘴角的梨涡…… “小野猫……”楚沉确实是醉了,醉得都糊涂了。 第二日一早所有人都准备完毕,苏念卿也准备好在后院等着了。她还是画了娥眉,上了口脂,今日去的都是皇亲贵胄,虽不和墨萧一路,可她还是满足了自己的虚荣心。 苏念卿不时往门外看,只要墨萧派人来叫她,她都同他一起去,可是墨萧终是没有。 墨萧一直等楚沉,可太阳都晒到了房顶也不见他,于是只能起身对身后吩咐道:“走!” 邵淳支支吾吾,“那……那王妃……” 墨萧往门外看了一眼,只要她来,他都带她,可是门外什么也没有。 “不管她!” 话音刚落,楚沉来了。 身后跟着苏念卿,墨萧瞟了她一眼,心里暗骂:打扮给谁看,朝三暮四的女人。 刚到围场便看到苏延泽,兄妹两只微笑打了招呼,他负责外围的安全,不得进入围猎场。 只是苏念卿一直没有见到墨容,她心里暗暗祈祷,希望他不要出现。可是,墨容还是来了,同五皇子一同出现。 皇帝骑在马上,一副英姿飒爽的姿态,下面站着他的四个儿子,太子墨塬,垠王墨容,誉王墨萧,五皇子墨亦。还有一众大臣。 “北临国是马背上打下来的天下,我们也当谨记老祖宗的光荣事迹,后辈子孙万不可丢了这马背上的本事。” “儿臣谨记!” 几个儿子拱手应道。 “今日你们几兄弟各凭猎物说话,猎物最多的奖赏千里马一匹。” 千里马是南疆进贡的良马,日行千里。 五皇子墨亦看着皇帝,拱手行礼道:“启禀父皇,听闻猎场出现过金雕,可是我们从未借得过,不如我们今天不比其他动物,就以猎到金雕为胜,可好?” 皇帝看了一眼众人,“听闻金雕逢峭壁而栖,高飞急而稳,是极难猎的猎物,今日就依亦儿的,猎得金雕者为胜。” 一众大臣也携带了公子,各人拿了弓箭,调转马头,皇帝一声令下,各人朝不同方向去了。 苏念卿与楚沉一处,此时也牵了马,朝墨容过来,“三哥哥,许久未曾一起打猎了,咱们比比。” 太子墨塬嘴角上扬看向墨容,“三弟,这位是誉王妃吧,到不同四弟一处,怎的和你更亲密一些。” 墨容不屑地看他一眼,“太子哪里的话,誉王妃既已嫁入皇室,咱们便是一家人,她初来乍到,不识路,我们做哥哥的带带她又有何妨?” 这话更让太子觉得他已和墨萧站到了一处,墨萧和苏念卿被困在宫中之时,墨容经常往暮云宫跑,他便起了杀心。太子是那种心狠手辣,毫无感情之人,宁可错杀一千也不放过一个。 可墨容还不知太子的打算,苏念卿也不言语,只跟在墨容身后。 而墨萧早已同楚沉去了,今日他有更重要的事。 墨塬掉转马头,若有所指地看了一眼墨容,扬长而去。 苏念卿看向墨容,语重心长地道:“三哥哥,今日可千万小心,特别是太子。” 墨容朝太子离开的方向看了一眼,又看向苏念卿,眼神温柔至极,“念儿多心了,我早早便封了王,威胁不到太子,他没什么好提防我的。” “可……” 苏念卿不知如何开口,提示到此墨容也不懂,只希望前世的事不要重演才是。 “走吧,念儿,我若猎得金雕,我便把千里马送给你,可好。”墨容说着手脚同时用力,马儿朝前跑去,留下一路尘土。 苏念卿随后跟上,手依旧握着剑,今日她便一路跟着。 五皇子一人骑着马狂奔,确定后面没人时便停了下来,这时有人送了两袋子猎物过来,身上还插着箭。 墨亦将东西捆在马上,换了马,换上夜行衣朝跃临山的方向狂奔而去。 今日这个狩猎,好戏可不止一场。 第二十五章 连同祖坟也给你刨了 苏念卿同墨容来到树林深处,一路只见到野兔和野鸡,苏念卿一箭射下,“三哥哥,要不我们回吧!” 墨容眉头一皱,“我们不过刚出来,怎的这样急?” 苏念卿摇头,“只是有些心慌……” 话未说完,树叶从天而降,两人同时抬头,一只大物从头顶快速飞过。 “是金雕,念儿,金雕。” 墨容激动不已,已掉转马头想要去追。 “三哥哥!” 苏念卿只得跟在身后,此时已到猎场中部,也许他们该行动了。 金雕飞得太快,墨容放了几次空箭,可是连金雕的羽毛也未看见。 墨容身下的马儿疾驰而去,苏念卿的马很快便落下很长一段距离。前世便是因马受惊,墨容摔断了腿,苏念卿越想越慌。 “三哥哥,等等念儿!” 可回应她的只是疾驰而过的风声。 苏念卿掉转马头,从林中超近道而去,很快头上身上便满是落叶。 可墨容的半个影子也没有,苏念卿更急了,不停大喊,“三哥哥!” 可依旧没有回应。 “噗嗤!”一支箭朝耳畔飞来,苏念卿偏头躲过,接着无数支箭从天而降。 糟糕,看来他们已经动手了,苏念卿拔出剑,一手紧握缰绳。身子趴在马上,手里的剑不断急转,无数的箭被挡下。 马儿向前胡乱奔跑,踏过无数的断箭,一定是自己刚才的声音引起了敌人的注意,这次苏念卿也拿出箭朝后面射,三箭齐发,树上掉下三个黑衣人。 苏念卿又朝后射了几箭,才骑着马向前狂奔,远处传来马儿的嘶吼声,苏念卿定了定神,“三哥哥。”骑着马朝声音的方向奔去。 嘶吼声不断传来,苏念卿趴在马背上,快了,就快到了,她这样安慰着自己,可是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墨容追寻金雕而来,到这片树林时,金雕不见了,突然马儿受惊,在原地打转,前脚从地面立起,墨容几次都险些从马背上落下来。 此时苏念卿也到了,远远就看到墨容,“三哥哥。” 墨容看向苏念卿的方向,可转瞬马儿又朝前狂奔而去,“念儿,别过来。” 苏念卿骑着马跟在墨容身后,墨容的马不断发出嘶吼声,马背不停摇晃,墨容半个身子都已掉下马来。 “三哥哥,抓稳缰绳,快趴下。” 苏念卿朝墨容大喊。 墨容纵身上马,趴在马上,马儿还在乱窜。 这时苏念卿离得近了,从马上纵身一跃,飞到墨容面前,马儿朝苏念卿奔来,双脚立起来,似乎就在苏念卿头顶,苏念卿从后一躲,成功躲过了马儿的袭击。 “念儿,别管我,快走!” 墨容大汗淋漓,脸色苍白,自小身体就不好,所以身子骨差些。 苏念卿再次落在那发疯的马儿面前,眼神坚定地看向这发狂的畜生,“三哥哥,你千万抓稳。” 说完便伸手从领口处扯下披风,“三哥哥你抓稳我蒙住这畜生的眼睛。” 苏念卿站稳脚跟,看着不断跳起来的马儿,抓住时机,飞起来,将手里的披风缠绕在马儿头上。 马儿看不见只在原地乱窜,身体不停摇晃,苏念卿飞到一颗树上,将手伸向墨容,“三哥哥,把手给我。” 墨容趴在马背上随着马不停转圈。苏念卿一手抓着树,一手准备去抓墨容,“快,披风快掉了。” 墨容立起身子,用立一纵,手抓住了苏念卿的手,苏念卿趁机放开抓着树的手,往地上一跃,两人落地时身体不稳,在地上滚了两圈。 不过她努力想要护住墨容,从地上起来又飞快朝墨容奔去。 终于结束了这惊心动魄的一幕。 蒙住马眼的披风也掉在地上,马儿朝前面奔去,一声嘶吼便没了踪影,前面是悬崖。 苏念卿扶起墨容,紧张地问道:“三哥哥,你有没有受伤?” 墨容起身,摇头,“没有,念儿你呢?” 苏念卿的心算是落了下去,眼里泛起泪花,“没有就好,没有就好。” 何以如此激动?她终于和命运抗争了一回,她赢了,命运是可以改变的。 整理好情绪苏念卿看向墨容,“三哥哥,你可知今日马儿因何受惊?” 墨容眉头微皱,“到此地突然便受惊了,我也不知为何?” 苏念卿平淡地开口,“有人故意的!” “你是说……” 墨容话未说完,两人互望一眼便心有灵犀。 墨容垂眸,“看来他们是想置我于死地。” 突然苏念卿听到置于死地的时候想到那些黑衣人,她一直以为他们会像前世一样让墨容受伤失去行动能力,可是那黑衣人作何解释? 突然苏念卿伸手拉着墨容,“三哥哥我们快走。” 可是似乎已经晚了,树叶传出沙沙声,鸟儿从林中飞起,他们已经走不了了。 墨容从容地挡在苏念卿身前,动作熟练,似乎与生俱来。 苏念卿拔出背上的剑,眼神定定地看着树林边,“三哥哥,你护了念儿半生,现在让念儿护你一回。” 说罢,几个黑衣人便落在不远处,手里拿着明晃晃的弯刀,“自寻死路!” “识相的,快给我让开,我父皇就在附近,你们若伤了我或者念儿,可是诛九族的大罪。” 平日里一副书生气的墨容说起话来也有几分气势的,到底是皇家血脉,威严感是天生的吧! 几人黑衣人互望一眼,“老子过的就是刀尖上舔血的日子,你以为老子是吓大的。” 说罢几人上前,瞬间便听到刀剑相拼的声音,苏念卿虽自幼习武,可哥哥终是不忍心让她吃苦,所以她的武功不高,要想脱身,确实不易。 打斗中墨容手上受了伤,苏念卿一剑刺穿黑衣人的手掌,有几分亡命的架势。 墨容忍着痛继续提剑迎敌,“念儿,小心!” 苏念卿与几人周旋,她身手敏捷,却无法伤到黑子人,这样耗下去,恐怕体力耗尽。 墨容肩膀又受了一剑,顿时后退几步,黑衣人的目标是墨容,所以一有空子便直奔墨容而去。 苏念卿守在墨容跟前,语气焦急,“三哥哥。” 墨容道:“我没事。” 可是想再提剑确实困难。 苏念卿将剑横在自己身前,“今日要想伤他,先杀了我,不过你们若杀了我,誉王一定会要了你们的脑袋,连同祖坟也给你们刨了,不信的尽管来。” 第二十六章 本王来寻我的王妃 黑衣人互望一眼,“你是誉王妃?” 苏念卿盯着几人,“对,现在走还来得及,誉王就在附近。” 自知打不过,苏念卿便拿墨萧来吓唬人,可是她知道,墨萧不会来救她。 又是一场打斗,刀与剑相碰,发出阵阵火花。 突然两个黑衣人倒地,一人从天而降落在苏念卿身旁。 剩下的三个黑衣人看着墨萧,眼神开始闪躲,“誉王……” “王妃说的话你们听到了,本王会要了你们的脑袋并且刨了你们的祖坟。”口气冷得吓人,让人不寒而栗。 墨萧他真的来了,苏念卿竟有些不敢相信。 “是谁指示你们的?” 可是墨萧话音刚落三个黑衣人便已倒地身亡。 苏念卿急忙上前,墨萧出言制止,“死了,没有线索。” 苏念卿只得回来,转身去看墨容,墨容绯色衣袍上到处都是血迹。 “三哥哥,你怎么样?” 墨容温柔地看向苏念卿,“我没事。” 墨萧转身,正对上墨容的眼神,“多谢四弟相救。” 墨萧走近,“本王是来寻我的王妃,皇兄不必谢。” 两兄弟之间再无言语。 苏念卿扶起墨容,“三哥哥,我们走。” 墨萧上前一步,一手拉开苏念卿的手,“誉王妃,侍卫自会管垠王,跟我走。”说着便拉着苏念卿朝前走。 侍卫这时才到,急忙扶起墨容,带回营帐处理伤口。 墨萧将苏念卿拉出去很远,周围没人时才放开,眼神看着苏念卿,似在探索,又似疑问,“苏念卿,本王才知,你竟会武功?你还有多少事是本王不知道的?” 苏念卿甩开墨萧的手,“苏念卿从未说过不会武功,我哥哥是镇国将军,我和哥哥自幼习武,这有什么不妥吗?” “……” 墨萧顿时语塞,可下瞬便笑开,“那你之前装作娇柔不能自理,见一只猫都怕,是为何?” “……” 这次换苏念卿语塞,因为她前世便在墨萧身边装柔弱,装得很辛苦,也很造作。 墨萧走近,“让本王怜惜是不是?在皇兄面前你可以保护他,在我面前你就那样柔弱,苏念卿你真是虚伪。” 苏念卿不怒反笑,“墨萧,那晚在皇宫是谁护着你?是你不曾在我身上花心思罢了,我若不会武功,可还有命活?我若真柔弱,那晚在父皇面前我如何舞剑?” 这话却是说到了墨萧心坎里,那晚的事,他确实对苏念卿生了感激之情,可是她因何护着自己?不过是那交易罢了。 半响墨萧小声道:“你护皇兄是甘心情愿罢了。” 苏念卿嘴唇动了几次又不知如何开口,是啊她护墨容是甘心情愿,可墨萧呢?连她自己也不知假如今日换做墨萧她会如何? 两人说话间,邵淳来了,“王爷,王妃,皇上有请。” 想必皇上知道了墨容受伤,一定是要彻查此事吧! 此时已是午后,阳光撒在身上,到有些热了。到了猎场别宫门前,皇帝早已等候在那里。 五皇子和太子带着满满两袋子“猎物”这才骑着马过来。 “塬儿,亦儿,今日收获不少啊!”皇帝说这话的时候眼睛却瞟向墨萧。“萧儿,你为何两手空空。” 墨萧伸手拉着苏念卿的手,紧紧握着,“启禀父皇,儿臣一出门便与念儿走散了,后面念儿与皇兄遇到刺客,所以儿臣不曾有收获。”念儿两字生硬无比,分明是将两字分开来念。 苏念卿听到墨萧这样叫自己的时候,身上却无故打了个寒颤,她知道,墨萧又在做戏了。 皇帝深吸一口气,脸色极不好看,“岂有此理,皇家猎场还有刺客,还伤了垠王,苏延泽何在?” 苏念卿又是一震,外围是哥哥负责,怎么猎场出了事也要找哥哥? 苏延泽很快到了,跪在地上,“臣参见皇上!” 皇帝依旧阴沉着脸,“苏爱卿,垠王受伤一事你可知道了?” 苏延泽淡定地道:“方才听说了。” 皇帝厉声道:“你负责猎场安全,怎会出这事?” 苏延泽只低声道:“臣失职!” 这时墨萧跪在苏延泽身边,“父皇,大哥只负责外围安全,皇兄遇刺时儿臣与刺客交过手,依儿臣看他们似乎是混进猎场才换的装扮,所以这事怪不得大哥。” 苏念卿没料到他会突然为哥哥说话,一口一个大哥,难道他还在装爱她吗?可…… 皇帝瞥了一眼墨萧,“你到会为你这个大舅子开脱,既如此,此事便交给你来查清楚。” 此时苏念卿才明白墨萧的真正用意,他是在为自己揽权,难怪呢! 而五皇子和太子这才故作姿态,太子道:“父皇,你们在说什么?” 五皇子也皱起眉头,“谁遇刺了?”转眼揽看了一下周围,“是三皇兄吗?” 苏念卿却瞥了二人一眼,两人这样演戏,真是令人作呕。 狩猎却并未因墨容受伤而终止,只是在墨萧没有查出真相之时,谁也不可以离开猎场,也就是说,所有人都必须在行宫入住。 夜里,苏念卿理所当然地和墨萧住在了一起。依旧是同床共枕,只是二人都和衣躺下,也算心有灵犀。 “你打算如何查?” 墨萧平躺着,苏念卿可以听到墨萧的呼吸声。 半响墨萧才道:“不查!” 苏念卿诧异道:“不查?父皇不是让你亲自查吗?” 墨萧轻笑一声,“你看不出来吗?父皇本不想查,若不是如此,重要的事情他何时交由我去办过?” 苏念卿这才明了,原来皇帝说让他去查,只不过是个幌子罢了,她只知墨容不受宠,却不知如此不受待见,顿时心里有些酸涩,“生在皇家真是悲哀,兄弟相残,父子相忌。” 墨萧叹了口气,“可你不争便没活路了,三皇兄不争,他不也这般下场吗?” 墨萧话里一阵凄凉。 接下来再无话,苏念卿却辗转反侧,一直睡不着,夜半时才沉沉睡去。 与此同时,太子寝殿内。 太子火冒三丈,却又压低了声音,“好好的计划怎会落空,如何解释?” 下面跪着一个约摸三十出头的男子,男子颤颤巍巍,“被誉王妃救了,誉王妃竟然武艺高强,且拼了命救他。” 太子诧异道:“誉王妃?”转念想了一下,“她哥哥是镇国将军,她会武功倒也不奇怪,只是她为何会拼命救墨容?” 男子也摇摇头,“好像二人关系匪浅,垠王亲昵地称誉王妃‘念儿’。” 太子讪笑,用折扇轻轻拍手,“‘念儿’呵,这次可有好戏看了。” “太子,要不要属下去查?” 太子嘴角挂出一抹冷笑,“查,一定要查。” 男子走后,太子喝了一口茶,又将茶杯重重地放在桌上,“好戏才刚刚开始。” 第二十七章 誉王妃与垠王 早晨已经很冷了,洗脸水冒着白烟,从外面灌进来的凉风颇有几分刺骨之感,苏念卿拉了拉衣服,双手抱在怀里。 墨萧已洗漱完毕,准备出门,走了两步又折回来,“今日墨亦势必要动手,你若不想去就呆在营帐吧!” 苏念卿有片刻的愣神,一切她都不知,墨萧也不曾告诉过她,仿佛她只是多余的,也是她自己要来的,墨萧不曾邀请过她。 墨萧却是自嘲一笑,她何时关心过自己?她关心的只有她的三哥哥,看着她拼命救墨容的样子,瞬间便想到了那个曾拼死救他的姑娘。 天下间唯有语儿。为了她,一切都是值得的。 苏念卿洗漱完毕,想着去看一眼墨容,昨日墨容受伤其实她是高兴的,因为他受伤说不定躲过了这一劫,只愿他从此平安顺遂。 想着便到了,行宫分为三个院子,墨容住的地方与苏念卿住的地方中间隔着皇帝的寝殿。 苏念卿一路走着,却在门口停下,因为她看到了太子。 苏念卿屈膝行礼,“参见太子殿下。” 太子笑得一脸无害,“弟妹快请起,一家人何须这样客气?” 苏念卿暗暗腹诽:一家人,刺杀三哥哥的时候何时想过一家人? 见苏念卿未言语,太子故意问道:“弟妹急匆匆而来,这是要去哪里?” 苏念卿笑笑,“四处走走,太子呢?不去狩猎吗?” 太子转身,一手背在身后,优雅地走了两步,像极了一个“闲王”,“来看看三弟,他昨日遇袭,为兄的很是担心。” 苏念卿顿时心里一惊,看墨容?明知他不会亲自对墨容做些什么,可心下还是担心。 “不如我们一起吧,我也去看看三……皇兄。”苏念卿还是将哥哥两字咽下,太子阴险,她不想多生事端。 两人一同走近,太子却磨磨唧唧走在后面,苏念卿大方走在前面,太子想试探便让他试探吧! 墨容的门半掩着,苏念卿径直走进去,自小一起长大,到是没有进门敲门的习惯了。 墨容光着上身,有宫人正在给他上药,苏念卿急忙回头,险些撞在了太子身上。 虽从小睡一个被窝,可是现在他们长大了,墨容也是一阵脸红,急忙扯了被子盖好。 见苏念卿和太子一起前来,墨容也是满心疑问,不过还是轻声道:“臣弟参见太子殿下!” “阿容快不必多礼。” 太子一脸关切,当真是比台上的戏子还会演戏的。 太子又看了一眼苏念卿,“在门口时遇到弟妹便一同来了。”墨萧那般对谁都一脸冰冷还好些,太子这样对谁都和蔼可亲,看上去便是一脸虚情假意。 墨容看向苏念卿,“念儿,怎么也没出去?”眼神依旧温柔如水,一举一动都被太子尽收眼底。 苏念卿抬眸,“今日不想去了。”有些话她不便明说,因为她担心太子会再对墨容下手,虽然太子没那么大胆,不过她不想墨容再受到一丝伤害,即使百分之一的可能她也不能不管。 太子故作诧异,“三弟与弟妹此前认识?” 实际他早已调查得一清二楚。 苏念卿眼神并未离开墨容,轻声道:“自小一起长大。” “哦?我竟忘了三弟此前一直在阳城长大,与弟妹也真是缘分。” 两人不再理他,只自顾自地说着话,在太子看来,墨容眼里全是苏念卿。此时虽脸上挂着笑意,心里指不定存了什么坏主意。 行宫突然乱作一团,说是墨容突然病情加重,一时间所有人都朝这边过来,只是苏延泽却守在门前,不让所有人进去。 皇帝走在前面,苏延泽将一把长剑横在身前,谁也不让进。 皇帝不明所以,厉声道:“苏将军这是作甚?” 一行人也窃窃私语,不明白苏延泽的意思。 苏延泽纹丝未动,没有半点想要让开的意思,目无聚焦,手紧紧握着剑。 半响苏延泽才从喉咙里说了一句,“垠王无碍,皇上请回。”声音很小,不像平日的他。 见到苏延泽如此,一向多疑的皇帝更加想要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 “朕命令你让开,否则斩立决。”声音里满是愤怒,让人毛骨悚然。 可苏延泽仍旧不为所动,一副视死如归的样子。 太子还一边唯恐天下不乱,“苏将军这般护着,难道里面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可这里是垠王养伤的地方,苏将军在掩饰什么?” 又是一阵窃窃私语,太子的话让众人诸多猜想。 这时墨萧才大步赶来,他回去不见苏念卿,又听说垠王这边出了事,心里有一种不详的预感。 墨萧眼神看向苏延泽,启唇,“出了何时?” 苏延泽用复杂的眼神看向墨萧,眼睛通红,拿着剑的手指关节已发白。 用几乎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道:“念儿在里面。” 墨萧波澜不惊,只看了一眼皇帝,“父皇,儿臣进去看看。” 皇帝听到苏延泽的话也知里面是何情形,只转过身来。 墨萧进去,不雅的一幕出现在眼前,顿时手指捏得咯吱想,嘴唇发白,脸色阴沉。 因为苏念卿和墨容正衣衫不整地睡在一起。 可外面的人还是透过半开的门看到了里面的情形,有人大喊一声,“誉王妃和垠王睡在一起……” 这声音突然又停止,可是所有人都听见了,连同皇帝,皇帝一甩衣袖大步离开,其他人见皇帝都走了,也跟着走了。 墨萧叫了两声,苏念卿和墨容都没醒,只得用苏念卿的衣服将她盖住,将她抱回去。 苏延泽见苏念卿被墨萧带走,这时才将剑收好,大步走向皇帝,跪在皇帝面前,“陛下,里面被人下了迷香,请陛下明查,念儿不会做出此等有辱皇家尊严的事。” 皇帝脸色阴沉,低头看着面前跪着的苏延泽,“大庭广众之下做出此等事,朕如何信你?” “陛下明鉴,念儿与垠王一同长大,只有兄妹之情,他们绝对不会做出如此苟且之事。”苏延泽这是第二次跪在皇帝面前如此恳求他,第一次便是大婚前请皇帝收回圣旨。 皇帝从苏延泽身边绕过,并未言语,直接朝寝殿而去,走了两步又回来,“来人,传太医。” 过了一会儿,太医来了,拿了一个瓶子在墨容鼻子前晃了晃,又四处看了一通。 第二十八章 你不知身边人离去的滋味 墨容这才悠悠醒来。打量一下四周,目光看向脸色不大好的皇帝,“父皇,可是出了什么事?” 皇帝一拍桌子,“你做的好事,皇家的脸都被你丢尽了。” 墨容一脸茫然,不知如何开口,仔细回想一下,确实不知道哪里得罪了皇帝,于是道:“儿臣不知做了什么,自昨日负伤回来便一直在这屋里并未出过门。” 太子一脸幸灾乐祸,“你没出去,可是有人进来了。” 墨容眉头一皱,轻声呢喃,“念儿。”又看了一眼四周,可是并不见苏念卿,他只记得苏念卿来看他,后来便记不清发生了何事,“念儿怎么了?” 太子再次笑了,“三弟这称呼还真是亲昵,不知道的还以为……” 话未说完,苏延泽在一旁将剑拔出又收回,阴沉着脸道:“太子休要胡说。” 墨容这时才看到苏延泽,脱口而出,“大哥也在!” 三人一同长大,苏延泽年长,所以墨容也称他为大哥。 苏延泽走到墨容跟前,轻声道:“方才你们被下了迷香,念儿在你房里。” 此话一出墨容瞬间便明了,狠狠地一拳砸在床上,伤口瞬间被牵动,疼得变了脸色。 墨萧带回苏念卿,将她放在床上她任未醒来,拉开盖在胸前的衣服,肩上那道早已结痂的伤口依旧触目惊心,心里有一种莫名的酸楚。可是想到今日她让自己如此丢脸,顿时又火冒起来。 楚沉这时才出现,一根银针下去,苏念卿才悠悠转醒。 苏念卿揉揉太阳穴,再摸摸后颈,只觉浑身酸疼,转眼看了一眼,阳光透过窗户照进来,自己又坐起来。 这才看到墨萧在一旁阴着脸站着,边上还站着楚沉。 墨萧轻咳一声,楚沉急忙转身出去,墨萧自己也转过身去,苏念卿这才穿好衣服。 “好生奇怪,我明明记得……” “你仔细想想今日都做了什么?”墨萧语气有些急。 苏念卿仔细回想了一下,“我去看了三哥哥,在路上遇到太子,一起去了三哥哥房里,然后……就到现在了。” 墨萧回头,大步走到苏念卿跟前,“你今日让所有人都看了本王的笑话,你何时在意过我的感受?” 苏念卿不明白墨萧为何突然发火,“墨萧你在说什么?” 苏念卿因为才醒的缘故,声音还软绵绵的。 “你衣衫不整地睡在三皇兄床上,你不知道吗?” 苏念卿嘴巴张开又合拢,“你……你说什么?” 楚沉这时才推门进来,“你们俩继续吵,再吵凶手都跑了。” 两人这才住了口,都低着头,半晌苏念卿才开口道:“我和三哥哥从小一起长大,我自小便没了父母,有时哥哥不在我便一个人在家,我不过五岁便要自己独自一个人在家。” 墨萧默不作声听着苏念卿的话。 “三哥哥家在我家隔壁,他可怜我便让我去他家,他也像哥哥一样照顾我,他说他虽有一切,可是钱买不来亲情。所以我们非常亲,除了哥哥他是我最亲的人了。他护了我半生,我不过是想护他而已。” 说到此抬眸看着墨萧,“墨萧你不知道我经历过什么,所以你不明白身边人离去的滋味。” 墨萧小声呢喃,“我懂。”他怎会不懂呢,墨语离开时,他大醉七日,几乎人事不知。 苏念卿抬眸,眸子里一片明亮,“所以墨萧你信我吗?如果你信,今日我们便一起揪出幕后之人。” 墨萧又何尝不知苏念卿是被人陷害,他也不知为何生气,只是觉得他应该生气。 墨萧带着苏念卿往墨容那边去了,苏念卿径直跪在皇帝面前,“父皇,您要给儿臣做主,儿臣是被陷害的。”说着从头上取下发簪,掰成两半,“苏念卿今日若半句虚言,犹如比簪。” 众人惊叹不已,正在这时太医回禀道:“回皇上,不曾发现迷香。” 苏延泽却不干了这个爱妹如命的男人,关于苏念卿的任何事他都事无巨细,势必深究,“你胡说,方才门是半掩的,窗户大开着,一看便是凶手故意消散屋中迷香,我们在外面吵了许久也没见二人醒,若不是迷香,能睡得这样沉吗?” 而此时楚沉在到处探寻,轻描淡写地道:“没错,这屋里却有迷香,只是被熏香覆盖了。”说着打开香炉,用火折子点燃,顿时一股香味扑鼻而来。 墨容启唇道:“我屋里从不用熏香。” 这时墨萧扶起苏念卿,“我信我的王妃,她不是那样的人,今日墨萧发誓,定揪出那幕后之人。”说着抬眼看了一眼众人,“谁若回去乱嚼舌根,我拔了他的舌头。” 他都这样说了,谁还能多说什么?不过凶手的目的怕是要落空了,昨日想除掉墨容今日想挑拨离间,可是都不成功,那接下来会如何? 皇帝拍案而起,“胡闹,传大理寺,给朕查,查到凶手定严惩不贷。” 一场闹剧,也算是顾住了面子。 虽然墨萧信誓旦旦,可是苏念卿知道,逢场作戏而已,他要顾的不过是他的颜面罢了,只要顾住了他的颜面,即使她真与墨容发生了什么,他都是不在意的吧! 是啊,自他回去便没有好脸色,没有关心过苏念卿一句,发生这样的事,她心里何曾好受? 苏念卿也是不管外面的流言蜚语,真正伤她的一直都是墨萧。 苏念卿已睡下,墨萧还在处理事务,冷不丁地一句,“苏念卿,请你注意你的一言一行,你不止代表你自己,还有我。” 苏念卿“嗯”了一声便转过身去,看着床帏不再做声。 他在意的始终是他的颜面。 “你若不和三皇兄保持距离,你迟早会害死他,今日的事只是个开始。” 墨萧还是说出了这一句警告的话,不过却是实情,都是因她而起,这点苏念卿也是明白的。 其实前世真正害死墨容的确实是她,可是她不懂啊,她不懂得朝堂争权,她也不懂得她自己在墨容心中的地位,墨容也不是不明白,只是不愿离开她。 前世哥哥便说,你要嫁入皇室,墨容是不错的,他能报你一世周全,也能爱你护你。可是苏念卿不听啊,那时她眼里心里都是墨萧,再容不下其他人了。 可是若她不是重生在新婚第二日,这一世她也想找一个眼里心里都是她的人呢,墨容便是不错的。 第二十九章 原来她不过是一颗棋子 第二日,也是狩猎最后一日了,墨萧一早便起来了,“走吧,我们去跃临山看看。” 苏念卿正在梳妆,“跃临山?可是……”跃临山离这里很远。 “去了便知道了。” 墨萧一副一切了然于胸的样子,苏念卿有些惊讶,可还是随他去了。 楚沉也在其中,今日的他看苏念卿的样子总有些奇怪,许是苏念卿看错了,她在楚沉眼里竟看到了一丝可怜之情。 楚沉一手背在身手,一手拿着折扇,白色长袍干净整洁,他一向都是如此洒脱,“小野猫,听说这事是你发现的?” “额……”苏念卿不知他指的是什么,也不知如何答应他,今日的楚沉没和她抬杠,有些奇怪。 一直走在前面的墨萧回头看着楚沉,“你可以叫她苏念卿或王妃。”小野猫太过亲昵,这称呼他不喜欢。 楚沉用扇子指了一下墨萧,不屑地瞥了他一眼,“名义上的王妃而已,迟早有一日是要和离的。再说我楚公子对她这等姿色的,不感兴趣。” 苏念卿抬眸,楚沉依旧在她前面自然地走着,脚下因踩着树叶而发出“歘歘”声。他说得那般自然,定然一切他都知道了,墨萧一早便打定主意和她和离,她还与他交易,是她自作多情了吗? 三人再无话,一路走着,秋日的天总是那么好,温和,阳光也恰到好处。 走了一个时辰便到了猎场北面,北面临崖,崖对面便是跃临山东头,那天苏念卿被五皇子追杀的地方。 苏念卿站在崖边看了一眼,下面深不见底,脚下踩掉了一颗石子,石子顺势滚下,便不见踪影了,苏念卿腿一软,急忙退后几步,若是掉下去,恐怕尸骨无存吧! 楚沉一脸戏谑地看向苏念卿,“怕吗?” 苏念卿瞥了他一眼,“你不怕吗?” 楚沉故作高深摇摇头,“不怕,我敢跳下去,你信吗?” 苏念卿摇头,“你若跳下去,定然尸骨无存,我可不为你收尸。” 楚沉将折扇合拢,整理一下衣服,“你可看好了。”说着便纵身一跃。 “不要!”苏念卿急忙伸手去拉,可没有拉住,苏念卿脸色煞白地跟着到崖边去看。 可是,楚沉却悬在中间,并未掉下去。 “这……” 墨萧这才走过来,蹲下,“你看。” 顺着墨萧手指的方向看去,苏念卿只看到楚沉的双腿,腿下却是被雾遮挡。 苏念卿皱眉,“这是?” “是一座桥,链接跃临山的桥。” “桥?” 可是苏念卿无论怎么看都看不到下面有桥,只看到云雾缭绕。 楚沉纵身一跃跳到苏念卿面前,“因为有雾所以桥才隐藏得这么好,有了这座桥,你猜从跃临山到猎场需要多久?” 苏念卿四处看了一下,“一炷香。” “他们杀了人,即使案发也可以快速通过这桥逃走。” 一语惊醒梦中人,苏念卿这才明白过来,“五皇子的计划果然是天衣无缝。” 墨萧摇头,“不止五皇子,应该还有太子,他们想合谋夺取本王手上的禁卫军。” 前世苏念卿没有参加秋猎,所以并不知情,她只知道墨容摔断了腿,墨萧被夺了禁卫军军权。 只是现在他怎会告诉自己这些? 楚沉摇着扇子,慢条斯理地道:“亏得昨日太子一党没把注意力放在这边,否则我们也发现不了这个桥。” 墨萧神色有些慌乱地看了一眼苏念卿,不过很快垂眸看着别处。 苏念卿有些不明白,昨日?太子?昨日太子忙着陷害自己,那……墨萧是故意的?故意将她作为诱饵,声东击西? 苏念卿突然醒悟,“墨萧,昨日你是故意的?你一早便算定太子会陷害我?所以……”所以将她留在行宫好给太子可乘之机? 墨萧未言语,只看着对面的跃临山。 苏念卿大声质问,“是也不是?墨萧!” 难怪楚沉用那样可怜的眼神看她,难怪昨日墨萧没有大发雷霆,原来她只是一颗棋子而已。 半晌墨萧才轻轻启唇,“你若不巴巴地跑去,太子怎会有可乘之机?” 这话倒是把所有的责任全部推到苏念卿身上,意思是一切都是她自找吗? 心口传来熟悉的疼痛,前世今生,墨萧都是她的劫,逃不掉,躲不过。是啊,他们只是交易而已,她不过是一枚棋子,她在奢求什么? 凉风习习,便是这午后的暖阳也暖不透冰冷的心。 苏念卿觉得这一世她活得比前世明白了,可是她宁愿不明白。她觉得她放下墨萧了,可是当她知道墨萧利用她的清白为自己创造机会的时候,心还是一样的疼。 不知如何下的山,只知道每一步都走得很艰难,满是落叶的小路,如同荆棘丛生般艰难。 苏念卿六神无主,听到外面的吵闹声时,她才出去看了。 皇帝遇刺,五皇子挡在皇帝身边,肩膀中箭。 行宫一片慌乱。 “抓刺客!” “保护皇上!” 不过一会儿功夫,行宫被围得水泄不通,禁卫军四处搜寻,连苏延泽也来了。 而墨萧半点踪影也没有。 “念儿,誉王呢?” 苏延泽叫住了她。 苏念卿不想管他的破事,所以回答道:“不知道。” 苏延泽将她拉到一边,小声道:“念儿,我们和他是一条船上的人,今日他若失势,将会被太子一党打压,你也会受牵连。” 是啊,若墨萧失势,离他的宏图伟业就会越来越远,所以她该帮他吗? 苏念卿转身拿了剑,带着苏延泽往北面跑去。 很顺利的,桥被毁,刺客被瓮中捉鳖,苏延泽兄妹连同墨萧将一众刺客羁押回去。 五皇子仍未苏醒,像是伤得极重。 而墨萧在刺客身上搜出了太子的令牌。 当墨萧把太子的令牌双手呈上的时候,皇帝面色苍白,转瞬又火冒三丈,将令牌狠狠地摔到太子跟前,“孽子。” 太子自然是跪地喊冤,可是人证物证都在,人确实是他找的,令牌也是他给的,他如何开脱? 事情很明了,五皇子和太子合谋,想把墨萧拉下马,可是太子不知,五皇子还想要邀功,栽在自己人手上,太子只能打碎牙往肚里咽。 只是一直不明白楚沉为何会在,苏念卿没问,墨萧也没说。 回去时苏念卿和墨萧同乘一辆马车,自始至终一句话也没说。苏念卿以为自己放下了,她以为重生一世遍练成了铁打的身子。可是,当她知道一切时,那痛再次袭来,她又一次被伤得体无完肤。 第三十章 与其他男子耳鬓厮磨 墨容今日来了王府,半月以来苏念卿未去看过他,他有些担心苏念卿,伤一好便来了。 苏念卿还在房里百无聊奈地看着那千篇一律的小人书,不过是些英雄救美,还有人鬼情未了的故事。 苏念卿湿了手指翻了一页书,书页都有些泛黄了,纸张也很粗糙,不知从什么时候就流传下来了。 苏念卿伸了个懒腰,“玉竹你说巧不巧,为何每次女的有困难都会被男的所救,而且都以身相许,亏得也是美女,若是长得丑是不是恩将仇报?” 玉竹在做针线,眼睛紧紧盯着绣好的半朵蔷薇,手熟练地抽着针,“小姐一天净想些什么呢,画本里的岂能当得真?” 苏念卿又拿起一本“狐仙”开口道:“写书的人定是想要那般美好的相遇吧,可是为何只能英雄救美女不能美女救英雄呢,照我说女子也不是个个都弱不禁风的。” 玉竹“噗嗤”一声笑出声来,“像小姐这般能救英雄的又有几个?”她口中的英雄便是墨萧吧,明里暗里苏念卿帮助过他多次。 “念儿可是刚刚才救了我,那我回去也该写一本被巾帼所救的书?” 一个声音自门外响起,午后的阳光正照在他身上,苏念卿从里面背光看去,阳光刺眼,看不清他的脸。 不过她一听便知是墨容,天下间如此宠溺地叫她“念儿”的人只有他和苏延泽。 “三哥哥,你来了。” 那份欢喜像是与生俱来般自然,十几年来苏念卿几乎习惯了这位邻家大哥哥的陪伴。欢喜地起身将他迎进屋里。 墨萧走进来,身上带着寒气,过两天便是小雪,秋天眼看着便过完了。 苏念卿将一杯冒着热气的茶水递到墨容手上,“喝些茶暖暖身子,身体可好些了吗?” 墨容接过喝了一口,双手端着杯子并未放下,“念儿怕冷,我可是不怕冷的,这不过才十月。”说完又拍拍自己的左肩,“那点伤早好了,只是担心你,所以便来了。” 苏念卿总算是放下心来,“好了便好,你的身子我可是知道的,以前常年离不得药的,也就近两年才好些。”他担心的不是他身上的伤,而是他的命运,若真如前世那般,她便还要再痛一次。 “三哥哥来得真是时候,你猜我做了什么吃的?”苏念卿故作高深地看着墨容。 墨容禁不住笑起来,笑意深达眼底,“念儿爱吃的也会做的想必是雉鸡汤吧!” 苏念卿嘟起嘴巴,假装不高兴的样子,“没趣,你都不故意猜一下的。” 两人说着话,玉竹便端来了一个紫金锅,香味由远及近,由淡到浓,整个屋里全是雉鸡汤的香味,那紫金锅里冒着阵阵热气,走近一看上面漂着些许油珠,还有那刚撒上去的碧绿葱花。 色香味俱全,引得人垂涎三尺。 墨容闭上眼,深深嗅了一下,“还是小时候的味道。” 苏念卿早已迫不及待想要品尝了,“早晨哥哥才送来的,比你小时候打的那只还小些,不过毛色却是极好的,改日做一把扇子。” 说话间苏念卿便盛好一碗冒着热气的雉鸡汤,递给墨容,“来三哥哥。” 墨容伸出双手去接。 “呵,皇兄也在!” 墨萧在门口冷不丁地冒出声来,苏念卿不知如何手一哆嗦,一碗雉鸡汤竟打翻在墨容身上。 墨容急忙起身,腹部连同腰带上全被打湿,好在衣服宽大,鸡汤又凉了一会儿,才没被烫到。 苏念卿急忙过来,“三哥哥有没有被烫到?都是我不小心。” 墨容摇头尴尬地笑笑,只是这雪白衣袍上这大片油渍,还如何见人。 全程没有人关心站在门口的墨萧,墨萧看着忙碌的苏念卿,她眉头紧皱,满脸关切与自责,对他何时这般上心过。 玉竹一边打扫,一边给苏念卿使眼色,意思是王爷在这里。 墨萧径直坐下,“莫不是本王扰了王妃和皇兄的雅兴?” 苏念卿抬眸看向墨萧,眼里没有半分情分,“这是你的王府,你要来便来。”他这样阴阳怪气的是何意? “王妃还知道这是誉王府,可是本王这誉王府所有男人都可以进,与本王的王妃花前月下,你侬我侬。”墨萧的声音不瘟不火,可是字字铿锵有力,句句气人。 苏念卿没有料到他会这般介意,此时小脸通红,又气又脑,“三哥哥他……” “念儿,别再说了。” 墨容终是忍不住开口,其实他也听说了那天墨萧是故意将苏念卿作为诱饵任太子陷害的,所以他对墨萧也是极其不爽的。 墨容起身看向墨萧,“我与你是兄弟,可是认识念儿在先,她叫我一声哥哥,便是半个娘家人,我来看看她有何不可?” 墨萧嗤之以鼻,“娘家人,除了苏延泽,谁是她的娘家人?” 苏念卿平静地看向玉竹,不恼不怒,“玉竹把箱子里那件刚做好的衣服给垠王换上。” 玉竹不敢抬头,只轻轻地道:“可……” 苏念卿厉声道:“拿来!” 往日墨萧一再忍着,今日两兄弟算是针尖对上麦芒。 “你平日是如何对她的,何时当她是你的王妃?今日却要在这里谈什么伦理纲常,你若容不下她,我便……” “三哥哥快把衣服换上。”墨容话未说完,便被苏念卿打断,因为她不想让墨容因她费心了。 一件牙色长袍,领口用金丝流云纹滚边,腰带上还绣着祥云。其实这衣服是给哥哥做的,她从未给哥哥做过衣服,以往只顾着骑马射箭。 今日既然墨萧这样翻脸不认人,她也好借此机会拉开与墨容的距离,免得再拖累了他。这衣服就当送给他的念想吧! 墨萧一边看着玉竹给墨容穿上衣服,眼里的火像是要冒出来一般。 “墨容,你便如何?与她远走高飞吗?” 苏念卿看到墨萧满身火气,小声道:“三哥哥,你走吧!” 墨容捏紧拳头,可苏念卿抿嘴,眼里尽是无奈,终是离开了。 墨萧看着苏念卿,满脑子的愤怒,没有一个人让他这样怒过,此时他觉得他应该在道德的至高点指责苏念卿,因为苏念卿是他明媒正娶的王妃,却在王府与其他男子耳鬓厮磨,还亲手为那人做衣裳。 第三十一章 楚公子多虑了 墨容走了,苏念卿却淡然坐下,抬眸看向墨萧,“墨萧你何时当我是你的王妃?现在你却在这里义正言辞?”这话她早就想问了,只是她觉得他们不过是为了一纸契约而已。 “你想说什么?你吃的用的何时少过你的?” 苏念卿苦涩一笑,“那在你心里我这个王妃占了几分位置?”她用的是最好的,吃的也是最好的,包括死的时候也是在最豪华的马车里。 “……” 墨萧突然闭口不谈,他竟不知如何开口。 “那日你故意将我放在行宫,好让太子致力于陷害我,你便有更多时间去部署。用我的清白和名誉为你排除异己,市井之妻也不会受这等委屈,我这堂堂王妃高贵在哪里?” 苏念卿的语气有些颤抖,还有些哽咽,她在墨萧身边除了利用便是交换。 墨萧终是恼羞成怒,起身指着苏念卿,“你……你这样想?” “那还有更好的解释吗?王爷?”王爷二字咬得极重。 便是前世苏念卿也没有受过这样的委屈,可是她忍了,并且当日还帮了他。 他眼里心里都无你,即便你是他的妻,与外人又有何区别? “是,你说得对极了,苏念卿原以为你是老实的,其实你很聪明,聪明得我都不认识你了。” 苏念卿轻笑:允许你做那下流的事就不许别人看穿吗?墨萧,你未免太过霸道了? “可是我又做错了什么?不过没有投生成你那心尖尖上的人罢了。”前世今生都是,即便是再活一世也是。 “苏念卿,你到底想说什么?”墨萧似乎越来越不明白她了,好像所有的事她都了如指掌,又好像所有的事她都不想去管。 “你走吧!墨萧,你的宏图大业指日可待,到时我们便两清了。”苏念卿声如呢喃。 这半月以来,她把所有的委屈都压在心底,可是终有一日会爆发。 那些努力装出来的平静,终会在一瞬间崩溃,那些不愿提及的委屈,其实藏在心底深处。 只是她始终没哭,只看着窗外,许久许久,窗前那棵大银杏树,树叶开始泛黄了,一阵风吹过总会飘落几片叶子,像及了一只只蝴蝶。还记得她去南霖国的时候,这棵树光秃秃的,看起来毫无生机。 苏念卿一直都是不喜欢冬天的,太过寒冷,也太枯败了,连同秋天也不喜欢了,因为秋天到了,冬天就不远了。经过前世之死便更不喜欢了,生在雪地里,也死在雪地里,她一生都归于雪! 墨萧回到书房处理着事务,可总是静不下心来,想着苏念卿说的话,还有她做的那些事,她对墨容如何,对自己又如何?越想心里越乱。 “邵淳!” 邵淳就在书房外面,很快便进来了,看墨萧脸色不对,小心翼翼地问道:“王爷,有何事?” “你去查查王妃在大婚前可有做过什么事?” 邵淳眉头微皱,第一次他听不懂王爷的吩咐,于是大着胆子开口道:“可是要查王妃的行踪?” 墨萧自己也不明白了,思索片刻又摆手道:“罢了,你去查她大婚前日和大婚当日做了什么,有没有见过什么特别的人。” 墨萧肯定苏念卿的变化是从大婚后开始的,因为大婚第一天她便打了他,且提出和离。 不过最令他想不明白的是,苏念卿大婚前日日跟在他身边,那份浓浓的爱意,竟在大婚后转向墨容。 墨萧一边想着,一手在桌上轻扣,不知不觉呢喃道:“苏念卿,你到底藏着多少秘密?” 不过比起他的大事,苏念卿便不值一提了,这段时间墨萧一直静心等待,因为安排好了一切,剩下的便只有等。 终于宫中传来消息,太子失德,禁足东宫。 为何只是禁足?这便得益于墨萧一直从中周旋,太子只是心狠,可是狡猾程度远远比不上五皇子。与其让太子失势,不如留着他,让五皇子来争,自己坐收渔利,这便是墨萧的计划了。 第二日清晨玉竹匆匆忙忙进来,苏念卿刚起。 “小姐,听说五皇子醒了,王爷和将军连夜进宫去了,现在也没回来。” 苏念卿停下正在梳妆的手,将象牙梳放在妆镜前,起身,“哥哥和他去做什么?这消息你从哪里听来的?” 玉竹低着头小声道:“王爷身边的羽侍卫。” 苏念卿并没想其他,心里莫名有些慌。 “走,我们去看看。”说着便大步朝门外走去,竟连披风也没有批上。 回了一趟将军府,哥哥确实进宫去了,苏念卿更加心慌,急忙朝皇宫去了。 在宫门口转了两圈,苏念卿还是决定进去,侍卫并未拦她,毕竟有着誉王妃这一身份在。 可是刚进皇宫便遇到了迎面走来的楚沉,苏念卿正低着头走假装没看见他,楚沉却已到了她跟前。 “小野猫,几日不见,可是来找我?”楚沉依旧风度翩翩,却是一脸戏谑,嘴角永远是那微微上扬的好看弧度。 苏念卿并未看他,“我找我哥。”说完便继续往前走。 楚沉故意挡在她面前,“你哥和墨萧在一块,他们有大事要做,你最好别去打扰。” 苏念卿这才抬头,她竟没想到楚沉能大摇大摆地在宫里行走,定然是墨萧带来的。 虽不想理他,可还是开口道:“他们在做什么?” 楚沉一手背在身后,一手拿着折扇,悠闲地拿扇子在身前扇了两下,“跟我走,我便告诉你。” 苏念卿后退一步,不知道他又要打什么坏主意,瞥了他一眼,“你要说便说。”说着就往前走。 “你不是想知道墨萧的事吗?我告诉你。”楚沉加大了音量,朝苏念卿身后喊道。 苏念卿还是回头了,虽不知他在说什么,可她终是回头了,那两个字总会在她心里泛起涟漪。 玉竹拉了拉苏念卿的衣袖,“小姐。” 她觉得这位公子并不像好人。 见苏念卿犹豫,楚沉挑眉看向苏念卿,“嗯?墨萧之前的事。” 苏念卿终是随他去了。 两人出了宫,楚沉的马车就在宫门口,苏念卿大步上前,直接上了马车,吩咐玉竹先回王府? 马车一路摇摇晃晃,苏念卿一直看着外面的路,楚沉不屑地道:“你是怕我卖了你?瞅瞅你那姿色,能卖几个钱?” 苏念卿回头,“楚公子多虑了。” 眼看着马车便来到城西。 第三十二章 你眼中全是他 马车缓缓停下,外面竟是一坐木屋,屋前种着许多花,放眼望去,苏念卿一朵都叫不出名字,只是这已是初冬了,这些花还竞相开着,像是春天般。 一到这里便闻到一股浓浓的香味,随着这香味苏念卿仿佛浑身都放松下来,伸手便去摘眼前的花。 “别碰!” 楚沉话音刚落,苏念卿已经摘了一朵花了,可是下瞬便觉得头昏眼花,不省人事。 楚沉摇摇头将她抱起,苏念卿手上的花从手中滑落到地上,红色的花瞬间变黑。 楚沉将她放到床上,并在屋里点了熏香。 苏念卿睡着后眉头依旧紧皱,楚沉伸出手去想要替她抚平紧皱的眉头,可是手又停下。 睡着的她安静了许多,五官有些消瘦,可不难看出长得很精致,身材娇小,有几分南方姑娘的水灵。 楚沉阅女无数,温柔的,娇俏可人的,落落大方的,可是苏念卿似乎让人猜不透。 “苏念卿,是谁醒也念你,梦也念你?” 她像一本书,读不懂,却偏想读。 门口看似美丽的花朵却朵朵都带着剧毒,楚沉住的地方方圆十里皆是剧毒。 苏念卿缩成一团,双手抱在胸前。楚沉抱来被子替她盖上,又在屋里烧了碳,“小野猫,这才初冬便冷成这样了吗?” 大约过了一个时辰苏念卿才醒来。 睁开眼眼前的一切很陌生,身上无比轻松,好像躺在云上一样轻,一股清香扑鼻而来。 “小野猫,本公子的床可还睡得舒服?” 楚沉半倚在窗边,手里翻着书。 苏念卿猛然坐起,才想起刚才发生的一切。 “你,你……” 孤男寡女同处一室,她还睡在别人的床上,苏念卿竟结巴了。 楚沉放下书,向苏念卿走来,“你刚才中了摄魂花的毒,昏睡了过去。”说着又挑眉看向苏念卿,如雕刻般精致的脸上挂着一抹笑意,“如此紧张,莫非你还怕我把你怎么样?本公子说过你这般姿色的,本公子看不上。” 苏念卿瞥了他一眼,不过方才她确实有这想法。 苏念卿坐到桌案前,桌上是一套精致的茶具。转眼看去,床前的香炉里还飘着一股白烟,淡浓相宜的香味便是从这里飘散出来的。 楚沉坐在苏念卿对面,倒了一杯茶递给苏念卿,茶水还冒着热气。 苏念卿恰好嗓子有点干,伸手接过,刚放到嘴边,突然瞪着大大的眼睛看向楚沉,“你这水里有毒吗?” 不过摘一朵花也能中毒,苏念卿此时还心有余悸。 楚沉一脸无奈,转而嘴角勾出一个好看的弧度,“爱喝不喝。” 苏念卿还是一口喝掉杯里的茶水,又把杯子放在桌上,眼神示意他再来一杯。 楚沉又替她倒了一杯,依旧笑着摇摇头,此时觉得苏念卿憨态可掬。 “你很爱墨萧?” 楚沉突然开口。 苏念卿紧紧握着手里的茶杯,眼神不自觉地垂下。 一切被楚沉尽收眼底,她的紧张,她的不自然已告诉了楚沉答案。 苏念卿深吸一口气,脑海中又想到前世的一切,第一次见他他便闯入自己心里,她惊叹世上竟有这般好看的男子,尤其那双丹凤眼,像是可以摄人魂魄一般。 追求他,追遍整个京都,一时间她成为京都人茶余饭后的玩笑话,可墨萧终未看她一眼。 后来,她如愿以偿了,可是她却丢了自己,整夜整夜的等他,直到……死在那雪地里。 半晌苏念卿才轻轻启唇,“曾经爱啊,爱到丢了自己。” 声音很轻很轻,近乎呢喃。 气氛突然沉闷下来,可是楚沉眼神犀利地看向苏念卿,仿佛看穿了一切。 “苏念卿,你说谎了。”她说的是曾经,可是他不认识曾经的苏念卿,“我看到的是现在,你在骗自己,你眼中全是他。” 苏念卿抬眸,不可置信地看着楚沉,“我没有,我只想离开他。” 楚沉却“哈哈”大笑,“你见到他时眼里有光,见不到他时眼神在寻找。” 这便是当局者迷吧。 苏念卿并未言语,反问着自己,是这样吗?是前世留着的习惯还是在她心里,她始终放不下墨萧? 半晌苏念卿才开口,“习惯吧!只是墨萧始终是我爱不起的人。” “是。” 楚沉回答得斩钉截铁,他认识的墨萧一直都是一副冷冰冰的样子,可是在那个人面前却不是。 苏念卿抬眸,楚沉难见的严肃,“我见过他眼里有光的样子。”和你见到他时一模一样。最后这句话楚沉没说。 本以为苏念卿会大吃一惊或者痛哭流涕,可是她没有,脸上毫无波澜,反倒笑了,嘴角好看的梨涡转瞬即逝。 “韶宁公主走后他眼里便再无光了吧!”两年前初见他,她竟还想抚平他紧皱的眉头,这是多么可笑的事。 楚沉却大吃一惊,“你如何知晓?”据他所知苏念卿是墨语走了之后才来的京都,且墨语走后皇帝便不许人再提起墨语,她又是如何得知的? 苏念卿再次莞尔一笑,“你想说什么?”他说这一切是想说什么? “……” 楚沉竟无言以对,他想说什么?他看到墨萧利用她,他同情心泛滥,想“解救”她吗?他曾诅咒她成为下堂之妇,他不是该乐见其成吗? 楚沉起身回避苏念卿的眼神,“他为了墨语可以赌上一切,包括江山,包括自己。”更包括你,可是最后这句楚沉忍了。 “我与他不是你看到的那般,我见到眼中即使有光,也只是眼中而已,心里不会了。” 楚沉没有想到她会这般洒脱,果然如他想的一样,苏念卿像一本书。 “我想知道狩猎那天他为何会带着你?如今五皇子突然醒了,哥哥为何又会和他一起?”苏念也起身走到楚沉身边,收起刚才对墨萧那些泛滥的情绪,把注意力都转移到苏延泽身上。 楚沉抬眸,看着苏念卿,半晌才道:“你很聪明,可是有些事你还是不知道的好。” 苏念卿不知道,苏延泽为何和墨萧一起,苏延泽赌上苏家的一切,只为了苏念卿。 “楚公子,请你告诉我,我只有哥哥了。”苏念卿第一次这样同楚沉说话,几乎是乞求的语气。 楚沉身边从不缺女人,却又从不为女人所动,可是面对苏念卿的乞求,他的心犹豫了? 第三十三章 她终究是要离开的 原来墨萧的计划从不是除掉五皇子或者太子任何一方,而且同时削弱他们的势力,一点一点的让他们两败俱伤。 射伤五皇子的箭上,被楚沉下了毒,所以五皇子昏迷这么久。这段时间太子党羽便在寻找当日的证据,最后查到那射箭的人竟是五皇子的人。 事情无比热闹,太子暗中召集刺客,恰好五皇子中箭,可结果却是五皇子自己安排的一场苦肉计。 皇帝只能认为是兄弟不和,所以一人打一嘴巴了了事,太子禁足东宫,五皇子伐俸一年,并收回他监管户部的权利。 文武百官颤颤巍巍,尤其是站在两边的大臣们更是夜不能寐,生怕一夜之间查出他与其中哪位走得近。 可是即使这样,墨萧依然没有得到任何好处,他仍只有禁卫军军权在手上。 苏念卿在门口等,黄昏时墨萧的马车才缓缓而来,邵淳老远便看见了,于是凑近马车对墨萧说道:“王爷,王妃在门口等你。” 墨萧正在闭眼假寐,这场景他经历过无数次了,只是以前邵淳说的是:“王爷,苏小姐在门口等你。” 那时他便万般无奈,恨不得从王府飞进去而躲开苏念卿,可今日他竟不想,因为大婚以后她便再没等过他了。 墨萧缓缓启唇,“让你查的事可查到了?” “大婚前几日苏将军陪王妃去观音庙进了香,后来垠王陪兄妹二人置办嫁妆。”说到这里邵淳突然停顿了,可想想又不敢隐瞒。继续道:“听说王妃的嫁妆全是垠王出的。” 墨萧波澜不惊,“还有吗?”因为这些他早就知道了,墨容富可敌国,区区十万两银子算什么?可是这些似乎和苏念卿的变化无关。 转眼便到了王府门口,马车缓缓停在距离苏念卿不远处。 墨萧坐在马车里不动,往日她会拉开车帘,故作娇羞道:“王爷,我等了你许久。” 可今日等了许久邵淳拉开车帘,伸出手,“王爷,到了。” 墨萧并未搭邵淳的手而是一跃而下,看向苏念卿。 苏念卿和玉竹主仆二人站在那里,她披着披风,手里拿着暖炉,注视着这边。 “参见王爷。” 主仆二人同时行礼,苏念卿没有半分情绪。 “王妃是在等本王吗?”墨萧看向苏念卿。 “是。” 苏念卿斩钉截铁的回答,没有半分犹豫,可是再没有半分曾经见到他时的惊喜。 “走吧,听说你是怕冷的。”墨萧说完不等苏念卿开口便朝门口处走去。 他说她怕冷,若是前世苏念卿恐怕早已欢喜雀跃,前世他从未记住苏念卿怕冷,大雪天还让她在书房门口站着。 “王爷,我哥哥他回了吗?”苏念卿终是问出这一句,这便是她等墨萧的目的。 墨萧一只脚刚跨进门槛,听到苏念卿这样问,立马又退回来,转身看向苏念卿,“你等本王就是为了这个?” 苏念卿不语像是默认了。 “回了,早回了。”墨萧说完便大步流星往王府走去,脚步未有半分犹豫。 苏念卿终是放下心来,走回屋去,烤着碳火,喝着姜汤。 墨萧用过晚饭,天已黑了,在书房随意作画,他画的永远只有一个人,墨语,可是今日他画的更像苏念卿,因为那双大眼睛里有光。 “邵淳。” 墨萧轻唤。 邵淳立刻推门进来,拱手道:“王爷!” 墨萧起身,披了衣服,“你就在书房呆着,我回来之前不要出门。” 邵淳不明白墨萧的做法,可又不敢问,是得应下,拿着佩剑便站在一旁。 墨萧用眼神示意自己刚坐的位置,“去哪坐下。” “属下不敢!” 邵淳惶恐不安,他怎能坐王爷的位子。 “让你坐你便坐。”墨萧语气冰冷,容不得再三商量。 邵淳只得颤颤巍巍坐下,动也不敢动。这是让自己装成他吗?可是这都夜深了王爷要去哪里? 墨萧进宫了,从房顶上进的宫,堂堂一个王爷进宫还得翻墙? 径直找到“云夕宫”那里是墨容住的地方,本来他早已封王,外面也有府邸,可前几年一直病着太后便让他留在宫里,说是好照顾。 皇宫除了太后和太子还有皇帝的寝宫外,其他宫殿都有一个“云”字,暮云,思云,云夕,等等,若不是遵循祖制,恐怕连那三处也加上了云字。而那个名字中带有云字的女子,据说是太子生母,皇帝最爱的女人,从未有人见过,早已死了。 墨萧轻手轻脚地来到云夕宫,灯火早已熄了,墨容恐怕早就睡下了。 他来做什么? 大约两个时辰,墨萧回了誉王府,邵淳还坐在那里,连姿势都未变过。 “出去吧!” 墨萧手上多了一个小包袱。 邵淳走后墨萧打开包袱,里面竟是那件牙色长衫。 他去了云夕宫,在墨容房里偷来了那件衣服。 那流云纹针脚平整,祥云图案饱满圆润,虽比不上宫中绣娘,可是那平整的一针一线足见用心。 “苏念卿,你是故意的还是不知送衣服是何意?”在北临国,女子对男子倾心便会亲手为他做一件衣裳,表示想嫁给他。 两年来苏念卿时常在自己身后跟着,可是她从未送过自己衣服,哪怕买的都不曾有,可是她竟当着自己的面送给墨容衣服。这对墨萧是赤裸裸的羞辱。 墨容待苏念卿如何,墨萧清楚,那般温柔,定是心里有她的,那她们是青梅竹马吗? 想得头疼,墨萧将那衣服叠好放在箱子最底层,又用其他衣物盖好。 外面的月光很亮,月亮变成了椭圆形,墨萧打开门走出去,寒风有些刺骨。 不知不觉便到了后院,灯早已熄了,突然脑海中出现苏念卿等在门口的情形,她说:“王爷,你终于来了。”她大大的眼睛里,有光。她温柔似水,惊喜万分。 可是转眼,房门紧闭,门口只有一些刚飘落的银杏叶。 墨萧一瞬间有些慌乱,这场景是他凭空捏造的还是曾经出现过,可转念一想,似乎从来没有过。 还有脑海中出现过的一片白茫茫的雪,北临国每年都会下雪,可他一想到雪心口总会莫名疼痛,像是丢了什么重要的东西。 苏念卿其实并未睡着,想着楚沉白天说的话,她不敢承认,可是又不得不承认,下午墨萧只不过是说了一句她怕冷,她的心便莫名跳动。 不过她终究是要离开的,墨萧的一切将会与自己无干。 第三十四章 等着那一场雪白 宫里突然来了消息,宣两人入宫,苏念卿才想起来,今日是小雪。 小雪喝红黏粥,因为小雪过后天气渐渐凉了,喝粥滋养身体,以御寒。所以每年宫里都会传红黏粥,有时送到大臣家里,偶尔也会举行宫宴。 今年便是举行宫宴吧!苏念卿这样想着。 窗外的银杏叶一片一片飘落,越到这时离雪天越近了,苏念卿呆呆地看着窗外。 “王妃!” 门外传来邵淳的声音,苏念卿急忙回头。 玉竹已请了邵淳进来。 邵淳低头拱手,“王妃,王爷在门口等了。” “哦!” 苏念卿应着,这不过才午后而已,他怎的这般早? 玉竹拿来宫服替她穿上,还是那件藏青色宫服,裙摆拖地,与墨萧的颜色相配,光从服饰上便能看出她们是夫妻,不过又能如何呢? 纯金凤冠镶着两颗珠子,看上去华丽无比,可是苏念卿却是不想戴的,因为太重了。 玉竹拿了披风替她披上,手里还拿了暖炉,苏念卿这才随邵淳出门来。 墨萧站在门口,背对着她,那个背影无比熟悉,前世他留给她的只有背影,望尘莫及的背影。今日该是应景吧,早晨还有些昏昏太阳,这时天色阴沉,还吹来一阵寒风。 墨萧终未回头,苏念卿刚到他身后,他便转身上了马车。苏念卿的宫服太长,她试了几次都未成功上去,可墨萧也未伸手扶她一把,最后在邵淳的帮助下她才上了马车。 墨萧只坐在一侧,空了一半多的位子出来,也没有其他地方可坐,苏念卿只得坐到墨萧旁边,身子往马车一侧靠了又靠,中间空出来的位子还可以坐一人。 前世苏念卿也有很多次陪他入宫,每当坐马车时她便幻想何时能与他紧紧相靠。至于能耳鬓厮磨说着情话,苏念卿却是不敢想的。 呵,夫妻之间最简单的传情方式,于苏念卿而言,遥不可及,甚至一生也无法圆梦。 马车缓缓移动,外面的寒风通过窗口灌进来,苏念卿紧紧拉着披风,眼神定定地看向窗边,明明只看到车帘,可她像是看到了无比稀奇的东西,专心致志。 墨萧不知她想的一直是前世,前世那撕心裂肺的痛。 两人一路无话,很快外面开始传来嘈杂声,叫卖的,杂耍的,或是寒暄的,可有谁知道这座马车里的两人竟这般冷淡。 苏念卿一手拉开车帘,透过窗户看着外面,外面一群小孩子唱着童谣: 推车哥,磨车郎, 打发哥哥上学堂。 哥哥学了三年书, 一考考着个秀才郎。 先拜爹,后拜娘, 再拜拜进老婆房。 金打锁匙开银箱, 老婆房里一片光。 苏念卿不由得笑了,两个浅浅的梨涡,墨萧许久未见她这样笑过了,大婚后便没有。大婚前她每次看到自己都是这样笑的,眼睛弯成月牙,浅浅的梨涡久久不见散去。 苏念卿放开车帘又坐回来,双手抱着手炉,不过这一会儿功夫手已通红。 到宫门口时,墨萧看向苏念卿,“太后和皇后都会来,你注意自己的言行。” 这般提醒是怪苏念卿不会察言观色,丢了他的面子吗? 苏念卿抬眸,看向墨萧,“王爷是要苏念卿闭口不言还是侃侃而谈?” 这话是苏念卿故意问的,前世他每次带她出门都是这般叮嘱她的,可她只能不断点头答应,生怕墨萧不带她去。 墨萧看着苏念卿,“王妃觉得如何便如何吧!”他险些忘了,苏念卿是个聪明的,前几次带她入宫并无不妥,她甚至知道的比自己还多呢! 墨萧掀开车帘,外面已经停了好几辆马车了。 苏念卿刚提着裙摆过来,墨萧便向她伸出手来,苏念卿抬眼看才知原来宫门口有许多人了,他真是会做戏的,不放过每一个细节。 苏念卿已将披风和手炉放在了马车里,伸手便搭上墨萧的手,像极了你侬我侬恩爱两不疑的伴侣。 苏念卿挽着墨萧的手臂,两人朝宫门走去。 “王爷,阿卿!” 木初迎迎了上来在两人面前行礼。 苏念卿不想看她,也未言语,墨萧带着她从旁绕过,他起初还对这个京都第一才女有些好感的,可皇宫那一晚后,她便觉得她面目可憎。 木初迎在两人身后捏紧了拳头,眼神渐渐变得冰冷可怕起来。 苏延泽也来了,这次他脱下戎装,穿着一身牙色长袍。 墨萧有一瞬间的慌乱,因为苏延泽身上的这件袍服和那日苏念卿送给墨容那件如出一辙,面料,花色都一样。 她给她哥哥也做了一模一样的衣服,那她送墨容衣服当真不是因着男女之情吗? 苏延泽拱手道:“王爷。” 他虽是苏念卿的哥哥,可毕竟墨萧是王爷,这礼还是不可免的。 墨萧启唇,“大哥不必多礼。”脸上没有半点情绪。 苏念卿浅浅一笑,放开挽着墨萧的手,走到苏延泽身边,“哥,我就说你穿定然是极好的,果然合身。” 苏延泽宠溺地摸摸苏念卿的头,“可真是难为念儿了。” 他收到衣服时满心喜悦,这是他此生收到的最好的礼物了。 “哥,我们一起进去吧!”苏念卿问。 苏延泽突然低下头去,“你先走,我等人。” 苏念卿一眼便看出苏延泽的神情,他一定藏了事,不过碍于墨萧在,苏念卿并未多问。 同墨萧一路走着,太后说御花园有一株腊梅开花了,邀大家共赏,二人刚到御花园,已有好些人到了,二人到太后面前行礼。 “萧儿,你去和兄弟们聊聊政事吧!让誉王妃留下来和我说说话。”太后一脸慈祥,在宫里也就太后对他还好些。 “是!” 墨萧拱手行礼,走时还深深望了一眼苏念卿。 太后带着一众女眷在御花园赏梅,说是赏梅,其实真正开的也就那一株,其他的含苞欲放,等着那一场雪白。 木初迎也在其中,她的身份只能跟在众人身后。苏念卿不知道的是,她如今这样竟还有人羡慕她,木初迎羡慕她能跟在墨萧身旁,她能以誉王妃的身份出现在众人面前。 曾几何时,苏念卿也这般幻想着,她说只要能跟在他身旁就好,哪怕他并非真心。真是可笑,如今她如愿了,却怀念从前爱他的日子,那时他看她一眼她也会兴奋几天。 第三十五章 木初迎落水 初冬的御花园,虽有零星几朵寒梅开着,可总有些枯败之感,苏念卿是不喜欢这种感觉的,方才太后拉着她闲聊一番,此时她便缩到了后面。 沿着小路走,路过一处凉亭,凉亭周围种着木芙蓉,花期已过,有许多花瓣洒落在地上,它悄然退出,把属于这个季节的热闹留下。 太后在嬷嬷的搀扶下坐下,“一身老骨头了,可比不得你们。”看着四下拘谨的小姐们,“你们小姐妹去别处说话吧,不必陪着老婆子。” 年轻姑娘们当然各自告了安,往别处走去,只留下一些妇人陪着太后。 苏念卿也在其中,凉亭边上有一个人工湖,湖边种着栀子,佩兰,还有苏念卿喜欢的菊花,只是花期已过,只有几朵花仍在枝头孤零零地开着。 湖水清澈,倒映出广阔的天空和快速游走的白云。 苏念卿在慢慢走着,几位未及笄的姑娘看着湖水中偶尔游过的鱼,欢喜雀跃。明明比她们大不了几岁,苏念卿却觉得她和她们似乎不属于她这个年纪了。 “苏姐姐!” 清脆好听的声音传来,苏念卿抬眸,身着翠绿裙裾的姑娘站在她面前,姑娘笑容大方,明媚皓齿。 苏念卿竟一时想不起来她的名字,只觉得有些熟悉,于是只能尴尬地笑笑。 姑娘浅浅一笑,“苏姐姐你不认识我了,我是兰雅啊!” 苏念卿这才想起来,原来她是长公主的小女儿兰雅郡主,几年不见她已经这么大了,而且出落得亭亭玉立。 苏念卿有些惊喜,嘴角挂着笑意,“兰雅,好久不见,我都认不出你了,抱歉。” 兰雅拉着苏念卿的手,“我们也搬到京都来了,我阿爹他去世了。”说完立即掩去方才一瞬间的悲伤,脸上挂着阳光般的笑容,“以后我们可以常聚了。” 长驸马死了,苏念卿有耳闻,也知她来了京都,只是未曾想到在这里遇到她了。 “日后常来王府。” 这小丫头活泼可爱,满脸都是阳光,五年前在并州,这小丫头险些被马车撞了,苏念卿和苏延泽救了她,所以便成了好朋友。 在并州时常有书信往来,可是她们来京都后便没有了书信,也是因为苏念卿心里只有墨萧,所以淡了身边的朋友。 “一起走走吗?” 兰雅摇摇头,“对不起苏姐姐,我刚来,想去看看外祖国。” 苏念卿点点头,各自朝着相反的方向去了。 只是苏念卿并不注意,从一开始木初迎就一直在她身后。 苏念卿一直走,无心风景,只想一个人独处。 眼看便没有人了,木初迎大步上前,“王妃。” 苏念卿回头,不屑地看她一眼,“你又想做什么?” 她想要的是墨萧,可是墨萧并不在,她不想和她说一句话。 木初迎莞尔一笑,笑容妩媚,轻启朱唇,“叙叙旧而已,阿卿何至如此?” 苏念卿嗤之以鼻,“我与你何时有旧可叙?墨萧装这可怜样子给谁看?” 木初迎收起笑意,“呵,苏念卿,你这个位子你以为你坐得长吗?” 苏念卿掩面笑了,向木初迎走近,“可也轮不到你啊?” “……” 这话足以让木初迎恼羞成怒。 木初迎轻笑一声,朝苏念卿走来,苏念卿只得后退,“你要做什么?” 木初迎并未停下脚步,而是眼睛盯着苏念卿,嘴里大喊,“王妃不要啊!”手已抓着苏念卿的手。 苏念卿伸手推她,“你要做什么?” “王妃求你放过我!” 下一刻木初迎用尽所有力气推苏念卿,苏念卿本能地往前推木初迎,因为她身后就是湖。 木初迎却拉着苏念卿转了一圈,自己背对湖水,下一瞬,自己跳了下去,而苏念卿站在原地,手还保持刚才推木初迎的姿势。 “有人落水了!” 有人大喊,木初迎在水中扑腾,“救命啊!救命。”转眼便已吸了好几口水。 太后一行人已朝这边走来,边走边喊,“快救人。” 侍卫跳如水中,已开始救木初迎,可是木初迎已沉了下去。 苏念卿惊魂未定,呆呆地看着湖中已消失不见的木初迎。 太后一行人这才到了苏念卿身边,“是谁掉下去了?” “好像是木家小姐。”有人说着还看向苏念卿,因为刚才木初迎大喊,她们听到了。 “木家小姐?木老将军老来得女,千万别出事。”太后也被吓到了,转身喊道:“快去,快去叫太医来侯着。” “好好的怎的突然掉下去了?”太后左右打量,最后将目光落到苏念卿身上,“誉王妃,你看见她是怎么掉下去的了吗?” 苏念卿脸色煞白,不知如何回答,只跪在地上。 有人窃窃私语,太后耳聪目明,将龙头棍往地上一杵,“知道实情的大声说。” 顿时一片安静,过了一会儿,方才苏念卿在路上遇见的两个未及笄的姑娘跪在太后面前,“方才我们在那边听到有人在喊。” “喊什么?” 两个姑娘互看一眼,不敢抬头,“求王妃放过我。”一旁的丫头也点点头。 太后抬眸打量一下四周,“你们可听见了?” 许多人轻轻点头后低下头去。 太后将目光放到跪在地上的苏念卿身上,“誉王妃,此时就你一个王妃,你如何解释?” 苏念卿叩首然后抬眸,“我不曾推她,她自己跳下去的。” 可是这话,有人会信吗? 说话间木初迎被救起,太医开始施救,好在并未断气。 太后算是松了口气,“这事我管不了,你先起来,你是否清白,等你父皇来断吧!” 兰雅却悄悄退了出去。 不过一会儿皇帝来了,木初迎已被送去偏殿休息。 墨萧也在皇帝身后,并未发一言,只看着跪在地上的苏念卿。 皇帝问道:“誉王妃,这是怎么回事?” 苏念卿抬头,看向皇帝,脸上一如往常的平静,“父皇,儿臣没有推她,她自己跳下去的。” 皇帝看向众人,语气难得的平静,“可是她们都听见了,木小姐求你放过她。” 苏念卿看了一眼墨萧,墨萧没有半点替她说话的意思。她以为就算演戏他也该为他说一句话的,即使皇帝不一定会信。 皇帝随着苏念卿的眼神看过来,“萧儿,这事朕该如何定?” 这话是试探吗? 墨萧拱手,“事情是怎样的父皇便怎样断。”语气平和,毫无波澜。 第三十六章 那一盆碳火 苏念卿一直跪着,跪得腿都麻了,墨萧该是明白的,她推没推木初迎。 可是他终是未发一言。 可墨萧又怎会看不出皇帝的试探,他若为苏念卿求情,皇帝必定怀疑他做戏,他若不为苏念卿求情,皇帝势必会怀疑他对苏念卿的真心。 所以木初迎这一招甚得圣心。 可苏念卿看向墨萧,“王爷,你信我吗?” 那眼神,墨萧从未见过,似乎带着无奈,所有人都怀疑她,可若是墨萧信她,她便不觉得委屈了。 墨萧垂眸,避开苏念卿的眼神,“父皇自有定论。” 苏念卿冷笑,呵,墨萧,她怎会希望墨萧信她,定是所有人信她墨萧也是不信的吧! 苏延泽来了,身后还跟着兰雅,苏念卿有些许安慰,原来兰雅去找哥哥了。 苏延泽跪在地上,“皇上,念儿绝不会是行凶之人,请皇上势必查清楚。” 皇帝一脸无奈,“朕也想查,可没有任何证据证明誉王妃是无辜的。” 木初迎落水时,没有任何人看到,也不能只凭别人听到的片面之词就定罪。 皇帝终是下定决心,“等木小姐醒来再说吧,木老将军那里,朕该给他一个说法的。”说完看向苏念卿,“来人,将誉王妃带去偏殿,事情未查清楚前,任何人不得见她。” 侍卫将苏念卿带走,墨萧并未发一言,只看着她离去的背影,终于苏念卿也留给了墨萧背影。 宫宴还未开始便闹成这样,谁都没了心思,有些多嘴的已在底下议论起来。 “誉王妃竟做出这等事,我可是听得真真的。” “是啊,誉王都没保她,看来是真的了。” “……” 兰雅和苏延泽跟在几人身后,听着这难以入耳的言论。 兰雅终是忍不住,伸手拔出苏延泽手里的剑,指着方才说话的几人,“你们若再胡说八道,本郡主杀了你们。” 苏延泽被这突如其来的动作吓到,他未曾想这个性格率真的丫头会突然做出这举动来。 几人落荒而逃,兰雅将剑还给苏延泽,“哼,她们再敢议论念儿姐姐,我割了她们的舌头我。” 苏延泽收起剑,抬眸看着发怒的兰雅,她小脸红红的,眼中还燃烧着怒火,不过在她眼里无论如何她都是那个偶尔俏皮的小姑娘。 苏延泽脸上毫无表情,缓缓道:“你管她们说什么,念儿不是那样的人。” 在兰雅心里,苏延泽像木头一样,他只会练剑,只会带兵打仗,每次他的书信里也只说他今日做了什么,昨日又练了什么剑,书信开头永远是那一句“见字如面,兰雅郡主安。” 兰雅气呼呼地上前,一甩衣袖不理他,“哼。你永远都是这样!” 几年不看,方才在宫门口遇见,他也只是云淡风轻地说:“兰雅郡主,你也来了?” 可兰雅不知,苏延泽是刻意等她的。 皇帝寝殿里,墨萧跪在地上,“父皇,苏念卿怕冷,偏殿潮湿,父皇可否让人烧些碳火?” 他并未为苏念卿开脱,苏念卿是否是清白的,他也不多问,只求皇帝给苏念卿送些碳,虽是小事,实则透露着他对苏念卿无微不至的关心。 果然皇帝对他另眼相看,打量他许久,“你为何不为她求情?” 墨萧再次拱手垂眸,“父皇自会给儿臣以公道,儿臣若求情岂不是难为父皇了,父皇若不答应便是伤了儿臣的心,若答应便是伤了木老将军的心。” 墨萧一席话说得入情入理,即便是皇帝再不喜他,他这些话多少也暖了皇帝的心,即便皇帝再多疑,也是挑不出毛病来的。 皇帝伸手扶起跪在地上的墨萧,“也只有你会为朕考虑了。” 他不喜这个儿子,因为墨萧的母亲,爱之深,责之切。 “可你信她吗?你的王妃?”不知皇帝是何种心思,他竟问了墨萧这样一句。 墨萧沉默良久,“即便所有人都不信她,我也该信她的,只是事情到底如何,尚且不知。若事情真是她所为,我便替她受罪责,毕竟此事或许因我而起。” 墨萧说得信誓旦旦,只是不知他的话里有几分真情。 皇帝挑眉看向墨萧,眼里满眼的疑问,“因你而起?” 果然,墨萧的话引起了皇帝的注意。 墨萧起身,转过身去,“两年前,木小姐向我表示过爱慕之意,可我心里只是苏念卿,所以……” 墨萧转身看着皇帝。 皇帝显然不知,伸手捋了捋胡子,眉头微皱,可脸上呈现出一抹笑意,“你是说有可能是两人争风吃醋?” 墨萧点头,“儿臣只是怀疑,还请父皇不要将这事宣扬出去,以免影响到木小姐的声誉。” 皇帝点头,“那是自然。” 墨萧今日说的话到底有几分真,尚且不知。 苏念卿被锁在偏殿,起初她平静地坐着,后来身上渐渐冷了,她开始后悔方才没有披着披风进来。 门“吱呀”一声打开,一个侍卫提着碳火进来,放下便离开。 “哎,是谁送的……” 苏念卿话未说完门被关上,也没有半点回音。 苏念卿急忙将手伸到火盆上方,此时她双手冰凉。 “一定是哥哥吧!” 苏念卿小声念着,因为除了哥哥,谁会给她送来碳火呢?墨容,墨容今日并未出现,兰雅,可是兰雅并不知道她如此怕冷。 这火好歹可以坚持到太阳落山,到那时木初迎也该醒了。 可是苏念卿还是会偶尔看向窗外,连她自己也不知她在看什么,她在等,等那个她想见的人。 若墨萧此时出现,她定会告诉他,她没有推木初迎,是她自己跳下去的。可墨萧终是没来。 太阳快落山时,木初迎总算是醒了,一醒来便哭。 苏念卿被带出去,因为木初迎一口咬定是苏念卿要杀了她。 苏念卿走到木初迎床前,看着她依旧苍白的脸,心下竟有几分佩服她,佩服她的勇气,这么冷的天,为了陷害她,她竟往湖里跳,还险些搭上了命。 苏念卿大声质问,“木初迎,是你自己跳下去的,还是我推的你?” 木初迎哭得更厉害了,“王妃,你何须这般败坏我的名声?事到如今你承认了,我也会原谅你,我们曾是那么要好的姐妹。” 苏念卿不想听这些,她最恨的便是这样的女人。 皇帝坐在外面,墨萧也在,还有苏延泽。 苏念卿跪在皇帝面前,“父皇,儿臣可以自证清白。” 第三十七章 自证清白 苏念卿说完深深地看了一眼墨萧。 墨萧像是总算放下心来,他一直在赌,赌苏念卿能自证清白。 可是她为何等到现在?墨萧不知,苏念卿等的只是他的一个态度。 皇帝抬眸,打量着苏念卿,“你要如何自证清白?” 他第一次见苏念卿便觉得她有几分聪明,甚至有胆识,今日他想看看,她能如何自证清白。 “父皇,请随我去湖边。” 苏念卿无比镇定,此时脸上已没半点表情,她要等的始终没等到,即便是做戏,他竟也不愿了。 一行人随苏念卿来到湖边,阴沉了一天,此时竟升起一抹夕阳,不过风还是有些刺骨的,一阵风吹来,整个人便觉得浑身发冷。 到了刚才木初迎落水的位置,一群人,有看好戏的,有关心的,也有看笑话的。 地上干净整洁,湖水清澈透明,仿佛一切都未发生。这里离凉亭很远,在那边自然是看不到这里的,而且恰好这里是整个湖岸突起的一个地方,两边种着垂柳,虽是初冬,苍翠的柳条依旧在湖边招摇。 木初迎真是聪明,选了这样一个地方。 苏念卿站在自己刚站的位置,面对着湖边,“父皇,那时儿臣就这样站着,木初迎在身后喊我,我便转身,她就用劲推我。”一边说一边用身体还原方才发生的一切。 皇帝挑眉,“哦?反倒是她推你了?” “是。” 这时兰雅开口了,“皇上,念儿姐姐一个人也说不清楚,不如我同她演出来吧!” 这丫头古灵精怪得很,很会察言观色,此时开口,皇帝没有不许的道理。 皇帝未言语,辉手示意她去。 苏念卿做着推兰雅的姿势,兰雅趁其不备拉着她转了一圈,便是自己对着湖面。 “此时她便大喊,然后自己转身跳下去了。” 虽苏念卿说的是实情,可是皇帝不信。 皇帝启唇,“你这也不能说明你没有推她。” 苏念卿点头,“父皇请看,这里的栏杆足到儿臣胸前,木初迎和我一样高。”转身看看兰雅,便用劲推她,可是兰雅只被她推到栏杆上,“兰雅郡主比木初迎还高,兰雅郡主我都无法推她下水,那比她还矮的木初迎我也无法推她下水。” 苏念卿说完一行人又开始窃窃私语,觉得她说得有些道理。 皇帝也微微点头,果然苏念卿没有让她失望。 苏念卿便在白玉栏杆下捡起一片沾着些泥土,并被踩揉过的花瓣,花瓣虽已残破不堪,可看得出来,那是木芙蓉花瓣。 “父皇请看,这是木芙蓉花瓣,我和木初迎随太后一起从那边过来,自然脚底都沾了花瓣,可是花瓣踩在脚下应该受力均匀,可是这片花瓣不一样。” 苏念卿说完,兰雅从鞋底取下一片木芙蓉花瓣,“对呢,大家看。” 果然苏念卿说得有理。 苏念卿继续娓娓道来,“木初迎不曾学过武功,所以她自然不能从地上直接飞到湖里,势必要踩上栏杆。”说完指向栏杆,“父皇,请看。” 栏杆上面还沾着带着木芙蓉花瓣和泥土的一点残渣,一看便知一半留在了栏杆上,一半掉到了地上。 皇帝定定地看着栏杆上的那带着泥土的花瓣,眉头微皱,觉得哪里不对,可有觉得甚有道理。 忽然皇帝想起来什么,于是开口道:“你怎能确定这一定是木初迎的鞋子上的,鞋底有木芙蓉花瓣的人不止她一个。” 苏念卿莞尔一笑,“父皇是怀疑这是儿臣踩的吗?栏杆是笔直的,这只是一个镂空,儿臣自幼习武,骨头硬得很,根本上不去。” 苏念卿说完看向众人,“大家都知道我们这位京都第一才女最擅长什么?” 众人窃窃私语,一片哗然,片刻后有人大声道:“木小姐最擅舞艺。” “是,她自幼习武,柔软度很好,踩到这点便能一步跳到水里。” 苏念卿说完,底下一片哗然。 “啊!” “这……” 连皇帝也惊叹于苏念卿的推理,“这也太不可思议了。” 可有人还是不信的。 “念儿姐姐,我们完整演绎一遍吧,我也是自幼习舞呢!?” 皇帝默许。 苏念卿便和兰雅开始演练起来,最后兰雅踩上木初迎踩的地方,只听“扑通”一声,兰雅便已掉在了水里,鞋底上落下和方才一样的木芙蓉花瓣。 “兰雅!” 众人惊慌失色,立即慌乱起来。 “扑通” 又一声响,苏延泽已跳入湖中,不过转眼的功夫,皇帝还来不及喊侍卫,苏延泽便已跳入湖中,几乎是不曾思考便下意识地下水。 “哥,兰雅!” 苏念卿爬在栏杆上大声喊,面色已苍白,她不曾想,也不曾预料到这些。 好在苏延泽救起了兰雅,二人都无碍,只是湖水太凉,恐怕受到风寒。 而木初迎,皇帝虽已明了事情的经过,可为了木老将军的面子,只说她失足落水,也不许任何人透露消息。 一场闹剧,直到天色擦黑,终于宫宴开始了。 墨萧在太后宫门口等着,苏念卿缓缓前来,到墨萧身边时只微微停顿两人便一同进去。 “苏念卿,你早就知道如何为自己开脱了是吗?” 墨萧终是凑到苏念卿耳边小声道。 苏念卿抿唇一笑,反问,“那等王爷来救我吗?” 可是他会吗?于他而言自己不过是无关紧要的人罢了。 她能自救,她有如此强的推理能力,此时墨萧觉得他是否小看了苏念卿? 宴会并没有因为木初迎落水,苏念卿受冤而改变,宫里早已人声鼎沸,歌舞升平,这便是自己无足轻重罢了。 经过这一次,太后看苏念卿的眼神变了,以前苏念卿追墨萧追得满城风雨,她打心里是看不上这样的女子,她认为这便是女子失德,连基本的矜持也没有。 太后和皇帝坐在主位上。 侧面坐着皇后,大臣和一众妃子坐两边,此时不过是各大臣之女些献歌献舞,那些女子都是刚及笄的年龄,可他们的父亲就让他们在皇帝面前展露才华,为的就是博得皇帝一笑,若能嫁进皇宫自然是极好的。可皇帝都已年近花甲了,一进宫门深似海,自古女子多命苦。 苏念卿右眼跳个不停,看着这载歌载舞的宴会,总感觉像是有事要发生。 左右看看,墨容一直未出现,太后慈祥,不会偏袒哪一个皇子,今日不知为何他一直未出现,苏念卿想着一会儿宴会结束去看看。 第三十八章 皇宫出大事了 宴会甚是无趣,一众人都等着太后赏赐的红黏粥,红黏粥每家都可以做,可太后赏赐的便是荣宠,能得太后赏赐更是地位的象征,因为一般臣子还不够太后相邀的资格。 几个时辰过去,总算是等来了太后的红黏粥,宴会也在此时结束。夜也深,不过宫里依旧灯火通明。 苏念卿同墨萧一同出来,宫门口是一个小花园,两条路,一条去往御花园,一条去往宫门口。 墨萧朝着宫门的方向走去,苏念卿停下脚步,“墨萧,我想去看看兰雅。” 本来她想同哥哥一起的,可是苏延泽一出来便不见了。 墨萧不语,转身对着御花园的方向。 苏念卿看他不高兴的样子,转身便走,他若跟来便一同去,他若不跟来,她便自己去。前世,她事事依从他,可是现在,她不需要了,一切她可以自己解决。 可墨萧还是跟上来了,苏念卿第二次留给他背影,墨萧突然不喜这种感觉。 偏殿里,兰雅捂在被子里,屋里还烧着碳,可她依旧哆嗦,湖里的水,太凉了。 “阿嚏……” 一个接一个的喷嚏,兰雅感觉鼻子有些痒,极不舒服。 苏延泽走进来,直接到了兰雅床边,用极其客套的语气问:“郡主,你好些了吗?” 下午的水他是知道的,寒,彻骨的寒,他一个男子都受不了,兰雅怎能受这样的寒? 兰雅起身,宫女拿了枕头靠在她身后。 “延泽哥哥,你呢?有没有喝姜汤?” 小丫头眼里满满的担忧之情,苏延泽不知是看不出还是故意装作不知,急忙垂下头去,“不碍事,我身体好。” 苏延泽一向惜字如金,能用一个字表达清楚的,绝不会用两个字。 半晌苏延泽开口,“下午多谢你帮助念儿。” 语气一样平静,毫无波澜。 兰雅抬眸,眉头紧皱,一脸好奇地打量着苏延泽,“你来就是说这话吗?”说完双手互握搓揉,“我是不是也得谢谢你救了我?” 苏延泽猛然抬头,“不,我……不是这个意思。”双手竟不知该放哪里。 兰雅被他的样子逗笑,黝黑的眼眸里,闪着光。 “帮念儿是我自愿的,何须你谢我。” 每一次见面都是兰雅打开话匣子,苏延泽好像只会搭话,难怪苏念卿一直担心她哥哥的婚事。 苏延泽已过了而立之年,可还没有亲事,去年皇帝有过赐婚,可是他一口便回绝了,此后皇帝再未提过。 苏念卿和墨萧到了偏殿,见门虚掩着,两人便进来,进来才看到苏延泽也在。 苏延泽忙起身,拱手道:“王爷!” 墨萧笑笑,“大哥也在。” 不知何时起,他这声大哥便叫得顺口极了。 苏念卿看着苏延泽,嗔怪道:“哥到是走得极快,也不等我。” 可苏延泽立即垂下头,“是念儿走得慢。” 苏念卿还想说什么,墨萧拉了拉她的衣袖。 几人寒暄一阵便准备出宫,长公主府也派了人来接兰雅。 墨萧和苏念卿一同出宫,到宫门时,被拦下,也不知为何,只是被拦下了,连掌管禁军的墨萧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拦住他们的是皇帝的亲卫队。 亲卫队出马,皇宫定然是发生了大事,可大事是什么,无人得知。 两人只得折回,看似没什么异常,可是宫里开始秘密搜索着什么,因为值守的侍卫不见了,一路还有一队一队的侍卫急急忙忙地巡逻。 “他们不是侍卫,是父皇的亲卫。”墨萧启唇,用极轻的声音道。 苏念卿在脑中努力回想,前世的这段时间到底发生了何事,可是都没有,前世的这段时间墨萧失势,被太子针对,皇帝猜疑,几乎是举步维艰。 皇宫发生大事?突然苏念卿眼前一亮,皇帝有一次中毒了,可是这是她嫁给墨萧一年以后的事情了,这时间上也对不上啊。 “依你看皇宫发生了何事?”苏念卿试探着开口。 墨萧扫视一下四处快速跑过的侍卫以及暗处的暗卫,小声道:“可能有人对父皇不利。” 因为只有皇帝的安全出现威胁的时候,才会出现亲卫。 苏念卿脸色微变,对皇上不利?那很有可能是皇帝中毒那一次,仔细回想一下,墨萧走出困境后,太子狗急跳墙对皇帝下毒。 一切都对得上,墨萧现在的势力越来越大了,只是这才过了几个月,为何时间上不对? 一旁的墨萧看到苏念卿双手紧紧握着,神色紧张,出言问到,“你怎么了?” 苏念卿侧头看向墨萧,停下脚步,“墨萧,或许宫里要出大事了。” 墨萧知道事情虽不简单,但是一定不是特别严重的大事,因为只是偷偷的查,并未满城风雨。 可是苏念卿这样的神情,墨萧不由得紧张起来,因为此前苏念卿所说的一切都应验了。 墨萧竟想从苏念卿这里知道什么大事,于是脱口而出,“什么大事?” 苏念卿不知该如何同墨萧说,她若说她活过一世,知道前世的事,墨萧会不会以为她是怪人? 半晌苏念卿道:“王爷不是说了吗?有人对父皇不利。” 可这回答相当于没有回答。 两人歇在暮云宫里。整整一夜,外面都有稀疏的动静。 天刚亮时,太监来了,一个年轻的太监,墨萧并不认识。 “誉王爷,请随奴才来。” 太监并未说去哪里,只领着墨萧走,可是方向却是召仁宫,皇帝的寝宫。 寝宫外面派了重兵把手,太监领着墨萧进去,屋里跪了一屋子的太医。 皇帝中毒了。 墨萧严厉的声音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此时只他一个皇子在此,他便知事情可能不简单了。 太监高公公跪在地上拱手道:“昨日宴会过后,皇上便觉身体不适,直至今晨便昏睡过去。” “是何原因?” 众人摇头,都说查不出来,只知道是中毒,却不知中的是什么毒。 皇帝的意思若他昏迷,不理政事,便请墨萧来,因为他是几个儿子中最有雄才大略的人,若不是他母亲和墨语的缘故,他该是太子的最佳人选。 消息便是封锁得严严实实,连太后也不知皇帝中毒一事。 可是皇帝为何放下对墨萧的戒心? 墨萧不知,他请皇帝为苏念卿送去碳火时,触动了皇帝的内心,因为她也曾深爱过一个女子,他知道深爱的滋味,她的一切他都铭记于心,他似乎看到了曾经的自己。 第三十九章 我说怕冷你记住了 墨萧便留在了召仁宫,处理奏章,还有查找下毒的凶手。 苏念卿在暮云宫等着,可是直到天亮墨萧也不见踪影,玉竹推门进来她就已坐在桌案前,外面一片朦胧。 屋内未掌灯,玉竹似是被吓了一跳,“小……小姐!” 苏念卿这才回过神来,“玉竹,现在几时了?” “才卯时小姐,你怎的不再睡会儿?” 苏念卿一向都起得晚,今日起得这样早,玉竹有些不习惯。 “王爷……可回来了?”似是脱口而出,墨萧一夜未归,她便很想知道他是否回来了。 玉竹摇头,“王爷未回来。” 楚沉的话突然映在苏念卿脑海中,“你很爱他,你自己也不知道。” 是这样吗? 他未回来,她便担心不已,皇帝中毒,他被人叫走,便一夜未归,现在与前世时间提前了,许多事情也不一样了,所以她无法预测墨萧此时到底是凶是吉。 苏念卿却是坐不住了,起身便打开门,想要去看个究竟,昨夜的梦里她梦到无数次墨萧,有好也有坏,今晨她又一直看着他离去的方向发呆。 刺骨的寒风从门口灌入,寒意席卷而来,玉竹急忙拿来一件白色披风,“小姐快穿上,外面冷。” 苏念卿拉紧披风,“玉竹你在这里等我,若我一直未回来你便想办法通知我哥。”说完便走出门去。 偌大的皇宫,她去哪里寻他?若他真遇上困境,该如何?只是苏念卿敢肯定,那毒一定不是墨萧下的。 一路走来,天空泛起鱼肚白,路上一个人影也没有。太子下了毒,那他此时应该想办法掩饰才是,应该是没有机会对墨萧下手的,那便只有五皇子了,五皇子心狠手辣,墨萧是他的对手吗? 一路胡思乱想着,苏念卿竟不知道该往哪走,回头望时,她已离暮云宫有些距离。 一个人影朝苏念卿这边走来,天未大亮,也看不清,只看到那人个子不高,穿着太监服。 苏念卿定定神,那人似是朝自己走来了,样子有些慌张,脚步很快。 走近了才看到他是昨日叫走墨萧的小太监,苏念卿心里突然有种莫名的喜悦。 “参见王妃!” 小太监行礼,尖声尖气的嗓音传到苏念卿耳朵里。 只是她关心的却不是这些,苏念卿脱口而出,“王爷在哪里?”问完这话心碰碰直跳,她在害怕。 “回王妃,王爷差奴才带王妃过去。” 听完这话苏念卿顿时像是松了口气,可是瞬间又上心头,万一敌人想将他们一并铲除呢? 可苏念卿还是道:“公公带路!”她以为她该是不会同墨萧冒险的,可是今日她怎么了?昨日她被冤枉,墨萧未曾救她,她怪他怨他,可是此时她怎的这般担心她了? 苏念卿恨自己没有骨气,果然前世今生,墨萧都是她的劫。 随太监一路走,苏念卿知道这里是皇帝的召仁宫,心口噗噗直跳,不知里面是何情形。 门被人从里面打开,苏念卿双手握在胸前,挺直腰杆跨进了门槛。 里面还有内庭,内庭隔着帘子,帘子里面坐着人,苏念卿一眼便认出他是墨萧,身体突然轻松起来,她就那样看着他,他正握着笔低头写字。 墨萧突然抬头,看着帘子外面的苏念卿,两人就这样隔帘子相望。 “王妃请!” 直至小太监掀开帘子苏念卿才走进去。 屋里一股暖意,再看时,里面燃着碳火,像昨日的那盆碳火一样,苏念卿突然想起来,墨萧是不怕冷的,整个冬天他都不需要碳火的,房间里只他一人,那这碳火是替她烧的吗? 突然想到昨日那盆碳火,昨日也是他送的吗?“昨日的碳……” 墨萧放下笔,不等苏念卿说完便打断她,“昨日是父皇给你送的碳火。” 可是话刚出口,他便觉得不对了。这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吗? “是你送的是不是?墨萧我说怕冷你记住了是吗?”苏念卿语气有些咄咄逼人,她一直以为碳火是哥哥送的,可是没想到竟是墨萧。 墨萧不语,似是默认了,伸手又拿起笔在写着什么。 苏念卿却脸色有些白,“墨萧你太残忍了。”刚刚便要忘了他,可他突然向她走近一步,墨萧于苏念卿而言像一个深渊,而他的靠近无疑是让她离深渊又近了一步。 墨萧听不懂苏念卿的话,抬眸看向她,这才发现她的发髻仍是昨日的发髻,头上一件发饰都没有,“苏念卿,你才起吗?” 身为皇子,寅时便要起床习功课,此时已到了卯时快辰时了,她竟还未起床梳妆? 因为一直分居而眠,所以墨萧不知苏念卿的习惯。而今日墨萧也不知,苏念卿担心他,所以一早便起了,只是无心梳妆罢了。 许久墨萧启唇,“父皇中毒了。” 果然和前世一样,皇帝中毒了。 只是前世墨萧并未到召仁宫来,看他的样子,他分明在处理政事。 见苏念卿半晌都没说话,墨萧再次开口,“你一点也不奇怪吗?” 苏念卿这才回过神来,“父皇中了什么毒?” 这话苏念卿故意问的,墨萧自然是不知道的。 墨萧叹了口气,垂眸,“我也不知,太医都查不出来。” “哦!” 前世,皇帝中的是冰丝蚕毒,这并不是毒,而是蛊。 可是苏念卿却不能说,只看向墨萧,“墨萧,你想父皇死吗?” 墨萧突然放下笔,笔墨瞬间便在宣纸上晕染开来,刚写好的字成了一片墨迹。 “大逆不道之言!他是我的父皇,更是天子,必然是望他早日康复的。” 墨萧怒了,从他的眼神便能看出来。 果然,墨萧的心肠极软,即使他知道皇帝一死他就能同太子硬抢皇位,可他还是不愿他死。 只是为何唯独对她那样残忍,让他死在路上,让她去和亲? “苏念卿!” 墨萧见苏念卿半晌都未说话,轻唤她。 苏念卿抬眸看着墨萧,墨萧启唇,“我们可能会在宫里呆些日子,我已告诉所有人我带你游历去了,父皇的事也不能传出去。” 墨萧说的自然是皇帝中毒的事。 可皇帝不用早朝吗?如何能瞒得住? 墨萧早已放出话来,皇帝新得了一美人,所以不上朝了。 这个理由,皇帝若知道,定然是不同意的。 可是墨萧知道只有这个理由不会穿帮,因为大臣会怨声载道,关注点都在皇帝如何昏庸,但没人会去查其他的。 第四十章 是否对其他男子也这般 果然晚上天刚抹黑,五皇子的生母荣贵妃来了。 被门口的侍卫拦住,可她拿发簪威胁,“你们若不让我进去,便给本宫收尸吧!” 墨萧还在桌案前批阅着奏章,苏念卿在一旁练着字。她从未进过他的书房,前世她无数次幻想着能在他的书房陪他,哪怕看看他的侧颜也是再好不过的。 听到荣贵妃的声音,墨萧立即放下笔,荣贵妃靠着娘家的势力任性跋扈了半生,她要来定是谁也拦不住的。 荣贵妃一手推开门,木门发出“咯吱”声,并来回摇晃几次。 荣贵妃一甩衣袖快速走进去,进门便感受到一阵暖意,抬眼看向帘子,里面简直不堪入目,两个人影正在脱衣,一件肚兜丢了出来,正好打在帘子上,帘子抖动几次,红色肚兜滑落到地上。 女子不断发出娇喘声,“皇上,不要……”那声音软绵绵的,明显是欲情故纵。 荣贵妃气得脸色发白,“不要脸!”说完立即转身,“皇上不理朝政,可别被这狐媚子蛊惑。” “皇后都不管,贵妃倒是爱管闲事,皇上喜欢奴家,奴家也深爱皇上呢!” 这嗲嗲的声音让荣贵妃起了一声鸡皮疙瘩。 “哼!”转身便大步流星出去。 苏念卿和墨萧相对坐着,她双手勾着墨萧的脖子,墨萧将上衣脱掉一半,上身**着,双手搂着苏念卿的腰。 两人相隔咫尺,墨萧能感觉到苏念卿的呼吸。她真的像极了她,尤其那红唇。 墨萧低头,苏念卿感觉唇边传来一阵柔软,可,她竟没有推开他,或许是她沦陷了。 半晌,墨萧突然松手,转身下床,将衣服穿好。苏念卿这才回过神来,忙拉好衣服,轻声走到方才呆的位置。 方才墨萧突然起身拉着她走向床边,只一个眼神她便知墨萧要做什么,两人没有一句交流,就在荣贵妃面前演了一场戏。 墨萧继续写,不过一夜之间他便学会了皇帝的笔记,此时正在宣纸上写着什么,可是似乎心绪不宁,心里毛躁不已。 一个个纸团被墨萧丢出去,他干脆放下笔。 苏念卿还在纸上写着字:心悦君兮。 表面上一脸平静,实际纸上的字歪歪斜斜。方才墨萧突然的举动,她承认她心里闪过一丝悸动,他的温度,他的炽热。他真是残忍啊,她决定放弃之时,他偏给你一丝甜意,那天的碳火,还有今日…… 苏念卿也放下笔,翻起小人书。墨萧透过余光看过去,苏念卿正专心看着书,仿佛没有半点波澜。 “那些话你在哪里学来的?”墨萧终是问出口,她方才的表现出乎他的意料,她没想到苏念卿未经人事却懂得那些床笫之事。 苏念卿合上书本看向墨萧,“小人书上。” 墨萧眉头微皱,“小人书?”她一天都在看些什么?说着便起身来到苏念卿这边,拿起一本翻阅起来。 上面写着:人鬼不殊途 大概是书生与鬼谈恋爱的故事。 墨萧放下书,“无聊,竟看这些没有道理的书,有空读读诗文不好吗?” 此时墨萧心里突然有一种想法,她是否对其他男子也这般,比如她的三哥哥。 苏念卿并未起身,只看着墨萧,“我自幼舞刀弄棍惯了,琴棋书画,都未学过的。” 他是嫌弃她吗?嫌她不曾饱读诗书,可她前世为了他学了,她学了许多,可他终未看她一眼。 墨萧看向苏念卿,眼眸深邃,似是想在她脸上看出什么来,“苏念卿,你的琴却是弹得好的。” 她说琴棋书画都不会,可那日在木府,她惊艳了众人。 “琴?” 苏念卿想起,墨萧听过她弹琴是在木府,可她无法向墨萧解释,他在何时习的琴。 “有些事,你不知道,你也不必知道。”她们始终是要和离的,即使不和离,等他成就大业接回墨语,她最后也会落得个下堂之妇的下场。 墨萧转身便回,不必知道,她现在就要和他分得这么清楚了吗?原来她日日想着的都是和离。 半晌再无话,苏念卿继续看着小人书,那些故事她早已铭记于心,可是除了这个她再没任何可以打发时间的爱好。墨萧她该帮的都帮他了,她知道墨萧一直在等,等一个时机,将太子一举拿下,让他再无翻身的可能。 至于皇帝在何处,苏念卿不知,她也未曾问,因为墨萧定然是清楚一切的。 很快过了七日,在这七日里墨萧始终不曾查到皇帝中毒的任何线索。墨萧开始毛躁不已,桌案上堆了一堆的奏章,都在说皇帝该如何如何处理朝政,不该沉迷女色,更有元老以死相劝。 这样看来,不过几日他们便会冲到这召仁宫来。 看出墨萧的烦躁,苏念卿启唇,“或许父皇中的不是毒呢?” 墨萧骤然回头,“你说什么?” 苏念卿任在墨萧书案旁的软榻上坐着。 墨萧突然起身,走向苏念卿,“父皇嘴唇青紫,面色苍白,昏迷不醒,那不是中毒会是什么?” 太医也说是中毒,可是具体中的什么毒,所有人都查不到。 “我在书上看到过,说南诏有一种邪乎的下蛊之法,中蛊之人同中毒一样,只是查不到中的什么毒。” 苏念卿撒谎了,因为并不是她在书上看到的,而是前世知道的。 前世也是皇帝中毒,太子寻来解药,立了大功,可一月以后墨萧才查到是太子下的蛊。 墨萧却信了苏念卿的话,因为太子的生母就来自南诏,太子是后来才交由皇后抚养的。 这样说来却是极有可能的。下蛊他听说过,不过觉得太过玄乎,所以他一直都是不信的。 “下蛊?若是这样,那人是想让父皇死?或是控制他?” 墨萧想想便觉得后怕,他恨他让墨语去南霖国当质子,他也恨他对自己不管不顾,早早便封王出去,可他从未想过让他死。 想到此,墨萧的手紧紧握成拳。 “我们现在要做的是尽快找到解毒之法,若真是中蛊,时间久了恐怕父皇会迷失心智让人操控。”苏念卿提醒到此,以墨萧的聪明,他该是知道该如何做的。 墨萧不语,可似是坐立不安,心里毛躁不已。 苏念卿起身,走向里间的书架。在苏念卿坐的软榻还有一间隔间,里面满满都是书。皇帝的寝殿虽比不得御书房,可书还是挺多的。 一路翻找,终于找到一本名叫:民间传闻的书 书已经沾染了薄薄一层灰,书页泛黄却没有翻过的痕迹,苏念卿拍拍灰尘拿到墨萧跟前。 第四十一章 巫蛊之术 这本书记载着一些稀奇古怪的东西,玄乎其玄,神乎其神,上面便有一页记载的巫术: 巫术分为白巫术和黑巫术,白巫术用于祈福,祭祀,治病等。黑巫术便是用来害人,其中巫蛊便属于黑巫术。 养蛊之人将数种毒虫放在一个器皿中,任其撕咬,最后剩下的便是集万毒于一身的毒王,这便是母蛊。最重要的是培养母蛊的灵性,待母蛊和养蛊人心灵相通时,才算培育完成。 苏念卿指着一排字,轻念出声,“利用蛊虫粪便亦或虫卵下蛊,多用于饮食,弹指间便下蛊,中蛊人无知觉。” 墨萧手握成拳,重重地敲在桌上,再往下看,只见书中还在介绍: 被下蛊者重则昏迷,轻则大病,再醒来时心智尽被控制。 接下来便是各类蛊虫的详细介绍。 两人定定地看着书,墨萧能闻到苏念卿的发香,墨萧身上的暖气似乎也传到了苏念卿身上,可两人谁也未曾发觉。 “冰蚕蛊!” 二人异口同声。 接下来便是解蛊毒了,若再过七日任找不到解蛊的方法,皇帝便会醒来,那时他将会无意识,只听从太子的指示,太子的计划可谓是周密而毒辣。 “你打算如何?” 苏念卿抬眸看向墨萧,墨萧批阅着堆积如山的奏章,尽是劝慰之言。 半晌墨萧深叹一声,“实在不行,只能和太子硬拼了。” 可墨萧知道硬拼的办法,太子的势力根深蒂固,皇后无所出,一定会站在太子这边,皇后乃丞相之女,朝中势力庞大。 苏念卿诧异,她以为墨萧如此淡定早已有了万全之策,“硬拼?你有几成把握?太子定会把这一切推给你,想必他早已知道我们在这召仁宫。” 墨萧摇头,“并无把握。” 他并无把握的,解除冰蚕蛊必然要先得到母蛊才能解除,贸然解除,皇帝恐有性命之忧。 半晌无话,苏念卿知道墨萧就算天塌下来他也会这般淡然,一副成竹在胸的样子。 天色渐渐暗下来,苏念卿知道墨萧要出去了,每天这个时候他都会出去,她未问,他也未说,苏念卿猜测他该是去看皇帝去了。 墨萧换上夜行衣出去,苏念卿也放下手中的书,今日墨萧有些反常。 因为以往他并未穿夜行衣。 苏念卿也换上夜行衣,拿了皇帝的剑出去了。她想去东宫看看,太子现在如何。 苏念卿的轻功极好,三两步就越上房顶,东宫离正殿不远,不过半柱香的时间,苏念卿从房顶轻声落下。 此时她身处东宫正殿,别处都熄了灯,只这一处灯还亮着,四处也有巡逻的士兵,苏念卿只得一一躲过,一步一步朝正殿挪。 确定太子在里面后,苏念卿跃上房顶,扒开瓦片,太子坐在桌案前,腿上坐着个女人,女人含情脉脉地看着太子,太子的另外一只手搂着女人的肩,手掌在女人的肩上轻轻抚摸。 苏念卿只知太子很辣,却从未听说过他好色。 可下一刻女人端起酒杯喂给太子,抬脸的一瞬间,苏念卿险些吓得从房顶摔下来,因为她看到了女人的脸,她竟是茹妃,皇帝的妃子! 这不是乱伦吗?苏念卿吓得额头上都出了密密的细汗,难怪太子迫不及待地想皇帝死,原来是因为这个。 皇帝被下蛊,若太医胡乱医治皇帝便是一死,皇帝一死他便能理所应当地继承皇位,若皇帝不死,也只能受他摆布,这是稳收渔利的事。 这计策虽毒辣,却是稳妥的,所以太子这般淡然与茹妃夜夜笙歌。 苏念卿从房顶跃下,悄然离开,可是刚走到一半时,感觉后面似是有人跟着。 苏念卿手握着剑,停下脚步,厉声道:“出来!” 一声轻笑,一位白衣公子不偏不倚刚好落在苏念卿身旁,苏念卿终是放下心来,原来此人是楚沉。 楚沉将折扇收好,一手背在身后,“一看便是你,我就说墨萧他怎会带你出游,果然在此遇到你了。” 苏念卿白了他一眼,“鬼鬼祟祟,跟着我做什么?” 楚沉嬉皮笑脸的样子,苏念卿极其不爽,还有他刚才说的话,苏念卿听明白了,墨萧说带她出游,连同楚沉也不信,他一脸轻视的样子,她看着不舒服。 “许久未见你了,来看看这小野猫怎样了。”楚沉一脸戏谑,定是真话被他这样一说也不像是真的了。 “呵,劳烦挂念。” 苏念卿轻轻启唇,说完便要离开。 楚沉伸出扇子挡在她身前,苏念卿停下,“还有事?” “你们在做什么事?” 这次楚沉的话一下变得正经起来,他知道墨萧只会利用她,而她那么傻,所以心里有种莫名的担忧。 苏念卿蓦然回头,“你可会解蛊毒?” 他会下毒,会救人,那是否会解蛊毒?若他能解,该多好! 苏念卿这一问出乎楚沉的意料,“什么?谁中了蛊毒?” “你只说你会不会?” 苏念卿不想解释。 “不会。” 楚沉一口回绝,他确实不会解蛊毒的,他虽下毒,可是下蛊乃是巫术,他不屑研究。 楚沉转眼又是一脸戏谑,“不过,你若求我,我可以试试。” 他虽不曾研究过,传闻中却是听过一些的,有些蛊毒其实就是一些寄生的毒虫虫卵,用医术还是可以救的。 苏念卿露出一个甜美的笑容,虽然她用蒙面布遮着,看不见她的全脸,但楚沉猜想,此时她嘴角一定有两个好看的梨涡。 “如何?要不要求我?”楚沉看向苏念卿,一脸期待。 苏念卿伸出手比了两根手指,“两袋枣泥酥?” 楚沉不屑地看向她,“小气鬼,至少包我十天点心。” 苏念卿伸出手,做出与他击掌的动作,“成交!” 楚沉突然觉得似乎自己开价开少了,上了她的当,不过心里突然好受了一些,不知为何突然喜悦起来。 两人约定明日子时在宫里见面。 苏念卿回来,在召仁宫前被墨萧遇到,不过她似乎并没有见到墨萧,快速朝前跑去,墨萧一眼就认出苏念卿手里的剑,于是急追而来,可是一直到召仁宫墨萧都不曾追到苏念卿。 她会武功,这并不奇怪,可是墨萧没想到她身手这么好,她竟一路都没追上。 墨萧回来时苏念卿已换好衣服,坐在软榻上,看着小人书,装作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不过她额角的汗珠却出卖了她。 第四十二章 他终是顾全大局的 “你的轻功倒是不错。” 墨萧轻轻启唇,看向苏念卿。 苏念卿放下书,莞尔一笑,“多谢王爷夸奖,小时候哥哥逼着我练轻功,不练他便打我,我拼命逃跑。可是慢慢地他便不打我了,后来才知原来他追不上了。” 苏念卿说这些的时候嘴角带着笑意,一脸轻松。 墨萧却突然笑了,许久都未曾笑的他竟掩面笑了。 “你哥哥竟也舍得打你。” 看来她也不是他表面看上去的那般乖巧,她哥哥如此疼爱她都能打她,定然是调皮过了。 “王爷方才可是遇见我了?”苏念卿突然问道。 “嗯。” 墨萧说着低头坐下,他没说他不曾追上苏念卿,“你去了哪里?” “东宫!” 苏念卿没有说她在路上遇到楚沉的事,只说去了东宫。 墨萧突然便怒了,“你去东宫做什么?” 一个人便去了东宫,若是回不来,那他所有的计划都会被改变。 苏念卿不理会墨萧的质问,“你可知道我在东宫发现了大秘密?” 说着一脸得意,像是孩子邀功般。 墨萧抬眸,等着苏念卿的下文。 苏念卿却压低了声音,生怕别人知道,“太子竟和茹妃娘娘有染。”说着眼睛睁得大大的,像是发现了天大的秘密。 墨萧再次捂嘴轻笑,苏念卿此时的样子他莫名觉得好笑。 苏念卿却皱眉,“墨萧,你笑什么?” 这么大的秘密,他不惊讶吗? “茹妃是皇后身边的人,早在中宫时皇后就发现两人关系非同一般,所以才将茹妃送到皇帝身边的。”墨萧说得轻松自然,因为这不是什么秘密,很多人都知道,他也暗暗查过,太子和茹妃确实暗中有往来。 “这……你们皇家……”苏念卿本想说你们皇家关系都这么乱吗?可终是没有说出口。 半晌墨萧突然开口,“以后不准一个人去东宫。” 苏念卿心里闪过一丝悸动,他这是关心她吗? 苏念卿抬眸看向墨萧,这次眼里依然有光。 墨萧不曾抬头,从眼角的余光中感觉到了她的凝视,轻启唇角,“你若被东宫的人或是五皇子一党拿下,势必会扰乱本王的计划。” 苏念卿眼里的光终是暗淡下去,他终是顾全大局的,他关心的始终是他自己。她以为他有那么一丝在意她的安危,可终是她想多了。 一夜无话,十余日来,他们共枕而眠,可终是同床异梦,墨萧从不敢熟睡,生怕他在宫里扮演皇帝这事被拆穿。 今日的朝堂异常平静,连奏章也没有了,墨萧偷得浮生半日闲,坐在软榻上学着苏念卿的样子,看起书来。 苏念卿似是很忙碌,在写着什么东西,写了好几页,也不曾停下。墨萧本好奇,可终是没有问她。 一直到午后,苏念卿才放下笔,小心翼翼地收起她方才写的那些东西。 “墨萧,今日你如此闲吗?”苏念卿有些奇怪,墨萧怎会突然这么闲? 墨萧放下书,伸了个懒腰,“朝中无事,奏章都没有一本,本王难得闲散一日。” 他知道,这是暴风雨来临前的预兆,那些大臣终是坐不住了。 苏念卿是不信的,以墨萧的性格他能这样悠闲,只有两种可能,第一,他已想好万全之策。第二,他打算殊死一搏。显然不会有第一种可能。 苏念卿紧盯着墨萧,墨萧突然低下头去,不敢面对苏念卿的凝视。 苏念卿缓缓启唇,“墨萧,你在说谎。”她对他再熟悉不过,又怎会看不出他的心思? “如今你还要瞒我什么我也不问,只是,我想知道父皇现在在何处?” 苏念卿从未问过,今日突然这样问,墨萧有些措手不及。 墨萧抬眸,四目相对,墨萧再次扭头躲开苏念卿的目光。 半晌墨萧起身,苏念卿跟在他身后,两人来到召仁宫里的假山处。 假山后面有一个山洞,不过这山洞也是假山形成的,山洞并不大,里面还有亮光,通往后面的花园。 墨萧走近山洞中间站定,从怀里取出一块铁片,将铁片放在右手边的凹槽里,转动。 原来这里别有洞天,这假山是为了掩饰这一处密道。 随着一声转动,传来石门开启的声音,片刻后一道石门便出现在苏念卿面前,墨萧抬腿走进,苏念卿紧随其后,二人刚进去石门便缓缓关上,毫无半点痕迹。 里面黯淡无光,墨萧拿出随身携带的火折子点上,顿时才有了光亮,顺石阶而下,里面是一间宽敞的石室。墙上有壁画,四处放着烛台,地上干净整洁,什么东西都没有。 苏念卿感觉到一股寒意,走进这里便觉得冷了,再加上这样的环境,心下不由得有些怕。 从石室中间走过,由于光线较暗,苏念卿没看清地上的路,感觉一脚踩进一个小坑里,“啊!”地一声大叫。 顿时周围传出无数声“啊,啊,啊……”的回声。紧随着一支短箭朝苏念卿飞来。 墨萧急忙一手将苏念卿拉到身后,转了个圈靠在石壁上,箭射在石壁上发出一阵火花后,落在两人面前。 火折子突然熄灭,周围一片寂静。 “轰隆隆!” 墨萧触发了机关,一道石门再次缓缓开启,而此时苏念卿还紧紧拽着墨萧的衣袖。 “走!” 墨萧低沉的声音传来,苏念卿急忙松开手走近石门。 里面四处都有烛光,而且明显暖和了不少。 “王爷!” 有侍卫过来行礼,眼神却紧盯着墨萧身后的苏念卿,那神情,仿佛片刻就能让她死。 “我来看看父皇,她是誉王妃。” 墨萧说完便上前,皇帝躺在床上,还有太医随身伺候着。 苏念卿这才看到,皇帝的脸色苍白,唇角有些青紫。 太医也是束手无策,从未见过这样的毒。 太医看向墨萧,摇头,墨萧转身看向苏念卿,“父皇一直在这一处。” 这里是最安全的。他还有他的顾虑,万一太子动手,至少他还可以一时护皇帝周全。 召仁宫暂且安全,皇帝的亲卫队将这里围得水泄不通。苏念卿和墨萧从地宫出来时,已是午后。 墨萧回了召仁宫,苏念卿找了个由头没和墨萧一处。 五皇子府 荣贵妃和五皇子商议过后,确定事有蹊跷,这几日便召集了五皇子一党商议。 而此时东宫的太子一脸不怀好意的笑容,“既如此,助五弟一臂之力吧!” 第四十三章 众臣齐聚召仁宫 果然一众大臣齐聚召仁宫门口,誓要见到皇帝,美其名曰:“除妖女,让皇帝还心思于朝政。”实际上是对皇帝十几日不上朝起了疑心。 带头的是右辅宰相刘渝仁,他手持先帝御赐宝剑,上打昏君,下斩馋臣,自是无人敢拦。 召仁宫外,墨萧一袭玄色袍服,一手持剑,面朝宫门站在那里,眼睛直直地盯着宫门处。 “王爷,今日是刘老将军带头,我们……” 邵淳在一旁小声说。 话未说完,墨萧回头,对着后面的一众将士道:“今日难免一战,誓死也要护住这扇门,你们怕了吗?” 恐怕他们进来,墨萧便成了乱臣贼子,连同皇帝的亲卫也会被一网打尽。 “与王爷共进退!” 皇帝的亲卫只保护皇帝的安危,其他的一概不参与,墨萧信他们的忠诚。 不过一会儿功夫,刘渝仁便带着墨亦和一众臣子进了召仁宫。 众人将目光齐聚墨萧,墨萧抬眸扫视一眼众人,脸上没有半点畏惧,两方势力就那样僵持着。 倒是五皇子一行人有些诧异,明明说墨萧带王妃远游去了,谁成想他竟堂而皇之的在这召仁宫。 “誉王这是何意?” 刘渝仁率先开口,头发花白的他在这寒风中站着,让人不由得有些可怜这位老人,他把一生都贡献给了朝堂,忠心是无可挑剔的,可是有人偏就利用了他的忠心。 墨萧拱手,“恩师,本王是受父皇所托护着召仁宫,恐有人扰了父皇清净。” 刘渝仁曾是国子监祭酒大人,传授儒学经意,墨萧对这位元老有几分敬畏,所以一直尊称他一声恩师,不过并不代表他会妥协。 这时墨亦开口了,“誉王在此拦住我等,有什么企图,莫不是你将父皇挟持了?” 此话出口,便把所有的罪责都引到了墨萧身上,挟持皇帝,可是杀头的大罪。 此话出口,众大臣已有猜测,皇帝十几日不上朝,带王妃远游的誉王突然出现在这里,他们的想法不由得和墨亦一致,将矛头指向墨萧。 墨萧只轻轻抬眸看向墨亦,并不理会他,身子却丝毫未动,寒风席卷而来,吹起满地的树叶。 “本王奉旨守护召仁宫,诸位若有事,改日再来吧!” 墨萧的口气轻松,听不出半点破绽。 可墨萧一副傲慢模样,朝中大臣对他已有诸多不满,只是平日大多敢怒不敢言。今日来的多是五皇子一党,因为墨萧早早封了王,不再有夺嫡的可能,但是今日墨萧的样子,若真如墨亦所说,那他们必然视墨萧如眼中钉,除之而后快。 刘渝仁一心向着朝堂,方才听了五皇子的话,心下也开始怀疑起这个不受宠的誉王。 刘渝仁双手紧握先皇御赐的宝剑,轻轻启唇,“誉王,你此时守在此地是何意?可是要拦着我等?” 当时他还有些喜爱这位四皇子,因为他小时候乖巧懂事,后来因着母亲的缘故,渐渐不受宠起来,想到此刘渝仁恍然大悟,墨萧难道要为母报仇?刘渝仁再次启唇,嘴里呼出断断续续的白气,“你现在让开,我们进去,否则休怪老臣不顾念师徒之情。” 身后的众人也是剑拔弩张,虎视眈眈地看向墨萧。 五皇子添油加醋地道:“四皇兄,你到底把父皇怎样了?你快让我们进去,你若知错父皇不会为难你的。” 此话分明是想置墨萧于死地,一口咬定墨萧挟持了皇帝。 邵淳终是忍不住,大声道:“五皇子休要胡说,王爷是奉命行事。” 墨萧转过头看向邵淳,使了个眼色,又看向五皇子,“墨亦,你在这里挑拨离间,你自己做的那些事你心知肚明,我若没记错,父皇可没准你来这召仁宫。” 五皇子被墨萧说道痛处,上次反被墨萧将了一军心里还一直记恨着,这次找到机会便是想一把将墨萧打入地狱的。 五皇子自信满满地大声道:“你休要狡辩,宫门口你统领的禁卫军将皇宫层层包围,若不是你将父皇挟持,那你说你为何指使禁卫军包围皇宫?” “我自有自己的打算,不需要和你解释。” 墨萧不屑和他争论,五皇子心狠手辣,为人凶残,他自是看不惯的。 刘渝仁上前,“老臣想听誉王解释,老臣承蒙先帝信任辅佐皇上,若他的儿子做出欺君罔上的事,老臣有权利先斩后奏,再说如今臣等不知皇上的下落。 若今日见不到皇上,誉王请恕老臣无礼。” 这个胡子花白,满脸皱纹的老头,一字一句掷地有声,朝堂之上无人敢违。 墨萧自然知道今日可能不能全身而退,刘渝仁来了,事情会很复杂难办,半晌墨萧淡然开口,“父皇病了,正在养伤,诸位请回吧!” 此话出口,底下一阵哗然,皇帝怎会突然病了?而且一点风声都没有? 刘渝仁也是一惊,“皇上得了什么病?”可转念一想觉得不对,“皇上病了为何不请太医,而让你守在这召仁宫?” 果然姜还是老的辣,一语中的。 墨萧摇头,“父皇病得蹊跷,如今南霖国虎视眈眈,若是父皇生病的消息传出去,刘大人想想会有什么后果?” 此话七分真,三分假,便叫人难以分辨,如今形式,确实如此,若南霖国知道皇帝病重,必定举兵来犯。 众人窃窃私语一阵,可还是不信墨萧的话,他说病了便是病了,谁也没有见到,自是不信的。 今日墨萧已经给足了刘渝仁面子,只因他欠着他一个人情,刘渝仁曾经帮助过他,后来想把二女儿刘容音嫁给他,他婉言拒绝了,所以心下一直有些愧疚。 刘渝仁思索片刻后缓缓开口,“誉王一句话老臣是不信的,除非我等亲眼见到皇上。” 墨萧一口回绝,“父皇病重,不能打扰。”因为里面根本没人,若是让他们进去,一切就付诸东流了。 “那就别怪老臣无礼了。” 刘渝仁说着便要拔剑,后面一众人等也做好了破门而入的准备。 这时五皇子使了个眼色,他的人很快冲上前来,与墨萧身边的侍卫打了起来。 两方势力打斗在一起,而墨萧退后一步,死守着那扇门。 剑风带着寒风,夕阳将人影拉得长长的。 突然,门从里面打开,“都给朕住手。” 声音不大确是所有人都听见了。 第四十四章 不过一场交易 听到声音众人才停下,那声音明显是皇帝的,刘渝仁和五皇子一听便知。 所以此时众人都看向寝宫里,隔着帘子便看到皇帝坐在床上,倚靠着床头。 五皇子有些慌乱,因为昨日探子告诉他皇帝并不在寝宫,所以他才把脏水往墨萧身上泼,可是此时皇帝突然便出现,他如今戴罪之身,恐怕会罪加一等。 同样呆愣的还有墨萧,因为他知道里面一个人都没有,连同苏念卿也没有在里面,那这声音会是谁呢? 今日他没有把握让这些人都离开,有五皇子在里面煽风点火,他必然会被加上个挟持皇帝的罪名,可皇帝竟突然出现了。 “刘大人进来吧,朕有话交代。” 里面再次传出皇帝的声音。 众人都低下头去,不敢言语,尤其是五皇子。 刘渝仁轻脚走了进去,皇帝坐在床上,脸色苍白,确实像是生病了的样子。 不知两人在里面说了什么,半晌刘渝仁才走了出来。 终于刘渝仁带着所有人离去,墨萧将剑入鞘,大步走进去。 皇帝再次昏迷,墨萧脸色煞白地看着皇帝,正在这时楚沉不知从哪里冒出来,快速从皇帝后脑上拔出一根银针。 墨萧正诧异时,苏念卿走了出来,“今日五皇子一行人分明是要将你置于死地,你以为你能挡住他们吗?” 她以为墨萧是有办法的,可是她错了,墨萧只是在硬撑。 墨萧看看楚沉又看看苏念卿,“这是怎么回事?” 他没想到两人会同时出现,更没有想到皇帝会突然出现在这里,而且方才还醒来了。 若不是皇帝醒来,说不定他已经被当成乱臣贼子抓起来了,因为有刘渝仁在。 楚沉不以为然,收起手上的银针,“今日若不是你的王妃,你恐怕难以应付。” 墨萧看向苏念卿,“所以你去找他了?” 心里莫名有些不开心,她竟能找到这个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楚沉。 苏念卿没有搭话,走向皇帝,“今日楚公子救了父皇,或许我们不用太子的解药也能清除父皇体内所中之蛊。” 她没有去找楚沉,而是昨日两人就约好了,她答应楚沉,为他做一件事,楚沉便帮她救皇帝,至于是什么事,楚沉说没有想好。 楚沉说过不研究巫蛊之法的,可他还是破例了,昨日回去便找了许多古籍开始翻阅起来。 楚沉指向皇帝,“我或许能解除他体内的蛊毒,或许也不能完全清除。” 他答应救皇帝,只是因为苏念卿,并不是因为同墨萧的关系。 苏念卿将手里的一块铁片放在墨萧手中,“还给你。” 墨萧摸摸腰上,放铁片的地方空空如也,“你什么时候拿走的?” 他竟不知,苏念卿何时拿走了他身上的铁片。 苏念卿只一笑,并未回答他的话。 皇帝生病一事传了出来,朝中人人皆知皇帝生病了。太子把玩着手中的瓷瓶,嘴角挂出一抹冷笑,“十五日到了,父皇,您别怪儿臣。” 原来太子一直在等着这个时机,只要皇帝再次醒来,他的计划便成功了一半。 于是一早太子便来到了召仁宫,墨萧不在,苏念卿也不在,寝宫里只有皇帝在昏睡着。 太子轻声关上门,走到皇帝床边坐下,一脸春风得意,几乎变态的笑容,“父皇,儿臣来看你了,你该醒了吧!” 半晌皇帝都没有反应,太子拿出那个瓷瓶在手上把玩着,“父皇你立我为太子,可是因为我母亲的缘故?你爱她,为何你不替她报仇啊?父皇,你也讨厌巫蛊之术是不是?所以你在我一出生就把我抱给了皇后抚养。” 太子生母,那个皇帝深爱的女子,在宫里行巫蛊之术,人人皆知,可皇帝依然爱她,只是最后她被人害死了,害死她的是墨萧的生母,所以,皇帝讨厌墨萧。 太子说了许多话,最后打开那个瓶子,瓶子里面是一条绿色的冰蚕,冰蚕发出轻微的叫声,不注意听,你根本听不见。 过了一注香时间,皇帝缓缓睁开眼,眼神有些呆滞,太子一脸得意忘形的笑,迫不及待地看向皇帝,“父皇,你可还记得我是谁?” 皇帝呆若木鸡,看着太子,“我是太子,是未来储君。” 太子欢喜不已,他达到目的了,他控制了皇帝,接下来他怎么说皇帝便会怎么做,哪怕将皇位直接传给他也是可以的。 接着又问了皇帝几个问题,皇帝都一一作答,答案和他心里想的一样,皇帝果然是受了他的控制。 终于太子迈着欢快的步伐走了。太子走后苏念卿和墨萧以及楚沉才出来。 今日他们不过是将计就计使的一出计谋罢了,至于皇帝他早已醒了。 所为蛊毒不过是利用虫卵迅速在人体内繁衍,从而中毒,所以只要对症下药便可解一半的毒,剩下的便要有母蛊才能解了。 皇帝恨得咬牙切齿,因为中毒的缘故嘴唇青紫,脸色苍白,“孽子,孽子,咳……咳……”皇帝太过激动,因为云妃的缘故,爱屋及乌,所以他特别喜欢太子。 “父皇……” 苏念卿想要开口劝,却又不知如何劝,背叛的滋味她再清楚不过了。 太子日日都来,第三日皇帝下诏:朕病重,太子监国,朝中一切事务由太子打理。 只是,禁卫军以及皇帝的亲卫一直在墨萧手上。 终于回了王府,久别的地方,久违的熟悉之感,院子里的菊花全部凋谢了,只是后院里的秋千上多了些落叶,抬眼望时,树木都光秃秃的了。一副落败景象。 玉竹见苏念卿回来高兴不已,许多日子不见,这小丫头瘦了。 “小姐,你可算回来了,这段时间你和王爷还好吧!”小丫头说着眼神还闪闪躲躲,小脸竟红扑扑的。 苏念卿眼前一亮,瞬间便明白了她的弦外之音,原来她以为苏念卿是和墨萧远游去了,以为夫妻二人终于和好了呢! 苏念卿提着裙摆往屋内走去,“府里还好吧!” 玉竹满脸骄傲,“小姐放心吧,她们知道你和王爷远游去了,可听我的话了,什么事情都做得妥妥帖帖的。”说完看了一眼苏念卿,“小姐,日后你会和王爷恩爱两不疑的对吗?” 她最担心的便是她家小姐了。 苏念卿不知如何回答,便没有做声,她和墨萧不过一场交易。 第四十五章 炫耀她有墨萧 墨萧还在书房,他正在给太子挖一个大大的坑,只等着太子往里跳。 午后,出了点昏昏太阳,可是外面依旧很冷。苏念卿在房里闲着,一切他都有安排,她适时退出便好。 玉竹端来姜茶,里面加了血枣,墨容前些日子差人送来的。 从宴会过后就没见到墨容,这段时间也一直没有墨容的消息,苏念卿心下有些担心他,偏偏现在偏偏情况特殊,她又无法入宫。 正在这时,墨萧来了,他穿着一身白色袍服,慢条斯理地往后院走来,刚到门口便听见里面碳火传出的“噼啪”声。 走近,一股暖意传出来,主仆二人正围坐在碳火旁。玉竹做着针线,一枝梅花眼看便绣好了,苏念卿正看着小人书,一旁的矮几上还放着杏仁。 她倒是会享受。 直到墨萧走近,主仆二人才看到他。 玉竹急忙将针线放在针线篓里,起身行礼:“参见王爷!” 墨萧并不言语,摆手示意她下去,眼睛却看向苏念卿。 苏念卿这才放下手里的书,“王爷来了!” 脸上没有喜悦,再平淡不过。 这种感觉墨萧莫名不喜欢,他认识的苏念卿见到他该是高兴的,该是欢喜的。而不是这般不温不火。 玉竹端来茶水,茶水冒着白烟,墨萧打开一看,里面放着血枣。这血枣很名贵,西域边陲才有,极其珍贵,王府没有,显然只有富可敌国的墨容才会有这稀奇东西。 墨萧突然便不想喝了,放下茶杯,抬眸看向苏念卿,“闲来无事,收拾一下,随本王出去走走。” 苏念卿停下正要去端茶杯的手,他让他陪他出去,这是第一次,前世她从未盼来过。 可是今生,她不想了,墨萧总是这样无数次抽打她,再给她一颗糖,因为这颗糖,她便忘记了抽打她的痛。 苏念卿抬眼看向外面,因为树叶落光了,一眼便能看见天,这种感觉她不喜欢。 “太冷了,可否……” 改日两字还未出口,墨萧便打断她,“前日苏将军来信说是想见你。” 言外之意,你若随我去,我便让你回去看看你哥。 苏念卿听到墨萧的话,立马便来了精神,“走吧!” 玉竹拿来披风,又拿来暖炉,两人这才出门。 还是那辆马车,前世苏念卿死在上面的那辆马车。 马车缓缓走了一阵便停下,却是京都最大的首饰店“鸾凤楼”。 苏念卿不明白墨萧的意思,不过也没有问。只跟着他走进店里。 老板是一位中年男人,一脸奉承地上前,“爷,您请,您要的东西,已经坐好了,稍等,小人这就给您取来。” 墨萧摆手,未发一言便带着苏念卿朝里面走。 “今日是你的生辰,去挑些喜欢的首饰吧!” 语气似乎是打赏一般,说完还定睛看着苏念卿,等着她久违的欢喜。 可一直都不曾,苏念卿的眼里闪过一丝泪花,不过转瞬即逝,苏念卿咽了咽口水,紧咬嘴唇。这神情,似乎是强忍着心痛。 墨萧明白苏念卿的神情,她显然是不高兴,可又不知是为何,“你……” 它记得没错,特意翻看了婚书,上面写的确实如此,苏念卿的生辰是冬月初三。 墨萧不知,苏念卿从不过生辰的,因为一出生父母便死了,所以她认为她的出生是不好的预兆,在家里从未有人提起过他的生辰,只在冬至这一天哥哥会给她买许多东西,兄妹俩心照不宣。 所以墨萧提起她的生辰,苏念卿才会那样不开心,旁人都知道的事情,唯墨萧不知。 “墨萧,我从不过生辰,你若真为我考虑一点,又为何不知?” 苏念卿的语气,一样的平淡,还带着些许不在乎。他既不知,她又何须纠缠。 “我……我不知。”墨萧突然吞吞吐吐,因为他在苏念卿眼里看到了不在乎。 掌柜这时过来了,手里捧着一只精美的宝盒,上面刻着一朵兰花,“爷,您的东西。” 墨萧一手接过,打开看了一眼,小心翼翼地收起来。 这兰花,苏念卿看到过无数次,墨萧的剑鞘上,衣袖上,最多的是手帕上。难道…… 回想前世,婚后的三年墨萧似乎就是在这几天会带一支精美的盒子回去,因为她让玉竹打听过。 听闻韶宁公主是皇帝在雪地上捡来的,难道?今日是墨语的生辰?这……也太巧了。 心口又传来那熟悉的痛感,苏念卿捂着胸口,原来,她还是会痛的。 正在这时木初迎和刘容音两人走来了,大概是早就看到了两人在争论,所以刻意过来吧! “参见王爷!” 两人屈膝行礼。 刘容音眼里尽是温柔,连同说话都温柔如水,木初迎看墨萧的眼神有些躲闪,她也知在宫里她陷害苏念卿,让墨萧生厌了,可是她既得不到,苏念卿也不该得到。 木初迎道:“王爷和王妃也在此,好巧。” 苏念卿瞥了她一眼,厌恶至极,眼神看向一旁的刘容音,她对刘容音的印象还算不错,出去上一次在木府刘容音故意为难她,她们并没有交集。 刘容音低下头轻轻叫了一声,“王妃。”想到在木府故意为难她,便觉得自责,那日受了木初迎的蛊惑。 苏念卿大方地开口,“刘小姐不必多礼。”刘容音是个很温柔的女子,我是真正的大家闺秀,上次也没有说出她的身份,所以苏念卿对她也没有过多介怀。 “王妃这是来逛逛的吗?” 木初迎将逛字咬得极重。 苏念卿看向木初迎,“王爷让我来买些首饰,木小姐一同逛逛吗?” 木初迎莞尔一笑,“也好,毕竟王妃的眼光……我和刘小姐也好给你把把关。” 言语间,满是嘲讽,苏念卿以前的眼光确实是差,别人觉得难看又土的东西她会觉得很好看,她能将一整朵的玫瑰戴在头上。 几人朝前走着,墨萧跟在身后并未言语,前些日子苏念卿帮助了他。他心怀感激,所以想给她买些东西,却不成想弄巧成拙。 苏念卿转了一圈,专挑些又贵又时新的款式让人包起来,今日若不是木初迎在,她断然不会买的。她自己都不知,潜意识里,她在向木初迎炫耀,她有墨萧。 临出门时,木初迎深叹一声,“哎,垠王也真是可怜,病得那么重竟搬出宫来了。” 第四十六章 墨容搬出宫了 苏念卿猛然回头,“你说什么?” 她明显听真切了,可是她不信,所以又反复问了一句。 “王妃不知吗?垠王病重,已经好些日子了,这又不知怎的,皇上突然下令让他搬进王府了。” 墨容自幼体弱多病,太后体恤便让他一直养在宫里。可是苏念卿知道,皇帝根本没有精力管这事,如今虽是太子监国,可实际上,权利在墨萧手上,那……这是墨萧的主意? 苏念卿抬眼看向墨萧,墨萧眼神有些躲闪,分明他心虚了。 两人适时离开,鸾凤阁门口,只剩苏念卿和墨萧。 苏念卿手里提着方才掌柜包好的首饰,一条红丝带扎成一朵牡丹,鲜艳好看。 半晌苏念卿才开口,“三哥哥病了,你一早便知,所以你趁现在让他搬出来,你意欲何为?” 而她竟一概不知,这几天一直忙着帮他,他都没有去看看墨容,苏念卿谴责墨萧的时候心里也自责不已。 墨萧直视苏念卿,“苏念卿,墨容在你心里到底占了几分地位?” 她这样在乎他,不过是听说他病了,她就如此紧张。瞬间对她的好感荡然无存,帮他不过是为了早日和离,而和离之后便能顺理成章的关心她的三哥哥了。 想到此墨萧大步上前,从苏念卿身旁经过,“你不许去看他。” 那神色带着莫名的愤怒,眼睛通红,拳头紧握着。 “王爷是否要将我禁足在王府?”她要去看谁,他也要管着吗? 墨萧回头,苏念卿还站在原地,披风上白色的毛绒被风吹起,映得她本就白皙的脸更加白皙,眼睛定定地看向墨萧。 两人半晌无话。 墨萧喉结动了几次,额头上青筋突起,“王府的面子王妃也不顾了吗?” 前世他便是拿王府的面子来压她,在他心里面子比一切都重要吧! “面子?墨萧,人命比不上面子吗?”苏念卿眉头微皱,大大的眼眸里似是寻探。 墨萧站在原地,抬眸,“这样说王妃是要迫不及待不顾一切了?” 口口声声说等他成就大业便和离,和离之后她要嫁谁都与他无关,可如今他们还未和离。苏念卿竟要堂而皇之地选择墨容了吗? “我只是看看三哥哥,有何不可?”苏念卿不理解,即使他们不合,可终是兄弟,他为何这般赶尽杀绝? 苏念卿经历过的墨萧没有经历过,所以墨萧不知苏念卿为何这样担心墨容。因为前世就是这个时候墨容便一病不起,后来悄无声息地去了。 两人僵持在原地,苏念卿终是朝着相反的方向去了。墨萧看着她远去的背影,拳头再次紧握,心里对墨容的恨又多了几分。 何至于此?这个女人如此善变,大婚前追他追得满城风雨,可婚后她竟一改往日姿态,转眼便巴结上了墨容。 “朝三暮四!” 墨萧一字一句地给苏念卿下了定论。 墨萧到王府时,邵淳看着脸色这般阴沉的墨萧,一句话也不敢多问,王爷和王妃一同出门,回来便只有王爷,看神情也知道是闹了别扭。 “把门关了,谁来也不许开。” 临进门时墨萧这样吩咐,说完便一甩衣袖大步朝书房走去,似乎唇齿间都透着怒气。 一向进退有度又波澜不惊的墨萧再一次因苏念卿而乱了。 苏念卿独自一人朝垠王府走去,她记得前世的垠王府无比冷清,墨萧得势后墨容从皇宫搬了出来,住在垠王府,那是墨容摔断了一条腿,后来便久治不愈,身子一日比一日差,半年后便去了。 一路想着苏念卿心口越加疼得厉害,她不愿看着墨容如此,若是墨容和前世一样一病不起,那该如何是好? 苏念卿手里拿得东西不知何时便不见了,那大红丝带绑着的精美盒子也不见了,“三哥哥,你不要有事。” 苏念卿声音带着哭腔,眼前蒙上一层水雾,青石板路变得朦胧起来。 一辆马车缓缓而来,白衣公子掀开车帘看到地上的东西,从马车上一跃而下,弯腰捡起地上红丝带绑着的盒子,拍拍盒子上的泥土,收进怀里,看向远处,“小野猫,今日又是怎么了?” 午后,阳光照在身上暖暖的,垠王府在冷清的永乐街,苏念卿越走街上的行人越少,连辆马车也没有,偏她又心急如焚。 “嘚嘚嘚”的马蹄声在苏念卿身后响起,苏念卿却也顾不上,本就不宽的马路因苏念卿走在中间,马车便过不了了。 木质的车轮与青石板路发出“咕噜咕噜”的摩擦声,随后而来的是马儿凌乱的脚步,离苏念卿越来越近。 马夫小声骂,“不长眼睛。” 车帘拉开,楚沉纵身一跃来到苏念卿面前,“小野猫,知道本公子来了故意拦住?” 楚沉还是那副嬉皮笑脸的样子,手中无论春秋冬夏都拿着折扇。 苏念卿回头才看清来人,本想转身离开,可转念一想,人家在宫中才帮了她,于是唇角轻启道了一声:“楚公子。”便要转身。 楚沉却愣住了,每次苏念卿见他都是一副不屑的样子,今日突然这般,他竟有片刻的疑问,再抬眸时,才看到苏念卿微红的眼圈。 一时竟不知如何开口,他认识的苏念卿皮肉裂开都不曾哭过,今日是遇到了何事? “你去哪里?可要我送你?”楚沉脸上还是平日里不变的笑意,只是眼底多了一丝真诚。 “不必!”苏念卿不曾抬头,只低头看着地上,目无聚焦。 楚沉脸上的笑瞬间放大,将折扇合起,“五两银子。” 苏念卿刚念了一点他的好,片刻便被自己弄得荡然无存,这人抠门贪财她早就知道了。可她又没有其他办法,她确实担心墨容,于是便从会理掏出一定银子扔给楚沉,“给你十两,马车借我。” 银子稳稳地落在楚沉手里,苏念卿转身便要上马车。 楚沉却先一步上了马车,“剩余五两本公子陪你同行,算是你赚了。” “……” 苏念卿从未见过如此不顾脸皮之人,可今日又不想同他理论,干脆闭上眼靠在马车上假寐。 楚沉这才打量起苏念卿来,她双手紧握,眉头紧蹙,不时透过风吹起的车帘向外瞟一眼,像是很急。 宫里的事楚沉不知,他也不爱打听,只是答应了苏念卿帮皇帝治病。不过看苏念卿的方向应该是奔着垠王府来的。 第四十七章 王府大门紧闭 到垠王府时,马车方才停下,苏念卿便也利落地下了马车朝王府走去。 楚沉对着苏念卿的方向问道:“可否需要本公子帮忙?” 苏念卿脚步微顿,他医术了得,可转念一想,她和他并没有任何交集,何故五次三番劳烦人家,况且现在都还不知道墨容得的什么病。 苏念卿便头也不回地走了,楚沉继续坐在马车里,把玩着方才苏念卿落下的那个盒子,“你如此在乎他,可他给你买的东西丢了也不知道,小野猫,你到底是何意?” 垠王府 苏念卿提着裙摆大步朝墨容的内院走去,刚到门外便看见侍女端了药过来。 苏念卿伸手接过,“给我吧!”褐色的药还冒着白烟,衬得白玉汤匙愈加透明好看。 苏念卿端了药进去,一进屋便闻到一股药味,想来墨容少不了整日都在服药了。 屋里靠左边有帘子遮着,墨容的床就在那里,右边是一张桌案,还有一些名贵的书画和玉器。 听到推门的声音,墨容翻身对着里侧,闻到药味便觉得反胃,这些天服了一剂又一剂的药,连同胃口也没了。 “放下吧!” 墨容懒洋洋的声音传来,一听便觉得中气不足。 苏念卿却不理会,也不做声,端着药走向墨容床边。 “让你放下,我现在不想喝。” 墨容的声音再次传出,音量大了几分,闲着不悦。 苏念卿转眼便走到床边,“药里放了蜜饯,不信你试试。” 小时候苏念卿便是这样端着药走到墨容床边,骗他说药里放了蜜饯,可是药依然很苦,吃到一半也没有吃到蜜饯,苏念卿骗他说“蜜饯在碗底。” 可是墨容一次都没有尝到过碗里的蜜饯,只是依旧每次都信她。 墨容听到苏念卿的声音便立即翻身想要坐起来,只是动作艰难,一个起身的动作,额头便布满细汗。 苏念卿急忙将药放在床头,拿了枕头垫在墨容身后,又拿了披风替他披上。 墨容努力装出一脸轻松来,“不碍事,风寒而已,哪里就如此虚弱了!”说完苍白的脸上浅浅一笑。 苏念卿端来碗,舀了一勺放到墨容唇边,“快把药喝了。” 墨容一口喝掉,伸手接过苏念卿手上的碗,转眼之间药里的药便一滴不剩。 墨容脸上露出苦涩一笑,他其实最怕喝药的,不过从小到大只要苏念卿在,他便能一口将药喝掉。 苏念卿将碗送出去,墨容闻不得药味。吩咐侍女烧来了碳火,墨容身边没个管事的,下人们偷懒。 苏念卿替他安排好一切后坐在墨容床边,原来在小雪前墨容便病了,墨容的病也不知是何原因,反正以往一病不起,喝了无数汤药后又莫名好了。 只是这一次,似乎比以往严重了,虚弱了不少,尤其那双与墨萧极为相似的眼眸,显着一股无力之感,整个人透着憔悴。 两人从午后聊到晚膳时间,好好的天,突然变了,寒风凛冽,刺骨的寒意再次传来,眼看像是要下雪了。 由于天气突然的变化,用过晚膳便要天黑了。苏念卿独自从垠王府出来,想着林叔的话,方才苏念卿问过了林叔,林叔一脸愁容,“少爷的病怕是不太好,身子像是年近不惑之年般。” 林叔一直便照看墨容的病,对他的身体再清楚不过。 听了这话苏念卿像是坠入无底深渊,墨容她终是护不了的。 一个人从垠王府出来,落寞之感油然而生,若是往日墨容就算不亲自送她也会安排马车送她的,绝不会让她就这样一个人走回去。 出了王府街灯已逐渐亮起来,看着突然转变了的天色,行人匆匆朝自己家的方向跑去,而苏念卿紧握双手,若是以前,她一个人在外面,哥哥定然早就派人来寻了,而她定然也是快速朝着将军府奔去的,因为那里有家。 可是,如今家在哪里? 不过苏念卿喜欢的是片刻的宁静,独自享受着一个人的日子。 看着一路行人匆匆,苏念卿朝着誉王府奔去,誉王府与垠王府一个在街东头,一个在西头,如此之远的距离,苏念卿自己走了回去。 誉王府外还掌着灯,远远地便看到了那熟悉的亮光,此时整条街一片安静,苏念卿朝着这熟悉的地方走来,除了这里她再无去处了。 可是誉王府的大门早早便关了,她记得誉王府有时深夜还开着门呢,这是为何? 苏念卿拍大门,喊道:“开门!” 可里面一点动静都没有,异常安静。 苏念卿知道门房就在里面,一定听到了她的话,可为何这般?难道是墨萧下令关了门不让她进来吗? 呵,墨萧真做得出来的。 书房里墨萧还坐在桌案前,地上一地纸团,名贵的宣纸普通人家都是用不起的,却被他这样浪费。 墨萧抬眸看向刻漏,都已戌时了,心中莫名烦躁,自打回来便是如此,一样事都未做成。 这时邵淳来了,拱手道:“爷,王妃回来了。” 墨萧心里似是终于放下了,抬眸看向邵淳,脸上露出些轻松的表情,“王妃在哪里?” “在门外!” 听完邵淳的话,墨萧首先想到的便是苏念卿怕冷,这么冷的天气她在门外,得有多冷? 墨萧看向邵淳,问道:“为何不进来?” 压根把自己让人关着门的事忘得一干二净。 邵淳很为难,看向墨萧,小声道:“是……是爷让关着门的。” 邵淳说完,墨萧这才想起来,自己回来时一气之下让人关了门。 墨萧不由得怒火中烧,“所以你们便把王妃关在门外了?” 邵淳只得低头垂眸,他们不按墨萧的话做,他们敢私自放王妃进来吗? 可墨萧确实是这样希望的,比起白天的愤怒,苏念卿回来便好。 墨萧起身朝门口大步走去,边走边对邵淳吩咐道:“去烧些碳来,再让厨房煮些姜汤。” 语气里透着急切,邵淳不明白他的爷何时这样细心过。 其实墨萧是个极其细心的人,尤其是对墨语,墨语不吃芝麻饼里的芝麻他也能一一剔除掉。 墨萧走出来才发现自己只着了里衣,白日穿的墨色袍服还还书房的书架上,天确实冷,寒风凛凛,像是能吹进骨子里,眼看就要下雪了。 她最怕冷的,墨萧心里在想像苏念卿缩在墙角发着抖的样子。 第四十八章 江南伞贵 苏念卿站在门口,白色披风像夏日的薄衫一样凉,整个人像在冰窖里,怀里的手通红,双脚脚趾冻得生疼。 里面一点动静都没有,想必是听了墨萧的命令,方才他那样愤怒,把她关在门外解气,定然是墨萧的脾气。 苏念卿想着便回头,可脚步刚迈开,转念一想,她能去哪里?将军府吗?这么晚了,哥哥定会担心,连同垠王府她也是不能去的,那还能去哪里? 兰雅那里是不错的选择。 可兰雅若是知道墨萧将她关在门外,定然跑到皇帝那里告状,这特殊时候,不能添乱。 围墙只一人多高,其实以苏念卿的轻功别说这一人多高的围墙,就是皇宫,她也可以闯一闯的。 只是,她不愿,因着那最后的尊严。 正踌躇不敢前时,一阵马蹄声划破静谧的夜。 随着声音望去,一辆马车从拐角处出来,车夫一声长吁,马儿脚步慢了些,车轮与青石板路发出刺耳的摩擦声,这寂静的夜里,格外响。 苏念卿站在原地,身体忍不住的颤抖。 帘子被掀开,楚沉探出头来,“小野猫!” 本想损她几句,可是见着她不住颤抖的身体,楚沉便把话咽了下去。 楚沉从马车上一跃而下来到苏念卿面前,将手里的暖炉递给苏念卿,“拿着!” 苏念卿并未去接,只看着楚沉,许久,她若不与墨萧做这交易,是否此时也乐得清闲?与哥哥找一处清闲之地隐居起来,多好。 可她知道哥哥有一番报复,她不忍哥哥此生碌碌无为。她不知道的是,苏延泽努力一生只是为了她,因为她并不是普通人。 半晌苏念卿淡然从楚沉手里接过手炉,“多谢!” 楚沉从未想到,苏念卿嘴里能说出谢字,以往对他从未有过好脸色。 楚沉嘴角上扬,勾出一个好看的弧度,“苏念卿,原来你也不是时时都是小野猫。”至少现在不是。 苏念卿翻了个白眼,“所以你便跟来,看我的笑话?” 楚沉确实是一路跟着,可并未看她笑话。 楚沉解释道:“不曾,我不是来看你笑话的。” 看到她一个人缩在墙角,他心里莫名心疼。 楚沉轻声启唇,“苏念卿,墨萧都已关上门了,你还在盼什么?” 苏念卿垂眸,“我不曾盼着他,只是……”只是她确实没有去处了。 落到如此地步,苏念卿从未想到过,她也从未想过,墨萧竟会厌烦她至此。 楚沉却伸手拉着苏念卿的手,“跟我走!” 苏念卿本就娇小,再加上冻了半天手脚僵硬,被他这样一拉,一个踉跄直直地摔倒下去。 楚沉忙双手去扶,  苏念卿的半个身子都跌进了楚沉怀里。 墨萧从书房出来,突然想看看苏念卿在门外的样子,所以便跃上房顶,看到的便是这一幕。 墨萧指尖夹着一枚铜板,夹得手指苍白,看着搂着苏念卿的那只手,换做其他男子,恐怕那手早已分家了。 “苏念卿,不过转眼功夫便与旁的男子耳鬓厮磨。” 这几个字,仿佛从墨萧的牙缝里挤出来一样。 她不顾自己反对坚持要去看墨容他便心里不悦,正在担心她一个人在外面冷时,她便已和其他男子那般要好了。 墨萧终是将铜板放入掌心,正要跳下房顶将二人“抓现行”时,邵淳从身后跟来,“爷,宫里有消息了。” 听闻宫里有消息,墨萧容不得多想便转身,而此时苏念卿已跟着楚沉进了马车。 马车里苏念卿依旧瑟瑟发抖,那手指似乎已不是自己的了。 楚沉递来一件披风,“穿上吧!” 苏念卿也顾不上其他,便将披风披在身上,白色披风上飘来一股好闻的药香。 苏念卿突然开口,“今日我很可笑吗?” 堂堂王妃被关在外面,她不可笑吗? 楚沉摇头,顾左右而言他,“你们之间除了交易便再无其他了,多想想和离以后的生活吧!” 他似是再了解她不过了,这话是安慰还是其他? “和离以后的生活?”苏念卿抬眸,明亮的大眼睛里似乎还闪着光。 和离以后她从未想过,只是刚重生时想着离开了墨萧便找一个可以心灵相通的人,如同前世墨萧爱墨语那般,可她似乎再不会爱上其他人了吧! “和哥哥远走,回并州或者去其他地方,反正再不回京都了。” 京都她只生活五年,可这五年她的生活比过去的十多年还精彩些。爱墨萧时满眼都是他,那种喜悦,那种满心的期待,便是这辈子最美好的时刻了。 后来嫁入王府,她每天都在忧愁中度过,盼着他能看她一眼,盼着他们能恩爱两不疑,可终没盼到,直到死。 看着此时的苏念卿,楚沉竟不知如何开口,半晌才道:“既如此,那便选择一个喜欢的地方吧!” 他能想到苏念卿在墨萧身边受的委屈,今日如此冷的天他也能将她锁在门外,他还有什么事是做不出来的。 苏念卿脸上露出一抹笑意来,“听闻南方暖和,我倒是想去南方看看,尤其江南。” 苏延泽曾说:“念儿这样怕冷的适合待在南方,南方暖和。” 苏念卿只以为苏延泽是怕她冷,并不知道其中深意。 楚沉看向苏念卿,“江南烟雨极多,太过潮湿,你不适合。” 听完楚沉的话,苏念卿再次抬眸,这次眼里有一丝亮光,“难怪三哥哥说江南伞贵,原来江南多烟雨。” 说完又低头小声嘀咕:到底有多贵,竟连三哥哥也说贵? 楚沉听完将折扇收回来,随即丢在身旁,心里有一种说不上来的感觉,原来墨容那个病秧子竟多了这心思。 江南伞贵的典故苏念卿不知道,楚沉却是知道的:洛阳纸贵,江南伞贵,都不及你眉眼珍贵。 “江南没什么好,别去。” 楚沉撂下这句话便沉默了,二人再无话。 转眼又来到了那处满是毒药的地方。 屋里已烧了碳火,一股暖意传来,苏念卿感觉身上好了许多。 楚沉在矮凳上坐下,“若是饿了也没东西吃,或者你自己做些,顺便帮我也做一份。” 他的待客之道还真是别具一格。 苏念卿讪笑,“不必了,多谢楚公子收留。” 这句多谢有几分真诚? 两人本就不对付,以往都是一见面就吵。 而此时宫里却风云莫测,墨萧刚进宫便被挟持了。 第四十九章 苏念卿,一路安好 一整夜翻来覆去睡不着,苏念卿直到半夜才沉沉睡去,第二天起来时已快到晌午了。 打开窗,外面已是白茫茫一片,果然,下雪了,连同那些毒草,也被积雪压弯了腰。 可四处都不见楚沉,苏念卿走出门来,门口有深深浅浅的浅坑,整整齐齐,苏念卿蹲下,用手扒开上面的雪,果然里面还夹杂着泥土。 放眼望去,像是人的脚印,如果真是这样,那这脚印定是半夜留下的,而一夜的雪将脚印覆盖了一半。 难道楚沉出了什么事? 苏念卿左右环顾,可都不见楚沉。 苏念卿不知,昨夜发生了何事。 墨萧被太子假传圣旨骗进宫,刚进宫门就被堵了。 皇帝中蛊一事有了些眉目,所以太子狗急跳墙,在宫门口将墨萧堵了,想先下手为强,把所有的事推给墨萧。 墨萧一个人与太子的人周旋,苏延泽到的时候,他的剑上滴着血,身上脸上都是血,分不清是自己的还是别人的。 可,下蛊一事皇帝早就知道了,昨夜太子被废,囚禁东宫。 三更时墨萧才回去,一路上他在想苏念卿是否回去了,只要她回去,他便不追究她和楚沉单独离开的事。 所以墨萧顾不上换衣服便去了后院,藏青色蟒服上深一道浅一道的伤口。可房里仍旧烧着碳火,桌上还放着热气腾腾的姜汤,不知玉竹热了几次。 墨萧转身大步往外走,到马厩牵了马冒着大雪赶往楚沉的小院。 一路上许多不堪的画面出现在墨萧脑海中,墨萧眼睛通红,她若敢与别人苟且,他定是不会饶她的。 墨萧到的时候,楚沉在外面烤着碳火,苏念卿在屋里睡得香甜。见墨萧来了,楚沉转身进屋,在香炉里点了一味熏香才转身出来。 两人就这样站着,楚沉脸上少了往日的戏谑,似是早就等着墨萧了,他知道墨萧娶苏念卿的理由,因为太像了,所以即使不爱她,也要把她留在身边的。 墨萧用眼神示意了一下,楚沉随即跟出去,墨萧拔剑低着楚沉,的胸口,“我说过,苏念卿你是不能碰的。”连同想也不要想。 楚沉不动声色地看向墨萧,眼里多了几分嘲讽,“墨萧,她不是你的替代品。” 不过是长得像罢了,他何须这样将她困在身边? “她是我的王妃,你堂而皇之地带走她,把我至于何地?”墨萧终是怒了,手里的剑丝毫未有放下的意思。 楚沉轻笑一声,“她在门外冻得发抖时你可有想过她是你的王妃?” 墨萧顿时语塞,可昨夜他并非故意,他想来接她进去,看到楚沉将她搂在怀里…… 想到此,墨萧脸色煞白,他不想再想昨夜的那个画面,手上微微用力刺向楚沉。 楚沉将折扇打开,顿时两人缠斗在一起,那些药材被两人几乎破坏殆尽。 楚沉功夫在墨萧之下,可墨萧身上有伤,几个回合下来,两人都已汗流浃背,谁也没有讨到好处。 墨萧再次警告,“你日后不许再出现在她身旁,否则休怪我不顾及情谊。” 可他们之间还有情谊可言吗? 楚沉嘴角挂着血迹,也不甘示弱,“我若想护着她呢?” 他阅女无数,可她是他见过最特别的女子,有时像小野猫,有时故意装出的坚强却让人无故生出几分怜惜来。 墨萧眼里的怒火更甚,“我们之间走到今天竟是因为一女子。” 墨萧从未想过他会因为苏念卿而迁怒于楚沉,在他心里,苏念卿从来都是不配的。 邵淳和几人上前,手上的剑随时准备出窍,语气却一如既往的恭敬,“楚公子,请!” 楚沉潇洒自如地收回手中折扇,“墨萧,你是个自私自利的人,你打算将她困一辈子吗?” 困一辈子?墨萧从未想过的,他们有交易,事成之后他接回语儿,与苏念卿和离。 想到和离二字,心口突然的疼痛起来。 邵淳突然出言打断了墨萧的思路,“爷,王妃……” 墨萧轻轻启唇,“天亮再说。” 雪下了一夜,直到天亮时才微微停了下来,寒风凛凛,吹得整个大地似乎毫无生机。 墨萧一早便来了,在某处看着这里的一举一动,他知苏念卿中了迷香不会这么快醒来,所以便耐着性子等了两个时辰。 墨萧出现在雪地里,今日破天荒地穿了一件墨色披风,就这样看着苏念卿。苏念卿抬眸,一眼便知他是墨萧,二人无话就这样看着。 苏念卿等着墨萧开口,她不知墨萧怎会找到这里,昨日将她锁在门外,这个人她是不想见的。 墨萧同样等着苏念卿的话,昨日她随旁的男子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她该有个说法的。 二人终是无话,苏念卿转身想要去别处寻楚沉,在别人的地方叨扰一日,总该告个别的。 “苏念卿,你还要去哪里?”墨萧不大的声音传来,夹杂着风声,可依旧吹不散他语气里的愤怒。 他不该生气吗?苏念卿是他的王妃。 苏念卿回头,“王府大门紧闭,我该去哪里?” “……” 墨萧顿时无话,可他不屑解释昨日他想亲自接她进去,他还让人烧了碳火,煮了姜汤。 墨萧抬腿朝苏念卿走来,脚步比平时轻些,因为每走一步身上的伤口都非常疼。 “所以你便想在此常住了?苏念卿,你现在的身份还是誉王妃……” “应当清楚自己的身份,莫要拂了王府面子,是吗?” 墨萧话未说完便被苏念卿打断,听闻他这话,苏念卿越加不想理他,一口一个苏念卿,像是她犯下了诛九族的罪。 这话确实是墨萧想说的,他除了这句还能说什么呢? 墨萧一步一步走到苏念卿身旁来,厚厚的积雪带着泥土,印上一个一个的脚印。 “随我回去。” 墨萧的声音很低沉,带着几分沙哑。 面对墨萧突如其来的变化,苏念卿突然愣住了,临别前一晚他也是这样的口气,他说:“苏念卿,一路安好。” 那声音很轻柔,也很温暖。 前世,有太多事记在苏念卿心头,也有太多事她不知。比如,墨语一个养公主,南霖国竟要她去当质子。 而那天墨萧带她买首饰时,那个盒子其实是墨萧买给墨语的,她们同一天生辰,这真的只是巧合吗? 第五十章 墨萧突然反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