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重生 天宝三年正月,太医陶唯诚诊断有误,以至大盛朝皇后不治薨逝,皇帝大怒,诛陶家满门。 行刑那日,原本天清气朗却大雪忽至,纷纷扬扬连下了三日,人都说陶家有冤,天怜之。 同年四月,大盛朝护国将军定安侯林伯彦战死沙场,留下一儿一女。 天宝六年春。 晨曦初透,清辉如霜洒了一室银白。 婢女檀云进屋来准备叫小姐起床,今天要去庙里上香,只是小姐昨日差点遭雷击,受了惊吓,不知今日还起不起得了床。 然而,檀云一进内室就看见自家小姐呆坐在梳妆台前,不禁吓一跳:“小姐,您已经起来了?” 陶思雨没有理会进来的小丫头,继续看着镜子里那张仿佛刚出笼的大肉包一般饱满鼓胀的大脸,伸手托了托三层肥厚的下巴,不由的蹙紧了眉头,看来这具身体的原主麻烦不小。 昨儿个傍晚,原主,也就是定安侯府的嫡长女林晏晏觉得心口闷的慌,便去独自去园子里走走透透气,谁知不小心听未婚夫朱子玉和堂妹林蓁蓁的谈话。 “子玉哥哥,你到底什么时候退婚?国丧早就过了,如今晏晏的事都由我祖母做主,只要你们朱家提出解除婚约,我祖母定会答应的。” “蓁蓁,现在正是立储的关键时期,我祖父绝不允许朱家的人出半点岔子坏了我姑母的大事,你且耐心再等等,七天后信阳公主要举办桃花宴,届时我帮你和晏晏讨两张帖子。” “真的吗?可是……晏晏胖的跟猪一样,我与她一同出席会很丢脸呐!” “傻瓜,她越丑,我退婚的理由就越充足,到时候我再安排一下,让她没有翻身之地。再说了,有丑人做陪衬,不正显得你的花容国色吗?” “子玉哥哥又打趣人家……” 令人起鸡皮疙瘩的娇嗔。 惊怒之下,原主心绞痛发作,痛到无法呼吸。 就在此时,天空中突然乌云密布,闷雷滚滚,原主想要呼救,但声音太过微弱,只能眼睁睁看着朱子玉拥着林蓁蓁离去。 再后来,一道闪电劈下…… 等丫鬟檀云找过来叫醒她,醒来的已然是她陶思雨。 她也说不清到底是怎么回事,唯一可以确定的是,林晏晏已经死于心绞痛发作,而她的魂魄占据了林晏晏的身体,并继承了林晏晏的所有记忆。 许是老天知她死的冤,给她重生机会,以洗刷陶家满门冤屈。 如何替陶家伸冤需要从长计议,眼下最要紧的是解决原主体内的毒。 原主爹娘去世后,原主的身体就出了问题,跟发酵的面团似的止不住的发胖。大夫说原主是肝气郁结,脾胃失调,吃了无数药都不见效。 不懂医术的原主自然相信大夫的话,认为是自己的身体出了问题,但她陶思雨出身医学世家,精通医术,很快便找出症结所在,原主不是生病,而是中毒。 一种能让人不断发胖并慢慢损害五脏六腑的毒。 原主之所以心绞痛发作,便是体内的毒作怪。 原主今年才十七啊!到底是谁这么狠毒要她死? 思来想去,原主的二婶姚氏的嫌疑最大。 姚氏掌家,原主的吃穿都是姚氏安排的。李蓁蓁喜欢朱子玉,姚氏未必没有让自己女儿林蓁蓁取代原主嫁入晋国公府的想法,还有原主爹娘留下的偌大的产业,或许还有原主弟弟林景元头上的爵位…… “小姐您是不是哪里不舒服?要不……今天就不去上香了。”檀云见小姐一直发呆,还以为小姐昨儿个吓傻了。 陶思雨回神,淡淡道:“我没事儿,伺候梳洗吧!” 从今以后她就是定安侯府的大小姐林晏晏,原主未完成的心愿由她来完成,原主想要守护的人由她来守护。 梳洗完毕,丫鬟锦心送来早饭。 一碗薄米粥,一碟炒香干,一碟酱瓜,两只水晶蒸饺。 这点食物对于一个大胖子来说,实在太少了些,但姚氏说她得控制饮食不能多吃,所以她常年挨饿心里还感激姚氏的关爱。 真是单纯的林晏晏啊! 林晏晏细细品尝粥菜,在水晶蒸饺里品出异样。 她原本就五感敏锐异于常人,重生后这份天赋非但没有消失,反倒有所加强。 林晏晏把半只水饺吐掉,嫌弃道:“今天的蒸饺不好吃。” 锦心道:“要不奴婢再去弄点别的?” 小姐每天都吃不饱,这下又少了两个蒸饺,根本就熬不到吃午饭。 “不用,莲华寺的素斋好吃,留着肚子吃素斋。檀云,你去看看四公子那边可准备好了。” 今天是释迦牟尼佛的圣诞,她请示了祖母,和弟弟景元一同去庙里拜拜,替死者祈福,替生者求平安。 锦心道:“小姐,奴婢端早饭过来的时候碰到余安,余安说四公子又咳嗽了,昨儿个咳了一夜,今早起来似乎有点发热,就不去上香了,让小姐自己去。” 林晏晏琢磨开来,自从父亲战死沙场母亲病死,她就开始发胖,景元也三天两头生病。 她发胖的原因已经知晓,那么常年生病的景元呢?会不会也遭了毒手? 思虑至此,林晏晏道:“你们随我去竹隐轩。” 竹隐轩是定安侯府中最偏僻简陋的住处。父亲母亲离世后,当时只有十二岁的景元非要按礼制去父亲母亲坟边结庐而居,被祖母阻止,他才退而求其次选了竹隐轩,还把身边的下人都遣走,只留一个余安。 到了竹隐轩,余安坐在台阶上熬汤药,拿着把扇子扇炉火。 见到大小姐过来,余安忙起身行礼。 “大小姐。” “公子怎么样了?” “回大小姐,二夫人派人请了大夫来看过,说公子染了风寒,开了药,正熬着。” 林晏晏道:“你继续熬药吧,我进去看看公子。” “公子睡着呢!” “无妨,我不吵醒他。” 林晏晏进屋来到床前,景元闭眼睡着,脸色苍白,呼吸沉重。林晏晏伸出三指搭在他的手腕上,须臾撤回。 大夫诊断的没错,是外感风寒,而余安在煎的是荆防败毒散,那药味儿她一闻便知,算是对症下药。 林晏晏略略安心,替景元掖了掖被角,起身离去。 等大姐一走,林景元睁开眼,露出困惑神色:刚才姐在给他搭脉? 第2章 托梦 定安侯府西侧门,檀云在跟管家理论。 “说好准备轿子,为什么又准备马车?西山那么高,小姐怎么上的去?” 管家道:“大小姐见谅,不是在下不想给大小姐准备轿子,实在是没有轿夫抬得动大小姐,万一上山下山的时候有个闪失……所以,还请大小姐见谅,到了西山脚下,往上走也就两三里路,走走就到了。” “你说的倒轻松,两三里路,那可是山路。”檀云气愤不已,管家有没有讽刺挖苦小姐的意思她就不追究了,小姐的情况府里人都知道,别说走山路,平路多走几步都喘不上气。 “这事儿……在下也没办法。”管家一副你们自己看着办的表情。 “没办法?你就不能多安排两个轿夫?分明就是怠慢大小姐。” 管家不高兴了,板着脸:“檀云,饭可以多吃,话可不能乱说。” 檀云还想争辩,林晏晏道:“算了,就坐马车吧!马车好,轿子我还嫌颠的慌。” 目送马车远去,管家嗤鼻冷笑:大小姐还算识趣,侯爷和侯夫人都不在了,四公子虽然可以继承爵位,但要等行弱冠礼后才能继承,就四公子那个病秧子,能不能活到弱冠之年都难说,大小姐自己又是这副模样,若再不识趣些,以后的日子可就越发难过咯! 檀云还气着呢,跟小姐发牢骚:“小姐,您就不能太好商量,您看这些奴才越来越放肆了,让安排轿子,他却安排马车,安排马车也就算了,府里三辆马车,偏给安排最旧最小的。” 林晏晏不以为然:“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此乃人之常情。” 她一个失去了双亲又容貌丑陋的大小姐,被人轻视怠慢不是很正常吗? “小姐,您怎能说的这么轻巧?您可是侯府大小姐。”檀云都快急死了,她都没敢告诉小姐,小姐的未婚夫晋国公府的朱公子如今和二小姐对上了眼,下人们都在传,朱家定会提出解除婚约,到时候小姐该怎么办? “檀云,我心里有数,你去跟车夫说,咱们不去莲华寺了,去静慈庵。” “去静慈庵做什么?”檀云茫然,静慈庵是个小庵堂,富贵人家鲜少去那,都是去香火鼎盛的莲华寺。 林晏晏斜睨着檀云:“你觉得我上得了莲华寺吗?拜菩萨,只要心诚,哪里拜都一样。” 檀云想想也是,就小姐这身体,根本不可能爬的上西山。 静慈庵就在西山脚下,掩映在一片枫林中,溪流缠绕而过,是个风景绝佳的去处,但因山上的莲华寺名声太盛,故而山下的静慈庵就显得冷清了些。 马车径直到庵门前停下,檀云小心翼翼扶小姐下车。 主仆两进了庵堂,几个比丘尼在洒扫庭院,林晏晏上前询问:“请问妙音法师在吗?” 比丘尼双手合十:“施主且稍等,贫尼去请妙音法师。” 檀云诧异:“小姐您从没来过静慈庵,怎知这里有位妙音法师?” 林晏晏早就想好了说辞:“听母亲提起过。” 妙音刚做完早课,听说有人找她。 “人呢?” “女施主在观音堂等法师。” 妙音来到观音堂,只见一身形肥胖的女子正在跪拜,便在一旁静静等候,等那女子跪拜结束转过身来,妙音确定自己不认识这位女施主。 林晏晏却是一眼就认出了妙音,陶思雨的姑姑陶慧茹。慧茹姑姑早年因情殇遁入空门,却成了陶家那场大劫中唯一幸存的人。 不过林晏晏故作不识,微微一笑,问道:“您就是妙音法师吗?” “正是贫尼。” “法师,我想向您了解一下庵中点长明灯的事宜,可否借一步说话?” 妙音暗忖,点长明灯的事儿在这说便可,何须借一步说话?此女怕是有别的事儿,便道:“施主随贫尼来。” 林晏晏转头吩咐檀云:“檀云,你替我把这庵堂里的菩萨都拜一遍,要心诚。” 檀云应声,小姐过于肥胖,下跪起身都很费劲,只能由她代劳,希望菩萨不要见怪才好。 林晏晏随妙音法师来到一间僻静的香房。 “施主有话便说吧!” “法师,我是定安侯府的大小姐林晏晏,前些日子,有位叫陶思雨的姐姐托梦给我,说这世上只有法师能救我,起初我不信,可那位姐姐几次三番托梦,还说师太是她姑姑。”林晏晏思来想去,托梦一说最为合适,毕竟重生一说太过惊世骇俗。 妙音脸色骤变:“你说谁给你托梦?” “陶思雨。” 妙音闭上眼睛,捻着手中佛珠,口中不停的念经,以此来压抑内心起伏的波澜。 她以为这辈子都听不到陶家人的名字了,她那可怜的侄女儿,天赋异禀,本可成为一代名医,却无辜成为刀下亡魂。 她没有怀疑这位林小姐的说辞,陶家与定安侯府从无往来,她在此出家的事儿,除了大哥和思雨无人知晓,或许当真是思雨死的太冤,魂魄不肯散去,依旧在人间徘徊,故而有托梦一说。 片刻后,妙音睁眼:“你要贫尼如何搭救你?” 林晏晏伸出右手,撩起衣袖,露出素白手腕。 妙音迟疑了一下,伸出三指搭在了寸关尺处。 诊脉后,妙音神色复杂地看着林晏晏:“最近是不是时常感觉胸口闷,心发慌?” “是。” “你得的不是病,是中毒。”妙音如实相告。 “中毒?”林晏晏故作惊讶。 妙音暗暗叹气,定安侯三年前战死沙场,从脉象上看这位林小姐中毒已深,应该是定安侯去世没多久就被人下了药,看来定安侯府暗流涌动啊! “还请法师救我。” “这毒贫尼倒是能解,你若信得过贫尼,贫尼帮你配制解药。” “我自然是信的。” “那好,七天后你再来一趟。” “能不能三天?六天后我要出席信阳公主府的桃花宴。” 这是她出孝后首次在正式场合露面,某些人希望她在桃花宴上出丑,她偏不如他们的意。 妙音斟酌片刻:“三天也行。” 林晏晏长舒一口气:“那就劳烦法师了。” 其实这毒她自己也能解,但配制解药涉及多种药材,不惊动姚氏是不可能的,墨渊阁里有姚氏的眼线,所以她只能来此求助妙音姑姑。 林晏晏付了十两银子的诊金,妙音不客气的收下,配制解药需要本钱,静慈庵冷清,在这里当尼姑的都很穷。 妙音怕她这几日犯病,给了她一个小瓷瓶:“再有胸闷气短的情况含一粒在舌下。” 林晏晏打开瓷瓶一嗅,一股清凉的气息直冲脑门,顿时感觉神清气爽。 这是陶家的秘药,由川穹,冰片调制而成,是行气活血,祛瘀止痛的奇药。 林晏晏心喜,连声道谢。 妙音踟蹰着问:“林小姐,思雨托梦有没有说别的事儿?” “暂时没说别的,兴许等我身上的毒解了,她会再入梦。” 妙音有些失望:“那……点长明灯的事儿……” “长明灯自然是要点的。” 第3章 试试 静慈庵点长明灯真是便宜,顶层居然只要三十两银子,搁在莲华寺,三千两未必能点得上。 林晏晏索性又捐了二十两香油钱,凑足了五十两。 负责香油的知事笑的合不拢嘴,要留林晏晏在庵中吃斋饭,多聊聊,熟络熟络。 林晏晏嫌这里的素斋难吃就婉拒了。 在回去的马车上,檀云满目期待地看着小姐:“小姐,咱们是直接回府吗?” 国丧连着老爷和夫人的丧事,她都三年没怎么出府了,今天难得出来一趟,可不想这么早就回去。 林晏晏哪能不知道檀云的心思,正好她也有想去的地方,便道:“我想去明月轩买几本书,再去百香楼买些糕点。” 明月轩、百香楼都在陶家老宅附近。 “好啊好啊,百香楼的芙蓉糕可好吃了。”檀云欣喜不已。 林晏晏笑笑,檀云也是个吃货,可怜这小吃货陪着她粗茶淡饭好几年,今天就好好补偿补偿她吧! 突然马车停了下来。 “老于,怎么停车了?”檀云掀开车帘询问。 “有人拦车。”老于道。 一腰佩长剑的男子上前来,拱手一礼:“冒昧拦车实属无奈,好友突然身体不适,急需送医,还望借马车一用。” “马车借给你们,我家小姐怎么办?”檀云不想借。 林晏晏道:“檀云,扶我下车。” “小姐……”檀云一脸不情愿,这里离家还远着呢,没了马车,小姐走得动吗? “别说了,救急要紧。”林晏晏下了马车,见到求助的男子不由一怔,这不是十殿下吗? 十殿下萧潜,十三岁便由她父亲带入军营历练,父亲出殡时,十殿下还来送过父亲。 萧潜看到车厢里钻出一个极其肥胖的女子,也是一愣,听着声不说是个天仙般的人物,起码也是个温婉秀丽的,谁知是个肥的出奇的小姐,太意外了。 “多谢小姐借车,小姐若是不赶时间,可在此等候,我等回到城中即刻派马车前来接应小姐。” 林晏晏想着走回家对她来说是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便道:“也好。” 萧潜回身去扶蜷缩在路边的好友。 林晏晏一看,这得急病的人她也认识,正是父亲生前好友平南王之子陆昭南。 但见陆昭南捂着肚子,面如金纸口唇青紫,满头大汗,显然在忍耐极大的痛楚。 “等等……” 林晏晏上前摸了下陆昭南的手,手是暖的,又抓住他的手腕,三指搭在关寸尺,问道:“你是不是腹痛如绞?” 陆昭南虚弱地点头。 林晏晏笃定道:“你得了绞肠痧。” 萧潜错愕,没想到这位胖乎乎的小姐居然懂医术。 “小姐会医术,那……这病小姐可能治?” “简单。”林晏晏道。 檀云急了,扯住小姐的衣袖:“小姐,您可别乱来。” 小姐是看过几本医书,想研究一下自己为什么越来越胖,但也仅限于看看,自己的病都闹不明白,怎么可能给别人治病?小姐居然还敢说简单? 萧潜:呃……这小丫鬟说别乱来?难道这位小姐是个半吊子? 正想说还是不麻烦小姐了,就见胖小姐拔下头上发簪,抓起陆昭南的手对着手指狠狠扎了下去。 “啊……”陆昭南发出一声惨叫。 萧潜大惊:“小姐,你这是做什么?” 林晏晏又朝另一根手指扎下去,边道:“此病乃暑湿之邪阻遏中焦,以致气机闭塞,上下不通,病患手足暖,为阳痧,肠痛剧烈如绞,针刺手指近指甲处,一分半许,放血既安。” 说的头头是道,加上她那镇定的神色,手起簪落的利落,让人不由自主的信服于她的诊断和治病手段。 萧潜暗暗打量这位胖小姐,都说人不可相貌,这话在这位小姐身上倒是体现的真切。 才扎了五根手指,陆昭南的疼痛便有所缓解,面上也有了血色。 “小姐神仙手段,我觉得好多了。”陆昭南总算缓过气来,能开口说话了。 没想到萧潜随便拦辆车,却拦到一位神医,实在太幸运了,定是佛祖保佑,之前上香的时候他的心可诚了。 萧潜正要致谢,却听这位小姐长舒一口气:“医书上说的果然没错,我也就是瞧着病症有几分相似,试一试而已,而且有两处穴位没扎准,竟然真管用。” 众人看着一脸庆幸的林晏晏风中凌乱。 陆昭南:敢情这位小姐是拿他试验来着。 萧潜:还道她就是体胖,没想到她胆也肥,试一试而已,你知道他是谁吗?就敢试一试,万一试出个好歹来,你全家的脑袋都不够砍的知不知道? 檀云快哭了:小姐,您这是抽的哪门子风,人命关天的事,您也敢试? 林晏晏收起发簪,对陆昭南道:“回去后让大夫给你弄点宝花散或者沉香丸,吃了睡一觉就好了。” 陆昭南半信半疑,真的吗? 林晏晏给檀云递了个眼色:“扶我上车,这番折腾把我给累的。” “还没问小姐姓名,回头也好登门道谢。”萧潜道。 若是陆昭南果真好了,自然是要去道谢的,若是没治好,反倒治出更大的毛病来,那就是登门算账了。 “举手之劳不足挂齿。”林晏晏不以为然。 林晏晏费力的爬上车,就吩咐老于赶紧驾车。 “小姐,你怎么敢胡乱给人治病,万一弄错了可怎生得了。”檀云忍不住抱怨。 “我看他这症状跟书上写的差不多,就试一试呗,万一碰对了呢?你看现在不是挺好吗?马车也不用借了。” 檀云:……小姐,您这是运气好,瞎猫碰到死耗子。 “小姐,您以后可千万别随便试一试了,闹出人命没法收场的。”檀云劝道。 “知道了知道了,就你啰嗦。” 林晏晏故作不耐烦,她就是要让檀云认为她只是运气好,不然一个只看过几本医书的小姐突然会给人看病,是有点吓人。 关键是要让老于也这么认为,老于是姚氏从姚家带过来的,得提防着点。 不过,今日出手确实冒险了,但萧潜和陆昭南跟林家颇有渊源,陆昭南这急病必须马上处理,迟了会有性命之忧,她不能坐视不理。 萧潜神色复杂地看着马车飞快离去:“我怎么觉得不太对劲,陆昭南你真的好些了?” 陆昭南举起被扎的手,哭丧着脸:“肚子好像是没那么疼了,但手指疼。” 人家放血是用银针,这小姐太粗鲁,拿根簪子来扎他,下手还这么狠,疼死人了。 第4章 惊疑 回城后,林晏晏先去明月轩买了本医书,又去百香楼买了糕点,途中经过陶家老宅,陶家老宅的大门上还贴着封条,林晏晏暗想,得找个机会溜进去看看,她的宝贝还在不在。 等她回到侯府未时已过。 侯府二房所在的茗香苑内,姚氏正在帮女儿挑料子。 “我瞧这匹藕荷色的软烟罗不错,衬你的肤色。” “可我喜欢这匹桃粉色的。”林蓁蓁抱着桃粉色的料子爱不释手。 姚氏慢悠悠道:“听说晴柔郡主喜爱桃粉色,她的衣裳大多都是桃粉色。” 蓁蓁要参加信阳公主府的桃花宴,姚氏自然先行打听了一番,晴柔郡主是信阳公主的掌上明珠,万一蓁蓁跟晴柔郡主的衣裳撞了色,喧宾夺主的就不好了。 林蓁蓁心思一转:“母亲,要不……这桃粉色的给大姐?” 姚氏忍笑:“你大姐守孝三年,是该穿几身鲜亮的衣裳。” “那我就忍痛割爱了。”林蓁蓁想到晴柔郡主看见一个肥猪跟她穿一样颜色的衣裳时的表情,就忍不住想笑,林晏晏定会成为大家嘲讽的目标。 “母亲,我还想要新首饰,荣宝轩新到几款首饰可好看了。” 姚氏宠溺道:“需要多少银子?” “也不贵,就一百多两。” 姚氏吩咐刘妈:“去拿二百两银票来。” 此次桃花宴是国丧后首次盛宴,届时京中的名门闺秀定会盛装出席争奇斗艳,她的蓁蓁可不能输给旁人。 “还是母亲疼女儿。”林蓁蓁抱着母亲的手臂摇着,撒娇。 姚氏嗔笑道:“你呀,嘴巴紧实些,别一得了好东西就去跟芃芃炫耀,回头她也来讨要。” 林芃芃是姚氏的小女儿,今年十四岁。 “母亲放心,我不告诉她。” 正说着,有下人进来禀报:“二夫人,大小姐回来了。” 姚氏看了眼钟漏,晏晏回来的有点早啊!她还以为晏晏要困在西山上下不来了。 “把老于叫来。” 不一会儿车夫老于来到。 “老奴见过二夫人。” “大小姐今天去上香一路上可还顺利?” “回二夫人,大小姐今儿个没去莲华寺,去了静慈庵。” 姚氏蹙眉:“好端端的她怎么想起去静慈庵?” “回二夫人,大小姐说没有轿子她爬不上西山,索性去静慈庵,只要心诚拜哪里的菩萨都一样。” 姚氏冷笑,晏晏倒是有自知之明。 “没发生什么意外吧?” 老于迟疑了一下:“要说意外倒有一件,回来的时候,有两位公子拦马车,其中一位公子得了急病,他们想借马车一用,大小姐看那公子的病症跟医书上写的差不多,就用簪子给人家放血,那位公子的病情当真缓解了。” 姚氏心里咯噔一下:“你的意思是……大小姐会看病?还把人给治好了?” 林蓁蓁嗤鼻:“母亲,大姐怎么可能会治病,看了几本医书就能给人治病的话,人人都能当大夫了。” “二小姐说的是,大小姐就是碰碰运气,没想到歪打正着。”老于道。 姚氏惊疑未定:“晏晏也太胡来了,治病这种事儿怎么能碰运气?万一闹出人命如何收场?老于,你确定那位公子没事儿了?” 老于道:“当时看起来是有好转,大小姐就让老奴赶紧走人。” 林蓁蓁冷笑:“大姐是怕人家回过神来找她算账,所以赶紧跑路吧!” “可知那两位公子姓甚名谁?” “老奴不知,大小姐没问,他们也没自报家门,看衣着气度应该出身不凡,不过,对方倒是问了大小姐姓名,大小姐没告诉他们。” 姚氏松了口气,又有点失望,心里盼着晏晏闯出点什么祸事,又怕祸闯大了,得罪了不能得罪的人,侯府担待不起。 “还有别的吗?”姚氏问。 “回二夫人,大小姐回城后去明月轩买了本医书,又去百香楼买了糕点。” 姚氏摆摆手:“你先下去。” 老于躬身退了出去。 “母亲,大姐行事太鲁莽,您得说说她。”林蓁蓁愤愤不已。 姚氏叹气:“我只是她二婶,哪怕待她再好终究是隔了一层,怎么说她?” “是啊,大小姐的事儿,夫人不好说,要说也只能老夫人说。”刘妈附和。 “那我去告诉祖母。”林蓁蓁起身就要去告状。 “站住,这点小事儿就不必惊动你祖母了,你祖母若是知晓,只怕你大姐就没法参加桃花宴了,懂吗?”姚氏暗暗叹气,自己这个女儿样样都好,就是有时候脑子不会转弯。 桃花宴可是关系到朱子玉能否顺利跟晏晏解除婚约,关系到蓁蓁的终身大事。 林蓁蓁会过意来,打消了去告状的念头:“那我去荣宝轩。” 等女儿走后,姚氏蹙眉沉吟:“刘妈,你说……大小姐医书看多了,会不会起疑心?” 刘妈笑道:“夫人,大小姐看医书也不是一两天了,能看出什么花来?连钟大夫这样医术精湛的老郎中给大小姐诊治了两年多也没看出什么问题。” 姚氏微微颔首:“说的也是。” “就算大小姐潜心研究医学,她也没时间了。”刘妈眼中笑意阴冷,给她们药的人说,中了这种毒的人活不过三年,大小姐的日子快到头了。 姚氏放下心来,林晏晏很快就能解决了,剩下那个小的,自身就是个病秧子,再过个几年病死了也属意料之中的事儿,没人会起疑心。 “刘妈,你叫府里的绣娘去给大小姐量体裁衣,顺便把公主府的请柬给大小姐送去。” “奴婢这就去。” 林晏晏回到墨渊阁,正在听锦心说弟弟景元的病情。 “四公子吃了药一直昏昏沉沉地睡着,不过热度倒是退下来了。” “四公子中午吃了什么?” “就喝了几口米粥。” 林晏晏道:“锦心,你去跟管家说,给四公子买些点枇杷膏来。” “是!”锦心刚出门,刘妈就来了,身后跟着绣娘。 “奴婢见过大小姐。” “刘妈,有事儿?” 刘妈笑道:“奴婢给大小姐道喜了,今儿个信阳公主府送来帖子,邀请大小姐和二小姐参加六日后的桃花宴,二夫人让奴婢带人来给大小姐量体裁衣。” 林晏晏心底冷笑,朱子玉昨日刚说去要帖子,今儿个帖子就送来了,朱子玉想要跟她解除婚约的心情是有多迫切。 林晏晏自嘲:“这算什么喜事儿,就我这模样,去了不是让人笑话吗?” “瞧大小姐说的,您可是侯府嫡长女,谁敢笑话?大夫也说了,大小姐这病就是忧伤过度肝气郁结所致,说不定出去多走动走动,心情舒畅了,病自然就好了。” “你这样说似乎也有几分道理,那就去见识见识所谓的桃花宴吧!不过,尺寸就不用量了,檀云,你去拿件我的旧衣裳,照着做就行。” 打发了刘妈,檀云欢喜道:“没想到小姐都多年没出去走动了,信阳公主还能想到小姐。” 林晏晏笑的无奈,原主单纯,原主身边的人也是没心没肺,信阳公主怎么可能会想她林晏晏?所谓的桃花宴对她来说就是场鸿门宴。 第5章 兄弟 平南王府,太医替陆昭南处理完手指上的伤,说:“小王爷大幸遇到了良医,及时替世子放血舒缓病情,这绞肠痧发作起来极为凶险,若救治的不及时,恐有性命之忧。” “王太医,你的意思是……小王爷现在无大碍了?”萧潜问道。 “回殿下,小王爷已无大碍,卑职给小王爷开一剂宝花散,吃了睡一觉就没事儿了。” 王太医下去开药,萧潜和陆昭南面面相觑,原来那胖小姐果真会医术。 陆昭南看着自己被包扎成萝卜条似的手,怏怏道:“称不上良医吧!虽然诊断无误,但治病的手法太粗暴了些,这只手差点被她给废了。” 知道好友无大碍,萧潜悬着的心才放下来:“废掉一只手总比丢掉一条命划算。” “这倒也是,希望桃花宴之前能痊愈,对了萧潜,桃花宴你去的吧?” “没兴趣。” “别啊!这可是我来京城后第一次参加正儿八经的宴会,听说这次桃花宴邀请的全是京中名门闺秀,我还指望你帮我相看相看,你必须去,陪我去。” 陆昭南对这次桃花宴十分期待。在南疆的时候,常听母妃说京中女子如何如何,夸得跟天上的仙女似的,他也知道母妃是借着夸京中女子来自夸,但听多了,免不了心生向往。 十四岁那年随父王来京,见到过定安侯之女林晏晏,惊为天人,可惜林家与晋国公朱家早就定了亲。那时他就决定,将来一定要娶个京中女子为妻。 十六岁那年他作为质子来京,却赶上孝贤皇后薨逝,三年国丧禁止宴乐婚嫁,他每日除了在家中看看书,下下棋,就只能跟萧潜去郊外骑骑马,打打猎,日子过的实在无聊。 好不容易熬到国丧结束,京城又要热闹起来,春心萌动的少男少女们也要行动起来了,想想都觉得带劲。 “你以为你看上谁就能娶谁?别忘了你的身份。”萧潜泼好友一头冷水。 父皇忌惮平南王,所以才让陆昭南来京当质子,将来陆昭南的婚事肯定得父皇点头才行。 “我知道,所以我更应该早做准备,自己有目标总比皇上随便给我指一个好吧!你也得早做准备。” “我?”萧潜摇头哂笑。 他在一众皇子中就是个透明的存在,母妃生他的时候难产,后来身体就不好了,以至于失了宠,因此母妃对他很是冷漠,甚至仇视,每次他进宫请安母妃说看见他就来气,不去请安母妃又说他不孝,他太难了…… 母妃心里只有四哥才是她亲生的,自己的母妃都这样了,更别提父皇,父皇有十二个儿子,现存的还有十位,他都怀疑父皇连自己的儿子都认不全。 有时候想想挺心酸,有时候又觉得这样也好,没人关注他,落得个逍遥自在。至于婚事……随便吧,反正他喜欢的人已经不在了。 她到死都不知道,曾经有个少年偷偷关注过她,喜欢过她。 “我娶谁都无所谓,父皇指了谁就谁。” “你真想的开,不管怎样,你必须陪我去。”陆昭南道。 萧潜回到自己的住所,一座半新不旧不大不小的宅院,老远就看到侍卫风凌在门外翘首张望。 “殿下,您可算回来了,四殿下已经等您多时。” 萧潜把马鞭交给风凌,一进门就看见四哥坐在院子里喝茶。 “四哥。” “你又去平南王府了?”四皇子萧清放下茶盏,眉头微蹙表情略显严肃。 “是。”萧潜坦然承认。 萧清恨铁不成钢:“你明知道父皇对平南王府的态度,你还整日跟陆昭南混在一处,你让父皇心里怎么想。” 萧潜嗤鼻一笑:“四哥是担心父皇认为你有什么企图吧?其实四哥不必担心,谁都知道你我虽一母同胞,但并不亲近,你是你,我是我。” “你……”萧清深吸一口气,压抑住涌起的怒意:“十弟,我知道你心里委屈。” “我没什么可委屈的。” 一句话让萧清噎住,原本想说的话被堵的说不下去,只得重新整理思绪。 “十弟,不管怎样,你我总归是一母同胞,这份血缘和亲情是谁也比不了的,我今日过来是有件事想问问你的意思,父皇有意让老七老八老九还有你去六部历练,你想去哪,为兄替你安排。” 萧潜淡笑:“四哥,你若真想帮我,就让我回西北,我就喜欢呆在军中。” 三年前,皇后薨逝,陶家满门五十九口血溅菜市口,两个月后,定安侯中了北狄人埋伏战死沙场,八万林家军几乎全军覆没。 陶太医医术精湛,为人谨慎,怎可能误诊?定安侯神勇无匹,智谋无双,怎可能轻易中了北狄人圈套?而这两件事儿发生在朝廷立储之争最激烈的时候,直接导致立储之争被搁置,要说其中没有猫腻,他是不信的。 他想查明真相,还陶家,还定安侯一个公道,但太医院中与陶太医有关的所有资料都不见了,皇后身边服侍的人也被父皇在盛怒之下,赐死殉葬,宫中线索已断,要查就只能去西北,从西北军入手。 然而他几次提出去西北都被四哥阻拦。 萧清脸色微变:“十弟,我知道你敬重定安侯,是定安侯教你武艺,带你入军营,定安侯对你来说,如师如父,可这件事,你真的不能插手。” “四哥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萧清目光闪烁:“我只知道,这件事不是你我能碰的,你听我一句劝,免得稀里糊涂送了性命。” 萧潜轻嗤一声:“那就无所谓了,随便去哪都一样。”就让几位皇兄先挑,没人愿意去的地方他去就是。 “行,那我看着办,对了,过几日信阳公主府的桃花宴,十弟最好去一下,该走动的人还是要多走动走动。” 萧潜给自己倒了杯茶,慢悠悠地喝着,桃花宴他会去,但仅仅是陪陆昭南去而已,他不像四哥,四哥从不结交无用之人,也不做无用之事。 萧清看十弟一副吊儿郎当油盐不进的样子就气闷,十弟跟他才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弟,却处处和他生分,对着干,反倒跟陆昭南那个质子情同手足。罢了罢了,他不指望十弟能帮上他什么,只要不给他掣肘就谢天谢地了。 第6章 传闻 晚饭后,林晏晏去了竹隐轩。 房门关着,檀云去叫门。 “四公子,大小姐来看您了。” 林晏晏耳尖,听到里边窸窸窣窣地声音,像在收拾什么。 须臾余安来开门。 “怎么这么久才开门?”林晏晏质疑。 余安面不改色:“小的正劝公子喝药呢!” 林晏晏嘴角几不可查的弯了弯,进了屋,径直走到床前。 林景元神情恹恹,说话也是有气无力:“姐,你不必老来看我,我没事。” 林晏晏瞄了眼枕头底下露出的一角书册,伸手抽了出来。 林景元想阻止已经迟了。 “大盛异闻录……” “姐,我整天躺着太无聊随便翻翻。”林景元赶紧解释。 林晏晏轻哂:“这书无聊时打发时间倒是不错。” 说着,林晏晏突然掀开被子。 林景元大惊:“姐,你这是做什么?” 林晏晏从被窝里拿出一本《经义注解》,在林景元眼前晃了晃,一副你解释解释的表情。 “大姐……我……”林景元没想到大姐这次学精了,一时间不知该如何解释。 “檀云,余安,你们先出去。”林晏晏吩咐道。 檀云和余安对了个眼神,先后退出。 林晏晏把两本书放在床头的高几上,施施然开口:“景元,明日孝期就满了,你打算继续装下去吗?” 林景元张口结舌,有些不知所措。 “你每次故意气我,让我误以为你荒废学业,尽看些乱七八糟的书,真当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我不过是配合你演戏罢了。”林晏晏说的云淡风轻,一副我早已洞穿你的心思的神情。 但事实上,原主的确被景元骗过了,对景元的不求上进失望透顶,姐弟两吵了几次,闹得阖府上下都以为四公子没了父亲的管束,放任自我了。 “姐,原来你早就知道。”林景元颇感意外,他还以为他骗过了所有人。 这是承认了。 “所以,纪先生是你故意气走的?” 林景元老实交代:“其实,我和纪先生是商量好的,爹娘走后,二婶当家,把咱们大房的下人发卖的发卖,荣养的荣养,然后又塞了新的下人进来,谁知道这些人可不可靠……所以,我索性其他人都不要了,只留一个余安,我就想着,得韬光养晦,等我长大了继承了爵位再来计较。” 林晏晏心疼地摸摸景元的脑袋:“景元,这几年你吃了不少苦。” 看到景元,她就忍不住想起弟弟陶易乐,易乐生性开朗,爱笑,笑起来露出两颗小虎牙,特别可爱。易乐跟她最是亲近,总喜欢黏着她,缠着她,各种拍马……姐姐是世上最好的姐姐,最厉害的姐姐……易乐说,将来他娶媳妇一定要娶个像姐姐这样的女子。可惜,飞来横祸,易乐的生命定格在十三岁那年的初春。 “姐,也不算吃苦,本来就要给爹娘守孝嘛!”林景元反过来安慰姐姐。 林晏晏心底感慨,景元太懂事了。 “景元,朱公子和蓁蓁的事,你知道吗?” 林景元脸色微变,犹疑片刻终究还是点头。 “姐,朱公子要退婚的话,你怎么办?” “那就退,但不是他要退,是我要退。” 林景元握拳,愤愤道:“姐,这种人不值得留恋。” 林晏晏莞尔:“所以,我想让余安帮我办件事,余安可信吗?” “可信,管家让余安定期汇报我的情况,余安都按我授意的说,那边还以为余安是他们的人。”林景元冷冷讥笑。 林晏晏失笑,景元自小就精明,像爹,别人想算计他反倒被他算计的死死的。 大小姐走后,余安进屋,只见自家公子正在收拾杂书。 “余安,回头把这些书拿去烧掉。” “啊?是不是大小姐又骂您了?” 林景元目色清亮:“以后不用装了。” 之前他什么都不跟姐说,是因为姐身体不好,怕姐担心,二来,他还以为姐很相信二婶,说了反倒坏事儿。没想到姐和他一样的心思,就说嘛!他的姐姐最是聪慧,还能看不穿二婶的手段?姐虽柔善却不是软弱可欺的。 从今后,他们姐弟同心,重振长房。 让那些人看看,什么叫虎父无犬子。 翌日,有种说法不知从何处流传开来,说定安侯府的大小姐林晏晏替父母守孝,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而与她有婚约的晋国公府的朱公子却隔三差五的往侯府跑,也不知去看谁。 老百姓对高门深院里的事儿总是特别感兴趣,尤其是这种语焉不详模棱两可的传闻,让你嗅出一丝丝不寻常,进而不由自主的生出探究揣测的心理,激发出无穷的想象力,有着让人无法抵抗的吸引力。 传闻迅速发酵,经过无数人的自主加工,衍生出多个版本。 有的说,定安侯一死,侯府长房落没了,晋国公府自然瞧不上失去双亲的林大小姐。而侯府二房的二老爷林仲坤颇得圣上赏识,当然圣上也是念着定安侯的功勋,有意施恩,短短三年,林仲坤从翰林院编撰升至礼部侍郎,将来有很大的可能升任礼部尚书。晋国公府自然更愿意与侯府二房结亲。 有的说,侯府二房所出的林二小姐本就是个水性杨花之人,仗着有几分姿色,趁长姐守孝之际勾引朱公子,想取而代之。 还有的说,朱子玉喜新厌旧,看上了林二小姐,背叛了林大小姐,不是个好东西。 总之,那个还被蒙在鼓里替父母守孝的林大小姐,成了大家同情的对象。 传闻很快就传到了晋国公府,晋国公大怒,叫来孙子朱子玉一顿教训,让他收起不该有的心思,老老实实娶林晏晏为妻。 朱子玉委屈地不行:“祖父,您是没看到那林晏晏都成什么样了,胖的跟头猪似的。” 晋国公严厉道:“不管林晏晏变成什么模样,你都得娶。” 晋国公拂袖离去,留下国公夫人和儿媳秦氏,还有欲哭无泪的朱子玉。 “子玉,那林大小姐果真胖的不成人样了?”国公夫人问。 秦氏看了眼儿子,叹道:“母亲,子玉没说谎,我特意去侯府见过林晏晏,说真的,我都没认出来,二夫人姚氏说,林晏晏是忧伤过度,肝气郁结,脾胃失和,一直在看大夫吃药,可都不管用,越来越胖。” “祖母,我绝对不要娶林晏晏为妻,我会被人嘲笑,一辈子都抬不起头的。”朱子玉哭丧着脸道。 秦氏对婆母说:“父亲是怕被人说背信弃义,可咱们若真让林晏晏进门,不止子玉被人嘲笑,咱们国公府也成了笑料……不过,我最担心的是林晏晏的病,会不会影响生育?” 国公夫人本想着胖就胖吧,但若是胖到影响生育是绝对不行的,子玉是国公府长孙,岂能娶个不会生孩子的女人为妻。 “那是不能娶了,可外头的舆论让咱们国公府很难做。” 秦氏道:“本来子玉安排了林晏晏参加信阳公主府的桃花宴,届时大家见到林晏晏的模样,只会同情子玉,谁知道事情提前发酵,也不知是哪个多嘴的在搅乱。” 国公夫人沉吟道:“不能任由外头胡说八道,秦氏,你想办法把舆论风向扭转过来,要让人知道,不是咱们国公府要背信弃义,实在是林晏晏太不堪了。” 第7章 自招 姚氏得知外头都在议论蓁蓁和朱子玉,又惊又怒,立即下了封口令,严禁下人议论此事,更不得到外头去嚼舌根,若抓到谁多嘴多舌,打死勿论。 一面让管家时刻关注外边动向,又命刘妈调查到底是谁在搞事情,尤其是墨渊阁,要严查。 连蓁蓁生辰,朱子玉送什么礼物外头都一清二楚,可见是府里人透出去的,到底是不慎说漏嘴还是故意为之要查了才知道。 刘妈忙活了大半日来回话。 “这几日出过府的下人,奴婢都问过了,谁也不承认,咱们也没证据。至于墨渊阁,奴婢再次询问了老于,老于说,除了静慈庵的情况他不清楚,其他时间他都跟着大小姐,大小姐和檀云绝对没有对外说起二小姐和朱公子的事,奴婢觉着静慈庵那边也不可能有问题,大小姐是临时起意去的,而且还是第一次去……” 姚氏蹙眉:“竹隐轩那边呢?” 刘妈道:“四公子得了风寒就没出过房门,昨儿个一大早余安倒是出了趟府,不过是去济仁堂给四公子买枇杷膏,本来这是大小姐让锦心吩咐钱管家的事儿,钱管家忙,就让余安去了。对了,余安跟钱管家说前日晚饭后大小姐去了竹隐轩,又跟四公子吵了起来,吵的还挺凶,把四公子偷藏的杂书全给搜出来一把火烧了。” “这么说来,不会是余安做的。”姚氏头疼不已,到底是哪个混账东西给她捅了这么大个篓子。 本来退婚是水到渠成的事儿,这么一来,怕是会生出变故。 其实,国公府解不解除这婚约都无所谓,林晏晏没多少时间了,但她没法说,晏晏是中毒不是得病的事儿除了刘妈不能再让第三个人知晓。 最让人头疼的是……老夫人那边若是知道了,她肯定要吃挂落。蓁蓁和朱子玉情意相投,老夫人是默许的,要是两人能顺顺利利在一起,老太太自然乐见其成,但若是因此坏了侯府的名声,老夫人就会怪罪到她头上。 “再查,使些强硬手段也无妨,就当杀鸡骇猴,敢在侯府生事儿,我要她后悔投胎来这个世上。”姚氏咬牙切齿恨恨道。 正说着,丫鬟银红慌张地进来:“夫人,不好了,二小姐从外头回来,怒冲冲地直奔墨渊阁去了。” 姚氏大惊:“什么?” 墨渊阁里,林晏晏悠闲地歪在榻上看医书。 檀云在一旁挑选首饰,乐此不彼。 “小姐,您看这朵西瓜红的碧玺珠花怎么样?奴婢去绣房看过了,二夫人给小姐挑的料子是桃粉色的软烟罗,可好看了,配这碧玺珠花正好。” 林晏晏眼皮都懒得抬一下,反正那衣裳她是不会穿的。 “小姐,您说句话嘛!奴婢都挑半天了,您也不吱一声。”檀云幽怨道,小姐对自己的事太不上心了。 林晏晏合上医书,静静地看着翘嘴巴的檀云:“檀云,你知道二小姐最喜欢什么颜色?” “奴婢当然知道,二小姐喜欢桃粉色。” “二小姐的脾性你也清楚?二小姐最喜欢桃粉色,却做了一身藕荷色的,把桃粉色让给了我,你觉得这是她会做的事儿吗?” 檀云被问住了,支吾道:“或许是二夫人的意思,二小姐不好违拗。” 林晏晏无语,弹了她一个脑崩儿:“被人卖了还帮人数钱,就是你这样的没错了。” 檀云还是想不明白这里头能有什么问题。 一旁在绣花的锦心迟疑道:“会不会这桃粉色在桃花宴上是禁忌。” 林晏晏赞许地看了眼锦心,还好有个不笨的。 “是不是禁忌我也不清楚,我只知事出反常必有妖。” 林晏晏施施然地又翻开医书,只听得嘭一声,房门被人大力推开。 主仆三人吓一跳,循声一看,林蓁蓁满面怒容地走了过来,劈头便质问:“大姐,外头那些传言是不是你造的谣?” “二小姐,您有话好好说?”锦心放下手中绣绷,拦在了小姐前面,生怕二小姐对小姐不利。 林蓁蓁一把将她扯开,目光凶狠地瞪着林晏晏:“大姐,你要是不服气,直接冲我来就是,背地里使阴招算什么本事?” 林晏晏故作茫然:“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外头什么传言?跟我又有什么关系?我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 “别装了,你前儿个出了趟门,外头便谣言四起,不是你说的是谁说的?” “二小姐,您误会了,大小姐只是去了趟静慈庵,跟外人都没说过话。”檀云道,也不知二小姐抽什么疯。 林蓁蓁冷笑:“我误会?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打什么算盘,你以为这样就能让国公府打消退婚的念头吗?也不好好照照镜子,就你这副鬼模样,人见了隔夜饭都要吐出来,还想嫁给子玉哥哥,别做梦了……事到如今我也不怕告诉你,子玉哥哥喜欢的人是我,他从未喜欢过你,他说你让人恶心……” 林蓁蓁快气疯了,今日她高高兴兴去李学士府赴宴,就觉得小姐们说话很奇怪,各种讥讽挖苦,起初她都不知道在说谁,后来心直口快的荣国公府的杨小姐忍不住了,指名道姓说她怎么还有脸坐在这……她才明白过来,原来大家都听说了那些不堪的传言,一起针对她来着。 她林蓁蓁什么时候受过这等羞辱委屈?都是林晏晏这个贱人害的,居然还不承认,还在这跟她装。 “二小姐快别说了,大小姐她什么都不知道。”檀云急坏了,她和锦心瞒的多辛苦,生怕小姐知道了会受不了,大夫说过,小姐的病不能受刺激,这下好了,二小姐跑来倒豆子似的,什么都瞒不住了。 林晏晏如同遭了雷击,眼睛直愣愣地看着林蓁蓁,然后眼睛一闭,整个人往后一倒。 “小姐,小姐……不好了,小姐晕倒了,快请大夫,请大夫……” 林蓁蓁没想到大姐说晕就晕,不由的慌了神,难道大姐当真不知情,她这等于不打自招。 林蓁蓁脑海里突然蹦出个念头:大姐要是醒不来就好了。 第8章 撕破 姚氏带着人心急火燎的赶到墨渊阁,一进门就听见檀云在哭。 “小姐,您醒醒,您千万别吓奴婢……” “这……这是怎么了?”姚氏问的是杵在一旁的林蓁蓁。 林蓁蓁张了张嘴,憋出一句:“她自己晕倒的。” 檀云哭道:“二夫人,二小姐跟小姐说,朱公子喜欢她不喜欢小姐,还说朱公子见到小姐就恶心,小姐一气之下就晕过去了。” 姚氏一口气堵在胸口上不来也下不去,狠狠瞪着林蓁蓁,她怎么就生了这么个没脑子的闺女,这种话真能宣之于口?不管外面怎么传成什么样,晏晏知道多少,只要自己不承认,就有转圜的余地,毕竟朱子玉和晏晏有婚约在身,哪怕晏晏再丑陋,理都在晏晏那。 这下好了,蓁蓁为了逞口舌之快,自己把话柄送到别人手上。当真要被她给气死。 林蓁蓁委屈道:“谁让她造谣生事。” “天地良心,小姐根本就不知情怎么造谣?”檀云很想说,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自己干的丑事儿被人揭发了,却怪到小姐头上,还要不要点脸了? 姚氏低声呵斥林蓁蓁:“你给我住嘴。” 刘妈上前掐大小姐的人中,下手那叫一个狠。 林晏晏是装晕,被刘妈这么一掐,差点被蹦起来,死死忍住,才装作慢悠悠地醒来。 “晏晏,你怎么样了?”姚氏关切地问。 林晏晏的目光在林蓁蓁和姚氏脸上逡巡,眼中慢慢蓄泪,语声悲戚:“二婶,你一直都知道是不是?” “我……我知道什么?”姚氏被林晏晏那双清澈的眸子盯着,心里不禁发虚。 “我娘不在了,这些年我把二婶当成亲娘,二婶和蓁蓁却这么对我……”林晏晏大颗大颗的眼泪往下掉。 姚氏哄道:“晏晏,你别听蓁蓁胡说八道。” 林晏晏陡然情绪爆发:“二婶不必解释了,我不傻,是不是胡诌我还分得清,走,你们都给我走,我再也不会相信你们,再也不想见到你们,你们走……” “晏晏,事情真不是你想的那样。” 林晏晏歇斯底里地吼道:“走……” 檀云被吓到了,她伺候小姐这么多年,从没见过小姐情绪失控到这个地步。不过她很能理解小姐,这种事儿搁谁身上都不好受。 “二夫人,您先回去吧,奴婢好好劝劝小姐。”檀云怕小姐再激动起来,又要晕倒。 刘妈也道:“夫人,咱们还是先走吧!” 现在大小姐是什么都听不进去的。 姚氏无奈地叹了口气,狠狠瞪向林蓁蓁:“还不快走?” 林蓁蓁赶紧跟母亲离开,大姐发疯的样子好可怕。 等人都走了,檀云哭道:“小姐您别生气,为这种人气坏身子不值当。” “谁说我生气了?”林晏晏已经恢复平静。 檀云:呃…… 一脸茫然地看着小姐。 “我早就知道了,只是我去质问,二小姐势必不承认,为了遮丑,祖母和二婶定反倒会说我疑神疑鬼,今日这样很好,给了我一个撕破脸的机会。” 她让余安把事情捅到外面去,就是要先下手为强,把朱子玉和林蓁蓁推入舆论的漩涡中。 朱子玉值得同情吗?不! 不管朱子玉是因为她父母双亡觉得这门亲结亏了,还是后来看到她发胖的样子心生厌弃,就凭那日他说再安排一下,让她永无翻身之地,就冲这句话,他就活该。 他可以提出退婚,她接受,但算计她,不行。 林蓁蓁值得同情吗?抢别人未婚夫还抢的这么理直气壮,简直无耻透顶。 至于姚氏,出身书香门第,人前一副知书达理,温柔贤惠的模样,实则蛇蝎心肠,等着吧!她会慢慢撕下姚氏的伪装。 撕破脸后,她再也不用有所顾忌,可以名正言顺的提防,安安心心过自己的日子,做她想做的事。 檀云听傻了,原来小姐早就知道,刚才那么激烈都是在演戏…… “可是小姐,接下来咱们该怎么办?” “等锦心回来,我有话要交代你们,现在你马上去竹隐轩,把二小姐说的话,还有我被气晕过去的事儿告诉四公子。”林晏晏吩咐道,接下来就看景元的表演了。 姚氏回到茗香苑,把下人都遣了出去,这才开始教训女儿。 “你是疯了吗?什么都敢说,你大姐若是闹起来,你有没有想过后果?” “母亲,您知道女儿今天遭遇了什么?她们都骂女儿狐狸精,不要脸,所有人一起针对我,我还稀里糊涂的,后来才知道外头在传,说我……说我勾引子玉哥哥。” “母亲,这事肯定是大姐搞的鬼,除了她没别人。” 林蓁蓁一口咬定就是林晏晏干的,只有这样才能挽回局面,闹到祖母那里她也不怕,把家里的事儿拿到外面去说,就是大姐的错。 姚氏抚着胸口,气的肝疼:“谁让你自作主张,你不会先来找我?我已经让刘妈查过了,不是你大姐传出去的。” “大姐自是不会承认。”林蓁蓁悻悻。 姚氏瞪了她一眼,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事到如今,不是她传的也得是她,这几日你先不要出门,外边的传言,相信国公府会想办法解决,他们比咱们更急,现在要紧的是化解府里的危机,这几日若是祖母叫你去问话,你什么也别说,就哭,哭会不会?” 林蓁蓁瘪了瘪嘴,谁还不会哭? 打发了女儿,姚氏叫来刘妈:“你去安排一下,找几个人证明就说是檀云说出去的。” “夫人,檀云一直跟大小姐在一起,指认她会不会有难度?” 姚氏道:“近期墨渊阁里出过府的就只有大小姐和檀云,不指认她还能指认谁?你只需找百香阁的伙计证明一下,到时候老夫人会怀疑檀云是得了大小姐的授意。” 刘妈明白了,不得不说,夫人这招高明。 “是,奴婢即刻去办。” 刘妈妈还没出门,老夫人房里的丫鬟秋兰来传话:“老夫人让夫人和二小姐马上去慈恩堂。” 姚氏和刘妈相觑一眼,眼底皆是慌张,林晏晏这么快就去老夫人那告状了吗? 第9章 条件 姚氏到了慈恩堂才发现,情况跟她想象的不太一样。 林晏晏并不在此,来的是林景元。 一时间,姚氏也摸不着头脑了。 “母亲,您唤儿媳过来是……”姚氏腆着笑脸问道。 老夫人面沉如水,不等姚氏把话说完便沉声道:“蓁蓁,跪下。” 林蓁蓁不安地看母亲。 “母亲,今天的事是场误会。”姚氏忍不住替女儿说话。 老夫人目光如电,一眼看过来,姚氏不敢吱声了。 “还不快跪下。” 林蓁蓁委屈吧啦地跪下。 “我来问你,你今天跑到墨渊阁说的混账话都是真的?” 林蓁蓁张口就想辩解,可一想到母亲的叮嘱,什么都别说,就哭。于是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鼻子抽了抽,眼里便含了泪水。 姚氏那叫一个心急,你倒是解释啊!否认啊……来的路上不都教过你,就说在外头受了委屈,气坏了,以为是大姐宣扬出去的,你才故意说那些话气大姐…… 林蓁蓁哭的梨花带雨,完全想不起路上母亲跟她说的话,就牢牢记住之前的叮咛。 老夫人气闷不已,蓁蓁怎么就不知道申辩?让她想帮着开脱都找不到理由,只得继续骂:“是谁给胆子,敢去墨渊阁放肆?侯府的脸面都被你丢尽了。” 林蓁蓁不敢相信一向疼爱她的祖母居然说出这么难听的话,怎么就是她丢了侯府的脸呢? “祖母,明明就是大姐去外面乱说,她知道朱家要退婚,想以此来给朱家施压,现在外边的人不明就里都骂到我头上,我冤不冤?她往我头上泼脏水,我当然要找她算账。” 姚氏略松了口气,蓁蓁这么说就对了。 “我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你和朱子玉的事,阖府上下谁不知道?如今传到外头去了,被人戳脊梁骨了,反倒来埋怨我姐,我倒希望是我姐传出去的,对这种毫无廉耻之人,就不能手软,就该如秋风扫落叶,断不容情。我更希望是我传出去的,而不是一味瞒着、忍着,不想姐受到伤害,最终却让她伤的更深。现在我姐一心求死,我今儿个把话撂在这,如果我姐有个三长两短,我要你陪葬。”林景元咬着牙恨恨说道。 这是他第一次在人前展示强势的一面,以前有爹娘在,没人敢欺负他们姐弟,后来爹娘去世了,他还小,姐又生病,他不得不韬光养晦,以弱示人,现在,是他站出来保护姐姐,撑起长房的时候了。 老夫人和姚氏都有点被林景元一副豁出去的气势给惊到。 林景元三年没出竹隐轩,平时听到的不是他又病了就是看杂书被晏晏抓现行,姐弟两又吵架了。所以都觉得景元就是个多病又不求上进的人。没想到今日一番义正言辞,浑然散发凛然之气,老夫人仿佛看到了年轻时候的伯彦(定安侯)。 姚氏帮腔道:“景元,你二姐也是气坏了,又因为你姐近期出过门,所以误会了你姐,她不是成心的。” 林景元冷哼一声:“二婶,重点不是二姐气坏了,不是她该不该拿我姐作伐,而是她就不该勾引我姐的未婚夫婿,二婶出身书香,熟读诗书,礼义廉耻这四个字总认识吧?” 姚氏噎住,蓁蓁和子玉的事本就不能拿到台面上来说,林景元站在道德制高点的质问,让她一时无言以对。 林景元咄咄逼人:“二姐做出这等不齿之事,闹得人尽皆知,二婶有规劝过吗?有教导过吗?还是说二婶巴不得二姐取代我姐,攀上国公府这门亲呢?” “林景元,你冲我母亲撒什么气?有你这么跟长辈说话的吗?”林蓁蓁见母亲被林景元怼的接不上话,忙出口相帮。 “景元,不许这么跟你二婶说话。”老夫人也道,虽然姚氏的确有责任,但长幼尊卑还是要讲的。 林蓁蓁见祖母帮她说话,腰杆子又硬了起来:“你姐如今什么模样你自己也见到了,就算没有我,朱家也会退婚,咱们定安侯府已经大不如前,所以这门亲对咱们侯府很重要,你姐保不住这门亲事,就由我来,我也是为了咱们侯府。” 老夫人暗暗叹气,蓁蓁的话虽不好听,说的却是实情,侯府的确需要留住这门亲事。 林景元嗤鼻:“我头一回听到有人把自己的无耻行径说的这么大义凛然,清新脱俗,二姐,你厉害。只是,咱们侯府需要靠这种下作手段来稳固势力的话,那么咱们侯府离衰败就真的不远了,别忘了二叔如今可是朝中清流的代表,自己的女儿做出抢长姐未婚夫这种事儿……以后二叔还怎么有脸自诩清流?” 老夫人心头一凛,景元这话算是戳中要害。侯府如今全靠老二仲坤撑起门面,仲坤若是因此受人诟病,对仲坤的前程影响很大。 姚氏也是冷汗涔涔,老爷这段时间不在京中,为了科考事宜去了江南,若是老爷回京听到外头的风言风语,怕是要气吐血。 她本以为一切尽在掌控之中,谁知道会走漏风声,打乱了她的计划。 老夫人道:“景元,今日之事是你二姐错了,祖母让她给你姐赔罪,不管怎样,你们都是一家人,要以和为贵,以侯府的利益为先。” “祖母,赔罪就不必了,我和我姐不需要这种虚情假意,但祖母说的对,凡事以侯府的利益为先,都是林家人,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如今最要紧的是平息外头的言论。” 老夫人面色柔和下来,景元还是懂事的:“你可有什么法子?” “孙儿以为,如今只有我姐出面,以体弱多病为由,向朱家提出解除婚约,并声称那些都是谣言,只有当事人发声才最为可信。” 老夫人深以为然,姚氏也露出期待的神情。只听林景元话锋一转:“但孙儿有个条件。” “但说无妨。”老夫人道,只要能把问题解决了,一切都好商量。 林景元看向姚氏:“请祖母另外选人主持中馈。” 老夫人错愕,姚氏震惊。 没想到林景元会提出这样的要求。 第10章 成了 “不行。”老夫人不假思索一口回绝。 老大媳妇已经不在了,老三媳妇周氏,不管是出身门第还是性格脾气都不是她喜欢的,侯府里找不出第二个比姚氏更合适的当家主母,姚氏也就在蓁蓁的事情上被抓了把柄,其他方面可以说无可挑剔。 再则,不让姚氏继续掌家,外头必定诸多猜测,还道姚氏犯了什么大错,对仲坤,对景文景修不利,景文景修今年都要下场科考,不容有差池。 姚氏假惺惺道:“母亲,只要晏晏和景元能消气,能平息外头对侯府不利的言论,儿媳愿意交出掌家之权。” “此事不必再议,景元,你换个条件。”老夫人神色坚定,没有商量的余地。 林景元迟疑再三:“让二婶继续掌家也行,但经此一事,孙儿很难再相信二婶,只要二婶掌家,孙儿和姐姐心中难安。” “景元,这几年二婶对你和你姐如何,你心里应该清楚,二婶是唯恐照应的不周到……”姚氏委屈道。 林景元轻嗤一声:“是呢,二婶掌家后,从不生病的我隔三差五头疼脑热,我姐又得了怪病,敢情这一家人的病全让我们姐弟得了。” 姚氏脸色煞白:“林景元,你说话可得凭良心,你这样猜度二婶,叫二婶情何以堪?” 说着姚氏扑通跪在了老夫人面前,哭道:“儿媳求母亲另择掌家之人,这样的罪名,儿媳实在担待不起。” 林景元这脸打的太狠了。不但脸疼还心慌,景元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老夫人目色深沉,不悦地看着孙儿:“景元,以后这等诛心之言不可再说,免得伤了一家人的和气。” 这几年大房实在是倒霉,沈氏早早病故,伯彦又战死,景元和晏晏也是身体欠佳,但这些都怪罪到姚氏头上就过分了。 林景元心底冷笑,林蓁蓁勾引朱子玉的时候,祖母为什么不说林蓁蓁坏了一家人的和气?终不过是长房现在失了势,在祖母心中没了分量罢了。 “那就请祖母把我娘留下的嫁妆归还我和姐姐,其他的我们不要了,以后墨渊阁的事务也不必劳烦二婶。” “林景元,你这是要分家吗?”林蓁蓁不敢相信,根据大盛律例,父母在,子女不得闹分家,那是大不孝,更别提孙儿辈了,林景元是吃错药了吗?敢提分家? 老夫人的脸色也变的极其难看。 “这怎么能叫分家呢?祖母不肯换主持中馈之人,我又信不过二婶,这样做不就是为了避免一些不必要的摩擦吗?讨回我娘留下的嫁妆不过是防身之用,要是二婶克扣我和姐的月银怎么办?嫌我们看病吃药费钱不给请大夫了怎么办?请了大夫七分病硬说三分怎么办?别跟我保证,我不相信。墨渊阁的事务不劳烦二婶,是为二婶好,将来我们姐弟出了什么问题也怪不到二婶头上不是?” “别忘了,我姐失去的可是一桩美满姻缘,还要委曲求全保全侯府和国公府的颜面,就这点要求,不过分吧?若是连这点小小要求都不答应,那就等沈家几位舅舅来了,我们一起去国公府理论理论,反正已经没脸了,怕什么呀?”林景元做出一副舍得一身剐的混不吝模样。 姚氏心焦不已,这样一来,以后她再想对墨渊阁下手怕是难了。 老夫人扶额,头疼。 沈家是皇商出身,富甲一方,与京中贵人多有交情,沈家有四个儿子就沈氏一个女儿,沈家老夫人把沈氏当眼珠子来疼,若沈家当真不管不顾闹起来,那侯府和国公府就彻底没脸了。 可沈氏的嫁妆颇为丰厚,侯府的一半家底都来自沈家,林景元全讨了回去,侯府将元气大伤。 斟酌来斟酌去,老夫人道:“你和你姐年纪还小,你母亲留下的嫁妆只能给你们三成,其他的就按你说的办。” “只给三成?”林景元道:“那将来孙儿娶媳妇的聘礼,我姐出嫁的嫁妆……” “自然由侯府来出,这你不用担心。” 林景元拱手一礼:“孙儿就依祖母的意思,孙儿先告辞。” 林景元看都不看姚氏和林蓁蓁一眼,潇洒而去。 姚氏看着林景元的背影消失在门口,心里暗恨,转身对老夫人说:“母亲,三成太多了。” 老夫人神色不渝:“还不是你们母女两闯的祸,如今只能指着晏晏出来平息风波,不给能行吗?” 眼下的危机过不去,损失会更大。 “祖母,林景元这是变相闹分家。”林蓁蓁悻悻道, “你给我闭嘴,现在就去祠堂跪着,什么时候认识到自己错哪了再起来。”老夫人看到林蓁蓁就来气。 林蓁蓁瘪了瘪嘴,期期艾艾地看母亲。 骂也挨了,干嘛还要罚跪? 姚氏心头正恼火,要不是蓁蓁这么一闹,让事情没了转圜地余地,何至于此?便沉下脸来:“还不快去受罚?” 林蓁蓁娇哼一声,翻了个幽怨地白眼,走了。 老夫人叮嘱道:“挑些不打要紧的产业给墨渊阁,另外,你去趟国公府,看看国公府的意思。” 林景元离了慈恩堂径直去了墨渊阁。 一进门就被三婶周氏拉到西次间,周氏小声道:“我好劝歹劝,你姐总算平静下来了。” “多谢三婶。” “一家人说什么谢,不过这次你二婶和蓁蓁确实做的太过分,三婶知道却不好说,怕你们受不了。” “三婶,我明白的,您也是为了我们好。” “对了,你去祖母那,祖母怎么说?” “我就跟祖母说二婶不配当家,这个家三婶来当还差不多。” “你这孩子,简直胡闹。”周氏嘴上嗔怪,心里却高兴的很。她知道老夫人不会让她当家,觉得她一个给事中的女儿不配当侯府的家,而且她说话直,不像姚氏会拐弯抹角,曲意逢迎,惯会讨老夫人欢心。但家中有人认同她不比姚氏差,她就高兴。 “我说的是实话,可惜祖母不答应。” “行了,以后这种话就不要说了,免得惹你祖母不高兴,我先回了,有事随时遣人来吱一声。” “好的,多谢三婶。”送走三婶,林景元无奈地摇摇头,三婶就吃亏在出身不行,说话又直爽。 “四公子,小姐让您进去。”锦心出来叫他。 林晏晏有点累,歪在床上休息,一哭二闹三上吊这种事儿真不是一般人能干的,太费劲了。 “姐!” “景元,怎么样了?” “姐,一切如您所料,我先开口要求换掌家之人,然后再退一步,最终成了,祖母答应把娘的嫁妆拿三成出来给咱们,而且,以后二婶不得插手墨渊阁的事务。” 第11章 退婚 林晏晏略松了口气,第一步目的总算达成了,这其中最大功臣当属林蓁蓁,简直就是神助攻,主动把把柄送她手里,不然不会这么顺利。 “姐,您可真神,算的准准的。” “这有什么,不过是揣度人心罢了,祖母和二婶理亏,如今的形势对她们很不利,只有我出面才能挽回局面,只要咱们提的要求不是太过分,她们必然答应,咱们先提一个让她们无法接受的条件,再退而求其次,她们就容易接受了,不过,你的表现也很重要,景元,你长大了。”林晏晏颇感欣慰,有景元这样的好帮手,她可就轻松多了。 林景元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我也没做什么。” “行了,你回去收拾一下,今天就搬回墨渊阁吧!” “那我去啦!” 林晏晏摆摆手,等景元离去,林晏晏把锦心和檀云叫来,从柜子里捧出个匣子。 “朱家的婚事我是保不住了,现又跟二夫人撕破脸,往后的日子会越发难过,明儿个我就把墨渊阁的下人都打发了,这里面是你们两的卖身契,两张五十两的银票,一些首饰,你们跟了我这么多年,算是我的一点心意。” 檀云立时红了眼眶:“小姐,奴婢不走,奴婢走了,谁来伺候小姐?奴婢虽然笨,但奴婢干活从不偷懒……小姐不要赶奴婢走……” “小姐,奴婢也不走,夫人临终的时候交代奴婢,一定要好好伺候小姐,那时奴婢就决定了,要一辈子伺候小姐……”锦心的眼泪也在眼眶里打转。 “你们可知留下来将要面对什么?高门大院里的争斗,往往不见刀光,却杀机暗藏,貌似一团和气,实则暗流汹涌,一个不慎便会被吞的连渣都不剩。” “小姐,管他刀光还是暗流,奴婢是决计不走的,不管小姐要闯刀山还是下火海,奴婢都陪着小姐。”锦心道。 檀云不住点头:“奴婢也是。” 两个小丫头眼中的坚定和诚恳让林晏晏动容。 她不是信不过她们,她们自小跟着她,一直以来的表现她都看在眼里,她只是想给她们一个选择的机会。 因为她不仅仅是林晏晏,她还是陶思雨,所以她要做的不仅仅是摆脱眼下的困境,还要查冤案,为陶家满门伸冤,这条路注定辛苦,有很多不可见不可控的危机。她不能这么自私,让她们和她一起冒险。 林晏晏一手按在匣子上,叹道:“既然你们要留下,那就暂且留下吧!什么时候想走,说一声便可。” “我们不会走的。”锦心和檀云异口同声。 国公府里,国公夫人和秦氏听姚氏道明来意,不由地长舒一口气。 “晏晏答应由她提出解除婚约,并澄清事实还国公府和子玉一个清白,是最好不过了。”国公夫人道。还是魏老夫人有办法,这样一来,国公府和侯府的危机都解除了。 “本来就是外头捕风捉影,子玉来侯府多是与景文探讨文章,不料被人误会,蓁蓁也很委屈。”姚氏感叹。 秦氏不动声色,心道:姚氏倒是聪明,这节骨眼上否认子玉和林蓁蓁有私情,既保全了子玉和林蓁蓁的名声,还能博得国公府对林蓁蓁的同情,为下一步棋做铺垫。 “两个孩子都冤。”国公夫人道。 秦氏故作惋惜:“我们国公府一向信守承诺,按说不该答应晏晏退婚,怎奈晏晏这一身怪病……还请林夫人回去好好安慰晏晏,她做不成我们国公府的媳妇,但我会把她当自己的女儿看待。” “是这话,秦氏,待会儿你准备一份厚礼让林夫人带回去给晏晏。”国公夫人道。 收了厚礼,晏晏就不好反悔了。 姚氏欠了欠身:“我替晏晏谢过国公夫人,朱夫人。” 送走姚氏,秦氏蓦然想起,她已经命人把话传出去,说林晏晏得了怪病,胖的不成人样,自惭形秽怕子玉嫌弃她,这才让人传出那些话给子玉施压。 早知道侯府能摆平此事,她就不多此一举了。 翌日一早,林晏晏把姚氏安排在墨渊阁的下人全都赶了出去,带上锦心去了慈恩堂。 “祖母,这是国公府给的信物,朱公子的庚帖,以及当初写下的婚书,请祖母交还给国公府。” 老夫人看了眼匣子里的一对羊脂玉镯和大红色的婚书,命人抱来一个匣子交给林晏晏。 “国公府昨日让你二婶带回来的,里头有你的庚帖和另一半婚书,还有国公府送你的礼物。” 林晏晏打开来,拿出庚帖和婚书,对满匣子的珠宝视而不见,当着老夫人的面把婚事庚帖扔进香鼎中,火苗卷起,须臾将庚帖和婚书烧成灰烬。 “你何时跟外边澄清事实?”老夫人问。 林晏晏目色平静:“信阳公主府的桃花宴,如何?” 这就是一向疼爱她的祖母啊!以前的疼爱,只不过因为她有个侯府顶梁柱的爹,有一门人人羡慕的亲事,如今的她除了一身病,一无所有,就不值得祖母疼爱了,祖母只关心侯府的颜面,二房的前途。 是啊!如今二房才是侯府的顶梁柱。 老夫人微微颔首,桃花宴倒是个好时机,老夫人怅然道:“晏晏,祖母没能保住你这门婚事也很无奈,你若没生病,就算国公府要解除婚约,祖母拼着跟国公府决裂也断不能答应,如今理亏在咱们自己。” 林晏晏心底冷笑,祖母可真会说话……造成今日的局面,错全在她,是她不该得病。 的确,这话没什么毛病,就是冷血了些。 “现在婚已经退了,国公府朱夫人说你做不成她的儿媳妇,但她会拿你当女儿看待,晏晏,结亲不成咱也不能结仇,既然国公府拿出了态度,你就别再往心里去,咱们好好治病,等你病好了,祖母一定替你张罗一门合意的亲事。” 林晏晏心知祖母这是怕她在桃花宴上乱说话。 “祖母,这婚退的我没有半分委屈,我只是气不过林蓁蓁的所作所为,朱公子可以嫌弃我,林蓁蓁凭什么插一脚?还敢到我面前来嚣张。”林晏晏就拿林蓁蓁说事儿,死捏住这个把柄。 老夫人眼角抽了抽:“这事儿是蓁蓁不对,祖母会严惩于她,但事关侯府和国公府的颜面,晏晏,你听祖母一句劝,凡事以大局为重。” “祖母放心,轻重缓急,孙女还是分得清的。” “那就好。”老夫人嘴上这么说,但心里终究还是有一层隐忧。说不出为什么,就觉得眼前的晏晏有些陌生。 第12章 药到 林晏晏回到墨渊阁,景元正指挥一帮人在搬砖。 “景元,怎么回事?” “姐,咱们不是要自己单过了吗?我昨儿个找三婶说,想在墨渊阁修个小厨房,三婶今儿个就让景成哥把木匠泥瓦匠给带来了。” 林晏晏:“……我倒把这事儿给忘了,幸亏你记得,回头得谢谢三婶。” 以前她跟三婶没什么交集,见了面行个晚辈之礼而已,因为三婶看起来不太好说话,所以她跟温和可亲的二婶亲厚些,谁知温和的包藏祸心,不好相与的反倒有付热心肠。 正应了那句话,人不可貌相。 “姐,退婚的事儿怎么样了?景成哥说昨儿个二婶去了国公府。” “国公府已经把婚书退回来,我也把婚书还回去,婚约已解。” “太好了,姐,您还回去的是一纸婚书,换回来的将是一生之幸。”林景元不是要安慰姐,他是真这么觉得。朱子玉这人靠不住,姐要真嫁过去,那才是不幸的开始。 林晏晏莞尔:“我也这么认为。” 景元这个弟弟她是越来越喜欢了,别人只看你是否风光,只有真正关心你的人才会在乎你过的好不好。 林景元看到锦心手里捧着个匣子:“那是什么?” “国公府的补偿。” 林景元呵呵一笑:“得儿,收着,不收白不收,咱们现在缺钱。” “钱的事儿你不用担心,估摸着晚些时候二婶会找你过去,到时候不管二婶给咱们哪里的产业,你高高兴兴收下就是。” “二婶给咱们的肯定是最差的。” “娘的陪嫁是几位舅舅一起张罗的,外祖母亲自过问的,他们的眼光能差到哪里去?” “这倒也是。” “你在这继续盯着,我先回房。” 林景元看着姐笨重的身影,想要变强大的心情越发迫切,他必须强大起来,即便不能成为一座山,起码也要成为一颗大树,能替姐遮风挡雨,哪怕姐一辈子都是这个模样,也不会受委屈。 林晏晏回到房中,锦心问:“小姐,这匣子珠宝首饰怎么处置?” “你分批拿去荣宝轩卖了。” “啊?卖荣宝轩?让国公府知道了……不好吧?”锦心犹豫,刚才她粗粗看了下,都是好东西,像国公府这样的人家,她们的首饰基本都是定制的,很容易被辨认出来。 林晏晏不以为然:“那又如何?反正我又不会戴,搁着浪费,不如换银子呢!” 她就是要拿去换,就是要让国公府让所有人都知道,她这侯府大小姐日子不好过,得靠卖首饰度日,到时候难堪的是侯府当家主母又不是她。 打脸这种事,岂能一次就罢手,必须坚持打,隔三差五给一巴掌,她受了三年的罪,都要姚氏还回来。 “好吧!”既然小姐坚持,那就拿去卖。 不多时,檀云回来了,赶路赶的一脸的汗。 “小姐,东西取回来了,妙音法师说先吃黑色的药丸,黑药丸要用甘澜之水煮沸等至温凉再送服,吃了之后会腹泻,明日再服白药丸,白药丸须用白饮水,吃了后会犯困,睡一觉就没事儿了……”檀云说完又回忆了一会儿,确定没转述错,方才松口气。 须臾又紧张起来:“完了,奴婢忘了问什么是甘澜水,什么是白饮水。” 林晏晏笑道:“所谓甘澜之水,亦称活水,流动之水,用木勺扬起水珠千万颗,取之既为活水。白饮水就是米汤。” 锦心担心道:“这药吃了还会腹泻?小姐,是不是问过大夫再吃?” 小姐一早让檀云去静慈庵取一样东西,没想到是药,那妙音法师真的会看病吗?小姐看了那么多大夫都治不好,一个庵里的尼姑就算会医术,能跟那些名医比吗?可别是香灰搓的丸子来骗钱的。 林晏晏笑笑:“我娘曾说这妙音法师医术了得,那日去进香,她一眼就看出我有病。” 锦心和檀云面面相觑,小姐这模样谁都能看出来有病吧! “然后,她给我把了脉,说我得的不是病,是中毒。” “中毒……”两个小丫头惊着了。 “这……这是真的吗?”锦心惊的舌头都打结了。 “是不是真的,把这药丸吃了不就知道了?” “可是……”这怎么能轻易试?锦心总觉得那妙音法师不靠谱。 “别可是了,檀云,备水。” 茗香苑里,刘妈在跟姚氏汇报。 “一早三夫人就让三公子带了木匠、泥瓦匠去了墨渊阁,说是四公子要在墨渊阁修个小厨房。” “她倒是上心,终于找到机会上杆子巴结。”姚氏嗤鼻。 “巴结也没用,大房可不是以前的大房了。”刘妈道。 “还有别的吗?” “一大早,余安和檀云出了府,这会儿运了一车的东西回来,什么盆盆罐罐,杂七杂八的,连午饭都从得意楼买的。大小姐以为把咱们安排的人都赶走就万事大吉,却没想到余安早就是咱们的人,墨渊阁的一举一动仍在夫人掌控之中。” “余安这颗钉子不能轻易动用。” “夫人,现在墨渊阁防的这么严,不好下手了。”刘妈愁道,她怕药下的太猛会被钟大夫看出来,所以每次都下一点点,再有两三次才能下完。 “下不下都无所谓,反正婚约已经解除,她也病入膏肓,大不了让她多活几日,我头疼的是,到底把哪处产业给他们。”姚氏想到即将失去一大笔财产就心疼,老夫人说捡几处不打紧的产业给墨渊阁,问题是沈家置办的产业就没有不打紧的地方,给哪一处她都舍不得,老夫人真是给她出了大难题。 之前因为国丧,铺子里的生意至少减了五成,租出去的铺面也不得不减租,总之收入少了许多,于是她把钱交给弟弟去放印子钱,要明年才能拿回来,现在又要拿出去这么多,这亏空都不知该如何填补。 “那也只能长子里挑矮子,老夫人也真是,轻飘飘的一句话就把偌大一份家业给了墨渊阁。”真是不当家不知柴米油盐贵,刘妈抱怨。 “慎言。”姚氏薄责道,老夫人你也敢编排,胆肥了。 刘妈讪讪:“要不,咱拖着?” 姚氏瞪了她一眼:“拖得了吗?桃花宴之前他们就要,若是不给,谁知道到时候她会出什么幺蛾子。” 姚氏真心觉得朱子玉走了一招臭棋,本想让林晏晏参加桃花宴出丑,结果那张帖子反倒成了林晏晏反制的杀手锏。 第13章 没门 这一觉睡的昏天暗地,等林晏晏醒来,屋子里已经点了油灯。 林晏晏支起身,发现檀云趴在床边睡着了。 “檀云,檀云……” 檀云揉揉惺忪睡眼,看到小姐愣了一下,随即激动地叫起来:“大小姐醒了,大小姐醒了……” 景元和锦心闻声跑进来。 三人直愣愣地看着林晏晏,一脸不可思议地表情。 “我睡了多久?” “小姐,您睡了快两天两夜了,再不醒来,明儿个桃花宴都去不成了。”檀云又笑又哭。 林晏晏诧异,她睡了这么久吗? “姐,你的病……好了?”若非这两天他一直守在这,林景元都要怀疑谁偷偷换了他姐。 原来姐长的这么好看,比娘长的还好看。 林晏晏摸摸脸颊:“快把镜子拿给我。” 锦心赶紧拿了镜子来。 林晏晏带着几分忐忑和期待,慢慢将镜面翻转,镜中:芙蓉面,柳叶眉,明眸剪秋水,唇比桃瓣娇,肤若凝脂玉……这才是长大后的林晏晏的样貌。 “谢天谢地,小姐的病总算好了。”檀云激动的双手合十感恩上苍。 “所以,小姐,您真的是中了毒?”惊喜过后锦心心情沉重。 她和檀云服侍的不可谓不周到,可小姐还是被人下了毒,原来小姐说什么暗藏杀机不是危言耸听,难怪小姐去了趟静慈庵回来就变的不一样了。 林景元也回过神来,咬牙道:“定是二婶干的,给姐下毒,让姐变成那副模样,朱子玉自然心生嫌弃,林蓁蓁才有机会勾搭上朱子玉,真是好算计,好狠毒的心肠。” “恐怕她图谋的不仅是国公府的亲事,景元,若非你一直装病,或许你也已经遭了毒手。” “姐,我这就去告诉祖母,揭穿她的真面目。” “慢着,你现在去告状有何用?你有证据吗?” “可她是掌家之人,墨渊阁的吃穿都是她在掌管,她难逃干系。” 林晏晏摇摇头:“只是这样,她最多担一个疏忽的罪名,不痛不痒,倒不如让她在忐忑和猜疑中惶惶不安,等着吧,她筹谋多年不会甘心就此失败,她会再出手的。” 林景元握拳:“好,那就等她出手。” 到时候,他可不管什么侯府颜面,二叔的颜面,定要将姚氏绳之于法。二叔若是也参与其中,那就二叔也不认了。 林晏晏的毒解了,墨渊阁众人欢欣鼓舞,同时也多了几分警惕,正如林晏晏说的,侯府暗流汹涌,一个不慎就会被吞没。 一大清早,老夫人派人来传话,让林晏晏和林蓁蓁一起出门,同去赴宴。 林晏晏没出内室,在房中道:“你回老夫人,我答应的事儿不会赖,但我不会跟二小姐同去,形同陌路已是我的底线。” 祖母还真会替林蓁蓁着想,让她们两同行,好让外人觉得她们姊妹之间没有嫌隙,以证明传言不足为信。 让她顾全别人的颜面委屈自己,那也得分谁,林蓁蓁的话,没门。 姚氏和林蓁蓁都在慈恩堂等消息,听到下人转述的话,林蓁蓁当即就恼了。 “她不想跟我同行,我还不愿意跟她同行呢,她算什么东西。” 老夫人一眼瞪过去,林蓁蓁悻悻地闭上嘴。 姚氏道:“母亲,晏晏的气性未免也太大了些,自家姊妹闹点矛盾很正常,牙齿还有咬到舌头的时候,她却非要弄的跟生死仇敌一般,传出去,岂不惹人笑话。” “她讨厌蓁蓁也就罢了,可您总是她的亲祖母,疼了她这么多年,如今连您的话也不听了,将来还有谁说得动她?” 老夫人面色很不好看,让晏晏于蓁蓁同行,是她的意思,为的是侯府的颜面,谁想晏晏连她的面子也不给,太不像话了。 可她又能怎样呢?不让晏晏参加桃花宴?晏晏要是不出席,只怕会惹来更多流言蜚语。 “罢了,一切等桃花宴结束再来计较。” 现在除了忍,别无他法。 “蓁蓁,今日去信阳公主府,你要谨言慎行,切莫再惹出乱子。”老夫人叮嘱道。 “是,孙女一定谨遵祖母教诲,多听多看少说话。”林蓁蓁在祖母面前还是很乖巧的。 墨渊阁里,林晏晏打扮妥当,问锦心和檀云:“怎么样?好看吗?” 两个小丫头忙不迭的点头:“好看,好看。” 好看极了,大家都说侯府几位小姐中,二小姐的容貌最出众,那是他们没见到大小姐恢复容貌的样子。 “小姐,会不会太素淡了些?”檀云道,小姐穿的是夫人生前穿过的衣裳,素白绣银丝暗纹的襦裙,胸前扎一条浅绿色的带子,看着倒是清丽脱俗,但今日桃花宴,一众小姐们肯定铆足了劲打扮,争奇斗艳,小姐这样素淡,就凸显不出来了。 “无妨,我刚出孝,不宜浓妆艳抹,穿红戴绿。”林晏晏觉得这样挺好。 “姐,收拾好了吗?马车已经等着了。”林景元在外面催促。 “好了好了,马上就来。” 信阳公主府门前车水马龙,好不热闹。 萧潜和陆昭南下了马,把缰绳交给下人,两人并肩往里走。 “萧潜,定安侯府的事你听说了吗?”陆昭南问。 萧潜点点头,都闹的满城风雨了,走哪都能听到议论。 没想到林晏晏守孝期间得了怪病,变的奇丑无比。 “也不知林大小姐得的什么病,京中这么多好大夫,难道就看不好吗?”陆昭南甚是惋惜,他见过五年前的林晏晏,明眸善睐,肤若凝脂,别提多惊艳了。 萧潜忍不住想,若是陶太医还在,或许能看好林晏晏的病吧! “那朱子玉就不是个好东西,就算林大小姐容貌变丑了,他就有理由跟林家二小姐搅在一起吗?”陆昭南不忿。 萧潜道:“都是传闻,事实如何,怕是只有当事人才清楚。” 他决定等桃花宴结束后,去趟定安侯府,去看看林景元,之前他们在守孝不宜会客,如今孝期满了。 “听说林大小姐要来参加桃花宴,你说她干嘛要来?她若真变丑了,如今又退了婚,大家肯定会嘲笑她的,京中人大多势利。” “为什么不来?信阳公主既然请了她,来便是,难道因为变丑了,就永远不出门了?连直面现实的勇气都没有,她就不是定安侯的女儿。再说了,没见过她之前,谁知道哪些传言是不是国公府为朱子玉的移情别恋找的借口。”萧潜道。 陆昭南赞同地点头:“你说的有道理。” 第14章 八卦 公主府的下人站在路边引路,请男客往前去弄玉轩喝茶,女客往左去沉香榭。 萧潜道:“喝茶有什么意思?咱们还是去园子里逛逛。” 萧潜主要是不想见到老七老八老九他们几个,每次见面都要吵,还逼他站队,烦都烦死。 “不愧是好兄弟,咱们想一块儿去了,听说公主府的园子是东方岳设计的,当初平南王府扩建,我母妃就想请东方岳来着,没请到,母妃一直遗憾至今,今儿个可得见识见识这东方岳到底有多大的本事,这么牛,平南王府的面子都不给。” 于是两人选择往右。 不得不说东方岳的设计别具匠心,不管是亭台楼榭的布局,假山池沼的配合,花草树木的映衬都堪称完美,无一处不赏心悦目。 “我怀疑我母妃就是见识过这个园子才非要请东方岳。”陆昭南感慨,总算理解母妃的遗憾。 萧潜哂笑:“东方岳设计这座园子已经耗尽了心血,自认再也做不出比这更好的设计,故而此园之后他就封笔了,谁请他都不去,别说你们平南王府,之前我父皇想叫他设计西山的皇家别苑,他都拒绝了。” “你怎不早告诉我?” “你又没问,我怎知你母妃为个园子耿耿于怀。” 陆昭南摸摸鼻子:“回去就给我母妃写封信。” 两人说着行至一座累叠的假山出,听到一口浓重的榆川话:“小姐,你别走啊,你还没告诉你叫什么名字。” 萧潜和陆昭南对望一眼,都猜到是谁在那调戏良家小姐,京城王公里头说榆川话的只有成国公一家。成国公一把年纪乡音难改也就算了,可自小在京中长的周大同也操一口地道的榆川话就令人费解。 不过,两人更好奇的是谁家的小姐这么倒霉叫周大同给缠上了? 两人放轻脚步绕过假山,只见一素衣女子被周大同堵在了九曲桥上,背对着他们看不清样貌。 “你不告诉我,我不放你走。”周大同一副赖皮样。 林晏晏十分无语,她早听说信阳公主府的园子很漂亮,想着时辰还早就到园子里转转,谁知碰上个无赖。 你说他脸皮厚吧,他的脸皮确实厚,胖的都没脖子了,能不厚吗?跟她中毒时有的一比。 “是不是我告诉你我的名字你就放我走?” “大丈夫一言九鼎。”周大同拍着胸脯,砰砰作响。 林晏晏心思一转:“那你听好了,我姓朱,叫钟爱。” “祖……宗……哎,好名字好名字。”周大同终于知道了美女的名字很是高兴,原本就不大的眼睛笑起来就剩一条缝。 林晏晏心里答应一声,道:“我可以走了吧!” “祖小姐,你一个人游园多寂寞,不如我来陪你?”周大同厚颜无耻地继续纠缠。 林晏晏眉头一蹙,胖子说话不算数。 “你看那边谁来了?”林晏晏往边上一指。 周大同下意识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林晏晏趁机侧着身从并不宽敞的缝隙挤过去,提着裙子飞快地跑了。 周大同反应过来,转身去追:“祖小姐……祖宗哎……你等等我……” 陆昭南笑的喘不过气来:“这周大同,笑死我了,人家分明在戏耍他,他还一口一个祖宗哎,哈哈哈……笑死我了。” 萧潜望着那抹月白色的身影消失在一树海棠后,而那周大同还在费力追赶,也是忍俊不禁,这位小姐好生有趣,机智。 林晏晏甩掉周大同后,无心再逛园子,生怕又碰上,便老老实实去了沉香榭。 沉香榭顾名思义,整座房子是用沉香木做的,身置其中,香气入脾。 就两个字,奢侈。不愧是皇帝的亲妹,太后最宠爱的公主才有这等排场。 此时的沉香榭里衣香鬓影,珠光耀眼,果然小姐们都盛装前来,隆重的仿佛把所有的家当都穿戴出来了。 大家正三五成群地聚在一起喝茶聊天。 林晏晏一个衣着朴素的人进来,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便找了个清净的角落坐下。 立时有宫娥前来上茶。 林晏晏刚端起茶,就听道有人在问:“蓁蓁,你姐当真胖的面目全非了吗?” 林晏晏循声望去,在几个背影中辨别出林蓁蓁的身影。 “哎……我大伯大伯母去世后,我姐就得了怪病,我母亲请了好多大夫给她看过,我姐的外祖家也从南边请来名医,但就是治不好。” “原来外边的传闻是真的。” “我姐得病后,心情糟糕脾气也变的古怪起来,总是疑神疑鬼,家里人都体谅她,待会儿我姐来了,你们可千万别笑话她,她现在敏感的很。” “蓁蓁,对不起啊,上次还误会你。” “我没事儿,我姐也是可怜,她已然后悔了,觉得对不起朱家,这才主动提出解除婚约。” 林晏晏心底冷笑连连,这借口找的真不赖,她脾气古怪,疑神疑鬼,所以外头那些风言风语都是她自怜自艾捕风捉影搞出来的事情,而她林蓁蓁姐妹情深,宽宏大度,不但不怪罪于她,还让大家别乱说话刺激她。 呵呵!怎不直接说她脑子有病? 行,就让林蓁蓁先说个够,说的越多,待会儿打脸越疼。 “蓁蓁,你和你姐怎不一起过来?” “我是说等她一起来,但她似乎还在犹豫要不要来,她有点害怕,你们应该懂,她这个样子出来见人的确需要很大的勇气。” “那她不会不来吧?” “应该不会,总不能一辈子躲在家里不出来见人。” “换做是我,我肯定不来,我宁愿一辈子躲在家中不见人。” “蓁蓁,你真好心,换做是我,那么大一盆脏水扣我头上,哪怕她情有可原,我也不会再原谅她,她这么做简直损人不利己。” 一位小姐愤愤道。 “你别这么说,我姐真的挺可怜的。”林蓁蓁同情道。 “哎……只能说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有人感叹。 林晏晏慢悠悠地品着茶,一边听自己的八卦,悠闲自在。 她才不着急,好戏在后头。 第15章 玩伴 萧潜和陆昭南继续逛园子,看时辰差不多了,这才前往弄玉轩。 一到弄玉轩,就看到周大同这憨货正拉着一人询问:“你有没有见过祖宗哎?” 被问的人一脸懵:“鬼才见到你祖宗了。” “我问的不是我祖宗,是祖……宗……哎……宗哎!” 周大同怕对方听不懂,一字一顿地强调。 对方没好气道:“不是你祖宗难道还是我祖宗?我还不想去见祖宗,要见你去见。” 对方懒得搭理他,甩袖而去。 周大同挠挠头:“这家伙是听不懂人话吗?” 陆昭南笑道:“我看周大同今天是跟祖宗过不去了,也不知那小姐是何等的天香国色,让周大同得了魔怔似的。” “等宴席开始不就知道了?”萧潜心里也很好奇,敢戏弄周大同的人不多,毕竟这家伙是个憨货,啥事儿干的出来。 “十弟,你怎么才来?”上座的八皇子看见了萧潜,招手让萧潜过去。 萧潜叹了口气,上前见礼:“七皇兄,八皇兄,九皇兄……” “十弟一向不爱凑热闹,我还以为你今儿个不来了。”九皇子阴阳怪气道。 “老九,你是不想十弟来吧,怕十弟抢了你风头?”八皇子施施然道。 “我怕?笑话。”九皇子傲娇地冷笑。 “你们两见面就抬杠,就不能消停些?十弟,为兄特意去了你的府邸,本想凑你一块来,结果你不在府中。”七皇子说着目光落在了一旁的陆昭南身上。 老十和陆昭南形影不离,要说老十没野心,鬼才信,或许就是四哥授意的。别看四哥和老十感情疏离,那是做戏给人看,一母同胞的兄弟,不亲才怪。 如今看起来大哥和三哥当太子的希望最大,四哥貌似不争,但不能小觑。兄弟们纷纷站队,老八站三哥,老九站大哥,存在感不强的老十,背后有四哥,他就希望谁也不要得罪,将来谁当了太子甚至继承大统,都有他的容身之地。 “不好意思,七殿下,是我抢先一步,把十殿下从府里拖了出来。”陆昭南笑嘻嘻地说道。 “无妨无妨,一起坐吧!”七皇子示意公主府的下人添张椅子。 大家坐定,七皇子道:“十弟,父皇让咱们去六部历练,你可选好了去哪?” 八皇子和九皇子貌似不关心,但耳朵都竖着呢! “我无所谓,几位皇兄去哪?” “父皇的意思,让我去工部,你八哥选了吏部,你九哥选了户部。” 萧潜点点头,都是有实权且油水足的好地方。 “我觉得十弟应该去兵部,咱们这些皇子中,只有十弟曾在军中历练。”八皇子开口。 萧潜明白,老八在试探他,他要真去兵部,他们就该怀疑他有什么居心了。 “我想去刑部,或者顺天府。”真心地,方便查案。 “去刑部好,查案子多有意思,萧潜,方便的话带上我。”陆昭南凑趣道。 他知道萧潜对皇位没兴趣,是个心胸坦荡之人,不然他也不能跟萧潜交心,平南王府处境尴尬,这方面尤其要谨慎,一个不小心卷入皇权之争就麻烦了。父王的意思是若非万不得已绝不淌皇家的浑水。 老八和老九深表怀疑,父皇让他们自己选,老十居然放弃去兵部?老十在搞什么名堂? 七皇子打哈哈:“去刑部也好。” 正说着,公主府的执事前来传话:“宴席已经准备好了,请诸位前往桃林。” 林晏晏缀在人群后面慢悠悠地走着,刚才林蓁蓁从她身边经过都没认出她来。 到了桃林,只见偌大的空地上,摆了许多条桌,男左女右。男宾那边已经坐了不少人。 林晏晏看了一下,一眼就看到那个胖子在东张西望,林晏晏赶紧闪身躲在一位小姐身后。 那位小姐回头诧异地看她:“怎么了?” “没,没什么,就是第一次参加这种宴会心里有点慌。” 那小姐莞尔一笑:“不用慌,管吃管喝就好,至于待会儿的节目,一般人也没机会露脸,当然,你若是想露露脸,我可以帮你呀!” “敢问小姐怎么称呼……”之前林晏晏就注意到她了,沉香榭里都在讨论林晏晏,这位小姐似乎并不感兴趣,和她一样,远远地坐着,自顾喝茶。 “杨琸君,荣国公是我爷爷。”杨琸君落落大方地自我介绍。 林晏晏:呃…… 她是杨琸君?她小时候的玩伴?怎么不像了?她记得杨琸君小时候是单眼皮来着,现在变成一双杏仁大眼,比小时候漂亮多了。 果真是女大十八变,越变越好看。算起来,她们已经有五年多没见了,十二岁那年杨琸君去了济州外祖家,头几年还通信来着,后来父亲去世,她生病后就断了联系。也不知杨琸君什么时候回的京城。 “原来是杨小姐,之前看杨小姐一个人坐在一旁,我还道杨小姐也跟那些人不熟。”林晏晏道。 “我是懒得跟林蓁蓁那种人为伍。”杨琸君鄙夷道,前些日子大学士府的宴会上,她还臭骂了林蓁蓁一通,林蓁蓁说的话她一个字都不信。 “还没问你怎么称呼?” 林晏晏讪讪:“琸君,你不认识我了?” 杨琸君仔细打量,摇头:“有点眼熟,但想不起来。” “我是林晏晏啊!”林晏晏笑道。 杨琸君瞠目结舌:“你是林……” 林晏晏食指放在唇边嘘声道:“先别声张。” 杨琸君疑惑,压低声音:“不是说你得了怪病,胖的面目全非了吗?” 可眼前的人分明娉婷窈窕而且姿容秀丽,再仔细瞧,确实有小时候的影子,难怪看着眼熟。 林晏晏叹气:“说来话长,咱们先入座吧。” 看林晏晏一副一言难尽的样子,杨琸君恨恨道:“我就知道林蓁蓁满口谎言。” 有宫娥上前来,屈膝一礼:“杨小姐,您的座位在那边,奴婢带您过去。” 杨琸君见林晏晏要坐最边上最后面的位置,便道:“不用了,我与这位小姐同坐。” “琸君你不必管我的。” “不,我要跟你一块儿,咱们都多少年没好好说话了,你快告诉我,到底是怎么回事?” 林晏晏看看左右:“这里说话不方便,回头你来我家,咱们好好叙叙。” “也好。”说着杨琸君忍不住笑了起来。 “你笑什么?”林晏晏斜睨着她。 “刚才在沉香榭,大家那么说你,你居然这么沉得住气。不过我很期待待会儿大家知道你就是林晏晏的反应。”杨琸君道,今儿个有好戏看了。 第16章 冒充 大家会有什么反应?别人不知道,但林蓁蓁肯定很闹心。 一个劲宣扬她变的如何丑陋,如何自怜自艾。 林晏晏唇边噙了抹意味深长地笑,目光一转,对上了一双黝黑深邃的眼,带着几分探究的意味。 是十殿下萧潜,跟他一起的还有陆昭南。 不过陆昭南此刻正两眼放光的盯着别的小姐看。 难道他认出她来了? 于是,林晏晏微笑颔首,算是打招呼。 萧潜眉头微蹙,他打量她,是因为他已经认出她就是在园子里戏弄周大同的女子,放眼望去,今日来参加桃花宴的小姐,只有她一人穿的素淡,反倒特别醒目。 没想到她会对他笑。 主动示好? 她知道他是谁? 再看走在前面的几位皇兄,萧潜明白了。他这几位皇兄爱招摇,京中闺秀大多认识他们,他能跟几位皇子走在一起,可能她觉得他的身份也不低,再加上是他先盯着她看,她许是误会他瞧上她了。 这就是萧潜不喜欢参加这种宴会的一个原因,尽管他在一众皇子中是个透明的存在,但十殿下的身份还是很有诱惑力的,那些小姐们见到他,那眼神就跟狼盯上了肥羊似的,令人厌烦。 “哎!在想什么呢?”陆昭南整个人都处于兴奋状态,他就好像一只蜜蜂飞入了花丛中,这么多娇花看得他眼花缭乱,都不知道该选谁才好,一扭头,却见好友在发愣。 “没什么。”萧潜目不斜视地往前走。 “萧潜,你看那边那位穿鹅黄色衣裙的,还有那位穿紫色衣裙的……你觉得谁更好看?”陆昭南兴致勃勃地征询好友的意见。 萧潜无语:“陆昭南,你能不能矜持一点。”哈喇子都要滴下来了,羞与为伍。 “矜持能当饭吃?就得看准了,然后主动出击,一举拿下。”陆昭南握拳道,萧潜这个清心寡欲的家伙,也没人催他成亲,根本就不懂他的理想抱负,背负的压力。他要找个自己的喜欢的媳妇,不然就只能等着皇上乱点鸳鸯谱了。 萧潜嘴角抽了抽,还一举拿下?谁拿下谁还不一定。 林晏晏有点不高兴,她都跟他打招呼了,他居然一点反应都没有,冷漠的像块冰。 杨琸君用手肘碰了下她:“晏晏,你看。” 顺着杨琸君的视线,林晏晏看到了朱子玉,一身青葱缎子的锦袍,外罩一件浅绿色的畅袖纱衣,款步行来,风姿潇洒,颇有公子如玉,举世无双的意味,难怪林蓁蓁这么喜欢他。 不过,皮囊再好看内里却长了颗黑心,也是白搭。 “晏晏,你真的跟他解除婚约了?” 林晏晏淡笑:“是啊!” “你不遗憾吗?” “遗憾?我觉得应该是庆幸。” 杨琸君的目光在林晏晏脸上逡巡了一个来回,确实看不出晏晏有半点遗憾的神情,反倒有些嫌弃 可见这朱子玉的确做了对不起晏晏的事。 宾客们到的差不多了,周大同终于在角落里发现了他的祖宗,正想起身去搭讪,只听有人道:“信阳公主到……晴柔郡主到……” 众人纷纷起身见礼。 “免礼,都坐吧!”信阳公主虽已近不惑之年,但保养得当气度雍容,跟女儿晴柔看起来像姐妹一般。 信阳公主扫了一眼,看见女客这边第一排空了两个位置,便问一旁的宫娥:“是哪家小姐没来?” 宫娥回道:“荣国公家的杨小姐坐别处去了,定安侯家的大小姐没来。” 一时间所有的目光都落在了空位旁边的林蓁蓁身上。 “林蓁蓁,你不是说你大姐会来的吗?”有人小声问道。 “估计是怕出丑不敢来了。” “一定是这样。” 一时间席上众人议论纷纷。 林蓁蓁心急,林晏晏怎么回事?不是信誓旦旦说答应的事儿不会耍赖吗?晋国公府和定安侯府都还等着她澄清事实呢! 就在此时只听得一个清脆的声音道:“臣女林晏晏见过公主殿下。” 什么?林晏晏已经来了?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角落里一素衣女子起身遥对信阳公主盈盈一礼。 待她起身,抬起头来,席上鸦雀无声。 这身姿窈窕眉目如画的女子就是林晏晏? 说好的肥胖如猪,说好的面目全非呢? 萧潜怔忡:她是林晏晏?所以她是真的认识他才对她笑? 陆昭南激动:哇!林晏晏比以前更美了,他们父辈算是故交,他和林晏晏也有一面之缘,而且林晏晏已经与朱子玉解除婚约,那是不是意味着他有希望了?只一瞬间,陆昭南脑海里电光火石闪过诸多想法。 周大同张口结舌:这不是祖宗哎吗?她到底叫祖宗哎还是林晏晏? 朱子玉:为什么会这样?他明明见过林晏晏胖的不成人样,怎么突然就恢复容貌了?而且美貌更胜从前。 朱子玉询问地目光投向林蓁蓁,目光中还带着几分质问的意味,为什么林晏晏病好了也不告知他一声? 不但朱子玉想向林蓁蓁要答案,在场的所有人都不约而同的把视线转移到林蓁蓁身上,你倒是解释解释。 林蓁蓁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告诉自己,这个人绝不可能是林晏晏,林晏晏胖成那样,就算减肥也不可能三两天就恢复如初,脑海里陡然蹦出一个念头,随即林蓁蓁振声质问:“你到底是谁?胆敢冒充我大姐。” 不等林晏晏回答,一旁的杨琸君施施然开口:“林二小姐,你不会连自己的亲堂姐都不认识吧!我和晏晏多年未见,都能一眼认出她来。” 林蓁蓁最讨厌杨琸君了,前几日杨琸君不留情面地将她痛骂一顿,她就是被杨琸君给气坏了才去找林晏晏麻烦的。 “杨小姐,我知道你跟我大姐是昔日闺中好友,你想替我大姐解围的心意我能理解,但找人冒充我大姐就欠妥当了。” 林晏晏故作委屈:“二妹别生气,我只是觉得公主殿下既然邀请了我,我若不来太失礼了,而且,我也想让大家知道,婚约是我自己主动提出解除的,跟你和朱公子一点关系也没有。” 第17章 袭击 林晏晏又委屈又小心说的寥寥数语,却如同一颗巨石投入本就不怎么平静的湖面,顿时激起浪千层。 在场的人暗自品味林晏晏话中之意,不由地纷纷露出原来如此的神情。 林蓁蓁就是怕林晏晏出现,说一些不该说的话,所以咬定林晏晏是她人假冒。 一开始林蓁蓁,甚至定安侯府还有晋国公府就不想林晏晏来参加桃花宴。 所以,外头那些林晏晏得了怪病丑陋无比的传言定是侯府二房或者是晋国公府传出来的,这样他们便有了正当的理由解除婚约。 所以,什么林晏晏主动提出解除婚约是假的,跟林蓁蓁和朱公子一点关系也没有也是假的。 事实就是大家最初听到的那样,林蓁蓁和朱子玉勾搭在一起了,逼迫林晏晏退婚。 是呢!定安侯不在了,林晏晏的身价一落千丈,晋国公府还能看得上林晏晏? 而林蓁蓁的父亲礼部右侍郎林仲坤如今可是圣宠正隆,俨然成为了朝中清流的代表人物,林蓁蓁和朱子玉勾搭上就不足为奇了。 可怜林晏晏身为侯府嫡长女,一朝失去双亲,被人欺负至此。 大家再看林蓁蓁和朱子玉的眼神便充满了鄙夷。 林蓁蓁气炸了:“不是你们想的那样?她是故意这么说的。” “林二小姐,你说林晏晏说的不对,她哪句话说错了?错在哪?是婚约不是她主动提出来解除?还是这事因你和朱公子而起?”杨琸君冷笑道。 林蓁蓁这个蠢货,非要自取其辱,那她就帮晏晏讨回公道。 林蓁蓁:呃…… 一时不知该如何辩驳。 这个林晏晏说的话是对的,可她说话的神情,说话的时机不对,比直接控诉更具杀伤力。 林蓁蓁快哭了,在无数质疑鄙夷的目光注视下,她知道自己就算浑身是嘴也说不清楚了。 于是,她下意识的向对面席上的朱子玉投去求助的目光。 朱子玉像是被她的目光烫到,赶紧撇过脸去,心道:这个蠢女人,看他干嘛?生怕大家不知道他们之间有关系吗? 此时此刻,比起情爱,他更在乎的是自己的脸面。 朱子玉的逃避,让林蓁蓁最后的希望也破灭了,无力的哭道:“她真的不是我姐……” 换来的是更多的鄙夷。 到现在还在否认,真不要脸。 信阳公主适时打圆场:“晏晏,多年未见,出落的越发水灵了,你怎不坐前面来?” 众人心道:这还用问吗?要么不想跟林蓁蓁坐一起,要么怕跟林蓁蓁坐一起。 林晏晏回道:“臣女与杨小姐多年未见,想着坐这方便叙旧,是臣女失礼了。” 信阳公主莞尔:“蓁蓁,你跟你大姐换个座儿,晏晏,琸君,你们坐前面来。” 林蓁蓁想死的心都有了,这宴席的座位排序是有讲究的,她的身份理应坐在这儿,现在公主殿下去要她跟那个假冒大姐换位子,分明是信了这假冒之人的话,也看轻她了。 林蓁蓁有种被全世界抛弃,无地容身的感觉。 可公主殿下发话,她不能不照办,在无数嘲讽的目光中起身让座。 林晏晏没想到公主殿下有如此神来一笔,心里暗笑,面上故作犹豫,在杨琸君的催促下才迈开脚步。 两姐妹错身而过的时候,林晏晏感受到林蓁蓁头来的愤恨的眼神。 林晏晏视若无睹,几不可查的勾了勾唇角,今日后林蓁蓁勾搭未来姐夫,朱子玉始乱终弃的罪名是洗刷不掉了。她很佩服两人的脸皮之厚,居然还坐得住,换做旁人怕是要掩面而去了。 就在这时,只听的哎呦一声,发出惨叫的是朱子玉,大家抬眼望去,只见朱子玉捂着后脑勺,似乎被什么东西砸了,而且砸的不轻,朱子玉的五官都扭曲了。 萧潜望了眼后边,周大同正嘎嘣嘎嘣吃着果子,一副与他无关的样子,但他面前的碟子里的三个果子已经没了,桌上果核只剩一个,。 萧潜哂笑,这憨货是在替他的祖宗出气呢? “子玉,出了什么事儿?”信阳公主问道。 朱子玉揉揉后脑勺,下意识脱口而出:“没事儿,不小心磕到了后脑勺。” 他总不能说他被人袭击了,他怕到时候会有更多人袭击他。 毕竟这里面各个阵营的人都有,见你倒霉了,想落井下石的人有的是。 大家心知肚明,好端端的坐着,磕到后脑勺?你磕一个我看看?朱子玉分明是吃了暗亏不敢声张,心虚。 朱子玉的手刚放下来,又是哎呦一声。 萧潜回头看,周大同面前仅剩的一个果核也不见了。 “朱公子,又磕着了?”陆昭南端起酒杯一脸幸灾乐祸地笑。 砸的好,砸的妙,砸的负心汉呱呱叫。 他坐在朱子玉旁边不好下手,回头找机会揍这小子一顿,让你诋毁晏晏,让你欺负晏晏。 别以为定安侯不在了,你们就能欺负晏晏了,老子第一个不答应。 朱子玉面皮抽了抽,不答话,更不敢回头去看,生怕一回头,砸他脸上。 都是蓁蓁这个蠢货,把局面搞成这样。 再看对面落座的林晏晏,秋水眼眸盈盈望过来,带着三分幽怨,七分关切。朱子玉突然生出几分悔意,早知道林晏晏的病能治好,他无论如何不会答应解除婚约,晏晏做大房,蓁蓁做偏房,岂不两全其美? “晏晏,你那是什么眼神?你还关心他?”一旁的杨琸君郁闷道。 林晏晏淡笑:“没有,不可能。” 演戏而已,她不会让朱子玉和林蓁蓁顺顺利利地在一起。 “没有最好,不然别怪我看不起你。”杨琸君警告道。 林晏晏莞尔,多年不见,杨琸君还是这般嫉恶如仇,眼里容不得沙子。 林晏晏演足了戏,狠狠出了口恶气,心情舒坦。这才注意到晴柔郡主穿着一身桃粉色的衣裙。 呵呵,就说二婶没那么好心,还精挑细选,精挑细选让她出丑,让她得罪晴柔郡主呢! 可惜,她不是真的林晏晏,注定要让她们失望了。 第18章 拒绝 林家的闹剧过后,宴席正式开始,在场的大部分人并不觉得这场闹剧扫了他们的兴致,相反,大家的好奇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宫娥鱼贯而来,捧上美酒佳酿,给每位宾客斟满,顿时席间清香弥漫。 “好香啊……”杨琸君轻嗅。 林晏晏道:“你最好别喝,意思一下就好。” “为什么?我又不是不会喝酒。”小时候她上晏晏家玩,两人还偷喝了晏晏娘亲酿的青梅酒来着。 林晏晏道:“桃花有活血化瘀之功效,你这几日不宜饮用。” 杨琸君怔了下,随即明白过来,她这几日正好来癸水。只是……林晏晏怎么知道的?是她身上的味道太重了?杨琸君立时浑身不自在起来,往边上挪了挪。 林晏晏斜睨着她:“我又不是狗鼻子,就是看你今日脾气比较暴躁,猜的。” 好吧!狗的鼻子或许还比不上她的。 杨琸君:…… 她暴躁了吗?她的脾气一贯如此啊! “此乃去岁的桃花,用秘方酿制,埋在桃树下整整一年,昨儿个才起出来。”晴柔郡主笑吟吟地说道。 “早就听闻皇姑姑府中的桃花酿乃是一绝,一直无缘品尝,今日总算如愿了。”八皇子萧濯笑道。 “你若喜欢,走的时候带一坛回去。”信阳公主道。 “侄儿先谢过皇姑姑。” “那我也要一坛。”九皇子萧澜不甘落后。 萧濯不悦地斜了眼老九,你丫的三杯就倒的料,凑什么热闹? 萧澜回敬他一个斜眼,只许你讨要,不许我讨要? “母亲给四位哥哥都留了一坛。”晴柔郡主道。 陆昭南听闻,小声对萧潜说:“改天我请客,你带酒,这酒味虽淡了些,但别处喝不到。” 萧潜:“都给你。” 在军中跟一帮糙老爷们喝惯了烈酒,这么淡的酒,喝不惯。 陆昭南笑呵呵:“那敢情好,我用竹叶青跟你换。” 紧接着一道道菜肴上来,桃花羹,桃花鱼,桃花豆腐…… 一场名副其实的桃花宴。 品着美酒,尝着佳瑶,忽有淙淙琴声响起,时而如山涧潺潺,时而如江河滔滔。 林晏晏循声望去,见一身穿紫色衣裙的小姐在抚琴。 “那是谁?” “礼部左侍郎余大人家的小姐余晚晚。”杨琸君道。 “这都是事先就安排好的,应该花了不少代价,毕竟能在这种场合露脸的机会不多。” “弹的不错。”林晏晏中肯道。 琴声渐止,余音仍萦绕不去,余晚晚的抚琴赢得满堂喝彩。 紧接着又有其他小姐展露才华,吹箫的,弹琵琶的,还有献画的…… 节目都很精彩,但林晏晏觉得无趣。 小姐们这么积极展示才艺,男宾那边一个个看的如痴如醉,这场景让林晏晏想起一年一度的选花魁。无趣之极,怎么就不能由男子展示才华,让女子来选? 心里正不忿着,就听晴柔郡主道:“林大小姐,听闻侯夫人舞技绝佳,一支踏莎行倾倒众生,让侯爷一见倾心,想来林大小姐尽得真传,不如舞一曲,助助兴?” 立时有人附和起哄:“林大小姐,舞一曲吧,让我等也开开眼。” 林晏晏望着晴柔郡主,郡主面带微笑,满目期待。 林晏晏想了想,她哪里得罪这位郡主了? 莫不是晴柔郡主在为朱子玉或是林蓁蓁出气? 什么倾倒众生?什么一见倾心?说的好像她的母亲是个轻浮之人,她的父亲更是见色起意之人。父亲和母亲相识相知的过程她早就听母亲说过,当年母亲偷偷跟着两位舅舅去赣州跑货,结果路遇土匪,危急时刻,父亲如天神降临救下了母亲和两位舅舅,这才结了缘。 再说了,别的小姐表演才艺的时候,郡主都没说助兴二字,凭什么到了她这就要助助兴?助你个大头兴,她是舞姬吗? 林晏晏道:“不好意思,要让郡主失望了,我大病初愈,跳不了。” 晴柔郡主没想到林晏晏会拒绝,而且拒绝的理由让人无法责怪,人家生病刚好,你非逼着人家献舞,便是强人所难。 “那……不知林大小姐擅长什么?” 林晏晏举起杯:“喝酒算不算?” 说完仰头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倒转酒杯,笑看着晴柔郡主。 对面的萧潜情不自禁地流露出几许赞赏的神色。晴柔郡主言语轻佻,对侯爷和侯夫人有不敬之意,林晏晏自然听得出来,拒绝的干脆,而且让晴柔郡主无话可说。 “好酒量。”陆昭南忍不住喝彩。 看不出来,晏晏长的温婉秀丽,喝起酒来颇有女中豪杰的风采,太对他的味口了,满场仙音都不及林晏晏一杯酒。 晴柔郡主莞尔一笑:“林大小姐大病初愈,还是少喝点为好。” “这桃花酒有美容养颜,活血沥水之功效,对身体有利无害,只是喝几杯而已,无妨。”林晏晏笑语晏晏不卑不亢。 晴柔郡主的笑容快挂不住了:“林大小姐懂的颇多。” 林晏晏叹了口气:“病中守孝,多看了几本医书,钻研了下养生之道而已。” 林蓁蓁听着假冒大姐之人三言两语就把晴柔郡主给糊弄过去了,不禁暗暗着急,好想站出来揭穿假林晏晏,但又怕让自己陷入之前的尴尬。而且,本来子玉哥哥都跟晴柔郡主打过招呼了,席间给她展示才艺的机会,结果晴柔郡主却点了假林晏晏。 不行,她不能坐以待毙,必须抓住机会扳回一城才是。 于是,林蓁蓁起身主动请缨:“郡主,不若我来给大家舞一曲吧!” 她也是自小习舞,不说舞技多么惊艳,但在一众小姐中称得上佼佼者了。 有人站出来化解僵局,晴柔郡主自然求之不得,微笑颔首:“那就请林二小姐为大家舞一曲。” 林晏晏实在佩服林蓁蓁的勇气,都已经沦为过街老鼠了,居然还敢出来现眼。林蓁蓁的舞技也就中等水准,底下人捧着她,夸到天上去,林蓁蓁就自以为自己舞技超群了。 行,那就等着看林蓁蓁如何赢得满堂彩吧,就不知是不是喝倒彩。 第19章 倒彩 乐声起,居然是《踏莎行》,只见场中的林蓁蓁随着乐声蹁跹舞动,舞姿还算妖娆,但不够流畅,勉强算过得去。 “就这水准她也敢献舞?她哪来的自信?”杨琸君忍不住嘀咕。 她不擅舞蹈,但也不比林蓁蓁差多少,林蓁蓁这哪是献舞,分明就是献丑。 林晏晏浅呷一口桃花酿,一本正经道:“她眼神挺到位。” 杨琸君差点没笑喷出来,晏晏这张嘴,简直一针见血,林蓁蓁可不就是眼神到位吗?那小眉眼抛的,娇媚的小模样,确实挺勾人。 对面的朱子玉看到心上人婀娜多姿的舞蹈,心思又重回到林蓁蓁身上。好几回林蓁蓁那风情万种地眼神貌似不经意地扫过他,撩拨的他骨头发酥,心痒难当。 朱子玉是看的如痴如醉,但一众小姐们就看不下去了,这都跳的什么?《踏莎行》本是一曲伤春念远的曲子,委婉有致,真切动人,透着淡淡的哀伤,结果被林蓁蓁跳的满是风尘味。 于是,大家聊天的聊天,喝酒的喝酒,场面嘈杂,都快把乐声给盖下去了。 林蓁蓁难堪之极,这些人一定是故意的,带着先前对她不满的情绪,或者嫉妒她跳的好。 一分神,林蓁蓁的脚步错了一拍,顿时节奏就跟不上了。 “太难看了,还没我府中的舞姬跳的好。”席间有人高声道。 林晏晏抬眼望去,说话的正是之前拦她的胖子。 “琸君,对面第二排那位胖胖的是谁家的公子?” “那是成国公家的三公子,叫周大同。” 林晏晏心笑,这周大同有意思,用果核砸朱子玉的也是他。 林蓁蓁本来就够难堪了,被人一嗓子倒彩喝的,饶是她心志再坚强也扛不住,当即红了眼眶,敷衍一礼,掩面而去。 她不活了,这辈子没受过这样的委屈和羞辱。 朱子玉下意识站起来想要追出去,可一看到众多目光注视着他,只得讪讪一笑:“酒洒了。” 此地无银三百两。 你丫的衣衫上干干净净,酒洒哪了? 众人嗤鼻。 杨琸君道:“她会不会想不开啊?” 这种难堪,一般人受不了吧? 林晏晏淡定道:“无妨,最多回去告我的状。” “她还好意思告你状?”杨琸君又开始不忿了。 “她总得找个理由的嘛!”林晏晏不以为然。告状是一定的,但她不在乎,更不会怕。 宴席一散,周大同就跑过来,委屈道:“晏晏,你为什么要骗我?” 杨琸君诧异地看林晏晏,你骗他什么了? 林晏晏干咳两声:“不好意思啊周公子,之前以为你是坏人。” 周大同认真地问:“我长的像坏人吗?” 大哥总说……你看你这憨样。 他最多看起来笨了点,但他其实不笨的,不可能像坏人啊! 林晏晏无语:“你拦着我,非要问我名字,我当然以为你是坏人。” 杨琸君瞪起眼来:“好你个周大同,你敢欺负晏晏,我跟你没完。” 周大同慌张道:“我没有,我就是想知道她叫什么名字,结果她骗我,她说她叫祖宗哎。” “什么祖宗哎?” “是朱,钟爱,钟爱一生的钟爱。”林晏晏纠正道。 杨琸君本来挺生气的,一听林晏晏解释,顿时忍俊不禁,噗嗤笑出声。林晏晏太坏了,分明在戏弄一口浓重榆川话的周大同。 不过谁让周大同先拦林晏晏的?活该。 “晏晏,你可还记得我?”又一人凑了过来,正是陆昭南。 林晏晏微微一笑,福身一礼:“陆小王爷,好久不见。” 也没多久,几天前刚见过,还扎了他手指。 陆昭南欢喜不已,晏晏还认得他。 “见到你没事我就放心了,先前外边各种传言,我都分不清哪些是真哪些是假,还想着过几日和萧潜一同去府上拜访,看看景元。” “我也去。”周大同赶紧道。 陆昭南凛他一眼:“你凑什么热闹?还不去找你的祖宗哎?” 周大同指指林晏晏,支吾道:“找到了,就是林小姐。” 陆昭南:呃…… 原来在园子里戏弄周大同的就是林晏晏?再看林晏晏的穿戴,陆昭南真想拍自己脑袋,他傻了,今日出席桃花宴的小姐就林晏晏是穿了月白色衣裙的,他居然没认出来。 林晏晏笑道:“那你们约好一起来,我想景元一定很开心。” 景元长大了,是该多跟京中贵人打交道。陆小王爷是旧识,这个周大同憨憨傻傻的,倒是挺仗义,都值得交。 说到萧潜,林晏晏才发现跟陆昭南形影不离的萧潜不在。 陆昭南问:“你是现在就要回去了吗?” “宴席结束,是该回去了。” “你能不能等一等?” “小王爷还有事儿?” “有样东西送你。” 林晏晏不好意思,一见面就送东西,不好吧! “不是别的,是桃花酿,公主殿下说给每位皇子准备了一坛,这酒太淡,我和萧潜都喝不惯,你喜欢,送你了,萧潜这会儿被信阳公主叫去了,应该很快会出来。” 林晏晏莞尔,原来如此,其实她也不怎么喜欢这桃花酿,还秘制,她酿的桃花酿那才是真真的美酒。不过,盛情难却。 “我现在急着走,要不,你们改天登门的时候把酒带过来。” 陆昭南略有些失望,还想跟晏晏多说几句呢。 “这样也好。” “我家里也有美酒,到时候我给你拉一车来。”周大同大方地说。 林晏晏:呃…… 她今天的表现让他们觉得她是个酒鬼吗? 林晏晏搭乘杨家的马车回府,来时的马车是余安从外面租的。 陆昭南等萧潜出来,萧潜随手把一坛子酒塞给陆昭南:“你拿回去吧!” 陆昭南笑呵呵道:“这坛酒,我要送给晏晏,我跟晏晏说好了,过几日咱们去她府上看景元。” 萧潜眉梢微挑:“你们说上话了?” “说啦,我才知道原来周大同在园子里拦的小姐就是晏晏,早知道当时就上去一脚把这憨货踹池子里去,晏晏还让周大同跟咱们一起去她府上。”陆昭南郁闷道。 第20章 对质 杨琸君把林晏晏送到西侧门。 “晏晏,要不要我陪你进去?”万一林蓁蓁告状,晏晏被人为难的时候她能替晏晏作证。 杨琸君真的很担心晏晏,从林蓁蓁敢抢晏晏的未婚夫,而晋国公府毫不犹豫的退婚,就能看出晏晏在侯府的处境不容乐观,侯爷和侯夫人都不在了,这几年晏晏一定过的很艰难。 “不用了,我能应付,谢谢你啊琸君。” “那好吧,有事儿你让人给我捎个信。” 目送好友离去,林晏晏一转身,锦心就迎了上来:“小姐,您可算回来了,是不是宴会上出了什么问题?慈恩堂那边传话,让您回来马上去慈恩堂,而且三夫人也派人来转告,让小姐您小心应对。” “没什么,四公子回来了吗?”林晏晏边走边问,景元今日去看姚氏还回来的铺子和庄子,还要去拜访纪先生,早上跟她一同出的门。 “四公子还没回来。” 主仆两径直往慈恩堂去,还没进门就听见林蓁蓁的哭声,嘤嘤啜泣,好不可怜。 “大小姐来了。”婢女进去通传。 “让她进来。”里面传来祖母冷硬的声音。 林晏晏深吸一口气,做好舌战的准备。 慈恩堂众人见到林晏晏都惊诧不已,蓁蓁回来哭诉,说晏晏找了个替身去参加桃花宴,而且根本没有履行承诺,反倒让她和朱公子受尽委屈羞辱,她是没脸见人了,晋国公府肯定也恼了。 没想到晏晏回来了,还让替身前来。 “你到底是谁?”老夫人面若覆霜,沉声问道。 “祖母,我就是晏晏啊,我的病好了。” “不可能……”姚氏脱口而出。 晏晏中的是天下奇毒,那么多大夫都诊断不出来,无法医治,而且算算时间,晏晏应该毒侵肺腑,无法挽救了,怎么可能突然就好了?简直天方夜谭。 林晏晏淡淡一眼扫过去:“为何不可能?侄儿女病好了,二婶不高兴吗?” 姚氏:高兴你个鬼,若你真是林晏晏,那就是白日见鬼了。 “你说你就是林晏晏,你的病好了,那我来问你,是哪位大夫给你看好的?你又是如何在短短几日内就好了的?” 林晏晏笑了笑,先不回答姚氏的问题,而是转向祖母:“祖母可还记得晏晏的左肩上有块心形的胎记?” “当然记得。”晏晏一出生稳婆将晏晏抱出来,就给她看过那胎记,一个淡淡的粉粉的心形胎记。 林晏晏拉下左肩的衣裳:“祖母一验便知我是真是假。” 姚氏和周氏都凑上去看。 晏晏的左肩上果然有个淡红色的心形胎记。 姚氏还是不肯相信,抱着一丝侥幸:“这……这胎记会不会是假的?” 也许是用胭脂什么的涂上去的。 周氏道:“晏晏,对不住了,三婶摸一下。” “三婶随意。” 周氏伸出一根手指在胎记上搓了两下,胎记没有丝毫变化:“母亲,胎记是真的,她是晏晏。” “你病好了,怎么也不告诉祖母一声?”事实摆在眼前,老夫人也不知该喜还是该怒。 其实仔细看,晏晏的眉目依稀有伯彦的影子。 恢复容貌的晏晏姿容出众,比蓁蓁更胜三分。早知道这样,蓁蓁这步棋走的有点多余。老夫人暗忖。 林晏晏整理好衣裳,道:“祖母恕罪,孙女收到公主府的帖子,自觉长的这么胖无颜出去见人,便用了土法子开始辟谷,每日只喝巴豆泡的水,没想到歪打正着,病给治好了。” “晏晏,你不要糊弄你祖母。”打死姚氏都不信,喝巴豆水能把毒给解了,巴豆是神药? “回老夫人,二夫人,小姐说的是真的,头两天小姐只是喝少量的巴豆水,后来小姐被二小姐气的不轻,趁奴婢没留意,吃了大把巴豆,然后就开始上吐下泻,奴婢想,小姐当时是不想活了。奴婢原本要禀报老夫人和二夫人,但小姐不让,说奴婢若是多嘴,就把奴婢也赶出去。没想到小姐这般胡乱折腾,反倒真的把病给治好了。”锦心按着小姐事先的交代一一道来。 周氏沉吟道:“大夫说,晏晏的病是郁结于心导致脾胃失和导致,莫不是上回这一气一闹,反倒把压抑在心里的郁气给发泄出来了,加上吃了巴豆,上吐下泻,把体内积累的不好的东西都排了出来,兴许这就叫以毒攻毒。” 林晏晏心里默默地给三婶比了个大拇指,好一个以毒攻毒。 “许是爹娘在天之灵保佑,林家祖宗庇佑之故。”林晏晏感叹。 姚氏暗暗心惊,她不相信什么以毒攻毒,可晏晏的确好了,现在她倒是希望晏晏当真是歪打正着,而不是找到了真正的病因,那样的话就太可怕了。 “如果你真是林晏晏,那你就不该食言而肥。”林蓁蓁才不关心什么真假,她痛恨的是林晏晏让她出丑,害她这两年辛苦经营的形象打下的关系网全破坏了。 “晏晏,你要的东西祖母都给你了,你也许诺过,今日之事你如何解释?”老夫人方才想起叫晏晏来的目的。 林晏晏无辜道:“祖母,孙女并未食言,孙女已经当众申明,是孙女主动提出解除婚约,跟朱公子和二妹一点关系都没有,不信的话,祖母可以去打听,孙女是不是这么说的。” 老夫人看向林蓁蓁,这两姐妹,到底谁在说谎。 “你是这么说的没错,可是……” “可是什么?本来我解释了就完事儿了,结果蓁蓁突然来一句……不是你们想的那样,她是故意那么说的。蓁蓁,我没冤枉你吧?” “蓁蓁,你大姐说的是真的吗?”老夫人简直不敢相信,蓁蓁是出门脑子被门夹了吗? “我……我……我是说过,可你们没看到她当时的表情,没听到她说话的语气,好像很委屈的样子,被逼无奈的样子,大家看我的眼神都变了。”林蓁蓁气道。 “哎……蓁蓁,其实是你自己心虚罢了,总觉得大家不相信你。外边猜测纷纭,不管我说什么,总要给大家一点时间消化一下,梳理一下是吧?持怀疑的态度不是很正常吗?他们怀疑又能怎样?我身为当事人,我说的话就是真相,只要侯府和晋国公府保持沉默,这事儿就盖棺定论了,大家还能说什么呢?” 第21章 是谁 林蓁蓁口才不如林晏晏,一个心虚让她接不上话,急的直跺脚:“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 “你闭嘴。”老夫人快被她气死了。 她相信晏晏说的,别看蓁蓁长着一副聪明样,实则一副笨肚肠,加上心虚,便疑神疑鬼起来,自己又说不清楚,只会把事情越弄越糟。 姚氏也不顾上林晏晏身体里的毒是怎么解的了,不能让蓁蓁背上丢了侯府脸面的罪名,便道:“那还不是你隐瞒病好了的实情,突然出现在宴会上,让蓁蓁以为你是假的,一时乱了方寸。” 林蓁蓁不住点头,母亲说的极是,她就是因为太惊讶慌了神才说错了话。 老夫人一想,也对,晏晏的隐瞒居心何在? 林晏晏哂笑:“二婶,这事儿侄女儿还想问问您,为什么您给我请了这么多大夫,结果医治了两年多却越治越严重,我自己几把巴豆却治好了,到底那些大夫是庸医还是别的缘故……侄女儿很是困惑。” 姚氏脸色微变:“晏晏,你这话什么意思?” “就字面上的意思。”林晏晏不咸不淡道。 “二嫂,我也觉得事有蹊跷,这么简单的治疗方法,医术高明的大夫却束手无策,实在令人费解。”周氏道。 “弟妹,现在在说正事,你不要跟着晏晏胡搅蛮缠行吗?” “二嫂,我说的不就是正事吗?我觉得眼下最要紧的是查清晏晏为什么会得病,为什么得病这么久都看不好,这才是关乎咱们侯府声誉的顶顶大事儿,免得让人误会大哥大嫂走了,某些人就容不下晏晏和景元了。”周氏似笑非笑道。 她早就看不惯姚氏伪善的面孔,不过她知道自己不是姚氏的对手,反正不管怎样婆母都是站在姚氏一边,她孤军奋战无济于事,所以一直苟着。 但今日不同了,林晏晏的病好了,且不动声色整治了林蓁蓁,顺带狠狠打了姚氏的脸,这份智谋和胆略远胜姚氏,周氏果断站队。况且她若不趁机怼姚氏几句,出出这么多年来受的气,都对不起自己。 有三婶这个助力,林晏晏的底气也足了起来,正色道:“祖母,孙女隐瞒病愈的消息的确有所顾虑,就当孙女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万一有人不希望孙女痊愈呢?孙女可不敢冒险。” “晏晏,我知道,因为朱公子的事你心里恨我,我不怪你,可你不能听人挑唆就否定了我对你的好,你爹娘去世后,我可是一直拿你当亲生女儿看待的……我可以对天发誓,我若是有半点想害你和景元的心思,就叫我天打五雷轰。”姚氏无奈之下发起了毒誓,无比委屈的哭了起来。 周氏心道:姚氏可真会说话,舌头一转,变成是她在挑拨离间。 林蓁蓁见母亲都被逼的发毒誓,不禁气囔道:“林晏晏,你就是小人,你们姐弟都是小人。” 老夫人面色沉冷:“晏晏,你今日之言,过分了。” 她不相信素来温柔贤惠的姚氏会做出这等恶毒的事情。 “祖母,孙女只是在陈述事实。”林晏晏面无惧色,过分又如何?她都差点被姚氏毒死了。 “还有你。”林晏晏又直指林蓁蓁:“我是小人,那你是什么?献舞就献舞,你却一个劲向朱公子抛媚眼,生怕大家不知道你们之间的浓情蜜意吗?你自己不知检点,倒来责怪我让你丢了脸。” “我没有……” “没有?要不是大家实在看不下去,会给你喝倒彩?不是谁都像你一样不知廉耻。”林晏晏毫不留情地讥讽。 “够了。”老夫人一声怒喝。 林晏晏面无表情:“祖母切莫为了蓁蓁气坏了身体,以后让她多学学《女戒》、《家规》,免得再出去丢人现眼。” 林蓁蓁几乎要喷出血来,哭道:“我不活了,我不要活了……” “这话你已经喊了好几遍。”林晏晏冷冷看着林蓁蓁。 “我说……够了。”老夫人龙头拐杖重重一顿,面上乌云密布,她死死盯着林晏晏,从齿缝间一个字一个字的挤出来一句问话:“你到底是谁?” 以前的晏晏温婉乖巧,便是对下人,一句大声的话都不会说,在她面前更是乖顺的像只兔子,而眼前的林晏晏锋芒毕露,说出来的话字字如刀。 这真的是她的孙女吗? 姚氏听老夫人问出这话,一时忘了哭,难道老夫人看出什么问题来了? 林晏晏笑了笑,笑容苦涩:“祖母,您以前最疼的孙女是我,可我病了后,变丑后,祖母连个笑脸都吝啬给我了,蓁蓁抢了我的未婚夫,我心灰意冷恨不得就此死去,祖母却连一句安慰的话都没有,只想着如何掩盖这桩丑闻,如何留住侯府的颜面,如何才能不得罪晋国公府……要不是三婶来安慰我,劝我,我都以为我已经没有亲人疼爱了。” “现在祖母问我到底是谁,我只能说,我是一个已经死过一次的人,一个被所谓的家人伤透了心的人,没人疼我,那我便只能自己疼自己,一个软弱的人只有任人宰割的份,是你们,逼着我学会坚强,这个答案,祖母满意吗?” 老夫人怔愣住,晏晏的指控让她无言以对。 是,她曾经最疼晏晏,晏晏是她的长孙女,又那么乖巧可爱,伯彦若不死,侯府的地位稳固如山,晏晏和朱子玉的婚事便是天作之合……可天有不测风云,伯彦死了,晏晏病了,成了那般模样,她还如何指望晏晏光耀门楣? 她是侯府长者,要顾着侯府颜面,想着侯府前程,她要主持大局。 她自认,在蓁蓁和朱子玉的事情上,她的处置方式没有不妥,但对上晏晏,终究是理亏的。 老夫人眸中凌厉的神色渐渐收敛,变的黯淡无神,仿佛一下子苍老了许多,摆摆手:“罢了,罢了,今日之事到处为止,我乏了,你们都退下。” “祖母,难道就这么算了?”林蓁蓁不甘心,晏晏在祖母面前这么猖狂,连祖母都敢质问,结果祖母非但不追究晏晏的过错,治她一个大不敬大不孝之罪,还说算了,那怎么行? 老夫人没好气地瞪她一眼。 林晏晏福身一礼:“那孙女就先告退了,对了,忘了告诉祖母,过几日成国公家的公子,平南王府的小王爷还有十殿下要来看景元。” 老夫人又是一怔,什么?成国公家的公子,平南王府的小王爷还有十殿下要来看景元? 姚氏也是惊诧不已,没想到蓁蓁和晏晏同去参加桃花宴,一个宴会没结束就哭着回来,一个却是帮弟弟拉拢了几个有权有势的王公子……她怎么就生了个中看不中用的女儿。 第22章 求证 林晏晏和周氏一前一后出了慈恩堂。 “多谢三婶仗义执言。”林晏晏行礼致谢。 周氏踟蹰道:“晏晏,你手中可有证据证明你的病……” 林晏晏摇头:“没有,就算不是她做的,她也有责任不是吗?” 她就是苦于没证据,有证据的话,就不是今天这般轻轻揭过。不急,慢慢查吧! “以后你和景元要多加小心。”周氏担忧道。 “三婶也是。” 她不是要挑事,今天过后,姚氏在侯府的地位不再稳固,甚至在京中官家夫人圈中的地位也一落千丈,毕竟教养出林蓁蓁这样的女儿,是姚氏的过失。 现在祖母只看到一片落叶,没感受到秋意萧瑟,所以还会力挺姚氏,等祖母发现姚氏成了侯府的祸害,定容不下姚氏。在祖母心里,侯府的利益高于一切。 而姚氏一旦倒霉,就该三房起势了,三婶首当其冲。所以她得提醒三婶,早做防范。 “对了,三婶,过几日陆小王爷他们来看景元,让景成哥也来作陪吧!” 周氏闻言眼睛一亮,晏晏这是要提携提携景成。 不过周氏担心自己儿子纳言,便道:“会不会不合适?你也知道你景成哥不太会说话。” “三婶,景成哥不是不会说话,他是稳重。”林晏晏笑道。 周氏笑笑:“那三婶先谢过了。” 林晏晏回到墨渊阁,没多久,景元回来了。 “姐,我看过了,六间铺面分三条街,而且没一间铺面是连在一起的,田庄也是最远的一个,不过地倒是最多。”景元郁闷不已。 “商铺地段怎么样?” “地段不错,可铺面不连在一起租不起好价钱。” “无妨,有进账,够咱们两花销就好。”林晏晏不以为然,这都是暂时的,她会一步步把属于大房的产业全都拿回来。 “景元,纪先生那怎么说?”林晏晏最关心的还是景元的学业问题。 因为娘舍不得景元吃苦,更担心将来景元也跟爹一样要上战场,故而临终前交代爹,不让景元学武艺,所以景元将来要想有出息,还得多读书。 “纪先生起复了,现在是顺天府尹,先生想让我进国子监读书,过几日带我去见蔡祭酒。” “纪先生成了顺天府尹?”林晏晏惊喜,这可真是个好消息。 “是啊,前几日刚上任。” “很好。” 林景元:“姐,你说很好,指的是纪先生上任顺天府还是我去国子监读书?” 林晏晏笑:“都好。” 这边林晏晏因着两个好消息欢欣鼓舞,而茗香苑里的姚氏却是烦躁不安。 “母亲,您相信女儿,真的是晏晏那个贱人给我下套。” “她给你下套你就往里钻,你脑子呢?”姚氏愠怒,恨铁不成钢。 “我怎么知道她现在变得这么狡猾。”林蓁蓁还委屈。 姚氏无语,恨不得把这个女儿塞回肚子里,可惜塞不回去,自己身上掉下的肉,再蠢笨也只能认了。 “蓁蓁,你可知今日之事会有什么后果?” 林蓁蓁怏怏道:“我最近不出去就是了,兴许过段时间大家就忘了。” 姚氏气血翻涌,强忍住想吐血的冲动,没好气道:“哪有你想的这么简单,如果说今日之前你进晋国公府有七八成的可能性,如今怕是一成都不剩了。” 林蓁蓁终于变了脸色,少几个朋友没关系,被人笑话一阵也没关系,但她心心念念要嫁给子玉哥哥,而且她一直认为这事是铁板钉钉,不可能更改的。可母亲却告诉她,一成希望都不剩了,这怎么可能? “母亲,不会的,子玉哥哥跟我发过誓,他一定会娶我的。”林蓁蓁紧紧抓着娘的衣袖,脸色发白。 “你以为朱子玉的婚事由得他自己做主?若是晋国公府不同意,他发再毒的誓都没用。”姚氏不得不告诉女儿这个残酷的现实,一直以来蓁蓁被她保护的太好,所以蓁蓁总是什么事都想当然,所以今天才会吃了这么大的亏。 “母亲,那怎么办?”林蓁蓁眼泪吧嗒,彻底慌了。 看女儿这样子,姚氏又心疼:“你先回去,娘想想办法。” “母亲,您一定要想到办法。”林蓁蓁可怜巴巴地央求。 好不容易劝走了女儿,姚氏把刘妈叫来。 “把剩下的药都处理掉,不留半点痕迹。” “是。” “你再去找钟大夫,问问他,大小姐的病被巴豆治好了,有没有这个可能?” “夫人,巴豆怎么能治病?从没听说过。”刘妈不可置信。 “让你去问你就去问。”姚氏不耐烦。 她要确认的是,林晏晏到底是不是被巴豆治好的。 这一点,非常重要。 “对了,你再去趟静慈庵,打听一下庵中可有会医术之人。”姚氏总觉得自己忽略了什么,想来想去,就只有静慈庵。当日林晏晏只有在静慈庵的时候离开了老于的视线,如果有问题,定出在静慈庵。 刘妈领命去办事儿,直到晚上才回转。 “夫人,奴婢问了钟大夫,钟大夫说,怪病用奇方,治好也是有可能的。之后奴婢又去了静慈庵打听,静慈庵中的比丘尼都不知道庵中有谁懂医术,不过,墨渊阁的檀云后来又去了一趟静慈庵,说是上次只给四公子点了长明灯,还要给大小姐也补一盏,檀云交了银钱,看着长明灯点亮就走了,没有多做逗留。” “那你可打听清楚大小姐上次去,是谁接待的大小姐?” “打听了,是一位叫妙音的法师和妙清的知事。主持法师去外地参加法会,故而庵中事务都是妙音和妙清两位法师在打理。” 姚氏沉吟良久:“这么说来,静慈庵没什么可疑之处?” 刘妈蹙眉:“奴婢也说不好,看起来是没什么问题,哦,对了,静慈庵中的比丘尼说,平常她们生病都是找山上莲华寺的智能师父讨点草药来吃,想来那么点时间,大小姐不可能上得了莲华寺。” 姚氏松了口气,看来林晏晏的确是歪打正着把病给折腾好了,并不知道自己是中毒,算是不幸中的万幸。 林晏晏啊林晏晏,你一出孝就闹这么大动静,看来,是该想办法把局面扳回来才行。 第23章 大舅 墨渊阁的小厨房只用了三日便修好,而大舅也到了京城。 早在他们姐弟敞开心扉,定下计策的时候,林景元就给在扬州的外祖母去了信,希望大舅近期来一趟京城,又问外祖母讨要人手。 大舅沈怀山风尘仆仆,一到京城便直奔定安侯府。 林晏晏姐弟出去迎接,看到大舅身后跟着一帮人,其中就有李妈妈,姐弟两欣喜万分。 李妈妈原是外祖母身边的人,母亲嫁进侯府,外祖母便让李妈妈跟了来。母亲掌家时,大部分事务都是李妈妈在打理,李妈妈管家是把好手。母亲去世后,姚氏就以荣养为名把李妈妈打发了,没想到这次外祖母又把李妈妈派过来。 “晏晏,景元,你们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儿?信中也不说清楚,害得你外祖母收到信后就没睡安稳过,让我赶紧带人过来。”沈怀山急切道。 “舅舅,这里说话不方便,咱们进屋说,李妈妈,您也来。” 四人坐定,晏晏把这几日发生的事情说了说。 “我就是怕退婚的事儿没那么顺利,才想让舅舅来给我撑撑腰,没想到事情顺利解决了。” 沈怀山气愤地拍案而起:“无耻,无耻,太无耻了,我这就去找老夫人讨说法,欺负我外甥外甥女,当沈家人都死了吗?” “舅舅莫着急,我祖母知道您来了,待会儿肯定会来请您的,到时候您再敲打敲打也不迟。”林晏晏劝道。 敲打是必要的,不然,侯府某些人还真以为他们姐弟无父无母就能任人欺负。 沈怀山这才坐下,愤愤道:“待会儿我要他们好看。” 林晏晏姐弟对了个眼,有人撑腰的感觉真好。 “晏晏,你的病怎么治好的?”沈怀山这才想起问晏晏。 他每年要来京城几趟,每次来都要探望两个外甥外甥女,糟心的是,晏晏一次比一次胖,他们也请过大夫来诊治,可就是治不好。 林晏晏莞尔:“庆幸遇到了个神医,用土方子把我的病治好了。” 别看大舅平时笑呵呵,也很好说话,但脾气上来,没人不怕他的。 若是告诉大舅她被姚氏下了毒,大舅这会儿就能去揪了姚氏一顿暴打。 所以她和景元准备先瞒着大舅。 沈怀山感慨:“我就说你父亲一生为国为民,你母亲也是个心善之人,老天不该让你受那么多罪,可见老天还是有眼的。” “大舅说的是,以后我和姐姐的日子都会越过越好,如今祖母已经答应墨渊阁的事务由我们自己打理,算是自立门户了。”景元道。 “自立门户好,往后不用跟那些无耻之人打交道。”沈怀山才明白为什么景元在信中讨要人手,可见晏晏和景元在侯府无人可信,无人可用。 也是,侯府二小姐趁着晏晏生病,守孝,便敢勾引晏晏未婚夫,这事儿要说老夫人和二房姚氏不知情,他是决计不信,不说她们授意,也是她们默许纵容。 这样的人家,礼义廉耻都不要了,如何信得过? 这定安侯府,就妹夫算个堂堂正正的人。 “这次我只带了李妈妈和四个丫鬟,四个家丁,四个护院,回头我再多派些人手来。” “舅舅,已经够用了,墨渊阁就我和景元,不需要那么多人伺候。” “这事你们得听舅舅的,人多有人多的好处。对了,你们自立门户,那日常花销从何处来?老夫人给吗?” 林晏晏道:“祖母把母亲留下的三成嫁妆还给我们了,应该够我们日常花销。” 林景元当即拿出房契地契给舅舅看。 沈怀山一看又怒了:“这也叫三成?骗小孩子呢?” “舅舅,不是三成,那是多少?”林景元问。 “一成都不足,你母亲的陪嫁是我筹备的,一共二十八间铺面,六个庄子,还有绸缎布帛,金银珠宝满满十八箱。” 李妈妈骄傲道:“小姐嫁过来的时候,十里红妆,整个京城都轰动了。” 姐弟两倒抽一口凉气,乖乖,外祖家简直富的流油。 林晏晏去捧了母亲留下的首饰盒:“可母亲只留下这一匣子首饰。” 她还记得姚氏把这匣子首饰交给她的时候说……这是你母亲留下的首饰,都在这了,你收着吧! 她见母亲平日穿戴朴素,便信了,还道母亲的首饰本来就不多。 李妈妈冷笑:“一匣子?剩下的那些都被二夫人私吞了吧!” 沈怀山坐不住了,不等老夫人相请便去了慈恩堂,林晏晏拦不住,只好让景元跟去。 李妈妈道:“我也去,夫人的首饰奴婢得去要回来。” 林晏晏点头,就让大舅去闹,姚氏委实太过分了,这么多东西,姚氏怕不是想留着给她自己的女儿当嫁妆吧! 凭什么?那是母亲留给她和景元的。 大约过了小半个时辰,大舅回来了,景元跟在后头笑的贼兮兮的,林晏晏就知道事成了。 大舅还有别的要紧事处理就先告辞,说好他离京之前会再来一趟。 等大舅一走,景元拿出几张票据:“姐,大舅真厉害,不费吹灰之力,又要回来四间商铺,一个庄子,说好三成就得三成,少一分都不行。” “最搞笑的是,二婶贪了母亲留下的首饰,祖母并不知情,李妈妈一样一样报出来,祖母脸都绿了,二婶辩解说怕咱们年纪小,弄丢了,所以她先保管着。可你就算要保管,也得让祖母知道不是?又不是小数目。” “大舅就说,按照大盛律例,婆家是没有资格动用女方嫁妆,我妹子心肠好,愿意拿出来贴补侯府,我也没话好说,但我妹子的首饰是留给两个孩子的,他们愿意拿去败了或是扔了,都随他们的意,用不着你们操心,趁早归还,否则,我便一纸诉状告到顺天府去。” “把二婶吓得,说待会儿就送回来,姐,二婶这下完蛋了。”景元幸灾乐祸,哈哈大笑。 林晏晏道:“祖母对二婶的信任正逐渐崩塌,不过离完蛋还早,毕竟有二叔在,而且景文和景修都已有功名在身,他们就是二婶的护身符。” “反正迟早会有完蛋的一天的。”林景元坚信,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第24章 廷议 果然,没过多久,刘妈带人来,捧了五个匣子。 “大小姐,侯夫人留下的首饰都在这了,您慢慢清点,奴婢先告辞。”刘妈口气生硬地说道。 林晏晏微然:“自是要清点的。” 刘妈面色一僵,她不过说句场面话,让清点清点,大小姐还真要清点。 刘妈不由地看向李妈妈,心里担忧。她曾受李妈妈管束,知道李妈妈这人精明的很,不然夫人不会迫不及待把人给赶走,谁知今儿个沈家又把李妈妈给送回来了。 有这个老家伙在,夫人做的手脚怕是瞒不过。 刘妈一走,李妈妈就拿出一份清单,开始一一比对。 “李妈妈,你居然留了清单?”林晏晏服气了。 李妈一边麻利的在单子上打钩,边道:“夫人病重时,奴婢便留了一手,把夫人的物品全都清点出来,拟了份单子,奴婢是想着,万一将来侯爷续弦……哎,没想到侯爷重情义一直没续弦,这些财物倒是让二夫人给盯上了。” 不过两盏茶功夫,五个匣子清点完毕,李妈妈把单子交给林晏晏:“少了三十二件金饰,这些金饰都是扬州老字号孙记出的,有记号的。” 林晏晏看了眼:“锦心,你拿着单子去趟慈恩堂,交给老夫人,就说咱们清点完了。” 至于祖母会不会处置姚氏,怎么处置,她就不关心了,反正姚氏这次没好果子吃就是了。 没曾想,翌日一早起来,林晏晏就听说,祖母让三婶协同姚氏主持中馈,理由是姚氏最近身体欠佳。 真是令人神清气爽的一天呐! 随即又收到陆昭南送来的帖子,说下午来拜访。 这是墨渊阁自立门户后第一次接待客人,都不用林晏晏操心,李妈妈便安排起来,洒扫的,布置客厅的,采买的……有条不紊。 “哎呀,糟了,这次来没带厨娘。”李妈妈犯难,现有的婢女里都不会做菜,她自己也只会煮点简单的吃食。 “要不……去酒楼定一桌?”这是最省事的。 林晏晏莞尔一笑:“我这几年生病,每天都只能吃少量食物,饿的发慌,就每天研究食补药膳,想着哪天病好了,我要亲手做几样好吃的,今儿个就来试试。” 李妈妈错愕,试试?拿贵客来试试? “咳咳……小姐,咱们有的是时间试,不必非得在今天。” “就今天,我写单子,李妈妈你安排人去采买。” 前世,她母亲就是个药膳高手,一年四季该吃什么,一日三餐该吃什么,十分讲究,所以他们一家人身体都特别健康,她虽没亲自动手做过,但耳濡目染的,也知道个大概。 况且景元这几年为了韬光养晦硬生生把自己给折腾出病来,饶是他底子好,也经不住这么折腾,所以,林晏晏想用食疗给景元补补。 想做就做,要是今天能得到陆昭南他们的认可,就说明药膳可行。 金銮殿上,天不亮就候班又在殿上站了许久的大臣们一个个腰酸腿发胀,都想早点退朝下去休息了。 终于盼到皇上说:“今日就议到这吧,散朝。” 大臣们都暗暗松口气,总算完事儿了。 就在这时,一个不识趣的家伙出列:“陛下,臣有本奏。” 众人一看,是御史台石大人,无不暗暗磨牙,恨不得把手里的笏板朝石大人砸过去。为什么这家伙每次都要这么扫兴? 皇上还未全然抬起的龙腚又坐回龙椅上,带着一丝不耐烦的情绪:“石爱卿要奏何事?” “启奏陛下,臣要弹劾晋国公治家不严背信弃义,弹劾礼部右侍郎林大人治家不严败坏风气。”石御史义愤填膺的说出弹劾原由。 “此事已是街知巷闻,影响极其恶劣,还请陛下严惩,以正风气。”石御史义正言辞。 皇上眉头微蹙,若有所思:难怪晋国公这几日都称病没来上朝,原来是这缘故。 “定安侯乃护国功臣,不幸为国捐躯,其夫人又早他而去,留下一双可怜的儿女,晋国公府这么做,确实不合适。”皇上道。 三皇子萧淙不断给吏部侍郎递眼色,示意他替晋国公说几句。晋国公是他外祖父,若今日弹劾之事坐实,必定会牵连到他,他和老大的皇储之争正到了关键时候。 吏部侍郎收到信息,出列:“启禀陛下,据臣所知,退婚一事是由定安侯之女林大小姐主动提出。” 石御史没好气道:“林大小姐主动提出,晋国公府就没有过错了?林大人就没有过错了?那朱公子已然和林二小姐暗生情愫,林大小姐是定安侯之女,性子烈,岂能容得下这等龌龊之事,不提出解除婚约难道还要委屈求全?而且据臣所知,是晋国公府先退还婚书。” 本来大家都疲惫不堪,无心议事,谁知道石大人奏的是这件事,顿时,大家都跟打了鸡血似的来了兴致。 要知道这件事大家私底下已经议论好些天了,只是晋国公乃当朝国丈,朱贵妃协理六宫,掌皇后之权,而事件涉及的另一方林仲坤,乃当朝清流代表人物,没人愿意得罪这两方势力,故而御史台的御史们都装聋作哑。谁料到一贯耿直不识时务的石大人会当堂弹劾晋国公和林大人。 又有大臣出列:“说朱公子和林二小姐暗生情愫,石大人可有证据?” 石御史嗤鼻:“前几日信阳公主府的桃花宴,诸位大臣的子女有不少都参加了吧,回去打听打听不就清楚了?还要什么证据?难道非得捉奸在床才算证据吗?” 众人纷纷摇头,粗俗,太粗俗了,怎能在金銮殿讲这种话? 不过,这话听着咋这么带劲呢? 皇上抬了抬手,争论不休的大臣安静下来。 “石大人,此事,待朕查明再做定夺。” 现在叫他处置,他也不好处置,说白了,这是定安侯府和晋国公府的家务事,有道是,清官难断家务事。但定安侯有功于朝廷,有功于社稷,定安侯之女受了这等气,还是要安抚一下的。 石御史知道皇上在敷衍,便道:“臣请陛下严查,严惩,此风不可长。” 第25章 药膳 萧潜现在还不用上朝,但朝堂上发生的事还是很快传到他耳朵里。 下午萧潜和陆昭南如约前往定安侯府。 “萧潜,你听说了吗?今日退朝后晋国公就被宣进宫去了,据说是为了朱子玉跟林晏晏解除婚约一事。”陆昭南心事重重道。 “听说了,石御史一向敢言,今日算是捅了马蜂窝。”萧潜还是很佩服石御史的胆量。 “那你觉得皇上会主持公道吗?” 萧潜沉吟道:“哪有什么公道不公道,无非是权衡利弊。” 陆昭南闻言更愁了:“我现在就担心皇上会让朱子玉娶林晏晏。” 萧潜一怔,好像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 “我觉得林晏晏肯定不想嫁给朱子玉,你看那天,她一点伤心的样子都没有,朱子玉这种见异思迁的人渣,有多远滚多远才好。” “回头我打听一下。”萧潜上了心。不管林晏晏心里怎么想的,但显而易见,朱子玉不是良配。他也不想林晏晏才跳出火坑又掉回去。 两人来到西侧门,萧潜讶然:“为什么不走正门?” 陆昭南道:“早上我派人送帖子,下人回来转告的,说从西侧门进,我也想知道为什么。” 要知道走正门还是走侧门有讲究的。 余安已经奉命在等候,见两位贵人来了,忙上前:“小的余安,是四公子的侍从,四公子让小的在此等候小王爷和十殿下。” 陆昭南把马鞭交给下人,问余安:“余安,为何让我们走侧门?” 余安回道:“小王爷,十殿下勿怪,墨渊阁如今一切事务自行处理,所以今日小王爷和十殿下来看望四公子,便是墨渊阁的客人非侯府的客人。” 陆昭南和萧潜对了个眼神,原来如此,墨渊阁这是跟侯府划清界限了。 两人正要进门,身后传来浓重的榆川口音。 “陆小王爷,十殿下等等我。” 周大同不等马车停稳就跳下马车,别看他胖,身手还挺灵活。 陆昭南和萧潜,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你不是说没凑他吗?” “我是没凑他啊!”陆昭南一开始就没打算叫上周大同,谁让周大同对林晏晏有想法来着? “幸好赶上了,我就知道你们两不仗义,我派人在平南王府盯着呢。”周大同得意道,想甩掉他,没门。 陆昭南抬手作势要揍周大同:“你敢盯小爷的梢,活腻味了?” 还敢说他不仗义,小爷凭啥要对你仗义。 周大同忙躲到萧潜身后去:“君子动口不动手。” “你不是说我不仗义吗?这会儿又成君子了?”陆昭南怼他。 萧潜失笑:“来都来了,一起进去吧!” 他对周大同说不上喜欢也谈不上厌恶,就这一口榆川话让人听着费劲。 周大同回头朝自家下人挥手:“把东西都搬进去。” 陆昭南看到那一车的酒坛子,再看看自己手里的小酒坛子,就想把酒坛子砸周大同头上去。这死胖子怎么这么让人讨厌呢? 厨房里,林晏晏挽着衣袖,系着围裙,正在灶台前忙活,锦心和檀云忙着打下手。 李妈妈不放心也在厨房里耗着。 起初见小姐还有点生疏,每一步都要思考一下,后来就渐入佳境,还挺像回事儿。 其实大户人家的小姐并非十指不沾阳春水,也是要学做菜做点心的,以备不时之需。 渐渐地,厨房里开始弥漫着药香和食物的香气,甚是诱人。 “李妈妈,你来尝尝。”林晏晏估摸着天麻八珍汤炖的差不多了,让李妈妈来尝味道。 说实话,李妈妈并不喜欢药膳,觉得药膳有股子药味,但喝了一口小姐炖的汤,李妈妈眼睛都亮了。 “怎么样?”林晏晏期待地看着李妈妈。 “味道极好,鲜美,而且药味不重,反倒吃出药香味来,小姐,这是怎么做到的?”李妈妈简直难以相信,这跟她以前吃过的药膳完全不同,这真是小姐第一次下厨吗? 林晏晏莞尔道:“所谓药膳便是将药物作为食物,又将食物赋以药用,药借食力,食助药威,二者相辅相成,相得益彰,正所谓寓医与食,药膳既营养,又可防病治病、保健强身、延年益寿。” “所以做药膳呢,首先要捏拿药的分量,不是名贵药材放的越多越好,那样会影响菜肴的口感,再就是药材放的时间要恰当,每种药材炖多久能激发出最佳的效果都是有讲究的,炖太久,苦味就出来了,炖的时间不够,药效不足。” 李妈妈笑道:“看来小姐对此道颇有研究。” “那是,小姐最爱看医书了。”檀云道。 以前她以为小姐就是看看而已,上次小姐给人治病,她也以为小姐是瞎猫碰到死耗子,今日算是见识到了,小姐是真的学到不少东西的。 李妈妈笑着,心里却是疼的紧,小姐这几年过的都是什么日子呀!什么好吃的都不能吃,只能每天想着好吃的。要是她外祖母听到这话,不得心疼死。 忽地,李妈妈想起一件要紧事:“糟了,奴婢忘了让人买酒。” 林晏晏道:“酒用不着买。” 那天周大同说要送她一车酒呢,也不知会不会食言,不过,陆小王爷肯定会带桃花酿来。 “今日来的是男客,肯定要饮酒的,没酒怎么行,奴婢这就让人买酒去,应该来得及。” 李妈妈刚说完,余安来报:“小姐,十殿下,小王爷还有周公子都来了,小王爷送了一坛桃花酿,周公子拉了一车酒来,各式各样的酒都有。” 林晏晏笑看李妈妈:“这不,酒来了。” 李妈妈:……原来小姐知道客人会带酒来,她还瞎着急。 “余安,你去跟四公子说,让他和三公子先陪客人喝喝茶说说话,再有一刻钟就可以开席了。” 余安前去回话。 李妈妈也一同去了,怕下人招待不周,她得去看着点。 林晏晏这才道:“檀云,待会儿你就别过去了。” “为什么呀小姐?”檀云茫然,她哪里做的不好吗? 林晏晏:“咳咳……你还记得上次从静慈庵回来遇见的那两位公子吗?” “记得啊!” “生病的就是陆小王爷,另一位便是十殿下了。” 檀云:呃…… 敢情小姐认得他们,才出手医治的。 “我还不想让他们知道,那个人是我。”林晏晏不好意思道。 那会儿的她可是比周大同还胖一圈。 第26章 不挑 萧潜已经三年没见林景元,当年还不到他肩膀小男孩如今快到他鼻尖了,少年面容看起来还是稚嫩,但一双眼睛清透有神,少年锐气锋芒毕露。 寒暄过后,大家坐下饮茶。 原以为大家多年没见,又有年龄上的差距,场面会比较尴尬,但很快萧潜就知道自己多虑了。 有个话痨的陆昭南在场,而林景元居然也很健谈,周大同时不时的用榆川话捧捧场,气氛十分融洽。 “这墨渊阁的小厨房昨日才修好,今天是墨渊阁第一天开伙做饭,家中也没厨娘,所以今儿个是我姐亲自下厨,说是要做一席药膳招待各位。”林景元对姐的厨艺没什么信心,所以先打个招呼,让大家有个心理准备。 “啊?你姐亲自下厨?你姐还会做饭?”陆昭南觉得自己这趟来着了,林晏晏在他心目中的形象越发完美。 母妃就经常下厨给父王做好吃的,虽然母妃的手艺不怎么样,但父王吃的津津有味,还跟他炫耀,让他有本事将来也娶一个愿意为你洗手作羹汤的媳妇。 林景元笑的心虚:“我姐是第一次下厨。” 陆昭南:呃…… 林晏晏第一次下厨,他就赶上了,简直不能再妙。 “没事没事,我不挑食儿,晏晏做啥我都爱吃。”周大同笑呵呵。 陆昭南鄙夷地睃了眼满身肥肉的周大同,看你这样就知道不挑食了,还晏晏,晏晏是你叫的吗? 陆昭南:“晏晏一看就心灵手巧,不管做什么肯定都很厉害,萧潜,对吧?” 萧潜嘴角扯了扯,我没那么盲目自信。 好友心里想什么,他很清楚,哪怕林晏晏做一盆猪食,陆昭南也会说好吃。 萧潜不想扯这些没用的,直白地问道:“景元,这几年你和你姐在侯府过的怎么样?” 林景元笑了下,云淡风轻地:“还算过得去。” 这五个字足以说明一切。 萧潜懂了,果然是过的不好。 真该死,他应该想到的,侯爷和侯夫人去世的时候,晏晏十四岁,景元也才十二岁,莫说刻意刁难难了,忽视足以让这对姐弟日子艰难。 萧潜很自责。他这几年都把心思花在了查陶家的冤案,查侯爷的死因上,却忽略了这对姐弟。 回头找个机会问个清楚明白,这口气他要帮他们讨回来。 陆昭南同样心情郁闷,问道:“景元,你以后有什么打算?” “过几日我去国子监读书,我娘希望我能考个功名。”林景元道。 像他们这些公侯子弟,就算不考功名,不立军功,将来继承爵位在朝中谋个一官半职也是轻而易举的事儿,但有功名和无功名的差别还是很大的,一个是完全靠家族靠父辈,一个则证明自己有真本事。林景元希望自己是后者。 “你要去国子监?太好了,那咱们以后可以一块儿读书了。”周大同欣喜不已。 林景元忙起身一礼:“那以后要周大哥多照应了。” “好说好说,没问题,全包在我身上。”周大同拍胸脯。 陆昭南阴阳怪气道:“景元,你周大哥可是国子监的名人,他入国子监五年,至今无能能撼动他在国子监的地位。” 永远的倒数第一,地位稳固如山。 周大同还很自豪的昂着脖子,把三层下巴都给抻直了。姓陆的总算说了句人话,小爷在国子监就是这么的牛逼,谁都不敢惹他。 林景元显然理解错了,不由暗暗吃惊,看周大哥一副憨傻模样,还以为他不会读书,没想到这么厉害。都说人不可相貌,古人诚不欺我。 萧潜端起茶盏,装作喝茶,掩藏眼底地笑意,陆昭南太会损人了,周大同也是个活宝,被损了还很骄傲。 “四公子,大小姐说可以开宴了,请贵客移步花厅。”锦心来传话。 于是众人怀着不一样心思前往花厅。 林景元是担心姐做的饭菜让大家难以下咽。 陆昭南是兴奋着马上就可以吃到晏晏第一次做的饭菜。 周大同脑子里根本没有好吃不好吃的担忧,反正晏晏做的他一定要多吃。 萧潜则在想,要不要把今日朝堂上发生的事告诉林晏晏,圣心难测,林晏晏要早做打算。 林晏晏已经等在花厅,见众人来了,落落大方地请大家入座,自己也一同入席。 李妈妈见状,欲言又止。 “感谢大家今日来看景元,墨渊阁没有厨娘,所以我随便做了几道菜,希望大家不要嫌弃。”林晏晏笑微微地说道。 “不会不会,是我们叨扰了,连累你辛苦。”陆昭南一到林晏晏面前,说话便老实多了。 周大同讨好道:“晏晏,你们府上缺厨子,要不我给你们送几个,我家里擅长做各地菜肴的厨子都有。” 陆昭南又郁闷了,周大胖这厮还真会献殷勤,必须怼:“你咋不说把京城第一酒楼天香居的大厨请来?” “晏晏,景元,你们吃过天香居的酒菜吗?要是喜欢,我明儿个就让天香居大厨过来,反正天香居是我家开的。”周大同不以为然。 陆昭南无语了,本想将周大同一军,谁知天香居竟然是成国公府的产业。 他这算不算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萧潜也很无语,陆昭南在京城呆了三年多,居然不知道天香居是成国公府开的? 林晏晏莞尔:“周公子的好意我心领了,不过,我还是喜欢自己做吃的。” “姐,这就是你说的药膳?”林景元打量着一桌菜,看起来都很精致,闻着也香,就不知是不是中看不中吃。 “没错,如今正是春末夏初之际,气温上升,阳气渐盛,食补应以清热化湿,清心补脾为主。比如这道参苓健脾补益汤,以党参、云苓、炒薏米、甘草、芸豆、白术、枸杞为佐料,加上瘦肉、鸡肉、猪肚、蜜枣等食材,文火慢炖,有补气健脾和胃,抗疲劳,宁心安神的功效。” “又如这道淮山薏米生鱼汤,鱼热油煎至微黄去腥,再放入淮山、薏米、陈皮、瘦肉、姜等食材药材,武火煮沸,转文火煲大半个时辰方可,有健脾去湿之功效。”林晏晏在心里补充,这两道菜都非常适合陆昭南这等常年居住南方,体内湿气重脾胃虚的人食用。 众人听的一愣一愣的,没想到林晏晏对药膳这么了解。 “我就不一一介绍了,大家尝尝看。” 第27章 不安 婢女给每人盛了一碗鱼汤。 周大同迫不及待地喝了一口,连声赞道:“好喝好喝,太鲜美了,晏晏,我觉得天香居的大厨都没你做的好吃。” 众人心里鄙夷,拍马屁也不用拍的这么夸张吧! 陆昭南也尝了一口,顿时愣住,看向周胖子,你也好意思拿天香居的大厨跟晏晏比,你家天香居的大厨简直屁都不是。 林景元看陆小王爷的反应心里咯噔一下,难道不好吃? 忐忑地喝了一口。 呃…… “姐,这真的是你做的吗?”林景元忍不住发出质疑,会不会是姐做了一半搞不定,悄摸摸派人去外面买了一桌酒席回来吧!这也太好美味了。 林晏晏失笑:“不然呢?你问问周公子,这京城里可有专门做药膳的酒楼?” 周大同不假思索:“没有。” 京城里但凡稍有名气的酒楼他都光顾过,这方面他最有发言权。 林景元嘿嘿笑道:“姐,你真厉害,我有口福了。” 不能怪他怀疑,实在是姐这一出手非同凡响,太出乎人意料。 萧潜默默地喝着汤,暗暗感慨,以后谁娶了晏晏就有福了。 林晏晏脸不红心不跳地收下大家的赞美,这世上但凡能叫上名字的药材她都了如指掌,而且她的味觉比常人要灵敏的多,调味自然不在话下。 天赋加用心,做药膳对她而言不是难事儿。 “景成,多吃点。”林晏晏留意到林景成有些拘束,便多照应他一些。 这边大家喝着桃花酿,吃着美味的菜肴。 茗香苑里,姚氏已经快崩溃了,她收到消息,说今儿个上朝,石御史弹劾了晋国公和老爷,皇上开金口要查朱子玉和林晏晏解除婚约一事,下午,晋国公又被宣进宫去……到现在没出宫。 姚氏感觉一场风暴即将席卷而来,而且是她不能承受的风暴。 还有更糟糕的,万一查来查去,查出晏晏的病是她下的毒……那就是灭顶之灾了。 一想到老夫人的责难,老爷回来后的暴怒,姚氏不寒而栗。 “夫人,您得想想办法。”刘妈也急。这是夫人进侯府后,遇到的最大危机。 “我还能有什么办法?”姚氏颓然,一筹莫展。 事情已经惊动皇上,连晋国公都得吃挂落,她能有什么办法?能找谁说情去? 现在的她就像砧板上的鱼肉,只有等着人宰割的份。 “要不,请姚家老太爷?” “不行。”姚氏果断摇头,莫说姚老太爷远在徽州,远水救不了近火,就算姚老太爷在京城,也断不会替她出头说情,不拿拐杖打死她已经很好了。 “刘妈,或许这次,我真的挺不过去了。”姚氏泫然而泣,肠子都悔青了。早知道她就该阻止朱子玉的计划,不让林晏晏去参加什么桃花宴,林晏晏就不会为了参加桃花宴吃巴豆减肥,按着她的计划行事,林晏晏最多再活半年,所有的问题迎刃而解。 可惜,千金难买后悔药。 刘妈牙一咬:“夫人,到时候您就把所有责任都推到奴婢身上。” “没用的。”姚氏知道刘妈忠心,可这件事不是刘妈能扛的,难道说是刘妈鼓动的蓁蓁?即便如此,那也是蓁蓁的错,蓁蓁的错便是她的错。 “要么,咱们就说是朱公子诱惑二小姐,二小姐念着姊妹情分一再拒绝。” 姚氏目光一凛,颇为意动,但随即又摇头:“不行不行,这样岂不是把晋国公府得罪狠了?” “夫人,眼下咱们自身难保,还管得罪谁?只能把二小姐摘出来,定安侯府就没有责任。” 姚氏很纠结。 “夫人,您快快定夺,万一皇上那边有了裁断,说什么都晚了。”刘妈催促道。 姚氏起身,在房中走来走去,须臾停下脚步,眼中透出一抹狠厉:“刘妈,就按你说的办,立即把话传出去。”大不了跟晋国公府断绝关系。 刘妈应声,立即去办。 刘妈走了没多久,二公子林景修一脸愤恨地进来,一撩衣摆往椅子上一座。 “气死我了。” 姚氏打起精神:“你有什么可气的?” “外面都在议论二妹,说二妹不知廉耻,他们知道什么?还有,我刚才去墨渊阁,想着十殿下和陆小王爷来了,总得去打个招呼。结果檀云那个贱丫头拦着门不让进,几个沈家来的护院凶神恶煞似的盯着我。” “呸!不过是一个不得宠的皇子,一个质子,一个就知道吃的大胖子,有什么了不起的,谁稀罕结交他们。”林景修七分恼怒三分倨傲。 姚氏道:“你这么想就对了,这种事不必放心上,你还是好好钻研功课,过几日父亲就要回来了,一定会考校你的,凡事多向你大哥学,你看你大哥就很淡定,分得清事情轻重。” 说到父亲,林景修眼中有了几分惧意,立马起身:“我回去看书。” 儿子一走,姚氏颓然坐在那发呆,心中惶惶。 突然婢女银红慌张地进来:“二夫人,宫里来人,老夫人请二夫人速去慈恩堂。” “什么?”姚氏起的急,眼前一阵发黑。 墨渊阁里,一席药膳,一坛美酒,大家正吃的高兴,聊的畅快。 一个小婢女跑进来:“大小姐,宫里来人,老夫人让大小姐和四公子速去慈恩堂。” 萧潜看清那小婢女不由的一怔,这不是那位扎了陆昭南手指的胖小姐身边的婢女吗? 陆昭南也发现了,指着檀云说不上话来。 脑子有点乱,又好像发现了什么。 林晏晏扶额,檀云啊檀云,你就不能让我多保留几天好形象吗? “宫里来人,要我和大姐前去,会是什么事儿?”林景元困惑,这事儿来的太突然了。 萧潜道:“我还没来得及说,今日御史台石御史弹劾晋国公和你二叔,说他们治家不严,败坏风气。” 他早就想说,但一直没找到合适的机会,结果宫里就来人了。 陆昭南一拍大腿:“肯定是因为这事儿,下午晋国公被皇上宣进宫去了。” 林晏晏心头一沉,有种不祥的预感。 周大同没心没肺:“你们干嘛表情这么严肃,该头疼的是晋国公和林侍郎,跟晏晏有什么关系,晏晏是受害者,说不定皇上是要安抚晏晏。” 陆昭南和萧潜齐刷刷瞪周大同,你懂个屁。 第28章 双喜 宫里传旨不容怠慢,林晏晏让景成陪客,自己带着景元前往慈恩堂。 檀云报完信才反应过来自己不该出现在这里,悄悄地想要溜走。 “站住。” 檀云哪敢站住,拔腿就跑,她才不管失礼不失礼,反正不能留下被询问。 萧潜目瞪口呆,居然跑了? 林景成脸都红了,心说:檀云今儿个怎么回事?不知道这几位是贵客吗?贵客说站住,她竟然拔腿就跑…… “殿下,檀云怕生,殿下莫怪。” 怕生?那天他去借马车,这小婢女可是一脸不情愿,还偷偷翻白眼来着,怎么都不像怕生的样子,心虚还差不多。 罢了,他心里已经有答案,那个胖小姐就是林晏晏,传言林晏晏得了怪病,面目全非,奇丑无比是真的。 檀云宁可失礼也要跑,说明林晏晏有过叮嘱。 试想,哪个女子愿意让人看到自己丑陋的一面呢? 萧潜和陆昭南对了个眼神,彼此心照不宣。 此事就当不知道。 现在最担心的是宫里会传来怎样的旨意。 姚氏和林晏晏姐弟几乎同时到的慈恩堂,双方在门口遇上,姚氏无心理会这对讨厌的姐弟,林晏晏和林景元更是把姚氏当空气,甚至还走到姚氏前头去。 姚氏气了个半死,她不想搭理没空搭理是一回事,但林晏晏作为晚辈,对她这个婶婶视而不见就过分了。 且看今日能不能逃过这一劫,若能逃过,以后再慢慢计较。 姚氏深吸一口气,抬脚迈过门槛。 姚氏进了门才发现,蓁蓁也来了,还有三叔林叔齐,三弟妹周氏都在。 “人都到齐了?”宫里来的曹公公扫了一眼在场的人,问道。 “都到齐了。”老夫人恭谨回道。 因为今日宣的是口谕,所以不必摆香案,以老夫人为首,大家下跪听旨。 曹公公清了清嗓子,道:“传皇上口谕,解除婚约一事,朕已知晓,事已至此,你们两府就赶紧把婚事办了。” 众人皆惊,赶紧把婚事办了?谁和谁? 曹公公看大家一脸莫名,不得不补充一句:“自然是林二小姐和朱公子。” 林蓁蓁本来惶惶不安,以为婚事没希望了,谁能想到皇上居然让她们把婚事办了。简直喜从天降。这就叫因祸得福吗? 姚氏还有点懵,脑子转不过来,是她幻听了吗?曹公公说的是林二小姐和朱公子? 老夫人心里狠狠松了口气,这等于是皇上赐婚了,皇上赐婚,以后谁还敢多嘴?侯府的危机算是解除了,仲坤的前程应该也无忧了。 林景元气炸,皇上如此偏袒国公府和二叔,简直昏聩之极。 再看一看的大姐,大姐面色平静,看不出来有情绪波动,但他知道,姐心里肯定不平。 “另林大小姐至仁至孝,理应嘉奖,择吉日敕封康平县主,林大小姐,恭喜了!”曹公公笑眯眯地看着林晏晏。 林晏晏双手交叠,叩首而拜:“臣女林晏晏谢皇上恩典,皇上万岁万万岁。” 老夫人看着行大礼的孙女,神色复杂。 按理说,蓁蓁的亲事有了着落,晏晏又被封为康平县主,双喜临门,她该高兴才对,可她就是高兴不起来,晏晏姐弟已然跟她这个祖母生分了,现在晏晏封了县主,以后晏晏眼中怕是更没有她这个祖母了。 老夫人忍不住想:若这敕封落在蓁蓁头上就好了。 姚氏母女还没从赐婚的惊喜中回过神来,又被打击到了。 要知道一般都是王公的女儿才有资格封县主,要么长辈立了大功,要么自身才德出众,林晏晏有什么?就封她为康平县主? 而且曹公公刚才都没恭喜蓁蓁,这会儿特意恭喜了晏晏。 这是曹公公自作主张,还是皇上的意思? 曹公公恭喜了还没完,又跟林晏晏说:“皇上知道林大小姐身体欠佳,特赐百年人参一支,三百年灵芝一朵,另玉如意一柄。” 曹公公手中拂尘一挥,三个小公公便捧了匣子过来。 林晏晏再拜:“多谢皇上厚赏,臣女感激不尽,愿吾皇身康体健,千秋万代。” 众人齐声:“谢皇上隆恩,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曹公公笑眯眯道:“口谕已传到,杂家就先告辞了。” 老夫人道:“曹公公辛苦了,叔齐,送曹公公。” 说着给老三林叔齐递了个眼色,林叔齐会意,衣袖里早已揣了红包,引曹公公一行出府。 曹公公一走,周氏便上前,不掩喜色:“晏晏,恭喜了。” 林晏晏笑笑:“多谢三婶。” 随即对老夫人一礼:“祖母,墨渊阁还有贵客,孙女和景元就先告辞了。” 老夫人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终究还是点了点头:“你先去吧!” 周氏也道:“母亲,媳妇也还有事儿没处理,媳妇先告辞。” 须臾,堂中只剩下老夫人和姚氏母女。 “祖母,您看看大姐,尾巴翘天上去了,封县主了不起哦!”林蓁蓁发牢骚,心中很是不平。 “凭什么说我的时候便是……你们两府赶紧把婚事办了。到了晏晏便说什么至仁至孝,晏晏哪里仁孝了?顶撞祖母,顶撞婶婶,讽刺挖苦自家姐妹,谁见过这种仁孝。” “蓁蓁,不得胡言,皇上敕封也是看在你大伯的功勋上。”姚氏恨不得把女儿的嘴缝上,这话若是传出去,岂不是在骂皇上昏聩?识人不明? 老夫人面色阴沉:“从今日起到你出嫁,不得再出府,你给我在家好好学学规矩,尤其是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不然迟早要招祸。” 林蓁蓁瘪着嘴,又骂她,又骂她,她哪里说错了?祖母就是看晏晏要当县主了,心又偏向晏晏了。哼!说起来林晏晏还是沾了她的光,皇上是怕林晏晏闹,安抚林晏晏罢了。 “还有你……”老夫人冷厉地目光转向姚氏:“多把心思放在管教孩子上,少琢磨不该琢磨的事情,若是因你的过错连累到仲坤,连累到景文景修,我定饶不了你。” 姚氏不敢表露一丝一毫的委屈,喏喏:“母亲教训的是,媳妇记下了。” 第29章 糟了 回墨渊阁的路上,林景元问:“姐,你不生气吗?” “为什么要生气?” “皇上不责罚这对狗男女,还给他们赐婚。” 林晏晏嗤鼻:“这也叫赐婚?你没听曹公公那语气……事已至此,你们两府赶紧把婚事儿办了吧!有多不耐烦,而且这明显是皇上的语气。” “那皇上也是包庇晋国公府和二叔。” “皇上的心思不是咱们能猜的,我只知道,这事还没完。你想啊……皇上让两府赶紧给林蓁蓁和朱公子办婚礼,紧接着又要敕封我为康平县主,为什么要敕封我?当然是为了表示安慰,皇上知道我受了委屈,觉得对不起咱爹,所以,哪怕林蓁蓁和朱公子有情人终成眷属,他们也洗脱不掉背信弃义,见异思迁的恶名,而这恶名是皇上给坐实的。”林晏晏怀疑皇上这是变相惩罚晋国公府和二叔。 “得了,我也不琢磨了,只要恶人没好果子吃就行。”林景元转了笑脸:“姐,以后你就是县主了,咱们大盛朝还没有过侯府之女被封为县主的先例,你是第一个,无上荣耀。” 以后他是侯爷,姐姐是县主,看谁还敢说侯爷不在了,侯府长房就没落了。 林晏晏笑而不语,有了县主这个身份,对她接下来要办的事儿应该会有所助益。 姚氏母女出了慈恩堂,林蓁蓁就拉着母亲,兴奋道:“母亲,女儿真是太开心了,母亲,您说过给我准备了一份丰厚的嫁妆,女儿想看看,可以吗?” 姚氏看女儿笑颜如花,心里不禁发苦。 丰厚的嫁妆,原本是有的,如今都叫沈家大舅给讨要回去了,而且老夫人如今让周氏管账,她想挪用公中款项也是不可能了,最要命的是,她这十多年攒下的体己加上挪用的一部分公款都让弟弟拿去放印子钱,要明年才能拿回来,她还得想办法先把公中的缺填补上,不然被周氏发现告到老夫人那里去,恐怕她就再无掌家的可能了。 到处都是窟窿眼,手头又没钱,姚氏愁的要死。 “嫁妆的事你就不用惦记了,娘还能委屈你?你先回去,娘还有事要忙。” 说罢姚氏匆匆离去,生怕蓁蓁硬拉着她要看嫁妆。 林蓁蓁悻悻噘嘴,不让看就不看,哼! 姚氏走到半路猛的想起一事,直呼糟糕。 她忘了,先前让刘妈去传播朱子玉诱惑蓁蓁的消息。 谁能想到皇上会传口谕,不但没责罚任何人,还让蓁蓁和朱子玉赶紧完婚。 这下可真糟了,一桩好事儿可别被她搅黄了。 姚氏赶紧吩咐银红:“你速速带人出去寻刘妈。” 银红问:“二夫人,奴婢该去何处寻?”外面这么大,总得有个明示。 姚氏噎住,她也不知道该上哪儿去找刘妈,刘妈做事她从来都不多问,一直信任有加。 “让你去寻你便去寻,总之把人给我找回来。” 在墨渊阁等候消息的三位贵客得知皇上要封晏晏为康平郡主,都替晏晏高兴。 只要皇上不是让晏晏嫁给朱子玉,便是最好的消息了。 酒足饭饱后,萧潜起身告辞。 陆昭南还想多呆一会儿,但萧潜要走,他还赖在这里不太好,只能跟萧潜一起走。 周大同不舍道:“晏晏,下回我还能再来吃你做的药膳吗?” “当然可以。”林晏晏爽快答应,墨渊阁她做主,想招待谁就招待谁。 陆昭南差点脱口而出……那我呢? 话到嘴边又问不出口。心里既痛恨周胖子的厚脸皮,又羡慕,他为什么就不能脸皮厚一些? 三人离开侯府后,陆昭南便对周大同说:“你下次来,叫上我和萧潜。” 萧潜:…… 为什么要拉上他? 周大同茫然:“为什么?” “你一个人来多尴尬?” “不尴尬啊!”周大同天生心大,还没见识过什么叫尴尬。 陆昭南咬着后槽牙:“我是说林晏晏会尴尬,说不定见都不会出来见你,你别忘了她是侯府大小姐,岂能随便跟一个男的一起吃饭?人多就不一样了,懂不懂?” 周大同想了想:“你说的好像很有道理,那我下次多叫几个人一起来,可以叫国子监的同窗,反正景元也要去国子监读书了。” 陆昭南气的差点仰倒,该死的胖子,跟他说话怎么就这么累? 萧潜看到好友吃瘪,忍俊不禁,拍拍好友的肩膀:“走一段,消消食儿。” “我跟你们一起走。”周大同今儿个也吃撑了。 “不欢迎你,你自个儿走吧。”陆昭南没好气道,吃饭不叫他,还想跟他一起走?没门。 陆昭南不理他,拉上萧潜走了。 “萧潜,我心里有点气不过怎么办?朱子玉这个混蛋辜负了晏晏,啥事儿没有,还能如愿以偿娶林蓁蓁,这都叫什么事儿。” “揍他,套上麻袋,一顿乱棍,再扔河里喂王八。”身后有人含糊道。 陆昭南回头,只见周大同不知从哪摸出个鸡腿,正啃的津津有味。 “你怎么还跟着?” “我家在这边啊!”周大同理所当然道。 陆昭南:呃…… 这个理由他没法辩驳。 “你真敢动手揍姓朱那混蛋?” “咱们一起啊,替晏晏出气。”周大同小跑上来,跟陆昭南萧潜并肩而行。 “你们别乱来。”萧潜看陆昭南眼珠子转来转去,似乎对周大同的建议颇为心动,赶紧劝阻。 京中王公子弟打架斗殴时有发生,大不了最后各打五十大板没什么,问题是这其中涉及到林晏晏,万一被人知晓,别人还以为林晏晏怂恿他们两去揍朱子玉,那就不好了。 真要揍朱子玉也行,但绝不能让人知道是他们干的,手脚必须麻利,计划必须周密,他怕这两人一个没头脑,一个没心肺,凑在一起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陆昭南嘿嘿一笑:“说说而已。” 心里却是想好了,这事儿得背着萧潜,不能把萧潜拖下水。 周大同狠狠咬下一条鸡腿肉,你们胆小怕事,小爷可不怕,明儿个先带人摸清朱子玉那厮的行踪,然后找机会揍的姓朱的爹娘都不认识,就这么办。 第30章 不娶 客人都走后,林晏晏回到自己闺房,发现檀云不在。 这丫知道自己犯错躲起来了吧! “锦心,去把檀云叫来。” 须臾檀云扭扭捏捏地跟在锦心身后进来。 林晏晏啥也不说就瞪着她。 檀云哭丧着脸:“小姐,对不起,奴婢一着急就忘了您的叮嘱。” “殿下和小王爷问你了?” 檀云摇头:“没有,奴婢当时就想悄摸摸地溜走,也不知是殿下还是小王爷叫奴婢站住,奴婢赶紧就跑了。” 林晏晏实在不知道该夸檀云胆子大还是骂她没脑子。 算了,从檀云露面,秘密就揭穿了,檀云跑不跑结果都一样。 不过这两人倒是识趣,闭口不提那日的事。 “以后涨点记性,再这么毛毛躁躁我就不留你了。”林晏晏吓唬道。 檀云狂点头:“奴婢保证不会有下次了。” 翌日一早,周氏亲自带人来要给林晏晏量尺寸做衣裳。 “三婶,这不必了吧,都说了墨渊阁的事儿我们自己解决,不花公中的银两。” 周氏笑道:“这是老夫人吩咐的,要赶在敕封旨意下来前给你做几身像样的衣裳。” 晏晏可是京中闺秀中第一个不是王公出身却被封为县主的,是侯府的体面,老夫人也是想趁机修复下关系。 林晏晏虽然对祖母有意见,但也不想弄的太僵,既然祖母搬了梯子,她就顺势下台阶。 “回头我得去谢谢祖母。” 周氏等绣娘量好尺寸,让她们先走,这才道:“昨儿个曹公公来府里之前,刘妈出府去了,曹公公离开后,你二婶又命银红带人去寻刘妈,刘妈快到酉时才回来,然后今儿个一大早刘妈就急匆匆地出府去,也不知二房在搞什么名堂。” 林晏晏笑笑:“昨儿个石御史弹劾了二叔和晋国公。” “这事儿我听你三叔说了,到处都在议论,人人都问他到底是不是真的,你三叔没下值就请假逃回家。” “二婶消息一向灵通,她不会坐以待毙的。”林晏晏也不多说,三婶是个聪明人,焉能想不到?不过是三婶在府中无人可以八卦,觉得她们现在是一条船上的人,想来跟她过过嘴瘾。 “说的是,想那刘妈今早定是出门补救去了。”周氏道,很好奇姚氏会想什么法子为自己开脱。 晋国公府,秦氏正在等媒婆来,届时一同前往侯府提亲。 虽然这门婚事她并不满意,但如今国公府已经被架在了火上,皇上又发了话,没了回旋的余地,不结也得结。 “夫人,赵妈妈求见。” “让她进来。” 赵妈妈是后厨的管事妈妈。 赵妈妈进门来,行了一礼,言辞闪烁:“夫人,今儿个出去采办食材的邱婆子回来,听到了一些话,奴婢不知……当讲不当讲。” 秦氏皱眉:“不当讲你来见我作甚?” 她心情不好,要说就说,不说滚蛋。 赵妈妈道:“邱婆子说,外头在传是咱们公子对林家二小姐纠缠不休,林家二小姐多次严词拒绝,林家碍着国公府的情面不好苛责公子,明示暗示好几回,咱们公子依旧我行我素。” “你说什么?再说一遍。”朱子玉掀了门帘进来,脸色铁青。他是过来看看母亲怎么还不出发,结果听到这种荒唐的言论。 赵妈妈忙道:“是邱婆子听说的,而且跟邱婆子说这事儿的人斩钉截铁地告诉邱婆子,她一个要好的老姐姐跟林府二房姚夫人身边的刘妈相熟,是刘妈亲口告诉她那老姐姐的。” “不可能。”朱子玉死都不相信,林家巴不得蓁蓁嫁给他,怎么可能散布这种言论中伤他? 秦氏的脸阴沉地几乎能滴出墨来:“赵妈,你带上邱婆子去找那人问个清楚,再来回话。” 赵妈妈领命退下。 秦氏扫了眼屋子里的下人:“你们也退下,府里任何人不得议论此事,否则打死勿论。” 一众下人赶紧退了出去。 “母亲,定是有人恶意中伤意图嫁祸给林家,林家人不可能会说这种话。”朱子玉急切地替林家开脱。 “或许……或许是林晏晏派人干的,她心里不服气,想破坏我和蓁蓁的婚事。” 秦氏忍着怒气:“你稍安勿躁,到底怎么回事很快就知道了。” 朱子玉悻悻地找了把椅子坐下,实在太可气了,好不容易等到皇上做主让他和蓁蓁完婚,结果还是有人不肯放过他。 不到半个时辰,赵妈妈回来复命:“夫人,奴婢找到了那人的老姐姐,她一口否认,说自己没说过,后来奴婢用了点手段,她才如实道来,昨儿个傍晚侯府二夫人的亲信刘妈找到她,给了她五两银子,让她今儿个把消息散布出去,今儿个她采办食材回府后刘妈又去找她,让她别散布,可惜晚了。” 朱子玉彻底懵了,呐呐自语:“这到底是为什么?” 秦氏眸光森冷:“还用问吗?姚氏被石御史弹劾怕了,急于撇清责任,把所有过错都推到你头上,是你没脸没皮非要缠着她家女儿,侯府碍于国公府的情面不好说太难听的话,她们侯府才是受害者,委屈的那一方。” “母亲……这……这该如何是好?”朱子玉没了主意。 他也很生气,可他真的喜欢蓁蓁,而且他相信这绝不是蓁蓁的主意。 秦氏静静地看着儿子:“娘问你,这样的女人你还娶不娶?” 朱子玉动了动嘴唇,说不出话来。 “如果娶了,那你见异思迁没脸没皮纠缠林蓁蓁的罪名可就坐实了,你想好再回答。” 朱子玉内心天人交战,一边是心爱之人,白首盟约,一边是名誉前程……挣扎良久,朱子玉牙一咬,心一横:“不娶。” 要是娶了,他以后还怎么做人?会被人诟病一辈子。 秦氏松了口气,还好子玉没有糊涂到底:“这事儿你别管了,娘自有主张。” 秦氏心头烧着一把火,好你个姚氏,竟敢往我儿子头上泼脏水,我要不给你点教训,你真当我们国公府是软面团由着你揉捏?, “来人,准备马车,带上厚礼,去定安侯府。” 朱子玉错愕:“母亲,不是不娶了吗?” 秦氏笑容阴冷:“放心,娘定叫她们悔不当初。” 第31章 故居 昨晚刘妈可以说是动用了自己这么多年经营起来的人脉关系,誓要帮夫人渡过难关,谁知皇上会下口谕,夫人不但没事儿,小姐的婚事也定下了,所以她今天一早赶紧出门补救。 一圈跑下来,老姐妹们都说还没来得及散布出去,刘妈暗暗庆幸,否则就闯大祸了。 愁的一夜没合眼的姚氏得到刘妈的确切回复后,心头大石终于落下。 没散布出去就好。 很快林蓁蓁和朱子玉的婚期定下,就在六月初六,不到一个月时间。 而林晏晏的敕封旨意也到了,杨琸君得到消息第一时间上门来道喜。 “晏晏,你得请客。”杨琸君欢喜道。 “好呀,不为这事儿,我也请你,请你吃药膳怎么样?” “啊?药膳啊……我最怕吃药。” “我亲手做的,你不赏个脸?” 杨琸君苦着脸:“好吧,那就试试。” 结果杨琸君吃过午饭还赖在墨渊阁吃晚饭。 “晏晏,没想到你做药膳这么拿手,既养生又美味,跟你这么一比,我家厨娘做的药膳简直就是垃圾。” “喜欢吃的话,你常来就是。”林晏晏这几日又琢磨了几道药膳。 杨琸君眼珠子一转:“那我……可不可以带人来?有几位小姐也想结识你。” “可以啊!你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林晏晏求之不得,一来,她是该多交些朋友,杨琸君的人品她信得过,而且杨琸君这人交友很挑剔,能被杨琸君认可的人,一定差不到哪里去。二来,正愁没人宣传她会做药膳,且是做的极好的那种,最好多来几波人,再有个把月她的同源楼就装修好了,到时候同源楼开张就不愁没生意。 “太好了,不过,明天你得先跟我一同去余小姐家。”杨琸君笑嘻嘻道。 “余小姐?礼部左侍郎余大人家的小姐余晚晚?” “就是她。” 林晏晏随口问道:“你跟她很熟?” “也不是特别熟,但她亲自上门来邀请我,还让我邀请你一同去。” 林晏晏笑笑:“好,我去。” 她还记得桃花宴上,余晚晚是第一个弹琴的,能得到开场表演的机会,可见余晚晚与信阳公主府关系不一般。 那日晴柔郡主说的一番话,让她感觉很不好,晴柔郡主似乎对她有敌意。她回来后想了很久,她和晴柔郡主素未谋面,要说晴柔郡主是为了朱子玉或林蓁蓁才为难她,应该不会拿她的父母说事儿,这是很没教养的行为,况且父亲乃功勋之臣,又为国捐躯了,晴柔郡主就不怕惹众怒? 想来想去,林晏晏也想不出其中原由,而此时余晚晚主动相邀……林晏晏觉得问题不简单。 她倒要看看某些人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深夜,墨渊阁里静谧无声,林晏晏睁开眼,也不点灯,摸黑换上夜行衣,轻手轻脚地跳窗而出。 睡在外间守值的檀云对此一无所知,香炉里余香袅袅,让檀云睡的格外香甜。 林晏晏躲过尽职的护院,身手敏捷的翻过高墙,悄无声息地出了府。 她是解毒后才发现父亲教给她的呼吸吐纳之法,其实是内功心法,她是中毒后才开始每日打坐,想着或许能治好怪病,解毒后两年多打坐下来的效果便体现出来了,让她觉得身体里充满力量。而前世作为陶思敏的她,经常上山采药,攀爬悬崖峭壁,爬个围墙根本不在话下。 林晏晏在暗夜里穿行,走了小半个时辰,终于来到陶府。 四下看了看,没人,林晏晏再次翻墙,顺利溜进陶府,她前世的家。 借着月光,只见原本干净整洁的院落长满了杂草,抄家时散落的物品被风吹日晒,几乎辨认不出原来的模样。 林晏晏忍不住鼻子发酸,还记得她和易乐经常在这个院子里帮着爹洗晒草药,娘就坐在廊下给他们缝补衣裳,日头暖暖的,娘的目光柔柔的,易乐的笑容那么灿烂……听到爹回来的脚步声,她会第一时间去开门迎接,然后亲昵地挽着爹的手,爹就会欣慰地说……还是女儿最贴心。 再也回不去了,他们都不在了。 被皇上一道旨意,连同九族的亲戚,全部人头落地,鲜血在菜市口蜿蜒成河,又被纷扬的大雪淹没。 林晏晏吸了吸鼻子,抬头望月,把蓄在眼中的泪硬生生逼了回去。 她发过誓,没有查清冤案,为陶家满门伸冤之前,她绝不哭。 轻车熟路地来到她曾居住过的屋子,小心翼翼推开房门,灰尘扑簌而落,眼前一只巨大的蜘蛛受了惊吓,飞快地沿着蛛丝爬走。 林晏晏目力极佳,黑暗中亦能视物,屋子里乱糟糟,桌子翻了,椅子倒了,柜门开着,里面的物品散落一地。 越过地上的杂物,林晏晏径直走到床前,把踏板移开,拔下头上的发簪插入地砖的一条细缝中,找到卡位,轻轻一拨。 “咔”的一声,地砖向两边分开,露出一个一尺见方的坑,坑里赫然放着一个匣子。 林晏晏大喜,她的宝贝果然还在。 里面有一套银针,还有陶家祖传的医书《灵溪手札》,最最重要的是爹之前留给她的关于皇后病症的记录。 爹那时就发现事情有异了吧,所以才会不顾太医院的禁令,回家便把皇后的诊断记录默出来。 出事那天,爹似乎也有预感,临进宫前把这份记录交给她,让她收好。 当时她就想看来着,但易乐在叫她,她就先把东西藏起来,想着回头再看,没想到没等她有时间看,御林军就来抄家了。 林晏晏把匣子里的东西拿出来塞进怀中,再把匣子放回原位,复原机关。 正当她要出门,听到外头有脚步声。 林晏晏大惊,半夜三更,谁会来陶家? 陶家还贴着封条呢! 林晏晏赶紧找地方藏好,屏住呼吸。 只听有人在说话:“咱们都来好几趟了,始终没找到《灵溪手札》会不会抄家的时候被宫里拿走了?” “不会,我通过关系查问到抄家的时候,御林军根本没发现《灵溪手札》,东西一定还在这里,我们之前都忽略了,陶唯诚的女儿医术也很厉害,或许这本手札陶唯诚已经交给他女儿了。” “希望今晚有所收获吧!这么溜进来实在太冒险了。” 林晏晏暗讶,原来这两人是冲着《灵溪手札》来的,他们是谁? 第32章 女鬼 “不知陶唯诚的女儿住哪间屋子,难道咱们要一间一间找吗?乌漆墨黑还不能点火。” “你怎么那么多废话,想不想要《灵溪手札》了?干活。” 说话间两人已经来到林晏晏躲藏的屋子外。 林晏晏心道不妙,他们若是进来的话,她很难不被发现。 打是一定打不过,想都不用想,现在的她除了跑得快,花拳绣腿都不会。 怎么办?怎么办? 看着月光透过残破的窗棱,洒下一地破碎的银光,银光中静静躺着一个胭脂盒……林晏晏蓦然心生一计,快速脱下身上的夜行衣,露出里面的白色绫衣,解开发髻,让头发披下来,遮住大半张脸,捡起地上的胭脂盒,希望还能用。 “咱们分开行事,我搜这间,你去那间。” 两人分头行动,被分派到搜林晏晏躲藏的屋子的黑衣人正要进门,只觉眼前一花,一个白色的人影飘过。 黑衣人如同被施了定身咒,浑身寒毛耸立,惊恐的看着黑洞洞的门。 刚才他看见了什么? “老张,老张……”黑衣人颤着声。 “找到东西了?”在隔壁屋子的黑衣人飞快赶来。 见同伴居然还站在门外,老张气道:“吴老六,你不进去找东西,站在这里叫魂吗?” “老张,我好像见鬼了。” “吴老六,你能不能不要自己吓自己,陶家人都死绝了,哪来的鬼,抓紧点……”老张话没说完,就看到黑暗中一道白影越来越清晰,这白衣女鬼的头歪成一个诡异的角度,看不到脸,只有头发,衣摆下面的绣鞋只能看到脚尖,一踮一踮地朝他们走来,诡异到无法形容。 吴老六已经吓的浑身发抖,老张的头皮都炸开了。 那女鬼低着的头慢慢地,一点一点,僵硬的摆正,然后一点一点抬起头,披散在面前的头发自然分开,露出惨白的脸,脸上有两道血泪,女鬼张开血红的嘴,幽幽地声音仿佛从地底钻出来:“你们看到我的头了吗?” “鬼啊……”吴老六尖叫一声,转头就跑,慌不择路,脚底下不知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摔了个狗啃泥。 而老张已经一溜烟跑出了院子。 吴老六肝胆俱裂:“老张,等等我,你不能扔下我一个……” 身后的女鬼一直在重复:“你看到我的头了吗?” 吴老六手脚并用的爬起来一边大喊:“冤有头债有主,别找我……” 地上留下一滩水,散发着尿骚味。 见两人跑了,林晏晏赶紧拿上夜行衣和东西,从另一个方向离开。 而吴老六和老张刚从后院跑到前院,又一道黑影不知从哪冒出来挡住了去路。 两人吓的跪地磕头:“鬼大爷,鬼小姐饶命啊,我们只是误闯进来,惊扰了两位,我们这就走,这就走……” 萧潜看着两个吓的魂不附体的毛贼皱起了眉头,鬼大爷?去你的鬼大爷,他长的像鬼吗? “误闯?骗鬼呢?还不快从实招来,你们到底来干什么?” 吴老六不停的磕头,飞快道:“鬼大爷饶命,我们只是想来找《灵溪手札》,我不找了,鬼大爷,您放过我吧,我保证再也不来了……” 萧潜冷笑,原来这两毛贼是惦记陶家的祖传医书。 “什么鬼大爷,爷是顺天府的,你们两潜入被封的宅院试图行窃,已经触犯了大盛律例,随我去顺天府走一遭吧!” 老张和吴老六怔愣住,不敢相信地抬起头,顺着萧潜挺拔的身姿往上,看到一张年轻却威严的面孔,最后两人齐齐把视线落在了萧潜被月光拉长的影子上。 有影子,他不是鬼,是人。 可这活人比鬼还可怕,人家是顺天府的人呐! 老张和吴老六欲哭无泪。今晚太倒霉了,不但见到了女鬼还被官爷抓了个正着。 “对了,你们刚才说鬼小姐?” 吴老六道:“官爷,这里真的有鬼,就在后院,一个穿白衣,脸上有血泪,脖子断了一半的女鬼在找她的头。” 萧潜眉头拧成一个川字。 “带我去瞧瞧。” “官爷,小的不敢去。”老张和吴老六齐齐摇头,那女鬼太可怕了。 萧潜突然伸手,在两人身上点了两下,老张和吴老六这回是真被点穴定住了。 萧潜独自来到后院。 他才不怕什么女鬼,反倒希望能见见这女鬼,更希望这女鬼是冤魂不散的陶思雨所化。 萧潜点了火折子进了陶思雨的房间,因为这里荒废多年,所以地上积满灰尘,留下了清晰的脚印,很明显是女人的脚印。 然后萧潜又发现床前的踏板有被人移动过的痕迹。萧潜把踏板移开,屈起手指在地砖上敲了敲,拿出匕首插入地砖间的缝隙,找到卡位,只听“咔”的一声,两块地砖向两边打开,露出一个木匣子。 萧潜忍不住心跳加剧,没想到这里有个机关。 这机关如此隐秘,知道这秘密的人肯定跟陶家人关系不一般。 萧潜打开匣子,里面空无一物,东西被人拿走了。 之后萧潜又在一个角落里发现胭脂盒,胭脂有新用过的痕迹。 萧潜明白了,今晚这里潜入一位女子,她来取陶思雨留下的东西,没想到正好遇上两个毛贼来找陶家祖传医书《灵溪手札》,这女子只好装鬼脱身,可见此女机智。 萧潜不禁懊恼,他的宅院背靠陶家后院,听到这里有动静,他第一时间赶过来,却还是慢了,没能见到这女子。 她会是谁? 若是能找到她,陶家的案子会不会迎来转机? 萧潜抹去那女鬼留下的痕迹,又在陶宅转了一圈,没有收获。回到前院,解开吴老六的穴,问道:“你们有没有进那闹鬼的房间?” 吴老六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哭丧着脸道:“小人还没进去那女鬼就出现了,小人吓的赶紧就跑。” 而且还很丢脸的吓出尿来。 “那你们确实见鬼了,屋里什么也没有。”萧潜道,不能让人知道有人悄悄来过这,拿走了重要的东西。至于女鬼是谁,只能慢慢查了。 第33章 目的 林晏晏出去一趟又回来,神不知鬼不觉。 躺在床上,林晏晏的心绪久久不能平静。这一夜太惊险了,好巧不巧的碰到两个贼,差点回不来。 最糟糕的是,她急于脱身,屋里的痕迹都没有处理。 可陶家她决不能再去了。 只要她不去陶家,相信没人会怀疑到她头上。 谁能想到定安侯的嫡长女会跟陶家扯上关系? 翌日,杨琸君来接林晏晏,两人一同前往礼部左侍郎余大人府上。 出乎林晏晏预料的是,晴柔郡主没有来,而且全程余晚晚都对她非常关照,好像跟她很投缘似的,一口一个姐姐叫的亲昵,让林晏晏觉得自己是不是想多了。 姐妹们闲聊,杨琸君说起林晏晏做的药膳,引得小姐们都想见识一下。 有人便道:“姐姐可不能厚此薄彼,只请杨姐姐一人,什么时候也让妹妹们见识一下姐姐的手艺。” 林晏晏笑微微:“好啊,改天我做东。” 余晚晚笑道:“没想到姐姐对养生之道颇有研究,王可儿,你是医学世家出身,以后你和林姐姐可以交流养生心得了。” “林姐姐,你还不知道吧,王可儿是太医院王院使的孙女,王可儿的医术可厉害了,她已经是医学馆的学员了,而且是以第一名的成绩进的医学馆。”余晚晚介绍道。 林晏晏望向坐在对面长着一双好看的杏仁大眼的女子,原来她就是王院使的孙女王可儿啊。 前世,大难没来临之前,她就在准备考医学馆。大盛的医学馆是专门为太医院和各大医署储备后续人才的地方,若无特殊情况,一般只有医学世家的子女才有资格去考。 这王可儿能以第一名的成绩考进医学馆,的确厉害。 不过,那王院使不是什么好东西,爹在太医院的时候,王院使常给爹使绊子。 “林姐姐,听说你以前得过一场怪病,看了好多大夫都看不好,对这种疑难杂症,妹妹很感兴趣,姐姐可否告知你的病症,以及治疗之方?”王可儿笑眯眯地问道。 林晏晏道:“那是段痛苦的回忆,我想都不愿意再想起,可儿妹妹就莫为难我了。” 她毫不怀疑,这才是余晚晚请她来的目的,让王可儿探究她的怪病。 是晴柔郡主的意思?还是谁的意思? 她偏不说,有本事你们自己去打听啊。 王可儿一计不成又生一计:“那……妹妹可否给姐姐把个脉?” “对啊,林姐姐,您没来之前,可儿给我们每个人都把脉了,一说一个准,你们说是不是?”余晚晚道。 一众小姐纷纷点头。 “不用,我好着呢!”林晏晏淡淡拒绝。 看她们还有什么招。 王可儿和余晚晚没想到林晏晏一再拒绝,而且拒绝的十分干脆,一时不知该如何接话。 杨琸君见气氛有点不太融洽,但她坚决站林晏晏,没被怪病折磨过的人自然无法理解病人的感受,晏晏不愿提不肯配合,自有她的道理。 于是杨琸君道:“如今晏晏自己也在钻研医术,学习养生之道,她自己会注意身体的,余妹妹,王妹妹就不用替她操心了。” 余晚晚勉强笑道:“林姐姐莫怪,妹妹也是关心姐姐。” “多谢余妹妹好意。”林晏晏不咸不淡道。 “林姐姐研究药膳,姐姐可知,每个人的体质不同,同一道药膳却不一定适合每一个人,比如大家常喝的银耳红枣粥,有润肺生津,滋阴养胃,益气止血等功效,适合久病体虚病后虚赢等人食用,但若是得了风寒之人食用,便起反效果了。”王可儿说道,一双美目盈盈带笑地看着林晏晏。 在她面前卖弄学识?林晏晏莞尔:“得了风寒之人本就不能乱吃东西,大夫会叮嘱的,而且得吃药,至于药膳,不过是起到一个辅助作用,药借食力,食助药威,以防以养为主,以起到养身健体之效。” 王可儿面上笑容依旧,但心里暗暗惊讶,林晏晏果然懂得些门道。 “那便好,妹妹只是提醒姐姐,切莫把药膳当药,有病还得及时看大夫。”王可儿柔声道。 “这是自然,平时注重养生,百病远离,药膳总比药好吃。” “我最怕吃药了,晏晏,以后我跟你学养生,争取一辈子都不生病,不用吃药。”杨琸君道。 “我也怕吃药,我也要学做药膳,林姐姐教我。” “我也想学……” “林姐姐,刚才王小姐说我脾胃虚弱,我该吃什么来养?” “王小姐说我阴虚内热,又该吃什么?” 小姐们一言我一语,纷纷求教林晏晏。谁不怕吃药啊,倒不如多学一些养生之道。 林晏晏耐着性子一一解答。 余晚晚不由的看向王可儿,用眼神询问:林晏晏说的对不对? 王可儿心中郁郁,药膳一学,她没什么研究,不过林晏晏说的好像都对。 余晚晚掩不住的失望:看来今天的任务是完不成了,反倒让林晏晏出了风头。 聚会结束后,余晚晚去了信阳公主府。 “什么?她不肯说还不给看?” “回郡主,林晏晏一点面子都不给,我也不好强迫与她。” 晴柔郡主悻悻,这林晏晏真是不按常理出牌,那日她便领教到了。 “那你们一整天都聊了什么?” “聊药膳,林晏晏似乎真的很懂药膳,什么体质什么情况该吃什么,说的头头是道,王可儿也挑不出毛病。” “没用的东西。”晴柔郡主很不开心,本来让余晚晚设宴邀请林晏晏,是想打探一下林晏晏到底得的什么怪病,朱子玉说过,林晏晏在参加桃花宴之前还胖的像头猪,可没几日出现在大家面前的林晏晏已经恢复如初,怎么可能呢?平时她想减几斤肉都困难的很,让一个肥胖如猪的人,几天时间恢复苗条身姿简直天方夜谭。 “对了,林晏晏说,过阵子她设宴,请大家去她家吃药膳。” 晴柔郡主眼珠子一转:“你设法和林晏晏搞好关系,许是你们不熟,又是在这么多人面前,所以她不愿说起她曾经肥胖到不能见人的事情,等你们交情深了,你再想办法继续试探。” 第34章 茶楼 信阳公主府沉香榭中,信阳公主手执白玉棋子正在苦苦思索如何破解珍珑棋局。 一嬷嬷快步进入沉香榭,见公主殿下在下棋,便放轻了脚步,站在一旁等候。 “说吧。”信阳公主眼皮都不曾抬一下,始终盯着棋盘。 嬷嬷上前两步,小心翼翼道:“郡主的计划没有收效。” 信阳公主美目一凝:“她放弃了吗?” “这倒没有,还在想办法。” 信阳公主微微一笑:“这才像她的性格。” 嬷嬷踟蹰道:“殿下,其实想知道答案,奴婢可以去找钟大夫,或者直接问侯府二房的人。” “不可,这事只能让郡主去做,而且只能迂回,不能让人怀疑到本宫头上。” “你可以提醒郡主,找余晚晚不如找林蓁蓁。” “是,奴婢这便去。” “莫要太刻意了。” “是,奴婢会注意。” 嬷嬷离开后,信阳公主手中白子落下,困局顿解,唇边扬起一抹似是而非的笑。 没想到林晏晏的命还真大,都这样了还死不了,不过,林晏晏必须死,不但林晏晏要死,林家长房全都要死。 林晏晏回到墨渊阁,李妈妈带了个人来见她。 “小姐,这位是柳先生,大舅爷派来的,京城这边的生意都是柳先生在打理。” 林晏晏微然:“柳先生请坐,锦心,看茶。” “柳先生,我大舅让你过来是……” “大小姐,在下这次来是有两件事,其一,在下了解到侯府二夫人姚氏通过其弟姚牧州放印子钱,数目有一百万两之多,明年五月才到期,沈大爷说,他会想办法让这笔钱回不来,沈家要吃下这笔钱。” 林晏晏惊诧,一百万可不是小数目,祖母知道吗?照姚氏的行事风格,怕是瞒着祖母偷偷赚体己。而且姚氏哪来这么多钱?姚家乃是书香门第,书挺多,但钱并不多,那就只有一个可能,挪用公中款项。 林晏晏有数了,如今三婶掌管府中财物,看来得让三婶好好查查账。 “第二件事呢?” “第二件,沈大爷说大小姐要开同源楼,也许缺个管事。” “大舅愿意让你来帮我?”林晏晏大喜,这可真是雪中送炭。她正想招个管事,毕竟她是侯府大小姐,不可能亲自去打理生意,柳先生是大舅的人,信得过,而且柳先生常年打理京中生意,有能力有人脉,实在是最好不过的人选。 “大小姐不嫌弃的话,在下就听大小姐吩咐了。”柳先生道。 “何来嫌弃,我求之不得,同源楼的事务就拜托柳先生了。” 送走柳先生,林景元过来了:“姐,刚才那人是谁?” “大舅送给咱们的人。” “大舅在忙什么呢?姐你封了康平县主,大舅也没露面。” 大舅在忙什么?自然是在找姚氏的麻烦,沈家可不是任人欺负的。 先撇过这事儿不谈:“你今日去见蔡祭酒,结果如何?” “已经说好了,明天就可以入学。” “明天我送你去。” “不用了吧,我又不是小孩子,况且我已经通知了周大哥,明早他会来接我。” “那好吧,进了国子监好好用功,别丢了咱们侯府长房的脸。” “姐你放心,这几年我的功课可没落下。”林景元自信满满。 翌日,林晏晏还是偷偷地跟在林景元和周大同身后,看着两人进了国子监,有种老母亲送儿子奔前程的心情,期待又担心。 “小姐,咱们这就回去吗?”檀云问。 “去同源楼。” 林晏晏去同源楼转了转,装修的进度比预想中的快,没什么可以操心的。 于是林晏晏找了间茶楼去喝茶。 茶楼是各种消息的聚集地和传播地,不一定有用,打发下时间也不错。 刚坐下来,林晏晏就被隔壁的谈话吸引了。 “你们听说了吗?陶宅闹鬼。” “陶宅?哪个陶宅?” “就是原太医院陶太医的宅院啊,前日有两个毛贼偷溜进去偷东西,结果见到一个女鬼,那女鬼没有脚,脑袋就剩一层皮挂在脖子上,脸上全是血……” 林晏晏:呃…… 她的形象是这样的吗?她不过是歪着脖子,怎么就被传的只剩一层皮?那的确是有点吓人。 “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我跟你们说,更吓人的是……那女鬼一直追着那两个毛贼问他们看见她的头了吗?两个毛贼吓的尿都出来了。” “你说陶太医我想起来了,陶家满门被砍头的那天,好好的天突然阴沉下来,随即下起了大雪,那雪下了足足三天三夜,当时大家都说陶家有冤。” “对对,我也想起来了,那场大雪百年难遇,说不定陶宅里的女鬼就是陶家人冤魂不散的缘故。” 一人压低了声音,神秘兮兮地说道:“我跟你们说个事儿,你们要保密,我一个在宫里当差的亲戚告诉我,陶太医是当了替罪羊。” 众人惊讶:“替罪羊?替谁?” “那就不知道了,陶太医的医术在太医院是数一数二的,误诊,不太可能吧!” “有冤又能怎样?都过去这么多年了,陶家人也死光,还有谁能替陶家伸冤?”有人叹息。 林晏晏默默喝茶,她才知道原来陶家满门人头落地后下了一场百年不遇的大雪,也才知道替罪羊一说。 只是这些小道消息可信度值得商榷,还是得想办法接触到宫里的人。 不过,林晏晏觉得闹鬼一说有点问题。 潜入被封的宅院偷盗是大罪,那两个毛贼怎么可能跟别人说在陶宅见鬼了呢?吓坏脑子了? 如果不是脑子坏了,那么闹鬼一说,倒像是有人故意放出来的。 问题是……谁会放这样的消息呢?难道前晚陶宅还有第四个人? 想到这,林晏晏心惊不已,冷汗直冒。 她会不会被人发现了? “救命,救命,快救救我的孩子……” 楼下传来凄惨的呼叫声。 林晏晏回神,走到窗边往探头一看,只见一妇人坐在路边,怀里抱着个四五岁的孩子,那孩子似乎昏过去了,面色青紫,手里还攥着一串糖葫芦,妇人无助的哭泣。 糟糕,这孩子是被噎着了,堵塞了气管。 林晏晏急忙转身朝楼下走去。 “小姐,您去哪儿?”檀云忙摸出几个铜钱放在桌上,去追小姐。 第35章 疑心 林晏晏冲到妇人面前,问:“孩子是呛着了吗?” “是是,呛着了,啊啊啊叫了几声就没反应了,小姐,您救救他救救他……” 林晏晏一把抱过孩子,让孩子趴在自己手臂上,一边用手拍孩子的背部,拍了几下异物还是没出来,林晏晏又将孩子翻转,掌控好力道压孩子的腹腔,借助压腹和膈肌上升的冲击力或许能让孩子把异物吐出来。 萧潜今天第一天到顺天府任职,在衙门里呆的无趣,也没人来告状,便带了几个衙差上街转转,主要还是想看看闹鬼的消息扩散到什么程度,有没有到街知巷闻的地步?然后就等着看哪些人哪方势力对此事有所反应,来一招引蛇出洞。 “前面怎么围了这么多人?” “不会有人闹事吧?”捕头关胜猜测。 “走,去看看。” 衙差护着萧潜往里挤,看到蹲在地上不停按压小孩肚子的女子,萧潜不由的一怔,那不是林晏晏吗?她在干什么? “我看是没救了,又是拍背又是按压,都好一会儿了。” “是啊,孩子都没气儿了。” “我觉得应该早早送医,医馆离这又不远,这小姑娘年纪这么轻,怕是医术有限。” “我也这么觉得,这孩子被耽误了,早送去医馆或许还能救回来。” 围观百姓议论纷纷。 妇人听进耳朵里,对林晏晏的医术产生怀疑,从一开始的感激期待变成了不信任和怨恨,上前要抢回孩子,哭囔道:“你到底会不会救?再这么按下去,我的孩子真被你按死了。” “檀云,给我拉住她。”林晏晏面色沉冷。 檀云心里也很着急,小姐干嘛要救这孩子?小姐又不是大夫,这下好了,人家说不定还会赖上小姐。不过,小姐的吩咐她还得照办。 檀云去阻拦,却被那妇人用力一推,摔了个四仰八叉。 妇人又朝林晏晏扑过去:“还我孩子,你还我孩子。” 哭声甚是凄厉。 萧潜上前拉住那妇人:“你稍安勿躁,莫要阻碍救治。” “她哪是救人,她分明是在杀人,我的孩子都快被她弄死了……” “这位姑娘快把孩子还给人家吧!你是好心,但也要量力而行呐!”一围观老者劝道。 “是啊姑娘,你别白费力气了,人家都不领你的情。” 林晏晏对这些声音充耳不闻,只对萧潜说:“你来搭把手,待会儿我说摁,你就用力摁下去。” 萧潜迟疑片刻:“好!” 林晏晏变戏法似的摸出一个牛皮包,展开来,里面是一套银针。 萧潜眼中闪过一抹惊诧之色。 林晏晏抽出一根银针,抓起孩子的手对着食指指尖扎去,同时下令:“摁。” 萧潜立即用力一摁。 本来双目紧闭的孩子突然张开嘴,一块指甲盖大小的异物从口中喷出,随即剧烈的咳嗽起来。 “活了,孩子活了。”围观人群发出欢呼声。 “没想到这小姑娘果真救活了孩子。” “是啊,小姑娘医术了得,硬生生把孩子从鬼门关拽回来。” 妇人上前抱住孩子嚎啕大哭:“致儿致儿,你吓死娘了……” 等妇人想起来谢谢救命恩人才发现救命恩人已经不见了。 林晏晏和萧潜并肩而行。 “刚才多谢你了。” 不仅仅是感谢他的配合,还要感谢他的信任。 在大家都质疑她的时候,他选择相信她。 萧潜低眉一哂:“你也够沉得住气,当时有把握吗?” “没有,尽人事而已。”林晏晏如实道。 萧潜错愕:“没有你也敢救?你一没行医资格,二没把握,万一人救不回来,说不定会被人讹上,要吃官司的。” “没想那么多,景元小时候就被噎着过,我看李妈妈就是这么弄的,我还以为很简单,还好我急中生智,想到用银针。” “你这银针……哪来的?” 跟在身后的檀云也想问,银针哪来的?她都没见到过。 “自然是买的。”林晏晏随口道。她就说买的,难道他还会问她哪买的?反正檀云也不是每次出门都跟着。 萧潜点点头:“看来你是真想走医道一途了。” “那不是,我喜欢做药膳,买银针是因为不想每次都用簪子,不趁手。”林晏晏冲他眨眨眼。你也不用装不知道那胖子就是我,我自己认了。 萧潜怔了怔,苦笑不已:“你是我见过的胆子最大的女人,半吊子医术什么病都敢治。” 檀云十分赞同,就是就是,小姐您下回能不能悠着点?不然奴婢迟早会被您吓死的。 林晏晏笑笑:“对了,殿……” 萧潜一个眼神飞过来,林晏晏回头看了眼跟在后面的衙役,忙改口:“店里还有事儿要忙,我就先告辞了。” “好,改天我去看景元。” 目送林晏晏离去,萧潜神色复杂,为什么陶思雨的银针包会在她身上? 那银针包他见过一次,黄牛皮左下角压一朵茶花暗纹,绝对错不了。 难道前晚陶宅装女鬼的人是她? 可是,她为什么会去陶宅?她和陶思雨又是什么关系?一个是太医之女,一个是侯府嫡女,她们两应该没有交集才是。 萧潜百思不得其解。 但有一点可以肯定,林晏晏身上有秘密。 林晏晏此时也在想,为什么萧潜身边跟着衙差?他去衙门办事了?问题是他一个皇子怎么会去衙门当差呢? 林晏晏压根没想到这世上还有外人见过陶思雨的银针包,所以她才放心大胆的拿出来用。 “小姐,我们不是刚从同源楼出来吗?又要去?”檀云是个实心眼,别人说一便是一。 林晏晏也习惯了,实心眼总比坏心眼强。 “借口而已,难道我还要跟他走一路?” “哦哦,那咱们现在去哪儿?” “回家。” 主仆两去街尾找自家的马车,走着走着,林晏晏突然顿住脚步。 只见前面一家当铺里出来一个熟人,正是刘妈。 “那不是刘妈吗?”檀云也看见了。 林晏晏忙拉着檀云转过身,心中好奇不已,刘妈进当铺是帮谁典当?她自己还是姚氏? 是呢,姚氏拿了一百万两去放印子钱,娘的首饰又被大舅给要回来了,府里财权又落在了三婶手中,现在姚氏要补亏空,还要替林蓁蓁筹办嫁妆,应该捉襟见肘了吧! 第36章 家贼 等刘妈走远,林晏晏进了那家当铺。 “要当什么?”伙计在高高的柜台后面懒洋洋道。 林晏晏褪下手腕上的镯子递了进去。 那伙计一看是上好的羊脂玉镯,眼睛噌的一亮,随即装模作样的鉴定一番,再看前来典当的人的衣着,穿的很朴素嘛!便嫌弃道:“你这镯子成色不怎么样,活当还是死当?” “活当多少价钱?死当多少价钱?” “活当我只能给你八两银子,死当的话……三十两。” 檀云气坏了:“你还不如去抢呢,这可是上好的羊脂玉镯,二百两银子都未必买的到。” 伙计犹豫了一下:“如果是死当,我可以考虑多给五两银子,不能再多了。” 林晏晏问:“那刚才进来的人是死当还是活当?” 伙计立马警惕起来:“你只管说当不当,管别人作甚?” “小哥儿莫怪,我是第一次来典当,不懂行情,也拿不定主意是活当还是死当,毕竟这是我家的传家宝,所以想了解一下,别人是怎么选择的。” 伙计道:“你还想赎回去就活当,缺点是当不了几个钱,若是不赎回,价钱自然也高,刚才那人选的就是死当。” 伙计没说的是一般选择到当铺死当的物件都是见不得光的,不然拿去珠宝行或者古玩行,价格起码翻番。 林晏晏叹了口气:“我还是再考虑考虑。” 伙计郁闷:“你是逗我玩呢?” “实在不好意思,传家宝不得不慎重,如果要典当,我肯定上你这。” 伙计这才把玉镯还给林晏晏,还送了一大白眼。 林晏晏出了当铺,又碰上萧潜。 “你进当铺做什么?”萧潜好奇,林晏晏没有穷到要典当东西过日子吧? 林晏晏赶紧把萧潜拉倒一边:“你在衙门当差?” “是啊,父皇让我们几位皇子到各部历练,我选了顺天府。”萧潜倒也不瞒她,没什么好瞒的。 林晏晏眼珠子一转:“那你能不能帮我个忙?” “你说。”借钱的话,他手里还有些积蓄。 “刚才我看见我府里的下人进了典当行,我想知道她当了什么?是不是跟府里最近失窃的物品有关。” 萧潜想了想:“你到前面香溢楼等我,中午得请我吃饭。” “没问题,也请你的手下喝酒。”林晏晏大方道。 林晏晏去香溢楼要了个包间坐等,没多久萧潜就来了,给了她一份单子:“这是当铺刚收的物品,我都抄录下来了,你看看。” 林晏晏拿过单子一看,顿时火冒三丈,什么七宝转心瓶,琉璃白玉盏,万松叠翠端砚……这些原来都是墨渊阁的摆件,她平时也没留意,不知什么时候被姚氏给拿走了,现在又被拿去当铺典当,而且还是死当。 死当就是不赎回,五件宝物,市价起码值好几千两银子,却只当了一千六百两,等于贱卖给当铺。 气死了气死了。 萧潜见她脸色不好:“这些不会真是你府上丢的东西吧?” “全都是,而且是墨渊阁丢的。” 萧潜:“……你墨渊阁出了贼,你到现在才发现?” 林晏晏转头问檀云:“问你呢,家里丢了东西你都不知道,怎么当差的?” 檀云委屈:“小姐,墨渊阁里东西这么多,而且以前在墨渊阁当差的都是二夫人指派过来的人,奴婢和锦心只负责小姐的饮食起居,奴婢真顾不过来。” 萧潜沉吟道:“你先回去清点一下,看都少了什么,然后我在衙门里给你备个案,说不定这贼人也到其他当铺典当了,届时一并查抄。” 只有官府立案,他才有权把东西从当铺要回来。 林晏晏起身:“我这就回去查。” 说走就走。 萧潜:呃……说好的请客呢? 店小二送酒和干果进来,笑眯眯地说:“客官,那位小姐已经付了五十两银子,酒菜您随意点。” 萧潜摇头苦笑,原来是这种请客法,他还把手下都打发到对面小酒馆喝酒去了。 茗香苑里,刘妈把银票交给姚氏,颇为惋惜地说:“夫人,几样不打眼的物件拿去古玩行倒是买了个好价钱,几样真宝贝却只能典当一千六百两。” 姚氏数了数银票:“才五千三百两,差太多了。” “明儿个奴婢再跑一趟。” 姚氏叹气:“靠典当不足以填补亏空,看来只能去借了。” “借?”刘妈诧异,夫人能拉下脸去借钱吗?而且万一被老夫人知道…… “当然不能问别人去借,你马上回趟姚家,找三爷,就说我有急用,让他拿五万两周转一下。” “是。”刘妈应是应了,但觉得这一趟跑了也是白跑,三爷这么抠门,别说五万两,五百两都未必肯借。 正说着,四小姐芃芃一脸不高兴的走进来:“母亲,二姐每回都说下次有邀约带我去,今儿个她又食言。” “你二姐去哪儿了?”姚氏这几日心事重重,都没怎么管蓁蓁。 “晴柔郡主请她去公主府了。” 姚氏安慰小女儿:“公主府可不是能随便带人去的,等你二姐成了亲,你可以上晋国公府玩,而且明年你就及笄了,应酬会多起来,不用羡慕你二姐。” “明年还有好久,在府里都没人陪我玩,无聊死了。” “你可以找莜莜。” “她才不会跟我玩,她就知道绣花。” “母亲,要不我跟刘妈去姚家玩吧,我听见您让刘妈回姚家。” “刘妈是去办事情,过几日我让你二姐邀请好友到家中来做客,届时你帮你二姐招待,也能多认识些朋友。” “真的吗?” “自然是真的,娘什么时候骗过你?” 林芃芃开开心心地走了,一出门,脸上天真的笑容便不见。母亲让刘妈回姚家问三舅借钱,还说急用周转,家里现在唯一要用钱的地方就是筹备二姐的嫁妆。母亲居然给二姐准备这么丰厚的嫁妆,五万两啊……说不定还不止。 林芃芃愤愤不平,母亲素来偏心二姐,如今二姐又要嫁入国公府,母亲更偏疼二姐了。 姚氏也是等芃芃一走就板起脸来训斥银红:“让你看门你怎么看的?四小姐来了也不知道通传一声。” 也不知道芃芃听到了多少。 银红惶恐:“奴婢拦了,没拦住。” “没拦住,这点小事儿都办不好,要你何用?” “夫人饶命,奴婢知错了。” 姚氏没好气道:“再有下次,严惩不贷。” 第37章 假的 墨渊阁里,所有箱笼都被搬到院子里,李妈妈带人分两路,一路清点屋子里的摆设,一路清点箱笼里的物品。 林晏晏就坐在廊下的椅子上看着,锦心和檀云都不敢言语。 小姐这回是真气大了,那些东西都是侯爷和夫人的宝贝,真没想到二夫人手伸的这么长,把夫人留下的珠宝首饰都弄走不说,还把墨渊阁里的摆设也搬了去,太过分了。 林景元是和周大同一起回来的,一进院子就看到院子里放着七八个箱笼,地上全是瓶瓶罐罐。 檀云和几个下人正在收拾。 “这是怎么了?家里遭贼了?” “可不是遭贼了吗?东西都快被人搬空了。”檀云悻悻道。 “到底怎么回事?” 檀云气道:“我和小姐今儿个在街上见到刘妈进了当铺,后来十殿下帮忙查了,不查不知道一查吓一跳,刘妈当掉的东西全是咱们墨渊阁的,小姐回来便开始清点墨渊阁的物品,原来的清单已经不见了,凭着记忆,发现东西是少了几样,还冒出很多假货,足足五十多件呢!现在李妈已经去找大舅了,看大舅有什么办法。” 林景元气的磨牙:“太过分了,我找她们算账去。” “我陪你去。”周大同义气道。 “站住。”林晏晏出门来。 “先不要打草惊蛇,等证据到手再说。” “姐,好端端的真货变成了假货,还要什么证据?” 林晏晏道:“好好动动你的脑子,真货变假货,你知道是什么时候变的?人家若是说咱们家的原就是假货,你有证据吗?” 林景元语塞。 周大同啃着鸡腿对林景元说:“我觉得听你姐的肯定没错。” “这件事先别到外头议论,周公子,麻烦你办件事儿。” 周大同立马把鸡腿一扔,昂首挺胸:“什么事儿,你说,赴汤蹈火我周大同在所不辞。” 林晏晏瞧周大同一副视死如归的样子忍俊不禁,难道他以为她是让他去拼命吗?拼命也轮不到他啊。 “一件小事儿,但挺重要的,你和景元一起拿着这张单子去找十殿下,他知道该怎么办。” 于是,周大同和林景元拿着单子出门了。 “你知道十殿下府邸在哪?”林景元问。 周大同摇头:“我不知道。” “那咱们怎么送?” 周大同嘿嘿一笑:“我不知道十殿下府邸在哪,但有一个人肯定知道。” “你是说陆小王爷?” 周大同:“你和我一样聪明。” 林景元嘴角抽了抽,这话绝对不是赞扬,他是今儿个进了国子监才知道之前陆昭南说周大同地位稳固如山是什么意思,有周大同在,国子监倒数第一的位置谁也别想争。 不过这厮虽然头脑简单倒是很讲义气,交个朋友也无妨。 陆昭南正愁没事做,盯了朱子玉那厮好几天,那厮压根就不出门,找不到机会下黑手。 正好林景元和周大同来找他,陆昭南立马来了劲头,带人直奔萧潜府邸。 侍卫封凌说:“我家主子正在沐浴,诸位到客厅稍候片刻。” “没想到,十殿下的府邸居然这么小,这么简陋,他是没钱吗?”周大同看着只有两进带一个花园的宅子简直不敢相信这会是大盛朝十殿下的居所,太寒酸了。 陆昭南第一次跟周大同想法一致:“就说嘛,我早劝他换宅子,别人见了这宅子,还以为他被贬为庶民了,可他就是不换,说住在这里自在。” 林景元心想:皇上知道自己儿子的住所这么寒酸不?知道了会不会觉得十殿下在打他的脸?” “没瞧出来哪自在啊,屋子这么小,感觉转个身都难。”周大同又拿出鸡腿来啃。 “那是你太胖。”萧潜进门来,一身月白束腰衣袍,越发显得身姿挺拔隽秀。 萧潜一双如墨双瞳盯着周大同手里的鸡腿:“每次见你都在啃鸡腿,这样下去,我这门你都要进不来了。” 周大同无所谓:“我可以侧着进。” 众人看着他那滚圆的肚子,心道:你侧身跟正面进有什么区别? 萧潜一撩衣摆,潇洒落座:“你们几个怎么凑一块儿过来了?” “景元有事儿找你帮忙。”陆昭南道。 林景元赶紧拿出单子:“这是我姐姐让我交给殿下的。” 萧潜瞄了一眼,好家伙,丢了这么多东西现在才发现。 若不是今儿个看到府中下人进出当铺,是不是家都要被人搬空了? 萧潜收起单子:“今儿个晚了,明日再办。” 陆昭南道:“你准备怎么办?” “自然是照着单子去当铺搜查,来个人赃并获。” “殿下,这单子上的东西都被人给调换了,假货换了真货,我姐都快气炸了,不知殿下有没有办法找到那制假的地方。” 萧潜也是刚到顺天府上任,不太清楚这些渠道:“明儿个我问问衙门里的人,他们肯定知道。” 一个含糊的声音说:“不用那么麻烦,我知道。” “你知道?”众人讶异地看着周大同。 周大同啃完一只鸡腿,带着几分骄傲的语气道:“以假换真,这事儿我干过,我把我家老爷子书房里的青釉羊首壶给偷出来做了个假的放回去,老爷子三年都没发现,我找的那家仿制古董是一绝,不过价钱也高。” 陆昭南多嘴问了一句:“你偷你家老爷子的古董干嘛?” “买吃的啊!谁让他们不给我银子,不让我吃东西,我只好偷了出去卖,不过现在用不着干这事儿了,他们已经放弃叫我减肥。” 众人无语,偷了家里的宝贝出去卖,就为了买几个鸡腿?成国公要是知道了,会不会打死他? 萧潜道:“事不宜迟,既然周大同知道,我们现在就去打听打听。” “不先吃晚饭吗?”周大同认真地问。 陆昭南一个头皮敲过去:“你就知道吃,再胖下去,小心娶不到媳妇。” 林景元道:“明儿个你的鸡腿我包了。” 周大同摸摸被敲的头皮,嘿嘿道:“那敢情好,我现在带你们去,完事儿我请你们吃饭。” 第38章 查账 林景元几个去查造假源头,林晏晏在家里也没闲着。 周氏让林景成抬了只箱子过来。 “晏晏妹妹,我娘说她手里只有近三年的账册,为了不惊动旁人,让我以给四弟送书为名抬了过来,你得尽快看完还回。” 林晏晏看了眼混在一堆四书五经里的三十多本账册,道:“我只需一晚时间,明天就能还回,三哥,帮我谢谢你娘。” 三婶把账册交给她是冒了一定风险的,若是让祖母知道,搞不好三婶刚到手的掌家之权又要还回去了。 林景成眼中一抹惊诧,这么多账册,晏晏一晚上就能看完? 林景成一走,林晏晏就命人把箱子抬进书房。 书房里柳先生已经带了三位账房先生候在那。 “柳先生,只有一晚时间,找出这三十几本账册里的漏洞,可以做到吗?” 柳先生淡淡一笑:“大小姐尽管放心,这几位都是在沈家做了多年的老账房,眼光最是毒辣,所以,沈家每年海量的生意,从来没人敢在账目上做手脚。” 林晏晏微然:“那就开始吧!” 说来也巧,大舅这次带几位账房先生来京是要盘点京中的账目,那边还没结束,硬是被她要过来先查查侯府的账。 茗香苑里,姚氏还不知道林晏晏在查她老底,正在为刘妈带回来的话愤怒不已。 “他们要用银子的时候,一句话,我就想方设法急巴巴的送过去,这么多年,我贴补了他们多少连我自己都算不清了,可如今,我有急用,又不是说不还,一个两个的都给我哭起穷来,有这样做兄弟的吗?” 刘妈张了张嘴,到了嘴边的话又咽回去。 别人都只看到二夫人的风光,书香门第,侍郎夫人,侯府当家,可夫人的苦只有身边几个亲近的人才明白。 姚家早已不是当年的大盛清贵,姚老太爷辞仕后,姚家就没人能挑起梁子了,之所以还能维持表面风光,全靠二夫人撑着。姚家二老爷的官职是二夫人出钱弄到手的,三老爷的生意是二夫人出的本钱,连姚宅翻修扩建也是二夫人拿的钱。 她劝过二夫人多次,不要总想着姚家,也要为自己打算打算,可夫人就是听不进去,兄弟一开口,就怕银子送晚了。 现在夫人有难,姚家二老爷三老爷想都不想就说没钱,说自己如何如何艰难……姚老太太还轻飘飘地说,下半年要做寿,让二夫人筹划筹划,筹划啥?不就是问二夫人要银子吗? 简直就是一门子的吸血鬼,白眼狼。 刘妈都不敢跟夫人提,她怀疑三老爷拿去放印子钱的一百万两,怕是拿不回来了。 姚氏又伤心又失望,哭了一会儿,道:“算了,他们或许真有难处,刘妈,你去把钱管事叫来。” 刘妈叹了口气,夫人碰上姚家的人就没辙。 不一会儿钱管事来了。 “你去接洽下放高利贷的,看看能不能借十万两银子周转一下。” 钱管事讶然:“夫人,高利贷的利息可是吓人。” “无妨,就周转一阵,不过,这事儿你不能漏出半点口风。”这是没有办法的办法,总得先把眼下的难关挺过去。 “是。” 林蓁蓁一路哼着小曲儿来到母亲住处,见刘妈站在外头。 “刘妈,我母亲呢?” 刘妈勉强挤出笑容:“二小姐,夫人在里面跟钱管事议事,二小姐看起来心情很不错啊!” “那是。”林蓁蓁得意地挑了挑眉梢。 今儿个晴柔公主设宴,只邀请了几位高门贵女,她还以为晴柔郡主请她去是要笑话她呢,去的时候挺忐忑的,没想到晴柔郡主是在为她抱不平。 果然还是郡主聪明,一眼就看穿了林晏晏的心机。 她也是抓着机会好好诉了一番苦,还有什么比揭穿林晏晏的假面更让人兴奋呢? “既然母亲有事,我就不打扰了,我先回房。”林蓁蓁脚步轻快地离去。 刘妈不觉宽慰,好些天没看到二小姐的笑脸了。 等二小姐顺利嫁入国公府,夫人应该能松口气。 信阳公主府,信阳公主喝着燕窝粥,边听晴柔说道。 “母亲,您觉得林晏晏的病真的是巴豆治好的吗?” 信阳公主淡笑:“这我哪知道,我又不是大夫。” “我问了王可儿,王可儿也拿不准,说从未听说过这种法子。” “不管是不是真的,你可千万莫要尝试,每个人的状况不同,她适用你未必适用。”信阳公主道。晴柔已经是花容月貌,京中贵女少有能与晴柔争艳的,可晴柔还是不太满意,总觉得自己太胖,所以才会这般好奇林晏晏为什么能短短几日就从一个大胖子恢复苗条身姿,她也正是利用了晴柔的这份好奇心。 晴柔被母亲看穿心思,娇嗔道:“女儿才不会这么傻,什么都敢乱吃。” 信阳公主莞尔:“那就好。” “对了,听林蓁蓁说,林晏晏还想开酒楼做药膳生意。” 信阳公主目光微凝:“是吗?京中倒是尚无专门做药膳的酒楼,她的心思够活络的。” “这药膳又不是想做就能做的成的,现在那个杨琸君到处宣扬说林晏晏的药膳做的如何如何好吃,我就不信了,药膳能好吃到哪里去?一股子药味,王可儿也说,药膳不能乱吃,弄不好适得其反,甚至危及生命也是有的。” “她要做是她的事情,做不做的成,会不会出事儿也是她的事儿,你操什么心?随她去吧!” “哦,女儿也就是好奇,她要怎么做。” “你呀,就是好奇心太重,有这闲工夫,不如想想怎么哄太后开心,你也多日未进宫给太后请安了,明日随我一道进宫去。” “太后那满屋子的檀香味,女儿都闻不惯。”晴柔不太愿意进宫,太后那不好玩。 信阳公主搁下白玉盏,表情严肃起来:“孝顺太后理所应当,你哪来那么多废话,你要知,你我的荣华全仰赖太后,你都十七了,该懂事儿了。” 晴柔郡主怏怏道:“女儿去便是了。” 等晴柔一走,信阳起身去香案前,嬷嬷点上三支香递给她。 信阳持香对着牌位拜了三拜,心里默默:严华,你再耐心等等,你的仇我一定会报。 第39章 二叔 当东方泛起鱼肚白,锦心送来一本册子:“小姐,柳先生那边完事儿了,所有的问题都写在这本册子里。” 尽管柳先生昨晚打过包票,但这速度还是令人惊讶。 要知道昨晚几位账房粗粗浏览了账册后,说这些账目做的极为平整,一般人根本看不出漏洞,可想难度极大。 林晏晏接过册子翻了翻,上面的数据简直触目惊心。 这还只是近三年的账册,姚氏掌家已经足足八年,姚氏到底侵吞了侯府多少财产? “你去取五十两银子给柳先生,不能让他们白辛苦一夜。” 锦心依言去了,须臾回转:“小姐,柳先生不要,说已经领了沈家的月例,这些都是分内之事,柳先生已经带着三位账房先生离去了。” 林晏晏不由感慨,沈家生意能做的这么大,长盛不衰,这些得力又忠心的人功不可没。 “姐,姐……你起了吗?”林景元在外头喊道。 “起了,进来吧!” 林景元进门来:“姐,查账的结果快给我看看,我去见过柳先生了,他说已经交给你了。” 林晏晏把册子给他:“你看吧!” 一面命锦心去准备早点。 “太过分了,二婶中饱私囊简直没个数,她是属蚂蟥的吗?”林景元愤慨不已。 娘去世后,侯府的掌家之权就交到了二婶手里,侯府的产业大部分娘带过来的,后来爹娘一起又置办不少产业,二婶侵吞公中资产就是侵吞爹娘的产业,不能忍。 “这还只是近三年的。”林晏晏道,她在想,姚氏三年吞了八十多万两,那五年起码吞了两百万两,除去放印子钱的一百万两,姚氏手头应该还有一百万两左右,还不算从墨渊阁偷换出去的古玩字画,可姚氏为什么还要靠典当古董来填补亏空呢?剩下那些银子都到哪儿去了? “姐,你打算怎么办?今天十殿下要带人去当铺查抄了,造假源头那边今天也会有眉目。” “不急,回头我先去找三婶,让她心里有个数,其他的等查明情况再来计较。” “姐,我能不能今天不去上学?我想跟陆小王爷一起制假铺子查探查探,昨儿个我们去的晚,人家已经关门了,这毕竟是咱们家的事儿,自己不出点力,说不过去。” “不行,你上你的学,家里的事儿不用你操心,这次麻烦陆小王爷和十殿下,我自会还他们这份情。”好歹她也算救过陆昭南的命,大不了再多请他们喝几次酒。 林景元怏怏不快:“家里出了这么大的事儿,我哪有心情读书。” 林晏晏失笑:“这就算了不得的大事儿了?你怕姐处理不了?那你太小看你姐了,你就安心去上学,你昨儿个才去的国子监,今天就请假不去,让人怎么看你?还道你也是去那混日子的,岂不堕了爹的威名?” 林景元道:“那我让余安在家,万一有事儿你让余安来找我,我立马赶回来。” “这倒可行。”林晏晏不拒绝,不然景元心挂两头。 吃过早饭,林晏晏去给祖母请安。 老夫人道:“听说昨儿个你大舅派了几个人过来,今早才离去。” 林晏晏心思微转,如今墨渊阁里里外外都是自己人,门一关,她在家里做什么都没人知道,但祖母想知道有人登门还是很容易的。 “是,大舅知道我想开酒楼,派了柳先生来协助我,昨儿个议事议的晚了,我便留他们在外院歇下。” 老夫人语重心长:“晏晏,虽说墨渊阁的事儿由你做主,但经商不是想的那么简单,而且女子出去抛头露面,人家还以为侯府亏待了你,逼着你自谋营生。” “祖母,无碍的,经营的事儿柳先生会负责,孙女就做个甩手掌柜而已,用不着去抛头露面。” 老夫人无奈,有沈家帮衬,晏晏那酒楼应该差不了。 想想静姝在的时候,也是侯府最鼎盛的时候,姚氏接手后,依姚氏的能力能守住就不错了,毕竟姚氏出身书香世家,不像静姝出身商贾之家。 “你心里有数就好。”老夫人道。 “祖母放心,孙女绝不会做有损侯府颜面和利益的事儿,凡事以侯府为先。” 请过安,林晏晏和周氏来了一场偶遇,两人随意地说了几句,那本册子就到了周氏手中,随后,两人若无其事的分开。 林晏晏回到墨渊阁等消息。 萧潜和陆昭南那边的消息没等来,倒是等来了二叔回来的消息。 林仲坤回来的时候,姚氏刚刚签了借款合约,听到二老爷回来了,姚氏忙把合约藏起来,打发钱管事赶紧走人。 “老爷,不是说要月底才能回来吗?怎么提前回来了?”姚氏忙让婢女准备热水让老爷擦把脸。 林仲坤净脸净手,换了身居家便服,喝口姚氏亲手泡的碧螺春,一路的疲惫一扫而空。 “事情办得顺利,就早些回来了,家中可还好?” 姚氏一副一言难尽地神色:“老爷您不在这段时间发生了不少事。” 林仲坤眉梢微挑:“好事还是坏事?” “有好有坏。”姚氏自知瞒不过,真真假假虚虚实实地把这段时期发生的事情跟老爷一一说道,归结起来一句话,她好心没好报,一切都是林晏晏的错。 林仲坤听完,脸色阴郁,这个晏晏太不懂事儿了。 自己得了病怎还怪到别人头上,还趁机闹分家,还在桃花宴上给蓁蓁难堪,不顾侯府体面得理不饶人,简直不像话。 “母亲也就由着她?” 姚氏叹道:“母亲也是为了侯府的颜面,怕她闹起来让人看笑话,因着蓁蓁的事儿,她对我意见天大,我说什么都是错,实在是拿她没办法。” “蓁蓁的事,的确是你的错,蓁蓁的脾气容易冲动你不是不知道,你若早拦着点,事态也不至于糟糕到这个地步。”林仲坤无比闹心,虽说皇上开口让两府尽快办婚事,但不良影响已经造成,他这次辛辛苦苦办差的功劳全打了水漂,明儿个上朝还不知要受到多少白眼,听到多少笑话。 第40章 舌战 当林晏晏看到来传话的叫她去慈恩堂的人是二房派来的,就知道二叔要出手了。 正好,她也想看看二叔的态度。 慈恩堂中,老夫人居中上座,林仲坤左首座,林叔齐次之,右侧姚氏,周氏,林晏晏依次而坐。 婢女上了茶便退下。 林仲坤和母亲对了个眼,林仲坤施施然开口:“晏晏,你父母皆已不在,你是长房长女,二叔就不把你当小孩儿看了。” 林晏晏嘴角弯了弯,显然这开场白不是什么好话,只听二叔继续道。 “我不在期间,府里发生的事儿我都知道了,蓁蓁的确有错,错在她的任性妄为,淑娴也有错,错在她教导无方,对此,我很惭愧,晏晏,二叔向你赔个不是,让你受委屈了。” 林晏晏欠了欠身:“二叔,侄女不是没肚量的人,二妹与朱公子既然情投意合,侄女便祝他们百年好合,没什么好委屈的,总比将来成了亲再和离的好。” 二叔想以退为进,不好意思,我不会给你递杆子,拿梯子。 林仲坤:呃…… 这样的回答与他预想的出入太大,晏晏连假客套都没有,反而以大度为名,狠狠损了蓁蓁和朱公子。 林仲坤不得不重新审视这个大侄女,这份镇定和犀利,倒跟她爹有几分相似。 周氏不动声色,心底暗爽,晏晏可以啊!三言两语就让林仲坤吃了瘪。 姚氏巴不得林晏晏再嚣张一些,最好能引老爷发怒,老爷领教过晏晏的可恶和厉害之处,才能对她的憋屈感同身受。 “咳咳……既然你是这么想的,那这件事我们就揭过了。”林仲坤也不是善茬,既然你自己说不在意,不委屈,就不要再拿这事儿来说事儿。 “自然,经此一事,侄女总算明白了什么叫人心隔肚皮,有些不值当的人,侄女是不会把她们放在心上的,侄女跟祖母说过,形同陌路已是底线,从此井水不犯河水。”林晏晏不卑不亢地说道。 他们老实点,她就大度一些,不再追究,不再计较,他们若非要来惹她,那她保留追究的权力,不管你如何舌灿莲花,理终究站在她这一边。 林仲坤地脸色难看之极,姚氏说晏晏多强势,多无礼,他还以为不过是女儿家的无理取闹罢了,没想到晏晏果真强势,当着他的面也敢说什么形同陌路,井水不犯河水。 “你的意思是……从此与你二叔二婶,整个二房决裂?”林仲坤道。 林晏晏静静地看着二叔:“二叔以为,我爹若是在世,会怎么做?” 你们还能坐在这颐指气使的说话?不一脚把你们踹出去都好了。 林仲坤的神色阴晴不定,在官场上摸爬滚打这么多年,什么难搞的人他没见过?但像晏晏这样软硬不吃,出招永远在你意料之外的人,的确少见。 “晏晏,你怎能这样跟你二叔说话?没大没小,你爹生前最重兄弟情义,最看重家族和睦。”老夫人见儿子言语交锋有败落的趋势,忍不住开口。 林晏晏微微一笑:“那是,我爹在世时,林家什么都我爹说了算,谁敢质疑半个字,也无人敢欺负我和景元啊。” 老夫人:……又碰一鼻子灰。 “晏晏,你这样就有点得理不饶人了,看来,你还是不放下朱公子,也罢,二叔拼了这张脸不要,头上这顶乌纱帽不要,明日二叔便进宫,请皇上收回成命,让你和朱公子继续前缘。” 林仲坤一言,引得众人皆惊愕不已。 这……这样一来,岂不是抗旨? 林晏晏似笑非笑地看着二叔,二叔这是狗急跳墙了?拿这话将她,可惜没用。 “侄女并非放不下朱公子,只是对家人的所做所为寒心而已,二叔若要请皇上收回成命,那侄女也只好去就求见皇上好好说道说道。” “晏晏,别胡闹,皇上是你想见就能见的?”老夫人气的两肋生疼。 “哦,皇上不见我,那我就跪在宫门前呗,跪到皇上愿意见我为止。”林晏晏轻飘飘地说道。 语不惊人死不休。 众人看她一副豁出去的架势,毫不怀疑她真做的出这种事来。 林仲坤深吸一口气,可堵在心口的这口气还是下不去。 他本以为以长辈的身份,侯府主事人的身份,对晏晏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再训斥几句,让晏晏认识到自己的错处,让墨渊阁重归侯府管束,是件轻而易举的事情。 他已经跟母亲沟通过,母亲实在不该答应让墨渊阁分离出去,这是侯府离心离德,分崩离析的前兆,只要墨渊阁一日不回归,他在朝中就一日抬不起头,永远有一根刺悬在他头顶。 没想到,谈话从一开始就偏离了他预定的方向,脱离了他的掌控。 人人都怕撕破脸,但林晏晏不怕,她就是要撕破脸,把事情摆到明面上,你想遮不能遮,你想用亲情绑架,对不起,是你们先欺负了她,道歉,不接受,她只要井水不犯河水,你跟她来硬的,她就能跟你耍赖,拼谁不要脸。 林仲坤第一次对一个人一件事感觉无从下手。 “晏晏,你这样对你自己又有什么好处?你不为自己想也要替景元想,要是外人知道墨渊阁与侯府分府而治,大家会怎么看你?”林仲坤语重心长道。 林晏晏眨眨眼,单纯又天真的神情:“二叔想太多了,这怎能叫分府而治?侄女又没把门堵上,每日照样来给祖母请安问好,二叔一句话,侄女就来了?不过是不从公中要银子花而已嘛!关起门咱们还是一家人,只要其他人不在外面乱嚼舌根,谁会管咱们家的事儿。” 林仲坤郁卒,说的轻巧,不从公中要银子花,却把侯府三成的产业都要了过去,你们墨渊阁就两姐弟,花的完吗? “晏晏,你莫要偷换概念,侯府只有一个当家,一个主事,墨渊阁必须回归,这是二叔和三叔一致的想法。”林仲坤索性直奔主题。 坐在一旁自顾喝茶当自己不存在的三老爷林叔齐呛到了,剧烈咳嗽,然后一脸莫名地看着大家:“你们刚才说什么?我没听见。” 第41章 除名 林仲坤差点气吐血,愠怒地看着发懵的老三。 老三怎么回事?老三不是一向都听他的吗? 却在这档口下他的脸。 周氏暗戳戳地给了夫君一记赞赏的眼神,表现地不错,待会儿回去好酒好菜伺候。 林叔齐收到,若无其事地继续喝茶。 要不是周氏告诉他,二嫂掌家期间侵吞了这么多财产,或许今日他还会站在二哥这边,但现在……静观其变吧! “三弟,你赞成墨渊阁自立门户?”林仲坤逼问道。 林叔齐反应迟钝:“这个……我觉得吧,暂时分开也好,都已经闹的这么僵,硬要凑一块儿,还不知会闹出什么事儿来,家和万事兴,咱们以和为贵。” “什么叫暂时分开,晏晏说不相信她二婶,可如今不是弟妹在主持中馈吗?晏晏总不会连她三婶也信不过吧?” “二哥,我现在不过是协助二嫂,管管财物什么的,算不上主持中馈。”周氏不咸不淡道,人事权还在姚氏手中呢! “那就由你全权掌家,墨渊阁必须重回侯府。”林仲坤没好气道。 姚氏错愕地看着老爷,今儿个你是来跟晏晏算账的,怎么算着算着把我仅有的人事权也送出去了? 老夫人满脸不高兴,她让周氏协助掌家是无奈之举,姚氏有些事儿确实做的太过分,她只想借此敲打敲打姚氏,让周氏全权掌管侯府,问过她的意见了吗? 周氏看了眼老夫人,老夫人那张脸臭的哟! “二哥,外面的事儿二哥做主没错,但内院的事务还得母亲说了算。” “就是就是,母亲说了算,我说二哥,您就别揪着墨渊阁不放了,他们姐弟两过不下去了,自然会回来。”林叔齐劝道。 林仲坤就不明白了,一个晏晏搞不定就罢了,怎么连老三夫妻两也跟他唱起了反调?难道他不在这段时间里,还发生了一些他不知道的事?他在这个家中一锤定音的威严呢? “谁掌家可以再议,但墨渊阁不得自立门户,要自立门户也行,宗谱除名。”林仲坤拿出了当家主事人的威严,他就不信搞不定林晏晏。 众人心头一震,林仲坤是来真的吗? 林晏晏一点也不紧张,更无恼怒,只是笑看着二叔:“二叔,您确定?” 不知为何,林仲坤看到林晏晏那人畜无害的笑容,心里有点发毛,但嘴上强硬道:“此事没有商量的余地。” “二叔,您别忘了,侯府之所以称侯府,是因为定安侯的爵位还在,三年前,皇上可是下过旨,爵位由景元继承,待景元年及弱冠便承袭爵位,而且爵位可再延续三代。二叔要把我和景元从宗族除名,那定安侯府的匾额,我们可就带走了。”林晏晏云淡风轻地说道。 林仲坤:呃…… 目瞪口呆如被雷劈了一道。 他怎么忘了这茬。 爵位在景元头上,景元走了,侯府还能称之为侯府吗? “晏晏,你二叔不过是一时恼怒之言,你二叔也是想一家人和和睦睦,闹的这般势同水火,让人看笑话。”老夫人赶紧打圆场。 她早就跟仲坤说过,晏晏这人油盐不进,软硬不吃,还是由着她去,仲坤不信,这下好了,越发难以收场了。 就在这时,管家在外头道:“老夫人,二老爷,外面有官差求见大小姐。” 老夫人眉头一皱:“求见大小姐?” 转看林晏晏:“你惹了什么事儿?” 林晏晏故作茫然:“孙女不知啊……” 看来十殿下那有结果了,来的正是时候。 林仲坤起身:“我去看看。” “我也去。”林叔齐这下倒是积极了。 “既然官差是找我的,不如把官差请进来,什么事儿,大家一起听听,祖母和两位叔叔也好帮我参详参详。”林晏晏道。 这种打脸的事儿,当然是当着全家人的面,出其不意地来一巴掌比较爽快。 老夫人一想,有道理:“管家,你把人带进来。” 须臾一官差跟着管家进了慈恩堂。 林晏晏一眼认出,这差爷便是昨日跟在十殿下身后的那位。 关胜拱手一礼:“卑职关胜,是顺天府的捕头,见过老夫人,林大人,不知哪位是大小姐?” 林晏晏出声:“我便是。” “你找大小姐所为何事?”林仲坤打着官腔。 关胜道:“是这样的,前几日顺天府接到报案,具体是哪家卑职不宜透露,总之就是那家发现家中的古董被人换了赝品,顺天府着手调查,今日终于查了个水落石出,起获了一批古玩,其中有一幅字画,叫《霜染晨林》,我家老爷认得这幅画似乎是定安侯所有,故而差卑职来问问大小姐。” 林晏晏故作惊讶:“不会吧,那副画还在我爹书房里放着呢,前两年我还见过。” 周氏忙道:“你快去看看,是否还在。” 此时,姚氏已经冷汗涔涔,藏在袖子里的手不住发抖。 这幅画是她命钱管事拿去造假的,打算卖到外地去,结果东西还没拿回来,就被官差给起获了。 这该如何是好? 姚氏什么都听不见了,满脑子都是如何善后,推谁出去当替罪羊。 林晏晏把锦心叫进来,让她赶紧去书房把《霜染晨林》那幅画取来。 锦心一路小跑,不一会儿就抱幅画回来。 林仲坤和林叔齐接过画展开,仔细查看。 “这画果然是假的,当年大哥得到这幅画的时候还邀我一同赏过,我记得很清楚,原画的红枫层次分明,这幅画造假也造的太次了,这一片红都糊成一团了。”林叔齐道。 林仲坤自然看得出这画是假的,不过他想的更多。 很显然,墨渊阁疏于防范,让宵小之辈钻了空子,偷了家中古玩字画去卖,是不是可以以此为借口取消墨渊阁自主的权力? 于是林仲坤怒道:“简直不像话,到底是哪个死奴才做的,查,一定要严查,查到一个是一个,严惩不贷。” 林晏晏怀着看好戏的心态,附和道:“是要查,一定要查个水落石出。” 第42章 晚了 众人随即前往墨渊阁,在林晏晏的授意下,李妈带人把昨日的流程再走一遍,不同的是,昨日清点时没有清单,全凭记忆,今日李妈是拿着单子一一比对。 姚氏见状差点昏过去,李妈为什么会有清单?清单不是已经被她烧了吗? 该死的李妈到底留了几份清单? “你墨渊阁就这么几个下人?”林仲坤丝毫没发现姚氏的异样,他正专注挑墨渊阁的毛病。 人手不够,自然让宵小之辈有了可趁之机。 周氏见这阵仗,突然想起昨日个景成回来说,晏晏似乎在清点物品,院子里放着箱笼,下人们在收拾古董器具和字画。 周氏看了看柳眉紧锁的林晏晏,又回头看了看衙差关胜,再看面皮发白的姚氏。心中豁然开朗,晏晏才不是刚发现东西丢了,关胜也不是办案凑巧查到了林家的字画,这一出戏,是林晏晏策划的,林晏晏早发现不对劲了,所以昨日才会问她要账册…… 啧啧……真没想到姚氏这么下作的事儿都干得出来,可惜姚氏碰到了林晏晏,这次,姚氏完了。 周氏用胳膊肘捅了捅自家老爷:“老爷,你比较懂古玩字画,帮忙鉴别一下真假。” 既然晏晏点了火,那她不帮着扇几下风说不过去,二哥不是总训斥叔齐玩物丧志吗?今儿个就让叔齐好好发挥玩物的本事。 林叔齐撸起袖子:“没问题,大哥这里的古玩字画我大都见过。” 姚氏恨恨地瞪了眼周氏夫妻两,周氏不以为然视而不见,好戏才刚开始呢! 林仲坤急于要结果主动帮忙:“三弟你鉴定古玩,我来鉴定字画。” 姚氏自觉两眼发黑,老爷啊,您能不能别凑热闹?您这是怕我死的不够快吗? 林晏晏见看二叔这么积极主动,想笑又不敢笑。这夫妻两都想找她的麻烦,可惜没串通好,其中一人用力用错了地方,哈哈哈……估计姚氏这会儿气的冒烟了。 不多时,四十多件假货被挑了出来。 林晏晏气急败坏:“怎么有这么多?难不成我这的东西都是假的了?” 林仲坤又挑了幅假画出来,没好气道:“你看看你,非要逞强自己打理墨渊阁事务,家都被快被搬空了你都不知道。” 周氏道:“一下子偷走这么多出去造假肯定早就被人发现了,可见这人是长期作案,把真的一件一件偷出去,又不动声色的把假的放回来,晏晏自己打理墨渊阁好像还不到半个月。” 关胜插了句嘴:“据那造假的师父说,造假颇费功夫,要造的以假乱真的地步起码要个把月,有的物件说不定还要花上三四个月功夫,最次的也要十天半月,而且他一次接活不超过三样。” 林仲坤突然意识到事情有些不对头,如果这些东西是早就被人掉了包,那之前墨渊阁的人事是归姚氏管的,那岂不变成姚氏的责任? 林仲坤不由地看向姚氏,明晃晃地日头下,姚氏眼底的慌张清晰可见,林仲坤只觉太阳穴突突直跳,一颗心噔的沉入谷底。 完了,他挑了这么些假的出来,最后都会变成不利于姚氏的证据。 可他这会儿再想消极怠工已经晚了。 林叔齐见二哥停下来,催促道:“二哥,你别停啊,还有这么多没甄别呢!” 说话间,林叔齐又拎了两个假货出来。 林仲坤只能硬着头皮继续甄别,心中很不是滋味,一直以来他都夸姚氏管家井井有条,虽然不及大嫂那么会赚钱,但还是有很多可圈可点之处,结果墨渊阁出了大纰漏,让外人知道了,外人会怎么想?大哥大嫂不在了,就对墨渊阁疏忽至此? 等所有物品清点甄别完毕,假货竟然比昨日多出了十来件,都是三叔给挑出来的。 林晏晏在心里默默地替三叔记一功,又忍不住默默地替二叔默哀。 “关捕头,我这里清点出这么多假的,还有几件丢失的,这可怎么弄?”林晏晏问道。 关捕头看了遍清单,说:“这几日我们顺天府追查丢失古董的去向,倒是在当铺里查抄到不少物件,我看着有几样跟您这的相似,要不大小姐到衙门去看看?” 关胜话音刚落,只听的吧唧一声。 大家抬眼望去,见刘妈摔在门槛处。 刘妈是跟钱管事去找放高利贷的拿银票,刚回府,听说墨渊阁里失窃,老爷和夫人都来了墨渊阁,她就急慌慌地赶了来,一进远门就听到有人在说从当铺查抄到不少脏物,吓得她脚一软摔了个狗啃泥。 林晏晏看刘妈那狼狈样,心底冷笑,对二叔和三叔说:“二叔三叔,你们陪侄女去看看吧!” 不能把二叔留下,不给他们夫妻商量串通的余地。 “晏晏,出了这么大的事,叔叔肯定要帮你去看看的,对吧二哥。” 林仲坤能说不吗?他必须得去,先把事情了解清楚才好做打算。 于是,三人随着关胜去顺天府。 周氏瞄了眼强做镇定的姚氏,不阴不阳道:“墨渊阁被偷换了这么多东西,我也得赶紧回去清点清点,说不定也遭了贼惦记。” 周氏昂首从姚氏身边走过,留下一记讳莫如深的笑。 刘妈搀扶着姚氏出了墨渊阁,姚氏的腿就软了下来。 “刘妈,出大事儿了,这回我怕是过不去了。”最近她是走了什么霉运?坏事儿一桩接一桩,她都快撑不住了。 刘妈心疼道:“夫人,若真挺不过,您就装做什么都不知道,这事儿奴婢来扛。” 姚氏摇摇头:“你怎么扛?你扛不了,这么多东西不见了,人家问起,东西哪去了?钱呢?你要这么多钱做什么?你怎么回答?” 刘妈语塞:“……夫人,您先莫慌,再想想办法,一定会有办法的。” 姚氏气馁道:“本以为老爷回来能帮我分担些,给我撑撑腰,谁知事情越来越糟糕。” “老爷也是不知情。”刘妈叹气,这种事儿哪能跟老爷讲,跟谁都没法讲。 “刘妈,你让人赶紧去书院把大公子请回来。”姚氏得做好最坏的打算,万一到了那一步,家中能替她说上话的就只有景文了。 第43章 指认 顺天府尹纪大人落难时蒙定安侯林伯彦收留,在侯府做先生教景元学问,对侯府长房的感情非同一般,加上萧潜已经事先跟他道明情况,纪大人自然要为林晏晏姐弟做主。 等林家人指认完赃物后,纪大人便毫不客气道:“侯爷去世后,墨渊阁不是大整顿过了吗?里里外外的人全换了一遍,怎么还会发生这种事?” 林仲坤老脸一红:“这……东西是找到了,但事情还未查清楚,也不知哪里出了问题。” “要查清楚很简单,这种案子一般都是监守自盗,关胜,你带当铺伙计和那造假师父去一趟侯府,让他们指认。” 关胜领命就去。 林仲坤:“这……不太合适吧?” “林大人,办案本宫比你在行,林大人只管在这等结果便是。” 纪大人一句话就把林仲坤给噎住,只得在这等结果,然如坐针毡。 关胜正要带兄弟出门,萧潜过来,把关胜拉到一边:“如果侯府老夫人阻拦的话,你就说这事儿侯府若不配合便是有包庇罪犯阻碍公务的嫌疑,届时纪大人会如实上报朝廷,要是他们肯配合,查出结果后,公不公开可以商量。” 关胜道:“小的知道了。” 萧潜又对那当铺伙计说:“你若能把前来典当之人指认出来,我会想办法让你们当铺的损失减少到最低,否则……全部赃物没收。” 当铺伙计点头如鸡啄米:“大人放心,小的别的不在行,就一双招子亮,但凡来过当铺的客人,小的一定能认出来。” 萧潜转看造假的师父:“你也一样,指认有功,本官酌情量刑。” 慈恩堂里,老夫人听完周氏禀报,久久说不出话来。 心里已然有了怀疑对象,墨渊阁的人除了余安,锦心和檀云三人,其他人都是姚氏安排的,姚氏能贪墨沈静姝留下的珠宝,偷换墨渊阁的古玩字画不是不可能。 麻烦了,这下麻烦大了啊! 官府已经介入,无法善了。 “你去把你二嫂叫来。” 周氏道:“我看二嫂似乎身体不适。” “就算她躺在床上起不来了,抬也给我抬来。”老夫人愠怒道。 “是。” 周氏出了慈恩堂到别处转了一大圈,这才去茗香苑。 姚氏在房中走来走去,慌乱的如热锅上的蚂蚁,局势完全不在她掌控之中,她已经想破了脑袋也想不出办法,就算最终查不到她头上,但墨渊阁的人事是她安排的,她难辞其咎,怎么办?怎么办…… “夫人,三夫人来了。”银红进来禀报。 姚氏目光一冷:“她来做什么?” “奴婢不知。” “不见。”姚氏烦躁道,别以为她不知道周氏来做什么?不就是想看她笑话吗? 周氏在外头等了一会儿,银红出来回话:“三夫人,我家夫人身体不适,不便相见。” “是吗?那我就不打扰了,让你家夫人好好休息,别想太多,天塌下来,也不会只砸到她一个。”周氏笑微微地说道。 屋里,姚氏听到这话一阵气血翻涌。 周氏这个贱人,在她面前低声下气这么些年,如今抖起来了,也敢来奚落笑话她。 周氏去老夫人那回话:“母亲,二嫂当真身体不适,连我的面都不见。” 老夫人脸色阴沉的都能滴出水来了:“她不来,我去。” 事到如今还敢躲着,她躲得了吗? 没等老夫人出屋,又有下人来禀,说衙门来人了。 关胜去而复返,还带了人来指认。 老夫人黑着脸:“家务事就不劳官府操心了。” 关胜赔笑:“卑职是奉命而来,此案关系重大,已经不是侯府的家务事了,纪大人和两位林大人还在顺天府等卑职的消息呢!” 老夫人心里怒骂两个儿子,脑子被门挤了吗?非要把家丑揭开弄到人尽皆知?尤其是仲坤,蓁蓁的事已经让他很没脸,要是再查到姚氏头上,仲坤还能出去见人吗? “你回去告诉纪大人,谁报的案,解决谁家的事儿,定安侯府的事不用他操心,顺便转告两位林大人,让他们没事儿就赶紧回来。” 关胜笑脸依旧:“老夫人,我们大人说了,若是侯府不配合,顺天府有理由怀疑侯府在包庇人犯,届时将如实上报朝廷,老夫人,卑职以为,查还是要查的,至于查出的结果如何……凭纪大人与侯府的交情,还是可以商量着办的嘛,是不是?” 老夫人为难不已。 周氏趁机道:“母亲,要是纪大人当真上报朝廷说咱们侯府包庇人犯,怕是会惹来更多流言蜚语啊!” 老夫人目光闪烁,沉思良久,道:“可以查,但查出结果,由侯府自行定夺。” 关胜道:“人犯还是要先带回去的,卑职会把老夫人的意思转告给纪大人和两位林大人。” 于是,周氏把侯府所有下人全部召集起来,尤其是原来在墨渊阁当过差的,站在最前面。 “三夫人,人差不多都到了,就差茗香苑的刘妈和钱管事。”内院的管事妈妈来回话。 周氏道:“带人去茗香苑,他们若不来,绑也绑来。” “是。”管事妈妈当即带了人直奔茗香苑。 要是半个月前,她们才不敢去茗香苑绑人,但现在情况变了,二夫人被老夫人夺了才财政大权,这可是一个极其明显的信号,说明老夫人不信任二夫人了,那还有什么不敢的? 管事妈妈去了半响,无功而返:“三夫人,刘妈和钱管事都不在府中,说是出去办事儿了。” 周氏心底冷笑,出去办事儿?心虚躲起来了吧。 “问清楚他们去办什么事儿了,派人去找,不,是抓,给我抓回来。” 侯府偌大的院子里乌泱泱的站了一百多号人,关胜让当铺伙计和造假师父一一指认。 全都不是。 “三夫人,侯府的下人都到齐了?”关胜询问。 “还差两人,应该快来了。” 正说着,钱管事和刘妈被人绑了来。 “放开我,你们这些不开眼的奴才,连我也敢绑,反了天了。”刘妈气哼哼地骂骂咧咧。 “哟!刘妈好大的威风,绑了你,便是反了天?请问这是谁的天?”周氏似笑非笑地问。 刘妈怒视着三夫人。 “就是她……就是她来我当铺典当的,那些东西是她的。”当铺伙计一眼就认出了刘妈。 “我也认得他,他是我那的老客户了。”造假师父指着钱管事。 关胜大手一挥:“带走。” 第44章 心跳 林仲坤等的心急如焚:“不是说很简单吗?怎么去了大半天还没回来?” “二哥,你稍安勿躁,咱们府里下人不少,一时半会儿指认不出来也很正常。”林叔齐宽慰道。 林仲坤一记厉眼瞪过去,老三到底有没有脑子?家里出了这么大的事儿,老三一点也不担心,还很兴奋,看热闹不嫌事大是吧? 不过,他自己也没脑子,事情转变的太突然,让他一时没转过弯来。 他就不该让纪大人派人去侯府指认。 万一指认出来是姚氏身边的人,姚氏就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而他心底还有一层隐忧,他担心这事儿根本就是姚氏指使人做的。 然而他又不断说服自己,姚氏有什么理由这么做呢? 侯府的掌家大权在姚氏手里,侯府的产业在一众王公贵族中算厚实的,姚家两位舅老爷日子过的也不错,用不着姚氏贴补,大不了过时过节多送些礼,犯得着用这么下作的手段敛财吗? 林晏晏看着脸色阴晴不定的二叔,心情大好,起身道:“纪大人,两位叔叔,我出去透透气,哎,这事儿真是气死我了。” 纪大人:“别走远。” “嗯,我就随便走走。” 林晏晏出了议事厅东张西望,不知萧潜是否在衙门里。 “嗨!你在找我?” 一道清朗的声音响起,带着几分调侃还透着些许愉悦。 林晏晏回头,只见萧潜抱着双臂闲闲地靠在一根柱子上。 “是啊!”林晏晏微微一笑。 萧潜头一歪:“跟我来。” 林晏晏跟着七拐八弯来到一个小院子。 “这里平时没什么人会过来,说话方便。”萧潜道,指指院中的一方石凳:“干净的,可以坐。” “我还是站会儿吧!今天的事,谢谢你。”林晏晏由衷感谢。 谢谢他这么快就把东西追回来了,虽然只是一小部分,但查到了造假源头,就能顺藤摸瓜牵出姚氏。 谢谢他处事周全,让关胜过来用一个完美的借口揭开此案,这样就不会有人怀疑是她设的局。 萧潜嘴角弯了弯,如墨的双瞳深亮:“上次那顿饭不算。” 他依然抱着手臂靠着柱子,姿态悠闲,夕阳的余晖从屋檐一角投射下来,洒在他的棱角分明的侧脸,柔和了他深邃的眉目,像两汪清澈的泉荡漾着柔柔波光。 林晏晏没来由的心跳漏了一拍,不动声色移开视线,望着墙角不起眼的丁香花:“哦……等这事儿了了,请你和陆小王爷,还有……” “单独请。” 林晏晏:…… “这样比较有诚意。”萧潜强调。 “哦,那好吧,不过我不会做别的,只会做药膳。” “药膳也行啊,不过,你是不是得先给我把把脉,看我缺什么,缺什么补什么。”萧潜说着走到石凳边坐下,伸出手放在石桌上,摆出一副等你把脉的架势。 林晏晏踟蹰:“把脉我不太擅长。” “没事儿,你看出什么便是什么。” 林晏晏:……这么随意吗? “快点快点,说不定待会儿关胜就回来了。”萧潜催促。 林晏晏只好坐下来,伸出三指搭在他的寸关尺。 萧潜本来是想试探下她的医术,但她的手指一触碰到他的手腕,心跳就开始不受控制的加快。 上一次这么失态还是五年前,那时父皇带诸位皇子去西山狩猎,他和三皇兄追一头野鹿追到了悬崖边,三皇兄勒马不及眼看就要摔落山崖,情急之下,他一个飞身将三皇兄扑下马,两人在地上滚了两圈总算化险为夷。谁知三皇兄爬起来就踹了他一脚,骂他是不是想谋害他。 他就这样被三皇兄一脚给踹下悬崖,当时他堪堪抓住崖壁上的一根树枝,可三皇兄就站在悬崖上冷漠的看着他,不肯施以援手,说有本事你自己爬上来,说完转身离去,任他怎么呼救,三皇兄都没有回头。 最终他摔了下去,幸亏在山下采药的姑娘见他掉下去救了他一命,不过那会儿他满脸血污也没有表明身份。 脱险后,他一直在找救他的姑娘,机缘巧合,他又一次见到她,尾随她回家,才知道她是陶太医之女陶思雨。 之后,他一有时间就去陶宅外蹲守,可每次见到她,又不敢上前。本以为还有很多机会,可以慢慢来,等他多立军功,等他有能力自保也有能力保护他人,再向她表明心迹。谁知北境有军情,队伍连夜开拔,他去了北境,一去大半年,回来后又马不停蹄的赶赴赣州,等他再次回京,陶家满门已命丧菜市口。 他连她的尸首在哪都不知道,这三年多,他无一日不在忍受悔恨的煎熬,早知道一别便是永别,他一定会坦诚地告诉她,他喜欢她,一见倾心。 他买下背靠陶宅的宅子,觉得这样便能离她近一些,或许她会入梦来。 然而一次都不曾有,她都不知道这世上有个倾心于她的人,如何来入梦? “你的心跳怎么那么快?”林晏晏问道。 萧潜把思绪从回忆中拉回,尴尬地咳了两声:“我也不知道,反正经常这样,时快时慢。” 林晏晏瞧了他两眼,眼底藏了几分疑惑,不能吧,他的身体应该很健康,没什么问题,不过,嘴上还是说:“心跳这么快不正常。” 嗯!是不正常,还不是那个银针包惹的,为什么陶思雨的银针包会在林晏晏手上?这两天他头都快想炸了,还是找不到一个合理的答案。 但刚刚她给他把脉的神情,眉头微蹙,微微侧着头的角度,像极了陶思雨。 她们之间到底有什么关系? “我知道要给你补什么了,下回你来我给你炖猪心肺。”林晏晏收回手,莞尔道。 萧潜怔了怔:“你的意思是我……缺心少肺?” 林晏晏失笑:“那我要是说你什么都不缺,一切正常,是不是这顿饭就省了?” 萧潜耸了耸肩:“猪心肺就猪心肺,你看着办就行。” 林晏晏忽然眉梢一挑,随即起身:“时间差不多了,我先回了。” 走了两步又回头,嫣然一笑:“改天请你吃猪心肺。” 这一笑若春花绽放,明艳无双,萧潜不由失神。 林晏晏的身影刚消失不见,就听见关胜在喊:“肖大人,肖大人……” 第45章 招了 萧潜来顺天府是隐瞒了姓名的,只有纪大人知道他是十殿下,底下的人都称他肖大人。 “大人,您怎么在这,让小的好找。”关胜道。 萧潜捋了捋衣摆上并不存在的褶皱,慢条斯理地问:“事办的怎么样?” “办妥了,人带回来了,一个是林家二夫人身边的刘妈,一个是深受二夫人重用的钱管事。大人,接下来怎么办?如果这两人死不承认咱们也拿他们没办法。” 萧潜冷冷一笑:“要搞定两个奴才还不容易?分开审,做点手脚,让两人以为对方已经招了不就行了?” “可问题是套话也得切中要害才行。” “你就说,对方已经招了,钱被夫人拿去姚家了。” “这……能行?” “你只管去审。” 林家的家业不可谓不厚实,姚氏是主持中馈的当家主母,不愁吃穿,不愁花费,却还要靠这等下作手段敛财,唯一的理由便是贴补姚家,而且数目不小。 “得令,小的这便去。” 议事厅里,林仲坤得知指认出来的正是刘妈和钱管事,一张脸顿时涨成猪肝色,冷汗直冒。 这结果早在林叔齐的预料中,不过林叔齐还是做出很惊讶的样子,夸张道:“刘妈和钱管事?不会吧,是不是弄错了?” 纪大人施施然道:“为何不可能是这两人?” “纪大人,您不知道,这两人是我二嫂身边最得力的下人。” 纪大人看向林仲坤,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 “许是林夫人宅心仁厚,这些奴才的胆就肥的没边了,林大人放心,本官现在就去审问,一定给林大人一个交代。” 林仲坤抿了抿发干的唇,艰难开口:“家门不幸,出了刁奴,此事就不劳烦纪大人了,本官亲自去问个清楚明白。” 不管真相如何,既然刘妈和钱管事被指认出来,那么一切罪责都由他们担下,必须如此。 “二叔,您还是避嫌的好,毕竟刘妈和钱管事是二婶的人。”林晏晏走了进来。 林仲坤面色一沉:“怎么?你是怀疑你二婶?” 林晏晏不卑不亢道:“二叔,不是侄女要怀疑二婶,人是二婶的人,如果二叔插手,那二婶就真说不清了,要想还二婶清白,此案还是交由纪大人去审比较好,毕竟这是顺天府的案子,二叔您说呢?” “晏晏说的有道理啊,二哥,这事你还是别插手,免得说不清楚。”林叔齐附和道。 他站在晏晏这边的确有私心,这些年二嫂在内院可谓一手遮天,时不时打压周氏,这都无妨,妯娌之间有矛盾很正常,但二嫂做假账贪墨公中款项,还偷换大哥大嫂留下的古玩字画就太过分了,是可忍孰不可忍。 林仲坤主意已定,此时不插手,等事态发展到完全不可控的局面就晚了。 “有什么说不清楚的?身正不怕影子斜,审问两个刁奴而已,哪来那么多话?” “哦,那侄女也要去听听,毕竟他们偷的是我的东西。”林晏晏理直气壮。 纪大人道:“一起去吧!” 没等大家走出门,关胜来报:“大人,犯人招供了,这是供词。” 林仲坤先是一惊,随即便镇定下来,招的这么快,刘妈和钱管事定是把罪责都揽下来了。 林晏晏心中忐忑,这么快招供,可别是徒劳一场空。 纪大人看完供词,神色古怪的把供词递给林仲坤:“林大人看看吧!” 林仲坤看了两眼,脸色大变,作势就要撕掉供词:“简直一派胡言。” 供词没撕掉却被纪大人一把夺了过去:“林大人淡定。” 二叔肯定是无法淡定的,不过林晏晏心安了。 能让二叔暴跳,供词定是对二婶不利。 “给我看看。”林晏晏伸手讨要。 “看什么看,全是胡言,这两个刁奴的话一个字也不可信。”林仲坤气急败坏。 林晏晏不理他,要了供词来看,心里暗暗赞叹,萧潜厉害啊,这么点时间就让刘妈和钱管事招供了,他是怎么做到的? 先不管他是怎么审的,接下来就看她的了。 林晏晏问关胜:“敢问关捕头,你们对人犯用刑了吗?” 关胜摇头:“绝对没有,没有大人的命令,我们不能随便对犯人用刑的,真的只是一问他们便招了,对了,这两人还是分开审的,但供词无出入。” 关胜心里乐呵呵,肖大人果真厉害,他只是跟刘妈说,钱管事一看要动刑就全招了,那些银子都被二夫人拿去贴补姚家了,刘妈顿时破口大骂,骂钱管事背叛主子,于是一切明了了。 林晏晏柳眉倒立,义愤填膺:“二叔,人证物证,还有供词俱在,您还要否认吗?先前二婶就把我娘留给我的珠宝首饰贪墨了,要不是我大舅这趟来京城把李妈带了来,我都不知道我娘原来给我留了那么多珠宝首饰,后来我大舅去讨要,二婶倒是还了我一些,可对着单子,还差了好些呢!我看在一家人的份上,就不计较了,结果二婶还趁我守孝生病,让人偷了我家的东西去卖,她到底是我二婶还是我的仇人?凭什么拿我家的东西贴补他们姚家?还要不要点脸了?” “二叔,今天您得给侄女一个交代,是不是我爹娘不在了,就没我和景元的活路了?您给句话,不然侄女豁出这张脸,去找皇上评理去,忠臣遗孤,别人还没来欺负呢,自家人倒是不给活路了,呜呜呜……” 林晏晏边骂边哭,激愤难以自已。 纪大人听了也是一肚子火,早就看出这个姚氏不是东西,所以景元装病装不学无术,可怜这对姐弟,这三年是如何熬过来的别人不知道,他知道。 “林大人,令夫人此番作为着实令人不齿,如此欺侮亲侄女亲侄儿,欺负忠臣遗孤,本官一定要上奏朝廷,请陛下主持公道。”纪大人义正言辞。 林叔齐默默地苟在一旁,不打算说话,无言以对。 真看不出来,温柔贤惠的二嫂原来这副嘴脸。 林仲坤头大如斗,他是才知道姚氏还贪墨了大嫂留给晏晏的珠宝首饰。 如果此刻没有外人在场,他还能哄哄晏晏,将此事压下去,可纪大人在场,而且纪大人此人一向耿直,不然之前也不会得罪人被皇上摘了乌纱帽。 这可如何是好? 第46章 蠢货 林仲坤是见过大风大浪的人,很快冷静下来想出了对策,首先要把自己摘出来,姚氏做的事,他不知道。 他也的确不知道,所以,他的震惊不亚于晏晏。 林仲坤神情严肃:“晏晏,你先别急,这些事,二叔也是第一次请说,待二叔回去问清楚,如果你二婶真做错了事,二叔绝不袒护,到时候该怎么办就怎么办。” “二叔,这还用问吗?白纸黑字做得了假?” “晏晏,此事非同小可,二叔总得问问你二婶。” “好,三叔和纪大人都在,可以做个见证,如果是二婶做的,怎么处置二婶是二叔的事,但墨渊阁的损失怎么办?” “二叔会想办法补偿于你。” “那以后墨渊阁的事务……” 林仲坤咬牙道:“由你自己打理,任何人不得插手。” 林仲坤想把人要回去,纪大人道:“他们窃取的是墨渊阁的财物,要人也得苦主来要。” 意思是放不放人,林晏晏说了算。 换句话说,若是林晏晏不满意你的处置,人就别想要回去了。 定安侯府众人都在着急的等消息。 下学回来的林景元也赶到了慈恩堂。 事情经过余安都跟他说了,所以他也不发火,就冰着一张脸坐在那。 老夫人心事重重什么话都不想说。 周氏则坐在那思忖,什么时候提账目的事儿合适。 一时间慈恩堂里的气氛凝重低沉,让人有点喘不过气来。 “回来了回来了,二老爷三老爷,大小姐回来了……”婢女进来禀报。 老夫人急切起身迎了出去。 进来的是林叔齐和林晏晏。 “你二哥呢?”老夫人问。 “二哥先去茗香苑了。” “结果如何?”周氏问道。 林晏晏眼睛一红,坐到一旁哭了起来。 “姐,你别哭啊,快跟我说说到底怎么回事?”林景元追着姐姐问。 林叔齐叹了口气:“刘妈和钱管事招了,那些东西是奉了二嫂之命偷换出去卖钱。” 周氏故作惊讶:“二嫂?她为什么要这么做?她很缺银子花吗?” “都贴补给姚家了。” 老夫人气的站不稳,差点昏过去。 “母亲,您别动气,当心气坏了身子。”林叔齐眼疾手快扶住老夫人。 老夫人捂着心口,咬牙切齿地怒骂:“姚氏,她怎么敢……” 姚氏进门后,她就看重姚氏,信任姚氏,一直觉得姚氏是她最满意的媳妇,哪怕姚氏贪墨了沈氏留给晏晏的首饰,她还在给姚氏找借口,想着姚氏可能是想把东西留给蓁蓁和芃芃,毕竟姚氏当初嫁过来,姚家给的嫁妆并不丰厚,姚氏没什么体己。当娘的,还不都是替儿女谋算。 谁知姚氏心里装着的不是儿女,不是丈夫,不是她这个婆母,而是她的娘家。 而且都已经到了要偷换东西去卖钱的地步,可见姚氏贴补娘家的数目有多大。 姚氏犯点小错她都能忍,能原谅,但姚氏心里没有林家人,这不能忍。 林景元用唇语问姐……是真的吗? 林晏晏眨眨眼,然后继续哭。 周氏觉得时机到了,支吾着说:“母亲,有件事,儿媳不知当不当讲。” “说。”老夫人沉声道。 “母亲让儿媳管账目,儿媳看了几天账目发现不少问题,比如账目上写的金丝血燕,似乎只有母亲这的才是,墨渊阁还有我们含翠阁用的都是普通燕窝,府里下人们每年做的衣裳鞋袜,材料都有出入……还有,商铺的租金也不对,账目写着二到三千两不等,儿媳派人去询问过,每间铺子的实际租金至少多出一千两,再有……” 老夫人的脸色发青,死死盯着周氏:“你只说,你查出了多少出入。” 周氏弱弱道:“三年总计八十余万两。” 轰……仿佛有一道惊雷在老夫人耳边炸响,八十余万两…… 老夫人噗的吐出一口鲜血,两眼一黑,昏死过去。 “母亲……” “祖母……” “快请大夫……” 慈恩堂里乱做一团。 茗香苑里,姚氏跪在林仲坤面前痛哭流涕。 “老爷,我也是不得已,兄弟有困难,我娘跟我开口,我总不能撒手不管呀!”姚氏又害怕又委屈。 她就知道这次躲不过了,除了认错,哀求,别无他法。 “你娘家有困难,你为什么不告诉我?背地里做下这等龌龊事,传出去,你的脸往哪搁?我的脸往哪搁?你有没有想过几个儿女,他们又该如何自处?”林仲坤怒不可遏。 自从大哥去世后,这个家便是他做主,他说一,没人敢说二。 今日却沦落到被自己的侄女质问,要挟。 明日上朝还不知会受到多少冷眼和嘲笑。 这件事若是传出去,御史台的御史们会放过他? 林仲坤越想越气,气的想杀人。 “老爷,我错了,我真的知错了,我发誓,以后再也不管娘家的事,我发誓……”姚氏跪爬到老爷脚边,扯着老爷的衣摆哭求。 林仲坤一脚把她踹开:“说,你这些年贴补了姚家多少银两?” 姚氏张了张口,她不敢说。 说了只怕老爷会杀了她。 “说……”林仲坤咆哮。 吓得姚氏一哆嗦,弱弱道:“百……百余万……” “什么?”林仲坤惊跳起来,不可置信地看着姚氏。 “所以,姚家的宅子是你盖的?” 姚氏惧怕地点点头。 “姚牧州做生意的本钱也是你出的?” 姚氏又点点头。 林仲坤挥手就是一巴掌。 清脆响亮的声音传到外面,下人们都吓的缩起了脖子,从未见老爷发这么大的火。 闻讯赶来的林蓁蓁也听见了,不管不顾地冲了进去。 只见爹挥手又要打。 林蓁蓁上前死死抱住爹的手,哭道:“父亲别打了,母亲做错了什么,您要这么打她?” “你自己问,问她到底干了什么好事儿?” 林蓁蓁哭道:“父亲,您别听林晏晏胡说八道,这肯定是林晏晏设的局,她恨我,恨母亲,她说的话一句也不能信。” 林仲坤看着自己的女儿,跟看傻瓜似的:“你的意思是,东西是晏晏让刘妈偷出去换钱的?换了的钱还给你母亲,让你母亲拿去贴补姚家?是晏晏心甘情愿这么做,现在又反咬一口?” 他怎么就生了这么个蠢货? 第47章 夜探 林晏晏见祖母吐血昏过去,趁乱给祖母把了下脉。 祖母急怒攻心,幸好没有造成脑卒中,等大夫来了再救治也无妨,便安心守在一旁。 林叔齐担心母亲便责怪起周氏来:“你就不该在这档口刺激母亲,万一母亲有个好歹,你担待的起吗?” 三婶毫不示弱地呛声:“难道要瞒一辈子吗?你也知道母亲向来看不上我,回头又让二嫂当家,难道要眼睁睁看着二嫂把整个林家都搬空吗?她已经快把墨渊阁搬空了,到时候母亲责怪起来,我更担待不起。” “三叔三婶,你们别吵了,祖母不会有事的,倒是二叔那,该派个人去告诉一声。”林晏晏道。 林叔齐赶紧派人去茗香苑传话。 没多久,林仲坤和钟大夫同时赶到。 钟大夫给老夫人扎了两针,老夫人悠悠醒转。 “母亲,您怎么样了?”林仲坤跪在床前握着母亲的手哭腔道:“都是儿子不孝,是儿子不查,以至姚氏犯下大错。” 老夫人看了眼床边站着的三儿子,三媳妇,还有孙子孙女,有气无力道:“你们先出去。” 林叔齐给周氏和林晏晏递了个眼色,大家依次退了下去。 “仲坤,你这个媳妇打算如何解决?” “儿子要休了她,她心里不是只有姚家吗?那便让她回姚家去。” “不可,仲坤,你身居要职,休妻定会引来猜测,姚氏的所作所为传出去,你让景文和景修以后如何在人前抬得起头,而且蓁蓁马上要嫁入晋国公府了,这节骨眼上,不能出事儿。” 林仲坤先前是在气头上,一心想要休了姚氏,不过,听母亲这么一说,他也冷静下来了。休妻影响太大,的确休不得。 “儿子听母亲的。” “先留着她,将她禁足茗香苑,等蓁蓁成亲后你再纳一个,将来有机会再休不迟,林家还是要看二房,林家的主母也必须是二房的。”老夫人目光森冷。 就这么休了姚氏,太便宜她了。 姚氏的命运就这样被定了下来。 等林仲坤从暖房出来已经恢复了往日的威严。 “晏晏,你折算一下,墨渊阁损失多少,二叔会照价补偿,以后墨渊阁的事,二叔不再过问。” 林晏晏转看三叔:“三叔,我也不懂行情,您看,墨渊阁丢的那些东西值多少钱?” 林叔齐:……为什么这么为难的事儿交给他? 林仲坤一眼瞪过去,用眼神威胁,你可别信口开河。 林叔齐揉揉眉心:“至少值五万两吧!” 按说起码值八万两的,但二哥这么盯着他,他不敢说太多。 “那就五万两。”林晏晏当即道。 反正东西已经丢了,追不回来,有赔偿总比没赔偿的好。 这个价钱林仲坤还能接受,他刚从姚氏那要回十万两。 林仲坤直接数了五张万两面值的银票给林晏晏。 “顺天府那边……” “景元,你辛苦点跑一趟顺天府,把刘妈和钱管事带回来。”林晏晏道。 林景元应声便去。 这场风波就此告一段落。 后来听说刘妈被带回来后,当场乱棍打死,钱管事不是卖身与侯府,侯府无权断他生死,只是驱逐出侯府。 姚氏被禁足,周氏正式当家。 晚上林晏晏在看医书,李妈端了燕窝粥进来。 “小姐,晚上少看些书,伤眼睛。” “没事儿,我眼神好着呢!” 李妈无奈地笑了笑,她离开这些年无时无刻不在挂念小姐和公子,生怕他们吃了亏,毕竟那会儿小姐和公子年纪都还小,现在总算可以放心了。小姐的谋略和才智不输侯爷,轻轻松松拿下了二夫人。这场交锋赢的极为漂亮。 “那也别看太晚,早点歇着。” “好的,李妈,您也早点歇着。”林晏晏说着向窗户那边瞟了一眼,然后对锦心说:“锦心,你别在这绣花了,下去歇着吧!” “可是……今儿个奴婢当值。”小姐都还没歇下,奴婢哪有早早去安歇的道理。 “那你去看看公子回来没?若是回来了,让他过来一趟,我有话问他。” “哦,奴婢这就去。”锦心放下绣绷去找四公子。 等人一走,就听见窗户那传来咚的一声。 石头砸在了窗棱上。 林晏晏起身打开窗子,一个人猛的跳进来。 “我的丫鬟去景元那,最多一盏茶的时间就回来,所以你只有一盏茶时间。”林晏晏看着来着笑微微地说道。 萧潜好奇:“你怎么知道我来了?还把丫鬟打发走?” 之前在顺天府萧潜就怀疑林晏晏是听到了关胜的脚步声才突然离开的。 “我耳朵比较尖。”林晏晏不否认。 萧潜凑过去看她的耳朵:“耳朵不尖啊,像个小元宝,好看,有福气。” 他突然凑过来,还说这样的话,林晏晏不禁红了脸,退开两步:“还有半盏茶时间。” 萧潜摸摸鼻子:“我来问问,事都解决了吗?宫里临时有事儿,我提前离开了,所以不知道后续。” 林晏晏心说,那你明儿个去顺天府不就知道了?非得半夜爬窗户来问? “嗯,都解决了,二叔赔了我五万两。” 萧潜道:“那你发财了呀,请一顿好像不太够。” 林晏晏也是服气,这人是很缺吃的吗?开口就要人请吃饭。 “那你说要请几顿?猪心肺我是答应了,再请就让景元请你。” 萧潜笑笑:“明天有没有时间?” “有事儿?” “嗯,有件要紧事,带你去见个人。” “什么人?” “你见了就知道了,如果……你想知道你父亲是怎么死的话。”萧潜敛了笑容,认真道。 本来他不想告诉她,或者等有结果再说,毕竟她一个闺阁女子也帮不上什么忙,但看她这两天行事,有分寸,有谋略,他觉得或许她能帮上忙。 林晏晏心里突的一跳,难道父亲的死有问题?不是战死的? “你的婢女回来了,记得,明日巳时三刻,我在顺天府附近的同德茶楼等你。” 说罢,萧潜翻窗而去,消失在夜幕中。 林晏晏看着半开的窗子发愣。 第48章 拜师 “姐,你是不是会算啊?我刚回来,你就让锦心来叫我。”林景元推门进来。 林晏晏回神,转身莞尔一笑:“我是怕你跟周公子和陆小王爷聊忘了时辰,不知道回来了。” “哪能啊,明日一早还要上学,我有数的,不过这次真的要好好谢谢十殿下,小王爷还有大同哥,姐,我已经跟大同哥和小王爷说好了,过几日国子监放假,请他们来家里吃饭。” “应该的,我来安排。” “对了姐,我刚回来的时候看到景文和景修回来了,他们定是知道家里出了事儿,姐,你说二叔会不会休了二婶?” “要休也不会现在休,毕竟林蓁蓁的婚期近了。” 林景元讥讽道:“二叔恨不得整个侯府都掌控在他手里,这下可好,自己后院起火了。” “现在墨渊阁咱们自己说了算,少了很多麻烦,无人再来掣肘,也正因如此,咱们越是要争气,不能被人说,父亲不在了,定安侯府长房就落没了。”林晏晏道。 “姐,我会好好用功的。”林景元信心满满,他一定不会也不能比景文景修差。 林晏晏笑笑:“早点回去歇着吧!” 翌日一早,等景元去上学,檀云就抱了包裹鬼鬼祟祟地进了小姐的房间。 “小姐,奴婢把衣裳偷来了,小姐是打算悄悄给四公子做衣裳吗?” “帮我换上。” 檀云:呃…… “换上?小姐,您干嘛穿四公子的衣裳?” “我要出去一趟。” “出去?去哪儿?”檀云两眼放光:“那奴婢是不是也去余安那偷一身衣裳来?” 林晏晏一指禅点她脑门:“今儿个你不必跟着。” “那怎么行,小姐一人出门,奴婢不放心,要是让李妈知道了,李妈会责怪奴婢的。” “李妈问起,你就说我去追赃物,反正今儿个不方便带你出门。” 一刻钟后,一身男装打扮的林晏晏在檀云幽怨地目光注视下大摇大摆出了侯府偏门。 现在离萧潜约定的时间还早,林晏晏打算先去趟惠民医馆找个人,爹以前在太医院的同僚也是好兄弟胡广志胡伯伯。 就在陶家出事前几个月,胡伯伯得罪了王院使,被王院使给发配到惠民医馆,也不知胡伯伯现在还在不在惠民医馆。 惠民医馆是大盛官方开设的医馆,专门收治一些因为穷困看不起病的百姓,不过每年朝廷的拨款有限,医馆的设施又差,人手也不够,所以,真正能获益的百姓很少。 林晏晏熟门熟路地找到位于城西偏僻地段的惠民医馆,上一世,听胡伯伯说起医馆的难处,这里的病人有多可怜,所以她来这做过几个月医护。本想以后有时间都过来帮忙,谁知大难来临,人头落地。 林晏晏摸摸脖子,走进了惠民医馆。 里面还是老样子,院子小,房屋陈旧,走廊上都躺着病患,病患痛苦的呻、吟,嚎叫,大夫心急火燎的咆哮,乱糟糟,却很亲切。 “那个谁?让你拿药,药呢药呢?”一病房里传出怒吼。 林晏晏微微一笑,胡伯伯还是这般火爆脾气啊! 林晏晏朝胡伯伯所在的病房走去。 “哎哎哎……你哪来的?这里不收有钱的病人。”林晏晏还没进门就被一年轻医护给拦住。 “我不是来看病的,我找胡大夫。” “找我?没空。”胡广志从病房出来,瞄了眼林晏晏便走了。 林晏晏急忙跟上:“您就是胡大夫啊,在下是……” “我管你是谁?说了我没空,别在这碍事儿。”胡广志没好气道,他忙的很。 “我想捐资。” 胡广志猛地刹住脚步,回头:“你说什么?” 林晏晏道:“捐资,我听闻这里缺医少药,很多百姓都看不上病,所以,我想捐点钱,药材也行。” 胡广志一把拉了林晏晏:“跟我走,我们详谈。” 林晏晏哭笑不得,胡伯伯真现实,一听捐资就详谈。 林晏晏被胡广志拉到小耳房,这里是大夫的值事房。 “自己找地方坐,我这里茶也没有,怠慢了。”胡广志自顾坐下来就看病例。 “没事没事,你不用管我,我很随意的。” “你打算捐多少?”胡广志头也不抬,拿了笔写方子。 “先捐一千两,不知您这是要现银还是您开药单我去购买再给您送过来。” 胡广志手中的笔一顿,抬眼半信半疑地看着林晏晏:“你真捐一千两?” “当然。” 胡广志唰的起身,把林晏晏按坐在椅子上:“公子请坐。” “我胡广志代表医馆全体同仁和所有病患感谢公子此番善举,药单我马上写给你。” “那个……胡大夫,我还有个请求。” “你说。”胡广志激动道,这可是头一回有人愿意捐这么大的数目,医馆里现在极其缺药,大夫空有一身医术什么都干不了,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可把他愁坏了,这一千两能解他燃眉之急。 “我要拜胡大夫为师,跟您学医术,您若答应,以后我每月再捐一百两。”林晏晏认真道。 此举有四个目的。 其一,胡伯伯以前就是她半个师父,这次不过是再续前缘。胡伯伯的医术之高明连爹都佩服不已,也是因为如此,胡伯伯才会遭王院使的嫉恨吧! 其二,胡伯伯在太医院待过,太医院的情况胡伯伯熟悉,她要查陶家的事肯定绕不过太医院,或许她能从胡伯伯这打听到有用的信息。 其三,她需要一个名正言顺展露医术的借口,只是自己看了几本医书就学会高深医术太过不可思议。 其四,这里真的很需要捐助。 胡大夫愣住,没想到这位小公子的要求是拜他为师。 “是不是我不答应,那一千两你就不给了?” “不会,一千两肯定给。” 胡大夫摸着下巴,深感困惑:“看你衣着光鲜,出手就是一千两,应该是有钱人家的公子吧,你想学医外面大夫多的是,为什么要拜我为师?说说理由。” 林晏晏起身,叉手一礼:“拜师是件很郑重的事情,不是随便拜的,我事先了解过,胡大夫曾经是太医院里医术最高明的太医,即便您已经离开太医院,只要您愿意,京城里哪家医馆不得抢着请您去当坐堂大夫?名声,钱财应有尽有,但您就窝在这惠民医馆,拿着微薄的俸禄,干着最苦最累还不讨好的活,说明您医德高尚,仁心仁术,我要拜师肯定要拜像您这样的师父。” 第49章 陈立 胡广志没有被林晏晏的高帽一戴就发昏,正色道:“学医很辛苦,跟我学医尤其辛苦,你受得了?” “我不怕吃苦,但的确因为家中的一些问题,可能不能随时随刻跟随师父学习,不过我每旬可以来这做几天医护。” “做医护可是又脏又累。” “既然决定学医,在下就已经做好了吃苦的准备。” 胡广志看她神情严肃郑重,目光坚定,踌躇再三,道:“我可以教你医术,不过拜师一事以后再说,如果你的表现不能让我满意的话,我不收你这个徒弟,给医馆捐多少钱也不行。” 他可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收的,一要看品行,二要看天分,三要看毅力。 至今唯一让他满意的只有陶思雨,可惜这孩子…… “多谢胡大夫,我会努力让您满意,成为您的弟子。”林晏晏心喜不已,又是深深一揖。 胡伯伯收徒的要求很高,轻易不收徒,但她前世能让胡伯伯满意,这一世也一定行。 从惠民医馆出来,林晏晏已经来不及去采购药材了,赶紧先去赴萧潜的约。 巳时三刻已过,萧潜看着茶馆的大门,晏晏怎么还不来?是不是不来了? 然后就看到一青衫少年走了进来。 呃……萧潜差点呛到。 林晏晏目光一扫,看到了坐在角落里的萧潜,便径直走了过去。 “你怎么……”怎么女扮男装?不过,还挺英俊的。 “方便啊,难道你想跟一个女子一同走在大街上?”林晏晏自己给自己斟茶。 萧潜失笑:“还是你考虑的周到。” “你说的那个人呢?”林晏晏直奔主题。 “等你喝完这杯茶。” “那我再喝一杯。”她可是走了不少路,渴死了。 萧潜就看她咕咚咕咚,一连喝了三杯茶下去。 她这是有多渴? 三杯茶下肚,林晏晏茶盏一搁:“可以了,咱们走吧!” 萧潜付了茶钱,带林晏晏出了茶馆,拐进了茶馆旁边的小巷,来到一扇朱漆斑驳的木门前。 萧潜扣了三下门,大门打开,来开门的是一个独臂的中年男子,看着有些面熟,但林晏晏一时想不起来在哪见过。 “殿下。” “进去说话。” 三人进了屋,独臂男子要去倒茶。 “不用了,陈立,这位便是侯爷的长女林晏晏。” 陈立诧异地看向林晏晏,然后咚的跪下:“卑职陈立,见过大小姐。” 林晏晏茫然地看看陈立又看看萧潜。 这人到底是谁啊? “大小姐,您不认得卑职了?卑职是侯爷手下的副将,卑职还送过小姐一个木雕的娃娃,卑职照着小姐的样子刻的。” 林晏晏在记忆力搜索,终于想起来了,惊讶道:“你是……陈叔叔。” 可是,不是说父亲率领的林家军全军覆没了吗? 看得出林晏晏有满肚子的疑问,萧潜道:“陈立是最近才潜回京城,我也是到顺天府任职后偶然遇见他,陈立,你起来说话,把当年的事跟大小姐详细说说。” “是。”陈立起身,回想起三年前的事,陈立的眼神里有痛苦但更多的是愤怒。 “三年前北狄再次进犯大盛边境,定安侯率兵御敌,打的北狄人节节败退,我们把北狄大皇子率领的五万兵马围困在秋水河一带。侯爷得到可靠军情,北狄将兵分两路增援秋水河,定安侯设下一计,由我和陆冠行各率两万兵马绕到敌后阻击敌军援兵,围点打援,一举重挫北狄。” “然而,我一到埋伏点就遭遇到北狄军的围攻,对方五万兵马,我们才两万,这场战我们打了两天两夜,派去求援的士兵一去不回,也迟迟等不到救援,我重伤跌入河中,被草原上的牧民所救,没等我伤势痊愈,北狄大皇子驱赶牧民往西北迁移,我只能跟着他们往西北走,期间我听说林家军完了,全军覆没。”陈立说到这,眼泛泪光,那一个个倒下的,都是一起出生入死的兄弟啊! 缓了缓,陈立继续说道:“他们说北狄大皇子之前溃败是计谋,为的就是引林家军追击,来一个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而林家军的行动全在他们的掌握之中。” “我跟北狄士兵套近乎,想知道他们是如何得知林家军的行动计划,却只打听到我方有人在给他们透露军机,而且是个大人物,但不知道是谁。” “我被困在北狄一年多才逃回来,直奔三里堡,我方军队的驻扎地,因为我方有北狄人的奸细,我不敢直接露面,找了一个之前关系比较好的兄弟想打听打听,结果我那兄弟让我赶紧走,千万不能露面。他安排我出城,我们刚出城就遭到追杀,我那兄弟为救我帮我挡了一刀,当场身死,我这一路不知躲过了多少次追杀,迂回南下,费时两年总算摆脱了追兵,悄悄潜回京城。” 林晏晏听的目瞪口呆,这样说来,父亲的死,八万林家军覆灭,是被人出卖。 萧潜目色森寒:“我早就怀疑定安侯的死有蹊跷,怎奈没有证据,定安侯运筹帷幄,计谋无双,岂会那么容易着了北狄人的道?” “那你现在有怀疑对象吗?”林晏晏问。 “定安侯战死后,北方军便由郑培鑫郑将军统领,按照陈立所言,他两年前回三里堡遭到追杀,应该跟郑培鑫脱不了干系。” “那我们要如何才能找到证据?” “我早已经派人进了三里堡暗中查探,暂时还没结果,不过,敢暗算侯爷,让八万林家军覆灭,只怕郑培鑫还没有这个胆。” 林晏晏倒抽一口凉气,萧潜是怀疑郑培鑫受人指使,那何人能指使得了郑培鑫?想想都让人不寒而栗。 只听萧潜语声幽冷:“那一年,正是朝中立储之争如火如荼之际,先是皇后暴病而亡,理由是陶太医误诊,之后便是定安侯战死,林家军覆灭,导致的结果便是立储之争搁置,若我猜测不错,这两件事,其中必有联系。” 林晏晏又是一惊,没想到他会提到陶家,而且,陶家的灭门和定安侯身死,林家军的覆灭还有关系。 第50章 巧遇 萧潜的话,仿佛一双无形的手拨开了笼在林晏晏心中的迷雾,找到了调查陶家的案子的方向。 之前她觉得太医院某些嫉贤妒能之人故意构陷的可能性比较大,也有可能是有人想要谋害皇后娘娘。她看过爹留下的皇后娘娘的病例,并非疑难杂症,从脉象,望闻问切的情况得出的结论完全没问题,但古怪的是皇后娘娘吃了爹开的药却不见好,反而有恶化的迹象,那只有一个可能,药被动了手脚,或者皇后娘娘又吃了别的东西。 但她不知道那时朝中的局势,又有谁有这个动机敢冒天下之大不韪,犯下这等逆天之罪。 现在她知道了,立储。 林晏晏的心情也不由的急切起来:“你说,我们该从哪里入手。” 我们这个词,令萧潜有种莫名的振奋。 也许是长久以来,追查真相的这条路上只有他一个人,突然有了志同道合的伙伴的缘故吧! “若能拿到郑培鑫勾结北狄的证据或是郑培鑫与朝中要员往来的密信是最好不过,但我的人至今没能混到郑培鑫身边去,郑培鑫防范严密,这方面行不通的话,就只能等郑培鑫回来,今年他要回京述职,你可以和郑家小姐多来往,郑家小姐郑子萱与你年纪相仿,她与杨琸君有交情。” “还有一个途径,就是太医院,当然太医院里关于陶唯诚陶太医的资料以及皇后娘娘的病例都没有了,被清理的干干净净,但太医院的人还在,也可以想想办法。” “行,郑梓萱就交给我,太医院王院使的女儿王可儿我也可以接触到。”林晏晏欣然领下任务。 萧潜微哂,本来他让她参与进来,是创造机会与她多接触,查探她与陶思雨之间的关系,现在看来,这两个案子,她还真能帮上忙。 “那个……”陈立犹豫着开口。 萧潜和林晏晏齐齐望向陈立。 “当初救我出三里堡的兄弟叫蒋礼,他之所以见到我就让我赶紧离开,是因为他亲眼目睹郑培鑫杀了秋水河一战负责回来求援的士兵,而且不止他一人看见,蒋礼有个关系较好的同僚叫吕忠,是郑培鑫麾下一校尉,想要找郑培鑫的罪证,这个吕忠或许能帮上忙。” 萧潜郁闷:“之前你为何不告诉我杀传令兵一事?还有这个吕忠校尉,我昨晚刚给北边去了信。” 陈立讪讪,抱拳一礼:“殿下息怒,卑职深知此事关系重大,若非绝对可信之人,卑职怎敢全盘托出,今日见到大小姐,卑职真正放心了。” 萧潜:呃…… 搞了半天,敢情陈立一直防着他。 “我初入军营便与你相识,连我你都不信?” 陈立嘟哝:“郑培鑫还是侯爷一手提携的。” 人心难测啊! “陈叔叔小心一点是对的。”林晏晏打圆场。 “殿下,陈叔叔呆在这安不安全?” “这宅子我已经租下了,作为休息之所,平时不会有人来,不过京城里毕竟人多眼杂,他这断臂太显眼,过阵子我想办法送他出城,躲到郊外去。” 离开宅子,已经到饭点。 “请你吃饭。”萧潜道。 林晏晏失笑:“我还以为你只会让人请你吃饭。” “你请我也一样。” 林晏晏:……那能一样吗?一个是你出钱,一个是我出钱。 罢了,反正她现在有钱:“我请就我请,想上哪儿?” 萧潜想了想:“畅意居吧,陆昭南最推崇的酒楼,而且不远,走几步就到了。” 于是,两人前往畅意居。 刚到酒楼门口,迎面碰到了周大同和陆昭南。 “嗨,萧潜,我还去衙门找你了呢,没想到在这碰上,正好正好,一起吃饭。”陆昭南开心地打招呼,眼睛却是不住地往林晏晏身上瞄。 萧潜身边什么时候出现个这么俊的公子?俊是俊,就是显得单薄了些,看起来柔柔弱弱,毫无男子气概。哎呀,萧潜这家伙不近女色,自从认识萧潜,就没见这家伙身边有过女人,连多看一眼的兴致都没有,外头还传他和萧潜有一腿,莫非萧潜真的好这一口? 陆昭南脑子里的歪想法如同开了闸的洪水奔涌而出。 萧潜扶额,好选不选,为什么偏偏要选畅意居,明知道陆昭南喜欢来着,果真就碰上了。 “萧潜,不介绍介绍你朋友?”陆昭南笑的那叫一个暧昧,还像萧潜挑眉,小眼神贼兮兮的:好家伙,瞒的可真紧,要不是今儿个撞见,还不知要被你瞒多久。 萧潜哪里知道陆昭南想歪了,歪到十万八千里远,就觉得陆昭南的眼神很欠揍。 周大同手里还捏着鸡腿,也嘿嘿道:“介绍介绍。” 萧潜看看林晏晏又看看陆昭南和周大同。 林晏晏不过是换了男装打扮,这就认不出了?真是的,什么眼神。 林晏晏眼中闪过一抹狡黠的笑意,抢在萧潜开口之前自我介绍:“在下甄日安,见过两位公子,不知两位公子如何称呼?” “甄日安?这名字有点意思,甄兄弟,你叫我陆昭南即可。” “我叫周大同。” “相请不如偶遇,今儿个小弟我做东,陆公子,周公子赏个脸?” 萧潜也是醉了,没想到林晏晏还有这么顽皮的一面,可别说一顿酒喝下来,陆昭南和周大同还认不出林晏晏,那就真成笑话了,这笑话他可以笑一整年。 四人要了间雅座,周大同自告奋勇去点菜,论吃的,没人比周大同更懂。 小二上了茶,萧潜问道:“你和周大同怎么凑到一起去了?” 不是每次见面都要抬杠吗? “你还说自从你去了顺天府,我都无聊死了,正好他也无聊,两个无聊的人不就凑一块去了?” “他不要读书?我记得国子监今日不放假。” “汗,你看他像是会读书的人吗?逃学还不是家常便饭,我就跟他说,做坏事儿别带上林景元就行,不然,以后墨渊阁他别想再踏足。” 林晏晏淡定喝茶,心说:还好你们有自知之明,要是敢带坏景元,那就不是踏不踏足墨渊阁这么简单了,她会追杀到成国公府去。 陆昭南跟萧潜聊了两句,又把心思转到甄日安头上,萧潜的小男人,不得不让人好奇。 “敢问甄公子府上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