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章:开局刚被杀 …… 农历六月初九,雷暴大雨已经不知疲倦的下了近两个月! 深夜。 墨一样黑的乌云,遮挡着天幕。 天像被捅了口子似的,暴雨倾盆,凶狠的往人世间浇灌着! 雨水击打在宫殿的金色琉璃瓦上。 殿檐下,悬挂着几盏透着绯红的光的红纱灯笼。 绯红的光,如血,照映在殿门上方的匾额上:祥云殿。 忽然,殿门从里面打开,并肩的走出两个神色微带惊慌的灰衣小太监来。 两人心有余悸的对望了一眼,一个转身闭合上了殿门,另一个低声的说道:“赵节,你在这里吧,我去给干爹回命。”说罢,不等同伴回答,便只身冲进了雨幕之中。 赵节转过身,看着同伴消失良久,这才从心悸中回过神来,跪倒下去,深吸一口气,扯开尖锐的嗓子,大声的叫道:“陛下——归天啦!” 声音如利箭,穿透雨势,直向四面八方射出! *** 祥云殿内,御床之上,躺着一名脸色纸白的年轻人。 他看起来已经没了气息。 他就是赵节口中的陛下——炎国第五任皇帝:刘炫。 忽然,一道闪电,从天上劈落下来,电光一闪,照耀天地,把赵节吓了一大跳。紧接着,是“轰隆!”一声炸雷! 雷音滚滚,震得殿宇门窗都微微颤动! 赵节心中有鬼,惊恐的把脖子一缩,浑身都不由的颤栗。 寝室内,本来没了生机的刘炫,忽然睁开了眼睛,重又活了过来! 他的眼中,短暂的露出一抹茫然,随即转为震惊、欣喜! “啊!我没死!我这是……穿越重生了啊?!”他心中大叫! 原来,刘炫的躯壳中,已被另一个灵魂所取代,此人叫做刘玄。 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刘玄正欣喜。 蓦然! 脑海深处,来自于故主刘炫的记忆,犹如惊涛拍岸一般,向他席卷而来! 往日种种,都一股脑儿的塞进了他的记忆中! 刹那之间,两人记忆融而为一了。 “从此以后,刘玄就是刘炫,刘炫也就是刘玄!”脑袋有些昏沉,刘玄的脸色,十分的阴沉。 从记忆中,他知道了自己现在的身份。 皇帝! 这个身份,看起来尊贵无比! 可是…… * 他实质上,只是一个没有实权,没有一个心腹,被当今的孙太后囚禁了的存在! 先皇驾崩时,他才七岁。 七岁如何亲政? 于是,先皇遗旨,授命孙太后垂帘听政;待幼帝成年,再行亲政。 帝后矛盾,自此而生。 太后秉政十年,任用亲信,奢靡无度,滥封孙氏。 品尝过了至高权力的滋味后,又岂肯退出? 去年,刘炫十八,立了皇后。所谓成家立业。外廷官僚中的清流,便上书进表,请太后还政、皇帝亲政! 帝后矛盾,终于大爆发! 太后于去年九月初五,突然发难,将刘炫囚禁于西苑凤凰湖中的湖中小岛上。隔绝了他与外臣的联络,对外只说皇帝身子不适,朝政由太后继续主持。 清流也被打压了一番。 刘炫一直被囚禁到了今天,身边伺候的二十名太监,全是太后心腹,每天都活得惶恐不安、战战兢兢。 今年入夏,他病倒了,要请太医,太后却不准。 他知道,太后动杀机了。 刘炫一病不起,今天深夜,值夜的两个太监:张任、赵节,忽然闯入寝室,用湿毛巾捂住了他的口鼻,将之闷死! * “陛下——归天啦!”赵节凄厉的吼叫声从殿外传来。 刘玄听到了,不由大惊失色,撑起虚弱的身子,坐在床边,心中大骂:“靠!这样的处境,躲的过初一,也躲不过十五啊!完啦,完啦,死定啦!” 正当他惶恐绝望之时,脑海之中,叮的一声响,机械的声音传来:“无限商城系统加载成功!系统助理全心全意为您服务……” 刘玄一愣,随即狂喜:“哈,我这是金手指到账啦!这年头,穿越必送金手指,果然不虚啊!” “叮!检测到宿主当前系统存储金额为零,请及时补充金额!” “金额怎么补充?” “本系统自带系统空间,宿主触碰物品,即可收入;存入系统空间的物品,也可一念之间取出;金银存入系统空间,即自动默认为存储金额;存储金额可以用来在系统商城中购买商品。本系统商场,包罗万象……” 刘玄的脑海之中,闪出一个界面,界面分作三个栏目:商品分类、系统空间、个人中心。 界面当前显示在“个人中心”栏目界面,只见上面显示着: 宿主名:刘玄/刘炫; 账户存储金额。金:0。银:0。 已购买商品:0; …… 意识一转,移到“系统空间”上,界面自动跳转,只见一片空白。 福至心灵,明了其中的奥妙。 左手触碰床头的卧虎瓷枕,心念一动:收! 那瓷枕刹那消失,出现在了系统空间之中。 系统空间,有100万立方米! 刘玄暗呼神奇!意识又放到了“商品分类”上,略一浏览,直呼不可思议! 这无限商城里面,什么东西都有! 小到卫生纸,一包只要银子0.03两(黄金0.003两)。 显然,系统的金银兑率,是1:10。 大到盒蛋,一颗15万吨TNT当量的,只要银子18000两(黄金1800两)。 还有人物卖! 美队一个只要200两银子。 齐天大圣一只2亿两银子! 丹药、神兵、秘笈等等,无所不有! 刘玄看得目瞪狗呆,良久叹息一声:“系统虽好,奈何没钱啊!” 系统助理表示不用担心:“叮!有鉴于宿主当前的处境,系统综合考量,可先提供贷款20万两银子。30日内偿还,不计利息。逾期日息0.1%,利滚利,日复一日。友情提示:还款要及时!长久拖欠,会划入黑名单,卸载本系统!……是否接受贷款?” * 纷杂的脚步声,在殿外响起。赵节的嘶吼,惊动了其他的太监,他们都聚到殿外来了。大殿门前,两列跪开,等待着太后主子的驾临! * “接受贷款!”刘玄精神振奋,“有了20万两银子,我还有什么好怕的?美队都能买1000个!” —————— 第02章:五个曹少钦 …… 据他所知,这个世界,是有武林高手的,分为:三流、二流、一流、绝顶。 炎国境内,绝顶高手,只有两位,一个是九莲山的莲花禅寺方丈释通;一个是坐镇此域的丐帮副帮主洪义! 而京城之中,没有绝顶高手。一流的也只三位。皇宫内有一位,叫做林魁,地位特殊,受皇家供养,任宿卫营教头,号称京城第一高手。 瞬间,20万两银子到账。 * 宿主:刘玄/刘炫。 账户存储金额,黄金:0。白银:20万两。 * 心念一动,选购高手。 美队只相当于三流武师,他只是想想,并不会真的买,太弱了,要买就买真正的高手! 二流,2000两银子! 一流,20000两银子! 绝顶,20万两银子! “绝顶的太贵了,只能买一个。不如买一流的,足够用了,经济实惠!” “系统助理!要一流高手,有什么好推荐?”他心中默默想着! 商品太多,自己选,反而乱花迷眼。 分类商品界面一闪,系统助理立即推送出宿主熟知、最适合的商品来。 刘玄瞧去,只见排列第一的,赫然是甄子丹在电影《新龙门客栈》中扮演的太监角色:曹少钦! 下有商品介绍:曹少钦,武功一流(强),能力出众,可以重用。 刘玄看过那个电影,曹少钦在剧中的身份,是司礼监掌印太监、东厂督公。 “这是买一个打手,附带一个高级管理人才啊!赚了,不亏!……只是,这货在剧中可不是好人啊!对皇帝不忠,结党营私,阴险狠毒,欺上瞒下,……” 系统助理:“宿主放一百二十个心!我无限商城卖出的人物,百分百绝对忠诚!” “这还差不多,”刘玄松了口气,选定了商品,一口气就买下了5个,自定义了容貌、名字。 立即购买,付款10万两银子! (账户金额,黄金:0。白银:10万两。) 刹那之间,刘玄眼前凭空冒出了五个人来。 五人身穿白绸圆领袍,腰挂长剑,纳头就拜,虔诚至极,嘴里说道:“奴婢曹少钦、曹二、曹三、曹四、曹五,参见陛下!” 五人之中,曹少钦容貌未变,其余四个容貌微调了。 刘玄微愣,心头震惊! “活生生的五个人啊,就这么凭空出现了!这系统真的是逆天至极啊!只是……这自定义的名字,也太草率了!” “都起来吧。” “谢陛下!”五人恭敬的起身。 刘玄看向五人,不由豪气冲天,面上露出了微笑,心说:“有五个一流高手做爪牙,谁还能囚禁的了我?” 他站起身,正欲下床,带领爪牙,翻盘逆袭——杀到福寿宫去,把权力从太后手中抢过来! 蓦地一阵眩晕,一屁股坐了回去。曹少钦上前将他扶住,面色惊忧:“陛下。” “宿主当前身体虚弱至极!”脑海之中,系统助理提示:“推荐购买‘易筋洗髓丹’,只需400两银子,便能更易筋骨、提升资质、百病不生、延年益寿。” 刘玄从善如流,念头一动,立即购买了。 (账户金额,白银:99600两。) 一枚黄色丹药出现在左手掌心,仰头便将之服用了下去! 丹药入口即化,一股热气从小腹生起,氤氲全身,瞬间浑身通泰、精神奕奕! “好东西啊!”刘玄感叹一声,起身下床,曹少钦伺候着穿好便服。 “走!咱们去给太后问安!”他说的不怀好意! * 近两个月未停歇的雷暴雨,不知不觉之间,竟然偷偷的收敛起来。 当曹少钦打开祥云殿殿门的时候,已只是淅淅沥沥的小雨了。 殿门外,十九名小太监跪成两列,忽听见殿门打开的声音,大吃一惊,本能的望去,见到了里面的人,都被吓得毛骨悚然! 赵节魂飞魄散一般,惊叫:“啊!鬼啊!” 刘玄嘴角冷笑,下令:“制住他们,不要杀,我还有用!” 曹少钦身影掠出,如穿花蝴蝶,行动迅捷,眨眼之间,便点了十九人的穴道! 刘玄走出殿外,手中凭空冒出一把黑伞,右边的曹二机警的接过,撑开举起。 黑伞一把,白银0.1两。 【账户金额,白银:99599.9两。】 一行人漫步雨中,走出了祥云殿。 祥云殿,在凤鸾岛上。小岛椭圆,东西十六丈,南北三十丈,四面构筑高墙,近两丈高,只北面仁昭门外一条石桥,通到岸上。 仁昭门半合着,并没有关闭。 曹少钦快步上前,把门大开来了。 一行人走出了仁昭门,去到了石桥上。 石桥长有四十余丈。 赵节先前嘶吼的“陛下归天”的声音,被暴雨雷声阻隔着,并没有传到凤鸾岛外。 走过石桥,径往东去。 按规矩,得有内衙拱卫司的宦人番子巡夜。 但是,一路上都没遇到! 西苑与皇宫之间,有一条约十丈宽的河间隔。只一条路相连,正对皇宫西英门城楼。 西英门东面,是皇宫的外朝重地。 城墙高有三丈,按规矩,上面得有宿卫营的一个小旗值守! 然而,也不见人影! 法度松弛,乃至于此! 刘玄一行人来到城墙下,此时雨已经停歇了,天上乌云徐徐散开。 “上去!可以么?”刘玄抬头望向城墙,问道。 曹少钦:“没问题。”他与曹二搀扶着刘玄,平地纵身便起一丈八,脚尖又在城墙上点了两下,便跃上了城墙! 刘玄由他们护着,一点儿的不适也没感觉到。立在城墙上,往下看去,心里啧啧称奇,“这就是武功么?要是我原来的世界里练成了这样的武功,奥运会跳高冠军不是轻轻松松?” 曹三、曹四、曹五陆续轻轻松松的跃上了城墙。 转头往北面看去,已经能够看见太后所住的福寿宫的琉璃顶在夜色中的轮廓。 * 张任闯进暴雨之中,急步奔跑,穿门过巷,一路畅通,进了内衙-司礼监所在,只见正堂内,灯火通明。堂门外,他止住了脚步,甩了甩身上的雨水,端正了衣冠。 “进来吧。”里面传出一个略显苍老的沉稳的声音。 张任恭敬的应了一声,微低着头,小步走了进去。 正堂北面靠墙,并列的摆着五张圈椅,上面坐着司礼监的五大太监。 他们看起来老神在在! 好像即便泰山崩于前也不会惊慌似的! 居养气。 作为大炎王朝权力金字塔顶端的几个人,他们自然而然的养成了一身大人物的气势! …… ———— 第03章:福寿宫夺权 …… 他们的西边,有一张几案,上面摆着一个西洋来的座钟。 钟摆左右摇晃,啪嗒啪嗒的单调的响着。 表盘上的数字一到十二,是极西闪米特人文字,却非西洋的欧罗巴人文字。 此时的时间,已经是夜里十一点十四分。 张任冲着中间的老太监跪倒下去,“儿子叩见干爹!干爹,事情……成了。” 五大太监半合的眼睛,蓦然睁开,精光一闪,互相瞧了眼,都露出了微笑。 中间的大太监——孙忠,站起身来:“我们这就去禀告给太后主子吧。” 他的名字,是太后赐的,跟太后一个姓。 是太后最信任的心腹! * 福寿宫。 正殿里跪着司礼监的五大太监。 凤座的左边,竖着一个人高的大座钟,啪嗒啪嗒,无情的走着。 凤座上,却没有孙太后的身影。 为首的掌印太监孙忠悲切的禀告了皇帝归天的消息。 “笃!~笃!~笃!~” 木鱼敲击的声音,透过垂落着的三重帷幕,从东偏厅最深处的佛堂里,轻轻的递了过来。 太后在礼佛。 听到皇帝归天的消息,木鱼声还是微微一乱,显示着她的内心,并不如表现的这般平静。 “笃!~笃!~笃!~” 孙忠禀报完,太后并未接话,木鱼声渐渐的恢复了节奏,好像与钟摆声协同在了一起。 五大太监恭顺的跪在殿上,静静的等待着太后礼佛完。 * 张任和十几个小太监侯在殿门外,忽然,西面的偏殿上方,落下一行人来,把他们吓了一大跳,惊叫出声! “什么人!” “有刺客!” “有人行刺太后啦!” “快救驾!” 乱作一团! 殿中五大太监,惊愕起身,往殿外去! 佛堂里的木鱼声戛然而止。 “陛下驾到,还不叩见!”曹少钦冷喝! 红纱宫灯照在来人身上,中间那个被团团护住的青年,可不正是当今皇帝么?! 张任瞧见,如见鬼魅,头皮发麻! ——这是……诈尸了?! 孙忠等人也大惊失色! ——皇帝不是死了么? ——怎么又活了? 他们并不怀疑张任会说谎。 刘玄冷漠的目光,扫视着他们! 孙忠惊而不乱,冷喝:“哪来的刺客!竟敢闯入禁宫!快给我拿下!格杀勿论!” 同五大太监一起来,就有十四名小太监;福寿宫中本来又有上百名太监! 这些人手,便是孙忠的底气! “杀刺客!” “保护太后啦!” 张任虽然不明白皇帝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但是,一不做二不休,他已经没有回头路了!扯开嗓子高喊,双拳乱舞,人也英勇的向刘玄冲去!那十几个太监也跟着冲了过去! 太后宫中各房太监被惊醒,从太监庑房里涌了出来,只听到“抓刺客!保护太后!”的呼喊声,不管三七二十一,也冲了上去! ——百余人对六人! ——胜券在握! ——稳了! 孙忠起皱的眼角泛起冷笑,胸有成竹! 然而,现实狠狠的打了他的脸! 曹少钦、曹二不退反进,迎了上去,剑不出鞘,打人穴道! 那些个太监,体质本就弱于寻常男子,又没练过武功,岂是对手? 就像是土鸡瓦狗似的,反倒被他们两个吊打了! 孙忠大惊失色! 万没料到,皇帝身边,会有这样的高手! 福寿宫总管太监见状,连忙取来宫中告警用的穿云箭,拉下引线,不用明火,里面的火药便被引着,一团火光,带着戾啸,冲向灰蒙蒙的天幕,到了上空,嘭的一声,爆裂开来! 这警讯不但皇宫里能听到看到,皇宫外也能! 刘玄对此毫不在乎! 只十几秒的功夫,便有数十名太监被打穴放倒! 半分钟不到,百余名太监,便兵败如山倒! 孙忠等人,站在正殿门前,惊骇不已! 刘玄带着人向他们走去。 孙忠护主,伸手欲挡。 “滚开!”曹三大骂一声,右手探出,拿住他胸前大穴,顺手便将之扔倒在一旁! 曹三出马,只两三下,五个挡路的大太监,就被清除掉了! 这执掌司礼监,比之外朝内阁大臣,更得太后信任、权势更胜半筹的五大权阉,这个时候,就像是垃圾似的,被随意的丢弃! 刘玄迈步走进正殿,推开重重帷幕,往东偏厅最里的佛堂去! * “皇帝!你这是要弑母吗?!”太后孙曜,强自镇定的质问! 刘玄连忙执礼,微弓腰,戏谑的微笑:“儿子岂敢?”腰板挺直了,冷冰冰的目光直视向对方! 对方不过三十许的年纪,身着一袭淡黄的丝质齐腰襦裙,乌发挽落在身后,端庄高贵,气韵冷艳,七八分像陈红。 突然的宫廷骤变,令她难掩惊恐之色。 “你放心,我是不会杀你的!”刘玄淡淡的说,在一旁坐了下来,语气平缓:“先皇和光帝还在时,健在的皇子就有七位,我是最小的。当时争太子位,朝野呼声最大的是皇长子刘烨和嫡长子刘烁。要不是你,我是无论如何也没机会的。” 他抬头望向太后孙曜,“我从七岁开始,就住入你的宫中,由你亲自抚养。俗话说,养久了都有感情。我们不是亲母子,但在我心中,也有母子情分。你无情,指使人杀我。我却记着这份情呢,不能无义、不孝。” 孙曜心头微微放松,看了曹三他们一眼,“自古成王败寇,胜者为王。我是真没想到,你的身边居然会有这样的高手!” 刘玄:“你没想到的还有很多。” * 宿卫营职责保卫皇宫,人马三千余,设卫将军一名,正三品。 现任的卫将军是太后同父同母的亲弟弟,名叫孙含玉。 此时他却不在宫中,玩忽职守,和两个志同道合的伙伴——从三品的左右卫将军,夜宿在烟花之地。 宫中宿卫营最大的官,只剩下正四品的中将军典甲。 听到警讯,惊弹而起,不及披甲,抄起雁翎刀,便奔出门外,点了人马,疾去驰援! 典甲还没到,林魁就已经到了,他与曹少钦打在了一起。 刘玄推开佛堂南面的一扇窗户,往外面看去! 孙曜走到他身旁,也往外看去。 只见曹少钦与林魁一个用剑一个用刀,打的难解难分! 林魁身法了得,曹少钦隐隐不及。 刘玄:“京城第一高手,名不虚传呐。” …… ———— 第04章:钟鼓震京城 …… 孙曜微笑:“宫里供养他,一年支禄就上万石了。” 刘玄:“寻常亲王也比不上。” 孙曜:“以他的武功,这钱花的不亏。” 刘玄点点头,很是赞成,“何止不亏,简直赚大了。以他的身手,要是身处江湖,建帮立派,称霸一方,岁入又何止万石?” 一流高手足以撑起个一流门派!称霸一方,做地头蛇、土皇帝,钱财自然滚滚而来! 孙曜也很赞成他的话,也点点头。 刘玄忽然侧转头看向她,淡笑:“那他为什么要待在宫里呢?名为皇家供奉,实质如同被软禁了。” “……”孙曜没有回答他,缄默了。 刘玄收回了目光,重看向外面的战场,“林魁虽然厉害,但是曹少钦这样的高手,我有五个。” 曹二加入了战团。 同层次的高手,以一敌二,林魁顿时手忙脚乱起来,六十招不到眼见就要被拿下。 关键时刻,典甲终于带着人马赶到,大喝一声,抽刀带人冲杀了上去,曹少钦和曹二不得不分神来应对他们,又落了劣势。 孙曜:“宿卫营有三千人马!” 刘玄笑了,大声喝道:“典中卫!朕在此!他们不是歹人,现令你退下!” 典甲闻声一惊,循声看去,只见皇帝与太后站在一处。不敢违命,忙呵斥着手下退开,跑到殿前,纳头就拜:“叩见陛下、太后。臣典甲护驾来迟,万望恕罪!” 刘玄:“你来的正好,何罪之有?起来吧。” “谢陛下。”典甲起身,守在窗外。场上的情势,令他摸不着头脑。 不一会儿,林魁便被击败,打穴瘫倒在地,惊恐叫道:“太后,救命啊!” 孙曜自己都身不由己了,又怎么救人?轻叹一声,对刘玄说:“人才难得,不如留他一命,以为所用?” 刘玄:“我不缺这样的人才。”语气淡淡,对外面的典甲说:“从现在开始,你就是宿卫营的卫将军了。” 典甲大喜,这是跳级跃升啦,连忙拜谢。 刘玄:“你立即去做三件事。” 典甲:“但听陛下吩咐。” “第一,清理宿卫营,不从者格杀勿论!第二,皇宫保卫,太松弛了,要严加整顿,好好给我守着皇宫!最后,派人去宣内衙各监司局从五品以上立即来这里。” “臣领命!” “曹五,你跟着从旁协助。” 曹五:“是。” 典甲微微一懔。 * 孙曜坐在大殿的凤座上。 这座以前不在这里,而是布置在后面,设有帷幕挡着。 先皇帝遗诏:“……新皇年幼,未可执政。凡朝政大事,遇有不决者,听由太后进止。……” 她便坐在帷幕后,执掌朝政! 刘炫被软禁后,她撤去了帷幕,也把凤座搬到了原来皇帝坐的地方。 她坐在这里,直接召见内外廷大臣。 刘玄站在她的右后方,左手搭在凤座上。 除了曹五不在,曹少钦、曹二、曹三、曹四都回到了殿里。 内衙各处掌事的太监应宣陆续的来了。宫中骤变,他们知道了,叩见了皇帝、太后,伏首颤栗,大气也不敢出,生怕受到牵连,殃及池鱼。 待人到齐。 刘玄才不急不缓的说:“从现在起,设内务府,内衙各处,都并入内务府。内务府设总管一名,正三品,曹少钦,这个总管就有你担着吧。” 曹少钦拜倒受命,以他的能力,担任此位足够了。 刘玄继续对他说:“司礼监掌印大太监,你也同时兼着。” “奴婢遵命。” “拱卫司掌印太监是哪个?”刘玄问。 一个老太监,被吓的浑身哆嗦,“陛、陛下,老、老奴在。” 刘玄的目光,看了他两秒,“你老了,退休吧。曹二,即刻起你为拱卫司掌印。” 老太监大舒了口气,连连叩头谢恩,语中欣喜。 曹二也跪受皇命。 拱卫司为五司之一,顾名思义,是为拱卫皇权而设立的。对内有保卫皇宫之责,是对宿卫营的补充;对外派驻监军、布暗线监视京中百官。 “钟鼓司……”刘玄正说,忽然,殿外有一军士禀道:“陛下,皇后娘娘求见。” 刘玄的脑海之中,浮现出了一个邻家小妹样的女子,模样有点儿像赵丽颖。 皇后叫孙雯,来于太后的孙氏家族。 因为帝后矛盾,刘炫以前对她,也极其抵触! 干不过太后,就把不满发泄到了她的身上——从没碰过她! ——哼! ——就不碰你! ——让你独守空房! ——让你守活寡! 刘玄:“让她回宫里去!” 军士领命去了。 钟鼓司掌印太监被点到了名字,惶恐不安。 “钟鼓司,传讯内阁大臣,立即到这里来!并告知在京文武百官,明日早朝!” 提着的心终于落下了,钟鼓司掌印太监浑身已经湿透,“奴婢遵旨。”领命而退。 不一会儿,一阵阵钟鸣鼓点声便从宫里传了出去。 布在京城里的据点,又以钟鼓,把讯息一一的传递了开来! 满京城的百姓,都被惊醒了! 这实在是扰民。 * 内阁首辅大臣曹凯的府邸,就在皇宫东面大街的对面。他已经七十八了,人老了,睡得浅。夏夜贪凉,窗户又没关上。 他早就被宫里透出的警讯声、乱噪声惊醒! 扯开纱帐,急忙下床,鞋也来不及穿,跑到院中!把在外间值夜的仆人吓了一大跳,只拖了一只鞋跟着。 曹凯到了院中,侧耳静听,得到确定之后,大声喊叫,派人去把儿子曹琳叫了来! 曹琳也是内阁阁员。 一门两阁老,权柄熏天! 曹凯入阁有三十年、任首辅也有二十三年了,三朝元老,屹立不倒! 修文帝、承平帝、和光帝都对他很器重;太后孙曜持政,也对他很倚重! “爹,你说宫里这是出什么事了?”曹琳心里没底的往皇宫方向望去,“我们现在该做什么?” 曹凯绽着老人斑的脸上,一片的沉穆。 宫中禁秘的消息,他知道一些,但没向儿子提过! 帝后不和! 太后囚禁了皇帝! 最近,太后与心腹密谋,要诛杀皇帝,另立幼弱新君,好继续垂帘听政! “宫中惊变,莫非就是此事?”他暗暗的想着。 …… —————— 第05章:拉林魁遮掩 …… 禁秘之事,还是少掺和为妙! “和我去书房。”曹凯往书房走去! “爹!”曹琳愣了一下,有些焦急,“宫里出大事了,我们视若无睹,这样不好吧?” 曹凯没有应答,他的背微驼着,走路尽显老态。 曹琳顿了下脚,有些不甘心的过去搀扶,一道往书房去! * 急召内阁大臣的钟鼓声响彻京城。 沉湎在温柔乡的宿卫营卫将军孙含玉、左右卫将军林源、宁涛,都被吵醒,觉知出了大事,衣衫不整,纵马疾奔向皇宫。 到宫门前,只见守卫严密,林源于马上,挥辩喝问守门军士,“宫里出什么事了?” 军士还未答,典甲出现在城楼门上,一指他,“那就是逆贼林魁的儿子!” 曹五在他身旁,飞扑而下,一脚将之踢落马,轻稳的立在马鞍上,冷声说道:“拿下!”几个军士立时上去,把林源给抓了! 林源本来也是个三流武者,七八个军士近不了身,奈何沉迷酒色,身子亏了,又遇上了个一流(-强)的存在!哪里有反手的机会?五脏六腑被踢得离位了一般,呼吸之间都痛的要命! 孙含玉、宁涛大惊失色! “大胆!”宁涛举鞭子冲着典甲喝骂:“姓典的,你敢以下犯上!……还有你,你是什么人,竟敢打朝廷命官!”后半句是冲着曹五的! 严格的来说,宿卫营是皇室私军,不是朝廷军队。宿卫营的长官,也不是朝廷命官,虽然也用了朝廷官员的品衔制。 典甲:“林魁阴谋刺杀太后,索性被陛下所救!这位曹公公,是陛下身边的人!你们两个擅离职守其罪当斩!” 他话刚说完,曹五身形掠动,就把孙含玉、宁涛也给踢落下马了! * 文萃殿在皇宫外朝的东面,是内阁大臣参预机务、协理政事的地方。 此时,五位内阁大臣已经到了四位。 宫里的惊变,他们都知道了。 ——皇室供奉林魁刺杀太后? ——皇帝带人及时救了太后? 这样的解释,谁信? 他们的心里,没有一个人相信! 这分明就是一场兵变啊!——皇帝兵变,控制了太后,要夺权呐! 但是,这种事情,又岂能公开的讨论? 四个人静静的坐着,各怀心思。 曹凯合着眼,睡着了一般,安之若素。 曹琳皱着眉头,心里惊疑不定。小皇帝被软禁在凤鸾岛上,身边的人都是太后的,居然还能翻盘,他是怎么潜藏、积蓄力量的啊?这隐藏的够深的啊! 刑部尚书梁集,踌躇满怀的望向曹琳,欲言又止,他有千般的话想说,可现在却不是说话的时机! 他们是一党的。 朝里党争,有曹党、清流两派! 曹党以曹凯为首! 清流以高洁为首,他也是内阁大臣之一,次辅,户部尚书。 高洁安安静静的坐在一边,眼观鼻鼻观心,犹如老僧入定了。他长得眉目轩朗,须长至腹,有美髯公的雅称。 太后擅权,不肯归政,还发宫变,将皇帝软禁,并且还打压清流,这令清流很是不满。 恰好,天发杀机,水灾洪涝,粮食危机,这里面就有文章可做了! 这是上天对太后、对奸党的不满的警示啊! 天予不用,反受其害! 他们在酝酿一场更大的进谏,要逼迫太后让权,要扶皇帝上位! 如果事情成了,到时,他们就有从龙之功,就是功臣,就能把曹奸党赶出朝堂,还天下一个朗朗乾坤! 然而,突兀的宫廷内变,打乱了他们的节奏。 ——雾草! ——皇帝自己带人夺权了! 他哪来的力量? 皇帝从小被养在太后宫里,就在太后的眼皮子底下,怎么可能自己暗暗的积蓄出这样的力量呢? 唔! 这肯定是先帝遗留的隐藏力量! 先帝早就料到太后不会轻易交出权柄,所以暗藏了这股力量,以备在关键时期,助皇帝夺回权力! 怪不得先帝当年,会放心的交权太后,准她垂帘听政呢! 原来是有这样的后手啊! 先帝纵然离开了十年,依旧影响着朝局,布局之深远,当真是令人敬佩啊! 唉! 可惜! 先帝空有这样的智谋,却把精力去追寻虚无缥缈的长生…… 高洁表面平静如水,内心里却风起云涌,脑补了一堆! 忽然,急促的脚步声闯了进来! 睁开了眼,高洁看到户部侍郎周成跑了进来,他抱着一个卷轴,额上渗着汗水,神色惊喜! 曹凯如梦初醒似的,左手轻轻的一拍大腿,“好了,人都到了,我们这就去叩见陛下吧。”曹琳起身,搀扶起老子。 出了文萃殿正殿,外有一架轿舆,这是太后体谅曹凯身体,恩准的待遇!——出入皇宫,可以乘舆。 轿舆旁,有两个曹府健仆。 曹琳扶着老爹上了轿舆。健仆一前一后抬了起来,曹琳随伺在左边,梁集又紧跟在他的左边,头偏过去,低声的嘀咕,两人凑着头,说了几句不知什么话。 高洁和周成拖在他们后面。 周成的怀里,抱着他带来的那幅卷轴。 刚才,高洁曾微微摇头,暗示他不要带着卷轴去! 因为,皇帝夺权,却拿林魁做遮盖,分明是仍旧对太后留有情面,仍旧对太后有所维护! 你带着卷轴去,给太后难堪,那不是要给皇帝施压、逼迫皇帝么?——高洁知道卷轴里的内容是什么! 到得内宫门前,进入,往福寿宫去,一路上隔着两丈远便有两名宿卫营军士左右相对。 到了福寿宫前,他们被守在门口的军士挡住了。 健仆把轿舆轻轻的放下,曹凯在儿子的搀扶下起身走下。 一名军士进去通禀,不一会回来,才放行了他们进去! 殿门外立着两个眼生的人,腰佩长剑,像门神。 正殿里灯火通明。 太后依旧坐在她那凤座上! 而皇帝,立在她的左手边,侧对着他们,手里捧着一本书册,书册卷曲着,也看不到是什么书。 皇帝的左边,还站着一人,一双眼睛冷飕飕的,在他们的身上一扫。 太后的右前边,照例摆着一张绣墩。 曹凯、曹琳、梁集、高洁、周成五人微低着头、恭顺的走进去,跪倒拜伏:“臣(xxx)叩见陛下,叩见太后!陛下万岁,太后千岁!” “起身吧。”太后说。 “谢陛下!谢太后!” 曹琳扶起老爹让他在那张绣墩上坐下。其余四个内阁大臣则站立着。 太后:“宫里的事,你们也应该知道了。本宫受此惊吓,身心俱疲,再无精力梳理政务。索性皇帝也长大了,从此以后,朝廷的事,你们就听陛下的吧。” “臣等……,遵旨。” ———— 第06章:周成跪献图 …… 太后交代完,便从凤座上起身,往东偏厅去了。 “臣等……,遵旨。”曹凯也跟着起身,内阁五大臣,冲着她的背影跪倒拜伏。 太后的身影,消失在帷幕后。 属于她的时代,落幕了! 一朝天子一朝臣啊! 五人心里着:年轻的皇帝,从此开始亲政,不知要把帝国引向何方?! 他们想着帝国的前路! 同时也想着自己的前途! * 刘玄盖上了手里的书册,坐到了凤座上,望向五人:“都起来吧。曹琳,扶着你爹。曹阁老,你坐着说。” “谢陛下。” 四个人都恭顺的起来了。 周成却依旧跪着,高洁在旁拉他衣袖,要他一道起来,他也不听! “臣,周成,偶得一幅字画,特来进献给陛下!”他埋着头,双手托着一幅卷轴,高高的举起。 刘玄淡淡的看向他,瞥了曹氏父子一眼。 他以前虽然是个傀儡,但是傀儡也要上朝当摆设的。 因此,朝里两党之争,也是清清楚楚。 党争之事,由来已久! 周成献画,绝非无的放矢。 他是清流的,他要干什么? 曹少钦走了过去,从周成的手里,结果了卷轴。来到刘玄身旁,缓缓的将卷轴展了开来。 * 曹凯低垂着眼帘,像是睡着了。 曹琳偷偷的往皇帝那儿瞥,瞧见他手里拿着的书册,封面上写着:大炎永平十二年预算账册。 永平十二年,就是今天。 预算账册,是今天正月拟定的! 凡是预则立不预则废。 每年的正月,十五元宵节后,就要召开御前会议,核销去年的收支、以及预算当年的收支。 去年的九月初五,皇帝被囚,今年的正月的这场御前会议上,他没有出现,也就自然的不明其中的详细。 * 卷轴展开。 刘玄的目光落了上,眼皮不由的一跳! “水灾洪涝,贻误农时,粮食减产,饥民流离,社会危机……” 周成敬献的,竟然是一幅:流民图! 曹凯闭合的眼睛,微微的张开一条缝,往那画上瞧去! 曹琳凑过去,轻抚老爹后背,一副孝顺模样,也偷摸的往画上瞧!——周成献画,绝非无端。 他看到了画上的一个人影,一个衣衫褴褛的乞儿,左手托着个破碗,右手撑着一根木棒。 他的心里,顿时生出一股怒气来! ——好你个周成! ——好你个清流! ——朝廷现在遇到难事了,不思为朝廷解忧,倒借机攻讦起来了! 他很清楚,周成这画,是针对自己来的! 梁集看不到画的是什么。 但也心里有数。 清流出手,不是刀子就是毒药。 高洁心里紧张,很是为同僚担忧! 周成仍旧跪伏着,埋着头! 他的心儿,扑通扑通的乱跳着! 大殿里,一时间,沉寂非常。 所有人的呼吸声,都仿佛停止了,空气也似乎凝滞了! 只有机械的钟摆的声音,啪嗒啪嗒的走着,不解人世的感情纠葛。 * “好了。收起来吧。”画还没有完全的展开,刘玄却打断了,凝视向周成,“周成,你向朕,敬献这幅画,是要说明什么?” “陛下!……”周成抬起了头,直起了腰板,一副视死如归、直言不讳的样子。 然而,他的话刚才心肺里掏出,还没来得及表达出口,就被皇帝阻挡住了。 “你先别说,让朕猜猜。”刘玄,“你是不是想说,天灾是上天对人世的警示!是因为朕失德,因为太后失德,因为朝廷失德,因为内阁失德,因为曹阁老失德?” 周成直直的与皇帝对视了数息,底下了头,望向地面,他想说“是”,但是字堵在了嗓子口,没说出来。 刘玄:“尚书有云,尧舜时,三年丰,三年欠,六年一小灾,十二年一大灾。难道尧舜也无德?” 周成沉默。 高洁心里喟叹一声。 曹琳心道:“看来我曹家,依旧圣眷不衰呀!”望向周成,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如看小丑! 梁集没看到画,但是隐隐猜出画的是什么! 额,不出意料,大约是流民图那种东西吧! 历朝历代,这种游戏,玩得多了! 眼神一亮,就闪身出列,躬身说道:“陛下,臣想请问,周大人献的画,可是流民图一类?” 刘玄:“唔。” 梁集跪倒,义正言辞,“陛下!臣检举周成,不忠不孝,身为人臣,不思为陛下、为朝廷出力,却诽谤朝廷,污蔑圣誉,其罪当诛!” 高洁吃了一惊,忙出列跪倒,“陛下,周成这个人,臣是最清楚不过的!他向来对陛下对朝廷,忠心赤胆!绝无周大人所说的意思!臣愿以项上人头担保!” 周成心里好生感动。 刘玄神色淡淡,望向一旁,“曹阁老,你怎么说?” 曹凯耷拉着眼皮,没有回话,像是睡着了、没听到。 曹琳在旁,拉了拉老爹的衣袖,躬腰贴到耳边,“爹!爹!陛下问你话呢!” 曹凯这才睁开眼睛,如梦初醒,神情茫然。曹琳在他耳边,轻声低语,叙述了一番。 曹凯这才回话:“老臣以为,周大人并无罪过。” 曹琳意外之色,浮现在了脸上。 刘玄:“哦?怎么个说法?” 曹凯:“俗话说,水火无情。今年发大水,百姓损失惨重,甚至有饥民流离,乞讨求生,这是早就意料到的事情。周大人献这图,我想他也是好心,想提心我等,要时时刻刻把百姓放在心上,为陛下分忧,把这场灾难渡过去!而没有什么攻讦朝廷、陛下的意思!” 刘玄:“曹阁老说的好啊!流民是天灾造成的,天灾才是敌人!我们君臣之间、你们同僚之间,都要精诚团结,都要好好想着,怎么帮百姓,把这场灾渡过去!……周成,你献的这幅画,朕很满意,朕看这样吧,这幅画就挂内阁去!回头你再画一幅来——朕可是知道的,你的书画都是有名的——朕挂天宁宫去!咱们君臣,都以此为警!” 周成愣愣。 高洁松了口气,低声道:“还不遵旨?” 周成醒过神来,“臣,谨遵圣命。” 刘玄:“都起来吧!” 流民图一事,就此压下,没有大惊小怪,掀起风波。 ———— 【已经收到签约短信啦!走过路过不要错过,app上投资撸币呀!】 ———— 第07章:奸臣的奸计 …… “今年的这场夏季暴雨,十分反常。”刘玄,“太后一定召见你们内阁商讨过应对之策了吧?当时朕的身体抱恙,在祥云殿修养,没有出席,不知详细。曹琳,你替你爹来说说。当时你们是准备怎么应对的?” 曹凯是内阁首辅,内阁的代表。 只是他上了年纪,精力不及从前了。 曹琳代父回话,早就不是一回两回——在先帝朝的后几年就开始了。 明明暗暗,似乎是上面心属的首辅继任人的样子。 上有所属,下必跟风。 上面的这样的态度,也导致曹党内的人,转而更向曹琳献好。 曹凯毕竟老了! 还能在内阁待多久? 下面的人,也要为未来打算! 而曹琳,就是未来! 曹琳出列,恭敬的回话:“回禀陛下,按照故往的常理,这场暴雨应该在上月的中旬前就停了。但是今年反常,一直下到了今天,多了近一个月的。水稻成熟,百姓冒雨收割,可天不放晴,不能及时晾晒,致使稻谷发霉发芽,预计损失十分严重,减产恐有四五成。臣等为之忧心忡忡。上月二十日,太后召见臣等,商议对策……” * 大炎国财政主体为农业,农业尤以水稻为根本。 天地眷顾,一年两熟,分为夏粮、秋粮。 夏粮在二月中下旬播种,五月中旬收割。 秋粮在七月中下旬播种,十月中旬收割。 两季亩总产能上2石。但收成并不一致,一般夏粮收成,是秋粮的六成。 地法天,人法地。 因此,财政税收,也分作夏税、秋税。 夏税不得过六月;秋税不得过十一月。 今年正月财政预算。稻谷收入当有290万石,其中夏税108.75万石,秋税181.25万石。 民以食为天,衙门为平稳粮价,稳定民生,设有平粮署,市肆粮价高,则放粮出售,平抑粮价;粮价低则适当收购。 常年把粮价控制在一石一两左右。 地方收到的税粮,五成要上交朝廷,为方便储运、减少损失,这五成要折银。 财政秉持量入为出的原则。 此时,支用的还是去年的秋税,已然见底,剩余只有不过20来万石/两。 今年的夏税还没收上来! 而又遇到这样灾年,粮食大规模减产,不但不好收,还得减免税赋、赈济。 收入减少,而支出增加,今年必然产生巨大的财政亏空! 要赈济,哪来的钱粮赈济呢? 减免税赋,说的容易,朝廷上下,文武官吏,十来万人,七月到十一月,吃什么呢? * 刘玄眼帘低垂,默默的想着;静静的听曹琳述说。 “……据户部前年的统计,我朝有人1092万口,佃户74万户。臣等想,这74万户自然是灾害下最困苦的。他们租佃田主的地,地租自古为五成。今年这场连绵的暴雨,造成的损失差不多也是五成。交了租子之后,他们就剩不下什么了。人可以不穿衣,可以没房子住,但是不能不吃东西,因此,他们这些人,历代以来,都是不安之源,朝廷要担忧的也就是这些人。” 说完这些,他顿了顿,微微抬头,瞧了皇帝一眼。 皇帝端然的坐着,眯着眼,像是在打盹,“嗯”的应了一声,“这74万户,要怎么办?继续说!”看似瞌睡,其实清醒着呢! 微微一笑,曹琳继续说道:“依照臣的主意,安抚下这74万户,不需要朝廷出一点的钱粮!” 刘玄听到这里,蓦然睁开了眼睛,目光凝视向他! “陛下!他们租种田主的地,不是一年两年的,一来二去总有几分情面在,他们如今受了难,田主见了,又岂会没良心的苦苦相逼?” “便是遇到了铁石心肠的田主,佃户们没得粮吃就要饿死,又岂会乖乖的把租子交了?必然会苦苦哀求、撒泼打滚的拖欠!” 刘玄听得点点头。 眼见皇帝点头,曹琳更来精神了,“田主的租子被占了,就会告到衙门,照寻常时候来说,佃契白纸黑字,清清楚楚,衙门得帮田主。但现在的这个时候,不是遇到了非常之时么?衙门自然不能照常来!呵呵,衙门得帮着佃户,囫囵的对付田主。……再说,佃户们要是都饿死了,田主们田谁来种?” 他说到最后,风轻云淡,好似周瑜附身,[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很有几分潇洒之意。 刘玄暗说:“这个计策妙啊!”看向曹琳的眼神里含着欣赏,笑骂:“有人说你是奸臣,朕看你的确就是个奸臣。” 曹琳跪伏,“臣只知道为陛下分忧,就算是粉身碎骨,也在所不辞!被人辱骂几句,又算的了什么呢?” 刘玄:“好,说的好。为君分忧,为民解困,你不是忠臣,谁是忠臣?”目光一转,扫向高洁、周成。 高洁高僧入定一般,一副深不可测的样子,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周成看向曹琳,脸色泛着不满!发觉皇帝在看自己,连忙低垂下了头,直直的望向地面。 “周成,你好像有话要说?”刘玄,“想说什么,那就说嘛。防人之口,甚于防川。朕不是那种无道昏君。你放心大胆的说,要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周成出列,“陛下,您让……” “曹爱卿,还跪着干什么?快起来!”刘玄打断了他的话。 “谢陛下。” “你继续说!” “……”周成有点小郁闷,好似被敲了一记闷棍,“陛下,您让臣说,那臣就直说了!圣人之道有五常,曰仁、曰义、曰礼、曰智、曰信。佃户与田主之间,既然签订了佃契,那便应该遵守,这是信用,人无信不立!朝廷也应该维护这契约,不然的话,以后朝廷的话,还有谁听呢?国无信则衰啊!” “嗯,你说的也有道理。”刘玄,“那你认为这74万户的六个月的口粮,应该怎么办呢?” 周成:“可由官府出面,向大户家借。” 刘玄不置可否。 曹琳怒不可遏,冲着周成:“你这腐儒,就是说的轻巧!之前对太后这么说,现在又来对陛下说!74万户六个月的口粮啊!你知道那是多少?那是少说仈玖百万石啊!这么多的钱粮,你叫朝廷怎么还?你是户部侍郎,这笔账你不会不会算吧?……高大人!你说我算的对不对?” * ———— 第08章:大炎大家庭 …… 对于皇帝来说,不用自己出钱,又不用朝廷出钱,还能把事情解决了,这就是好事啊!能干成这样的事的人,就是能臣啊! 刘玄饶有兴趣的往高洁看去。 被曹琳点名了,不能再置身事外、老僧入定似的“参禅”了。高洁缓缓的抬起了眼皮,“小阁老算的没有错。” “这是帮曹琳说话?!”刘玄心底冷笑,“他是清流,岂会如此?与周成这是在唱双簧呢,两个人一动一静,配合默契,呵呵。” 仈玖百万石的亏空,朝廷是绝对不能承担的! 年财收300万不到,承担3倍的亏空,这是找死啊! “前世的星条国搞霸权主义,全世界吸金,负债规模都没这么大!” 所以,在之前太后召见、开的御前会议上,最终决定的,是走曹琳主张的路子! “你!……”对高洁的回答,周成的不满之色写在脸上! 曹琳得意的微笑,“周大人,圣人的书是用来读的,不是拿来做事的。” 周成瞪大了双眼,怒火喷涌,“奸诈小人!你敢污蔑圣人!……” “呵!”曹琳淡笑摇头,“圣人的话就是的对么?你们这些理学的腐儒懂什么,只会拾人牙慧而已!” “……” “……” 两个人你来我往,就在皇帝的面前,互相的攻击了起来。 曹凯与高洁,却置身事外,一个昏昏欲睡与周公下棋,一个又老僧入定参禅去了。 还留下了个梁集。 帮清流?那怎么可以! 帮小阁老?小阁老需要你帮? 他成了一个看客。 偷偷的瞥向皇帝,却见皇帝正为之头疼,左手扶额! “够了!”皇帝终于忍不住,说话了,训斥道:“你们两个,都是内阁大臣,居然像泼妇骂街,成何体统?这要是传出去,岂不贻笑大方?” 两人立即就止声了,都跪伏道:“臣,君前失仪,甘受陛下责罚。” 刘玄:“起来,起来,不要动不动就跪!朕责罚你们干什么?你们都是忠臣!一个为民解困、为君分忧;一个也是为朝廷着想,人无信不立,朝廷亦然!都是忠臣,都是为国为民!“他露出了一抹微笑,”有分歧,是正常的,吵一吵,也未尝不可。要是都不说话,各个道路以目,那朕岂不成了周厉王那样的昏君暴君?” 两人都起来了。 “陛下圣明!”曹凯、梁集、高洁都同他们一道高呼。 * 孙曜离开了正殿。 但是并没有回后殿。 而是待在了重重帷幕遮挡后的佛堂里。 她竖起了耳朵,静静的听着,想知道皇帝亲政的这第一次御前会议,会有什么样的表现! 皇帝的表现,出乎了她的意料! 她没有想到,打小被自己拘在身边调教,性子唯唯诺诺的皇帝,竟似已领悟了帝王权术! ——谁教他的? ——他自己默默的学的? ——呵! ——往日里的唯唯诺诺,都是假装的么?! 她自己这么脑补,把自己吓得背脊发凉! 刘炫在她的脑海里,成了一条蛰伏的阴险大毒蛇! 而她自己,倒成了只小白兔! * “我大炎,是个大家庭。”刘玄端然的坐着,幽幽的说:“朕这君父,就是这大家庭的父亲;皇后就是母亲。你们啊,帮着朕,操持着这个大家庭,就好像是管家,曹阁老是首辅,就是大管家!而百姓,无论是富的还是穷的,都是朕的子女,手心手背都是肉,他们是兄弟,富的是兄长,穷的是做弟弟的……” 内阁五大臣,恭顺的听着皇帝的圣训。 “……圣人之道,三纲五常,”刘玄语气缓缓的,继续说着:“平常时候,亲兄弟也要明算账,这是天经地义的!但是,现在非同寻常!重灾之下,穷兄弟过不下去了,富裕的兄长要是还拿着契约上门逼债,这是什么道理?这就很不符合圣人之道嘛!仁义礼智信,仁义之道,在礼法、在信用之前!鱼与熊掌不可兼得,当舍鱼而取熊掌,仁义就是熊掌!” 曹琳的脸上,浮现出喜色! 很明显,皇帝这是在为自己背书啊! “皇帝的这番大道理,我怎么就没想到?”他的心里,不禁有些敬佩,又有些懊恼,“没有这番说辞,我的主张就是奸诈之行;有了这番说辞,那就是圣人之道,名正言顺、义正言辞啊!” 周成与梁集,一脸的懵逼。 ——雾草! ——听着好像很有道理啊! ——圣人之道,还能这么玩? 曹凯与高洁也不禁动容,从昏睡与参禅中醒来:这年轻的皇帝,很有想法啊! 刘玄把他们的反应扫视在眼底,“佃户与田主,就是穷兄弟与富兄长。本朝以圣道治天下,父慈子孝,兄友弟恭。今年的这次天灾,就是上天对我君臣百姓的考验,我们一定要精诚共济、恪守圣道,以渡过这场天考!依朕的意思,朝廷要明发公文,告之黎庶,五成的租利,是不能承认的!要给那些田主,多多讲圣人的道理,要改租利为仁义!尤其是那些士绅,都是圣人子弟,他们要带头!现在是考验他们的时候了,谁是真的圣人子弟,谁是虚伪冒充的?天下人都看着呢,朕也在看着。圣教声誉,不容虚伪之徒污蔑!” * 五成租子,一点也不能承认,并非信口一说。 佃户一家六七口人,种三十多亩地,夏粮可产22石多。 五成租子扣掉后,还余11石多。 而佃户半年口粮,人均日一升,刚好11石左右,一年就是22石。 22石,就是22两。 刚好差不多够吃的。 要想吃好穿好住好,想也不要想! 除吃口粮之外,还需盐,得买,钱得从卖粮来! 因此,实质一天一人一升粮都没有。 佃户算最底层了,一年花费,也就20来两。 * 五人听得,心头一懔! 皇帝的言外之意,那些士绅,不听话,就要从圣教中除籍革名啊! 对于他们来说,这样的惩罚,是相当的严重了! 梁集眉头微皱,出列问道:“敢问陛下,若有田主不遵朝旨,刑名该如何断?” 他是刑部尚书,这样的事,前所未有,无例可循。 “高大人,你也在刑部做过,你说呢?”刘玄把球踢给了高洁。 …… —————— 第09章:百万石亏空 …… 高洁出列,奏道:“陛下仁义圣明,实乃臣等、百姓之福。值此危困之时,举国上下,君臣百姓一体,共渡难关,实为正道!以臣愚见,若有顽嚣之徒,不体圣心,不遵朝旨,可以强盗罪论。” 刘玄:“阁老以为如何?” 曹凯:“高大人之言,至为稳妥。” “明白了?”望向梁集说了一句,刘玄又继续说:“当然,礼法也不可废。你是管刑罚的,回头增补一条律法来,朝廷也要按规矩办事嘛!” “臣领旨。” * 无田佃户,这最大的不安因素压下去,大局也就稳了。 至于小农,便是遭灾了,最不济,也能卖田求生,平常四五十两一亩的价钱,就是贬价到十两,半年的时间,也能囫囵的过过去! 夏税是向田主收的,田主们遭灾了,五成都损失了,也不差朝廷这点(1/30),也就是少吃两口的事。 ——这就是曹琳的主张。 *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 国库实在没钱粮了。 朝廷上下,总不能不吃吧? 按照道理来说,朝廷应该免税减税的,支用靠以前的积累的剩余。奈何,自承平帝以来,都是花钱大手大脚,唯恐不够的,哪还有什么积累? 只是,皇帝的这种阴私,谁敢直面讽谏? 几个敢做那样的猛人? 没人直面讽谏,可天下人,悠悠众口,口皆似碑,私下里议论,又哪里堵得住?! 只是以前天地助力,也算国泰民安,纵有非议,没有大乱。 听完了曹琳的话。 刘玄无语了良久,暗说:“大炎立国有七十年,仈玖百万的积累,岂会攒不下来?只是……,祖宗坑人啊!” “曹卿所言……” 曹琳本以为会赢得皇帝的赞赏,没想到,却见皇帝的脸色不善起来。 ——不用朝廷出钱赈济! ——朝廷还能照例收钱! ——这岂不是好事? 他心里咯噔了一下,暗暗纳闷。 “值此灾年,佃户的亏空,都转给田主们承担了,说是叫他们行仁义!可这个时候,朝廷还要收夏税,朝廷的仁义又在哪里呢?天下人的悠悠众口,该会怎么议论朝廷、议论朕啊!” 陷皇帝于不仁不义! 这帽子…… 曹琳被吓了一大跳,连忙跪伏:“臣思虑不周,臣有罪啊!” * ——想要名? ——不收税? 那一百多万的亏空,又该怎么补? 孙曜在佛堂里,静静的听着殿上的议论。 * 刘玄:“起来吧。唉,这也不是你的责任。一百万……,先帝光陵寝就花了五百多万两了。” 他的这句话说出口,殿里的空气,仿佛一下子就凝固了! 先帝陵寝花费,为开朝以来,历代帝王之最! 这事,涉及先帝阴私了。 先帝在时,曹党是积极为之筹办建造的。曹琳掌的工部,一项“大业务”就是这个! 清流之中,出过一个猛人,直谏先帝不是,结果被脊杖打死了。进谏无用,也就学乖的,顶多时不时的叫叫苦,财政压力大啊! ——皇帝在这个时候,提这事干什么? ——是顺口一提,还是有别的意思? 静默中,内阁五大臣暗暗的思虑着其中的深意。 “先帝陵寝虽所耗颇丰,”窒息似的气氛中,曹琳心里酝酿着,缓缓的说道:“但这也是臣民们尽的忠孝,子女供奉君父,无可厚非。民间百姓,高堂去世,也都要办的风风光光,这才是一家人的体面。” 刘玄:“曹卿说的有理。然而……,唉,若是这些钱粮,都积蓄着,现在又何需为此发愁?” 曹琳凛然正色,“君忧臣辱!臣愿捐出今年俸禄,为朝廷减负,为君分忧。” 梁集眼睛一亮,连忙跟着表态:“臣也愿意。” 曹凯:“老臣也愿。” 做为正二品的尚书一级,他们的月俸,一月61石。 这点儿俸禄,对小民来说,是很多很多的钱啦! 但是,对他们来说,是微不足道的! 他们更在乎权位、圣眷! 相比于权力能带来的利益,俸禄就是毛毛雨! 而权力,依赖于圣眷。 圣眷不在,皇帝一念之间,就能把你罢黜! 这是一把插清流的刀子! 清流里多清贵的官,品衔低、俸禄少,还特码在清水衙门,穷鬼一堆! 京中人多物贵,生活不易,尤其是房价…… 曹琳出这牌,高洁与周成不好跟呐! 他们沉默了,只能沉默! 要是不拿俸禄,今天下半年喝西北风去? 清流队伍恐怕分分钟就要崩。 谈钱伤感情,不谈钱没感情! 高洁好似没听到曹琳他们的话,又老僧入定参禅去了。 周成的脸上,有些尴尬。 座钟钟摆摇晃,啪嗒啪嗒的走了几秒。 * 刘玄打破了沉静:“俗话说皇帝不差饿兵。今天是六月初九,一百万石夏税的亏空,由朕来想办法,就不用你们操心了。十五日之前,朕给你们一百万石!今年的夏税,全免了。 你们的精力,要都放在安抚百姓上,尤其是那74万户佃户,这是最关键的!太祖当年为什么造反?就是天灾了,粮食减产了,田主还不体恤,要照契约收租,官府也不体恤,帮田主说话,不仁义啊,舍熊掌而取鱼,昏聩,强行收了租,结果太祖活不下去,你不给我吃的,那我就只好抢了,到处这样,天下就大乱了,四五百万的造反大军,怎么剿? 要和底下的那些父母官们、大小田主们,多讲讲这其中的道理。要么天下大乱,被杀被抢,钱粮和命都没了;要么也就损失点钱粮,也就半年功夫,苦个半年就过去了,天下依旧太平,还能博个好名声——唔,对这样的仁义之士,不妨刻碑立传褒奖嘛,也是名垂千古的事!” 内阁五大臣听皇帝这般说着,心头震惊! 扛下一百万石的亏空? 皇帝哪来的钱粮? 内库? 内库每年虽有上百万的赋算收入,但是,开销也大啊!尤其是当今太后,她一人每年就要三四十万了。 皇帝哪来钱粮呢? “时间已经不早了,”刘玄站起了身,“明日要举朝会,你们不用回家去了,就在文萃殿歇着吧。刚才说了些政纲性的东西,具体事宜,你们还要再商量商量,写个章程出来。明早朕和你们一道吃早饭,顺便再谈一谈。” 五大臣心怀疑问,曹琳扶着老爹曹凯起身,跪伏告退。 刘玄在福寿宫正殿前站了一会儿。 孙曜从佛堂里走了出来。 她开门见山的就问:“内库里的银子,60万两都不到了。你怎么弄到百万石粮?都给发俸去收买人心了,宫里今年下半年怎么过?赋算要和秋税才送内库来,今年赋算又收不收?收多少?” * —————— 第10章:大局大平衡 …… “钱粮的事,算什么呢?”刘玄笑了,笑得很淡,带着些冷意:“不过就是一百万石。哪里不能弄到呢?” 他抬起左手,往掌心内曲折拇指,“朝廷之中,硕鼠不少,区区县令,一年常例银子就有两三千两!像他曹家,位极人臣,呵,三十余年屹立不倒,积蓄多少?恐怕富可敌国!” 他把食指弯折下来了,“做官有权,有了权,就有滚滚财源,可谓一本万利,卖官鬻爵,不也是生财之法?” 中指也曲下了,“僧道度牒、士子功名,都有免税免役特权,打个折扣卖了,有利可图,必然买者蜂拥。” 无名指弯下:“宗室勋贵,依仗权势,为非作歹,巧取豪夺,圈并土地,店肆遍布,家财累巨,呵,这不是现成的金山银山?” 小指弯曲下来,目光直直的望向孙曜,“就是你的心腹,孙忠他们,执掌司礼监权柄十年,又哪个不是巨富?” 左手握成了一只拳头,“只要我想,区区钱财,手到擒来,有什么好担忧的?” 孙曜心惊,说道:“你、你敢动他们?” 刘玄道:“他们算什么!以反腐败,杀贪官,百姓高兴,清流高兴,朕又得钱粮,又得名声,有何不可? ……卖官位、度牒、功名,有钱你也可以买啊,朕又没拦着!你没钱?没钱是你懒、无能,或者是你祖上懒、无能!关朕什么事! ……至于宗室勋贵,唔,败坏祖上圣名,岂不是数典忘祖之辈?如此不孝之徒,除之以正门楣,有何不可? ……张忠之流,家奴而已,不值一提!” 孙曜心惊胆颤,“曹家是贪,但是几十年来,也是忠心耿耿,为君分忧,就算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你说杀就杀,如此无情,岂不令人寒心? ……卖官卖功名,岂不让天下读书人不满?…… ……宗室、勋贵,更是皇族、功臣后裔,你杀他们,这才是数典忘祖啊! ……你要是这样做,天下人都会反你啊!” 刘玄摇摇头,不屑的说道:“你懂什么?”话不投机半句多,迈步就走了。 在他的眼里,孙曜的权术水平,局限在了朝堂的平衡上,如果说是在一楼的话,那他自己就是置身二楼的,看的是超越朝堂的天下的平衡。 自古以来,帝制之下,君臣集中帝国权柄,权力不受挟制,以权谋私,难以遏制,搜刮天下民财! 权力欲壑难填,就算没有天灾促使、推动,也终有一日,会官逼民反! 朝堂之上,奸党清流之争,不过小平衡而已! 朝堂之外,权力集团与生民之争,才是天下大局的大平衡! 孙曜看着皇帝远去的背影,愣愣出神,心里担忧,真怕他干出什么疯狂的事情来! 然而…… “太后娘娘,”曹三在她身旁,“夜深了,你该就寝了。” 曹三被安排在了福寿宫,任福寿宫总管,名为保护,实为监视。 自己已然身不由己,又何必多担心? 抬头望向夜空,暴雨早就停了,可乌云依旧笼罩。 * 路上,刘玄说道:“人之所好有四,无非权名财色。曹少钦,你去看看曹二,都撬出什么来了?有没有进展?回头到永宁宫来回话。我身边有曹四就行了。” 曹少钦领命去了。皇宫内,设内宫狱,归拱卫司管,说白了,就是皇帝的家设私狱。 孙忠等人被关了进去。罪名伙同林魁,刺杀太后! 曹二受命拷问他们的资产。 * 永宁宫是皇后的宫殿。 福寿宫惊变,皇后孙雯大为震惊,听说皇帝回来了,前去求见,却被喝令回宫! 夜已深。 她还没有休息,在宫中走来走去,心神不宁;随嫁来的侍女如意,陪在一旁,也是心惊胆颤! 忽然,宫门被扣响,外面传来声音:“陛下驾到!” 两人一惊,出了殿去。 如意打开宫门,跪伏在一旁。 刘玄径直往里走去,如意小心翼翼的侧转脑袋,往皇帝瞧去,只见他的背影,长舒了口气,站起身,诺诺的跟在后面。 * 殿前。 孙雯跪伏:“臣妾恭迎圣驾。” 刘玄:“起来吧。” “是。”孙雯恭顺的起来,低着头,很是谦逊! 刘玄望向她,借着刘炫的记忆,脑海之中,浮现出七八分赵丽颖的样貌,“抬起头来!” 孙雯缓缓的抬起头,神情之中,含着惊怕。 自古皇帝与太后权力争夺,腥风血雨,屡见不鲜! 她是孙家的人!——血脉决定,无法更改! 如今皇帝杀回! 自己的命运…… 她不敢想象! “果然长的像!”刘玄暗道,心头微微一热,往殿里走去。孙雯跟在后面,心里惴惴不安。如意陪着。 殿中坐下。 刘玄瞧她们担惊受怕的样子,暗笑,说道:“有吃的吗,朕的肚子有点饿。” 孙雯一愣,忙叫如意去取点心来。 如意捧着八锦宝盘来,里面盛着干果若干,不过核桃、红枣、榛仁、松仁之类。 刘玄拿着吃了,问站着的孙雯:“你宫中,怎么就一个伺候的宫女?其他的人呢?” 孙雯低着头,沉默不语。 刘玄心奇,只见如意欲言又止,“你说!” 如意跪倒,禀报了内情。 原来,太后孙曜宫变,将皇帝刘炫囚禁了之后,皇后孙雯曾去向太后请求,要伴在皇帝身边。太后恼怒——自家人竟与自己不是一条心,不准,又把她宫里伺候的都撤了,略施小惩! “原来如此。”刘玄,“古训:立后以贤!难得皇后品貌俱佳,实为朕及国朝幸事。……(看向如意,)你起来,不用跪着。……皇后你坐下吧!” 孙雯心头略松,在下手坐下。如意叩谢起身,候在一旁。 她们不解皇帝脾性,不敢妄自说话,陪得小心翼翼。 刘玄吃了两颗红枣,继续说道:“以前,朕与太后,有些矛盾,你是太后家的,朕因此迁怒于你,对你有所冷落,你不要抱怨。如今想来,是朕小气了。自今以后,不会再如此。” 孙雯心惊,起身跪倒:“臣妾不敢抱怨陛下。”如意也跟着主子跪下! 刘玄笑了:“不敢?……那就是心中有想喽?”倾过身子去,伸出右手,把她扶起来。 * —————— 第11章:曹凯的教诲 …… 文萃殿。 内阁处理朝政的地方,本就设有休憩之所。 五大臣进了殿中。 但是,他们还不能去休息。 高洁体贴的说:“阁老身子要是乏了,不如先去休息一会儿,我等议出章程,再唤你老来拟定把关。” 曹凯神情困倦,望了高洁数息,“也好。那就幸苦你们了。” 曹琳扶着他,去休憩。 曹凯躺下,曹琳:“爹,你好好休息,有事叫我。” “等等。”曹凯把他叫住了,“坐下,我有话对你说。” 曹琳讶异:“什么?”在榻的旁边坐下。 曹凯看向儿子,“陛下继承大统,说起来已经十年出头了,但刚才的御前会议,才是第一次真正的亲政。” “嗯。”曹琳应了声,他知道,父亲又要向自己耳提面命、传授经验了。心里不禁有些不耐烦。 ——我也内阁大臣,不是小孩子了好不好! 曹凯:“我老了,入阁三十来年来,侍奉了三位先帝,也侍奉了太后十年。任他谁掌乾坤,你爹我在朝中始终屹立不倒,受到重用,曹家在我手中,成为天下屈指可数的显赫家族,你可知这其中的秘密是什么?” 说到这个,曹琳就不不耐烦了,瞬间来了精神。 ——老爹这是要传干货啦! “孩儿谨听爹的训教!” 曹凯的声音,犹如从九天之上传来,“天下大势,循之则极。都说一朝天子一朝臣,可我却能屹立朝堂三十年不倒,秘诀无他,只有三个字:顺大势。 什么是大势?陛下就是大势!所以,要昌盛,就要顺大势;要顺大势,就要先揣摩上意;把上意揣摩透了,这才能为君分忧;能为君分忧,才能让陛下离不开我;离不开我,我才能屹立不倒。 那些清流,说我蛊惑圣上,祸乱朝纲。呵呵,他们是不懂这个道理啊。他们那些人,自视清高,自以为是。把自己的想法,强加给君上,自我标榜为忠臣谏言。与陛下作对,与大势作对,岂能昌盛,岂能有好结果?” 曹琳聚精会神的听着。 ——老爹讲的果然是干货! 但是,“揣摩上意这个道理,我早就悟到了呀!”,心里不免得意! 知子莫若父。 曹凯眯着眼,躺在榻上,没有看儿子,却了然他的心思。继续幽幽的说道:“那么上意是什么呢?” 曹琳收起了得意,继续聆听! “皇帝在意的,首先是天下安定,不能乱了,所以要有安民之才。汉时的十常侍,仗着昏君的宠信,虽然也大权在握,但是却无安民之才,结果天下大乱。我朝历代先皇,却都不是昏君,十常侍之流,在朝堂之上,是难以立足的。当今陛下,也非昏君。” 曹琳听着,认可的点头。 曹凯:“其次是兵权。千万不要去碰兵权。汉时董卓之祸,仗着手握重兵,银乱宫廷,祸乱朝纲。前车之鉴,历历在目。兵权旁落,自然为皇帝所忌讳!所以岭北楚国太祖,会释开国元勋们的兵权;本朝太祖,也要大杀握着兵权的开国元勋!手握兵权,便是忠臣,也会受到猜忌,必无好结果。” 曹琳凛然! 曹凯微微的睁开了眼睛,紧紧的望向儿子,“还有最后的一点。” 曹琳凝神静听。 曹凯:“对陛下,不能有隐瞒,要忠诚,要坦白,就是不法行为,也不能瞒着。” 曹琳瞪起了眼睛。 ——这种事,也能告诉皇帝? ——这种事,不应该藏着掖着,唯恐被人知道的吗? 曹凯皱褶的老脸上,扯出一丝冷笑,“贪算什么,这世上谁不贪?几个人不贪?天下熙熙攘攘,不都是为了一个利字,往来奔波么?贪不算什么,贪了隐瞒,那就是不忠不老实,这就不好了,这才是问题!能进入仕途的,能爬上来的,都是精明的人,精明的人不老实,藏着心眼,皇帝岂会放心的大用?” 曹琳听的目瞪口呆。 “不要在皇帝面前自作聪明。”曹凯目光锋锐了起来,死死的盯着儿子,压低声音的警告着:“皇帝耳目众多,你知道身边有没有?唉!~” 轻叹声中,目光收敛了,“就是知道身边有皇帝耳目,也要当作不知。唉,做臣子的,岂能对君父藏私呢?” 曹琳沉默着。 父子两个都不说话,都静了下来。 过了一会儿。 曹凯说道:“我对你说的这些话,都是我这一辈子仕途的经验之谈,你要好好的记着,时时谨醒。我老了,曹家的未来,还要靠你。本来我想这次灾害过后——你有功,但是依照你的法子,终究会让太后和朝廷的声誉受损、受人诟病,我就帮你——也是帮太后和朝廷,把这责任担起来,递交辞呈,致休养老了。至于功劳,就留给你,太后看在眼里,不会亏待我曹家的,你也会受重用。我致休后,次辅高洁,会成首辅;而你也可以升做次辅。” 曹琳道:“只是没想到宫里发生了这么大的变故。” 曹凯道:“是啊。皇帝身边的那几个武道一流的高手,该是先帝留下的。” 父子两个又沉默了。 他们脑补着皇权,揣测着皇权,只觉深不可测,如临深渊,战战兢兢,莫名心悸。 气氛沉闷,胸口压抑。 曹凯呼出一口气,“你去吧,我要躺一躺了。” 曹琳起身。 —— 内宫狱。 曹二正在刑房中,坐着,看着面前的孙忠五人。 孙忠五人,被绑在木架上,列作一排,身上道道鞭挞血痕。他们的身前,各有一名刑房小太监,手持软鞭,刚抽完一记! 曹二眉头微皱着,冷声:“还不说是吧?” 孙忠五人,浑身汗水,汗水浸着伤口,撕痛钻心!紧咬着牙关,痛恨的火焰,从五双眼睛中喷出,烧向曹二! 说了,就没价值了,死路一条。 不说?呵…… 伙同林魁刺杀太后! 这样的罪名,不也是个死? 反正都要死,为什么要便宜敌人! 所以,死也不说! 曹少钦来了。知道了情况,眯着眼冷光从细缝中射出,扫了五人一眼,“呵,不说?说了,还有个痛快;不说,等着凌迟吧!” 孙忠眼里闪过恐惧。 忽然脸色发狠,嘴里一动! “不好!” “老东西咬舌了!” —————— 第12章:终于有钱了 —— “陛下。”曹少钦的声音从殿外传来。 刘玄起身走到了殿外。 曹少钦回禀了情况。 刘玄冷声:“哼,五个老东西,倒还有些骨气!”略微沉默,心神暗地里与系统助手沟通,左手缓缓的抬起,张开,只见掌心五枚丹药,“这是吐真丹,去给他们服下吧。问出话后,立即行动。可以叫上曹五,带着宿卫军的人去协助!结果明早再来回我。” 曹少钦双手捧着,从刘玄手中接过丹药,躬身领命而去。 三品吐真丹,一枚200两白银。五枚1000两。 —— 系统账户存储金额。 金:0两。 银:98599.9两。 —— 账上金额,只有白银10万两不到。 而百万石粮食,即便从系统商场去买,仍要158万两白银!——比大炎朝正常时期还贵!当然,现在灾害之下,粮食减产,粮价不止这个价了。 缺额不可谓不大! 宫中内库不过60万两不到,也是杯水车薪。 而且,这60万两不到,还只是原本正常的半年的开支。 刷民心的话,今年免了赋算,就没收入,明年一年吃什么? 刘玄心里有些吐血。 这皇帝做的…… 泥马! 闷闷不乐的回到殿中坐下。 孙雯陪在一旁,偷偷的瞧着,见他面上,似有愁容。心里胆怯,也不敢问,只安安静静的坐者。 ——他犯愁,必为国事,当前大灾……! ——要是询问,就涉及朝政了! ——姑母摄政,囚禁于他,必为他所忌! ——我若多问,岂不犯忌? 她默默的想着,呼吸都不敢大声,生怕惹他不快,被殃及池鱼了! 忽然。 他长呼了一口气,蓦地站了起来,把她吓了一跳!往他看去,只见一双戏谑的目光瞧了过来:“皇后,侍寝吧。” “!!!”孙雯惊愣,杏眼圆瞪! —— 一番发泄之后,身心都累,恍恍惚惚,刘玄睡着了。 孙雯被他搂着,紧贴,脸上红晕如霞,久久未退,杏眼偷瞧,见他似乎睡了,这才敢微微的侧起身,接着宫灯淡红的光,细细的看他,他的脸颊、眉目、鼻梁、嘴唇…… 他们躺在琉璃席上,轻薄的丝衾遮体。 羞怯与好奇写在她的脸上,偷偷的,她把丝衾轻轻的掀了开来,一双眼睛紧盯着刘玄的身子,目光从他的身上掠过,一路向下。 刘玄做了一个梦。 梦到了自己在前世,毕生都难忘的一段经历。 他的工作,比较特殊。 本是汉江郡城里某殡仪馆的一名搬尸工。 工作的特殊,令他看惯生死。 世事无常,知足常乐。 他本以为自己的心,已经“久经考验”了。 但,那年那场疫,依旧把他震撼到了! 之后的数年,那冰柜装不下,停尸间都不够用,焚化房排队等烧的场景,时常在他记忆深处泛起! 耳边隐隐约约传来孙雯的声音。 “陛下,醒醒,该起啦。” 刘玄从梦中惊醒,神色惊惶。 ——疫病! ——天! ——大灾之后,必有大疫! ——怎么把这忘掉了? 孙雯唤了声寝室外的侍女,如意带着十名容貌秀丽低眉顺眼的侍女进来。伺候着皇帝皇后下床穿戴洗漱。 刘玄的目光扫过那些侍女,眼神中略有疑惑。 如意解释道:“都是曹少钦总管安排的。曹总管说,早膳也已备好了,只等陛下传唤。内阁五大臣也到了天宁宫外,等候着召见。” 刘玄听着,随口“嗯”的应了一声,为疫病忧心忡忡,“快点!” 疫病一旦爆发,后果不堪设想! 不要说是在医疗技术落后的古代,就是在前世的科技发达的现代,一旦应对松弛,也是巨大灾难! ——又要花钱! ——钱啊! ——泥马的! 忍不住,心里又把刘炫的祖先骂了一顿! 太会花钱了! 也不知积攒! 坑人呐! “朕先走了,你们不用送!”刘玄有些着急,出了寝室。 孙雯还没穿戴好,带着一众侍女跪伏拜送。 —— 永宁宫正殿外,曹少钦、曹二、曹四都在,恭敬的等候着皇帝。 曹少钦手中,卷着一本书册。 见刘玄出现,连忙上前行礼。 刘玄挥手:“免礼。”问向曹少钦:“事情办的怎么样了?”同时脚步不停,往前走去。 曹少钦道:“全靠陛下所赐吐真丹的功效,孙忠那五人全都招了,奴婢们连夜查抄,这是清单,请陛下过目。共得黄金25万余两,白银500余万两。都已藏入内库。” 刘玄听了,心里大喜,笑容终于浮现在了脸上。终于来了笔横财,发达了啊! 接过账册,翻阅看了。除了金银之外,还有玉石、玛瑙、象牙、田产、房产等等。 曹少钦见皇帝心情好,“陛下,你猜那个孙忠把金银都藏哪里了?” 刘玄:“藏哪里了?” 曹少钦道:“恐怕天下人都不会想到!” “哦?”刘玄饶有兴趣,心想:能藏哪里?地窖?湖底?坟地?梁中? 曹少钦:“永平九年,他进言修葺万寿兴国寺,寺里新换了几尊大佛。世人都不会想到,那新换的几尊大佛的肚子里面是空的,藏着无数金银珍宝。” 刘玄闻言,微微一愣。 万寿兴国寺是皇家寺庙,由皇家建造和供养。每年寺里的僧人们都要开法会,为皇族祈福。 —— 永宁宫前,就是天宁宫。 刘炫被囚禁之时,这宫里的洒扫等事务却没停下,有相应的太监宫女在,十五名太监、十五名宫女,一名总管太监,共三十一人。 刘玄从后面直接进入,太监宫女正在迎候,见了,急忙齐齐跪倒,拜伏道:“奴婢叩见陛下,陛下万寿无期!” 刘玄脚步停住,“都起来吧。” “谢陛下。”众宫女太监起身。 刘玄:“哪个是总管太监?” 为首一看起来三十许的太监微微向前躬着身子,“回禀陛下,奴婢李海现为天宁宫总管。” 刘玄看了他一眼,“嗯,朕知道了,好好干。” —— 从殿后进了正殿,穿过内廊,到前殿。 东偏厅中,刘玄坐下,“传曹凯他们进来吧。早膳也上来吧。”李海带着五名御前太监、御前侍女在旁,闻听旨意,应诺一声,往身后一眉清目秀的小太监使了个眼色,那小太监躬身退出,到了殿外,扯起了嗓子:“陛下有旨:传见内阁大臣!传御膳!~”声音清澈锐利,很有穿透力,不唱歌可惜了。 …… —————— 第13章:这就是皇权 …… 曹凯等人在天宁宫门外,听到传唤,走入进去。 入得正殿东厅,朝皇帝跪伏叩首。 刘玄:“起身吧。”左手虚引,“曹阁老,你坐。” 曹凯谨小慎微的在下首坐下,上陈了内阁连夜议定的章程。 李海过去接了,躬身递送到刘玄手上。 刘玄拿到手中,展开,迅速的浏览。 虽昨晚没有议及疫病,但章程中却有涉及防治疫病的。 疫病自古就有,医家与之斗争,长期博弈之下,自然总结出了一套经验。 此时刘玄已经不像先前惊惶。 古代毕竟与前世的现代不同。 现代交通发达,人口流动频繁,疫病传播迅速。 但是,古代的时候,估摸着90~95%的人口是被局限在乡村土地上的,分散而居。 太平时期,一般情况下,就是有了疫病,传播也不会很广,危害有限。 最怕的是乱世时期。 乱世时期,百姓活不下去,聚集成流民,到处流动,疫病一旦在其中爆发,那就是一传十十传百,一地传一地,后果恐怖了! …… 御膳房传膳来了。 掌膳的太监走在前面,后面跟着几个小太监,每两个搀着一条膳桌,共搀了三条,到了厅里拼凑起来,上铺了一层黄缎;又后面的小太监鱼贯而入,饭菜都藏在膳盒里,这时从里面拿出来了,一一的布到膳桌上,菜品上都用盖子盖着,器具金的银的珐琅瓷器应有尽有。布了满满三大桌。 他们做这些时,行云流水,没有一点的声音,犹如庖丁解牛,熟能生巧,艺术化了一般! 拾遗补缺,面面俱到,毕竟是老臣了。 刘玄点点头,掩上章程:“夜里躺下,才想起大灾之后必有大疫,原来你们也考虑到了,这很好啊。……御膳布置好了,与朕一道受用了吧。”说着起身,往膳桌走去。 曹凯躬身起身来,随了过去,到了膳桌旁。五人又跪伏下去,谢了皇帝赐膳,这才在下首恭敬的坐了,凳子也不敢坐满,只沾了一小半。 掌膳太监使了个眼色,小太监们一一的启开盘上的盖子,里面尽盛着精致的菜肴。 每个盘中,都靠着一个银片子,那是验毒的。小太监又拿着自用的筷子,一一的夹取食用。 刘玄问:“共有多少?” 掌膳的趋奉道:“回禀陛下,共有一百零八品。” 这是太后孙曜以前的排面。 刘玄知道,这是御膳房的太监在讨好自己,满意的点点头,转而吩咐,“现下大灾,民生困顿,这样的御膳,太过奢靡,下不为例。以后三菜一汤就可以。” 掌膳太监领命。内阁大臣齐齐称颂皇帝圣明。 刘玄暗道:“要吃的,龙肝凤髓无限商城系统都有卖,什么吃不到?!呵,演戏作秀我还不会?” …… 早膳吃好了。 内阁五大臣退出,去准备朝会。 刘玄又去了内藏库。 内藏库就在福寿宫前,隔着两堵高墙,占地颇广,有金库、银库、绫罗库等等。 先进了金库。 孤身进入。 看着木架上堆放的黄金,刘玄的双眼金光闪闪,心里直呼发财了! 把从权阉那里查抄的金银中,取了黄金25万两、白银400万两,收到了系统空间中。 瞬间,他就成有钱人了! * 系统存储金额。 金:25,0000两。 银:409,8599.9两。 * 系统助手:“叮!提醒宿主,您还欠着系统20万两银呢,请及时偿还!” 刘玄:“呵,20万两银算什么?” 心念一动,即刻还了。 * 系统存储金额。 金:23,0000两。 银:409,8599.9两。 * 以金代银。 系统兑率,一金十银。 系统助手:“您的贷款已偿清。” 刘玄心里好奇:“以我现在的情况,要是贷款,能贷多少?” 系统助手:“先前贷款,是宿主处于特殊情况下的特殊服务,现在并非特殊情况,所以不能给予贷款。” 刘玄翻了个白眼。 出了内藏库,这才去上朝。 …… 昨夜早朝的钟鼓声,震动京城。 在京官员都听到了。 雷暴雨连续下了近两月,早朝也就有近两月没开了。 今天要开,住的远的,早早的就起来了。 卯时——五点,要到皇宫门前,所谓点卯。宫门开了,依次进入,严肃有序,不得喧哗,有御史监察。 早朝在长安宫宫门前召开。皇帝御座御案设在宫门下,文武百官列在下方的广场上。 早朝在京的官员都可来。 三品以上的,入了宫,可在庑房中稍作歇息,还有内侍奉茶奉点心。开朝之前,再到广场去。 三品以下的,入了宫,就得在广场上站着,规规矩矩,不得乱动。 大炎王朝建立之初,太祖在位时,在京的宗亲勋贵都可上朝。 后来,到了二代老板修文帝,打着“体恤宗亲”的旗子,就不让宗亲上朝议政了,宗亲一般也不准留京,要外放封地,并且在那里待着,不准乱跑勾连。 勋贵跟着太祖打天下,多为武勋。 太祖时期,设兵马大都督府,执掌军政。 还是太子的修文帝刘铭任大都督,里面一堆的武勋。 太祖后期,身体虚弱,由太子监国,不再担任大都督;兵马大都督府被分解成五军都督府。 再后来,修文帝登基之后。 五军都督府里的武勋们也老了。 修文帝仁义,同样“体恤”他们,就也不让他们上朝受苦了。 爵位世袭。 武勋后人世袭得爵位,仍旧可以上朝。修文帝仁义至极,给天大的恩典,让他们世袭长辈在五军都护府中的职位! 不过,这时,五军都护府的职权,已被逐步的转移到了兵部。 兵部以科举出身的文官为主。 五军都督府就被架空了,成了一个奇怪的存在:勋贵一堆,名头唬人,没啥实权。后来,也都懒得上朝了;渐渐的,也就疏远了朝政。 武官之中,除了这些空有名头的世袭勋贵,还有武举出身的。 武举由兵部主持。 承平时期,以文抑武,武官地位要低于文官。 * 朝会一刻时前,钟鼓声响起! 庑房里议论的高官们走了出来,列班站好。 刘玄还在宫门后,侍奉早朝的司礼监太监瞧见了,高声道:“皇帝陛下驾到!” 百官齐齐跪倒,双手撑地,抬起身子,昂起头,望向宫门。 刘玄走出宫门,居高临下,只见众臣跪倒,如狗,仰望自己,迈步到御座前,端然坐下,心道:这就是皇权啊! 百官又行三跪九叩之礼。 刘玄:“起身。” 司礼监太监高声道:“皇帝陛下有旨,众臣起身!” 百官齐谢皇恩,这才起身,分文武两班站好。 …… —————— 第14章:帝国的真相 刘玄端坐,俯视阶下众臣。 文武分列。文在左、在东,武在右、在西。 左首第一为内阁首辅曹凯,照例坐在一张恩典的矮墩上。 侍奉早朝的司礼监太监,刚要开口,照例来一句“有事禀奏,无事退朝”,却被曹少钦示意打断,硬生生的给咽了回去。 刘玄临朝训话,缓缓的开口,沉声的说道:“有道是一朝天子一朝臣。十几年前,太子位空,诸皇子相夺,朝臣为前程计,也纷纷加入其中!当时都说夺太子位,是国本之争。这种说法,朕以为是不大准确的。《尚书》中说‘民为邦本,本固邦宁’,百姓才是国家的真正根本。” 众臣肃穆站立,聆听圣训。 大炎以儒道治天下。 《尚书》是儒道经典之一。 刘玄引用,谁也不能说不对。这是属于“伟光正”的言辞。 虽然事实上,皇帝手握帝国最高权柄,而百姓如草芥、如鱼肉! 官僚辅助皇帝,也握有权柄!所谓破家的县令,灭门的郡守! 一番引用之后,刘玄重述了“大炎大家庭”,把与内阁定的调子说了。 场上有高品级的臣子,先前在庑房里,听了内阁大臣说起,心里早有准备。 更多的却是立在广场上,没有听说过的,现在忽然听到,不由震惊。 皇帝的这套说辞,明显的是在为曹党张目啊! 以前,曹党的主张,虽然实用,但毕竟背离圣道,属于歪门邪道,有损朝廷的声誉、皇帝的圣明。 事情过后,朝廷要平息民怨,那曹党就难免“兔死狗烹”的下场。 这对曹党来说,是个机会。 曹凯年老了,该致休了,临走推儿子一把,立功,再自己担下责任,为朝廷背锅,内部完成权力交接,岂不是妙? 这对清流来说,也是好事。 曹党要立功,那就让他们立。 一来,他们的办法,确实好用,能稳定大局。 二来,功成之后,鸟尽弓藏。这对清流来说,也是送来的机会,可以顺势推波助澜,把曹党逐出朝堂! 所以,两方心思之下,默默的产生了一个共识。 而皇帝现在的一番阐述,是为曹党背书了。 你不能怨,怨就是不仁义、不忠孝。要被千夫所指,万夫所骂。是士绅的,还要被除籍革名! 如此包庇曹党! 平民怨,逐曹党,又从何说起? 刘玄如此如此的说着,最后,说道:“……朝廷应该与百姓共患难!所以,朕与内阁商议过后,决定今年免除夏税,不予征收!” 众臣惊愕! 有人腹诽:“不收夏税,那吃什么?户部的库里可没余粮了啊!” 但见内阁大臣都跪倒高呼陛下圣明了,也都暂且收起心思,跟着跪倒高呼。 称颂完了。 等他们站起来。 刘玄又道:“朕与太后、皇后,也应与百姓共患难,今年的皇庄夏租、赋算都予免除不收!” 众臣再次跪伏赞颂。 // 夏天太阳出来的早。 之前近两月雷暴雨的反常天气,倒是不怎么热。 今天却是个大晴天,没有一点的风。 太阳升起,阳光照到了刘玄的身上,感到很是闷热,站起身,正要说退朝。 忽然,周成出班,“启禀陛下,臣有一事奏请!” 刘玄微微一愣,心说:“昨夜御前会议,今早用膳之时,都有机会,你有事不说,放到这个时候说,什么意思?”目光凝视向他,“什么事?” 周成:“敢问陛下,若有宗亲、勋贵、高官,不遵朝旨,也以强盗罪论么?” 刘玄沉默数息。 朝野清流,议论朝政,有一主张,就是要——抑制豪强! 他们认为豪强,是天下不安的重大祸端,甚至是根源! 抑制豪强,历朝历代,都不稀奇。 春秋战国时期,诸侯争霸! 为强国强军,争霸天下,诸国纷纷改革,改革要点之一,就是抑制诸侯国内的小诸侯,那些小诸侯,其实就可以理解为当时的“豪强”。 那些“豪强”,有自己的地盘,并在自己的地盘上,有各种权力,就是国中之国。 可谓豪强的巅峰。 三家分晋。 田氏代齐。 万乘之国,弑其君者,必千乘之家;千乘之国,弑其君者,必百乘之家。 “巅峰豪强”之危害,可见一斑! 秦始皇横扫六合,设立郡县制,这种国中之国的“顶级豪强”,退出历史舞台了。 但是,新的形式的豪强仍旧存在。 旧王朝覆灭,新王朝在废墟中诞生! 新王朝大封功勋,封赐之中,土地是必不可少的! 虽然这些勋贵地主的权柄,不像之前的“顶级豪强”那般大,但是,他们仍旧拥有贵族特权。 他们依仗特权,仗势欺人,巧取豪夺,兼并土地,致使小地主、自耕农等破产,沦为流民、佃户。 更对抗官府,隐瞒田亩,不交税赋。 对社会稳定、朝廷财政收入,都造成重大的危害! 但是,他们有功勋护体,皇帝不想做屠戮功勋(、人)的恶人,往往睁只眼闭只眼,顶多抓两名声太臭的,杀鸡儆猴。 更要命的是,皇族自身也不干净,是同流合污的一份子,甚至是领头羊! 要整自家人,这叫皇帝怎么下的去手? 更更要命的是,皇帝自己本身也不干净啊! 就大炎而言,宫里数代累积,就圈着近四万顷土地。 以权谋私,不仅是官僚,还有皇帝本身。 官僚握权,面对的诱惑大。 皇帝可是握着最高权柄呀,面对的诱惑也是最大的! 历代以来,能镇住心贼的皇帝,少之又少。 要正人,先正己。 皇帝自己都是歪的,那还怎么正人? 上梁不正下梁歪。 除了勋贵豪强、皇族豪强。 还有官僚豪强,科举入仕,手握权柄,然后以权谋私,圈并土地。 这三种豪强,实为一家。 三家一体,形成一个“贵族官僚豪强集团”! 民间也有成长起来的豪强。但王朝官本位,以权力为中心,他们往往规模小,并依附于权力,腐化权力以为保护。 而与这个豪强集团相对立的,就是一般地主、小农、佃户等。 周成的问题,直指王朝的敏感处! “怪不得之前不说,要放到这个时候来说呢!”刘玄心道,“是要借众目睽睽下的势么?” 周成说完,低眉顺目,不敢瞧皇帝,心房乱跳! …… —————— 第15章:买将帅人才 // 刘玄右手扶在御案上,脸色微有不满。 “朕说的还不够清楚吗?当前大局,以安民为主,稳定压倒一切!无论贵贱,有不遵朝旨者,一律问罪!纵然是八议之列,上至亲王,朕也绝不轻饶!” 顿了顿,“越是八议之列,越该公忠体国!……退朝!” 说完,转身就走! “退朝~!”侍奉早朝的司礼监太监,扯着嗓子,高声道! 众臣跪伏送驾。 心里在想:“皇帝虽然年轻,但却是圣明的,不是昏聩之主!” 清流们欣喜,希望皇帝亲政,能打开新的局面! 曹琳扶着老爹曹凯起来。 曹凯起身的有些吃力,“唉,人老啦!” 高洁在旁,微笑着,敬重的说道:“曹阁老说的哪里话?您老是老当益壮呀!去年不才娶了第二十七房姨太太么?内阁的事,还要您老多费心呢!” 曹凯呵呵笑了两声,语气慈祥,“老了就是老了,不服不行。坐着上朝这一会儿,站起来腿脚都感到吃力。我打算等渡过了这次大灾,就向陛下递交辞呈,这回无论如何都要致休养老了。内阁的事情,还要你们这些年轻一辈多多的操心呐!”说着,目光又往站在高洁身后的周成的身上扫了一下。 // 大炎有八议制度。 所谓八议,即:议亲、议故、议贤、议能、议功、议贵、议勤、议宾。 议亲,即皇亲国戚; 议故,即皇帝的故旧; 议贤,即德行修养高的人; 议能,即才能卓越的人; 议功,即功勋卓著的人; 议贵,即三品以上的官员和有一品爵位的人; 议勤,即勤谨辛劳的人; 议宾,即前朝国君的后裔被尊为国宾的。 这八种人,拥有司法特权,公然写在《大炎律》里,可以堂而皇之、有法可依地享有“议、请、减、当、免”的特权。 他们就是犯了死罪,司法机关——刑部、大理寺、督察院,都无权审判。需得奏请皇帝,由皇帝裁决,一般都会得到减、免。 所谓“刑不上士大夫”,指的就是这个。 // 太后孙曜,看着眼前的十三品早膳,沉默不语! 心里藏着恼怒! 良久。 “是皇帝命令的吗?”她问传膳来的太监。 “回禀太后娘娘,陛下并没有吩咐奴婢们。” 太监貌似趋奉。语气神态,却分明的不恭敬,像是在看笑话! 宫廷骤变,一夜之间,换了主人! 奴婢们要向新的主人献媚! 而对失败者的侮辱,就是对新主人的讨好! 陛下以前被夺权、囚禁,心里怎么会不藏着怨气呢? 陛下爱名。要顾及圣名,不能对太后怎么样。 但是,做奴婢的,岂能不领会陛下的意思,为陛下出气呢? 一朝天子一朝臣,内廷也是如此! 昨天还权势熏天,眨眼之间,天翻地覆了。 孙曜心中怒火燃烧! 胸口被气的起伏! 但是,她忍着! 没有在下贱的奴婢面前发作出来。 但是,她也不吃。 “哼!”了一声,起身回后殿寝室了。 曹三静静的看着,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敢囚禁我家主子? ——呸! ——贱人! “太后现在不想吃,早膳留下,”对传膳太监挥挥手,“你们退下吧。” 太监们恭顺退出。 曹三扫了眼桌上膳食,暗道:“哼!看你能忍多久!” 刘玄上朝的时候,孙雯用过早膳,去探望姑母(太后孙曜)。 却被曹三,在宫门口给阻挡住了:“太后身体抱恙,陛下吩咐,不便多有叨扰,皇后请回!” 孙雯知道他是皇帝心腹,虽然昨晚已经……,但也不敢冒犯,争取了两句:“我就见见太后,说两句话就走。” 仍旧是被拒,就不再坚持,望着宫门,长叹一声。 // 朝廷迅速的转动起来,朝旨明发帝国各路、郡、县! 天子脚下,直隶郡县,最先得到消息。 一时间,上至皇亲勋贵,下至小民百姓,都听说了,皆十分震惊。 不过,态度却不一样了。 小民百姓多欣喜。 皇亲勋贵就多暗里不满了。 不过,也只是不满而已。 他们早就沦为被圈养的肥猪了,还能干什么呢? 刘玄坐在天宁宫东厅。 心神暗暗与系统沟通。 “系统,给我推荐个顶级帅才来!” 要坐稳皇位,必需握有强大的军队! 而现在的大炎军队…… 一言难尽! 号称百万,其实三十万。 账面军户三十万,其实在屯田制下,靠八成都是犹如农民,种田搞生产的。产出征取部分,给另外两成的资用! 常备人马只有6万余。 又强干弱枝。 大炎区划设置,有路、郡、县三级。 * 一共144个县。 三县一郡,共48郡。 三郡一路,共13路,为小路。 另有一京畿大路。一路抵三小路。 * 大炎国土,大约为前晋的岭南两路。 前-晋王朝,一统天下之时,共有十五路地盘! 太祖夺取了这两路之后,就顺了当时的大流,登基称帝了。 他有统一天下十五路的心思,所以在设置上,小小的两路地盘,也给划拉出了十几路,目的是以此培养人才。 奈何,岭南这两路,偏安一隅,有山海为险,保护了自己,也局限了自己。 山势险要,易守难攻,对敌我都一样。 太祖曾出兵攻打吴国,结果被阻。实在啃不下,就和谈退兵了。 此后大炎大体上一直没有对外用兵,太平六十多年。 所谓生于忧患,死于安乐。 大炎兵事也就松懈了,缺乏训练、实战。 6万人马,倒有半数在京畿重地这一大路。 剩下的一半,布防在其他的十三个小路。 京畿路的3万余人马,也被打散成三十个千户。 千户以下有百户、总旗、什长、伍长。 千户为正五品。 千户以上,名义上有统领,实际上没了——武勋子弟在五军都督府里挂名,而无权管事。 兵部也无统领之权。 设置上,若有事,则临时点将帅,来统领这些千户兵马。 将帅怎么来,也是一团浆糊。 并没有专门的培养机制。 大炎整个军制,在刘玄看来,就是一塌糊涂! 他需要整顿! 而整顿,又需要负责人! 界面刷新,系统推荐出了一溜的人才来! 刘玄凝神看去,不由惊讶! 排列第一的,竟然是他! —————— 第16章: 摆驾宿卫营 // 看着系统推荐的绝顶级将帅人才,刘玄惊愣数妙! 排列第一的,出乎他的意料! 竟然是——岳飞! 吴起、孙武、韩信、卫青、霍去病、李靖等人,都排在了他的后面。 “怎么会是他?!” 回过神来,吃惊的刘玄,点开了人物介绍,要一看究竟。 “岳飞。天生神力,武功绝顶。……” 刚看这一句,刘玄就知道——值了! 因为,武功绝顶的高手,一名就要银20万两(金2万两)了。 换个思路,这等于是买一名绝顶高手,附带将帅技能啊! 扫了眼排在岳飞后的将帅,果然,他们的个人勇力,都不如岳飞。 再说,岳飞身在宋朝,能够汲取千代将帅经验,可谓站在巨人肩膀上吗,为将帅的能力,也是顶级的! “政工能力很强!” 居然在“贼过如梳,兵过如篦”的年代,练出一支“饿死不拆屋,冻死不打掳”的军队来,这是极为罕见的! “练兵能力极强!” 岳家十二军,人马十万余。其中背嵬军是精锐中的精锐,骑兵八千,步兵三万! “野战能力极强!” 背嵬军屡立战功! 郾城一战,正面硬刚金军精锐,大败精锐骑兵拐子马一万五、步兵十万。 杀死敌兵盈野! 打破金人军胆! 朱仙镇一战,金兵十万,望五百背嵬而避之! 打出“撼山易,撼岳家军难”的威名。 “战略能力很强!” 缔造出“联结河朔”的战略! 可惜,功亏一篑,被十二道金牌召回,死于莫须有。 另外,在书画、诗词方面,也有建树。 岳飞是个文武全才。 人物介绍末尾,“……本人物出自射雕位面。” 刘玄看完一呆。 射雕之中,的确提及岳飞。 不过,他是个未出场的人物。 “人才难得,也是系统推荐,就选了他吧!” 心里想着,打定主意,念头一动,支付了金2万两。 * 系统存储金额。 金:21,0000两。 银:409,8599.9两。 * 御案之前,凭空冒出一个汉子来。 只见他看起来四五十岁的样子;身材甚是魁梧,穿灰布窄袖袍子,相貌堂堂,浓眉大眼;眉宇之间,颇有沧桑之色;顾盼之际,威风凛凛,极有威势! “属下岳飞,叩见陛下。” 系统出品,绝对忠诚,岳飞纳头就拜。 “起身。” “谢陛下。” 刘玄往外叫道:“来人。” 厅外。 有听使的御前太监宫女,各五人。 她们在外,听到里面有第二人的说话声音,很是震惊,不由得互相眼神交流。 听到传唤,一名太监怀着好奇,深吸一口气,微低着头,恭顺的走进厅去。 果然看见厅中多了一人! 心中震撼:“啊!真多出一个人来了!……这厅里,明明只有皇帝陛下一人的啊!怎么多出一个人来了?这人是哪里来的?” 刘玄:“去把曹家兄弟,都给朕叫来!” 太监领命而去。 除曹四,御前守卫;曹少钦等人各有职司。 // 传唤的空挡。 刘玄问岳飞话。 才知他机缘深厚,竟然与黄裳相识,还是忘年交! 从黄裳处,他学得了[易筋锻骨神功]! 刘玄暗道:“原来如此!”又想:“他与黄裳结交时,黄裳应该还没汇编一身武学,写出[九阴真经]。这所谓的[易筋锻骨神功],当就是[九阴真经中]的[易筋锻骨篇]吧?……这个绝顶高手,买的值啊!附带将帅才能,还附带绝世神功! 刘玄心神收敛,犹如闭目养神,在系统上搜[九阴真经],发现绝世神功,售价才银10万两(金1万两)。 又搜别的。 降龙十八掌,绝世级,8万两。连10万两都没有! 六脉神剑,绝世级,8万两。 …… 微微一愣。 这么便宜? 询问系统助手。 系统助手:“神功修炼成,要看资质。根骨天赋不行,得到了也修炼不成,或成就有限。” 听到这样的解释,刘玄恍然大悟。 “买秘笈,未必能修成高手!” “买高手,一定能得到一名高手!” “咦!” “不对!” “资质不行,是有办法改变的呀,比如——嗑药!” “我吃过的易筋洗髓丹,就能提升资质,才400两!” “400两+10万两,就能塑造绝顶高手,岂不大赚了?” 系统助手:“修炼需要消耗时间精力;还有走火入魔的危险;修炼者也未必忠诚!” “……” 刘玄沉默,很有道理啊! “不过!” “走火入魔,不也有‘道具’可避免?” “比如,寒玉床!” 心念一动,系统上搜。 寒玉床,一品,银6万两,克制心魔,避免走火入魔之险。一流高手(包括)以下有效。 寒玉床,绝品,银60万两! “嘶!”刘玄倒吸一口冷气! 不当家不知柴米贵!当家了才知60万两贵的要死! 摇摇头! 刘玄又想:“不忠诚,难道没有傀儡丹、傀儡符之类的东西?” 系统商城中搜。 有是有,奈何得不偿失! 控制一名绝顶高手,心神无损,绝品傀儡丹一枚,要60万两! 有这钱,还不如直接买3名绝顶高手呢! “这玩意儿,比鸡肋还鸡肋啊!” “至于消耗时间精力,难道没有速成神功?”念头动处,系统助理推荐。 …… 刘玄闭目养神。 岳飞站在那里,恭恭敬敬,动也不动,不敢惊扰。 // 不一会儿,曹少钦等人来了。 礼罢。 刘玄指了指岳飞,“这位是岳飞,朕未来的兵马元帅,也是个练家子,武功绝顶,可比你们要强!” 曹少钦等人瞧向岳飞,神情颇为怀疑。 不是怀疑皇帝。 而是怀疑眼前的这人——是不是忽悠了皇帝? 刘玄笑了:“俗话说,是骡子是马拉出来遛遛。你们五个不信是吗?哈哈,打一场不就知道了吗?” 六人都跃跃欲试! 随即,摆驾宿卫营! 典甲领营中军士拜见。 刘玄:“平身。”笑吟吟的对众将士,“你们好运气啊,能看到一场武林中都难得一见的顶级高手之间的对决!” 校场! 刘玄端坐在北面的高台上! 兵士在四周列队站定! 场中,岳飞昂然而立,右手提着一柄铁锏。 …… —————— 第17章:工具人孙雯 …… 刘玄:“开始吧。” “咚咚咚!”战鼓为讯! 场中六人收到指令,顿时就互相争斗了起来。 曹氏五兄弟拔剑出鞘,剑光烁烁,把岳飞围困了起来! 岳飞不动如山,右手飞舞铁锏,周身一团黑影,防的密不透风! “锵锵锵!~” 剑锏相激,发出刺耳的声音! 劲风激荡,尘土飞扬,六人的身影被隐没在其中,若隐若现! 曹氏五人腾来挪去,四面八方攻击岳飞!较劲了脑汁,也不能破他的防卫! 众人看的心驰神荡,都看得出来,岳飞武功要在曹氏之上! 蓦地! 只见岳飞右手往肩头一缩,爆喝一声,霍然拍出,五道掌影,排开尘土,向曹氏五人凌空击去! 五人大惊! 挥剑格挡,脚掌滑过地面,被震退了三丈! 岳飞反手持锏,抱拳一周,向五人道:“承让了。” 五人震惊之色犹在脸上,拱手回礼,心服口服! 凌空掌力,犹如神迹! 场上士兵,少见多怪,情不自禁,惊呼起来:“岳飞!岳飞!岳飞!” 六人在欢呼声中,来到令台前! 众人安静了下来,目光都聚集到了刘玄身上。 刘玄站起身来,朗声道:“封岳飞……” 岳飞闻言跪倒听封! “……为禁宫第一高手!护国武侯!岁禄万石!” “岳武侯!” “岳武侯!” 众人欢喜大叫! 岳飞却道:“臣谢陛下封赏!然而,臣无功于国家,武侯爵、禄万石,愧不敢当!” 他婉拒了! 刘玄大笑,对众军士,“之前有个林魁,武艺与我岳武侯比起来,差的不是一点两点,却恬不知耻、心怀鬼胎,食万石之禄,谋害朕与太后!今我岳武侯,武艺、德行,哪个不胜他万倍?!” 众军士听的暗暗点头。 刘玄的目光落到岳飞身上,笑道:“朕一言九鼎,岂可随意收回?你便受了吧!可别让朕在众军士面前难堪啊!” 岳飞惶恐,这才受了封。 刘玄对众人道:“岳武侯不但武艺卓绝,兵法韬略也是数一数二的。朕现命岳武侯为宿卫营总教头,教授尔等武艺兵法,尔等都要好好受教!” 众人听的喜不自禁。 刘玄把宿卫营交给了岳飞,叮嘱了两句,便回天宁宫。 不一会儿,曹少钦捧来奏章拟票,刘玄批阅着,忽然说道:“记得给岳飞在京里找个落脚的地方。” 侍奉在旁的曹少钦恭谨的回答,“陛下安心,奴婢早就安排好啦。查抄孙忠他们,得了几处府邸,有一处离宫里很近,奴婢已命人把那里收拾了,安排给岳武侯。” 刘玄点点头,脸上露出满意,“这就好。” // 中午。 刘玄到永宁宫用午膳。 膳房只安排了三菜一汤,正是照了他的吩咐。 按制,皇后孙雯立在一旁,伺候着,并不入座同桌。 刘玄瞧了她一眼,心里暗爽:“唉!前世的时候,女拳都上天了,广大同胞谁有这样的待遇啊?” “你也坐吧,”刘玄,“一起吃,不要拘束。” 孙雯:“这……,不和规矩。” 刘玄眉头微蹙,“朕的话,就是规矩。” “……”孙雯无话可说,默默的坐了下来。 叫她不要拘束,却也很是拘束。只夹面前的菜,并且只一点点,放入嘴中细嚼慢咽,不敢出一点声音。 刘玄则随意的很,好笑的看向她,“放松些,我又不会吃了你,紧张个什么?” 孙雯:“我、我没紧张。”如意在她左侧后方立着,低着头,不知想到什么,脸上憋着笑。 刘玄忽然瞧向她,“你家小姐在家也这样吗?” 如意一惊,“啊?” 刘玄呵的轻笑一声,夹了筷面前的蟹香鸡丝递了过去,“这道菜不错,你尝尝。” 孙雯受宠若惊,双手捧起碟子去接过,嘴里应道:“是。” 刘玄摇摇头,有些无趣,心说:“美则美矣,没有个性了!唉,好好的一个女子,被礼法残害成这样!……礼法,吃人呐!” 转而又想,“这礼法是为我皇权服务的!要没了这套礼法,我皇权又该怎么巩固?” 脑子里胡思乱想,随便巴拉了几口,忽然说道:“上午你去福寿宫了?” 孙雯受惊,手中筷掉下,以为触怒了他,连忙站了起来,低着头,如做错了事的小孩,轻轻的“嗯”了一声,“她是我的姑母,我、我就是想去看看她,请个安,说几句话。” 如意及驾前伺候的太监宫女齐齐跪倒。 刘玄:“我记得你在孙家,并不是嫡系一脉的,是庶出的庶出,对吧?自古嫡庶有别……,呵,要不是这样,孙家岂会让你来做皇后?” 皇后母仪天下是尊贵至极的! 照理说,孙家当以嫡女! 但是,被架空的、无权的皇帝的皇后,岂能与大权在握的皇帝相提并论? 自古太后与皇帝权力争斗,太后大权在握,垂帘听政,弱势的皇帝都不会有好下场! 譬如汉时惠帝刘盈,终身活在吕太后的阴影下,郁郁而终。 皇帝都如此,更何谈皇后? 前途命运如此,孙家又岂会嫁嫡女来跳火坑! 也正因如此,孙雯才有机会,或者说不幸的,被选做了工具人,送进了皇宫,做了所谓的皇后。 要不是刘玄穿越而来,身负金手指,逆袭了过来,她就该守活寡,在这深宫凄凉一生了。 孙雯当然明白这些。 但是有什么办法呢? 她的命运,并不由她做主。 她沉默了。 刘玄:“你现在是货真价实的皇后,你不应该感恩孙家、感恩太后,你应该感恩朕!是朕,逆转乾坤,做稳了皇位,你才能如此!否则的话,你在这深宫里,算是个什么?” 孙雯被他说的哑口无言。 “孙家从没把你当自己人看,”刘玄杀人诛心,“你在他们眼中,只是一枚棋子,一件工具!” 他娓娓道来,话语中带着蛊惑,“而你与朕,是夫妻,是枕边人,夫妻是一体的,你我才是自己人。太后……虽有大逆不道之举,但毕竟是由于她,我才能登上皇位,看在这个情面上,我不会对她怎么样的。你们孙家,只要公忠体国,世代富贵也是少不了的。我不想再看到她,我希望你和我是一条心的,也不要去看她了。明白了吗?” …… —————— 第18章:成王府阴云 …… 慑于皇帝的淫威。 孙雯诺诺应道:“臣妾知道了。” “知道了就好。”刘玄,“坐下吧。” 孙雯战战兢兢的坐下,小心翼翼的继续陪吃,犹如被大猫盯上,躲在墙角瑟瑟发抖的小老鼠。 福寿宫里。 又有另外一种景象。 太后孙曜看着太监将没动过的早膳撤去,又送上来午膳——只有三菜一汤。 本就压抑着的闷气,再也忍不住啦! “就这几样?”她冲着传膳太监怒吼,“狗奴才!”挥手就是一巴掌,把那太监打的倒地,拍桌子叫道:“本宫现在可还是太后!我要见皇帝!” 那被打的太监,面露愠色,居然顶嘴:“陛下心忧民生,午膳也是三菜一汤。” 孙曜听了更怒! ——你这狗奴才是什么意思? ——骂我不顾百姓生死吗?! “反了!反了!”孙曜恼羞成怒,顺手抄起一盏瓷盘,往那太监砸去! …… 刘玄吃饱。 孙雯立即放下碗筷,不敢继续吃。 刘玄:“你进宫也有一年多了,没再见过父母吧?明天下午,我要出宫逛逛,你可以回家去看看,心里有个数,准备准备吧。” 孙雯又惊又喜! 父亲不怎么想见,母亲是很想见呐! “真、真的吗?”她难以置信。 一入侯门深似海,更何论禁宫? 按制,不要说回家看望双亲,就是母亲入宫见女儿,也得皇帝特旨恩准。 刘玄也笑了,“把‘的吗’两个字去掉。” 孙雯一愣。 刘玄已经起身,摆手往外走了,“朕走了,你继续吃吧!” 孙雯起身而出,殿门前跪送。 …… 大炎爵位,有皇室宗亲、勋贵外戚两种。 宗室为亲王、郡王、镇国将军、辅国将军等。 勋戚为王、公、侯、伯、子、男等。 勋戚设置上有王爵,但是除了开国之初,有过四个异姓王,之后就再也没有了。 那四个异姓王家族,后来也被太祖灭掉了。 之后的几十年,勋戚最高的爵位,都是公爵。 太祖更留下了【无军功不封爵】的祖制。 不过,后代皇帝,都又突破。皇后的父亲,一般都会封个伯爵。 然而,太后孙曜把持朝政时期,却打破这个祖制。 所谓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她先是追封自家已经背世的老爷子为王。 然后以爵位世袭的理由,让自己老爹做了王!——成了当世唯一的一位异姓王! 她的嫡系的兄长和弟弟,则做了公;庶系的则为侯。 她老爹的嫡系兄弟,也封做了公;其子嗣,嫡系为侯,庶系为伯。 便是老爹那两个庶出的兄弟,也做了侯;其子嗣,嫡系为伯,庶系为子。 孙氏一族,公侯满门,成为大炎最显赫的家族之一! 孙曜大封孙氏,由于违背祖制,向来为清流所不满。 …… 此时,孙氏嫡系,成王府中,弥漫着惊惶的气氛。 宫廷骤变! 本来大权在握的太后孙曜——孙家的骄傲,一夜之间,权势倾塌,反被软禁! 而皇帝夺回了权柄! 据他们打听到的消息,成王孙泽的长孙孙含玉也被关入了内宫狱中! 一大家子坐在王府殿中,各个神色忧虑。 长子孙泰,向主坐上的孙泽:“爹啊,你快拿个主意啊,我们这一大家子,该怎么办呐?!” 孙泽本来是京城里卖肠粉的一个商户。 生了个女儿——孙曜,姿色清丽,本来养在深闺。 一日有事,去店里找父兄,现身店里,人见了惊呼,以为绝色,渐渐名声开来,慕名而至的数不胜数! 孙泽很有经营头脑,就让她到店上帮忙,也不需做什么,只要坐在柜台后,露个脸就行。 店里生意从此大好! 孙曜之名,也大传了出去! 和光帝刘清修长生之余,不免闲的发闷,就问身边的心腹太监京中的趣闻。 太监知道皇帝这个习惯,自然时时的盯着京中,听闻过孙曜之名,便说给皇帝听了。 刘清听了,来了兴致,就微服出宫,去吃肠粉。 见了孙曜,果然惊为天人! 当时也不表露身份。 回到宫里,就叫心腹太监,去把孙曜接进来,当晚就宠幸了。 皇帝极宠孙曜! 从此,孙家就攀附上了皇权,飞黄腾达,一帆风顺! 刘清驾崩之后,孙曜更以太后身份,垂帘听政,把持朝政! 孙家人更是安享富贵,醉生梦死。 如今,天翻地覆,遇到了危机,一家人竟然没有主意! 孙泽心慌慌,皱眉不语。 次子孙禅,很是不以为意:“我看我们不用担心,哼,要不是我孙家,他一个宫女所生的,有什么资格做皇帝?我孙家就是有再多的不是,他也没资格拿我家怎么样!否则的话,天下人的悠悠众口,一个薄情寡义的千古骂名是逃不了的!” 孙泰:“哼!被关的不是你儿子,你说这些风凉话!” 孙禅:“我说的有错么?他要是报复,早就报复,还等到现在?啊哈,现在都日头正午啦,爹,我看就让大家都散了吧,我从早上到现在还没吃东西呢。”说着,捂了捂肚子,肚饿,神色显露不满。 孙泰:“照你说,发生这么大的事,就当做什么也没发生?这不是自欺欺人么!他要不想对我孙家怎么样,干嘛抓含玉?爹啊,含玉可是您老的长孙啊!” 孙泽愁眉苦脸,望向两嫡亲的兄弟,那两人也是愁云满面,打不定主意。 在这家族会议上,庶出的孙雯的爹——孙嘉,连嫡系的晚辈都有所不如,坐在末次,也没人问他话,征询他的意见。 忽然,王府的管事,身后还带着一人,从殿外跑来! 孙嘉往他们瞧去,蓦地一惊!王府管事身后的,赫然是自家的仆人! “爷,宫里来人了,快回府接旨呐!” 孙嘉嗖的站起,问道:“太后的旨,还是皇帝的旨?” “自然是皇帝陛下的!” 孙家人都惊骇了! 以为皇帝出手,要报复孙家了,而孙嘉不过是开始! 那仆人见状,却面露谄笑,“爷,不用担心,我听那传旨的小公公说,陛下昨夜是宿在皇后娘娘宫里的,刚才午膳还是和皇后娘娘一起吃的呢!” 孙嘉震惊,上前一把抓住那仆人左臂,直直的看向他,“你没听错?” …… —————— 第19章:暗室里梳理 …… 刘玄在天宁宫后殿寝室小憩了一觉。 起来后,传旨召见高洁。 不一会儿,高洁觐见。 礼罢。 刘玄道:“粮食朕已经筹备好了,你是掌管户部的,运往各地,你要多上心。” 高洁惊愣!遵旨领命之后,询问道:“敢问陛下,粮食现在哪里?” 刘玄神秘莫测的微笑,“你从长安宫前经过没看见吗?” 高洁懵逼了! 刘玄呵呵轻笑两声,即刻摆驾长安宫,与他一道去了那里。 长安宫门下。 正是朝会之所! 刘玄指了指下方百官站列的地方,“那里不都是粮食?” 高洁呆呆的看着! ——那里,明明是空的! ——皇帝在耍我?! 不由得羞恼,怒形于色! 正要发作! 忽然! 空旷的广场上,一大堆麻袋装着、码的好好的“粮食”凭空的冒了出来! 高洁惊呆了,头晕目眩,一阵恍惚,脚步踉跄的跑过去,扯开一个麻袋,只见里面装的都是饱满的稻谷,浑身颤抖,瘫软跪倒了下去,“粮!真的都是粮!这、这怎么可能?” 刘玄神秘兮兮,半显半藏,“夏税109万石。这里一共有130万石。你要好自为之!” 高洁仍然震撼之中,没有回过神来。 当他回过神来时,刘玄已经离开了。 …… 漕运会有损耗。 损耗是正常现象。 开国之初,税粮运往京师。考核标准,两成损耗算优秀。这属于还算正常的损耗。 运输由都督府负责。 都督府里到处武勋。 后来,腐败丛生,损耗与日俱增,从三成到五成,从五成飙到八成! 太祖忍无可忍,发起“清理漕运案”,对武勋清洗了一波! 昔日盛极一时的四大异姓王家族,就在那场清洗中,烟消云散。 后来,漕运大改革。 输送京师的税粮要折银。 而商人窥伺到了机遇,收购粮食,把粮食运到京师销售。 海运由于损耗小(0.5%左右),得到了极大的发展;不过,风险相对内河运输要大! 但是,风险阻挡不住商人的脚步,冒险是他们的品质之一。 …… 高洁犹如脚踩云端,失魂落魄一般,回到了内阁文萃殿。 “粮!都是粮!长安宫前都是粮!130万石啊!凭空的就从地下冒出来了!……” 内阁都被惊动了! 都难以置信! 从地下冒出130万石粮? “高大人,你是不是得了失心疯?!”曹琳笑道。 文萃殿离长安宫不算远。 要是往那里运了130万石粮,动静不小,他们在文萃殿岂会不知? 高洁恼了:“不信你们自己去瞧!” 曹凯坐着乘舆,催促健仆快点,一行人跑到了长安宫前。果然看见了堆积如山的粮食! 所有人都惊呆了! …… 烈日烤炙着大地。 宫殿里却是阴凉的。 130万石粮食出现在了长安宫前。 消息不胫而走。 刘玄不理外面的将他越扯越神化的议论,坐在御案后。 130万石粮,花了他20.54万两金。 * 系统存储金额。 金:4600两。 银:389,8599.9两。 * “唉!~”看着几乎清空的黄金储备,不由的叹息一声。 “花钱如流水啊!”感叹一句,摇摇头,稳定了心神,这才静下心来,认真的思考未来的路! 首先。 未来半年内,最重要的事情,都是渡过粮食危机! 现在其实还才刚刚开始。 大危机还没爆发呢! “唔,最大的不安的因素——74万户佃户,通过转移矛盾、转嫁成本,由田主大户承担了。” “像历代王朝末期的天下大乱的亡国危机,应该不会发生。” “呵,与其保护田主利益,与饿肚子的佃户暴民对抗,被推翻,还不如去站佃户,割田主大户的肉呢!” 刘玄想到曹琳的这个计策,忍不住的露出了笑意,果然奸诈! 佃户稳,小农也稳。 “田主大户……” “哼!” “权力之下,民意沸腾之下,他们能怎么样?” “大多数不管服不服,只能忍着!” “不过,少数头铁的对抗,也不能说就不可能了。” “尤其是那些有强横依仗的!” 他的脑海里,想到了皇族宗亲、勋贵、大官僚。 “虽然狠话说出去了,可就怕那些人不当一回事啊!呵,敢抵抗,正好拿来杀鸡儆猴了!” 他想到这里,甚至有点憧憬,想看看哪只鸡最先跳出来。 忽然! 在宗亲、勋贵、大官僚之外,他又想到了一个特殊的存在。 “武林高手!” 大地主中,也有武林高手家族! 强横的武力,给了他们底气。 “自古朝廷与江湖武林井水不犯河水,他们又是否会遵朝廷旨意呢?” “呵!不遵又如何?我有一名绝顶高手,还有五名一流高手!谁敢忤逆,我就踏平了他!” 想到这里,眼底浮现出杀机! “占人口最大多数的农村稳了,可还有城市,上线一成人口!” “城中有钱人倒还好,总有积蓄。失去土地,到城里去求生活的无产工人该怎么办?” “在这场灾害下,有钱人也受到了不小的损失。整个社会的消费都会下降。消费反作用到经济中,工商业形势不好,生产过剩,就会解雇工人,工人失业没有收入……” 刘玄越想越心惊,越感脑壳疼。 “索性大炎还是封建帝制时期,总体还是农业国,工商业比重小,商品经济还不发达,从业人口也极其有限。” 刘玄有些庆幸,“一成的城市人口,百余万,看起来多,但是一百多个大小城市平均,其实也就数千人,不多。数千人又不会全失业了。” “人虽不多,却也是隐患。这些人该怎么办?内阁章程里也没提及,我当时也没想到!唉!~” “城市有小城市,还有大城市。小城市其实人口极为有限。大城市才是重点,譬如京城,三十多万的人;还有穟城,十五万多人。这两城就占了城市人口的近半……” 刘玄想着想着,头皮就有些发麻! “内阁章程没提城市人口失业问题,是没注意,疏忽了;还是没什么大问题,不值一提呢?” 他不明缘由,想召内阁来问,但顾及自己的脸皮,怕一问就露了自己的无知,实在有损圣明。 心说:“还是不问吧。等我明天出去逛逛看看,了解了情况再说。” 把灾情有关的都想过,长舒了口气,暗道:“这么头疼,根源就是缺钱粮。唉,这劫过后,一定要改革,要开源节流,谁挡干谁!玛德!” …… —————— 第20章:该吊路灯啊 【求收藏!求推荐票!】 …… 夜空中,月亮昏晕,星光稀疏,整个大地似乎都沉睡过去了。 曹四领着一名浑身都罩在黑色斗篷中的神秘人,进了内宫狱。 内宫狱里早已收到命令,做好了准备。 神秘人孤身一人走进了间屋子,反手关上了房门! 曹四尽职的守卫在门口。 这是一间专门收拾出来的屋子。 很大! 四周的墙壁上,挑着二十余盏白纱灯笼。 灯笼上写着红色的字:内宫狱。 顶上也吊着灯笼。 四面的光,把屋里照的通亮。 窗户却紧闭着,内里还订上的木板。 屋里面竖满了木架,木架上都捆绑着昏死过去的人。 孙忠等人,赫然在列! 神秘人幽灵似的站在门口,看向最近前的人——赵节。 屋里的光,照在他斗篷的帽檐上,阴影掩盖住了他的面容。 忽然,垂落在胸前的斗篷对襟里,探出了一只白皙的手。 那是一只左手。 手缓缓的抬起,掌心盖在了赵节的额头上。 诡异的一幕发生了! 本来还年轻的赵节,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飞快的衰老。 好似一秒衰老一年,一分多钟的功夫,他已垂垂老朽。 衰老还没停止! 生机从他体内不断的流失! 他变作了干柴似的样子! 白皙如玉的手,还没从他额上移开。 又过了十来秒。干柴由灰变黑。 忽然,啪的一声,如碳一样,崩裂了开来,掉了一地! 神秘人垂下了左手,低头往地上的碎块看了几秒。 然后,迈步走向了下一个人——张任。 一个多时辰后。 曹四领着神秘人,离开了内宫狱。 这天夜里,刘玄没有去永宁宫找孙雯。 而是忙到了很晚,躲在天宁宫中调养生息。。。 …… 翌日。 下午。 皇后孙雯乘黄舆,驾前宫女太监簇拥,曹五领了宿卫营百名军士护卫,从皇宫北宫门出,回家省亲。 孙嘉府上,孙家满门的王公侯伯都到了,聚在堂上,翘首以盼。 忽有仆人来报,皇后娘娘眼看即到! 一家子连忙出了正堂,去到门口。 皇后车马驾到! 成王孙泽以下等人,都齐齐的跪倒拜见! // 力夫把长安宫前堆积如山的粮食,源源不断的运出皇宫,往仓库、码头去。 人流如同一条长蛇,尽然有序,引得京中百姓道路两边观望。 刘玄穿了一领霜色交领右衽窄袖锦衣。曹少钦、岳飞陪着。从西苑出了皇宫。 // 大炎国得地利之形胜。北面西面有“厂”字形的险峻山脉为屏障,深山中有野仡,仡人好行巫蛊,故称巫岭山脉;东南两面又有茫茫大海为庇护。 大炎尽得山海地利,南北千里,东西两千里沃土! 山中险道关隘,一夫当关,万夫莫开,自古以来,都是兵家噩梦,能避则避。 北部山脉东侧,与大海之间,有一条宽数里、长二百余里的狭长通道,被称之为“岭东道”。 岭东道,南连大炎国,北通大吴国,向来为兵家必争之地! 秦汉晋三代统一王朝,国都都在巫岭山脉北方。为控制岭南两路,区域划分上,都把岭东道划入吴国(岭北东路)境内。 岭东道就像是北方插入炎国得一把刀子! 所以,开国之初,太祖才会乘兵锋正盛,极力北伐,为的就是拔掉这把刀子! 但是,吴国国力强大,有四路地盘,钱多人多,兵多将广,也不是软柿子。 太祖拔地百里之后,两国以桂河为界,陷入了对峙。 时值吴国北方的齐国又乘机发兵南下! 齐国乃北蛮入夏所立之国。 炎吴都为夏人,岂可同室操戈? 双方顺势和谈,自此承平几十年。 炎国夺得岭东道百里,借地理形势,屯田布兵,每隔十几二十来里,就建立一个兵站城池。 惠城关,是最后一道关隘。 炎国京城,偏于东部,距离惠城关,不到四百里。 // 岳飞连夜恶补这个世界的军事信息。 天时地利人和,是兵家干仗要考量的重点! 山川地理方面的材料,内务府都有存档,这些也不对他保密。 但是,纸上得来终觉浅。 这时的地图,画的实在抽象。 刘玄与他出了宫门,一边走了一边闲聊,岳飞低声说道:“陛下,臣不想待在宿卫营中,想出去走走看看,了解各地的真实情形。” 沉默的走了几步,刘玄点点头,笑道:“嗯,你说的很有道理,眼见为实嘛。……在外面就不要叫陛下了,叫公子吧!” 岳飞:“是,陛下。” 刘玄:“……” 曹少钦在另一旁举着伞,给刘玄遮挡着烈日的阳光,见状想笑。 岳飞话出口,觉察到不对劲,有些尴尬。 刘玄:“你在外走动,顺便也可做一做我的耳目,地方情况如何,你可密折奏我。” 岳飞:“知道了,公子。” 俯视京城,呈回字形结构,一环套一环。 最里面,是皇宫。皇宫分后宫、前廷。 皇宫东西北三面,圈山围湖,又有皇家园林。 南面是各部官署。 这是最核心的小圈子。 再外一重,是内城,勋贵大官豪富等显赫聚集,深宅大院到处!这里也是高消费之地。 内城再外,就是外城,庶民聚集之处。这里是最热闹的。 外城再外,就是城郊。 // 内城之中,鲜有行人,偶见贵人骑马坐轿过。 忽然看见一个店,挑着招子,卖各色细果,门面阔六间,没有墙,成列着各种商品,向着店外;上面拉着凉棚遮荫。 刘玄瞧见了,“走,到那里去看看。” 三人走了过去,到了店前,只见所卖商品,有时先水果、干果,还有各种米,白的、黑的、褐的、红的、黄的。 店里一个布衣伙计,撑着脑袋打瞌睡;还有一个纱衣中年人,躺在竹椅上休息,右手里摇着扇子。 伙计瞧见有人来,顿时睁开眼睛站了起来,脸上堆出职业的谄笑:“客官,要买些什么?” 中年人眼睛微微睁开一条缝,视线往外瞥了一眼,目光落在刘玄身上,顿了几秒,惊讶的跳了起来,走过去恭敬的问道:“贵人,鄙人是这店老板,不知来小店有何贵干?” 他从刘玄身上的衣服,瞧出他身份显贵至极!心想:“这样的贵人,岂会自己跑出来买东西?” 不禁狐疑。 刘玄微微笑,指了指店里的白色的米,“这米怎么卖的?” “回贵人,这是白玉米,米中上品,现价一升银一两。” 刘玄色变:“这么贵?!” “这白玉米本就难得,往年一升也要700文,今年遭了水灾……”老板一边解释,一边心想:“这定是个不知柴米油盐的贵家公子。” 那伙计眼力劲还差些,面上闪过不屑之色。 曹少钦见了,淡淡的说道:“公子,您在家里受用的米,比这还好呢,一升要20两银子……” 刘玄惊呆了! 店老板也惊呆了! 岳飞小巴微翘,很骄傲:我家主子就该受用最好的! 店伙呆愕:这逼装的太大了吧? 刘玄望向曹少钦:“真这么贵?” 曹少钦确定的点点头。 刘玄无语了。 沉默了数秒。 憋出了一个字:“——草!” 刘玄穿越而来,对此没有刻意问过,所以不知道。 旧主刘炫的记忆中,对此也没概念。 “玛德!一天的米钱,就够小民一家活一年了,太奢侈!太腐败了!……”刘玄对皇权有了更新的认识! “这就是皇权么?” 他并没有从中感受到至极的尊贵。 他感受到了——恐惧! 别个商品的价格,他已经不想再问了。这些商品,毫无疑问,都是面向天龙人的。 水灾导致的物价上涨,对他们来说,有什么影响呢? 能花700¥买斤米的,不会在乎涨价到1000¥。 恐惧的同时,又不禁感到愤怒! ——这样的统治者,该吊路灯啊! 这愤怒的情绪,来自于他前世平民立场上的视角。 从平民到皇帝,立场与视角的转换,还没那么迅速的完成。 刘玄“——草!”字吐出口。 曹少钦、岳飞都惊恐的跪伏了下去! 店老板和店伙看的目瞪口呆、一脸懵逼。 ——这特么都是怎么回事? 刘玄转身往外城的方向走去! 曹少钦与岳飞爬了起来,紧跟上去。 店老板看向他们三人的背影,紧皱着眉头,满脸的不解。 刘玄面色沉重,对曹少钦说:“宫里的用度太奢靡了,要改革。回去后你了解下情况,宫里近些年的用度开支都是怎么样的,做个账目,尽快告知我。” 曹少钦道:“是。” 刘玄道:“宫里不过万人,一年上百万两的收入,怎么会没有积蓄呢?年用人均百两?怎么可能!唉,一年积蓄个一二十万两,六七十年下来,少说也能有600万两啊!” 曹少钦绝对忠心,见主子忧虑,深感自责。 刘玄心挂外城情况。 脚步加快,往前走着。 眼看到了内城显西门。 门内南侧设了一座两层高的税楼。 税楼前,两个税吏挡住了四个人、三匹马,其中一匹马是拉马车的,他们正在争吵! 人还没走到,就听到了他们在争执什么! 原来是为了进城税。 按制,进城要交税,一人10文;一匹马30文;带货的话抽三分税(3%)。 他们四人三马,并未拉货,税钱在130文。 课税之法,还刻在石碑上,人高的石碑就在税楼西边。 而那两个税吏,开口就要300文。 那四人中为主的“老爷”,是个较真的,就是不给! ——不给? ——不给就不让进! 税吏威胁着! ——不让进就不进! 牵马要走! 一个税吏牵住了一匹马的缰绳!却又不让走了! 另一个税吏叫道:“守城的兄弟,来呀,这里有个抗税的!” 城门外,有守城的巡城营军士,闻言跑来了两个,一个提着长矛,一个挎着雁翎刀。 挎刀的撸起衣袖,大声喝道:“谁敢抗税?天子脚下,还没王法了!” 刘玄等人路过观望,被他怒目一瞪:“看什么看,滚蛋!” …… 【求收藏!求推荐票!】 —————— 第21章:果然是都苦 【求收藏!求推荐票!】 …… 竟敢辱骂主子! 真是岂有此理! “好狗!”曹少钦暴怒,掠过去就是一巴掌扇在他脸上,把人扇倒了,头晕眼花! 拿个拿矛得大惊,举矛就往曹少钦炸去! 曹少钦冷眼一瞥,右手探出,一把抓住了矛头,手上发劲反递回去,杆尾撞在那兵胸口,将人振飞三米,摔倒在地,捂着胸口,痛苦得大叫:“来人!来人!快来人!有刁民造反啦!” 两税吏惊怕,不敢上前。 城门楼上的军士听到了动静,呼喝的下来了! 带队的是个什长,有九个人,五张弓,三杆矛,衣衫不整,吊儿郎当,酒气熏天! 原来他们呆在城门楼里,正喝酒吃肉呢! “哥哥,小心了,这小白脸会武功。”那个被打的持矛兵说道。 什长仗着人多,又有弓矛兵器,胆气壮,不怕,怒喝道:“给老子围起来!” 兵卒们就把刘玄三人给围住了。 矛头前指,张弓搭箭! 曹少钦跳到了刘玄身前挡护,岳飞闪到了他身后。 税楼里又跑出了两个税吏,手里捧着绳索。 税楼上出现一个人,身着从四品官衣,模样斯文,冷眼瞧向刘玄三人,喝斥:“都绑了!”又扫向先前与税吏争吵的那四人,“把他们也绑了!”目光在那三匹马上流连了数秒。 那四人一听要动真格的,要绑人了,大惊失色,为首的老爷怒不可遏,另外三个却软了,劝他舍钱免灾。 四个税吏分了绳索,过来绑人。 曹少钦冷哼一声,摸出随身腰牌来,丢向那个什长。 什长本能的伸手抄住,低头一看,只见上面写着:司礼监掌印,顿时惊骇欲绝,如身坠冰窟!手里捧着的这腰牌,如捧着块烧红的烙铁,烫手! 曹少钦冷冷的往向他! 只见他神色变幻,前一刻还吊炸天,后一刻就惊恐的浑身战栗,站立不稳,跪倒下去,膝行到了曹少钦面前,捧起腰牌过头顶,颤声道:“公公,小的、有眼无珠,饶命啊!” 曹少钦拿起腰牌,冷哼了两声, 众军士见状,惊骇莫名。 ——大哥怎么跪了? 不明觉厉! 懵逼之中,也跟着跪倒了下去! ——大哥都怂了,跟着怂,总没错。 税楼上的那个官人见状,脸色嗖变! 京中多权贵。 权贵中顶尖的,那就是宫里的皇帝了。 所谓宰相门房三品官。 宰相家都如此,皇帝家更别说了! 那一声“公公”,如雷贯耳啊! ——宫里的? ——看样子,身份还不低! 想到这里,不由的胆颤! 曹少钦斜眼往楼上瞥去! 那官人如被抓的母鸡,浑身僵硬,口不能言,瑟瑟发抖! 刘玄把这些收在眼底,心头叹息,说道:“走吧。”迈步往显西门外去。 曹少钦与岳飞连忙跟上。 穿过显西门,外有一条护城河环绕。 过桥,桥头前伫立,往南瞧去,只见街道两边,一溜的秦楼楚馆,挑着红色灯笼,这个叫百花馆,那个叫倚红楼。 那里就是京城中有名的销金窟,被称之为“胭脂街”;那一段护城河,也被称之为“胭脂河”。 刘玄往胭脂街瞧了一会儿,收回了目光,迈步继续往西去。 京城并不算大,总体上方方正正,南北、东西约是千五百余丈。 越往西去,房屋、人物便越显得败落。 很快,朝夕门就在眼前了。 门后也有一座税楼。税楼旁,正有一家粮店。 两税吏在楼前门后收税! 一个税吏,正在与一个短衣小伙争吵。 那小伙驱了一辆牛力板车,上面装着柴薪,倔着脑袋,涨红了脸,眼底却含着怯:“爷,以前进城都是15文的,怎么今天要35文?太多啦!交不起啊!” 税吏怪笑:“今天能和往常比?往常粮价还一升10文呢,把酒文时也有,现在都到25文了!嘿,别给爷叫穷,爷什么不知道?你这一车少说有十担,拉到城里卖了,能得350文!哼!爷收35文多吗?已经很仗义啦!” 小伙苦着脸:“可这一车要供家里老小六口人五天的粮,现在粮食涨价了,哪里还够?” 税吏一瞪眼:“你家有六口人,难道爷家里没有?你不够,难道爷够?” 另一个税吏左手叉腰,右手指向小伙:“你交不交?不交就退出去,不要挡着后面的!” 后面就有人催促,叫快点!有人叹息的说道:“万没想到今年会发这场大水!唉!老天不开眼啊,谁都不容易!” 小伙没奈何,右手伸入衣襟,从怀里摸出了钱袋,里面的铜钱都倒了出来,摊在掌心,却也只有20文,“就带了这么多。” 税吏一把都抄到了手中,垫了垫,铜钱相碰,哗啦啦响,“规矩就是规矩,没钱就卸柴抵吧!”与同伴就去卸柴。 小伙无可奈何的看着,面色灰败。 他身后的人,都轻声叹息。 刘玄等人正要进粮店,见着了这一幕,已知了粮价,倒也省了再去问了。 心里盘算:“一家6口,人均一人一天一升,就需6升,五天就要30升;350文课税后,还余315文;粮价25文一升,只够买12.6升。这该怎么活啊!唉,都得饿着肚子!……小吏月钱2两,够买80升粮。可一家六口一月就得180升!也是不够!……” 果然是都苦,都不容易。 他的心头越发的沉郁起来。 抬头望了望天,烈日当头,它老人家正无私的奉献着热情,烧烤着众生!把众生都煎熬出油来! 小伙有气无力的驱使着牛车,从他们的身旁路过。 …… 曹少钦前去交涉。 三人登到了四丈高的朝夕门城楼上。只见瓮城里等候进城的,排出长长的人流,直排到了外面。 绕到瓮城前,居高临下,往外看去,只见前面横着一条宽大的护城河,河道两边,还有一些人家,砖墙瓦顶。房前挑着凉棚,做着生意,卖些凉茶果饮之类。不远处就是个码头,河里有商船驶来,上面载着货物。有靠岸的,力夫们背负着货物,踩着踏板,往岸上来。岸上有运车等着,载满了,送进城去。 再往远处眺望,可见农田,零星错落着人家。 …… 【求收藏!求推荐票!】 —————— 第22章:收智商税的 【求收藏!求推荐票!求投资!求入书单!——啥都求!】 …… 刘玄站在城墙上,眺目凝视了许久,顺着城墙,往北走去! 曹少钦与岳飞陪着。 朝夕门上的守城什长远远的看向他们远去的背影,神色惊疑。 刚才,他看到司礼监掌印的腰牌,都惊呆了! 那就是传说中的内务府大总管曹公公吗? 曹公公大驾到此,却叫我不要声张,低调行事! 然而,通天如曹公公,却对那个年轻人,谦恭至极! 那么,问题来了:“那个年轻人,是谁?” 谁能有那么大的权势? 口干舌燥嗓子痒,咽了咽口水,细思极恐! “不会是那位吧?” “哥哥,刚才那三个人是什么来历?”一个伍长兄弟凑了过来低声的询问。 什长默了三秒,微微摇头:“不要问。” 伍长一惊,笑道:“是哪家的权贵公子啊,能叫哥哥这么忌惮!” 什长仍然是摇头。 他越不说,那个伍长越好奇,叫苦:“哥哎,你是知道弟弟的性子的,你不说,这是要让我夜里睡觉都不踏实啊!” 什长笑道:“不告诉你是为了你好,知道多了没好处的。你就这张嘴,要是知道了,岂不全天下的人都知道?”转身离开。伍长跟着,嬉笑道:“你不说那我就猜啦……” 往北走到尽头。 护城河的北侧,有条官道,官道北面,就见一片破席茅草做顶的房子,墙是用泥土、木板撑起来的,残破至极! 这是一片贫民窟。 让刘玄不由得想起前世从网上看到的三哥及南洋等国的贫民窟的景象。 眼前的这一幕,更加的凄凉。 因为,前世毕竟是相对发达的工业文明时代,纵然是贫民窟的百姓,也能吃到工业文明的残羹剩饭。发达世界丢弃的旧衣服,足够他们穿的像个人样。 而眼前的贫民窟,破房子紧挨着,人们衣衫破旧、乃至于破烂,老人有气无力的坐在门口,躲在阴凉里,看着几个不知哪家的天真的小孩,精瘦如猴,却不知疲倦,在舞着树枝干仗玩。他们之中,竟然有不着寸缕的。 刘玄心头越发沉重。 就是没有水灾。就是没有粮食减产。他们又何曾能吃饱啊! 刘玄:“太祖开国,分田安民。这些百姓,应该是失地农民,在乡下没了生存基础,才跑这里来讨生活的。……我们过去问问。” // 孙雯回到宫里,皇帝却还未归。 等了许久,天色都暗下来了,才得到消息:皇帝回来了。 她立即前去求见。 却被挡驾!太监李海回话:陛下正忙,请娘娘回永宁宫,陛下忙完了后去与娘娘共进晚膳。 孙雯心头微微一松,回自己宫里去了。 刘玄正在听曹五汇报孙雯回家后的种种。 听完后,冷笑一声! 没势的时候,把你当棋子利用;得势了,把你供着,当神灵,乞求着利用! 呵!~ 刘玄去永宁宫。 “陛下驾到!~” 孙雯听到了出殿来跪伏迎接。 刘玄道:“起身吧。”走进殿里去,“传膳。” 晚膳仍然是三菜一汤,看起简单,却非同小可! 看着碗里晶莹剔透的白米饭,“这玩意要一升二十两啊!”刘玄脑海里又想起贫民窟的景象,嘴里苦涩。 让孙雯也坐了,问道:“家里都还好吧?” 孙雯恭顺的坐了,见他面色沉重,不敢多说话,低着头,轻轻的嗯了一声。 刘玄道:“你刚才去找我,有什么事?” 孙雯沉默了三秒,起身跪倒,拜伏:“我堂兄孙含玉擅离职守被关在了内宫狱,求陛下法外开恩,把他放了吧。” 她把“擅离职守”四个字特意说了一遍,似乎语气还着重了下! 军官擅离职守按法是死罪。 但他孙家公侯满门,孙含玉本身也带爵位,属于八议特权之列。 不过,皇帝口含天宪,特权能不能起作用,归根到底要看皇帝的态度。 皇帝想杀就杀,想纵就纵。有的是办法。 刘玄:“孙家人叫你做的?” 孙雯:“不敢欺瞒陛下,伯父就他一个儿子,伯母求我就差下跪了。我被强人所难,只能勉为其难应允一试。陛下要是觉得为难,可以不在于臣妾的请求。” 刘玄俯下身子,对着伏地的她,“那你自己是怎么想的呢?是要朕放,还是不放?” 孙雯:“陛下要放就放,不放就不放,臣妾都没有异议。” 刘玄笑了,“你倒是会做人。放了,你有功;不放,是朕做恶人。” 孙雯大惊,“臣妾不敢。” 刘玄:“后宫不得干政!你还有什么不敢的?” 孙雯:“……这是、家事。” 刘玄:“俗话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你已经不是孙家的人了。” 言外之意,孙家的事,你不要管! 孙雯:“……” 气氛凝滞了许久。 刘玄:“起来,陪朕吃饭!” 孙雯就像个陪吃饭的工具人,乖巧的起来,坐到一边。 刘玄对着恐怕要上百两的几个菜,深吸一口气,做都做了,不要浪费,忍着肉痛吃了。 孙雯也跟着吃了。 刘玄吃的很慢,并不着急,“你在孙家的时候,都吃些什么?一月花销多少?” 孙雯道:“我和我娘住在一个院里,房里还有个如意,只我们三人。吃的都是家常饭菜。月利每月初如意去领,有五两银子,我和娘各二两,如意一两。” 刘玄道:“荤素都有么?” 孙雯道:“嗯。” 刘玄望向她,又看了如意一眼,不禁笑了:“你们主仆两个,倒是好养活。……在这京城里,包吃包住,有荤有素,每月还有一二两银子拿,这小日子,过得不错啊。” 孙雯一怔,不明白他提这个事情干什么。 刘玄右手里的象牙筷子,敲了敲面前的玉碗,“你知道这米多少钱一升么?” 孙雯茫然的摇摇头。 刘玄叹息一声,“我也是今天才知道的,这御米一升要20两。” “什么?!”孙雯被震的惊呼! 如意也目瞪口呆! 刘玄:“你也没想到吧?” 孙雯犹在震惊中,“这么贵?也没觉着特别好吃啊!” 那边御膳房侍奉的太监被吓得齐齐跪倒! 刘玄深表赞同。 他觉得这什么御米,就是个噱头,就像前世的“神药脑心通包治百病”、“意念拦截原子弹”、“上帝恩赐金坷垃”等等一样,都是收智商税的。 …… 【求收藏!求推荐票!求投资!求入书单!——啥都求!】 ———— 第23章:高洁的奏贴 …… “你们跪什么?不要怕,”刘玄望向跪倒的膳房太监,温和的说道:“朕又没有怪罪你们。奉上这么金贵的御米来让朕受用,也是你们的孝心。只是……,唉,现在民生艰难——你们入宫前,应该也是过苦日子,知道民生艰苦的——朕还这么奢靡,就实在不是明君所为了,朕心难安,一口口吃的如受刀绞。” “陛下……”膳房的传膳太监语气呜咽,磕头不止,额头撞在地砖上噗噗响,“陛下岂有不圣明的地方?这都是奴婢们的责任,是奴婢们思虑不周啊!奴婢们罪该万死!~” 他领的十个小太监,也跟着磕头。 人情多狡诈。 刘玄直直的望向他。盯了数秒。只见他们的额头都磕得泛起青红了。长叹一声,挥手道:“收拾了,退下吧。” 他们又磕了两个头,这才起来,过来收拾了晚膳。 刘玄看向传膳太监,“你叫什么?” “奴婢高明德。” “嗯。”刘玄不再说话。 收拾了碗碟,放入盒中,太监们躬身退了出去。 刘玄望着他们,有些失神。 不孝有三,无后为大。是被生活逼迫到了何种地步,才会忍受宫刑,到宫里来当差讨生活呢? 回了神,莫名得感慨了一声,“都不容易啊。……李海。” “奴婢在,陛下请吩咐!” “你叫人到药房里去取些活血化瘀的药,给他们送去。哦,还有被太后掌掴的那个谁,也给送一份去。” “陛下仁慈,奴婢明白了。” // 这晚,刘玄宿在了永宁宫。 一番交流之后。 孙雯浑身软麻,被搂着,贴靠在刘玄的胸口,听着他强而有力的心跳! 两人温存着。 刘玄:“今天回家去,看到孙泽那个老东西跪在你面前,待你毕恭毕敬,心里很爽吧?” 孙雯微愣:“陛下准我回家,是有意让我找体面的么?” 刘玄:“你是皇后,岂能让人当棋子摆布?哼!这是一方面。其二,我知道,你那个做爹的,是个薄情寡义的,不值一提;但你与你娘,却感情极深。你入宫已经一年多了,母女隔绝,不能见一面,实在有悖人情。” 孙雯微笑:“嫁出去的女儿,就是别家的人了,向来不能轻易回娘家的。” 刘玄:“那也不是朕错了,是这规矩错了。” 孙雯不由轻笑出声,娇滴滴的调笑道:“晚膳的时候,陛下来说嫁出去的女儿是泼出去的水呢,现在就食言啦?” 刘玄不以为意,笑道:“然则子女也是母亲身上掉下来的肉。” 孙雯娇嗔:“说什么都是你有理!” 刘玄手上如盘美玉,“从今以后,每月一日、十日、二十日,你母亲都可以入宫来,陪你说说话,你看如何?” 孙雯大为惊喜,爬起来,拜伏道:“臣妾叩谢陛下隆恩。” 刘玄:“我不要你叩谢,我要你……” // 第二日一早。 宫里就有太监去到孙嘉府上,把恩旨传了。 孙嘉府上跪迎圣旨。 圣旨却只提孙雯的亲生母亲——孙嘉的妾室:梁婉柔。 而对孙嘉、及其正室,只字不提! 孙嘉正室,出身勋贵,是当家主母。 妾室之存在,很是卑贱,也只比仆婢略高一点。 妾室子女叫正室为娘;叫自己的亲身母亲,却只能是姨娘。 孙雯被当棋子,送入皇宫,推为皇后。其亲母未得什么荣耀,正室倒受了诰命,被封为湛国夫人了。 一道圣旨下,梁婉柔身份未有提升,地位却大大的提升了! 入宫见做皇后女儿! 那就有机会见到皇帝啊! 能在天下权柄最高的人面前说上话,那影响力就是通天了!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有江湖的地方,就有争斗! 孙嘉府里,一时间波云诡谲、勾心斗角,更加激烈了。 府宅不宁呀! // 早朝并非天天举行。 太祖勤俭克己,几乎天天早朝。 也留下了这样的定制、祖制。 但是,到了修文帝,就开始偷懒了。 先是改为三日一朝。 后来又改为五日一朝。每月初一、初七、十三、十九、廿五。 五日一朝,长期维持,遂为常制。 承平帝时期也为五日一朝。 到了和光帝,初始也算勤勉,后来日渐倦怠,最后迷上修仙求长生了,长期不朝。 不开朝会,并不意味着不理朝政了,还有奏贴制度。 高洁也是个做事雷厉风行的人。 一早就从司礼监递了奏贴来。 奏请暂停半年市税。 大炎国不是工商大国,经济主体还是农业生产。 市税之利,微乎其微。 就最繁荣的京城来说,一年市税也就四万几千两而已。 全国范围,一年下来,也才20万两不到。 在总财政收入中,占比很小,10%都不到。 属于比较正常的状态。 要增加财政收入,也不是不行,提高税率、增设税关、增加专营费就行。 但是,这些成本必然会转嫁到终端零售价上,增加消费者生活成本。 属于间接盘剥民利。 大炎由于长期处于和平状态,没有强大的压力来倒逼朝廷以市税为工具,提高财政能力。 所以市税收入才这么低。 而巫岭以北的吴国、楚国,由于与北方入侵来的蛮人建立的齐、晋、秦接壤,常年处于战争、或准备战争的状态,有着亡国危机,内部市税工具利用的相当出色! 以盐为例。 大炎境内,盐价大体在一斤25文左右。 而吴楚境内,盐价一斤能上150文,六倍于大炎。一般也在百文。 吴楚两国,市税收入,能与正税(粮税)平分秋色! 而他们的正税,也数倍于炎国。在亡国危机的压力下,其税率也从1/30,不断的提升,直至1/10。 其财政能力,是相当恐怖的! 但,这其实还不是极限,昔日秦始皇横推六国,一统天下。大秦铁军的背后,是强大的财政支撑,其时税率高达2/3。 东汉末年,三国争霸。魏以及司马晋能三分天下、一统山河,背后是上1/2的税率。 一般状态,与(准)战争状态,政经体制是不一样的。 扫了眼高洁的奏章,刘玄微微一愣,瞬间想了很多。 “岭北诸国,大体上分为两个阵营:夏人、蛮人。无论他们谁最终一统岭北,对我炎国来说,都是不利的。” 晃了晃脑袋。刘玄执朱笔在奏章上批了个“允”字。 …… —————— 第24章:就是人手多 …… 20万两不到而已! 几百万都免了,也不差这一点。 合上奏帖。 脑海中想起那个在朝夕门后,进城被课柴薪税的小伙。 轻叹一声,又继续批阅下一道奏帖。 // 距离京城千里之外,位于炎国中部。 有一路,名为梧中路。 路下有一郡,名为罗定郡。 郡下有一县,叫做平凤县。 那县上有两万户人家,十多万丁口,是个大县。 县下有一庄,名为丁家庄。 庄上有个丁家堡。 堡主丁伯乾,有四个兄弟:丁仲坤、丁叔凯、丁季旋、丁显发。 这五人,是九莲山莲花禅寺的俗家弟子,练就了一身的好武艺,五兄弟联起手来,寻常一流高手也不是对手! 这五兄弟是当地最大田主,名下总有八万余亩良田,上三千户佃户人家! 堡里钱粮满仓,故而出手阔绰! 江湖朋友路经当地,只要被他们知道了,都会请到堡里,好生招待。临走还会一番好意,奉上钱银,权做路费盘缠。 便是沽名钓誉之辈,慕名拜访,诈取钱财,丁家兄弟也看破不说破,照样送钱。 故而在江湖武林中颇有仗义侠名,人称丁氏五雄。 名声传开了,自有混江湖的小虾米上门投效,因此养了百余打手。 此次水灾,粮食减产严重! 六月初。 丁家堡上的佃户,推举了几个年长的、给丁家种了一辈子田的,前去说话,跪求老爷太太公子小姐们,大发慈悲,减免些田租。 哪知,那丁家五兄弟,虽在莲花禅寺待过,却没丝毫佛家慈悲心肠,不肯减免田租,把他们驱逐走了! 佃户们碰了壁,不甘心,若是照常交租,那这剩下的半年吃什么?死路一条啊!于是乎,拖家带口,老弱妇孺齐上阵,跪到丁家堡门口去了,乌压压的一大片。 堡主丁伯乾铁石心肠,喝令堡里的打手,挥着鞭子、长棍,把他们打走! 有个老人,身子太脆,被打成了重伤,回去后,没几天,一命呜呼了。 这可把佃户们激怒啦! 就抬着老人尸体,冒雨跑县衙去告状! 一行人,一百余,大多是热血腾腾的小伙! ——听说县里新来的老爷是个爱民的好官! 这可把城墙上的吓了一大跳,鼓声隆隆,连忙拉起吊桥,关住了城门,急报县令去! 这县的县令,姓张名瑜,字清之。 是个眼里不容沙子、胆大包天的猛人! 本在京城当官,是监察院的一个正五品御史。 他是清流中人。 去年,清流在朝会上忽然发动群谏! 要求太后让权、皇帝亲政! 这货就顶在最前沿,凶猛至极! 直视太后孙曜,目光炯炯,如夜中明灯,大声喝问:“你要学汉时的吕后吗?”声如洪钟,回荡天地,正气凛然! 他是举人功名,从在某县县学做教谕开始,一步步晋升,直到进入京城当上正五品高官! 他为官清廉,整顿吏治,打击大户强民不法行为,刚正不阿! 在清流,乃至天下士人、百姓中,都颇有名望。 怼太后的后果,就是由正五品的高官,哗啦一下,被贬、被撸成七品县令了。 当时他在县衙,心头忧虑。 ——水灾带来的粮食危机,是个大雷啊! 听到报告,大吃一惊,连忙出了衙门,跑到城头,往人群望去,询问他们要干什么! 那边回话,如此如此。 知晓了缘由之后,张瑜松了口气!心底怒火,同时腾的烧起!当即就命下了吊桥,打开城门,战意熊熊:“这个案子,本官接下了!” 两眼放光,心想:“丁家不打死人,我还真就难做了,毕竟契约是白纸黑字的。丁家要是告上来,没办法,也只能学奸党搪塞了!”唔,你和我讲法律,我就和你讲人情。 他并非迂腐之人。也有圆滑之权变。 佃户们听父母官接下了案子,大喜! 一行人浩浩荡荡去了县衙。 张瑜命人去传丁家五兄弟。 又命人烧姜汤来给百姓驱寒。 张瑜坐在县衙上等待。 许久,衙役回来了。 却只孤身一人,不见丁家堡的人。 张瑜:“丁家的人呢?” 衙役怒形于色:“太爷吩咐小的去传唤,小的冒雨到了丁家堡上,却连丁伯乾的面也没见到,连他家的门也没进去,只有一个门房子传话,他说‘我家堡主说了,我丁家是江湖武林中人,向来与官府井水不犯河水,你回去告诉你们的那个县太爷,叫他别多管闲事,好自为之!’” 张瑜听了大怒,拍案而起:“什么江湖武林!不过是个连功名都没有的草民罢了!本官是朝廷命官!派人去传他,他竟敢不到!这是藐视本官!藐视朝廷!藐视圣上!这是大不敬!” 好家伙,随口就是一顶大帽子扣下了! 大不敬可是十恶不赦之罪啊! 八议之列的权贵摊上了也够呛! 衙役和佃户们看得目瞪口呆! 尤其是佃户们! 随即兴奋了起来! ——虽然没读过书,但是也知道[大不敬]这罪是罪大恶极了! 张瑜急不可耐,就要点人马,去丁家堡拿人! 县丞县尉等都大惊! 劝他不要轻举妄动! 丁家堡势大,人多势众,又有坚堡防护,向来为本地一霸!县里人马不足,怎么去拿人? 张瑜却不以为然! “谁说本县人马不足?”瞧向那些佃户,“你们可愿随从本县,做义民,去为朝廷、为圣上,抓拿大不敬之徒?” 佃户们哪有不愿意的?! 有官老爷背书,还怕什么! 都说愿意! 各个摩拳擦掌! “民心可用啊!”张瑜暗道! 他早看丁家堡不顺眼了! 此次不过趁机找借口,将之拿下而已! 传唤不来,就扣个大不敬帽子! 传唤来了,你指使恶徒打人、杀人,也是死罪! 哼! 不是死罪也得给凑成死罪! 你敢反抗,那就是造反!十恶不赦!还是死! “好!”张瑜朗声道:“你们相助本官拿下丁家恶贼,事后本官为你们向朝廷请功!” 县尉道:“丁家堡有一百多强人!就我们这一二百人手,恐怕仍旧不是对手。” 佃户中的一个小伙,忽然跳了出来,兴奋的挥舞手臂,说道:“大人!我们不是一二百人!你要多少人,我们都可以叫来!五百人!三千人!甚至上万人!” 县尉大惊:“怎么可能?” 佃户小伙:“我们给丁家堡种田的佃户,就有三千户啦!钱不多,粮不多,就是人手多!” …… —————— 第25章:没事找事斗 …… 张瑜干了票大的! 事后。 写了题本,把事情始末,具奏朝廷。 题本经由郡守、宣政司代交,八百里加急,发往京师。 说是“八百里加急”,其实没有八百里。驿站约二十里设一处,一般日行三百里,极快能上五百里。 六月十三。 朝会。 刘玄端然坐在长安宫门下。俯视众臣。 堆积的粮食,已经搬走了。 阶下众臣,跪迎皇帝。三跪九叩。朝礼毕。 “有事启奏,无事退朝!”侍奉早朝的司礼监太监,大声的唱词道。 忽然,内阁次辅高洁出班,“臣,有本上奏!” 侍奉太监下阶去,取了奏本上来,奉到皇帝面前。 刘玄展开奏本,阅览。 //// 奏本里并没有夹内阁的票拟。 按大炎制。 地方官员的题本,由通政司交到内阁。 再由内阁开出票拟。 内阁意见一致,就开一份票拟,谓之一签。不一致,就开出多份票拟,谓之二签、三签等。——这叫内阁签本。 在京衙门可直接递交到内阁,不经过通政司。 内阁提出了意见之后,再递交给皇帝,请由皇帝圣裁:皇帝持朱笔,对票拟进行批红。——这叫红票本。 圣裁完了之后,再发送司礼监。司礼监对红票本进行抄录,留存副本。 奏本、红票本,再由司礼监,送往内阁。 内阁根据皇帝的意志,首辅持朱笔,录于原本本面。——这叫内阁红本。 内阁红本再送司礼监。 司礼监根据抄录的副本,进行审核。 核定,则盖印。——这叫圣本。 圣本再送六科。 六科抄录副本三份。 一份发有关执行衙门;一份发内阁收藏;一份发史馆处收藏,用于记录历史。 原本由六科保存于储本库。 六科设六科给事中,品衔不高,不过正七品,权力却不小。 可参与朝会,有参议之权。 还有监督之权。六部是执行机关,在指定时限内奉旨处理政务,受六科核查后五日一注销。 在这整个的制度体系运作过程中,皇帝都牢牢的把握着最高的权力:决策权。 内阁、司礼监、六科,不过是秘书、助理之类的角色。 当然,如果皇帝自己要偷懒,不想批红,放弃权力,把权力丢给司礼监或内阁什么的,那就另当别论了。 // 看罢奏本。 刘玄从刘炫的记忆里,搜寻出昔日张瑜在这朝会上,当面直怼太后孙曜的情形。 那可真是个猛人! 到哪里都不太平! 顶会搞事! 他在平凤县,居然纠集衙役及五千余佃户壮汉,把盘踞当地数十载的豪强大户丁家堡给攻破了! 那丁家五兄弟,还有武林中人的身份。与莲花禅寺有关系。 己方死了35人,伤103人。死伤不小。 打死敌方12人,抓了丁家96人,仆405人,另有门客123人。还从丁家堡里抄出了粮6万石;银(钱)108万两;另有酒、锦、布等,预估值银5万两。 战果很大! 抓了丁家的人后,又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进行控告审讯,结果挖出了许多的黑材料来。 巧取豪夺,欺男霸女,打人杀人,应有尽有! ——这些都是豪强的传统手艺了! 简直是罪大恶极! 以他们的罪责,抄家灭族都可以了! 不过,县令并没有这么大的权力。 题本上奏,为义民请功。丁家如何发落,抄没如何处理,也请内阁、皇帝裁夺。 刘玄看完题本。心呼一句:“雾草,有钱了!”脸上不由露出微笑,“高卿,所奏的事,你和大家都说说吧。” 高洁道:“是。”娓娓道来,把事情说了,连一系列数字都说的一个不差! 这货从小神童,记忆力过目不忘,妖孽版的存在! 琴棋书画,诗词歌赋,天文地理,水利律法,无所不知,无所不通。士林之中,领袖级的大佬! 梧中路有曹党的人,曹氏父子早就收到了消息。 听闻此事,年已老迈的曹凯一动不动,仍旧闭着眼坐着。 曹琳嘴角微勾,露出一抹冷笑! ——都说老子奸诈,玛德,老子也不过是主张囫囵田主,拖个半年而已! ——这些清流,嘴上仁义礼智信,说的比谁都响,做起事情来,比老子还狠! ——真是群婊砸! 众臣听了,都大惊! 猛人就是猛人啊! 梁集微愣,他虽曹党,却事先没收到消息。忽然听到皇帝点自己的名,连忙出列。 “梁卿,你是掌刑罚的,你说说丁家该如何发落?” 梁集察言观色,见皇帝看完题本之后面露欢喜之色,想是心中认可的,便说道:“丁家对朝廷对陛下大不敬,官府去抓人,非但不束手就擒,居然还敢仗强抗拒,另凡有累累罪状,真是罄竹难书!如此恶逆之家,按律应满门抄斩,家产没官。” 刘玄点点头,又问:“大理寺的看法呢?” 大理寺卿李鲁,是清流中人。 张瑜是自己人,当然要挺。梁集可不是自己人,有事要怼,没事找事也要怼,出班道:“启禀陛下,臣以为梁大人所言,有失妥当之处。” 梁集道:“呵呵,不知李大人认为我说的哪里欠妥?还请指教。” 李鲁拱手向皇帝,冲向梁集说道:“我皇仁义圣明,这一点你没异议吧?” 梁集当然不会有异议,“这是当然的!我皇是古今少有的圣主明君。” 李鲁严肃道:“丁家之罪,虽罪大恶极,然而其中必有幼小孩童,大人之罪,他们何辜?梁大人要满门抄斩,是连他们也要杀吗?这实在是不仁啊,岂不有损我皇圣誉?” 梁集愕然。 李鲁怒斥道:“我皇圣誉受损,梁大人你负得起责任吗?” 梁集一个激灵,跪倒拜伏,“陛下,臣绝无此意啊陛下!” 刘玄看的暗暗摇头,梁集这货虽位列内阁,但看起来,战斗力不行啊! 曹琳见梁集如此不堪一击,暗骂:“这个废物!”走位出班,冲着李鲁,就怼了句:“李大人,你太妇人之人啦!”义正言辞,“我问你,丁家幼小孩童无辜,那被丁家打死的那些义民、那个七旬老翁,难道就不无辜吗?你为丁家人说仁义,不过成全了你的虚名而已!陛下要是听了你的,那才是昏聩了呢!哼!像丁家如此恶逆之徒,居然还能有后,岂不让人寒心?那些被打死的义民,可也是别人家的儿子!爱人者,仁恒爱之。杀人儿子的,就应该也把他儿子杀了,这才是正道。……”最后,弓腰向皇帝,“陛下明鉴。” …… —————— 第26章:你们要和气 // 刘玄静静的听着他们争论,眉头微微皱起。 要是听曹琳的主张,抄家灭族,断子绝孙,不分老幼,那就实在狠绝,不符合他的本心。 他的本心,受前世价值观的熏陶影响,更倾向于罪在当事人,不予株连。 这要比清流李鲁的主张,还要仁义。 不过…… 这种想法,显然与曹琳、李鲁的主张都对立。 曹琳与李鲁是有共识,那就是应该株连! 矛盾在于——株连的程度! 刘玄的视线收回,暗暗的思索,应该怎么断处。 目光落在了张瑜的题本上。 题本上,列数着丁家的罪恶。 “……丁显发奸杀佃户夏家十岁幼女……” ——如只此一案。 ——是只杀丁显发一人。 ——还是也要株连其女,把报应也落在她身上呢? 见皇帝沉默。 曹琳又道:“陛下!切不可妇人之仁呀!古有训诫:为国家者,见恶如农夫之务去草焉,芟夷蕴崇之,绝其本根,勿使能殖,则善者信矣。” 刘玄凛然! 忽想起前世看过的电视剧,心道:“一念之仁,要是放出了个吕四娘,岂不反受其害了?何况这个世界,是有武林高手的,他丁家还与武林有瓜葛!要是真放了人,其子嗣中有人练得神功,回来报复,我倒不怕,可他要是针对各级官府,时不时来个袭击暗杀什么的,那可怎么办?人心惶惶,不胜其烦!” 想到这些,目光冷峻起来。 “圣人云己所不欲勿施于人,这个丁家,作恶多端,擢发莫数,万死难赎其罪,如此罪恶之家,岂可待以仁义?若以仁义对待丁家,那又该以什么对待被丁家所害的家庭呢?” 刘玄缓缓的说着,曹琳挑衅的瞧向李鲁,脸上露出得意的笑! “陛下圣明啊!”曹琳一副由衷而发的样子,冲着皇帝拜伏下去,大声的拍起马屁来。 李鲁瞧了,脸上闪现厌恶之色:“这个奸佞小人!尽会阿谀奉承!” 刘玄看了眼还跪着的梁集,说道:“都起来吧。” 曹琳、梁集都谢恩起来了。 望向李鲁,“李卿说的,也是有道理的。曹琳,你说他是为了成全自己的名声,这不对,他那是为了成全朕的名声。” 曹琳正处得意之中,徒然被皇帝这记回马枪反刺了一下,悚然一惊,又跪了下去:“臣失言了,请陛下恕罪。” 刘玄:“你又不是对朕失言了,叫朕恕你什么?你要请人家李鲁恕罪才对。” 曹琳爬起身,冲着李鲁拱手致歉。 见皇帝为自己说话,李鲁心头暗爽,却不接受曹琳的道歉,闪身往后退了两步,下巴一翘,两眼上翻,一副傲气冲天,不与你这小人搭理的清高模样! 刘玄暗乐:“这货还挺有个性啊!” 说道:“李卿,你是君子,君子应该心胸坦荡,人家都当众向你道歉了,你要不接受,可就显得小肚鸡肠了。” 李鲁这才谨遵圣命,勉为其难的接受了曹琳的道歉。 刘玄:“好啊,都是为君分忧,纵有分歧,也得和和睦睦,一团和气这才好嘛。俗话说和气生财,朕看朝廷也得一团和气,能兴国利民。” 众臣都称颂道陛下圣明。 刘玄道:“李卿刚才的意见,朕为什么没有采取呢?因为虽然能成朕的仁义之名,但是,却会给丁家那样的罪恶之家,以侥幸心理,他们不知敬畏,就会肆无忌惮的残害良善百姓,这对百姓是不利的。对百姓不利的事,朕怎么能去做呢?所以,对丁家,必须要杀,斩草除根!只有杀的果决,杀的干净,才能震慑人心!人心有了敬畏,才会知道收敛,这才对百姓有利。对百姓有利,而对朕的声誉不利,不过是被说两句残暴罢了,何足道哉,朕不在乎。” 他扯出了一堆大道理来为自己背书。 做臣子的能说什么呢? 曹党主张被接受了,打了清流的脸,自然心里顺畅。 清流听了皇帝的一番叙述,居然也心潮澎湃起来,皇帝是英明的,新君新气象,国家的弊政,他知不知道呢?他愿不愿革除呢?他们看到了希望! 烈日升上来了。 刘玄被晒的不爽,眉头皱起,眯着眼望了望太阳,不满的说道:“这天太热了,你们站着也受罪,退朝吧。” // 回到天宁宫里,便感到了一阵阴凉,暑气照透不进。 刘玄看着张瑜的题本,直接提起朱笔,在上面做了批示。 “卿行事果决,为民除害,朕心甚慰。” “丁家众人,罪大恶极,莫问老幼、同异姓氏,应予全斩。非朕嗜杀,实不杀不足以震慑人心,镇压宵小,以护我民。朕得恶名,不足道哉。” “家产没官。金银钱财输国库;粮及其他,留于你处;凡有功之士,皆应褒奖,亡者赐其家良田三十亩;伤者赐十亩;其余人等,各赐田一亩。” “……” 也就是今天。 六月初九夜里,御前会议定的朝旨,才千里迢迢,送到梧中路巡抚衙门。 巡抚赵元吉看了朝旨,大吃一惊! 也不知京城里、宫里出什么事,太后居然让位,皇帝居然亲政了! 朝旨上说:是因为水灾、粮食减产的事,太后忧心忡忡,病倒了。于是,就养病去,顺势让皇帝亲政了。 这说法,骗鬼呢,完全的不能让他相信! 又看朝旨中的“大炎大家庭”的论述,给佃户背书的论述,“以强盗罪论”的论述,免除夏税、赋算等内容,更为震惊。 立时命人,去把藩台、臬台两位大人请来。 藩台即宣政司长官,管一路民政事务。 臬台即按察司长官,管一路刑名事务。 巡抚即抚台,位在他们之上,巡视一路军政民政,偏于军政。 与宣政司、按察司等列的,其实还有指挥司。指挥司最初是管一路军政的,由于其中多有武勋。 朝廷抑制武勋功臣,遂把指挥司职权,移到了巡抚衙门。 指挥司被架空了,成了一个圈养勋贵,空有其名而无其实的部门。 和京城里五军都督府被兵部架空,有名无实一样。 这四个衙门,都在一个城里。 很快,藩台胡永昌、臬台何宪之就都来了。 他们都是曹党中人。 胡永昌到的时候,何宪之已经先到,只见他们正在吃惊的议论什么,便笑道:“抚台、宪之,你们在说什么呐?” …… —————— 第27章:全都是昏君 【求收藏!求推荐票!求入书单!】 …… “永昌到啦?快坐!”赵元吉打招呼,何宪之把面前的一份公文递了过去,“你看看,这是朝廷刚发来的。” 胡永昌讶然,在旁坐下,接了公文,低头看起来。 自有书办进来奉茶。 胡永昌看完,也是震惊不已! 赵元吉道:“你怎么看?” 胡永昌蹙眉沉吟了数秒,说道:“皇帝亲政这事,实在出乎我的意料。以前一直是清流那些人在闹,可看这公文,明明是给小阁老背书的呀。如果皇帝亲政,是清流之功,那么皇帝应该会亲近他们,又岂会这样?” 何宪之道:“你的意思是……” 胡永昌眼放精光,“太后不会自行放权,要放她早就放了,何需等到现在?去年还罢贬了十几个要她让权的清流呢!” 赵元吉与何宪之听着他的分析,点点头,这些都是明摆着的。 何宪之催促道:“哎呀,快把想法说出来,不要卖关子啦!” 胡永昌面露微笑,不屑的语气说道:“清流还想搏从龙之功?嘿,事实证明他们斗不过太后!如今皇帝亲政,我猜定是阁老出的力!就是要让皇帝看看,谁才有能力,才是他的依靠!靠清流,不行!所以,从龙之功,阁老得了!因此,这公文才会帮小阁老背书。唔,阁老与太后之间,必然有一场惊心动魄的争斗。京城……” 权力争斗,向来腥风血雨。 三人都不由沉默。 何宪之道:“可是,阁老为什么要背叛太后?” 赵元吉笑道:“古往今来,雌鸡司晨,哪得长久的?终究是水中月镜中花!阁老老啦,未来做主的是小阁老。阁老得为小阁老铺路呀!天下还有什么比从龙之功更好的铺路石?” 他也说的头头是道! 三人揣度着,议论着这权力更迭背后的隐秘。 这一切也只是瞎猜。 赵元吉道:“朝廷公文加急送到了,想来小阁老的书信也快了,到时就都清楚了。” 正说着,忽有书办领了一个风尘仆仆的人来。 三人望了过去,来人是认识的,正是小阁老的心腹家奴——曹来旺,连忙站了起来,笑脸相迎。 赵元吉道:“哈哈,说曹操曹操到!来旺,你来啦?我们刚才还在说呢,小阁老的书信也要到了。” 曹来旺对三人拱手行礼,笑道:“唉,我紧赶快赶,还是慢了公文一步啊。”说着,从怀里取出了藏得书信,递给赵元吉,“这还是小阁老给赵大人的信。” 赵元吉双手接过,说道:“一路幸苦了!”吩咐人带他下去休息、招待。 何宪之急不可耐,说道:“快把信取出来,看看小阁老都说了什么。” 胡永昌老神在在,一副成竹在胸的模样! 赵元吉启开了信封,把书信取了出来。何宪之凑过头去看,赵元吉也不避讳。胡永昌有些心痒,也想凑过去看,但是忍住了! 忽然,何宪之惊呼一声! “啊!是皇帝自己造了太后的反!” 赵元吉瞪大了双眼,愣愣的盯着书信。 胡永昌这一惊不小,忍不住了,也凑了过去看。 …… // 曹少钦送来了近几年的宫里的收支账册。 宿卫营,一年开支15万两。 宫里上万的太监宫女工匠等人的吃喝穿月钱等,一年开支要30万两。 太后一年开支近40万两。平均一天1000多两。 还给自己修陵寝,一年二十余万两。 还喜欢打赏孙家,一年也总有三四万两。还要供养皇家寺庙等开支。 刘炫以前虽然不亲政,但也是正儿八经的皇帝,也要修陵寝的,也要上二十万两一年! 这样大的开支,内廷收入根本不够! 所以,假借工部之手搞营造,由工部向国库伸手! 账册中,还简明的列举了开国以来,历代先帝时期的内廷收支情况。 大体上,太祖时期,是比较简朴的,个人花费,一月额定1600两,一年也就是2万左右的事。陵寝也就200多万两。 归天之时,留给修文帝的内库中,还有350万的积蓄! 修文帝仁厚,时常从内库拿钱,赏赐宗亲勋贵。归天,交班给承平帝,内库也有100余万两积蓄。 而到了承平帝,画风就骤变了! 做太子时,他是显得乖巧贤明的。 做了皇帝之后,没半年,就原形毕露! 各种普张荒淫。 在西苑里造逍遥宫,就花了200多万两! 内官奸臣满世界给他找美女。 传位给和光帝时,内库积蓄早光了,还把国库吃出了二十余万两的亏空。 到了和光帝。虽不像承平帝那样荒淫了,却迷上的问道修仙。 西苑一座长生殿,是他修炼之所,花费了300多万两!陵寝花了五百万两!是历代之最! 钱不够,就开源,增加赋算。 本来赋算是16~60岁才交的,一人一年120文。 他是婊子立牌坊,把120文减到了100文;然后16以下、60以上都要交! 更妙的是,还收起了“单生税”,女子十六不嫁的,一年收500文! …… 刘玄静静的翻阅账册。 修坟修宫殿,动不动就几百万两!要知道,国库一年的收入,也就300万两啊! 看完,很无语,合上账册,对曹少钦说道:“都是些只管自己活着死后享乐,不管后人洪水滔天的昏君。” 室内并无第三人。 如此评议历代先帝,曹少钦能接什么话? 室外,候命的御前宫女太监,听闻到了这个话,无不心惊胆颤! 大炎国以儒道治天下。 儒道最讲忠孝。 ——这就是这个时代的政治正确。 刘玄刚才的那句话,便是属于不忠不孝的! 先帝们纵然有过,也要为尊者讳、为长者讳,这才是忠孝的体现! 忠孝观,还反应在对祖制的恪守上。 遵守祖制,就是忠孝。 不遵守,要改祖制,那就是不忠不孝! 这套观点,从上到下,深植人心。 整个国家的礼法秩序,都是建立在这套观点上的。 要想撼动,十分困难。 平民触犯,“不孝不睦不义”十恶不赦的大罪等着你! 皇帝触犯,虽大权在握,没人能拿他怎么样,但也会涉及皇位合法性,动摇人心,引发祸端。 ——现秩序是建立在这套价值观基础上的,冲击了这套价值观,也就冲击了现秩序。价值观垮了,人心就乱了。秩序崩了,社会就乱了。 …… —————— 第28章:不及文景帝 // 永宁宫。 帝后都已经躺到了床上。 孙雯依偎在刘玄的怀里。 “有件事我要和你说一下,”刘玄道:“我已经吩咐了曹少钦,内廷将要革新,先从我开始。以后我们的用度,要大量的削减了。” 孙雯“嗯”了一声,这件事,口风早已经透露了,现在听到,并不出奇,“怎么个削减法?” 刘玄道:“先照着太祖时期的旧制,我一月的体己钱上限为1600两,年度控制在20000两内。你那个姑母,一年就要花近40万两,太无度了!这样一年就能积蓄下三十几万了。” 孙雯听了,吃了一惊,没想到削减额度这么夸张!由衷的说道:“臣民们要是知道了,一定会赞颂陛下的节俭朴素呢!唔,就像汉朝的文景两位皇帝一样!” 刘玄轻笑一声,说道:“平民百姓20来两,就够一家六七口人过一年了。呵,我这一年两万,是他们的上千倍了,这还节俭?说的我脸都要红了。要让他们知道,不骂我就不错啦。” 孙雯道:“怎么会呢?您是陛下啊!” 刘玄的双眼,愣愣的往上望着,不知道在想什么,默了一会儿,说道:“其实1600两还是多了。我不过一个人,一日三餐,一年四季,能吃穿多少呢?就是顿顿吃肉,一天也用不了1两;天天穿新衣,一年也花不到500两。其实一年1000两也能够。” —— 以前正常的年份。羊肉一斤120文左右。 猪肉一斤90文。这价格很贵,而不是很便宜。因为对于平民来说,城市中卖体力的,一天也就四五十而已!一斤猪肉得两天工钱。文人,纵然没有功名,不能入仕途,做个启蒙老师、书办、抄书、写信之类的事,能上百文,也只能买一斤多肉。 岭北楚国,俸禄极厚,有一举世闻名的大文豪,诗词散文皆绝,叫做李文斗,做着从五品的官,月俸10万钱,有诗《颂猪肉》,诗中说:“猪肉价如土”,他倒是有资格这么说的。 牛,因为是重要的农耕生产工具,受到保护,所以牛肉市场上极少卖。 按照物以稀为贵的规则,价格应该极贵! 但实际上,价格极便宜,一斤只20文。 这是官府打压下的价格。 以这个价格卖,铁定亏本。 因为买牛的价格(5000文一头)都在这之上。 如此操作,是为了保护牛。 黑市上,一斤牛肉上百文。一头牛杀了卖肉的利,是买一头牛的四倍多! —— 孙雯都听懵了! 目瞪口呆! 回过神来,撑起身子,左手去抚刘玄的额头,娇嗔道:“陛下啊,你在胡思乱想什么呢!” 刘玄拿住了她的芊芊玉手,握在手里盘着,说道:“我也就瞎想想。呵呵,汉朝时的文景两位皇帝,那才是真节俭啊,史书上说,皇后还要在宫里织布呢!我可舍不得让你这小手去织布。唉,我也不及文景的很!哪敢与他们相比呢?” 孙雯重又依偎了下去,柔柔的说道:“陛下若要效仿文景,臣妾便是吃些苦又有什么关系?我又不是千金大小姐,在家里的时候,也是吃苦长大的……” 她出于妾室。 妾室的地位,是很低的。 在一个权贵豪门,地位最低的,是奴婢。 比奴婢高些的,是伺候主子,在主子身边的贴身婢女。 主子睡了贴身婢女,给个名分,那就是妾室;妾室也可以是从外“娶”回来的。 妾室,也只比贴身婢女高些。 但,仍旧没有人身权利。 有些风流雅士,甚至会送妾给朋友玩! 妾得宠的时候,少不了遭到正室的嫉恨、针对!妾不得宠了,更少不了落井下石的! 遇到个薄情的,更会把人给卖了!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有江湖的地方就有争斗! 孙雯顺过了话头,说起自己在家时过的苦日子。 正室曾故意整她们,不给饭吃,饿! 送馊的东西去给她们吃! 大冬天的找茬,让她们给家仆洗衣服! 她还被正室生的嫡女打过! …… 刘玄静静的听着一出出宅斗剧! 心头凛然! 暗呼:“我怀里的这个貌似柔顺的小美女,也很有心思啊!她给我说这些,不是在故意引我怜惜,往旧敌身上引仇恨值吗?” 嘿嘿一笑,“原来你受过这么多苦!来,让朕怜惜怜惜!~”说着,身子一翻,压到了孙雯的身上。 // 张瑜接到了巡抚衙门的军士连夜送来的公函。 公函之中,抚台大人要求,明日巳时前,必需赶到巡抚衙门!朝廷来旨了,要开会,很急! 张瑜推算时间,这道朝廷的旨意,应该与他上奏的题本没关系。 连夜收拾了行囊。翌日一早,天微微亮,就脚踩芒鞋,身穿布衣,骑了匹马,孤身一人,开会去了。一路驿站换马。到时巳时还没到,没有迟到。 上任时,他来过巡抚衙门。里面的人,也对他印象深刻。 他是个朴素的清官。 清官在这世界,可不多见了。 巡抚衙门的仆役,从他的手里牵过了马。 迎人的书办引他先去了茶房。在里面换了官服。这才去往堂上。 堂上。 梧中路的抚台、藩台、臬台、三位郡守、八位县令,都早到了。 他所在的平凤县是距离最远的。 “呦呵,张大人终于到啦!”说话的,是按察司臬台何宪之。他的话语里,蕴含着淡淡的嘲讽的意味。 从龙之功,虽不是曹阁老夺得的。但是,你清流费尽心力争取,也没得到,哈哈! 而且,看朝廷的旨意,皇帝明显的还是倾向曹阁老的! 曹家仍旧圣眷在身呀! 跟着曹家混,没错的! 张瑜岂能听不出其中冷嘲热讽?但是,他的脸上,一脸的严正,根本不在意!拱了拱手,向众同僚致意了下,端正的坐到了自己的位置上——是右列最末的位置,就在正堂门口。 被无视了!何宪之感到无趣! 赵元吉道:“好了,人都到齐了,这就开会了啊!昨天上午,我收到了朝廷的旨意。” 他说着时,张瑜已经看到了摆在自己身前的长案上的朝旨抄录本。 他这一看,饶是他不动如山的修养,也不由大吃一惊,嗖的色变! …… —————— 第29章:更深的打算 // “皇帝居然亲政了!” “太后居然让权了!” “这是……” “京中同道又做了什么事,促使太后还政给皇帝陛下了?” 张瑜的脑海中冒出这个念头,又觉得不可思议。 “京中同道的几句进谏,岂会说服太后甘心放权?” 还政进谏去年就做过,他还是最积极的一个。 但是,他当时其实就认为成功的可能性很小。 只是,文死谏! 明知不可为,还是得为之! 他甚至想让太后怒极而杀了自己! 只要自己一死,必然震惊天下,天下士人必定不满太后! 到时,其势汹汹! 太后迫于此势,或者倒有一线可能被迫还政。 他有此殉道之心! 可惜。 太后并没有成全他。 做为进谏最激烈的出头鸟,太后洞若观火、棋高一招,也只是把他贬放了而已。 他当众冒犯太后,涉及恶逆、大不敬,而太后如此处罚,一边打压了清流,一边还显示了仁厚。 “唉!~” “先帝啊!” “太后啊!” “你们都是聪慧绝顶的人物,可为何看不到我大炎的弊政,看不到心中的贼,不能慧剑斩心贼,做圣主明君呢?” 为臣子的悲凉,莫过于此! 然而,他们还能怎么样? 只能寄希望于未来的君王。 一朝天子一朝臣,未来的君王兴许圣明呢? 在太后的身上,看不到希望。 所以,才极力想促使她还政于皇帝! 若清流推皇帝亲政,得从龙之功,一身抱负,才有实现可能。 如今皇帝居然亲政了! “这背后,必然另有隐秘啊!” “不知发生了什么事?” 张瑜暗暗的思索着。 看着朝旨上,为曹党背书的话。 张瑜不以为意。 他并没有愤怒。 他心里清楚的很,曹党的计策虽然奸诈,但却是实用的! 并且,呵,这不是打压豪强的天赐良机么? 完全没有必要,因为与曹党对立,就反这个计策啊! 非但不能反,还得支持,还得积极的去干! 所以,他对丁家下狠手了! 一方面,固然是丁家可恨至极;另一方面,也是给朝廷解忧。 他知道,朝廷现在缺钱粮。 而打豪强能搞来钱粮! 这能解决朝廷的燃眉之急! 这后面,藏着的更深的目的,是让朝廷看看打压豪强的好处,为清流的主张“推行抑制豪强国策”而铺路! // 会议开到了下午。 他当天就回县里去了。 看到县城的轮廓时,烤人的太阳,已经坠落了西面的地平线。 入夜了。 天却不黑。 星月明朗,悬在天上,陪伴着赶路的人,悄悄的照明着道路。 张瑜骑在马上,孤身在田野间的官道上,不急,慢慢的踱着步。 仰头看向天穹。 群星璀璨,宇宙深邃。 顿生一股人于天地之间至为渺小之感。 把握缰绳的手发紧,目光坚锐起来! “人固有一死,有轻于鸿毛,有重于泰山。” 他想,“为我大炎江山社稷,为我百姓民生福祉,纵我张瑜身死,又何足道哉!” 他的身躯并不伟岸。 瘦小的身躯忽然扬鞭纵马,疾驰而去! // 翌日。 他把朝廷的旨意,与衙门里的县丞、县尉等人说了。又命人去传县里的士绅、大保长等人。 按制。 民以户为单位,一户设一户长;十户为甲,设甲长;五甲为保(五十户),设保长;十保为大保(五百户),设一大保长。 平凤县有大保长44个。 这些都是田主大户,少则几十亩上百亩,多则数百亩上千亩! 都来了,却没有44人,只有38人。 另外6个,是依附于丁家堡的,都被抓了! 举人2个。 一个有五百多亩田。 一个近二百亩。 // 举人在全国也没几个。 大炎开朝以来,累计也就2500多个。 物以稀为贵,这些人在地方,都是德高望重之辈。 只要愿意,可以入衙门做个小官。 与衙门里的大人说的上话,都是同教中人,见县令有座位! 在地方,影响力很大! 地方宗族之中,往往也担任族长,或者拥有话语权! 他们的崇高地位,来自于国家科举制度赋予他们的特权。 // 科举制度中,中了秀才、举人,有了功名在身,就有相应的特权。 在经济上,秀才不但能免自身的赋算、差役、田税10亩,还能有额外的2个免赋算与差役的名额。 秀才的特权有限,往往只能利益自家,所以对外人的吸引不大。 举人特权比起秀才,就有了质变! 个人赋算差役自然免了,还能免田税150亩;免30人赋算差役。 因为有这样的经济特权,所以,一旦有人中了举人,自身田亩不多、户中人丁不多的,便有空余的免田税、赋税差役的名额,追逐利益之下,自然就有旁个民户前去投献。 举人只要收取的钱粮,少于国家收取的,那么对于别个民户来说,就是合算的,相对有利的。 他们双方就是共赢的。 失去利益的,是国家方面。 不过,对于国家来说,减少的利益,是微乎其微的。 一个举人,所能带来的特权利益,一年折算下来,在10两以下。大炎开朝七十来年,2500多举人,累计也就损失25000多两。 他们还有法律上的特权。 读圣贤书,有了功名,便位处在了八议之列。 如果犯罪了,要问罪,得先除籍销名! 总而言之,他们的特权,来自于国家的赋予。 国家可以赋予,当然也可以剥夺。 为了维护自身利益,他们自然而然,也就需要维护国家意志! // 人都到齐了。 张瑜严正的向他们告知了朝廷的旨意! 大炎是个大家庭,国民都是兄弟。 富裕的大哥,要援助穷困的弟弟。 皇帝是君父,也要爱护子民。 无非父慈子孝,兄友弟恭的一套。 这当然都是符合儒家正道的政治正确之词。 谁敢说个不对? 那就是应该镇压的异端! “太后因为这场大灾,殚精竭虑,已经病倒了。”虽然不满太后穷奢极欲,但是,此时仍旧要维护太后名声,“索性皇帝陛下已经成年,可以亲政了。” “今上是位仁圣之君,体恤百姓,今年赋算,免除了。” “今年的夏税,朝廷也不收了!”张瑜缓缓的说道,下一句才是关键:“今年的夏租,也不能再收了!” 目光盯着众人,众人听到这句话,脸色果然都是骤变。 瞬间的惊怒不满之后,便是垮下了脸,叫起苦来。 不收夏租,吃什么啊? 地主家也没余粮啊! —————— 第30章:万世称颂啊 // 眼前的这群人,纷纷杂杂的叫起苦来! 张瑜静静的看着,一张脸,犹如严冬的坚冰。 吵了一会儿,众人也觉无趣了,陆陆续续的安静了下来。 一人道:“大人,这可是要把我们往死路上逼呀!” 大家都把目光往张瑜瞧去。 张瑜心里冷笑,淡淡的说道:“你们要是都能饿死,那我大炎,就没人能活了。” 真人面前少扯淡! 张瑜继续述说朝廷的旨意。 前面部分,是讲大道理的,给朝廷的决定披上了一层光鲜的外衣。 后面的部分,可就是将拳头的了! 不听话,反抗,去抢夺佃户粮食的,那就是以强盗罪论! 有功名在身的,也别想用功名特权庇护,将予剥夺功名、治罪! 在光鲜外衣的加持下,拳头揍你、扒你功名,都显得正义凛然、金光闪闪、名正言顺! 强盗罪,是极重的罪! 刑罚极重,及霸道! 没有抢到东西,流放! 抢到东西的,斩!——不论抢到多少,也不论有没有伤人,或被人伤。 堂上的众人沉默了下来,气氛也凝滞了起来。 他们的利益受到了损害,肚子里当然免不了要骂朝廷。 但是,这样话,也是不能说出口的! 说出口,也是重罪! 诽谤朝廷,幸运流放,运气不好就是杀头;不仅自己死,家人也要遭难,至少流放! 张瑜道:“苦也就苦几个月,现在都六月中旬了,到十月中旬,秋粮就该收了,到时,就都好了。也就四个月的事。陛下、太后、皇后娘娘都在忍,大家也都忍忍吧。”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还有什么话好说呢? 不忍能咋地? 骂朝廷? 造反? 丁家堡可才被攻破啊! 那群佃户,就像恶狼似的,不怕死! 玛德! 太恐怖了! 自家的那些佃户,不也各个都绿着眼睛? 张瑜的目光,往旁边那两年长的举人看去,“你二位怎么说?表个态吧。” 还能怎么说? 一举人忍着肉痛,说道:“朝廷的这个旨意,是仁义圣明的,我家没有意见。” 另一个举人道:“嗯,我也一样。” 张瑜正色,起身作揖道:“两位不愧是我圣教前辈,请受我这后生晚辈一拜。” 那两个举人,也就年纪比他大。 论功名,大家都是举人。 论权力,张瑜是本县县令,还在他们之上。 论能力,那就更别提了,张瑜三十许就了中举人。又以举人的身份,从县学教谕做起,一路爬到京中正四品高官! 这能力,他两个加起来也不如,五六十才熬到个举人,在县里干了几年小官,就回家养老了。 哪敢坐着生受张瑜的这一拜? 连忙站起,作揖还礼。礼罢,一本正经、慷慨激昂的说道:“为君分忧,为朝廷出力,正是我们这些人该做的!不要说一季夏粮,只要陛下、朝廷有需要,一句话,我这条老命,我的全部家产,都可以豁出去!” 反正夏租收不到了,何不往自己脸上贴金,装装逼?增添增添名望? ——这两老机灵鬼! 张瑜更敬佩了! 表示要向陛下、向朝廷上表他们的权权忠孝之心! 两老举人更激动了! 这要是得了陛下、朝廷的表彰,那可就光宗耀祖啦! * 会议不是商议。只是通知。 散会了。 众人面面相觑,唯有叹息的走出了衙门。 人们轻声的议论。 “唉!算啦!都不容易!” “皇帝都不收了,我们还收什么?” “这样也好。唉,要不这样的话,那些佃户没得吃的,饿极了会作出什么事情来……,可不好说!” “有什么不好说的?要么乖乖饿死,不给人添麻烦;要么就去抢粮,造反嘛!历来都是如此!” “所以说啊,朝廷的这个意思,也不是坏事。” “嗯,就当花钱消灾了。” “嘿嘿!可比被人打进门,抢了钱粮,还要爬上床,困你妻女的好!”一人逗乐了,他引来了笑骂:“困你老婆!” 朝廷的旨意,又有衙役张贴到了城里人多处,敲锣打鼓,叫喊来了人,当街宣读! 另有人巡走到乡村,把朝旨宣扬。 // 宫里忽然派人到内阁去叫人。 叫的是曹琳! 曹凯、梁集、高洁、周成,都不知道是什么事,暗暗揣摩。 曹琳也懵逼。 不敢怠慢,急忙往天宁宫去。 西厅里见到了皇帝。 跪拜行礼之后,站起身来,恭敬的立在皇帝面前。 刘玄随意的穿着一件丝质的玉色右衽宽袖长袍,闲散的坐在御桌后的御椅上,并不很端重。 右手往一旁指了指,面露微笑,说道:“坐吧。” 曹琳受宠若惊,谢恩,走过去,谨小慎微的坐下了。 刘玄对外面道:“你们都到殿外面去!”外面的御前太监宫女都遵命出去了! 曹琳暗凛:“陛下这是要与我说什么?” 刘玄道:“朕把你叫来,是有两件事。” 曹琳恭谨的倾听! “第一件呢,是关于你爹的。曹阁老年纪大了,朝政繁重,对他身子不好,也该退休养老,颐养天年了。”刘玄淡淡的说道,“等这次大灾过去后,也就是十月中下旬了,朕打算让你做次辅,你要有个心理准备,到时事情可要多起来。” 曹琳心头惊喜,虽有城府,皇帝金口确认,浅浅的喜悦之色仍旧忍不住浮出,显露在脸上,起身跪倒,拜伏:“臣为陛下效力,不知疲劳!” 刘玄嗯了一声,说道:“起来吧,坐着,不要动不动就跪下表忠心。你们曹家的忠心,朕还不知道?朕是清楚的。” 曹琳顺从的起身,又坐了回去,心里却战战兢兢,暗自揣度:“皇帝这话是什么意思?听着怪乖的啊!是正面的字面意思?还是反面的嘲讽?警告?” “第一件事说完了。”刘玄道,“第二件事,朕与太后的陵寝,开支太大了,朕希望能在十月底结束。” 曹琳一惊,起身道:“陛下,皇陵工程现在才完工大约七成,从现在到十月底,只有不足五个月,这么短的时间内,要把剩下的三成完工,恕臣无能(说着又跪倒了),那是万万也做不到的啊!” 刘玄:“做不到,那就不要按既定工程做了。就草草的收尾了吧。”说到这里,不由想到:“将来后人谈到我的陵寝,看到他虎头蛇尾,岂不就想到我的仁慈节俭、伟大圣明?嘿,万世称颂啊!” …… —————— 第31章:乱世用重典 …… 曹琳回到内阁,迎着他们询问的目光,坐到了位子上,微微皱起眉头,一动不动,沉默许久。 这让别个人看得心头好奇! 梁集忍不住,开口出声,问道:“小阁老,陛下和你说什么?” 曹琳瞥了他一眼。 ——陛下和我说了什么,需要向你汇报? 其他的人都竖起了耳朵倾听。 又默了三秒,神情一震,曹琳一脸敬服的说道:“陛下仁慈节俭,要我工部十月底之前,结束了二陵工程。” 梁集闻言一惊,说道:“这怎么可能?五个月都不到的时间啊!剩下的工程,应该还要四年多吧?这怎么做得了!” 曹琳道:“我当时也是这么和陛下说的。” 梁集道:“那陛下怎么说?” 曹琳道:“陛下说不需要按照原定的工程,草草收尾就行了。” “……”梁集无语,脸上浮现出一抹肉痛之色。 二陵工程巨大,营造的背后,吃这块肉的大小鬼可不少。 另一边。 高洁、周成听到了这件事,神情上忍不住露出喜色来! 周成道:“陛下英明啊!”与高洁对视了一眼。 高洁虽然还镇静着,眼底却也跳跃起惊喜的火花。 一朝天子一朝臣! 新朝新气象! 皇帝虽然才亲政数天,但他们从他的身上,看到了推行新政的希望! 曹凯耷拉着眼皮,昏昏欲睡一般。 即便心头仍旧有雄心壮志,身体也难以支撑了! 他坐在这里,更多的是给儿子镇场子的! 有他镇着,纵然清流上蹿下跳,也掀不起大浪来! 可他要是致休了,次辅高洁顺为首辅;以儿子曹琳的能力,挡的住清流的攻讦吗? 他的心里,并不是很有底。 “我致休了,内阁就会空出一个名额来。这个名额,按照常例,会由内阁阁员、朝臣推举。名额一定要争到!争到了,曹琳在内阁就添了一个助力!” 曹凯坐在内阁,现已不处理公务。 高洁虽然还没坐正、曹琳虽然还没坐上次辅,但是,他们早就已经实际的承担首辅、次辅的工作了。 在交接班之前,基础已经打好了,只需到时走个形势。 “陛下如此圣明,是我朝臣、百姓之福啊!”曹凯老神在在,“停了二陵,你户部的担子可就能轻松些了。” “阁老说的是啊。”高洁点点头,语气感慨,表示认同。面露微笑,高深莫测:“不过,话虽这么说,我为陛下、为朝廷做事,却是不敢有半点的松懈的。” 曹凯直直的看着他数秒,也点点,“说的对,我们这些做臣子的,为陛下分忧,就该如此,不能有分毫的懈怠!”目光扫向了曹琳、梁集,“都听到了吗?你们都要谨记着了。” …… 晚上。 曹府。 曹琳服侍着老爹躺下。 手里把握着老爹的身子骨,皮包骨头,格手,越发的感受到老爹老了,心里踌躇满志:“而我,将成为曹家的顶梁柱,给老爹以庇护啦!” 曹凯躺下来,问道:“在内阁的时候,有些话不方便说。我问你,陛下找你去,还有没有说别的?” 曹琳道:“陛下还说等这次大灾过去,十月中下旬的时候,就给把我这次辅名分做实。” 曹琳做次辅,这个事,其实不用说,大家都早就心里有数。曹凯“哦。”了一声,并不惊讶,这本就是意料之中的,“还有没有说别的?” 曹琳:“没了。” 曹凯沉默。 他已经领会到陛下的意思了。 曹琳十月中下旬做次辅,言外之意,就是要自己在这个之前致休,把位子让给高洁! 这样,高洁的次辅位子才能空出来,让给儿子曹琳。 “唉!~”想着再有几个月,就要离开自己摸爬滚打了三十年的朝堂,心里一时空落了下来,神情茫然。 曹琳:“爹,你怎么了?” // 有关丁家堡的案子的朝廷公文,十月十六日下午送到了张瑜的手里。 张瑜看着答复,心头凛然! 乱世重典,这是要人头滚滚啊! 他知道,这个旨意,一旦执行,在腐儒们的眼里,对自己的声名,将会有损。 名利! 名利!! 名利!!! 世人总有追求。 有人好钱,有人在乎名声。 张瑜把自己关在房中,纠葛的一夜。 翌日,他进了大牢,去见了丁家的五兄弟,向他们告知了朝廷的决定! 恶霸一方的丁家五兄弟,听闻朝廷要将他丁家斩尽杀绝,顿时又惊又怒,怒喝了一会儿之后,崩溃了,嚎啕大哭起来! 对不起列祖列宗! 对不起老娘! 对不起妻儿! 对不起跟着混的弟兄们呐! …… 张瑜冷冷的看着他们的表演,临走时,丢下一句:“祸福无门,为人自招,这些都是因果报应。” 他并没有立即将他们处斩。 而是先把处斩的消息告知了他们。 又把消息,告知了百姓。 十九日的正午,才在县城南门外处斩! 日子很快就到了。 城南外的一片空野上,聚集了乌压压的一片百姓。 张瑜是有心的,把受丁家迫害的百姓找了过来,让到最前,让他们看着仇敌走向末路。这些人中,还有披麻戴孝,捧着牌位的,有人举着伞,给遮挡烈日阳光! 丁家的一应主从犯人,被捆绑着,鱼贯的带到了刑场。 顿时引起一阵骚动。 丁家的作恶多端是人所共知的了! 淳朴的百姓喝骂不绝,竟有扔烂泥、臭袜、破鞋等去的! 犯人们被推上了行刑台,都跪下了。有的一脸硬气,好似十八年后又一条好汉;有的大呼冤枉求饶;有的满脸死灰,神情绝望;有的呜呜咽咽,哭个不休;有人在抱怨着,说自己是无辜的,被牵连了;还有几个小孩,哇啦啦的大哭。 时辰很快就到了。 // 这是梁婉柔第一次进皇宫。 这也是刘玄第一次见岳母。 当时,他正在天宁宫处理政务。 听闻岳母来了,特意过去看看。 梁婉柔正在殿里与女儿说话,忽然听到皇帝来了,两人连忙出去迎接。 看着岳母毕恭毕敬的跪迎自己,刘玄心里怪怪的,说道:“都起来吧。” 梁婉柔站起身来。 刘玄往她看去,首次看她,吃了一惊,只见她看起来三十许四十不到的年纪,面容娇媚,模样酷似前世的许晴。 进殿坐了。说了几句话。见她们都奉承着、却很不自在的样子,感到没趣,就以政务忙为由走了。她们又行礼拜送。 …… —————— 第32章:自投罗网来 // 行刑台上。 丁家堡96人,并门客打手123人,林林立立的跪在上面,场面颇为壮观。 (另仆人405人,不在其列。仆人是财产,属于牛马一类的。) 其中有老有幼,本来斩杀他们,是会引人非议的。 但是此时却没有人有这样的感觉! 行刑台下,最前就是被丁家众人害过的百姓。他们端着被害死的亲人的牌位,跪在地上,情绪激动,又哭又叫,又骂又闹,情状癫狂,似要把丁家人生吞活剥了似的! 其中最惨烈的两个苦主。 一个七旬老爹被丁家人打死! 一个十岁幼女被丁家奸人杀! 农民的淳朴思维,那就是“种瓜得瓜,种豆得豆”。 你杀了人家的老人小孩,现朝廷问罪,把你家的老人小孩给杀了,这就是维护正义! 百姓的情绪都被跳动了起来,群情激愤! 行刑台与百姓之间,隔着一排衙役、捕快。 人群之中,靠前的地方,立着一人,身材高挑,高过众人大半个脑袋,一身布衣,头戴一顶遮阳斗笠,四面垂落轻纱。 他的脖子不时的向周围转动着,目光扫视的周边! 一会儿往张瑜所在的监斩台那里瞧去,一会儿往行刑台上看去,一会儿掠过围观的百姓。 在一众百姓中,他发现了几个神情不对劲的。 日头正当空。 正午到了。 阴阳学说之中,这是一天之中,阳气最盛的时候。 这个时候光天化日之下行刑,能让犯人死后,连鬼也做不成! 因为,鬼是阴物,是怕阳的。 自然刽子手也就不用担心鬼物来找自己麻烦了。 一个衙役眯着眼睛,看了看天,又看了看日晷,对张瑜道:“大人,时辰到了。” 张瑜点点头,说道:“传令,斩。”衙役往行刑台上喊道:“大人有令,……” “斩”字还没有说出口,忽然,就近的人群中,冲出一个人来,撞开身前的百姓,掠过两衙役,直往张瑜扑了过去,嘴里叫声如雷:“动手!” 犹如油锅之中,滴进了冷水,顿时躁动起来! 几个强人从中炸起! 一个矮壮的黑铁汉子,双手插在衣服里,闻听号令,忽然掏出,手握两柄屠夫用来砍骨头的斧子,挥舞开来,斩翻了身前挡路的百姓,大踏步往前冲杀,大声叫道:“杀狗官,救丁家哥哥呀!” 岳飞目光一凝,从他身上掠过,转过头,往张瑜那边瞧去,忽的旱地拔葱,跳跃起来,越过百姓。 王将手如鹰爪,目光锐利,逼向张瑜!眼看就要得手,忽然,斜侧里瞥见一个人影,凌空跃来,右手摘下头上斗笠,往自己甩来!斗笠携劲,破风呼啸,直取向上人头! 大惊!、 右爪横击,打在袭来的斗笠上,啪的一声,斗笠崩裂开来!劲力震得手臂发麻! 岳飞一招发出,后招又至,人未到,劈空掌力已经迫到! 王将惊骇失色! 劈空掌力! 眼前这人,是位绝顶高手啊! 左爪迎击,同时身形急闪,避开锋芒! 他已然失去了抓拿张瑜的先机! 身边的衙役,已把张瑜保护住,退出这是非之地! 就这功夫,岳飞已然落地,脚下一点,身形如箭,废话不多说,直向王将攻去! 王将在江湖中,也是声名远扬的人物,武艺也是一等一的不俗,此时,却被逼得手忙脚乱。 他哪里是岳飞的对手?两人刚一交手,只三招,就被放倒,受了内伤,五脏六腑位移了似的,剧痛不已,气力使不上来! “看住了!”岳飞往一旁惊惶的衙役说道。 目光一转,往另一边瞧去。 如此变故,早已吓得百姓惊叫逃离! 有五个强人,跳到了行刑台上,割断了丁家五兄弟身上的麻绳,把他们给救了。 丁伯乾大喜,往身后的家人、手下看了一眼,正义凛然的说道:“我会为你们报仇的!” 事不宜迟,就要趁乱逃走! 忽的瞧见王将那边杀出了个程咬金,失手了,不但失手了,还反被打伤擒下了! 大惊失色! “大哥!”丁伯乾大叫! “啊!寨主被抓了!” “快救寨主哥哥!” “……” 矮壮黑铁般的汉子,脾气暴躁,挥舞着双斧,跳下行刑台,往王将那里去。又有两个强人跟着,一个使棍,一个使短刀。 王将见了,大惊,叫道:“不要管我!快走!” 岳飞冷笑,迎面与他们对着。这三个强人,与常人放对,以一敌十,威猛不可挡! 然而,撞上了岳飞这样的高手,便如蝼蚁一般了。 方一对上,三下五除二,就把他们也都放倒了! 另两个强人瞧见,心惊肉跳,拉着丁家五兄弟,跳下行刑台,就要听寨主的话,逃走! 岳飞神色不屑,左手里抓着夺来的短刀,右手如扳脆饼似的,从刀头上扳了一断下来,信手甩出! 断刃划破空气,击中了一人的后脚脚筋,那人扑跌倒地! 岳飞又扳断了一截下来,甩出,又反倒了一人。 六个来救丁家五兄弟的江湖强人,就这样,都被放倒了! 这场营救,简直就是一场笑话! 王将又羞又怒,冲着岳飞骂道:“你也是武林同道,怎么却帮狗官,残害同道中人?!” 岳飞转过身,厌恶的说道:“谁和你们是同道?我是皇帝陛下亲封护国武侯岳飞!” 王将一愣。 有这事? 朝廷有这等高手? 没听说过啊! 岳飞由衷敬佩的说道:“皇帝陛下运筹帷幄。知道这丁家兄弟,与江湖武林中的匪类,颇有联系,今天问斩,说不定就有逞江湖义气的匪类高手来营救,故而就派我来,暗中盯着。呵呵,果然不出皇帝陛下的意料,你这几个毛贼,不知天高地厚,居然跳出来自投罗网!” 原来,他向刘玄说过,要行走江湖,纵然各地山川地理。 那日去向皇帝辞行,正好遇到了这事,刘玄便向他做了一番嘱咐。 王将怒极,斥骂皇帝! 一个衙役听得恼怒,恶狠狠的,一脚踢在他的嘴上,把牙齿都踢掉了,流出血来。 另五个强人,见寨主被打,怒骂,也被衙役捕快照顾,打的牙掉吐血! 这里可没有什么文明执法。 张瑜镇定了心神,走了过来,与岳飞见礼。 张瑜道:“小县多谢侯爷出手相救。” 岳飞道:“都是陛下运筹决策的功劳。” …… —————— 第33章:朱雀湖水寨 // 因为王将等人劫法场的这一场意外,处斩丁家的事被打断了。 张瑜决定,先把他们押回监牢,明日再斩。 岳飞的目光瞥向王将,暗道:“寨主?这些人是哪个不知死活的江湖势力的?” 押回到了县衙监牢。 张瑜将他们六人分开关押,一个又一个的讯问! 这六人,都极讲义气,且悍不畏死! 岳飞巡视瞧了,又是喜欢,又是惋惜。 都是猛将之材,奈何做了匪! 触犯了王法,就都该死啊! 那六人之中,矮壮黑铁般的汉子,性子最为鲁直,张瑜把他选做了突破口,耍起了心机,套问他的话。 一番鞭子抽打,那汉子浑身衣破皮开,满头汗珠滚落,却依旧咬定牙关!打完之后,哈哈大笑:“舒坦!舒坦!狗官!再给老子来十下!” 纵然是敌对方的,张瑜也心里佩服,露出了敬佩之色,由衷的说道:“好汉子!真是个铁打般的猛士啊!” 他讯问这些人,软硬的手段都用了。 先软后硬。 软的和他们讲道理。 丁家如何的坏! 是个大坏蛋! 你们这些英雄好汉,怎么能和这样的大坏蛋同流合污呢? 定是被他丁家的表面慷慨迷惑啦! 快快的反省! 快快的说出姓名来历! 本官看你们都是讲义气的猛士,都是可靠之材,会向朝廷给你们讲情的! 说不定得了朝廷的看重,将来同朝为官,本官还要仰仗你们呢! 一顿忽悠,然而没用。 呸! 狗官! 你敢污蔑我丁家兄弟! 谁要和你这狗官同朝为官? “就是丁家哥哥害了别人,关老子什么事?”还是那个矮壮黑铁汉子诚实,“他又没害老子!他待老子义气,老子就也要义气!他如今落难了!我就得来救他!死了也不怕!” 软的不行,就来硬的。 这年头,审讯是允许上刑的。 刑讯逼供,是合法的! 上鞭子,一顿好打! 各个如铁人一般,咬碎牙关不开口! 不透露一点的讯息! 见软硬都不行,张瑜就改变策略,给灌迷魂汤了。 对那黑矮粗壮的汉子一顿夸赞、猛舔! 那汉子被舔得晕晕乎乎。 然后,张瑜又对朝廷大骂一通,唔,君昏臣贪,都是些猪狗不如的玩意啊! 那汉子颇为赞同,不知不觉,连连点头。 接着,露出一副忍辱负重的神态来! 张瑜道:“我做这官,岂是为了个人富贵?” “要不是为了保护一方百姓,我早就挂印而去啦!” “那样逍遥自在岂不快活?” 那汉子看他,就像看同道中人了,还带着敬佩。 原来,官场之中,也有仗义好汉啊! 末了! 张瑜又忧心忡忡! 神秘兮兮的透露消息! 那个什么护国武侯岳飞,阴险狡诈! 他料好汉们被抓,必有弟兄来救,已暗暗布下天罗地网啦! 那汉子一听,大惊:“这可怎么办?”竟然与张瑜商量起对策来了。 这智商…… 张瑜以智谋撬开了他的嘴。 从他的嘴里,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信息。 “呵呵,”张瑜忽然变了脸色,智珠在握的样子,不免得意,笑道:“你这蛮牛!本官想知道的,已经都知道啦!” 蛮牛是那汉子的诨号。 蛮牛呆愣! 醒悟过来,暴躁如雷,“狗官啊!竟敢骗老子!老子要撕碎了你呀!” 他被用麻绳捆绑在木架上,挣扎起来,木架咔咔作响,麻绳竟有细缕崩断! 张瑜大惊,忙叫人进来,添加麻绳加固! 蛮牛折腾了一阵,挣脱不开,气力泄了,呼嚎道:“我蛮牛对不起哥哥们呐!” 话说完,咬舌自尽! 半截舌头掉落,鲜血横流! 张瑜又大惊! 狱卒忙去撬嘴! 蛮牛却紧咬着牙关。 咬断舌头,虽然场面惨烈,但是,其实并不会死人。 牢子里有经验的,明白这个事情。 但是,常人不知。他们道听途说,尤其是那些说书艺人讲故事,时常说“咬舌自尽”,听得多了,真以为能咬舌自尽呢! “咬舌自尽”,只会自找苦吃,痛晕,失血,断舌肿胀影响呼吸。 唯一有些危险的,是出血呛入气管!如溺水,被“淹”死! 平凤县的狱卒没啥经验,撬不开嘴,大急! 正着急,蛮牛被自己的血呛到了,身体本能,头往前倾,张开了嘴,剧烈咳嗽起来…… 一狱卒机灵,脱了草鞋,就塞到了他的嘴里。 张瑜道:“去请个郎中来看看。” 狱卒道:“太爷,这等凶人,铁定是要问斩的,何必这么麻烦?” 张瑜默了三秒,说道:“去请吧!” 狱卒见县太爷仍旧坚持,没奈何,应诺一声,出去请了。 张瑜愣愣的看了蛮牛数秒,暗暗叹息!向狱卒叮嘱了两句,就把套到的信息,去禀报岳飞。 岳飞在衙门后的房里休息。 听了禀报,眉头皱起,说道:“要破那水寨不难,难的是破了后怎么办?” 原来,那一行人,是距离梧中路以西四十里外的朱雀湖中的水贼! 所谓穷山恶水出刁民。 朱雀湖烟波浩渺,湖中大小浮岛星罗棋布。 便有强人,寄居其中,游离于王法之外,结寨自立,称王称霸! 其中最强的一支,便是火凤寨,有喽啰三千余! 寨主就是王将。 王将武艺高强,艺高人胆大,挑战诸寨,无人能敌,被推举为头领,号称朱雀湖十八路水寨总寨主!总有喽啰上万! 靠山吃山靠水吃水,这上万人,便靠吃朱雀湖为生。 干些打鱼捞虾之类的事。 霸占的小岛上,也有粮食作物种植。 朱雀湖连通河道,船只贸易往来。 拦路打劫,也是补充财源物资的一种手段。 王将在大炎国的江湖武林之中,也是一号人物,声名在外,结交同道。 与丁家堡便有联系。 丁家堡提供粮食。 水寨拿打劫来的财物交换。 互惠互利,双方结成了好朋友、好兄弟! 这些江湖势力,只要不扯旗造反,那么,官府就会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睁只眼闭只眼。 不是不想剿,而是一旦起兵去剿,就要大动干戈。 朱雀湖情势复杂,水路四通八达,要想剿灭,那得耗时多久、动用多少人马、多少钱粮啊! …… —————— 第34章:被舔的感觉 【求收藏!求推荐票呀!】 // 朱雀湖十八水寨有上万喽啰! 一但乱起,后果不堪设想! 岳飞与张瑜商议。 两人都十分的担忧。 岳飞坐在一旁,一边深思,一边沉吟的说道:“如今我们将他们的头领抓了,他们群龙无首,必然自乱阵脚,这是对我们有利的!蛇无头不行,他们必定要推选新的头领!呵,头领之位,窥伺的人岂止一个?必然纷争自起!这是最好的情况,就怕……” 后面的话,他不敢说了。 张瑜听他把话说到这里,一脸的忧虑,“就怕他们讲那什么江湖义气,兴兵来救王将啊!” 岳飞紧皱着眉头,缓缓的说道:“……新头领来救人,恐怕不会是真心!呵,把人就回去,这新旧两个头领,该怎么自处?新头领好不容易上位了,又岂能甘心再放手?”他的脑中,飞速的演绎着,眼睛渐渐的明亮,眉头渐渐的舒展,“对于新头领而言,当前最重要的并不是救人,而是坐稳新的头领位子!他甚至巴不得我们现在把王将他们杀了呢!他们现在最迫在眉睫的事是……” 他的双眼之中,仿佛绽放着光芒,朝着张瑜看去! 张瑜迎着他的目光,却一脸的纳闷! “是什么事?”他的大脑飞快的运转,绞尽脑汁的在想! 想啊想啊想! 忽然,灵光乍现,茅塞顿开,惊呼道:“是粮!” 岳飞大笑,说道:“不错!今年水灾,江河湖泊水位都涨了,粮食减产严重,他们寄居湖中岛上,受灾更是首当其冲!呵,要从外购粮,也更难啦!更何况,购粮的渠道丁家堡,还刚被铲除了!他们现在必定缺粮!” 张瑜道:“丁家堡有八万余亩良田,每年能有八万石租子,养一万人,一半就够了。” 岳飞道:“我听说你从丁家堡里抄出了六万石粮?” 张瑜道:“有这事。” 岳飞抚掌大笑:“妙!” 张瑜一瞪眼:“侯爷要用这批粮?” 岳飞笑吟吟,伸掌拍在他的右肩头上,说道:“张县令,你又要立功啦!我得尽快走一趟朱雀湖,去探探情况!哈哈,我要为陛下,将他们给收服了!如果事情进行的顺利,陛下将不但再无此心腹之患,还将拥有万名水军!这岂不是妙?” 张瑜眨巴了下眼睛,终于明白了! 岳飞这是要用丁家的粮,招揽了朱雀湖水贼啊! 不用花朝廷一分钱,就能达成这样的成就…… 想到这点,不由的目瞪口呆! 这一桩功劳,犹如天降横财,出乎了张瑜的意料。 岳飞道:“你快写个题本,我也署名。我派人直接送给陛下去!” 张瑜又是一愣。心惊。暗道:“护国武侯原来能不经过前廷,直接递题本给陛下!” 当即,就铺纸磨墨,写了一份题本,把事情奏了。岳飞看了,签上了自己的名字,又盖了护国武侯印。 把信装信封里密封好了。 又从行礼中,取出一只空心小铜管,把信卷着,塞到了里面,口子封好! 叫来随行的一名宿卫营军士,令他急送到京去! 他出门在外,身边有从宿卫营挑选出来的六名军士随从,这六人能跟着他,极感荣耀。岳飞闲时,也指点他们武功、兵法。 那军士接了信,说走就走!这也是个强人!走驿站,天亮即走,实在天黑不好赶路了才歇。 二十一日下午,岳飞的密信,便越过千里,送进了宫里,到了刘玄的手上。 // 宫中节度开支,由酝酿,而正式执行! 这节度,主要是针对皇帝、皇后、太后的,程度非常之大! 刘玄倒无所谓。 他前世只是个普通百姓,虽然工作特殊,工资不少,但是在吃穿等用度上,也只是老百姓的正常水平,并不求奢华。 当然,由于前世生产力,与大炎国的生产力差距悬殊,前世的所谓“正常水平”,对大炎国的百姓来说,简直就是做梦中的生活了。 但,即便如此,刘玄也没奢侈到天天吃牛羊肉的地步! 可如今在大炎,贵为皇帝,虽然国家生产力低下,可供他的消费——即便节制后了——顿顿牛羊肉,也只是毛毛雨。 对于他来说,月1600两,绰绰有余了! 对于孙雯来说,以前在家月钱只有2两,如今上千两,也是没有什么不满足的。 不满足的,只有太后孙曜。 孙曜被禁足于福寿宫。 开始,菜品数量急剧下降! 她还闹过脾气! 不吃! 但是,正所谓人是铁饭是钢呀! 不吃饿的是自己! 于是,气呼呼,还是吃了。 可现在,不但菜品下降了,质量也下降了!——其实一开始她根本就没吃出来。 她是无意之间,偷听到的。当时,有两太监宫女暗地里嚼舌根,议论皇帝体恤民生、自我节约,敬佩的不行! 这可把她给气到啦! ——你自己要节约,要收买人心,你自己去干啊! ——你要拉上老娘干什么? 她又暴怒了! 砸盘掀桌子,闹腾了起来!在宫里大喝大骂! 要见皇帝,要当面质问! ——老娘当年保你做皇帝! ——你现在翅膀硬了,就这样回报老娘的? ——你个忤逆不孝、薄情寡义之徒啊! 刘玄听闻,不当一回事。 孙曜就再次绝食威胁!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 宫里的事,也透到了前廷。 内阁里听说了,对皇帝自觉的节制自己的用度,自然是不放过溜须拍马的机会。 内阁带起头,百官都动起来了。 曹党不用说,皇帝尽干没节操的事,还要找理由拍马屁呢! 如今皇帝好不容易干点有节操的事,你还不好好的拍马屁? 清流见了,皇帝如此行为,这是高品德的事情啊!自然也得夸赞! 一时间,百官上表,都是些“陛下,您好棒啊!”、“陛下,您太了不起了!”、“陛下,您太伟大了,微臣汗颜啊!”、“陛下,您真真是千古圣君呐!”,铺天的弹幕似的,往刘玄遮盖去! 刘玄:被舔的感觉,坦率的说,很爽。 被这么舔着,刘玄也难免有些飘飘然。 至于太后在宫里闹腾的事情。 额…… 皇帝家的丑事呀! 这种事情,做臣子的,知道了也不好提。 只能当做不知道,没听说过。 …… 【求收藏!求推荐票呀!】 —————— 第35章:青龙会问世 // 孙曜耍性子。 二十日,一天没吃。 二十一日,早膳不吃。 连水都不喝! 这天,刘玄在永宁宫里,和孙雯吃了午膳,正在闲聊,曹少钦过来,低声道:“陛下,永福宫里来报,太后娘娘……,仍然不肯进膳。” 午膳也不想吃? 刘玄的脸色阴沉了下来,语气不满:“她这是要给谁脸色看?” 给谁脸色看? 这还用说吗?! 孙曜在宫里,早就把他这个皇帝,骂的狗血淋头了! 没奈何,总不能真让她饿死。 孙曜纵然有千般不是,刘玄能做皇帝,得个皇帝名分,还是托了她的福! 她,是有从龙之功的! ——虽然把刘炫扶上皇位之后,她自己垂帘专权了。 闷闷不乐的去到永福宫。 这是刘玄穿越而来,第二次来这里! 上一次来,是为了夺权! 他一到,太监唱喏,宫里的太监宫女都跪伏下迎接。 // 进了殿里。 到后殿。 入寝室。 只见孙曜身穿一袭丝质藕色宫衣,侧躺在朝凤榻上,面对着里面,背对着自己,起伏的侧身线显露。 刘玄挥挥手,让宫女太监都退出去,在一旁的绣墩上坐了,望向这个三十出头的女人,“我来了,你要说什么?” 孙曜:“你要节约,我不管,那是你的事。但你不能动我的份例,我要恢复初九以前的份例。” 刘玄怒形于色,“这不可能。” 孙曜:“……” 她不说话了。 无声的,好像在说:那你就看着我饿死吧! 她在威胁刘玄! 刘玄领会到了,更怒,站了起来,跨步上去,右手伸出落到她的右肩头上,粗暴的将她的身子扳了过来,盯着她的眼睛,“你在威胁朕?哼!朕不在乎!你饿死了又如何?朕会对外说,你是病死的!”面露嘲讽之色,“缅想先帝啦,心念百姓民生艰难啦,呵呵,忧思成疾,一病不起,药石无力,最终驾鹤西游了。借口多得是,你要多少?” 孙曜被她的粗暴行为吓了一大跳,脸色浮现出惊惶的神情。 刘玄低俯下身子,与她离的不足半尺,“当日你指使人闷杀我,不也是打的这样的主意么?难道只有你会这样,朕就不会?——这笔账,朕还没和你算呢,你不要逼朕!” 他的眼底,闪动着杀机! 孙曜的脸色,刷的一下,就被吓白了。 失去了权力,她就只是一个弱女人! 刘玄站直了身板,轻蔑的目光,落到对方身上,“吃还是不吃,随你便。” 说完,转身就走了。 孙曜愣愣的看着他离去。 恐惧的神色渐渐消退。 忽然,感觉到十分的委屈。 又过了一会儿,泪水盈湿眼眶,竟然哭了起来! 侍奉的宫女脚步声传来,不想被奴婢看见自己的这副模样,她又转过了身子,背朝外面了。 // 刘玄回到永宁宫。 孙雯小心翼翼的问:“姑母她……,怎么样了?” 刘玄摇摇头,尤有余气,“她就是被先帝宠坏了,你可不要学她。” 孙雯白了他一眼。心里想:“你是先帝吗?你会像先帝那样宠爱姑母吗?” 作为一个女人,从某种角度来说,她是羡慕姑母的。 “先帝……”孙曜想起了先帝。 低声哭泣的更厉害了! 侍奉她的驾前宫女,从来也没见到她这般无助过! 太后,先帝在时,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先帝去后,她更是垂帘听政,手握公器,形如女帝! 宫女退了出去,侯在外面。 又过了一会儿,听到了太后的呼唤。 孙曜由宫女扶起,面无表情,出去用膳了。 // 刘玄正搂着孙雯午睡。 曹少钦到了寝室门外,轻声的说:“陛下,岳侯爷有急报送来!” 刘玄睁开了眼睛,轻声道:“知道了。” 看了眼孙雯,见她熟睡着,并没被吵醒,小心翼翼的把右臂抽了出来,下床,轻手轻脚的开了门,走到了外面,又悄声的合上了门,从曹少钦手里接过信件,撕开信封。 纸张撕裂的声音,从门外传进来,孙雯缓缓的睁开了眼睛。 刘玄一边走着,一边抽出信纸。 看到题本开头。 “题。臣平凤县县令张瑜谨题请旨。……”通篇字体与这列字相同。 不由一愣。 显然! 这题本,不是岳飞写的! 是张瑜写的! 岳飞只是在旁署了个名。 往下看去。 知道了朱雀湖水贼去劫法场的事。 大惊! 幸好有岳飞在场,要是没有,岂不被他们得逞了? 这群贼匪,竟敢这么目无王法,真是岂有此理! 对于岳飞与张瑜的分析,并果断的做出的“以从丁家堡查抄到的粮为资本,去收复朱雀湖水贼势力”的决定,略微沉吟,心里便认同了。 这事给他提了个醒。 江湖势力,也是个不安定因素呀! “必需要镇压!” “江湖!江湖!!”前世,他也是武侠小说影视剧的爱好者,向往江湖中逍遥自在、快意恩仇的生活,但是,他现在不是江湖中人,而是皇帝! “江湖不是法外之地!!!” 进了天宁宫,西厅里坐定,脑海中沉思着,要怎么镇压住江湖! 思考了一会儿。 心念一动! 忽然,厅里凭空的冒出了二十个人来! 各个身穿圆领袍,腰悬长剑,纳头就拜! “奴婢曹六(曹七、曹八、曹九……)叩见陛下!” 刘玄又购了20个人物商品——都是“曹少钦”,模样由商城系统调整了,名字随机,简单粗暴。 20个一流高手,不过银40万两(金4万两)。 —— 系统存储金额。 金:0。 银:344,4600。 —— 刘玄:“都起来吧。” “谢陛下。”二十个人都起来了,毕恭毕敬的站着,聆听圣训。 刘玄对曹少钦道:“这二十个一流高手,朕都拨给你了。你内务府里,要新成立个衙门,唔,就叫青龙会吧,由你这大总管亲自提领着,居中调度。大炎不过十三小路,一路派一个去!江湖势力,打消不尽,那就江湖事江湖了!都给我去镇压着!江湖要有新的规矩,青龙会就是新规矩!顺之则生,逆之则亡!朕要青龙会一统江湖!” 曹少钦拜伏领命:“奴婢领旨。” 刘玄又望向[曹六~曹廿],“你们都要尽心尽力!” [曹六~曹廿]也一齐拜伏下去,“定不负陛下厚望。” …… —————— 第36章:再议备粮食 // 曹少钦领着曹六~曹廿退了出去,筹划建立青龙会、开启制霸江湖的计划了。 刘玄又传旨召见内阁大臣。 过了一会儿。 内阁的五位大臣到了, 礼罢。 曹凯特殊待遇坐在绣墩上。 其余四个站着。 刘玄把岳飞急送来的信件,给他们看。 五人看了。 大惊! 曹琳震怒:“这些水贼真是反了!”向刘玄,“陛下,劫法场的贼首王将等六人,臣建议,应该将他们千刀万剐了!” 刘玄淡笑:“曹卿,息怒。” 曹琳深吸一口气,压制怒火,“陛下,请恕臣失仪。” 刘玄毫不在意的样子,“朕找你们来,不是为了怎么处决他们。他们的下场,是毋庸置疑的,死有余辜!朕找你们来,是因为这件事,给朕提了个醒。如今粮食危机,朝廷和地方官府却实在没有多余的粮食调度,万一出现了什么意外,可该怎么办?朱雀湖水寨这事,恰逢其会,平凤县铲除了作恶多端的丁家堡,手头有粮,要是没有呢?那上万人闹起来,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五个人都悚然一惊! 上万水贼要是闹起事来,侵掠郡县,那将是一场灾难! 背脊上都不由的渗透出冷汗! 刘玄:“这才是六月份,一切才刚刚开始。越往后,粮食危机就越突出。佃户是安定住了;小农田主富贵人家不用多担心;靠城市讨生活的,即便现在粮价大涨,也还是有口吃的,饿不死。看起来面面俱到,都想到了。可是,凡事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万一还有什么地方没有思虑到,爆出什么事情来,该怎么办?朱雀湖水贼的这个隐患,之前就没想到嘛!” 内阁五大臣,曹凯、曹琳、梁集、高洁、周成,表情都沉重了起来! 这确实是一个大隐患啊! 曹凯站了起来,躬着身子,“老臣惭愧,虽然熟读圣贤书,但‘生于忧患,死于安乐’这句话,却没有做到,安乐日子过久了,竟然忘了忧患。还需陛下为之费心,来提点臣下,这是我们臣下的罪过啊!” 说着,一把老骨头,颤颤巍巍的跪了下去! 刘玄看着,心里还真担心他吃力不住,膝盖啪的一声撞到地砖上,弄出什么伤害来! 曹琳见状连忙去扶老爹,同时随着他,也跟着跪下去了! 梁集、高洁、周成,不管什么党不党的,也都跟着跪! 刘玄:“智者千虑必有一失,人非圣贤孰能无过?你们有什么罪?都起来吧。别动不动就跪,尤其是你曹阁老,你可是三朝——哦,不,是四朝老臣了,你要是一个不小心,受了什么伤,那该怎么是好?……曹琳,扶着你爹!” 曹琳自然是会扶着老爹的。 他一边扶着,一边手感老爹的几乎皮包骨头了的一把老骨头,心道:“爹真的是老了啊!以前是我靠他,不久之后,就得是他靠我啦!整个曹家、整个炎国,也都得靠我啦!” 他觉得自己肩头上担子很重,但是踌躇满志! 刘玄:“手中有粮,心中不慌。朝廷还是要有点粮的。这粮怎么来?你们想想。”他说完,往椅背后一靠,双手搭在扶手上,眯上了眼睛,实际留着一条缝,偷偷的瞧向五人。 曹凯一副年迈不支的样子,微躬着腰坐着,精神不振,耷拉着眼皮,不知道在想什么。 曹琳皱着眉头沉思! 梁集好似没啥主意,看了曹琳一眼。 高洁站的端正,习惯性的老僧入定去了。 周成微低着头,思考着! 来粮的办法,他们并非没有。 只是,不知道皇帝的心里是怎么想的。 先出招的,先露破绽! 他们都想着让对方先出招,先把让对方把牌打出来,来看皇帝的反应! 他们都沉着气,谁也不先说。 过了一会儿。 刘玄点名:“曹琳,你说说。” 曹琳暗道:“踏马的,有事被器重,也不是好事呀!”迎向皇帝[朕很看好你,你不要让朕失望]的眼神,“回禀陛下,臣确实想到了一个主意,只是不知道可行不可行,还得要陛下圣裁。” 刘玄:“嗯。” 曹琳:“陛下谋虑深远,非臣所能及!幸好得到陛下的提点,臣才能意识到危险的存在!臣想来想去,要应对可能的危机,有个二三十万石粮就足够了。” 说到这里,顿了顿,瞧了皇帝一眼。其余四个人,一边听着,也一边偷瞧皇帝脸色。 刘玄眼中满是欣赏、鼓励的神情。 现在已经是六月下旬了。 从七月算起,到秋粮收割,还有顶多三个半月,100天。 以一人一天一升粮计算,一个人要过100天,需要100升粮,即1石。 二三十万石,即能供应二三十万人,整整一百天! 实际情况,只吊着一条命的话,一天也不需要一升,半升也就够了,那么,可稳定的人口,就能翻倍,40~60万,这基本已经是全部城市人口了。 二三十万石这个数字,曹琳不是随口一说,而是经过权衡思考的。 刘玄嗯了一声,说道:“就取30万石吧,你打算怎么弄到这么多粮食来?” 曹琳道:“是。臣以为,30万石粮的债务,朝廷还是能够承担的,可以向大田主、粮商们借。” 30万石粮的负债,的确可以承受。 借粮,是清流的主张。 不过,清流是提出来稳佃户的。 但是,佃户基数太大了,要稳定需要的粮是个天文数字,朝廷不可能承担那样的债务! 能混到内阁的,都是人精。这一点,清流不会想不到。明知朝廷不会采纳,还提出这样的主张,无非就是刷个名声而已。顺便也怼一怼曹党,恶心恶心人家! ——你们看,我清流可都是好人啊! ——可不是曹党那样的奸诈之徒呀! 现在,借粮的主张,倒是曹党提出来了! 那么,清流又会是怎么个主张呢? 刘玄点点,“嗯,这是个好主意。”目光望向了高洁,“高卿,你有什么主意?” 高洁出列,回禀:“陛下,臣的法子,和小阁老的不一样!不过,臣以为要更好!能一举多得!” 刘玄来了兴趣的样子:“哦?说来听听。” 高洁:“平凤县的张瑜……” —————— 第37章:利弊之权衡 // 高洁相貌堂堂,形象极好,自带一股浩然正气。 他的主意,果然不是借粮。 现实比小说更具有戏剧性。 原来主张囫囵田主大户的,现在主张借粮了。 原来主张借粮的,现在却主张针对“田主大户”了! 高洁一开口,就把张瑜祭了出来! 他看得出来,皇帝是欣赏张瑜的! 张瑜被下贬,吃罪的原因,还是挺皇帝亲政,得罪了太后呢! ——虽然没成功。 但是,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更何况,张瑜在平凤县,还干了一票大的! 整了丁家堡,给朝廷搞出了银(钱)108万两、粮6万石的进项! 这次岳侯爷去收服朱雀湖水贼,底气之所在,也是那6万石粮! 这些可都是大功劳啊! 高洁做为清流领袖,心里亦有打算,想借此功劳,把张瑜再拉回朝堂来! ——他是清流的一员猛将,朝廷需要他! 此时,他给刘玄出主意。 30万石粮,何足道哉! 整5个丁家堡就来了! 这样做一举三得啊! 一则,朝廷有钱有粮了! 二则,丁家堡那种存在,作恶多端,怨声载道,民间口碑极差!把他们灭了,百姓自然高兴,陛下和朝廷都得好名声! 三则,将他们的田地收归官有。租给佃户,收租五成,比起三十税一,朝廷收入是原来的15倍!现在做,秋粮就能有收获,以后也都能有收获,这是长久之计! 他说的正气凛然,却句句藏着杀机! 一个丁家堡,就要砍二百多个人头了! 要整五个丁家堡,岂不要砍千余人头? 真-人头滚滚啊! 曹党原来也不过是想着囫囵田主大户,而到了清流这里,直接就要动刀子开杀了! 现实太魔幻了! 曹琳吃惊! ——绝对不能让清流得逞了! 高洁刚把话说完,还没等皇帝说话——皇帝一旦说话,定了调子,就晚了。所以,必需要抢话!——曹琳就跳了出来,很生气,声音也大了,冲着高洁就说:“高大人!亏你说的这么大义凛然!你有没有想过,陛下才刚刚亲政啊!一亲政,就要杀的人头滚滚!这让天下人怎么说陛下?史书里又怎么说陛下?你是要让陛下,落个暴君的名声吗?!” 面对曹琳的大声斥责,高洁凛然无惧,回道:“除恶即是扬善!杀尽天下恶人,天下人只会说陛下神武圣明,怎么会说陛下是暴君呢?哼哼,除非是帮着恶人的奸邪小人!” 他望着曹琳,饱含深意的微笑,语带嘲讽:“小阁老不会是那样的小人吧?” “你!……”曹琳被他给怼住了,涨红了脸,“我当然不是!我只是为陛下的声名担忧!”不跟高洁怼了,转过身冲着刘玄躬身。 刘玄安逸的坐着,静静的看着他们互怼。 听闻高洁的主张,心里暗道:“这个主意更好!” 听了曹琳的斥责,心里很想对他说:“区区暴君恶名,朕不在乎啊!而且,就算得了这个名头,也能恐吓宵小嘛!” // 大炎以儒道治天下。 科举考试,考的就是儒学。 天下四民,士农工商。 士在首位,这个士,就是儒学士人。 士林中人,其实能入仕途的,只是少数。 绝大多数,都是游离于仕途之外的。 由于一心只读圣贤书,要他们去种田、学手艺、经商,做农人、工人、商人,一方面是自觉掉价、不愿意去干;另一方面,也是不会,不具有那样的能力! 他们的生计就成了问题。 士人本身是不能生产粮食、布匹,不能自给生存的。 他们需要把自己出卖了,而获得衣食。 所谓入仕途,即卖于帝皇家。 帝皇家卖不了,那就自然的要卖于其他家。 有钱粮的人家,当然就成了他们的主顾。 豪强贵族,钱粮最盛,自然就是他们的大主顾了! 豪强贵族也乐于结交士人,以壮大自己在士林之中的影响力,左右舆论! 因此,在士林之中,也就自然而然的,有了豪强贵族的“利益代言人”。 动豪强贵族的利益,就是动他们的“大主顾”的利益,就是动自己的切身利益,自然要反对,为之说话,为之开脱! 简单的说,就是资本收买知识分子。 —— 士人哪怕是最底层的,只要能读能写,哪怕去给人家抄书,月入也能上三千文,年入36两,逢年过节主顾还会客气的送点东西。 这样的经济收入,要远远的大于种田。 一个壮劳力,往死里干,种个七八亩地了不起了,亩产2石,不过16石,一石一两,只16两年入。 农人不仅地位下于士人,经济收入也大大不及! 所以,士人更乐于出卖自己,而不是去种田。 做工卖体力更别提了,最没技术的就是这个,力夫月入900文,一年下来12两都没有,还不如种田呢! 做商的话,商场尔虞我诈,风险太大了!读了几本圣贤书的,怎么玩的开?别说赚钱,恐怕95%的都会亏得卖裤子! 豪强贵族依仗权势,巧取豪夺,兼并土地,自然与一般的地主、商人产生的矛盾。 后者自然就要反抗。 他们也是有钱有粮的阶层! 自然也能推出代表自己利益的士人! 这一堆士人,自然要反豪强贵族,以维护自身的利益! // 前世对历史颇有兴趣的刘玄,在曹琳与高洁互怼的时候,瞬间想了好多。 假寐似的,眼睛眯了起来。 豪强贵族,与一般地主商人,之间的矛盾。有点类似前世私人垄断企业(资本),与一般中小企业(资本)之间的矛盾。 历史的潮流,正确的方向,是反私人垄断,适当的搞国有垄断。 放到大炎,就是要打压豪强贵族! 这两波人马,基于自身的利益,互相攻讦! 在民间,士林之中,推出了两大书院为大本营。 一为圣贤书院。 一为君子书院。 两大书院,都在大炎帝国中部南端沿海的穟海路。 高洁就是君子书院的。 现君子书院的山长顾一本,是他的恩师,也是朝廷前礼部尚书。 两个书院都自称继承了圣人道统,各执己见,形成圣贤学派、君子学派。 经济领域的斗争,反应到了学术界,形成了学派斗争! 学派中人有的入了仕途了,进入了官僚体系。 于是,又把这斗争,反应到了官僚体系内,彼此拉帮结派,形成派系斗争。 官僚体系内的派系斗争,反应到朝廷中枢,那就是所谓的曹党与清流之间的斗争。 历代先帝,在这两大派系的斗争中,都扮演着同样的角色。 从经济利益上看,皇帝就是“曹党”的最大后台。 从权力方面来看,清流存在的价值,就是来制衡“曹党”。 两派缺一不可。 没有清流制衡,“曹党”肆无忌惮,鬼知道会把天下吃成什么样! 没有“曹党”,皇帝就要直接面对清流的攻势啦! 清流之中,暗潮汹涌。 极端的、不怕死的狂士,敢公开骂皇族! 承平帝年间,就爆过一个案子。 遂城有个狂士,叫葛贤,猛的一塌糊涂! 在圣贤书院举办的一场诗会中,当众斥骂皇族:以天下供养一家,是独夫民贼!人人得而诛之! 结果,下场当然是极惨:本人被千刀万剐,家人都被砍了头! 大炎律上,虽然有“不以言获罪”的明文,但是,斥骂皇族,涉及的是十恶不赦的大不敬,不在此列。 不以言获罪,不等于什么都能说。 皇帝是躲在“曹党”背后的。 因为,皇帝就是天下最贪鄙的人,皇族——老刘家,就是天下最贪鄙的家族。 太祖出身为佃户放牛娃。 造反成功之后,坐天下。 当时天下大乱,天灾、瘟疫、战争、土匪等等,死了无数的人,人口大减。空余出了近十五万顷无主田地。 这些田地,被收归官有,成了官田,就是国有化了。 这些田,十三万多顷是划走搞屯田,安置军队了。 开朝以后,太祖大封宗亲、功臣,从剩余的官田中,划拉土地,分给他们。 其实就是化公为私了。 之后,历代皇帝为表仁厚体恤,又陆陆续续的从中划拉,分给宗亲勋贵。 同时,皇帝个人也从中获利,划拉田地入皇庄。 相当于前世的苏大强的那场改革,通过某种手段、以某种名义,把共有资产,划拉进私人腰包,从而形成几个寡头。 // 皇帝是不能与清流直面互怼,公开辩论的。 因为,皇帝及皇族自身就不正,自身就是黑的、反面的。 要是公开怼,公开辩论起来,吵得天下皆知,那只会让皇帝及皇族声誉扫地、民心丧失! 所谓得民心者天下。 民心一旦丧失,那就人心浮动,十分危险了。 刘玄假寐似的,想了许多,脑子里不断的权衡利弊。 无论是从他前世的平民立场,还是现在的皇帝立场,他都更倾向于高洁的主张。 权贵豪强绝对是帝国的巨大的致命毒瘤! 他们不但受封有无数的田地;更享有朝廷支给的爵位钱粮供养;更依仗权势,巧取豪夺,兼并土地、经营工商。 对经济的影响太大了! 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 他们的存在,已经对皇权的稳定,造成了威胁。 高洁嘴上说着[整五个丁家堡就行了],但,实际上,像丁家堡的那种存在,拥有八万余亩土地,——却非宗亲非勋贵,恐怕是独一无二的。 清流的目标,又岂是这样的小角色? 高洁的目的,恐怕是想把火引到宗亲勋贵身上去啊! “宗亲勋贵迟早要整,”刘玄暗道:“但是,现在的首要问题是粮食危机,不能再增添矛盾了!宗亲勋贵的问题,是次要问题,要压后解决!” …… —————— 第38章:消失的人口 // 高洁很有信心,皇帝一定会听取自己的意见。 因为,自己的意见,实在是大大的有利! 胸有成竹,眼底含着不屑,瞧了曹琳一眼,气定神闲的继续说道:“陛下,臣的办法,一举三得。而小阁老的办法,却并不像他说的那么简单。请问小阁老,借粮30万石,那么将来要还多少呢?” 曹琳:“……” 不等曹琳开口,高洁就帮他说话了,“也还30万石?或者是多出几分利?呵,如果是这样,那么,朝廷根本就借不到粮,因为现在的粮价已经是一升23文了,是正常时候的两倍三。30万石两,现在值69万两。朝廷要还的是69万两!” 刘玄的眼睛,缓缓的睁开,往曹琳望去。 曹琳怒不可遏,冲着高洁:“69万两又怎么样?陛下的声誉,难道还不值区区69万两吗?” 高洁冷哼两声,针尖对麦芒:“区区69万两?小阁老说的真是轻松!还陛下声誉,哼,平凤县108万两,还没送到户部呢,你就惦记上了吧!你打的主意,我会不知道?我告诉你,户部还欠着内廷130万石粮呢,要以现在的粮价算,那就是299万两,国库没能力承担69万两的债!” 刘玄:“内廷的那批粮食,不要以现在的粮价计算,仍旧以一石一两计算。内廷也不急着要。高卿,你掌户部,不必为此担心。” 高洁连忙称颂皇帝圣明仁义。曹凯也坐不住,起身;曹琳、梁集、周成齐齐跟着称颂。 两人各自的主张,都已经说了。 刘玄扫了其余几人一眼,“你们可还有别的主意?” 曹凯、梁集、周成都微微摇头。 刘玄心道:“他们要吃蛋糕,就画个大蛋糕让他们吃罢!” 微微沉吟了一会儿,“高卿的主意,的确是一举多得。然而,大开杀戒,未免残暴不仁。”摇摇头,“朕杀丁家,是因为丁家作恶多端,而且恰逢其会,于是就拿他杀鸡儆猴、震慑宵小了!现在为了钱粮,就要大起刑狱,这实在不是圣明仁君所为。” 高洁本来胜券在握,但是万万也没想到,皇帝会这么想,把自己的好主意给否了! 脸色不由的一变! 很是难堪! 实在难以理解皇帝的心思! 心底叹息一声! 他虽清流,也会和曹琳争执,但,并不是那种敢向皇权开炮的猛人! 听到皇帝的话语之中,带着些怪罪之意!连忙屈膝跪倒拜伏,“臣,思虑不周,有损圣明,陛下恕罪。” 刘玄:“起来吧,朕并没有怪罪你的意思。” “谢陛下厚恩。”高洁起来。 刘玄:“就按照曹卿的主意,向大户借30万石粮吧,唔,就以23文一升的价格。反正现在朝廷也不缺钱粮。平凤县108万两运来之后,就放在户部,不要急着还债,起码要等秋收后。” 内阁众人领旨。 刘玄:“退下吧。” 众人行礼告退,刚出厅门,刘玄忽然叫道:“周卿,你留一下!” 周成一惊,又转身回来。 其余四人心头讶异!继续往外走,就听皇帝对周成用温和的语气说道:“你那个流民图什么时候能好?” 原来是这事! 周成:“回禀陛下,流民图已经基本完成,臣今晚回去收个尾就好了。” 刘玄:“那朕可就等着啦。”和他扯了两句闲话,忽然话锋一转,“你可知道,朕刚才为什么要选曹琳的主意,而不选高洁的那个一举多得的更好的主意?” 周成不料皇帝忽然说起这事,听他评论高洁的主意为[更好的主意],心里更惊!既然是好主意,为什么刚才不选用? 他被问的懵逼了! 理由刚才皇帝不是自己说了吗? 既然说了,又为什么要问我? 难道刚才说的是违心之言? 心有又是一惊! 惶恐的说道:“臣岂敢揣测圣意?” 刘玄笑,没所谓的说道:“不揣测圣意,怎么为君分忧?朕赦你无罪。你就大胆的说说吧。” 周成形貌恭顺,说道:“是。”眉头轻轻堆蹙了起来,越皱越深,思考了一会儿,喟叹一声,“陛下说高大人的主意是更好的主意!但刚才却没有选用,自然是有别的考量!奈何陛下智谋深远,犹如皓月,而臣却愚钝的紧,犹如米粒之光,实在想不通是什么缘由。” 同样想不通的,还有高洁。 刚才与曹党争夺,本来自信满满,却不料,还是输了! ——皇帝为什么不用我的主意? ——我的主意,明明更好啊! 他表面仍旧沉静,对曹琳、梁集不时的投过来的讥讽的眼神,漠然置之! 刘玄:“太祖元安十年,普查得天下户口,计有人丁近六百万口;承平三年,又普查人口,计有人丁一千万余!从承平三年到现在,已经三十多年了,照理,人口起码应该再涨七八成,该有一千七八百万。但是,户部前些年普查人口,却还是只有一千多万。那七八百万人都到哪里去了?” —— 周成听皇帝说及这个事情,心脏不由的嘭嘭乱跳起来! 自古以来,朝廷财政,都有两个来源。 其一,是人丁税,即赋算。 其二,即粮税。 收税逻辑是: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你站在皇帝的地上,当然要给钱;你种皇帝的地,当然也要给钱。 户部编制户籍,普查人口,都是为财政服务的! 因此,普查人口,往往也只普查税源,对税源以外的存在,朝廷是没兴趣去普查的。——这里,就存在一个人口黑洞。 这个人口黑洞在哪里呢? 主要在宗亲勋贵! 宗亲勋贵,不仅占有田地、店铺等,还占有大量的人口。 一个勋贵公爵的府上,下人就能上千,甚至数千! 其占有的土地,分为两种,一种是吃租田,一种是吃税田。 吃租的,如朝廷划给的官田,得了官田,然后招佃户耕种,坐收田租。 吃税的,其实本来是朝廷应拨给的爵禄。 朝廷收钱、再拨给,太麻烦。 后来,太祖又“改进”,直接把相应的土地民户拨给了宗亲勋贵,成为其庄田的一部分。 然后这些土地民户,就不用给朝廷交人丁税、粮税了,而是直接交给宗亲勋贵府上,由宗亲勋贵府上组织去收! 这样,这部分土地人口,就从朝廷的账上消失了。 太祖时期,宗亲勋贵人口还极少,这“消失的部分”还不足为虑、不值一提! 到修文帝,又有改革。 不能由宗亲勋贵去收,又把这个权力,给收回到了朝廷。 一般就近,由当地的官府去收,然后支给爵禄。这部分官府收入,只在账面上过一下,名义上还是宗亲勋贵的庄田收入,并不是朝廷收入——朝廷犹如白打工的——所以,并不计入朝廷的收支账目。 太祖皇帝,对家人,极为亲厚;对兄弟,极为义气! 所以,制定出了一套对宗亲勋贵极为优渥的政策,堪称古往今来之最! 前有汉,后有晋,宗室封藩王,在藩地掌握财政、军事、人事等实权,导致天下大乱! 前车之鉴,后车之师。 这个历史教训,太祖皇帝是吸取了。 所以,对于打压宗亲勋贵的实权,不令引起国家大乱,做的很好! 但是,却疏忽了另一点。 以往朝代,对待宗亲勋贵,发展出了两种制度。 其一为:降爵制度。 譬如:某人为亲王,那么他的继承人就不能继承亲王爵位,只能继承次一等的郡王爵位。以此类推,越往后去,爵位越低,到最后,后代连最末的爵位也没有了。 三国时期,著名的刘备皇叔就是这个情况,到处吹逼自己是皇族血脉,实际上毛个爵位也没有捞到。 这种制度,有利于削弱藩王实力。但是见效缓慢。可能初代亲王还没去世,就已经天下大乱干起来了。 其二为:推恩制。 譬如:某人为亲王,封有一块地盘。原来只有嫡长子能继承,地盘会保持完整性,一代一代的继承下去! 现在不能这样的,这样不公平,对亲王的其他儿子(二子、三子)太薄情寡义了! 所以朝廷发推恩令:亲王的其他儿子,也能继承亲王的地盘,要公平的分而继承! 这样,亲王的地盘,就不能保持完整性了,就被分割了,实力也就弱化了! 推恩令,是权术中赫赫有名的经典阳谋! 然而,炎国太祖疏忽了这些问题。 炎国的宗亲勋贵制度,既无降爵制、也无推恩制。其政策设计,甚至与这两个,是背道而驰的! 炎国的爵位,父传子,不掉级,各个都是****。 譬如:某人是亲王,过世了,其爵位传嫡长子,仍然是亲王! 亲王的其他儿子,也不会被薄情寡义了,而是都分为郡王。这些郡王的待遇,也不会从嫡长子那里瓜分,而是朝廷另外拨给。 郡王嫡长子仍旧世袭郡王,其他儿子则受封为镇国将军。 以此类推,一代代的世袭下去,一代代的受封下去。直到最低一级的奉国中尉,其嫡长子及其他儿子,都为奉国中尉,这是个保底爵位! 每一个爵位都有相应的爵禄。 亲王爵禄: 年粮5000石、银5000两。这两样,以常年粮价,折银即总银1万两。 另有锦缎40匹,纻丝300匹,纱、罗各100匹,绢500匹,冬夏布各1000匹,绵2000两等,这些折银约1700两。 还有盐二百引。每引300斤,共计6万斤。每斤常年25文,共计150万文。也值个1500两。 按制。一个亲王爵禄折银就高达1,3200两。 炎国开朝至今七十来年,光亲王,累计就有32位! 这32位老兄,光制下爵禄,一年就要吃掉42,2400两! 而实际上,除了爵禄之外,他们还有额外的各种赏赐的财源,比如官田,这是大头的,都有数万亩,年收租都是数万石,折银数万两规模,具体不定,因为皇帝赏赐就算是同家族内,也是有亲疏远近的,亲的就多,远的就少。 他们还仗着权势,巧取豪夺,兼并民田、民店等! 他们每年所吃下的财富,极为恐怖,高达近150万两! 而除了亲王之外,下面还有更多的郡王、镇国将军、辅国将军、奉国将军……奉国中尉。 最低的奉国中尉,每年爵禄(折银)也有200两。 而除了宗亲系统之外,还有勋贵系统! 宗亲勋贵集团总计2400多人,每年吃下的财富,却高达约二百二三十万两! 如果把皇帝的一百多万两算进去,那就是将近三百五十万两了。 而朝廷年财政总收入才300万两左右。 上层建筑反作用于经济基础。 在封建帝制之下,皇帝集中国家权力,乾纲独断,口含天宪。 手握这种权柄,反作用到经济领域中,皇帝的家族自然也是霸占财富最多的家族! 以权谋私。 不仅是官僚! 更还有皇帝! 且,皇帝就是吃的最厉害的那个! 这才是封建帝制、皇帝的真面目! 他冷酷! 他无情! 他贪婪! 他残暴! 他往往深陷欲望的洪渊,利令智昏! 任何对皇帝抱有温情脉脉的想象的,都是自欺欺人的脱离实际的幻想! —— 刘玄在前世,就明白了这个道理。 可有很多人不明白。 他们对皇帝存有不切实际的空想! 并且,执迷不悟! 不仅前世如此,当下也是如此。 刘玄淡淡的说了一段话后,望向周成,一双眼睛,直盯着他! 周成吃了一惊,心头惴惴不安! ——皇帝提及这个事情干什么? 这个事情,向来只有清流中人,硬着头皮提一提! 虽然,这事在朝堂,甚至是士林之中,早就是公开的秘密了。 但,这种事,对于皇帝/皇族来说,是负面的,是有损形象的! 皇帝/皇族有污点,做臣子应该帮着隐瞒、擦屁股,这才是忠孝! 要是相反,不为尊者讳,还嚷嚷出来,那就是不忠不孝大不敬! “眼前的这个周成,就是对皇帝还抱有幻想的,”刘玄暗道,“朝堂上的清流,又有哪个不是对皇帝抱有着幻想呢?这个皇帝不行,就把希望寄托在下一任皇帝身上,一代又一代的期盼下去……” “回禀陛下,那七八百万人口——”周成又惊又喜又怕,顿了顿,深吸一口气,“在宗室勋贵们的庄田上!” 刘玄点点头,“你知道,朕也知道。宗室勋贵的问题,越往后拖就越严重,朕是有心要解决的。但是,不是现在。就现在的局势来说,这个问题,是次要的。要解决这个问题,起码要秋收之后。现在的主要问题,是粮食危机!要把主要精力,要放在维稳安民,渡过这次粮食危机上,不要另生事端,分散了精力。如果有宗室勋贵不遵朝廷旨意,破坏维稳安民之国策,那也只能针对他进行镇压——这不能手软,算是杀鸡儆猴,绝不能扩大化!……明白了吗?” —————— 第39章:刀下留人! // 周成抬脚跨出天宁殿的大门,心中激荡,神识恍惚,一个不小心,被门槛绊了一下,哎呦惊呼,往前倾出! 索性曹四在殿外,眼明手快,身子掠动,过去将他扶住了,“周大人,你小心呀。” “多谢公公!”周成感激道。 刘玄起身走到了窗户后,透过轻纱,看着周成模糊的身影走下殿去! 眼睛微微的眯了起来,暗道:“宗亲勋贵是个祸端,你们这种官僚大地主又何尝不是?” 眸子里,藏着冷意! 轻轻的哼了一声,又坐了回去。 往御座上一靠,眼睛闭了起来,不知道在想什么。 “朕与你刚才的谈话,可以告诉高洁,但是不能透露给第四人。” 周成的脑海里,回荡着皇帝的叮嘱。 他收敛心神,回到内阁。往神色愁云暗淡的高洁望去,心里急切,先把谈话说给他听,让他安心! ——今上是英明神武的! ——是要重用我们清流的呀! 可是,内阁里人多眼杂,他不好在这里说,只能压抑着! 熬啊熬,终于等到了申时正。 下班了! 周成迫不及待的凑到了高洁的身边,低声的说道:“去我那里,有事要说。” 高洁狐疑。 两人伴行,出了宫门。 家人已遣车马来。 周成拉着高洁的手,进了马车里。 坐定。 高洁:“什么事,神秘兮兮的?” 周成摇摇头,“到家了再说。”把话岔开,闲聊起来。 周成家在外城西南角右泰门内不远,一座小院子,三栋屋,九间房。买时花了四百余两。 到了家,进院。 北屋有东中西三间房。 中为会客,东做书房,西做卧房。 书房又往后凸了一个小间,长宽近丈。 此方丈之室,至为简单。 地上铺着席。 席上设蒲团。 有一矮几。 矮几上,有铜香炉一座,茶具一套。 北墙上挂着一幅字:“大学之道,在明明德,在亲民,在止于至善。知止而后有定,定而后能静,静而后能安,安而后能虑,虑而后能得。物有本末,事有终始,知所先后,则近道矣。” 这是儒门经典中庸上的一段话。 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这个方丈室,是周成用来“格物致知,诚意正心”之所! 两人在外脱了鞋,步入方丈室,蒲团上坐定,妾与婢奉了茶进来。 周成:“这里不用伺候,出去把门都关好,不要来打扰。” 那妾颇有姿色,应声道是,与婢女一道出,带上方丈室的门、书房门。 “谋于密室?”妾,脚下微微一顿,神色闪过犹疑。 —— 太阳缓缓的西坠。 半个身子,已经藏到了凤啼山后面。 大炎国极西之地,敬德路巡抚衙门的大堂里,乱哄哄的一团。 抚台冯绍高座着,皱着眉,看着堂下坐着的二十多个皇族宗亲。 “今天你不给钱粮,我们就不走了!”一人火气很大,冲着冯绍大声道! “对!”一个奉国中尉跟腔道:“拖欠!拖欠!拖欠!月月拖欠,年年拖欠!你都拖欠我多少啦?!” 只见他左手上拽着几张纸,一边情绪激动的质问,一边愤怒的挥舞着,“按照祖制,我的爵禄一年该有200石(两)!可你衙门才发多少?都十几年啦,一年就发60石!剩下的140石你打算什么时候发?今年说明年,明年说后年,一直都没补发!拖欠到今年,都有一千七百多石啦!今年你们更厉害啦,只想给20两,20两够干什么?现在一升粮都24文了!你要饿死我一家人吗!” 群情激愤! 纷纷怒指冯绍,喝骂不停! 冯绍铁着脸,忽然一起惊堂木,狠狠的拍下:“都给我闭嘴!” 众人大惊,禁住了声。 冯绍盯向刚才那人,质问:“20两怎么就不能活了?一升粮24文,能买800多升!从现在到秋收,也就一百天了,至少能养七八个人!你家有几个人?” 那人不惧,顶道:“你别和我说这些!我就问你,我那一千七百多石什么时候给!” 冯绍呵斥:“现在是什么时候?大灾呀!你到这里来闹,你要干什么?皇上都免赋算了,朝廷都免田税了,亲王郡王们也都遵从朝廷旨意了!你们来闹,你们想干什么?造反吗?”瞪着对方,似在威胁! 一切富贵,皆出于皇帝。 皇帝旨意,必需遵从。 不遵从,就是大逆不道! 可以把你的爵位给撸了! 爵位撸掉,那么由爵位而带来的富贵,也就没有了。 所以,朝廷定下维稳安民的国策,旨意发往各地,亲郡王等不敢不遵。 即便利益受损了,心底腹诽。 两害相权取其轻。 一季的利益受损,和终身的、子子孙孙的利益受损,这笔账是很容易算的。 那人被吓住了,说道:“你、你别诬陷好人!我从没要造反!” —— 丁家堡的众犯人,重又被提到刑场。 张瑞监斩。 仍旧有数百百姓出城观看。 “斩!”令签扔下! 刽子手只三人,各有三名助手。 犯人跪着。 两名助手在后,挟制着他的手臂。 一人在前,抓拉着他的头发。 刽子手在旁,手里握着鬼头刀。左手里吐可口唾沫,双手紧握,吸一口气,把刀缓缓的举了起来! 众人的目光,不由的往那高举向天的、煞气腾腾的刀看去! “刀下留人!~” 忽然,一个声音炸雷似的,从官道上传来! 众人都吃了一惊! 张瑞站起身,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 只见官道上,五匹健马疾奔而来,一屁马上一团黄色身影,另外四匹上面是褐色的身影。 来了五个僧人! 张瑜脸色微变! 健马急来不止,百姓惊呼,让来道路,马疾驰到刑台前,僧人提缰勒马,往张瑜看去。 行刑台上,丁伯乾等人往黄衣僧人看去,喜出望外,叫道:“师父!师父!您老人家来救我们啦?!” 张瑜心惊,拱手问道:“请问大师法名?” 那黄衣僧人看起来五十许,坐在马上,也不下马回礼,说道:“贫僧莲花禅寺释觉。” “释觉大师,”张瑜行了一礼,问道:“不知大师前来,有何赐教?” 释觉把马鞭一指丁伯乾等人,说道:“他们是贫僧的不肖弟子、释门中人,你不能杀。” 张瑜:“本官是奉了朝廷的旨意。” 释觉摇摇头:“那是朝廷疏忽了。按制,我释门中人犯法,由我教法惩处!朝廷若要问罪,也得先告我大教主,除了他们的释门名籍。” 张瑜沉默了。 释觉道:“现在,请放了他们!贫僧要带他们回寺,接受教法的惩处!” 张瑜知道,一旦放了他们离开,释门包庇,他们就逃出生天了。 但,制度横亘在前,他又能如何? “他们是释门中人?”张瑜,“他们已被抓很多天了,怎么从没提及?并且他们也从没报官府,更改户籍。” 释觉道:“这是三四十年前的事情了,兴许是他们忘记了。至于官府为什么没有更改户籍,也是他们报了,衙门里疏忽了呢。” 张瑜又沉默了会儿。 “大师说他们是释门中人,有什么证据?” 释觉微微笑,“贫僧带了他们的度牒来。他们在寺中时拜的是贫僧座下,度牒留在我处了。”说着,身子微躬,左手从挂在马鞍上的褡裢里取出一个布包,随手一甩,布包飞过空中,落到了张瑜面前的桌上。 张瑜伸手把布包解开,里面果然有几分度牒。 看起来也是年代久远的样子。 但是,他很清楚,这度牒,十有仈玖是假的。 “怎么样,可以放人了吧?”释觉道。 张瑜愣愣的看着度牒,又沉默了一会儿。缓缓的抬起头。 “不行。我还是不能让你带走他们。”张瑜道,“本官接到的朝廷旨意,是将他们问斩!如果把他们交给大师,本官就抗了朝廷的旨意了。抗旨不尊这样的事,本官可不敢做!他们既然是释门中人,朝廷有所疏漏,本官会把他们押回监牢,再上奏朝廷禀明情况的。” 这回轮到释觉沉默了。 他的心里大骂:“这小小县令,可真是一头倔驴!” 圣教、玄教、释教,三教名籍在礼部都有记录。 若是上奏朝廷,那么,丁伯乾等人的释门身份,是否为真,就会真相大白! 释觉没想到张瑞这么难缠。 这也是他鲜少与官僚打交道的缘故。 心里喟叹一声,点点头,对张瑞说道:“好,那就依你。” 虽然没能把丁伯乾等人救走,但总算是暂时保下了他们的性命。 “将丁伯乾等五人收监!”张瑞发号施令,“其余人等立即处斩!” 丁伯乾等人,本见来了救星,喜出望外。听了这命令,又惊又怒,却没奈何。 五人被押下了行刑台。 他们的妻妾子女又哭又闹。 张瑞望向释觉,“他们不是释门中人吧?” 释觉摇摇头。 台上,刽子手把刀举起,唰的落下,一颗颗人头滚落。 “阿弥陀佛。”释觉双手合十,对着台上,颔首低眉,嘴唇微微翕动,无声的念经超度。 当天深夜。 平凤县城北忽然起了大火! 张瑞熟睡中惊醒,急忙带人前去灭火! 有五个黑衣人,闯进了县衙监牢,把丁伯乾等五人救走了,顺手,把王将等六人,也给救走了! …… —————— 第40章:动手整武林 // 曹少钦花了两天的时间,酝酿出了一个制霸江湖武林的计划。 这天上午,递送过来,给刘玄过目。 计划很简单。 也很血腥。 方法: 第一步,集中青龙会高手,隐藏身份,对江湖武林中的一流高手、绝顶高手,进行清洗! 第二步,青龙会现世,以绝强实力,称霸江湖武林。顺则生,逆则亡! 第三步,对江湖武林秩序,进行修正重塑!以符合皇帝、朝廷利益。 炎国江湖武林之中,顶级的势力,有两个。 一个就是莲花禅寺!向来为炎国境内武林圣地;方丈释通为绝顶高手;方丈以下更有一流高手七名! 寺中僧人千余。 其二就是丐帮。丐帮遍布神州十五路,号称帮众十万,是江湖武林中人数最多的势力! 所谓人多势众! 江湖各派都不敢惹! 在炎国境内,有大仁、大义两大分舵。弟子三五千总是有的。 丐帮绝顶高手众多。有三位。其中一位叫做洪义的副帮主,常年坐镇炎国。 江湖武林中,有句古话:和尚,乞丐,道士,这三种人,见了不要惹。 俗话说千军易得一将难求。朱雀湖水寨虽然喽啰上万,但是,却无绝顶高手坐镇,所以,将江湖武林之中,虽然赫赫有名,却不能跻身顶级势力。 青龙会要制霸江湖武林,首当其冲的,便是要镇压莲花禅寺、丐帮。 而这一寺一帮,首先被针对的,又是莲花禅寺。 原因无他,离得近。 莲花禅寺所在的莲花山,距离京师六百里路程。释通及一众一流高手,常年在寺中。 而丐帮的洪义,却神龙见首不见尾,喜欢到处跑,行踪不定。 他们计划易容、假扮香客,敬献重金,进入莲花禅寺,然后择机偷袭,先把释通给干掉!然后再杀其他一流高手。 刘玄看了“计划书”。 略微沉吟,就照准了。 叮嘱道:“你们要做好充足的准备,暗器、毒药什么的,都可以用,要尽量智取,而不是与之硬拼。” 曹少钦道:“是,奴婢知道了。” 刘玄道:“你们去做吧,具体细节就不必得我准许了,计划做的再好,也会有意外,战场千变万化,你们要临机决断。” 曹少钦去找曹六等人,传达旨意,安排部署。 // 张瑞正在火场,指挥灭火! 房屋一栋又一栋的紧挨着,又基本都是木质。 烈火熊熊,蔓延起来,火势十分凶险! 场面十分喧嚣! 张瑞当机立断,要求先火势一步,把两边完好的房子推倒! 忽然,有守在衙门的衙役来,告知了被劫狱的消息! 丁伯乾等五罪犯、朱雀湖水寨王将等六贼寇,被五个神秘的黑衣人给救走啦! 张瑞大惊,愣了刹那,惊呼:“调虎离山!” 丁、王等十一人,并没有随释觉去莲花禅寺。 拜谢救命之恩之后,两拨人分手。 释觉回莲花禅寺。 丁、王等人,往朱雀湖方向去了。 释觉之所以要走一趟,来救丁家五兄弟,是因为,丁家这五兄弟,向来对他极为孝顺! 每年都会向他这做师父的、向寺里有不菲的供奉敬献。 家人全死啦! 家业都没啦! 丁家五人恨极! 王将是个极讲义气的人,对他们的遭遇,感同身受,邀请他们一道去寨子,并承诺道:“等回寨子,提了人马,再来这梧中路闹一闹,把那些贪官污吏、暴**民都杀了,给五位兄弟报仇!” 丁家五兄弟大为感动! // 王将等人六人去劫法场救人,随行的还有几个听使唤的小喽啰。 他们并未出手救人。 因为太渣了。 出手了也是送人头。 他们见寨主和几个头领救人不成,反被抓了,大惊,忙溜回了寨子里,把消息向军师及其他头领禀报了。 军师名叫沈谦,是个秀才,科举不顺,在丁家堡里教书为业,薪水月三千二百钱。 见识了豪强大户的奢华,心中羡慕。 不甘如此贫贱! 十年前,毛遂自荐,向丁家五兄弟,出了一个主意。 说能为主家赚取到数倍的钱财! 他的那个主意,就是去勾结朱雀湖的水贼! 水贼干的是无本的买卖。 钱物得来几乎没有成本。 但是,钱物再多,也不能当饭吃。 要养活一众水贼,还需销赃、购买粮食。 这里面,就有暴利了。 自古赃物出手,一百块的东西,能卖三十就不错了。 勾结水贼是死罪! 但是,只要利润足够大,就有不怕死的! 丁家向来豪强惯了,岂怕? 就让沈谦去朱雀湖水寨沟通。 沈谦得了名分,就去朱雀湖冒险! 结果,结识了王将! 王将称霸朱雀湖,势力强大,却也正为粮食头疼。 沈谦的到来,简直就是瞌睡来了送枕头。 双方一拍即合! 随着“贸易”的展开,丁家赚大发了,王将也没了粮食之忧。 双方互惠互利,成了好朋友、好兄弟! 此事是沈谦促成了,立了大功,丁家送了他白银千两以为感谢! 然后……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他依旧是个小小教书匠。 丁家以为千两已经很多了! 却不知道,沈谦对此暗生了恨意! 丁家堡往朱雀湖水寨输入粮食,每年达3万多石,实际换得的财物价值近6万两! ——自己吃着大鱼大肉,却连根骨头也不给我,就让我闻闻香味! ——尼玛! ——太吝啬了! ——太可恨了! 接触的过程中,沈谦见王将为人慷慨义气,便起了投奔的心思。 他先是从丁家引去。 丁家也不以为意,只道他得了千两银子,发了财,不甘人下,要去享受了,这是人之常情嘛! 离了丁家之后,沈谦就去朱雀湖,拜访王将! 王将把他奉若上宾! 沈谦又来了个毛遂自荐,说明来意。 王将听了,大喜,当即就拜为军师! 还招各路寨子的头领和众多喽啰来,举行了个仪式。 沈谦得蒙如此看重,心中也大喜。 因为他帮着解决了寨子里的粮食问题,所以也建有不小的威望! 自从做了军师之后,帮着王将处理寨里的往来,井井有条,更得器重,威望也越高起来! 此番王将出去救人,就由沈谦在家镇守寨子,其他头领并一众喽啰,无有不服的! …… —————— 第41章:沈谦的妙计 // 朱雀湖水寨十八路人马,共有喽啰上万。 其中,王将的本部人马,只有天凤寨三千。 天凤寨,自王将以下,有十个头领,都是道上狠人! 去救丁家兄弟,王将拉走了五个。 因此,寨中还有五位。 喽啰把王将等人被抓的消息带回,沈谦听了,大惊、跺脚、惊呼:“当日我劝寨主不要去冒险,他偏不听,唉!这下人没救到,反把自己给折进去了!” 五个头领也大惊失色! 三头领秦胜说道:“沈先生,我们该怎么办?你快给拿个主意呀!” 五头领王小七说道:“那还用说,点了人马,去劫狱呀!” 七头领张勇是个性急的,“我这就去点人马!” 说着,就往聚义厅外走,老九孙兴、老十蔡贵跟着,也要一道去点人马。 秦胜喝道:“都躁个什么!”把他们叫住了,“寨主临走前的嘱咐,你们都忘了?咱寨子里的一切事务,都要听沈先生的!现在沈先生还没发话呢,你们就妄动,是要干什么?造反吗?” 张勇道:“三哥,你说什么浑话呢!咱弟兄岂会造反?……沈先生,你是知道我的。” 沈谦道:“众兄弟的为人,我是都知道的,全是重义轻生之辈!……只是,刚才听报信的弟兄说,官府来了个武功绝强之人——叫什么护国武侯岳飞的,寨主的武功你们是知道的,那么强,和其他五个兄弟联手,都不是他的对手,被他轻松的打败了,我们要是这么冒然的前去,岂不是送人头?” 张勇道:“任他武功再高,也是单枪匹马,我们成千上万的人马杀过去,他还能敌的住?” 秦胜道:“曾听寨主说过,以他的身手,在武林中,已经是一等一的存在。要是与官兵厮杀,拼得一死,最多能斩杀百人。在他之上,还有更强的绝顶高手,能杀千人!” 沈谦道:“那岳武侯武艺,远强过寨主,恐怕就是绝顶高手啊!” 王小七、张勇、孙兴、蔡贵都大惊! 张勇道:“那又怎么样?我朱雀湖十八水寨联盟,有上万人马!” 沈谦冷笑两声!说道:“那些个寨子会听你的,为救寨主去拼命吗?” 张勇怒瞪双目:“谁敢不听!” 秦胜道:“老七,怎么和先生说话呢!……先生,老七脾气急躁,你不要怪罪。” 沈谦摇摇头,说道:“自家弟兄的脾气我还不了解?张兄弟,以及诸位兄弟,你们先放宽心。寨主他们虽然被抓了,但也不用太担心。我料官府也不敢对他们怎么样。否则的话,将我们激怒了,闹了起来,祸及郡县,对他们来说,也不是好事。” 五人对他向来崇信,听他这么一说,细细一想,也觉有理。 秦胜道:“沈先生说的不错!” 沈谦道:“我现在担心的,不是寨主他们的安危,反倒是……” 有道是同行是冤家! 同行间才是赤果果的仇恨! 以前,朱雀湖这片法外之地,有王将这样的高手存在,镇压住了其他的寨子,被“推举”为总寨主! 天凤寨作为王将的本部,地位也高于其他寨子,无人敢惹。 如今天凤寨没了寨主王将这个高手坐镇,其他寨子必定人心浮动,又岂会听你号令? 别说听你的话,来帮你救寨主。 不趁机来咬你一口,就谢天谢地啦! 沈谦把担忧说了,五个头领之中,却只有秦胜信服。 王小七、张勇、孙兴、蔡贵都难以置信! 都是一起喝酒吃肉,称兄道弟的好兄弟,怎么会翻脸? 沈先生真的是多虑了啊! 沈谦道:“不怕万一,就怕一万!”顿了顿,“事不宜迟,要是寨主被抓的消息,被他们知道了,恐有变故,为今之计,当先下手为强!” 他望向秦胜,“秦头领,你立即派人去邀请那些寨主们来做客,就说寨主有请他们,要商议怎么筹办粮食!……另外你派人,埋伏在聚义厅左近,等他们人到齐了,就听我号令,将他们给都绑了!” 丁家堡被毁,他们销赃换粮的渠道没了。 秦胜听从他的决定,当即就叫来手下喽啰,吩咐去请其他诸寨首领。 王小七等瞧在眼里,暗暗担心。 沈谦怕他们坏事,有命秦胜派心腹将他们给绑了,关了起来! 太阳坠落下了芦苇荡。 喽啰上厅里来掌了灯。 天色暗了下来。 别寨的首领,陆续的都来了。 沈谦笑吟吟的招待他们。 不见总寨主王将,别寨首领都好奇,询问。 沈谦笑道:“想必诸位都知道,丁家堡的五位兄弟被官府抓啦。我家寨主义气深重,岂能见死不救?今天带了兄弟去救人了。今晚即可归!所以,临行前吩咐,准备酒菜,要请诸位齐来,一来为丁家五位兄弟接风洗尘,二来商议粮食筹办。看着天色,也快回来了。” 说着,口干了,端起茶碗,喝了一口,摆回桌上,却不小心,没摆好,掉了下去,啪的一声,落到了地上,碎成数片。 别寨首领都没觉察到异样,只道他是无心之失。 蓦然,却从厅外,涌进一票人马来!秦胜带头,当先去把沈谦护着了,下令道:“都绑了!” 别寨首领恍恍惚惚,待惊醒过来,已被刀架了脖子! 顿时,又惊又怒又傻眼! 都被关进了监牢里! 沈谦对秦胜说道:“抓了他们的首领,则他们群龙无首、投鼠忌器,暂时必然都不敢妄动了!……接下来,却得想办法,把寨主他们救出来!” 秦胜道:“怎么救?我都听先生的吩咐。” 沈谦自信满满,“此事不急,我们先吃了晚饭再说!” 吃了晚饭。 两人去了沈谦的房间。 秦胜道:“先生有何妙计?” 沈谦道:“说来也简单。我写书信一封,你派个弟兄,去把信送给梧中路的抚台赵元吉。他看了信,自然就会放了寨主的。” 秦胜一愣。 ——这么轻松? 沈谦微微笑,神秘兮兮,右手往上空指了指,说道:“所谓一阴一阳之谓道。朝堂之上,曹党与清流两派对立。那平凤县张瑞就是清流的,是个好官。赵元吉是曹党的。两人不对路子。如今张瑞屡立大功,曹党瞧在眼里,岂会坐视不理?功也能变成过!我只需向赵元吉说,放了我家寨主,咱们依旧井水不犯河水,否则的话,我寨点起千军万马,闹将起来,糜烂郡县,那罪过你可担待不起!他必将此事,告之朝廷,曹党必趁机反告张瑞惹来这个祸端!为息事宁人,必主张放了寨主!如今天下大灾,朝廷也怕匪乱,为求安稳,必妥协让步,将寨主他们放了。” …… —————— 第42章:十天的期限 // 虽处江湖之远,而洞悉时局,沈谦也是个有心人! 对于他的妙计,秦胜敬佩至极! 当即,沈谦书信一封。 秦胜叫了三名心腹来。 沈谦将书信交托给他,如此这般的嘱咐了一番。 那三人当夜就去了。 寅时末,到了梧中路城外。 城门还没开。 城外有些菜农之类聚集着。 三人到了城门前,也不隐藏身份,冲着城楼上喝道:“天凤寨使者在此!要见赵抚台!快开城门!否则大军压境,祸及郡县!” 城楼上,一什长闻听,大惊! 岳飞在平凤县把朱雀湖水寨总寨主王将给抓了,此事赵元吉早已收到报告,大惊,唯恐朱雀湖水寨作乱,提高了警惕! 什长不敢怠慢,当即放下一个吊篮,让三人进入篮中,拉了上去。 三使被送到了巡抚衙门。 早有军士提前去报给赵元吉。 赵元吉在堂上等着。 三使到,递交上信件。 赵元吉接过,看了。 信上明言:限期十日放人!要是逾期不放,人马即日杀到! 赵元吉陷入了沉默。 心想:“我若自作主张,把王将等人放了,清流必大做文章,攻讦于我!” 沉吟些许,说道:“兹事体大,我得奏请朝廷定夺。” ——要争,就让上面的人去争吧! 奏请朝廷,一来一去,刚好仈玖天,沈谦早有预计。 …… // 天凤寨这边使者连夜赶路。 平凤县那边,岳飞也星夜兼程,往朱雀湖去。 奈何。 湖中情势复杂。 他也不明情况。 通往天凤寨的路径,并不知晓。 如何能去? 湖边走了一阵,忽见大树遮隐下,一座荒村野店,后半夜了,还挑着一个红色的灯笼亮着,上书一个黑色的酒字。 “此店必有蹊跷!” 走了过去,伸手拍门! “听到了!别吵啦!”门里人不耐烦的叫道! 门从里面开了,是个身材矮瘦,眼底露着奸猾的汉子,看到岳飞,微微一愣。 ——这是哪个寨上的兄弟? ——相貌堂堂,实在不凡啊! 只这一愣神的功夫,岳飞闪电出手,右手掐着他的脖子,闯进了店里。 这野店里极为简陋,大约三间阔,右面是灶台,堆着些柴火。别处摆着五张桌子、长凳。东边角落里布帘围着一圈,应是睡觉的地方。 店里并不见第二人。 “只有你一个人?”岳飞环视一圈、侧耳细听后,问道。 那人:“只、只我一个。” 岳飞冷哼:“你不老实!”一拳打在他的小腹上!那人痛的站不住脚,跌倒在地,蜷缩着,浑身战栗! 岳飞大步过去,推开后门,之间后面,还有一座小屋。 屋里有人,鼾声如雷。 岳飞过去,一掌震开了门,里面的人被惊醒了,只见一个比岳飞还要高、且肥大的黑影,竖了起来,怒喝:“阉货!你干什么!” 屋里并没有点灯,只看到一个淡淡的轮廓,听声音,对方是个粗鲁的女汉子,岳飞吃了一惊,没想到会遇到这样的“奇人”。 “奇人”也瞧出不对劲了,“你是谁?”大步跨上前,伸手去抓人! 岳飞闪身避过,挥拳打在对方脑袋上,肥大的身躯哐当一声倒地! 回到前面的店里。 那人还蜷缩着。 岳飞在一旁的长凳上坐下,“我问你答。要是有隐瞒,呵。”顺手从桌上拿起一根筷子,随手甩出,筷子插在那人面前的地上,完全的没入了土中! 那人惊骇! “大、大侠饶命啊!你要问什么、尽管问!只要是小的知道的,保证绝无隐瞒!大侠饶命!我上有老……” “住嘴!”岳飞,“别扯废话!我问你,你是哪个寨子的?” 那人忍痛谄媚:“大侠、好眼力。小的是朱雀湖黑鱼寨的。” 岳飞:“知道天凤寨么?” 那人道:“这左近、谁不知道天凤寨?” 岳飞道:“知道去那的路径么?” 那人顿了顿:“大侠要去、天凤寨?” 岳飞目光冷飕飕。 那人连忙点头,说道:“知道。” 岳飞站了起来,“好极了,你这就带我去!”挥手一掌,一道劈空掌劲,打在那人腰腹上,说也奇怪,顿时,腹内绞痛之感就消失了。 那人爬着起来,恭顺的引着岳飞往后门去。出了后门,他的目光往小屋那边瞧了一眼,只见屋里的地上,躺着一个熟悉的黑影,没了如雷的鼾声。 岳飞道:“放心,人没死,只是昏过去了。” 那人连忙逢迎:“是,是。大侠仁义。”心里却道:“我倒是巴不得你把人打死呢!” 后面靠湖边。 湖边一片芦苇荡。 岸上插了一根木桩。 桩上系着一根绳子。 那人解开绳子,用力回扯,一艘小船,从芦苇丛里被拉了过来。 小船近了岸边。 “请大侠上船。”那人躬身道。 岳飞抓着那人的腰带后面,一纵身,双双到了船头。 那人又怕又羡,划开小船,往湖里去了。 岳飞继续向他问话,从他的嘴中,了解了些情况。知道了天凤寨军事沈谦的存在! // 天凤寨的监牢,已被秦胜的属下控制了! 沈谦去到监牢。 被关的别寨首领见了他,焦躁、怒骂! ——姓沈的! ——总寨主被抓,你把我们关起来干什么? ——现在应该大家团结一心,点起人马,去救总寨主呀! ——还不快把我们给放了! ——姓沈的! ——你是不是要造反呐! 他们已从同样被关在这里的张勇等人嘴里,知道了内情。 王小七、张勇、孙兴、蔡贵,都被煽动了,也跟着怒骂! 沈谦到了关押他们的牢房前,纳头就拜,说道:“各位首领,各位弟兄,事发突然,情势急迫,沈某出此下策,实在是为大局着想、逼不得已! 请各位放心,沈某绝无造反,要当什么大首领的心思! 沈某正在营救寨主,最多十天时间,就可见分晓了。到时要是救不出寨主,沈某愿拿人头给各位赔罪!还请各位在此委屈十天!” 沈谦从监牢出来,回到了住处。 房里点了盏豆大的油灯。 他睡不下。 坐着,看了一会书。 直到累了,才灭了油灯,到床上去睡。 岳飞潜入了天凤寨,以他的身手,神出鬼没,谁能发觉?抓了一个喽啰,逼迫他带路,去往军师沈谦的住处。 …… —————— 第43章:机会给你了 // 沈谦睡得迷糊。 忽见床边坐了一人黑影。 房中熄灭的油灯,又不知何时点了起来。 大惊,要叫,嘴巴张开,却发不出声,骇然! 岳飞:“我是今上亲封护国武侯岳飞。” 说完,解开了他的穴道。 沈谦听了他的名号,心惊胆颤! ——这还怎么斗? ——人家直接杀进巢穴啦! ——可笑的是外面的一众喽啰,还一点都不知道! ——朝廷,真真强大啊! ——英杰倍出! ——与朝廷作对,当真是没好下场! 提心吊胆,连忙爬下床,纳头就拜:“小人沈谦拜见侯爷,不知侯爷大驾光临,有何吩咐?” 岳飞道:“我看你也是知书达礼的,怎么到这贼匪窝里来了?岂不辱没一身才学。” 沈谦道:“都是小人年轻时鬼迷了心窍,……”巴拉巴拉说了一通,“……如今久在贼船上,再想从良,却是千难万难,悔之晚矣。” 岳飞道:“我现在有一桩好事给你,你要是做成了,不但自己为朝廷建功立业,封赏少不了!就是寨里的上下,也都有个好的归宿。” 沈谦抬起头,眼里放光,说道:“可是要小人举寨归顺了朝廷?” 岳飞叹息一声,说道:“你果然是个人才啊,如此人才不为朝廷效力,却流落草莽,实在是明珠暗投了!” 沈谦道:“小人及寨里的数千人,无人不想归顺朝廷,做个良民,过安生的日子。只是,寨里有几个头领,都是些江湖草莽,不知王朝礼法,目无天子,在江湖上逍遥自在、称王称霸惯了,要他们归顺,却难!” 岳飞道:“你有什么好主意?” 沈谦道:“他们都是听寨主话的,只要说服了寨主归顺,就都好说了。” 岳飞冷笑两声,“呵,我还以为你是心寄朝廷的,想给你一个光明前程。没想到,你却和我耍心眼!打的一手好算盘呐!接下来你是不是就想要我放了王将归来,你再去说服他?” 沈谦磕头道:“侯爷明鉴。以侯爷的手段,要取小人的头颅,轻而易举,小人岂敢欺瞒侯爷?” 岳飞道:“你若真有心为朝廷效力,在此十年,难道就没去说服王将?” 沈谦道:“侯爷英明,小人确实有规劝过。” 岳飞道:“十年规劝都不能成功,这回就有用了?” 沈谦自信一笑,说道:“男儿大丈夫,志在为朝廷开疆扩土、建功立业,封侯拜相,封妻荫子。那王将一身本领,岂甘心在江湖消磨?他也有心报效朝廷!只是、只是,额,唔……” 岳飞道:“有话直说。” 沈谦低着头,说道:“只是,朝廷里主昏臣庸,都不是有进取的,与其在官场里勾心斗角,抑郁不得志,倒不如在江湖中自在。” 岳飞道:“胡说,今上英明神武,岂是昏庸之君?” 沈谦点点头,由衷的说道:“侯爷说的是,这次大灾,朝廷出的对应之策,我也听说了,当真是令我敬佩的五体投地!” 他家是个寒门。 此时,由于生产力落后,书籍极贵,一册书,不过两万余字,就得七八百文钱。 而沈谦在丁家堡做教书匠,日入才百文多钱。 需得干七八天,才买得起一册书——只两万余字。 而一套书,动辄数册、十几册。二三十万字,少说得七八两银子,极为昂贵,对寒门来说,是很沉重的负担! 知识,对寒门十分不友好! 所以,国朝科举,只把“考点”拘在儒家的几本经典上,这样,就能相对的减轻寒门进取的成本,相对的遏制了豪门大户对仕途的垄断。 但是,读书人把精力都放在了那几本书上,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苦读——两耳不闻窗外事,也不知其他书上的知识——不知不觉之间,自我催眠似的,脑子也容易被那几本书局限住。 丁家五兄弟不过武夫,却也附庸风雅,买了许多书,还盖藏书楼。 沈谦有幸,能自由进出藏书楼。 因此,看过许多的书。 经史子集,他尤其爱读史。 岳飞道:“既然知道今上圣明,王将怎么又去劫法场,与朝廷对着干?” 沈谦道:“侯爷有所不知。那王将向来把关二爷视作表率,为人重义轻生,十分得人崇敬。他与丁家五兄弟交好,称兄道弟。如今眼见他们落难了,岂能见死不救?” 岳飞摇摇头,说道:“重义是好的,然而丁家堡作恶多端,是陛下御批要斩的,去救他们,那就是是非不分,对抗圣旨了!” 沈谦道:“我在丁家堡做过事,他们的歹毒,我是知道一二的,也向他说过,但是他不信。” 岳飞道:“王将如此执迷不悟,你如何说服的了他?他是不能放的!你可还有其他的办法?” 沈谦沉默。 过了一会儿,说道:“王将在这天凤寨里,很得人心。实不相瞒,侯爷,我前夜刚写了信,托弟兄送到梧中路巡抚衙门去了……” 他把营救王将的妙计说了。 岳飞听的“呵呵”冷笑两声! 沈谦偷偷瞧他脸色,见他并不惊慌,暗道:“朝廷难道就不怕我朱雀湖水寨群贼作乱?” 岳飞道:“此计虽妙,但你却小瞧了陛下,也小瞧了我。陛下早知丁家堡结交江湖人物,于是命我来平凤县守株待兔,看能不能抓上几条大鱼!呵呵,能抓到王将他们,本就是陛下运筹帷幄之功!谁敢说这是引来了祸端?” 沈谦愕然! 岳飞继续道:“不要说群寨能否齐心,听你指挥。就是都听你调度又如何?虽有上万人马,但在我眼中,也不过是乌合之众、土鸡瓦狗!所谓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以我手段,贼首头颅,手到擒来,就是你的项上人头,现在不也在我的掌握中?你们自身都难以自保,还能成什么事?到时树倒猢狲散,官府派粮招抚。什么朱雀湖十八寨联盟,在我眼中,不过是个笑话。” 沈谦底下了头,遍体生寒。 岳飞道:“我来这里,吃这麻烦,是给你们机会。要是不识时务,你们的下场只有死路一条!”望向跪在脚前的沈谦,“你是有才干的,是生是死,机会给你了,你要想清楚了再说。” …… —————— 第44章:老巢被抄了 生死只在自己的一念之间。 沈谦沉默许久。 油灯上的火苗,渐渐的缩小,岳飞起身走了过去,挑了挑棉线灯芯。在桌边的椅子上坐下。 过了好一会儿,沈谦忍着膝盖上的痛苦,转过身,膝行至岳飞身旁,恭敬的说道:“侯爷,小人想出了两个法子,一刚一柔。” 岳飞道:“哦?” 沈谦道:“如今朱雀湖各路水寨的首领,都被我关在监牢里……”他把将他们诓骗来,尽数关押的事情说了。 岳飞点点头,语气中含着赞赏:“你倒是处事果断!” 沈谦讪讪:“小人也是迫不得已,能做成这件事情,全靠秦胜相助,他是这天凤寨的三头领,与小人相交莫逆,也有报效朝廷之意。小人的刚柔两个办法,前者即痛下杀手,把天凤寨的其他头领、及其他寨子的首领,都给杀了,然后收编天凤寨的三千人马,再以这三千人马,以迅雷之势,突袭其他寨子,逐个攻破!我寨有侯爷坐镇,别个寨子人马又本就不及我天凤寨,没了首领,群龙无首,必然混乱,于我有大利,此战必能胜利!” 岳飞道:“那柔的法子呢?” 沈谦道:“侯爷可恩威并施,收服其他寨子的首领——他们本就是慑于王将的武功,才依附于他,认他做总寨主的。” 说到这里,不由微微一笑,“侯爷要是做总寨主,岂不是他们高攀了?只要收服了他们,就得六七千人马。天凤寨其他头领,归顺不归顺,已经无关紧要。归顺自然好。不归顺,杀了就是。” 岳飞的脸上浮现出了笑意,“你起来吧。” 沈谦心下暗松了口气,知道自己这一关过了,站起了身。 岳飞:“你现在就去把那个秦胜叫来。” 沈谦恭谨的应道:“是。” 岳飞瞧着他走出屋外。 沈谦走到外面,看了看天色,已经是黎明前的黑暗。 脑海里闪过一个点头:叫人来,把岳飞给围杀了! 但是,这个念头,在他的脑海里,只一闪而过。 去到监牢——秦胜坐镇监牢看守! 找到了秦胜,拉他到了一个角落,把事情给他说了。 提及岳武侯的神出鬼没,心有余悸。 秦胜听闻岳武侯亲自到了寨里,大惊失色! 沈谦道:“我给侯爷说了刚柔两个主意,也不知他会选哪一个,你要心里有个数。”他认真的叮嘱,“兄弟,这是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好好听侯爷的话,为朝廷出力,谋个好前程,可不要犯傻。” 秦胜:“放心,我晓得。” 说完,长叹一声。 沈谦知道,他是不忍杀害张勇等兄弟,也不由默然。 秦胜在监牢,向心腹手下叮嘱了几句,就与沈谦一道去见岳飞了。 他见了岳飞,纳头就拜,以表恭顺。 岳飞道:“好!你既然有心效忠朝廷,朝廷自然也不会负你!走,跟随本侯去收了这天凤寨三千人马!” …… 这一天:六月二十一日,朱雀湖水寨,变天了! // 张瑜中计! 平凤县被放火! 县衙大牢被劫! 丁家五个罪犯、及朱雀湖六个贼头,都被神秘人给救走了! 张瑜又恨又怒! 当即派遣县尉带人去追杀!(县尉暗骂麻麻批,追到了我也打不过啊!) 又派人把这紧急的消息,连夜去报送抚台赵元吉! 同时派人去通知大保长、保长,要他们提高戒备! * 二十二日的太阳还没破出地平线。 霸道的炎火威力,已经烧得东边的天际泛出红白的霞光。 赵元吉还在睡觉。 被惊慌声叫醒! 知了这消息,顿时就被吓出了一身冷汗! ——不好啊! ——猛虎归山! ——这是要大乱啦! 忍不住,把张瑜痛骂了一顿! ——什么清流! ——踏马的! ——只会惹麻烦! ——连个人都看不住! ——还能干什么? ——饭桶啊! 急忙叫人来商议对策! 并把这个变故,急报朝廷。 同时,把昨天送“威胁信”的那三个天凤寨的信使,给从床上扯起来,下牢里去了。 就在梧中路上下都提心吊胆的时候。 岳飞与归附的众头领,喝酒吃肉,消磨了一夜。 见天亮了,才派人去送信。 星月有光。 王将一行十一人夺路而逃,急往朱雀湖方向去。 寨子里的变故——老巢已被抄了!——他们一点都不知道! 想着只要到了寨子,就是到了大本营,就踏马的点起人马杀回来! 路上又饿又累——关在牢里,没有好吃的。 闯进了一户看起来还不错的人家,把人都抓了,捆绑住,嘴里都塞了东西绑实,不令能叫喊出声来。 在这户人家,居然还寻到了腊肉,烧了来吃饱肚子。 丁家老五丁显发最是好色,见那户人家的女儿还算水灵。飞快的吃完,就银笑的上去,要强! 丁伯乾瞧了,呵斥,叫他不要误事! 他也不听,笑嘻嘻:“我很快的。保管干完了,哥哥们还没吃好。” 丁伯乾无奈,叹息摇头。 丁显发走了过去,奸笑,当众撕开那少女衣衫…… 王将瞧见这一幕,眉头皱起,忽而想起了朝廷给丁家定的罪名,忽而又想起军师沈谦私下给自己说的丁家五兄弟的为人! “难道他们真的是为非作歹的大恶人?” 眼见得那少女就要受辱,几分侠义心肠+朴客劝彪子从良病,发作起来,忍受不住,站起,喝道:“住手!” 丁显发一愣,停住动作,回头,笑嘻嘻:“王大哥也瞧上这小妮子啦?那小弟让哥哥先来,嘿嘿。”对那少女,“我大哥看的上你,这可是你天大的福气!” 王将道:“官府说你奸杀幼女,是真是假?” 丁显发终于觉出不对劲,他不回答,目光往本家大哥丁伯乾瞧去。 丁伯乾等也站了起来。 “王兄,”丁伯乾道,“实不相瞒,那事是真的,” 神情很是坦诚,“当时这小子还年轻,血气方刚,经不住诱惑,就……,唉!但是,事后我丁家也没亏待那夏家,送了五十亩地、一百两银子!” 他信口开河,却信誓旦旦,“不信回头你派人去打听!当时他家还保证不告官府,就此了结。哪知道,官府不知从哪里得到的消息,又不知是怎么说动那夏家的,竟然把这陈年旧事翻了出来!哼!我看分明就是图我丁家资财,故意栽赃陷害!” 他的三个弟弟们跟着帮腔,都是义愤填膺的模样! 丁伯乾继续说:“官府要杀我全家,分明就是要杀人灭口!可怜我那小孙女呀!~”竟然语带呜咽了。 王将的脸色柔和了下来。 一行人吃饱喝足就离开了这户人家。 又偷了四艘停在湖边的小船。分开上船坐了。水寨的弟兄操桨,划弄起来,小舟箭似的往天凤寨方向去! 民户有养狗子的。狂吠。把梦中人惊醒,出门察看,发觉自家小船不见了,大怒,东边已经泛白,天放亮了,瞧见湖里不远处,正有四艘小船在疾驰,其中一艘就是自家的!咒骂起来! 骂声惊动了邻居,也都起来出门了,知道了情况,具都怒骂! 王将等人并不理睬。 太阳完全的在地平线的封锁下冲破了出来。 东天浸染,万道金光,照彻天地! 水波粼粼,片片金光荡漾。 远远的,就见天凤寨码头辕门望楼从水波面下升了出来。 王将等人精神一震,飞舟更快了! 望楼上有个小喽啰观察,知晓朝廷的岳侯爷来收编了本寨,从此自己就有正经身份,不是流落江湖、犹如无根之萍的贼匪啦,死了也能回祖坟了! 他在望楼上美滋滋的想着:如今大灾,寨里缺粮,但是侯爷保证,会有粮食来! 嘿,侯爷还说,等过了这场灾,想回家的就回家,发路费;想当兵的就当兵,可以跟着侯爷;没去路的,也给安置! 忽然,他看见水波下面,飞出了四艘小船。 不再胡思乱想,凝神细看! 他目力极好! 瞧见了小船上的一行人,寨主王剑等头领的身影,竟然在其中! 大惊失色! 连忙敲起铜锣,往寨子里叫道:“不好啦!不好啦!王寨主回来啦!” 惊到了寨里的岳飞、沈谦、秦胜等人。 都出去,登上望楼察看! 果然瞧见王将等人回来了,还带着丁家五兄弟! 众人色变。 岳飞暗道:“张瑜不是昨天正午就该处决了丁家的人吗?怎么还活着,还到这里来了?发生了什么事?” “侯爷,怎么办?”沈谦询问。 岳飞道:“你们下去迎接,就当做什么也没变,等他们上了岸,我再下去,将他们一网打尽!” 沈谦与秦胜下去,到码头上等候王将等人靠岸。 王将在船上瞧见军师来迎接自己,很高兴,招手示意。 不一会儿,四艘小船到了码头边。 沈谦与秦胜上去接着。 双方说了几句话,王将等人离船上岸,刚往里走了几步,忽听望楼之上,一个声音说道:“王将,你看我是谁?” 王将等人惊诧,抬头往上看去,只见岳飞站立在上,不由骇然! 岳飞大笑,从三丈高的望楼上飞跃而下,轻稳落地,正立在他们身前! 王将等人惧其威势,往后退了三步。 “你、你怎么在这里?!” 岳飞:“王将,你老巢已被本侯抄了!” …… —————— 第45章:戏里的影射 宫里规矩太重。 人被严厉的规矩拘束着,虽然毕恭毕敬,但也显得死气沉沉,没有生气。 刘玄是理解古代帝王,为什么总喜欢往外跑了。 宫外的世界,生机勃勃呀! 永宁宫里与孙雯用了晚膳,刘玄忽然说道:“我们到宫外去走走吧。” 孙雯闻听,顿时呆愕。 刘玄:“你这身装扮不方便,要换一换,换身男装,就穿我的。如意也是,也一道去,宫里太闷了。……曹少钦,你快去准备。” 曹少钦道:“是。” 小半个时辰后,一辆驾二马车,低调的驶出了皇宫。 车厢内。 刘玄望向孙雯。 青丝纶巾,圆领长袍。 男装打扮的她,别有一番风情。 “以前怎么没想到呢?”刘玄暗道,“唉,还是不会玩啊!” 孙雯被他瞧得不自在,俏脸绯红,耳根火热。 这样的眼神,她再清楚不过啦! 那是要干坏事的眼神呀! “陛下,今晚的这个事情,要是让前廷的御史们知道了,他们肯定不会善罢甘休的,那可就有的热闹啦!”孙雯戏谑的说道。 刘玄笑道:“知道就知道,上谏就上谏,有什么大不了的。我确实违制了,上谏是他们的职责,无可厚非。我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就是了。……出门在外,不要叫陛下,你我兄弟相称,知道了吗?——孙贤弟?” 相处十来日,两人渐熟悉,孙雯摸清了些他的脾气,不再如之前的那般害怕、拘束了,笑说:“知道了,……刘兄?”觉得这样很有趣。 刘玄:“知道我们这是要去哪里吗?” 孙雯摇摇头,好奇:“要去哪里?” 刘玄嘿嘿轻笑两声:“‘胭脂街’听说过么?” 孙雯惊呆,杏眼圆瞪:“!!!” 生在京城,那个地方,她当然听说过。 那地方,可是…… 堂堂皇帝,怎么能去那种地方?! 还、还带着自己的皇后去! 这…… 昏君呐! 刘玄:“你别多想。只是去看看而已。听说那里有座霓裳楼,今晚开一出新戏,叫《***》,很受瞩目。……你就不想看看?” 孙雯无语! 按制,这样不对,但她不敢顶撞。 按照自己的内心,是想去看看的。 刘玄:“我可是好心好意,才把你带出来透气的。”看着她微微努着嘴的样子,感到好笑。 不一会儿,就到了显西门。 出了城门,过桥,马车往南转去。 不久,停下。 曹少钦的声音从外面传来,“公子,到了。” 二马驾车,在京城这个权贵云集的地方,并不少见。 按制,贡士功名,即可二马驾车。 士人阶层,也有等级:童生、秀才、举人、贡士、进士。进士参加殿试,第一为状元,第二为榜眼,第三为探花。 三品以下官员,宗室郡王以下、勋贵公爵以下,可以三马驾车。 官员三品(包括)以上、宗室郡王、勋贵公爵,可以四马驾车。 宗室亲王、勋贵王爵,可以五马驾车。 皇帝独一无二,六马驾车。 自刘炎开朝以来,除初代内阁,有大臣跟随太祖起义,没有进士功名,之后的历代内阁,都有进士功名。 所以,形成一个默认规则:非进士出身,不得入内阁。 京城这个地方,贡士功名的不少! 二马驾车于道的,不少见! 但是,严厉的等级制度下,除了对几匹马有规定之外,对车马的纹饰材料等都有限定! 车身朱漆银纹,紫绢帷幕,这就稀少了。 这是郡王、公爵专制! 炎国郡王很多。 但是,宗室不得留京。 所以,京城没有郡王。 勋贵可以留京。 而炎国公爵,总共也只有九位。——不包括孙家的那三个水货公爵。 刘玄车马一到霓裳楼前,便引起了人们侧目。 曹少钦、曹四、如意在外,下了车驾。 楼里的两个在外侍奉的役使,奉承的上前来,从他们的手中接过了缰绳。 曹少钦道:“使稳了。” 一个役使道:“大人放心,小人在这里做了十几年了。” 曹少钦“嗯”了一声。从车上取下步梯摆好。在轩窗说:“公子,可以下了。” 刘玄听到,起身往前,拨开帷幕推开车门,往外走去。到了外面,环顾的看了一圈,天色已暗,街上却还热闹,两边的店铺楼馆等前都挑着灯笼,点亮了,虽不及前世街灯照得明亮,却也别具风味。霓裳楼有三层高。 刘玄踩着步梯下来。 孙雯跟在他的身后。 两个役使拉着车驾往楼后院子里去了。 刘玄五人进楼,里面灯火通明,就有跑堂迎候上来,曹少钦挡着,不令他近刘玄的身。 刘玄好奇的往里看了一圈。 只见里面颇为广阔,北面一个半丈高的戏台,好戏还没开始,几个人正在准备。 戏台前,摆满了桌椅,已经坐了七七八八,嗡嗡嗡的说着话。 桌上摆着些瓜果点心茶水。 有的身边有佳人陪坐着,有的没有。 那些抛头露面的佳人,自然都是些流落于风尘中的浮萍。 她们被锻炼出来了很高的情商,与各色的客人们说笑着,似乎很高兴。 内里中庭设计,二楼一圈包间,临窗可以看到一楼的戏台。 曹少钦与跑堂的说了几句。 二楼的包间都被人预定了。 刘玄道:“那就在厅里吧,找个好位子。” 跑堂的阿臾道:“爷,戏台前,正有一桌空着,小人领你们去。” 领到了地方。刘玄与孙雯坐了。曹少钦、曹四、如意却不敢坐。刘玄笑道:“坐吧坐吧,出门在外,不必守繁文缛节。”二曹恭谨坐下。如意受此恩宠,十分激动,就像跪倒拜伏谢陛下恩,奈何事前在马车上时,曹少钦一再叮嘱,不可露了陛下的身份!只得忍受着,盈盈一礼,这才在孙雯旁边坐下。孙雯在家时与她姐妹似的,不以为意。 厅里与包厢价位不同。 包厢位置不同,价位也不同。 厅里位置不同,价位也不同。 刘玄职业病发作,对着那跑堂的问了几句。 跑堂的不敢怠慢,讨好的一一回答。 这里面看戏可不便宜,最低价位,一人得300钱,不吃什么茶水点心瓜果!最高的,最好的包厢里坐着得30两。 刘玄坐的这个位子,靠近戏台,正对着,也是很好的位子,一人需2800文钱。 孙雯进到这里面,看见那些风尘中的女子陪笑的模样,就蹙起眉头,闷闷不乐,这时,听闻价位这么贵,不由吃了一惊!心道:“我在家里时,月钱也没这么多呀!” 刘玄心里对比了下百姓收支,暗道一声腐朽呀!便不理会那跑堂的!曹少钦挥挥手,说道:“你可以走了。” 跑堂的一愣,躬身谄笑,提醒道:“爷,你们不用些瓜果点心么?” 曹少钦心系刘玄的安全,正要拒绝,刘玄却道:“应该没有问题,随便上几样吧。”曹少钦没奈何。 跑堂的去了,不一会儿,陆陆续续,上来了一壶赤毫茶,三盘时鲜瓜果,三碟精致点心,“爷,请慢用,还要别的,再叫小人。” 曹少钦摆摆手,让他退开去了。不放心,自己先品了茶水,试吃了瓜果点心。 刘玄感到无语,他的神经太紧绷啦! 坐了一会儿,鼓楼声响,提醒人们,戌时到了。 戏台上,已然准备好了,只待开演! 又过了一会儿,听到了打更的声音,“嗵!——嗵!——嗵!——”戌初一刻,一更天到了! 好戏终于开场了! 按制,夜里城中宵禁。宵禁时间,从亥时四刻开始,至第二天寅时四刻。 近百年来,戏剧蓬勃发展。 诸国都发展出了各具特色的戏剧风格。 ***是出新戏,由鼎鼎有名的名家林钟创作,霓裳楼头牌清倌人、京城四艳之一的柳白缨做主角。 这是一出没有新意的才子佳人的戏码。 但是,老酒新酿,套路里翻新,一波三折、跌宕起伏的剧情,依旧吸引人,令人叫好! 故事讲了个叫小英的女子的经历。 开篇就是因为家贫被卖到了某秦楼楚馆里,家里人卖得了钱,才能买粮,活父母小弟的命。 骨肉分离,怎一个凄惨,令人压抑! 第二幕,讲的是小英成了楼里花魁,色艺双绝,琴棋书画诗词歌赋戏曲,样样不俗,是个才女,起初还能以艺事人,被到楼里去的风雅之士称作先生。 她结识了一个叫关清的秀才,两人一见钟情,关清承诺会将她赎出去,并娶做妻! 此中诗词唱和,撒狗粮的情节若干。 不过,赎她需要3000两,秀才身边没有这么多钱,回老家取。 两人分来。 小英等啊等。 一等就是一年多。 第三幕。她的年纪大了,清倌人做不下去啦。 楼里的妈妈,给她举行了一个盛大的花魁夜,为她选新郎。 他被某曹姓大臣的孙子曹朋给瞧上了! 豪掷千金,买下了她的初夜! 后又把她赎出,带回了曹府,还算宠爱。 然后她在曹府里,遇到了禽兽不如的曹朋他爹、以及他爹的爹,都是人渣啊,禽兽不如,馋她的身子,把她给强…… 她想自尽,但想到了关清,不知他现在如何了?怎么没回来?是不是遇到意外了? 心有挂念,收了自尽的心,忍辱负重的活着。 刘玄看得滋滋有味,忽然一个机灵:“曹姓大臣?雾草,这是不是在影射首辅曹凯家?” …… —————— 第46章:悲惨的人生 …… 念头一闪,刘玄没有多想,继续看戏。 第三幕。 小英在曹府中受尽银虐。 悲惨至极! 令人看得义愤填膺,恨不得把曹府给拆了,将曹家爷孙三个都给杀了! 小英身处逆境,仍然坚强的活着,令人同情、敬佩。 某日,她思念关清,吟诵当时唱和的诗词,被曹朋发现了,大怒,辱骂她水性杨花,人尽可夫,彪子就是彪子! 反正曹家也玩厌了,就又把她卖回了秦楼楚馆。 经过这么一转,她的身价大跌,不再是以前被雅士们捧着的“先生”。 十两一夜,迎来送往。 雅士们露出了龌龊的一面。 与第二幕形成鲜明的对比,天与地的差别,对观客产生了剧烈的冲击! 一点朱唇千人尝,一对玉臂万人枕。 又过了三年。 小英气色衰败,点她的生意越来越淡,没有价值了,又被卖到了更低级的姬院中。 三百文钱一炷香。 夜夜新郎好几个。 被极致的压榨利益! …… 她无法与命运对抗。 因为她并不拥有自己。 她的人身权,在一纸卖身契上。 她就是一件人形的商品,谁拥有那纸卖身契,谁就拥有它! 她虽曾身价不菲,但她只是赚钱工具,工具赚来的钱,属于工具的主人,不属于工具。 缠头似锦,不过生意需要! 三幕剧情一再压抑。 到了第四幕,视角一转,到了关清身上,他回到老家,之所以没来赎人,是因为家中突遭变故,父亲病逝,守孝三年! 好一个孝子! 废寝忘食的读书! 这年守孝期满,参加科举,过关斩将,一路杀到贡士! 春风得意,榜下捉婿。有大户遣媒来说亲,他都一一婉拒,心中依旧挂念那个小英! 好一个多情的郎呀! 重回京城,殿试上高谈阔论,被皇帝亲点做状元,受了翰林编撰职。 他派人寻找小英下落。 终于找到。 两人再相逢,已经是沧海桑田,近在咫尺却如相隔千万里。 小英见他功成名就,前途不可限量,活的很好,心里挂念终于放下。 关清知她如此境遇,跪哭跟前,自责不已!旧事重提,仍要把她赎出,娶为妻子。 小英所托是人,心里大为感动。 旧情重燃,***好后,小英交给关清一册账本。 原来,她身在曹府时,偷到了一册陈年旧账,上面记着曹家贪腐的证据。 关清大喜,进宫面圣,去揭露揭发。 小英自惭形秽,觉得配不上关清,上吊自尽,幸被人所救! 皇帝当然是圣明的。得曹家贪腐账册,大怒,拿了某曹姓大臣下狱问罪! 曹家人身着囚服! 看到这一幕,就只有一个字:爽。 关清回来,知小英自尽,一番感天动地的表白。 你自尽我也自尽随你去! 最后,关清奏请下放为官,做了个县令,带着小英离开了京城这个伤心地。关清为官清廉贤能,极受百姓爱戴。 剧情峰回路转,也算大圆满收场。 …… 演员退场,不一会儿,卸了脸上的妆容,又都穿着戏服登台上来谢礼。 观客们抚掌叫好,掌声如雷。 刘玄望向那个扮演小英的清倌人柳白缨,不由暗赞:“好一个楚楚可怜的美女,模样长得有七八分像前世的王艳呀。” 有几个不差钱的,大声高叫出风头,这个叫赏100钱,那个叫赏200钱,顷刻之间,就有近两千钱了。 忽然,楼上的雅间里的侍奉叫起来了,这个开口说贵人赏5千钱;那个不屑,要赏万钱;正中最好的那个雅间里发话了,一出手就是3万钱! 没人再跟! 都是赏给柳白缨的,但其实落不了她的腰包。 曹少钦见风头被别人抢去了,心里不满,暗道:“陛下在这里,怎么能被人压过?”问道:“公子,要打赏多少?” 霓裳楼隶属教坊司。 教坊司名义隶属礼部,实际归内衙,由官宦掌管。 教坊司里的艺姬属于乐籍,为贱籍。 教坊司辖下的秦楼楚馆,不知霓裳楼一处。 艺姬来源主要有三种,罪犯家属受到株连充入;生活所迫,卖身进入;合作性质借用场所加入的。 前两种艺姬没有人身权。后一种有。 柳白缨就属于第二种。 与婆娑劫中的小英的身世,一般无二。 刘玄望了孙雯一眼,微微摇头,心想:“我是皇帝,天下至尊,在这地方,争这种风头,岂不掉价?”对此没有兴趣,“时辰也差不多了,我们结账走吧。” 曹少钦:“是。”招手唤来跑堂的,结账,花了15两不到。曹四先出一步,已领着车驾,摆好了步梯,在楼门前等候。 刘玄与孙雯进了车厢内。曹少钦、曹四、如意也登了上去,坐在外面、前面,役使的帮收了步梯。曹少钦操纵缰绳,离开了这里。 路上。 车厢。 刘玄:“刚才那戏好看么?” 孙雯点点头:“很好看呀。只是那小英的经历,真的好惨呐,天底下真有那样的人吗?” 刘玄沉默了一下,“你生长在大宅深闺里,所以不知道,那样的人,这天底下当然有。甚至,还有更惨的。” 孙雯惊愕。 夜幕之下,马车驶进皇宫,直到永宁宫前。 进了殿。 刘玄牵起孙雯右手柔胰,“天气实在闷热,身上出了一层汗,你帮我洗洗。” 孙雯俏脸微微泛红。 两人往后殿走去。 // 翌日。 下午。 刘玄在天宁宫看闲书。 曹少钦忽然来求见。 “有什么事?”刘玄问道。 曹少钦走到近前,躬着身子,神秘兮兮,“陛下,奴婢派人把那柳白缨接出霓裳楼,安置起来了。” 刘玄微愣神,皱眉,语气不善,“谁叫你这么做的?!” 曹少钦惊惶,跪伏,“奴婢该死,自作主张。” 刘玄脸色稍缓,“起来吧。” “是。” “安置在哪里了?” “月照坊那边。” “嗯。”刘玄的脑海里,浮现出她楚楚可怜的样子。 所谓食色性也。 刘玄食指微动,说道:“安排下,朕去看看她。” 曹少钦躬身退出:“是。” 白天。 休息。 柳白缨与别楼的三个要好姐妹约定,各做了拿手的小食,装在食盒里,带来会面,共同分享。 那三个,都是有名的花魁,年龄境遇都相仿。 正说着话,忽然,楼下妈妈讨好的领着一个教坊司的主事公公进来,“好女儿,别耽搁,快随这位大人走!” 柳白缨大惊。 那主事公公瞧向她,微躬身,不敢怠慢,甚至带着些恭敬,微笑:“柳先生,不用怕,是好事,不是坏事。有贵人要见你,跟我走吧。” …… —————— 第47章:乱不起来的【求收藏!求推荐票!求投资!求插入书单!】 …… 教坊司下有乐籍艺姬近九百名。 艺姬们学习才艺,居住的地方,就在月照坊。 一辆普通的马车,在一所普通的青砖小院前停下。 车夫曹少钦下车备好步梯,刘玄推开布帘,从车内出来。 “啪啪啪!~”曹少钦扣响院门。 院门吱呀打开,开门的,是个青衣小婢。 她本就是柳白缨的婢女,叫做阿青。 柳白缨被带来时,顺便将她带来了,随同伺候。 “你们是谁?”阿青半开着门,露着小脑袋,模样清秀,十四五的模样,神情戒备,“有什么事?” 曹少钦:“文公子来了。” 阿青一惊,连忙让开了门,恭敬的站在一边,“文公子请进。” 把她们从霓裳楼力接出来的主事公公说过,这一切都是文公子吩咐的,好生的在这里住着,什么也不用担心! 刘玄迈过门槛,走了进去。 院子并不大,青砖黑瓦小平房,只六间:北面正房三间,东侧偏房三间。 刘玄如到自己家,登堂入室。 柳白缨正从正房西间走出来,瞧见了刘玄,似曾相识,微微一愣。 刘玄在中堂上坐下了,也往柳白缨瞧去,只见她穿了一身竹青色襦裙。 柳白缨颔首低头,盈盈一礼:“见过文公子。” 她心里十分好奇,不知这个文公子是什么来历! 不过,想来教坊司的主事公公都要听他吩咐,他的来历自然非同凡响! 刘玄嗯了一声,“文公子”是曹少钦对外扯蛋时起的化名。 此时,曹少钦呆在了屋外。 阿青奉茶走进屋中,柳白缨接过,给刘玄捧了去,“公子请用茶。” 刘玄看着她将茶杯,轻轻的放在自己的左手边的桌上,说道:“我不知道他们会把你接到这里来,这是他们自作主张干的。” 柳白缨愕然。 ——他们说是你吩咐的呀! “你是自由的,”刘玄看向她,“住在这里也好,回到霓裳楼也行。” 那里面的姑娘,没有自由身的,哪一个不想着能逃出升天? 她们的最大愿望,就是被哪个贵人瞧上,然后赎身做妾! 如今出来了,又哪里愿意回去。 柳白缨低着头,“妾觉得这里挺好的。” 刘玄:“那你就在这里住着吧。……昨晚的那出婆娑劫,我去看了,里面的小英和你经历很像啊,你有心上人,和人私定终身了么?” 柳白缨微微抬头望向他,美目之中露出惊讶,忽然恍然大悟,吃了一惊,“啊,我想起来了,昨晚文公子就坐在戏台前面的。” 刘玄点点头,神情温和,“你要是心有所属,不用隐瞒,君子有成人之美,我可以帮忙赎身,并除了你的乐籍。” 柳白缨神色哀伤,说道:“到那里去的,要么是人微言轻,做不得主的,许了誓言,托了终身,也没奈何。要么就是背着妻子,有了妾室还不满足,出来寻欢作乐,薄情寡义的。逢场作戏的山盟海誓,哪里有关清那样的人?” 关清亦如戏文中的明君清官,是个心灵寄托、美好幻想。 这话刘玄没法接。 甚至还感觉到了尴尬。 “你这是在含沙射影的嘲讽我么?”他知道自己多想了。但仍然感觉刺耳,如芒在背! 端起茶杯,呡了一口茶,坐着不自在,便站起了身。 “那行吧,”他说道,“你们主婢两个,就在这里住着吧。” 说着,迈步往外走去,心想:“我刘玄来这里,绝不是贪图她的美色!” 人真是一种复杂的生物,心思千变万化,他明明就是觊觎对方的美色,才跑过来的。 柳白缨与婢女阿青,目送马车离去,直到折过拐角,消失不见。 阿青道:“姐姐,文公子怎么走了?” 柳白缨道:“他要走就走,我怎么知道为什么?” 阿青道:“他废了那么大的力气,把姐姐接到这里来,我还以为他今晚会宿在这里,就和姐姐成了好事呢,嘻嘻。” 柳白缨被调笑,又羞又恼,拿手捏她,“我叫你乱说!” 阿青却一扭腰的逃开,闪进院里去了。 // 梧中路巡抚衙门发出的紧急奏报,送到了朝廷。 这是六月二十三日的下午。 朱雀湖里的水贼,实在是胆大包天,竟然威胁起朝廷来了! 说什么不放他们的寨主和兄弟,就要起兵闹事,糜烂郡县! 真是岂有此理! 内阁里,五大臣都十分的震怒! 震怒完后。 曹凯道:“兹事体大,不可怠慢,我们这就去求见陛下。” 其余四个,无论是曹党、还是清流,都没有异议! 抓到王将等人,那是皇帝运筹帷幄的成果! 纵然惹出来了这一桩祸事,他们又能说什么? 在曹党,主旨就是逢迎皇帝的。找皇帝的茬?我制杖,还是你制杖?! 在清流,我方张瑜也是这事的参与者,有功的,要保护我方中人! 求见皇帝是什么意思? 皇帝惹出来的锅,你自己背吧! 他们很快就到了天宁宫前,将奏本递了进去。 不一会儿,内侍带着奏本回来了,皇帝并没有召见他们。 五人大惊! 曹凯接过奏本,展开,就见皇帝已经做了御批:“已阅。” 曹琳、高洁等都凑了过去,看到了那两个字,都傻眼了。 这是什么意思? 这是什么态度? 这是什么对策? 五人都觉皇帝这么处置不对,坚持要求见皇帝! 如今大灾,稍有疏忽,就可能引起天下大乱! 朱雀湖的水贼要是带头造反,会形成连锁反应,后果不堪设想! 那是要掀桌子的节奏啊! 内侍瞧他们焦急的模样,微微笑,说道:“陛下还吩咐了奴婢,给诸位阁臣带句话。陛下说,有岳武侯在梧中路,梧中路就乱不起来,不必担心。……诸位大人,都放宽心,回去当差吧。” 皇帝不见他们! 没奈何,只得回内阁了。 翌日。上午。 又有紧急奏本送到朝廷! 这回更可怕了! ……有伙神秘人袭击了平凤县,烧毁房屋,声东击西,冲入县衙监狱,把丁家五兄弟、并王将一伙人,都给救出去了! 放虎归山呐! 祸端更大了! 内阁五大臣,再次去求见皇帝。 刘玄看了奏本,也是不由的惊。 “竟然有人敢劫狱?!” 眉头紧皱。 这年头,又没摄像头,鬼知道是谁干的! 不过,看奏本中说,莲花禅寺的释觉和尚,白天曾去求情,想把丁家五兄弟救走,但是,被张瑜给否了。 刘玄暗道:“十有仈玖,就是释觉和尚干的!” 冷哼一声,暗道:“曹六他们,也该到莲花禅寺了吧?” 持起朱笔,照样只批了两个字:已阅。 “梧中路的事,岳飞要是都搞不定,那他就该买块豆腐撞死!” …… —————— 第48章:进一步集权 …… 看着内侍送回的奏本上,又是朱红的“已阅”两个字。 皇帝仍旧不要见他们。 内阁五大臣,都焦躁起来! 皇帝这样的搪塞、这样的偏信那个岳飞,万一有个闪失,那可如何是好? 无奈的回到内阁。 五人商议了一番,决定将消息透露给御史,借助御史们的力量逼宫! 曹党清流互相攻讦,在御史中都有人手。 一时间,两拨人马竟然团结起来了,齐齐聚到了皇宫门外,纷纷上表进谏,都是一副忠君爱国、痛心疾首的模样。 谏书收下,人依旧不见。 御史们知道了,激动起来,纷纷在宫门前跪倒了。 是真忠心耿耿,还是作秀扬名? 刘玄根本就不在乎。 命人去劝他们离开,不听,又命人去给遮阴、又送去茶水。 ——朕反正是仁义的。 “下班”时间到,各衙门官僚知道消息,竟然都不回去,跑到了宫门前跪谏! 内阁五大臣跪倒在天宁宫前。 曹凯拖着老迈的身体,也跪着! 曹少钦从天宁宫里出来,“曹阁老,我奉陛下的命,对你说句话:他们这些小辈不懂事,你是朝廷老臣了,怎么也不懂事?” 曹凯:“正因为我是老臣了,才更应该为百官表率,为陛下、为国尽忠。曹公公,请带话给陛下,老臣对陛下忠心耿耿,此番梧中路事发,千钧一发,迫在眉睫,内阁恳请陛下召开御前会议,共商对策!” 曹少钦摇摇头,对守宫门的小太监说:“端把椅子来,扶曹阁老坐下。”那小太监去了,端了把椅子来,去扶曹凯,曹凯却执拗,老顽固,不肯起来! 曹少钦:“哎哟喂,曹阁老,你怎么还像三岁小孩般固执呢?”上前去扶,“你这身子骨,可不比其他人啊,要是有了三长两短,你是尽忠了,但是,岂不让陛下背负了恶名?” 曹凯由他扶着,缓缓的站起了身,在椅子上坐下了。 曹少钦:“曹阁老的话,我会代为传给陛下的。” 折身回到宫里,禀报给了刘玄。 刘玄沉着脸色,说道:“传旨,自今以后,各路军机大事,奏本直递御前,不经内阁;泄露军机者,以谋叛罪论!” 谋叛,是十恶不赦之罪! 曹少钦领旨,回到司礼监,制了圣旨,传了下去! 百官震惊! 这才明白,皇帝是要削弱内阁权力呀! 曹凯心头巨震! 涉及军权,极为敏感,不敢再坚持,萌生了退意。 眼睛一闭,身子晃了晃,从椅子上一头栽倒了下去! 曹少钦手快,惊呼一声:“阁老!”将他抄住! 曹琳大惊失色,叫道:“爹!” 曹少钦训斥道:“还不快将你爹带回家去照看!” 曹琳道:“是。”忙唤曹府健仆抬着乘舆来,把老爹扶了上去,疾步出宫,往家去了。 曹少钦回禀刘玄。 刘玄露出一抹笑意,说道:“那个老东西肯定是装的。早不晕倒,晚不晕倒,刚好这时晕倒,呵,世上哪有这么巧的事?……派个御医去看看吧。” 曹氏父子跑了,依附他们的官僚,却不知该怎么办。 该走? 还是继续留在这里? 他们拿不定主意。 清流还在坚持! 唔,正气凛然的! 自古君王与士大夫共治天下,军国大事岂可绕开内阁直奏御前? 太阳西垂。 他们仍旧不走,要过夜的节奏! 刘玄随他们去! 不过,仁义之举还是要做做的。 吩咐曹少钦去安排,给他们备了热粥小菜送去。 ——供不供由我。 ——吃不吃随他! 并找几个机灵的太监,不停的劝他们回家去休息,有事明天早朝再说。 梁集饿的厉害,肚子咕咕叫,双腿也跪的又麻又胀又痛,早想走了。 一个小太监捧了粥来,碗里还有小菜,苦口婆心的劝说了一番,他就大为感动,眼泪鼻涕一把抓,冲着天宁宫里叩谢皇恩,接过粥吃了,顺坡下驴,被扶着站起身:不要给陛下添麻烦呀!反正也就一夜时间,明早就朝会了。 还劝说同僚,一道退却。 曹党中人见了。 雾草! 老曹走了! 小曹走了! 曹氏父子第一跟班也走了! 那我们还坚持什么? 赶紧的,叩谢皇恩吧! 也走了。 咱不给陛下添堵! 也是忠心的呀! 清流执迷不悟,还在坚持!!! …… 刘玄不理睬他们,到永宁宫去了。 他就是要借用此事,更进一步的集中军务方面的权力。 从军费、到人才的培养选拔、到兵器的研发制造、到作战部署等等诸多方面,想把这些事务,从内阁中剥离出来。 说是直奏御前,实际不可能自己直接处理一堆军务,仍需助手,所以,心里揣度着:可以借用前世清朝的“军机处”的名头,成立一个军机院! 寅时,末,城门刚开没一会儿,城门口聚着些要入城的百姓。 忽然,一匹健马疾奔而来,马上人叫喊:“让开!让开!八百里加急!” 百姓惊惶闪开! 健马飞奔入城,叫喊不绝,一阵鸡飞狗跳,直接到了皇宫前。 一夜未回家的清流官僚们都已经站起来了,正在吃粥。 额,执拗了一夜,肚子早就饿极! 皇帝想的周到,派内侍送了粥来。 不吃? 那待会的早朝怎么有精力呢? 为国为民,都应该吃呀! 呲溜溜,吃的正香。 御史们也加入在其中,难得的不盯着百官。 健马飞驰到宫前,健士勒住马,马儿前蹄扬起,急急停住!翻身下马,摸出腰牌,守门军士见了,放了他进入。 那健士直奔入宫,到了司礼监。 司礼监收到奏本,曹少钦却不在,又急忙直接送往后宫。 天宁宫前,跪着的高洁周成已经不在这里,去准备早朝了。 刘玄正在用早膳。 接到了岳飞派人送来的奏报。 取出一看,脸上露出了笑容,“好,我就知道他行的。” 丁家兄弟、王将等人十一逃走? 呵! 他们不长眼,往朱雀湖天凤寨里一头扎进去,结果,自投罗网,被岳飞都给杀了! 朱雀湖诸路水寨,也都被岳飞收服了! 还提了两个人——沈谦、秦胜,积极投效朝廷,立了功劳。 …… 沈谦? 看到这个名字。 刘玄感到无语。 这人名字他见过。 前一秒还写书信,威胁朝廷,要救出王将等人的呀! 后一秒就积极投岳飞,把水寨弟兄给卖了?! 果然是人心叵测啊! —————— 第49章:设立军机院 …… “陛下万寿!~” “起身。” 早朝开始了。 文武百官左右列好。 刘玄坐在长安宫门下的御座上,目光往坐下方瞧去,老迈的曹凯也在,照例坐在一个绣墩上。 “把岳飞的这个题本,送给曹阁老他们看看。”刘玄对侍立在左边的曹少钦说道。 曹少钦领旨,捧着题本,从旁下阶,去到曹凯身边,递交了过去。 曹凯恭谨的接过,展开题本,看了岳飞的奏报,一惊,忙从凳上跪倒下去,拜伏道:“陛下有识人之明,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犹如天穹烈日,老臣惭愧至极,只是米粒萤虫,不如陛下远矣!唯望陛下,不计老臣昏庸之过,宽恕老臣昨天的妄行罪过。” 刘玄微笑,说道:“扶曹阁老坐起来。昨天众臣进谏,也是忠君爱国之举,满朝都是忠臣,朕高兴还来不及,怎么会怪罪?” 曹凯道:“陛下圣明。”曹少钦扶着他缓缓的坐下。从他手里接过了岳飞的题本,又一一交予高洁、曹琳、梁集、周成看了。 他们看了,都吃一惊,跪倒请罪。 曹少钦将题本送回到御案上,刘玄才道:“你们也都起来吧。” 四人谢恩起来了。 刘玄对众臣说道:“就在刚刚,岳武侯的奏报送到了朕的手上。朱雀湖的贼匪,已经都被他收服了。从狱中逃走的丁、王等十一个匪徒,也都被他斩杀了!……梧中路,稳如泰山!” 众官看内阁五大臣的反应,早就猜的七七八八了,听了皇帝的话,连忙跪倒,称颂陛下圣明! 刘玄让他们都起来。 臣子昏聩,而皇帝圣明,那么,兵者国之大事,怎么能让臣子过问?君主独断,自然是理所当然! 曹凯趁势而出,自惭形秽,表示坚决拥护皇帝(更进一步集中军权的)旨意! 曹党跟风而动,纷纷拥护。 清流没奈何,只得也拥护。 刘玄看了曹凯一眼,觉得这样的奸臣,真的很贴心,心说:“怪不得历朝历代总有奸臣,并且总能得皇帝的专宠呢。” 目光又扫了曹琳一眼,“和他爹比,还是差了点啊。” 刘玄随即宣布设立军机院。 兵部尚书王熙,提为军机院大臣之一,其余额员未定。 王熙在朝廷里是个孤臣,也有几个同道,自成一派,是被边缘化的存在。 否则的话,“兵者,国之大事”,兵部尚书居然不入内阁,这是怎么也说不过去的。 他在曹党、清流中不站队,甚至与他们还有嫌隙。 因此,遭到两派排挤。 嫌隙产生的原因,无他:利益。 所谓狡兔死走狗烹,乱世时期,各方势力搏杀,兵部自然得到重视,财政源源不断的流入! 而太平盛世之中,要你兵部干啥?是被轻视的存在!财政给你造兵器有什么用,又不打仗! 太祖时期,就有西洋人来请求通商,赠送礼物,其中有长、短火枪,威力比本国的火铳强大许多! 太祖见了,很是重视,准许通商。 同时,购买洋人火器,装备京营。 为此,专门建了一支火枪营,人数三千。 并命兵仗局,着手仿造洋人火枪。 后,仿造成,一杆火枪成本需银五两五钱。 而洋人卖36两一杆。 后,又从洋人处购买各种火炮若干门,小者百五十斤,重者三千余斤,价钱不一,最贵的西夷大炮一门要银千两! 耗费不少! 太祖也命仿制。 改建火枪营为火器营,增设炮兵。 火器营在与吴开战,夺岭东道军堡要塞的战斗中,屡建奇功! 吴国也在这场战争的压迫、推动下,积极的联络洋人,装备起了火器。 太祖皇帝积极进取。 修文帝承袭。 但是,到了承平帝,由于太平持久,用度骄奢,就开始荒废武备,挪用钱粮。 以“火器耗费钱粮太重、又没价值、我神州以圣贤之道治理天下,以德服人,怎么能依靠洋人的武器呢?这致圣道于何地?”等等理由,把火器营给废了。 “开历史倒车啊!” 刘玄了解了这段历史,便把承平帝暗骂了一通。 心里对太祖皇帝,在这一点上的远见卓识,很是佩服。 …… 老天庇护! 炎国有天然的山海屏障保护,又土地肥沃,也算风调雨顺,几十年来,虽然武备荒废,却也太太平平。 而岭北的吴、楚等国,与蛮人侵入建立的齐、晋等国,长久的处于战争或准备战争的状态,战争威胁之下,火器装备,一直没有荒废! 炎国朝堂之中,有远见卓识的,关注着这些,心急如焚,他们危机感爆棚,认为岭北诸国,分久必合,到时必有强大的国家产生,此国又久经战火,战力必然强盛,火器依仗之下,炎国拿什么抵抗? 他们忧心忡忡,隔个三五月,就会上奏皇帝,提醒重视武备。 然而他们总是失望。 因为曹党、清流,都认为他们是杞人忧天了。 诸国林立,都打了上百年了。 而且,自古以来,数千年计,诸国林立,纷争不断,都是常态。 哪有什么分久必合? “合”的国家,在数千年的历史中,只是白驹过隙! 现在! 刘玄突然关注军事。 并专门成立了军机院。 可把王熙给高兴坏了! 直感觉春天要来了啊! …… // 曹六等人易容乔装,带着些僧衣僧帽鞋袜等礼物,并香火钱三千两,去到莲花禅寺,请求寺中高僧,帮助抄录佛经,好带回去,烧给过世的慈母。 他们扯谎,说是某地财主,慈目信佛,去前最大的心愿,就是能得莲花禅寺高僧手抄的若干佛经。 为啥是莲花禅寺呢? 因为你莲花禅寺最牛啊!——吹捧若干! 钱银开道、天花乱坠的吹捧、完成亡母遗愿的孝顺,种种忽悠,弄得莲花禅寺的和尚脑袋晕乎乎,毫无戒备,就把他们请进了寺中,客堂里安置好,住下。招待周到。 方丈释通还亲自见了他们,很是重视,交待了下去,组织一波僧人抄佛经。他自己还特意抄了一本《心经》。 这天,经书终于抄好,曹六等人辞行告别,忽然,砰的一声爆响,打破了和谐的气氛…… —————— 第50章:去了个威胁 …… 莲花禅寺,大雄宝殿内,本来一片祥和。 曹六化名赵孟,从释通手中,郑重其事的接过《摩诃般若波罗蜜心经》抄本。左右两边站着扮作赵氏兄弟的曹七、曹八。 曹九扮作赵家仆人,在他们的身后,他的左边的衣袖里,藏着一把燧发短铳,药已上好,弹丸也装填好,一切都早就准备就绪,只等激发! 殿上,没有人注意他这个仆人。 趁着众人的目光,汇聚到曹六、释通身上的时候,他把右手伸进了左袖中,忽然抽出的短铳,对着近在一丈不到的释通,就扣下了扳机! 燧石打着了火药,火药在枪膛里爆炸,“砰!~”的一声爆响,能量在枪膛里臌胀,推动前头的特制的锥形弹丸飞射而出,弹丸飞出枪口微微有些偏,但距离实在太近,还是妥妥的击中了释通胸前的袈裟! “杀!”曹六忽然变了模样,凶神恶煞,大喝一声,甩飞手里的《摩诃般若波罗蜜心经》,右手从腰间抽出隐藏着的软剑,二话不说,就向释通攻去! 从【曹六~曹廿】十五名一流高手,倾巢出动,计划周详,以有心算无心,偷袭暗杀先破释通! 他们忽然暴动,众和尚呆愕刹那,便有几个被刺杀身亡! 曹六~曹十五,齐齐挥剑,杀向释通! 其余五个,抵住寺中其他高手,不求杀敌,只求不败! 释通武功极高,乃是当世屈指可数的绝顶高手! 修炼释门神功,炼体练气全都登峰造极,一身皮肉筋骨,犹如精钢! 虽被短铳击中,打穿了袈裟,破开了皮肉,但是,并未伤及筋骨内腑——没有受到重创!鲜血印染而出,战力依旧满血! 释通反应极快! 曹六一剑刺去,本是占尽先机! 然而! 却被释通右手两指捏住! 曹六心惊! 刹那之间,曹七等人剑势同时刺到解围! 释通没奈何,只得松开手,挥起僧袍袖摆,内劲灌输,抵挡剑势! 只见他两袖翻飞,劲风激荡,以一敌十,竟然不落下风! 三十余招后,忽然胸腹一阵麻痹,内气运转迟滞! 释通心惊:“不好!中毒了!” 搏杀之时,最忌讳分心,就这瞬间,曹十偷到了一个破绽,在他后背上刺了一剑! 曹六冷笑:“老秃驴,你已经中了九转阴风毒,越是运转内力,毒就扩散的越快!” 泥菩萨也有三分火! 释通大怒,喝道:“老衲和你们素昧平生,你们为何要如此处心积虑,害我莲花禅寺!” 曹六闭口不言,只加紧进攻! 他们十人,犹如附骨之疽,招招狠毒,似与之有血海深仇! 又过了数十招,毒素蔓延至手脚,释通身不由己,屡屡中剑! 殿中其他高手,见方丈被围杀,又急又怒,要过去帮忙,却被曹十六等五人死死挡住,插手不了! 莲花禅寺高手众多,人多势众! 一流高手便有七位,其下更有三十多位二流好手! 曹十六等五人抵挡的左支右绌,处于下风,十分吃力! 幸好他们早有预谋,藏有兵器! 而和尚们被杀了个措手不及,手上也没兵器。 释通没了慈眉善目之色,脸色狰狞起来,忽然喝道:“我快不行了!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师弟们,快走!快走哇!” 众僧大惊失色! 释觉愤怒,豪气冲霄,手上掌风虎虎,“我等不走!誓与本寺共存亡!” 释通道:“糊涂!” 释悟心知方丈师兄说的话,才是正道!叫道:“释觉师兄,走哇!” 释觉喝道:“要走你走!” 释悟道:“我为你们断后!” 释觉道:“我来断后!” 又有其他高僧呼喝叫嚷,都叫别个先走,自己留下断后阻敌。 结果闹了一阵,一个也没走。 释通状若癫狂,哈哈大笑,手脚上速度慢了下来,毒药蔓延,内力越来越运转不上,身上剑伤越来越多,他已经是强弩之末啦! 曹六指挥全局,嘴中一声怪啸,却是信号,十四十五闪出了战圈,去帮十六他们了! 寺中是个相对封闭的空间,师兄弟之间、师徒之间,几乎朝夕相处,自然而然,酝酿出了深厚的情义!——这是一天到晚的念诵什么五蕴皆空、诸法空相,而洗却不掉的。 “嗤嗤嗤!~” 四柄软剑内劲灌输,刺入了释通的胸背! 释通狂叫,身形往前,任由胸前两剑透背而出,十指成爪,往曹八曹九胸前击去! 两人大惊! 欲抽剑退开! 却觉剑身被紧紧的卡住了,难以拔出! 紧要关头,只能弃剑闪避! 就这一顿的瞬间,他们已被击中,一块皮肉带着衣衫破布,被撕扯了下来,双双倒飞丈余! 胸膛重击,内腑震荡,受了不轻的内伤! 这一击,释通已经尽了最后的力! 剧毒发作,再也压制不住,脚下踉跄,身子往前倾倒,摔跌倒地! 曹六:“从此以后,莲花禅寺就要从武林除名了。” // 六月二十八日,下午。 曹少钦在司礼监,收到了曹六派人急送回的消息。 曹八曹九受伤。 莲花禅寺绝顶高手释通、及其下六名一流高手,全部受伤被抓;死八十一!其余鸟兽散! 还有一个叫释悟的和尚,武功一流,见势不妙,丢下了师兄弟、和莲花禅寺三百多年基业,脚底抹油的溜了! 目前,曹十九、曹廿正在追杀他! 藏经阁武学秘籍…… 虽然有两个人受伤,但是此役也可谓是大获全胜! 曹少钦很高兴,急忙去把这个好消息禀报给皇帝。 刘玄这个时候,不在天宁宫,也不在永宁宫,正在武杰殿。 武杰殿在前廷的西面,与内阁所在的文萃殿遥相呼应。 一东一西,一文一武,颇有阴阳调和,文武并重的意思。 然而,文萃殿汇聚着内阁大臣,地位不言而喻,武杰殿却只是个藏书的地方。 刘玄设立军机院,把办公之所,就选在了武杰殿。宫人正在收拾,他闲来无事,过去察看。 曹少钦至,将消息禀报了。 刘玄听了,说道:“好,去了一个威胁了。传旨,让老八和老九好好的养伤。伤好之前,不用再参与行动了。” 曹少钦道:“是。” …… 武林中人,武功越高,越是隐患,存在就是威胁! 皇权没有实力除掉这股力量,那么,忍着,拉拢苟合,不失为良策。 有实力抹掉这股力量,那么,为什么还要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