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我是谁 “哭!遭瘟的赔钱货,一天到晚就知道哭!” 她闭着眼睛,眼球在眼皮子底下转动,意识模模糊糊的时候,听到的就是一个上了年岁的女人的叫骂声!听到这声音,她心底反射性的升起一股愤怒怨恨之意! 她是谁,我又是谁。 眼睛用力睁开,一点模糊的光从半扇敞开的门户里透进来,正对着这点光,她看见一张又圆又黑的脸,是一个半老的妇人,头发梳的还算齐齐整整。 想起来了,这老妇人,不,这老虔婆,是她的奶奶易谢氏。 身体软绵绵的,胳膊腿上都没有什么力量,只能稍稍的动一动,眼前变得模糊一片,她张了张嘴,吐出了一个泡泡,然后,失去了眼睛带来的画面,她感受到了更多的东西。 我躺在一个温软的怀抱里头,有一只手轻轻的绕过后背托住了她,这只手掌轻轻的,一下一下的拍在她的背后衣物上,衣物很厚,于是这点力道几乎不能让她察觉到。 眉头不自觉的皱了一下,她全想起来了,她重生了,但是令人郁闷的是,她似乎重生在了一个重男轻女的乡下地方。 她闭上了眼睛,不再强求睁开眼睛探寻周遭的环境,伴随着呼吸,口中吐出一个大大的泡泡,泡泡碎裂开,又是一个泡泡冒出来。 秦氏轻轻的拍了拍睡的香甜的女儿,疲惫的脸上露出一个不大的笑容,终于把女儿哄睡着了,把孩子放在了一边的柴火剁上,她继续烧火,天色暗的越来越快,公公和当家的要回来了,饭菜还没煮好呢。 她在柴灶下烧火,婆婆负责做菜,米面是不会经过她的手的,平时厨房也是不能让她进来的,要不是她才生下娃娃,这个烧火的轻省活计,是要交给小姑子的。 婴儿的日子过的飞快,每天除了吃就是睡,拉撒之类的小事,她毕竟不是真的婴儿,总是会提前哼唧几句,把娘的注意力拉过来再拉,于是次数多了之后,秦氏就不会手忙脚乱的更换尿布了。 好像是过去了一个冬天,终于到了春天,家里忙着春耕,秦氏也要下地干活,于是小娃娃就被她绑在了背上,天天带着出去,天擦黑的时候才会带着回来。 这样过了半个月,地里活都侍弄的差不多了,整个村庄才闲下来,这几天也有人在路上会招呼几声。 “易秦氏,慢点赶,你公公都回去了,忙死忙活回去也只是一口剩饭。” 秦氏停下来,却不是因为那个妇人,而是背上的小娃娃哼唧了一声,这是要拉尿了。 她把着小孩,作势要给小孩把尿,那个妇人连忙招呼她进院子,“进来,肥到家里来。” 最后,她是在一颗树下解决了生理问题,而秦氏终于和那个妇人搭上了几句话,也许是觉得自己女儿给别人院子里的树施过肥,没了之前的小心翼翼。 “哟,这泡尿老大,这娃子好大了,有半岁了吧。” 秦氏一边把娃娃的尿布重新包上,一边回到:“差两个月到半岁。” “只有四个月,那你这个长得快,杨树当头老卢家的那个,半岁怕也是只有你这个一样大。” 又寒暄了几句,那妇人又问名字,得知怕小孩夭折,这还没取名呢,说到这里,秦氏急着告辞回去了。 等秦氏缠着绳子把小孩背到背上,还能听到那个妇人的说话声,“嘿,哄鬼呢,大名没取一个,小名都不给取一个的吗。” 秦氏一边摸黑回家,一边哄女儿,往常这个时候,女儿都醒来了的,“别听你常婶子胡说,我们家宝有名字的,你是落霜那天落地的,你叫霜儿,易霜儿。” 易霜儿,我有名字了,小娃娃在背上挥舞了几下胳膊,口中唧唧哇哇了几句,但是因为小孩的发育还没到开口说话的时候,于是这点回应,可跟易霜儿三个字沾不到边。 当天半夜里,小娃娃还在睡梦中重复这三个字,易霜儿,我叫易霜儿。 她不记得自己重生前叫什么名字,但是重来一次,又有了自己的名字,她还是兴奋的手舞足蹈。 “hi,易霜儿,欢迎来到经典农场,你的作物已经超过十二个时辰未收取,再不收获,农场将不会产生新的收益。” 易霜儿睁开了眼睛,黑夜里只有那块被月光照进来的墙壁上有点泛白,她躺在秦氏的边上,靠墙的那边是她爹,除此之外没有其他人。 是我听错了吗,易霜儿闭上了眼睛,但是她马上又睁开了眼睛,兴奋的呼吸声都重了不少。 旁边明明在沉睡的秦氏似乎是感觉到了她的沉重呼吸,一双大手摸过来,把被子的边再掖紧了一点。 易霜儿盯着她,透过月光的那点白,发现秦氏并没有睁开眼睛,还是在睡眠中,这点动作似乎是很自然而然就做出来的。 也许我平时睡觉就没那么老实,而秦氏,她也习惯了半夜里给我盖几次被子。 易霜儿再次悄悄闭上了眼睛,只是这一次,她的眼前不是黑暗,而是一片阳光的农场。 这片土地上有看不到边的绿色青菜,而她并不认识这些菜。 “农场,我要怎么收取这些东西。” 易霜儿在心中默念了几次,然后就看见一只无形的大手把那些青菜提留了出来,青菜叶子被撸掉,而下面带出来的大白萝卜被保留了下来。 “啊,不是青菜,这是种的大白萝卜。” 易霜儿看着这些白萝卜排着队消失在远方的小房子里,而眼前的土地翻滚把上面残留的叶子覆入土里,之后从土里冒出了新的菜叶子。 “好像还是萝卜,就是长的快了一点,我重生在乡下的农村,最不缺的就是萝卜了。” 易霜儿这一个冬天,都是看着易家整天的吃萝卜,所以对这点萝卜完全看不上,只是每天夜里会来收获一次,收获的萝卜去了哪里,她也不关心。 又过了几天,地里的活计算是全部干完了,易家的大伯跟村里几个年轻力强的去镇上做短工。 而易霜儿也从秦氏的背上落下地来,这么大的小孩子要开始学着爬了,一开始易谢氏见易霜儿懒得动,就咒她是个短命鬼,死瘫子。 秦氏也是怕的很了,每天夜里睡觉前会带着她在床上爬动一会儿,毕竟养的孩子也太乖了,是真的除了吃喝拉撒,平时连哼唧都很少。 于是这些日子,秦氏每天晚上都要和易霜儿喋喋不休,终于惹恼了她爹,被骂出了房间,只能在天擦黑的时候,就着柴房里的一点火光,在门槛上爬来爬去。 装小孩也太累了吧,易霜儿看着面前的秦氏,脸上被火光照的亮红一片,“我的乖宝,爬过来,再爬过来。” 易霜儿从门槛的这头爬到秦氏的面前,被秦氏抱着掉了一个头,然后一抬头,秦氏又到了门的另一头去了。 认命的爬吧,等她知道我会爬了就不会天天盯着我了。 “乖宝,学的真快。” 第二章 谁的错 这天易霜儿的大伯易老大从镇上打短工回来了,还带回来了一小块肉,说是东家完工后赏的,同村的几个短工,其他人家也是没有的。 易家全家人都很兴奋,除了秦氏和易霜儿,因为家里吃肉,她们娘俩从来没见过影子,连肉汤都喝不着。 肉是吃不到,但是做肉的人却一直是秦氏,因为秦氏是易家厨艺最好的儿媳妇,平时做一点水煮白菜,水煮白萝卜是用不到秦氏的,没调料也做不出花来,好赖也都是一个味道,而且要防着秦氏偷藏口粮,厨房是轻易不让进的,柜子也是锁着的。 做饭的时候,老谢氏就坐在门口看着秦氏做肉,生怕被她偷吃了去,灶上烧火的是易家的小姑子,她和老谢氏一口一句的撩拨,跟着骂秦氏。 易霜儿还在门槛上爬来爬去,她已经灵活的会转弯了,当然不转弯,就是倒退着爬,她也爬的飞快。 因为记挂着门槛上学爬的易霜儿,秦氏总是偷眼去看老谢氏,老谢氏就在门口站着,一脚就能够到易霜儿,要是被踢了怎么办。 被看了几眼,老谢氏就知道她在打量什么了,“切点菜都切不动了,看嘛子,看一眼死瘫子就能站起来不成。” 说实话,半岁的小孩子,哪里就有会站起来学走路的,这个年纪就是刚学爬的年纪,不会站起来,爬的飞快就证明是健健康康的孩子了,但是老谢氏不这么认为,就觉得这个女娃是短命鬼,是瘫子。 秦氏也被老谢氏骂的心慌,一不小心手上的肉就切的厚了点,肉本来就少,切的薄了能显得多些,秦氏这一错手,切下来的这块足以多切成四五片了! 灶上烧火的小姑子离得近,被她看见了,立马就跟老谢氏告状。 老谢氏顿时就火了!“切那么厚是故意的吧!是对我老婆子唠叨你不满了吗!作死欠教训的东西……” 老谢氏一边污言碎语的骂着,一边怒气冲冲抬脚就踢往易霜儿的脑袋,“就是看这个赔钱货看的,叫你多看几眼,肉都切不好了是吧。” 易霜儿平时在家里,在秦氏的背上,没少看见老谢氏磋磨秦氏,早已经恨的牙痒痒了,抬头看见这一脚踢过来,眼睛立刻就红了。 易家的小姑子知道老谢氏在后头教训易霜儿,站在前面拦着秦氏,不准过去,喊她继续切肉,两个人扯着衣衫,一下过不来。 眼看着老谢氏的脚就要踢到自己面前了,易霜儿心念一动,一个大白萝卜就出现在脑袋前面,然后老谢氏抬脚就把萝卜给踢到门外头去了。 萝卜摔在外面,跌成了三瓣,易霜儿倒退着爬的飞快,一下挡住了跌落的三瓣萝卜,心念一动,把萝卜收到了农场里头。 同时劈头盖脸的从天上掉下来一堆萝卜,每一个都冲着老谢氏的头脸去的,不等落地又消失在空中,这是易霜儿这些日子学会的一招,召唤萝卜,再叫萝卜消失。 老谢氏没看见自己踢没踢结实,就知道脚上踢到了一个东西,然后眼前就是白白的东西劈头盖脸的落下,打的她抬手护住脑袋,又忍不住弯下腰躲避,这东西顺势又不留情的打到她的背上。 还没等被打蒙的老谢氏反应过来,易霜儿发出了一声尖利的嚎哭声,同时抬手把所有的萝卜痕迹收拾干净。 那边的秦氏和易小姑看过来,就看见老谢氏驮着背,一手拄着腰,看起来就是一脚踢的太用力,扭到腰了。 而跌在门槛下的易霜儿,嚎啕大哭,就是被一脚踢下去,痛的在大哭大叫。 易小姑赶了几步过来扶助老娘,那边的秦氏也把易霜儿抱在了怀里,一边摩挲她的脑袋,一边在心里悄没声的松了口气。 虽然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但是这脑壳上没脚底灰,一看就是没有踢实,也许是霜儿自己跌下来,然后婆婆没踢到人,自己又用了老大的力气,所以扭到腰了。 老谢氏懵圈了半晌,被小女儿问了几声,然后痛觉后知后觉的开始发威,老谢氏被疼的嗷唠一嗓子,然后就开始大声喊疼,甚至疼的眼泪鼻涕直流! 当然,易霜儿也不示弱,她一开始也被老谢氏的大嗓门给吓到了,这一下可是闹大发了,老陈氏疼的鼻涕眼泪一起流,嚎的像是死了娘一样。 易霜儿也不甘示弱的立刻张开小嘴扯嗓子嚎了个撕心裂肺,婴儿的声音尖细而锐利,扯开嗓子嚎起来可比大人凄厉多了!要是晚上都能吓死人! 这两个人闹出了这样大的动静,就是死人也要被惊醒了,很快,易老爷子,易霜儿的大伯易老大,易老大的老婆小谢氏,儿子大郎三郎,女儿大娘子。 易霜儿的父亲易老二,叔叔易老三和易老三的老婆方氏,以及两人的孩子二郎四郎五郎都起来了,一个不落的汇集到了小小的灶间之中。 众人一冲进来就看到老谢氏满脸鼻涕眼泪的嚎叫着,一只手还指着抱着易霜儿的秦氏。 那边易霜儿虽然嚎的很惨,但这家人就没有人在乎秦双双这个赔钱货的,自然没人在意她是死是活,呼啦一下子全都围到了老谢氏的身边。 易老爷子看了看老妻扭曲的面孔,脸色阴沉的厉害,扭头看着秦氏的眼神也很阴沉,冷声质问:“秦氏!这是怎么回事?” 秦氏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只紧紧的抱着易霜儿,心疼地摩挲着易霜儿的脑门,一边暗自垂泪。 如今听到秦老爷子的质问,秦氏哆嗦了一下,看了看老谢氏,嗫啜着道:“我,我也不知道,刚刚我在切肉,然后娘说我笨,切的肉厚,抬脚要踢霜儿,我要过来,被小姑子拦着了,也没看到怎么回事,娘怎么就变成这样了?” “二弟妹当我们都是傻子吗?” 说这话的是易老大的妻子小谢氏,这个小谢氏是老谢氏的娘家侄女,和老谢氏沾亲带故的。本来就得老谢氏喜欢,加上她虽然也生了个女儿,但前面可是连生了两个儿子,底气足的很,这会自然是一马当先的替老谢氏向秦氏发难了! “娘的腰成了这样,不是你做的难道是你怀里的二娘子做的!二弟妹是当我们都没长脑子吗?” 二娘子说的就是易霜儿,这是沿用了大娘子的排行,易家孙辈的女孩儿就只有两个。 第三章 分究竟 哗啦啦进来一大家子人,有才解了挑子的,去山里砍柴回来的易老二,有刚给家里带了肉回来的大功臣易老大,加上易老爷子,三个大男人的眼神,都盯的秦氏很紧。 秦氏前不久才被易老二教训过,现在是傍晚不到睡觉的时间都不敢进房门,被易老二这一眼看的,浑身发抖,就怕他动手打人,完全是说不出话来的架势。 秦氏做了哑巴,但是易小姑可不是好相与的,绘声绘色的就把秦氏的罪名数落出来了,什么娘辛辛苦苦帮忙带二娘子在门槛上学爬学走路啦,但是秦氏一点也不感激,反而看娘没盯着她做菜,就自己偷藏肉。 这绝对是无中生有,秦氏就嗫嚅着摇头,“没有,没有的事。” “你说没有,那我问你,将肉切的厚厚一片的是不是你!” 易小姑咄咄逼人,放下自己老娘老谢氏的胳膊,指着秦氏说道,这点秦氏不敢反驳,只能点头,同时抬眼去看自己当家的,但是易老二可没看她,反而盯着易小姑,等她把话说完呢。 易小姑得意回头,冲易老爷子卖乖,“爹,你还记不记得,前头村长说的那个,秦氏和那无良的厨子是长的一个心眼呢。” “什么厨子,什么心眼,又关村长什么事,有话说话,你娘还等你摆弄明白发生了什么呢。” 易老爷子是看自己婆娘眼神浑浑噩噩,估计自己都没闹明白咋回事,于是干脆跳过她,直接问自己的小女儿。 “就是前日子里头村长啊,他不是带杨树头底下的卢老汉家的考秀才吗,从脚店里听来的那个故事啊。” 易小姑跺跺脚,没人接她的话茬,让她连个显摆的地方都没有,撅着嘴顿时闹起了小脾气。 “爹,你是不是老糊涂了,这都忘记了。” 易老大一拍手,“哈,我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易老爷子就看向他,听易老大把话说了个明白,原来是去年秋天,丰源村的卢老汉跟自己的儿子,卢老大两个人去考秀才,恰好跟村长同路去县城,住店的时候听来了一个故事。 这个故事说起来也很简单,就是一个考生自己买了肉,盯着脚店的厨子切做了三十块,然而等肉做好上了桌一看,还是三十片肉,但是薄的已经不是原来的肉块了。 易小姑说起这个事,那就是说秦氏和那个厨子一样的,是事先故意把肉切厚厚一片,然后等没人盯着的时候,再把肉片薄了,偷偷藏下来给自己吃呢。 秦氏前头才承认自己把肉切的厚了,现在摇着头去看易老二,等来的只是易老二看向秦氏的冷眼。 “看娘伤成这个样子,肯定是秦氏动的手,说不定就是怨恨娘教训她闺女,才故意报复娘,还摆出这副可怜样博取同情,太可恨了!” 这会儿说话的是易老三的妻子方氏,方氏连生三个儿子,在易家也很得脸,不过到底比不上小谢氏是老谢氏的亲侄女,虽然比她少生个儿子,因着这一层还是比她更得脸。 方氏娘家不得利,没有依靠,虽然生了三个儿子可没娘家撑腰到底不牢靠,但是方氏嘴巴会哄,一心奉承老谢氏交好小谢氏,就是易小姑,也是轻易的哄的把她当亲姐姐看呢。 反正家里的活计基本都是秦氏干,谁叫她入门五年只生了个赔钱货呢,她们两个得宠的媳妇只做些轻松的小活,过的滋润的很。 这会老谢氏受伤,小谢氏发难,方氏自然要给小谢氏助阵一起对秦氏发难,一开口就给秦氏强戴了个对长辈动手的大帽子! 这年头,人都讲究孝顺,对长辈动手可是大不敬,遭所有人唾弃的,一旦坐实了这个罪名,易家就是休了白氏都不会有人说过份。 秦氏被吓得全身颤抖,紧紧抱着怀里一直拼命嚎,其实心里也有点麻爪了的易霜儿,只会摇着头说,“不是我做的,我没有打娘!不是我……” 眼看就要给秦氏定下罪名了,易小姑却在一边摇头:“你当时人都不在,哪里晓得,秦氏被我拦在灶前呢。” 这意思反而是要给秦氏开脱,或者也没有要给秦氏开脱的意思,而是要显摆自己的才智和聪明,“明明门口只有二娘子跟娘在,二娘子还小,肯定不是二娘子动手的,应该是门外有人经过,是外人插手欺负了娘呢。” 易小姑洋洋得意地说道:“只要去问问村里,刚才这里都有谁路过,就知道是谁动的手。” 易老二摆摆手,“没必要去问了,我才担着柴回来,一路看的清楚,没看见有人在屋门口过身。” 这就是要给事情定性了,就是秦氏动手打的人,老谢氏也不嚎了,本来几个萝卜落下来,能打的多重,这哭哭啼啼的有故意作秀的嫌疑。 老谢氏心里也清楚,还是女儿说的那个更靠谱,但是村里头到处去问嘛也不合适,不如就说是秦氏打的,还能更好的拿捏住她。 老谢氏指认了秦氏,家里两个媳妇加一个老娘们指着秦氏骂,背景音是易小姑的“错了,错了。”还有易霜儿的哭叫声音。 易霜儿也没想明白,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子,这会是真心实意的在哭,哭自己的娘,这下在家里的日子要更加不好过了。 大郎二郎三郎四郎五郎加上大娘子,几个小的站在一起,大的才八岁,小的也就两岁多一点,话都说不囫囵。 大郎跟几个兄弟嘀嘀咕咕,“二婶娘打了奶奶。” 大娘子跟易小姑玩的好,偏信易小姑:“错了,小姑说错了,是外人打的。” 老谢氏当然不会留着易小姑在这里动摇家里的决定,腰板挺了起来,把易小姑拉了出去。 “你跟我进屋里去,看下我伤到重不重,要不要请郎中去。” 易小姑被拉走了,大娘子跟着走了,家里几个媳妇也笼着自己的孩子各自回去了,这里留着给家里的爷们处理就行了。 易老大直接向易老二发难,“老二,你婆娘干出这样的事,你怎么说?” 易老二双手抱着头,佝偻着腰蹲在地上,当没听见,一味低着头一声也不吭,样子懦弱的很! 易老三在一边阴阳怪气的拱火,“二哥这是想要包庇秦氏吗,娘生你养你了一场,如今被你媳妇打成这个样子,是个人就不能忍!” 易老三在易老爷子面前讨封:“要是方氏敢这么对娘,我早打的她亲娘都认不出来,直接把她送回方家去!你看你这窝囊的样子,哪里像我们易家的种!” 易老大的话易老二没反应,可易老三说易老二不是易家的种这样的话倒是一下子戳到了易老二的肺管子,他腾的一下站了起来!眼睛通红的瞪向抱着易霜儿的秦氏! 秦氏满脸泪痕的看着自己的丈夫,哭着辩解,“我没有,我没有打娘!娘不是我打的,你相信我……” 秦氏颠来倒去地解释着,语调因为恐惧而颤抖,她希望自己的丈夫可以相信她,当她的支撑! 但是显然易老二没有理会秦氏的恐惧,他紧咬着牙齿,腮帮子上的肌肉跳动着,手掌握成了拳头,然后大踏步的向着秦氏走过去! 第四章 看着易老二走过来,不止是秦氏紧张的连腿都抖了起来,易霜儿的瞳孔也是一阵紧缩!她是亲自见过易老二是怎么教训秦氏的。 就在冬月里,临睡觉前她哼哼唧唧要奶吃的时候,易老二是毫不留情的把秦氏和自己赶到屋外就着西北风喝奶的。 到了春日里,秦氏在榻上教自己爬来爬去的时候,易老二又是再次把秦氏跟自己赶了出来,还说过要把自己丢到山上喂野兽。 易老二被老三挑拨的双眼发红,咬着牙攥着拳头过来,先是狠狠的一脚把秦氏踢倒在地上,再揪着秦氏的头发拖到了门外。 秦氏只是低着头把易霜儿捂在怀里,不让易霜儿被伤到,易霜儿再次扯起嗓子嚎叫了起来。 再打下去,秦氏要被打死去的,只能寄希望自己的声音够大,把附近几家人吸引过来,毕竟看热闹是人的本能,而看热闹的人是不会真的叫秦氏被打死的。 秦氏还抱着易霜儿,用自己的手护着不让她磕到碰到,很快就被易老二扯掉了一大把头发,人也被拖了起来,没站稳又被踢了一脚,这下再去拉,秦氏已经站不起来了。 这边闹的这么大,村里到饭点也没什么人出门,这不来看热闹的村民来了很多,居然把村长也引过来了。 来的多是姓易的村民,毕竟丰源村,易姓是最大的姓氏,和易老爷子都拐着歪带着血缘关系呢,易家闹起来,本家都是要过来看看的。 主要是易霜儿和老谢氏的混合双嚎威力太大了,一开头就把左邻右舍给惊动了,农村人,没什么消遣,谁家有个大事小情的,就像是看大戏一样,都想听个墙角。 易家边上的人家就听了半天易家的墙角,然后弄了个半懂不懂的,就听说老易家二儿媳秦氏受不了婆婆刻薄把老谢氏给打了,听老谢氏嚎的那么惨,这家人有点担心出事! 而且听了这半天墙角,也不见屋里面有人出来去请个郎中什么的,这家人怕真出事了晦气,就悄没声的打发自己孩子从后门口跑去把村长给叫来了! 村长最后进门,毕竟年纪大了,走的慢,一进来就看到了被一群人围着,样子相当凄惨,头皮都秃了一大块的秦氏!一看秦氏的样子,村长的眉毛当即就皱了起来! “这像什么样子,县里修县志,是要把村里记上去的,民安顺治的地方还好,不安生的地方可是要当盗匪剿光的,你们这里闹么子,想整村人都陪着杀头吗?” 村长一句话就把周围所有人给吓住了,这可不是说说而已,远点的讲,三十年前,丰源村更外面有一个村子,卢庄,那就是被全部杀了头的,起因也不过是村里几个秀才公拌嘴。 这个事情,村里年纪大一点的,不少人都是亲眼看见过杀人的,那叫一个杀的人头滚滚,卢庄至今都是一个鬼村,不见人烟。 再近一点,六年前,秦氏的老家,秦家坳口,据说是三个人挖了一颗什么药草,分钱没分匀,闹大到了县里头,秦氏一个村都被发配到老远的地方当苦工去了。 秦氏那个时候也不过十一二岁,要不是家里人定了亲,连夜嫁到了易家,也是要被押解去外地的。 易老大晓得厉害,连忙赔笑,“村长言重了,家事,家务事嘛,没大事,就是二娘子哭的烦躁,老二在打婆娘而已。” 在来之前,村长是不相信传信人说的话的,秦氏的名声就和她丈夫易老二老实人的名声是一样的! 现在易老大说老二打老婆,先是村长不太信,但先来的几个看客倒是亲眼看见易老二怎么窝里横的,于是纷纷点头。 “是叻,就是这么点事。” 村长先盯了易老二几眼,他手上还缠了几根秦氏的头发,那秦氏被扯掉的头皮十有八九是他做的,没想到,一个老实人发起火来也是有点虎的。 不过这是易老二的孝心,媳妇打娘老子,不教训也不对,村长也不多话,环视了周边一眼,没看见老谢氏,于是问道,“谢氏呢?” 小谢氏从易老大后头钻出来,“在呢,在呢,太叔公,我在这里。” “没喊你。”村长对小谢氏没什么好感,不去看她,看向了易老爷子,“柱子,你媳妇老谢氏呢,不是被打了吗,出来叫人见见,严重就瞧瞧去。” 按辈分,易老爷子矮着村长两个辈分呢,平时村长都是喊他小名的,大名根本就没记住过,除了过年祭祖开祠堂认认名字,平时那个上面的名字都是记不住的,所以只喊易老爷子做柱子。 这时候老谢氏被易小姑搀扶着出来了,一副浑身都不舒服的样子,头发也乱蓬蓬的,像被哪家的泼妇扯起打过架的样子。 这老谢氏哭哭啼啼,眼泪说来就来,先是哭诉平时这个二媳妇就不肖,偷嘴吃的次数多了,叫自己防贼一样都防不住,今天更是胆大包天,被抓了现场就跟自己动起手来了。 村长狐疑不定,谢氏给易家做了几十年媳妇,她这个人什么秉性,村长是门儿清的,并不当真。 秦氏那是出了名的面团人,任由人捏扁搓圆的,从来没见她生过气发过火,连高声说话都是没有过的,这样的人,怎么可能突然把婆婆给打了!还打的嗷嗷嚎的!完全不可能! 可如今他亲眼见到了老谢氏蓬头垢面,腰也直不起来的样子,村长也不得不相信,秦氏这个面团人,竟然真的打了自己的婆婆! 虽然以往秦氏的名声很好,但是也就嫁到村里五六年,看人性情好赖,没到死,那是看不准的,敢做出打婆婆这种恶事,那就跟易老二一样,自己都看走眼了。 然后他一看地上的秦氏,顿时就愣住了,眼神一下子就落在秦氏怀中,眼睛已经哭肿起来的易霜儿,这双眼睛,不是哭了很久不会这么严重的。 易霜儿自从看到村长来了后就松了口气,村长她是知道的,春耕的时候家里烧了茶水免费给人喝,秦氏还借过很多次他家的农具的。 这样的人,主持公道,怜悯弱小的心是有的,当村长看过来的时候,她偏偏从秦氏的怀里头一歪拱了出来。 这头一歪一歪的,配上肿起来看不见的眼睛,有气无力,就像人要不行了的样子,小孩子夭折的概率多大啊,这要是不好了,就是一时半会的功夫。 果然村长一看易霜儿那样子,顿时被吓了一大跳,再一看秦氏那全身打颤,抱着易霜儿无声掉泪的模样,心中又起了怀疑,总觉得秦氏不是那种会打婆婆的人。 如果真有,那不是把老实人逼急了,比如看见二娘子被怎么磋磨了,所以才动了真火,顶撞了婆婆。 村长咳嗽了一声,尽量温和的问秦氏:“秦氏,这是怎么回事,二娘子这么变成这样了?请郎中了吗?” 第五章 有鬼 村长这话是想要问清事实,但是在一家给秦氏定罪了的易家人眼里,这村长上来不问一看就伤的不轻的老谢氏,反而去问个外来的媳妇!这分明就是村长要包庇的意思! 屋内的易家众人顿时就不满起来,不过虽然不满,却没有人敢说什么,村长虽然不是啥大官,却足以震慑一村子的村民,包括刁钻的易家人! 秦氏刚刚在外人面前解释的时候,并没有说出老谢氏踢易霜儿不成反扭到腰,因为她心里还有着不能说长辈错处的想法,可如今眼看着不说自己是脱不掉不孝的帽子了。 秦氏只能忍住眼泪低声道:“大伯昨天从镇上回来带回来一块肉,说是东家赏的,今早上娘就让我把肉给做上,我切肉的时候切厚了几分,被小姑子看见了,说给娘听,娘抬脚就踢到霜儿的脑门上去了。” 听见这样骇人听闻的事情,几个辈分高的婶娘就不高不低的呼声惊叹:“啊呀,竟有这样的事,二娘子才多大呢。” “这样大的事情不早说,踢出毛病了怎么办。”听到这样的事情,村长也不敢大意,这又打发了人去请村里的郎中。 “怪不得说为母则强呢,这老谢氏也太不是东西了,二娘子好歹也是易家的种,一岁不到的人,这要是被踢出了个好歹。” “那也不能跟当婆婆的撕起来啊,看看,秦氏哪里是老谢氏的对手,头皮都扯掉一块下来了。” 这是来的稍微晚一点,没看见易老二对秦氏动手的样子,以为秦氏的头皮是叫老谢氏扯掉的,这倒是很符合她们平日里对老谢氏和秦氏的印象。 一边下有人啧啧几声,把易老二动手的事情说了,惹来几下奇奇怪怪的打量,“没想到啊,易老二不是十里八乡有名的厚道人,啧啧啧,厚道是跟他娘一个人厚道呢。” 又有隔壁住的近,来的早的说了,这平日里秦氏挨打挨骂的多了,老谢氏怎么磋磨的,易老二怎么轰人的,添油加醋的说了。 “谁家还养不起几个丫头片子了,又不是谢家深山里头那个样子,生个丫头都寄托山神娘娘养。” 这个寄托山神娘娘养只是说的好听,实际上的情况是,生的丫头都叫扔山里不要了的。 “这老谢氏可要盯着些了,要真把二娘子往哪个旮旯一撒手,秦氏不得哭死去,五年才得这一个宝呢。” “那可不,当眼珠子一错不错的盯的紧呢,出去除草都绑在背上没下来过。” 又有几户人家见过秦氏背着易霜儿下地的,也纷纷表示难怪呢,摊上这样一个婆婆,可不得一眼不错的盯着自己娃呢嘛。 然而秦氏这头只看见老谢氏踢二娘子,别的,后面发生的她也不知道啊。 村长的眉头就拧了起来,秦氏解释虽然是说的实话,但是显然前后解释不通,自然是没有人相信的。 加上老谢氏跟易小姑现在统一了战线,改了说辞,说的是什么呢,说易小姑今早起得早,出去挖野菜才回来。 那这样厨房就只有两个人了,不是老谢氏说谎,就是秦氏说慌了,秦氏有没有打老谢氏呢,村民议论纷纷,意思应该是打了的,起因都有了。 村长还没有定夺,老郎中被拉了过来,先给易霜儿看了,惊悸过度,开了药方子让进镇上抓药,至于眼皮上的问题不大,煮两个鸡蛋,去壳后趁热滚上几回,连续滚七天就行了。 这又给老谢氏看,没病没灾啊,再问几句伤哪里了,说是背上,这老郎中又不能解开老谢氏的衣服去看,这下就沉吟了半晌,给开了一副补身体强筋骨的药。 村长从郎中面上看出了名堂,喊了几个老婆子陪自己婆娘进房间里头去解开老谢氏衣服看。 进门之后左右两边的房子里,易家的几个小孩子攀着窗户往外看呢,这外头的说道都听了个分明。 易老大家的两个小子,一个八岁,一个七岁,并大娘子这个五岁的人三个就在房间里嘀嘀咕咕,跟家里大人说话和做事的样子学了个三成像,这是在扮演他们看见的呢。 另一头的房子里,方氏带着三个孩子都捂进了被窝,不叫他们看也不叫他们听这些污糟事。 进了正房,老谢氏把背上的衣服褪下来叫人匆匆看了一眼,马上就又借口冷穿上了,正房不算敞亮,但是几个老婆子也没眼花,只见一道长长的红痕从肩到腰,粗粗长长。 留下老谢氏跟小谢氏在房间里整理衣服,其他几个婆子就出来把背上的伤说了。 郎中还没走呢,当几个婆子说的夸张,这样粗,这样长的伤,什么样的棍子木杖也打不出来啊。 加上脉象上也没摸出来,你说老谢氏皮糙肉厚吧,平日里头几百斤的担子也是挑起就走,一点被柴火棍打出来的伤估计还不到平时背几百斤柴火回来伤的重,这点轻微伤没摸出来也是有的。 郎中又给了一瓶推背油,叫家里力气大的媳妇推开就好了,收了钱背着箱子回去了,这天气日头好,在家炮制药材得抓紧。 屋内的易家人一见大家都认为秦氏在撒谎,顿时底气又足了起来!也敢开口说话了! 易老三第一个冷笑一声,瞥向易老二,阴阳怪气的开口了。 “说来二嫂可是出了名的老实人,竟然能做出这样大逆不道的事情来,看来这老实人也不是真老实,是不是啊二哥?” “二哥,都说当面教子背面教妻,哎呦,不好意思,忘记二哥没个儿子,这是把二嫂当面教训儿子一样在教呢。” 这一开口先是刺了一下易老二没儿子的痛,然后继续往下胡诹。 “这当面打媳妇,不是在打给我们看的吧,背后头不知道还怎么心疼呢,二哥要不是本来就和秦氏存着一样的心思,打给谁看呢,说不定秦氏把娘给打成这样,还正和了二哥你的心思呢。” 这边小谢氏出来了,老谢氏在房间里哼哼唧唧装病呢,说是这下起不来了。 小谢氏听到易三叔的数落,跟上前来就插话了。 “二弟,不是我这个当嫂子的说你,你媳妇也太不像话了,做媳妇的本来就免不了要被婆家教的,怎么别人家的媳妇都没事,就你娶的媳妇觉得娘是在磋磨她呢?这种媳妇就是欠收拾,我就不是男人,我要是二弟你,我早就把这心毒的媳妇收拾老实了!” 和搅和事不嫌大的易老三不同,小谢氏虽然也挑拨,但并不赞同易老二休妻,小谢氏挑拨老二打秦氏,更多的目的是要把秦氏收拾的老老实实,最好能一直懦弱下去,永远不敢有一丝反抗的心。 第六章 就有鬼 而小谢氏不赞同易老二休妻的原因就简单了,因为小谢氏和方氏两个人加在一起也没有半个秦氏能干,要是易老二把秦氏修了,谁来干活啊! 小谢氏拈轻怕重近十年,早就受不了整天下地干活的感觉了,就在家洗洗衣服,扫扫地,收拾收拾几个孩子那不轻快吗。 这也是刚才她和老谢氏在房间里头叮嘱易小姑的改口的原因,老谢氏内心也认同了易小姑讲的,刚才不过是哪一个多管闲事的路过,看见打孩子的就顺手吓唬自己。 既然不是秦氏打的婆婆,那就没法子治她了,所以不管是不是,等下出来都得说是秦氏打的,还怕易小姑不会扯谎,给她编了个出门菜野菜不在家的说法。 易小姑多聪明啊,几下就把谎言弄得更真实了,比如她就想到了,柴房里头秦氏要打人,肯定是抽棍子打的,这被打不得红肿起来才让人相信吗。 将家里去吃谁家生孩子的酒席带回那红鸡蛋拿过来了,就着那红鸡蛋给她娘背上一顿鼓捣上色,红印子也有了。 老谢氏依然躺在屋里头咒骂着,骂秦氏忤逆婆婆,骂易老二不会管教妻子,至于事情就给这么定下了调子。 村长带着自己婆娘走了,后面的几户人家也懒得管别家的家务事,这打婆婆可是大事,秦氏再怎么也大不过孝道去,这就没法管了,陆陆续续散了。 村长和他家老婆子一边走路回家,一边感叹秦氏胆大包天,等快到家门口,后面也没顺路的村人的时候,老婆子就说了一句话。 “这事啊,你就别管了,我看那老谢氏的内衫上染着红印子就知道这事管不了。” “都出血了。”村长还没反应过来,“这伤的挺重的,郎中可没说这个啊。” 要是破皮出血,搓药油那就不对症了,毕竟都是乡里人家,郎中随箱子带的最多的就是药油,那是给肌肉扭到,或者轻微肿胀用的,他家里还有不少呢,怎么用,用多少,那都心里有数的。 老婆子不以为然的道:“什么血,我看像是点红鸡蛋用的那种红纸染出来的。” 村长停下脚步不走了,寻思了一下:“不对,他家都多少年不做酒席了,家里头没红纸的。” “那就是娶媳妇时候的存货,你管人家家里有几张红纸做什么,再不济还有可能那就是用别的红色染的,易家那小姑子的口脂子不就是红色的吗。” “这不行,连我都给糊弄走了,还不知道等下要出什么事。”村长转身要去易家,被老婆子一把拉住了。 “都到家门口了,还回头去干啥,谁家媳妇没被冤枉过,没挨过婆婆打,没受过委屈的媳妇那是官家小姐都不敢想的好事,就你老好心,人家的家务事,你管不到头的,再说了,又不叫进祠堂写休书,人家也闹不到你跟前来。” 村长婆子的眼睛利索,不知道其他几个老婆子眼神是不是一样,糊涂账就糊涂着过吧,说到底,谁家媳妇不是这么过来的呢。 另一头,易家,等看笑话的人一走,易老二就盯上了秦氏。 秦氏看到易老二的草鞋到了面前,顿时就慌了,一看就知道易老二这是要打她了,她反射性的搂紧易霜儿,用身体最大限度的遮挡住小的,怕易霜儿被伤着哪里。 秦氏的反应快,易老二的速度更快,还没等秦氏把易霜儿全遮挡上,他就已经一步跨到秦氏的面前,在她惊恐的眼神中,抬起蒲扇大的手就往秦氏的脸上扇去,口中还怒骂着:“我打死你这个没孝心的东西!” 被秦氏保护在怀里的易霜儿眼皮都睁不开了,感受到自己娘浑身发抖,心下一阵发狠,就想拼着被人当做鬼看见,也要像教训老谢氏一样教训易老二。 不过就是眼前模模糊糊一片,眼泪水伴着睫毛粘连在脸上,怕萝卜掉出来少打了几个到易老二身上。 就在她还没行动的时候,易小姑从正房里出来了,“二哥,娘说了,叫你别把她手打坏了,今天这顿肉菜还没成呢。” 易老二手一拐,一下就冲被打的歪过头的秦氏那怀里露出的孩子去了,不过这一下被秦氏抱着躲了过去。 “还敢躲,你躲一下试试,动不得你了是不是。” 易老二来劲了,当着易老三的面狠狠抽秦氏,因为娘交代不要打手,抽了一跟歪歪扭扭的柴火棍子往背上就打。 易老爷子跟易大伯是早就回去了,打老婆有什么好看的,特别是秦氏一个闷声的,哭都不带喊几句的。 秦氏挨打完,在大伯家的孩子嚷着要吃肉的声音中,终于能歇一口气了,秦氏再次把易霜儿放在了背上,放家里哪里都不能放心。 大伯家的两个小子,被老谢氏喊进了正房,很快那吵着吃肉的声音就变小了,不知道是婆婆给了桃酥还是别的点心,算是把嘴巴给堵上了。 方氏带着自家三个小子出了房间,看了正房一眼,也推着家里两个大的带着小的去正房门口闹吃的。 不过他们几个进去自然是什么吃食也讨要不到的,白挨了一顿骂不说,才三岁的五郎回来就学嘴,奶说要他们去山上自己找食。 之后二郎和四郎也一人一句,把大房几个怎么偷偷吃的鸡蛋,再偷偷把鸡蛋壳都喂猪吃说了,三郎扔鸡蛋壳都没避着他们。 另一边,小谢氏盯着秦氏切了肉做了菜,让她继续烧火做猪食,其他人就上了桌吃饭。 小谢氏看着老谢氏给大家分肉,五片肥颤颤的给了易老爷子,再三片给了自己当家的,易老二因为管教妻子不当,今天一块都没分到。 之后是给小叔子的两片,因为肉是易大伯带回来的,给大伯多一片,然后是家里孙辈的男丁,一个分了一片。 剩下的三片给老谢氏自己划拉到碗里了,一片咬断分给了小谢氏和易小姑,易小姑在底下扯自己老娘的衣衫,老谢氏就把自己碗里的三片匀出一片给了她。 这下可就惹到大郎和三郎了,两个人扯着嗓子嚎叫起来,一个喊奶奶,我还要吃肉,一个说肉吃完了没尝到味道,于是老谢氏碗里的两片肉,她自己只舔舔味道,最后喂到了两个小孙子的肚子里。 易老爷子发话了:“开饭吧。” 方氏把刚才那个沾着肉味的碗划拉到自己边上,一筷子把里头的嫩枝子叶子扒拉给当家的,再动作飞快的给几个小的划拉了不少,之后又把广域网推到了中间。 老谢氏发了脾气,“饿死你没底的了。” 方氏有自己的道理,“娘啊,你看大伯家的小子有两块肉都尝不到味道,我家这几个,连小姑的一块半块都不到,更粘不到味道了,配菜不多吃点,猪肉是什么味道都不晓得呢。” 不用方氏示意,三个孩子都在努力把碗里的东西塞进嘴巴,桌上剩下的几筷子菜也被分了个干净,一顿饭吃的不像打仗也像逃荒。 第七章 树皮汤 易家主桌上除了几个小孩,其他人都吃完饭下地干活了,这时候,秦氏把猪食也煮好了,不过刚煮好热腾腾是不会给猪吃的,要等凉半个时辰才喂猪。 这半个时辰就是秦氏吃饭洗衣服的时间,她从饭炉子里淘了半天,刮出一个小小的糜子团,这边才捏着半个团子上了桌子,大郎三郎一下就端着碗出去吃了。 秦氏往桌子上一看,五个菜碟子,一个带猪肉的,汤汁也叫舔过了,一个野菜汤,是老谢氏的手艺,用她天没亮出去摸回来的野菜做的,留下了绿色的汤底,野菜是没有剩下的。 一碟是腌萝卜,家里萝卜种的多,老谢氏腌萝卜的时候舍不得放盐,酸烂变味没人动过,还是昨天晚上她吃完后的形状。 再一碟子本来是煮的干菜丝,秋天晒的菜,春天拿出来切了丝加水煮成糊糊,粘在碟子底部也就一点碎汤加锅底灰了。 最后一碟子是树皮汤,是从丰源村随处可见的一种树上剥下来的,没放油没放盐,就加水煮,吃起来是发脆的口感,回味是苦的,吃完舌头能绿两三天。 一般人家只春天实在没菜吃上一两回,而在易家,秦氏度过的几个春天,都是伴着这个苦味过去的,这是她的主菜。 秦氏就着苦味把糜子团吃完,吃完没够,萝卜吃了一块,实在不好下口,还是就着树皮汤咽下去的。 这时候应该给易霜儿喂奶了,她把易霜儿解下抱在手里,但是易霜儿还在睡,她摸了摸易霜儿的脑门,眼皮上的皮肤嫩,即便是看着严重,她也是不敢用手摸的。 想到郎中说的滚鸡蛋,她叹了口气,婆婆把鸡蛋看的很严,叫大郎和三郎盯着母鸡屁股,每天下的鸡蛋都存起来了,是不会给她用的。 想回到灶间,厨房已经上了锁,猪食叫她早先抬到了外边晾着,没有热鸡蛋,她看向了地上发白的被剥了皮的树芯,一段一段的,剥下的树皮煮了树皮汤,丢在地上的,可不就是半截手指长的树芯。 她把这点树芯捡起来,塞到了猪食里头,然后去洗昨天一大家子换的衣服,易霜儿就放到了床上。 洗了衣服,远远看见老谢氏回来喂猪了,她就脚步落在后头回去了,老谢氏先是把灶间门打开,收拾碗筷进去,出来再锁上。 就在她一出一进的时候,秦氏把那几段树芯捡了出来,贴着肚子放,怕一下就凉了,猪食很重,老谢氏自己是不动的,会叫秦氏抬到猪栏口才放她出去下地。 老谢氏拿瓢搅动猪食,吆喝着猪过来,一瓢一瓢的喂,这边秦氏避开了大郎三郎,进房间抱着易霜儿,用擦过的树芯的余温在她脸上滚来滚去。 易霜儿呢,她在之前想发狠连自己老爹易老二也教训的时候就叫秦氏怕伤到她而狠狠地捂在胸脯口,捂的一口气没上来,硬是被捂睡过去了。 这时候模模糊糊感到脸上眼皮上的热气,才醒过来,她醒过来,眼睛没睁开就被喂了一顿奶,然后叫秦氏绑在背上,又被带出去下地了。 六七个月大的易霜儿,现在每天清醒的时间越来越多了,比如昨天早上,她还是这个时候才醒,但是今天,她在秦氏一大早出去摸野菜的时候就醒了。 于是在秦氏早上回来的时候,秦氏把她衣衫穿上,自己切猪草,放着易霜儿在门槛上学爬学动。 易霜儿在秦氏的背上无声的流泪,她觉得都是自己的错,如果不是自己起的早,就不会让秦氏受这一顿无妄之灾。 而流泪的另一个原因是,她当时想拦住易老二,但是萝卜却一下拿不出来了,她之前用萝卜劈头盖脸打了老谢氏一顿,但是好像这个功能一天只能用一次,这才是她沮丧的最大原因。 以前她就试着把萝卜取出来过,但是她只是取出来摸了摸,毕竟她的下牙都没有萌发出来,也不可能去啃萝卜吃。 之前她并不怎么把闭上眼睛,浮现在脑海中的农场当回事,只是每天在半夜的时候进去收一次萝卜,然后叫萝卜在空间排排队形,变变阵法,无人的时候,也在家里叫萝卜飘在空中耍过几次,但是现在,她迫切的希望农场能给她带来更大的用处。 闭着眼睛默默流泪的易霜儿,再次迎来了农场的主动回应,“已满足升级条件,请解锁并升级你的土地。” 易霜儿把心神沉入农场,默念:“解锁。” 在萝卜的右上方,一块看不到边际的土地翻腾起来,很快一颗颗树苗钻了出来,树苗长的很快,没多久就结出了果子,是苹果。 易霜儿嘴里的口水流了出来,她控制不住自己婴儿的反应,加上这么久了,就没看见易家,甚至村子里谁家吃过苹果。 这都多久没吃过苹果了,太叫人怀念了,她控制着意念摘了一个苹果,但是怎么也带不出去,她想叫秦氏在地上捡一个苹果吃。 “哎呀,忘记了,今天的次数用过了。” 易霜儿在一摇一晃的背上醒过来,心里默默打定主意,明天一定要让秦氏吃到苹果,之前的想法是趁着半夜叫萝卜打一次易老二,现在看来,这想法要推翻了。 她要珍惜这一天难得的机会,而且如果真的半夜把易老二打了,被打醒的易老二会不会迁怒秦氏还不知道呢。 除草除到一半,天上淅淅沥沥的下起雨来,秦氏到了树底下躲雨,家里的蓑衣只有三件,那是公公婆婆跟易大伯三个人的,其他人是分不到的,等雨小了,就得再冒着雨除草。 春天里雨水多,一场雨水过去,杂草就能一夜之间长得比菜蔬还高,这不天天锄地是种不好地的。 不过家里的地,大部分是秦氏一个人侍弄的,没记错的话,今天一大早没吃早饭之前,易家老爷子带着三个儿子进山砍柴了,那今天一个白天他们几个壮劳力多半也是砍一天柴。 丰源村靠山近水,是一个风水很好的地方,冬天里头枯死的树,春天里就要砍掉,腾出来空地叫其他杂木成长。 而靠村近的那些枯树,你不提早去砍了,叫其他人砍倒,你就要往山里更深的地方去,路的远近不提,就是山里的野兽春天发情,满山窜的凶,不好惹的也多,进山不是好的注意。 第八章 各有分工 秦氏往天上看了一眼,又看了一眼脚底下,这细雨毛毛的,连树底下都没打湿,易霜儿心里却急的要死,下雨怎么可以在树底下躲雨,这要被雷劈下来,肯定是没命的。 易霜儿开始动动手,拍拍秦氏的背心,口中含含糊糊的说打雷了,但是小孩子开口说话不到年纪,发音都是发不准的,于是在秦氏听来就是她的霜儿要喝奶了。 秦氏这次喂奶不太成功,因为易霜儿一点也不配合,几次都吐了出来,看来是不饿,那就是要尿了,秦氏想着,于是蹲下来把易霜儿的尿布去了。 易霜儿被把着尿了一回,但是口中还在呜呜的急着说话,手脚并用的指着来的方向,叫秦氏去那边,不回家也去附近的人家躲雨。 秦氏哪里能懂她的意思,还觉得自己的孩子特别聪明,七个月就学着开口说话了,这会就开心的对着霜儿说,“喊娘,喊~阿妈。” 一阵风吹过来,这是要雨越下越大的趋势,易霜儿心里更急了,跟秦氏鸡同鸭讲了几句,终于称了她的心意,口中喊了一句“阿妈。” 秦氏开心的不行,翻来覆去的喊阿妈,易霜儿就喊回去,这是确定女儿会认人,知道自己是阿妈了,又指着身上的东西教女儿认。 一会是衣衫,一会是包头巾子,易霜儿口齿不清的学了几句,居然发音和秦氏的腔调很接近了。 等身上的头发指甲这些都教完了,秦氏又指着身后的树,教女儿认,“这个树叫贱皮子树,树皮能吃,你阿妈今天早食就是吃的贱皮子树的树皮。” 然后又想了想,她吃东西的时候易霜儿一动不动的睡着了,可能不知道,又换了一个说道,“贱皮子树,树芯,我放着猪食里烫热了,给你滚过眼睛。” 一边说着,一边折了半根新生的树枝,把树叶子撸掉,剥去了皮,露出白生生的一段树芯,折断成早上那支差不多的长短,教易霜儿认。 当然树枝是冷的,她不会在女儿的脸上比划,就在自己的脸上做一个滚动的动作:“这个,记不记得,给你在脸上滚来滚去,咕噜噜,就像这样。” 秦氏动作很大很滑稽,易霜儿的脸上泪水又忍不住冒了出来,口中跟着学了一个名字:“贱皮子,贱皮子,树,树,贱皮子树。” 见女儿流泪,秦氏把手中的东西丢了,捡起一片干净的内衫衣角轻轻擦掉了她的泪水,同时抱着女儿悄声哄起来。 “怎么娘的小乖乖哭了,是不是不想学了,嗯,是不是,撒娇呢我的乖宝,那就不学了啊,今天就学到这里啊。” 这下轮到易霜儿不乐意了,她口中喊着学,要学,一边拍手,还指着回家的方向。 秦氏就抱着易霜儿摇来晃去,但是也并不立刻就教这个好学的女儿,向着回家的方向走了两步,但是没出这颗树的叶子底下,又转了回来,就在树底下来来回回的走几步哄女儿呢。 秦氏在树底下转了几圈,风越来越大,把细细的雨丝吹到了树底下,风好像是从四面八方过来的,连个避雨的地方都没了。 秦氏就解开外衫,将女儿包在里头,背对着风雨,怕给女儿吹到淋到,秦氏望着前方只等雨停,雨水将视野模糊成一片,好像是有人从山头下来了。 秦氏将衣服裹紧了,等人到了近前,才发现是村里的老郎中,老郎中走到了面前:“这是哪家的媳妇,雨越下越大了,还不回去,淋病了莫来我这里拿药。” “是秦氏啊,你抱着什么东西。” 听到另一个人的声音,易霜儿艰难的从衣衫里钻出来一个脑袋,教老郎中发现了。 老郎中认得今天早上才看过的小病人:“咦,是易秦氏啊,你女儿怎么抱出来吹风了,让去镇上抓药怎么没去啊。” 秦氏小声的说了几句,无非就是女儿命贱,好养活的,不用开药,你看活活泼泼的,没事了。 老郎中就不太高兴了,脸也板了起来,要近看易霜儿的面容,秦氏侧开身子,人在风中瑟瑟发抖。 “唉。”老郎中叹了口气。 也想到了秦氏在易家的处境,这抓药哪里是这么好抓的,她一天到晚的干活,哪里能抽空去镇上,就是去了,没易家的首肯,能拿出抓药的药钱吗。 而且这稍微一打眼也看出来了,秦氏这是把孩子裹在内衫跟外衫之间,这外衫是解开的,他虽然七十有三,但是这下看过去,算是冒犯。 既然不好看小孩的脸,但是这一直在风里头吹着也不是回事,他就劝秦氏早点回去,秦氏摇头,说地里头草没处理干净呢。 “说的什么糊涂话,这地里头的草就没可能有拔干净的时候,再不回去,这一个春雷打下来,你忘记去年被雷打死的春生了。” 老郎中劝了几句人不听,就慢慢拄着棍子先走了。 秦氏也想到了那件事,那就是去年春上有一户人家的小子,应该是叫春生的,那天他在山上捡点别人砍柴剩下的碎枯枝回来引火。 他趁着别人去躲雨,没来得及把砍下来的粗树干都劈了挑回去,竟然自己背了一根大的枯树冒雨赶回家,然后就在进村的门楼前面被雷打了。 这被雷打死人,丰源村已经好多年没出过了,有的人说是他偷了别家砍的柴,叫老天爷看见了,一个雷把人打死了。 当时秦氏还挺着肚子路过那片被雷打的焦黑一片的地方,围观的人里头,有人说雷公开眼,教人不能小偷小摸呢,打死的都是做贼的。 那家春生他娘哪里肯依,自己的儿子死了,还背着一个不好听的做贼的名声,扑过去就要抓那个人的头脸,那闹哄哄的场面,吓得秦氏赶紧回来了。 后来她倒是从附近的姑婆聊闲里听到了更多,比如平时春生也确实就是等别人砍完了柴回去的时候,才上去捡别人不要的碎枯枝,从来没捡过那么大的枯树呢。 也有人说,当天下了一场急雨,砍柴的人躲雨去了,这柴没收拾完就走了,这柴是人家还要的,不是没人要,能随随便便捡的东西。 这不,一捡就捡出事来了吧,秦氏把这个记在了心里,心里得意,自己从来没做过小偷小摸的事情,就是别家的牛粪干在地上,都不会捡到家里来当柴烧过。 不过风雨确实越来越大了,秦氏想了想,打算等前面的老郎中走远了再回去,她跑的快,要是路上超过郎中也不好,所以要等到老郎中走到门楼口,后面跟自己不同路了才行。 第九章 春雷滚滚 风越来越大,雨也越来越大,树外下着大雨,树底下淅淅沥沥下着小雨,躲雨是躲不成了,天空雾蒙蒙的,稍远一点就看不清方向了。 秦氏往村门楼的方向看,好像已经看不见那个背药篓的郎中了,雨不知道什么时候停,得回去了,而且这么大的雨,就是山上采茶的两个妯娌也该回去了,她现在回也是应当的。 秦氏抽出一根麻绳将易霜儿紧紧扎在怀里,然后又踮起脚尖攀折了几支嫩生生的贱皮子树的枝子。 做完这些,才往刚才除草的那块地里去了,哪里有一个背篓,一个篮子,篮子里是从杂草中分出来的可以吃的野菜,背篓原来是要放刚攀的几支贱皮子树嫩枝的。 但是她想着要举着树枝挡雨,就把篮子放空背篓里,背着篓子,举着树枝一路跑了起来,没几步路的功夫就到了村门楼,这里也一堆堆的人在门楼下躲雨呢。 丰源村的门楼建的很气派,是一个青石砖头加土砖垒起的小二层的建筑,这段进村的路呈狭长状,长长的门洞里可以停的下三辆牛车,现在门洞里都是等家里人来送蓑衣或斗笠的人。 有人看见了秦氏,没认出来是谁,只知道是一个大媳妇,不知道哪一个老婆子嚷了一句,门洞下的壮劳力就都规规矩矩让开了眼,数着高到腰身的青砖缝去了。 “进来啊,都是一个村的,还不好意思呢,老媳妇新媳妇都往中间让让,让进来个人避避风。” 雨虽然飘不进来了,但是穿过门楼洞子的风好像更大,所以村里的妇女都在门洞中间躲风呢,两边风口子都是大男人挡着。 秦氏背着篓子到了门洞里,篓子不知道让谁给摘了,“这东西占地方,放外面,放一百个心,老婆子帮你看着,没人捡你的。” “手里还举着枝子挡雨呢,都扔了,雨都这么大了,才舍得回来呢,哪家的勤快媳妇。” 然后手上的树枝就叫人抓住了要抢,秦氏紧紧攥着,没舍得撒手。 秦氏看见周围绕着圈垒起了不少的篓子,把门洞口也堵的将将能过去两个人的样子,而她的篓子,那个整个篓子口都被粗黄麻布细细密密的包了一圈边的篓子,正垒在最上头。 见树枝夺了两下没夺下来,那个婆子就撒了手,“那你拿着,别往里头挤,不能把水打湿了别个。” 秦氏点了点头,那老婆子她也不认识,丰源村是这里有数的大村子,一个村四百多户,七八千人,她嫁过来的时候没有办酒,只附近和易家的亲戚来坐了坐,村里不认识的人很多。 秦氏把树枝拗断做几份,叶子撸掉不要,然后把篓子里的篮子拿出来,树枝放下去,篮子再压在上面。 在她这一通收拾的时候,边上几个年纪最大的婆子就认出来这树枝了,“哦,是贱皮子树啊。” 那老婆子跟身边的另一个婆子说话:“你说奇怪也不奇怪,不是撸了叶子我还没认出来,当年做新媳妇,那是吃了整十年的贱皮子啊,这味道现在想起来嘴巴里都苦。” “哎呦,还真是贱皮子,不是我牙口不好,我还想折几支尝尝呢,看着新鲜又嫩生生的,猪脆骨都没这个让人想的慌,当年这贱皮子可是大功臣,不知道养活多少人家。” “那是没遇到好时候,那个时候不是打仗嘛,现在不好了,家家户户有吃有穿,你也是个贱皮子,贱的慌呢,有猪脆骨还不想,偏偏想这个贱皮子想的慌。” 这个老婆子边上的似乎是她的孙媳妇,不认识这个树枝,就问这个贱皮子怎么个做法,明天要给家里做一顿,给老人家嘴巴过过味道也好。 这边正说着话呢,从村里的方向来了个人,大声在喊:“钟老太公在不在,老郎中在不在。” 那老婆子耳朵最灵,停下这边的话头,一下就听到了,“在问老郎中呢,像是来寻老郎中的徒工。” 她看向脚边一大摞的篓子,打量半晌:“哎呀,是哪一个篓子来着。” 她的孙媳妇就指给她看,是哪一个篓子,上面还插了一根拐呢,好认的很。 那婆子就跟旁边的老婆子配合,将这个篓子拣了出来。 没用怎么确认,那边一个传一嘴“老郎中在不在。”果然是来寻老郎中的,老郎中也进门楼洞子没好久,别人也许许多不认识,但是认识他的就多了。 于是老郎中自己还没反应过来找自己呢,这边就有人大声回过去了,“在呢,在这里,还有一个篓子跟拐。” 有人就跟老郎中说笑,“你这徒工寻的好,来接你了,带着斗笠跟蓑衣。” 老郎中反应了过来,也不急着去摸自己的药篓子,反而叫前头的人带话;“来的是哪一个徒工,问他你就过来了,屋顶晒的茅根收起来了没,又淋湿了好多。” 很快话带到了,说是来接的是一个叫根生的小伙子,淋湿的药草其他几个徒工在擦干水,擦完了放在灶边火烤着,不影响呢。 同时还有一个干爽的蓑衣递了过来,老郎中算放下了一半的心,冲这边喊话。 “老嫂子,麻烦把我的篓子递一下。”那边话音才落地,这边分拣出来的篓子就传到老郎中边上了,“少没少东西,翻一下看看。” “没少没少,那我先走了。” 众人一人搭一把手,也没让老郎中自己背,除了拐,篓子一人提一段,就到了村门楼徒工那里。 等老郎中穿戴好蓑衣跟徒弟两个走了,这边才又开始热热闹闹的说话。 “老郎中可真是没话说的好,对徒工好的没边了,看看,还给徒工都备着蓑衣呢。” “可不是好的没边了,我都想把孙子送到他哪里学几手,不是叫学到点什么抓药看病的本事,是为了那一身崭新的衣服鞋子。” “那你是想的美呢,村里头这么多好小伙,他只收了七个徒工,其他的教了一年就打发走了。” “就是教一年也是好的啊,你是不晓得,出来认得几个草药,自己在家里头收拾好,卖到他那里也是收的,比镇上也就便宜一两文钱收,哪家不想进他的门,但是也要聪明本分的才入得人家的眼呢,你家就莫想了。” 说道这个,秦氏边上的两个婆子就叹气沉默了下来,像是很为家里不成器的孙子担心。 别催了,本文不更新了 R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