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把她绑了 谢于归很烦躁。 入夜已经许久,下了一整日的大雪一点儿停下的迹象都没有。 屋后的那颗柿子树长得太高,枝桠已经蔓过了房顶,上面厚厚的积雪压得枝头摇摇欲坠。 风一吹,那雪就落了下来,“砰”的一声砸在了房顶的瓦片上。 “唰——” 谢于归忍无可忍的坐了起来,抱着被子朝着外面嘀嘀咕咕像是在说悄悄话的丫环扬声道。 “来人!” 外头陡然安静下来,片刻后才有人掀开帘子。 “少夫人。” 翡玉捧着油灯入内,点着了床头的蜡烛,又将百花金丝灯罩放好之后,才看向床上拢着被子而坐的女子。 “您怎得这会儿就醒了,可是外头吵着您了?” 谢于归深吸口气:“出什么事儿了?” 翡玉说道:“没什么,就是几个丫头碎嘴。” 谢于归闻言后就那么看着她,眼神黑亮让人心慌。 片刻后翡玉才不得不道, “是三小姐那头,听说她在后院湖边跟安家的表公子私会,结果被府里的下人碰了个正着,惊动了侯爷他们,这会儿正在那边闹着。” 翡玉说话时一直瞧着谢于归的脸色, “少夫人,三小姐跟您一向不和,又总是变着法儿的找您麻烦。” “前几日那事儿奴婢都为着您气闷,您碍着身份只能将委屈咽了下去,不能对她如何,可眼下她自己行为不端惹了祸事,不妨索性趁着这机会将她嫁出去了事。” “三小姐跋扈,若她不在府中,您也能省心许多。” 谢于归面色平平的听着翡玉仿佛一心为主的话,开口道:“你倒是想的周全。” 翡玉忙道:“您是奴婢的主子,奴婢自然要替主子着想。” 谢于归定定看了她一会儿,才收回目光:“今儿个怎么是你值夜,阿来呢?” “阿来在外头呢,奴婢见出了事儿怕人吵着您,这才在这儿守着。” “去叫她进来。” 翡玉疑惑的看了眼谢于归。 谢于归被她哄着已经有好些日子不亲近阿来了,怎么突然又想见那傻子了? 见谢于归依旧温温柔柔,一副毫无主见的模样。 翡玉心中也没多想,只应是后转身出去,不过一会儿就带着个模样秀秀气气,扎着双丫髻的丫环进来。 “少夫人,阿来来了。” 阿来瞧上去呆呆的,迎头道:“小姐。” “说了多少次了,要叫少夫人。”翡玉训道。 阿来只憨憨哦了声。 翡玉不由暗骂了句“傻子”。 谢于归瞧了眼阿来,知晓这丫环虽然反应有些慢,却并不蠢笨,而且一根筋的只听从谢于归的话,她朝着她招手:“阿来,过来。” 阿来上前了两步。 谢于归指了指翡玉道:“把她绑了。” 阿来愣了下,就转身抓着翡玉将她按了下去,反手将她双手折在后面。 翡玉叫了一声,整个人被按在地上时,脸上几乎都快磨破皮了。 她疼的惊叫出声:“你干什么!!” “小姐说抓你。” 阿来瓮声道。 翡玉心中一惊,“少夫人,少夫人您这是做什么,奴婢做错了什么,您要这么对奴婢,奴婢可是一心为您……” “好一个一心为我。” 谢于归穿着浅青色梨花暗纹寝衣从床上起身,搭过不远处挂着的柔软狐氅,如瀑青丝径直垂落在腰间。 她轻嗤了声, “谁都知道我和顾临月不和,三日前她才带着人抓奸险些害我名声,今日她就出了事。” “且不说她与人私会是真是假,我身为长嫂都会受到牵连。” “我要是一直不露面,就算她与人私会的事情是真的,待到时日过去,也会有人猜忌是我有意设局暗害于她。” 更何况,以顾临月那眼高于顶的性子,怎么会跟个不入流的男人私会。 见翡玉张嘴想要辩解,谢于归直接道:“阿来,堵了她的嘴,带着她跟我走。” 阿来应了声,四下瞧了眼,没瞧见顺眼的东西,索性就取了翡玉的鞋捏扁了塞进她嘴里。 “唔唔唔……” 翡玉被堵了嗓子眼差点窒息,想挣扎被阿来抓着胳膊朝后一拧。 “别动。” 翡玉疼的脸色扭曲。 阿来冷着脸提着她,跟着谢于归出了房门。 …… 谢于归撑着伞走在前面,哪怕已经添了手炉,腿上依旧被风吹的凉飕飕的。 她本该换了衣裳再来,可顾临月的事情却耽搁不得。 否则万一她真被二房的人硬按了头认下了私会的事情,那这事儿就没了回旋的余地。 她本不该管顾家的事情,毕竟她不是谢于归本人。 三天前她从混乱中醒来的时候,对上的就是叫嚣着她不守妇道,口口声声要将她打死替她大哥清理门户的顾三小姐。 她原是李雁初。 可如今却成了谢于归。 一个嫁入顾家不足三个月,就疑是死了男人的寡妇。 她顶着谢于归的身份,在顾家过了三日。 原来的谢于归始终都没有回来,更未曾再出现过,而她不仅接收了属于谢于归的所有记忆,知晓了她那些痛楚和难堪。 也约莫知道,她恐怕得顶着这身份一直活下去了。 谢于归的男人名叫顾延,是显安侯府世子。 按理说这身份显赫,可偏偏显安侯并不是顾延的父亲,而是他二叔。 显安侯府一门武将,又因于朝廷有大功得以享三代不降爵的尊荣。 老侯爷病逝之后,顾延的父亲身为世子,按理说应当顺理成章的袭爵,可偏偏在袭爵之前,他和顾延的母亲却一起遭了意外。 当时顾延才不过七岁,根本扛不起侯府重责,而侯府也必须有一个人来当顶梁支柱,免得为人觊觎守不住家中基业。 这爵位最后只能落在了顾家二爷顾宏庆身上。 顾宏庆得了爵位,却被人质疑加害兄长,顾家老太太也怕他对长子留下的孩子下毒手。 为了澄清自己,也同样是给顾老太太以及当时世子夫人娘家之人一个交代,他只能提前请封,让大哥的长子顾延当了世子,答应将来由顾延袭爵。 这才将那些议论和怀疑压了下去。 刚开始时,显安侯待顾延还算慈爱。 可等到他自己的儿子生下来渐渐长大,顾家老太太也跟着故去之后,这份慈爱也就变了味道。 谢于归来了顾家三日,就看清楚长房在顾家的尴尬境地。 顾延在时,二房哪怕有些心思也多少还会顾忌一些,可偏偏顾延两个月前领兵出征于战场失踪。 人人都说他已经死在了北漠。 这一下,顾家的矛盾就再也遮掩不住。 …… 顾家后院有一片小湖,离谢于归的住处不算太远。 冬日天冷之后,就鲜少有人过来,可此时那附近却是灯火透亮。 谢于归领着人匆匆过去时,就听到那边传来的吵闹声。 “我说过了,我没有跟他私会,是他自己跑来这里拉着我不放的。” 顾临月也不知道说了多少遍,声音都哑了。 她对面站着个模样俊俏的男子,闻言脸上露出受伤之色。 “阿月,你怎么能这么说我?” “明明是你心悦于我,邀我来这里跟你见面,你方才还拉着我说你要嫁于我为妻,跟我那般亲近,怎么转眼就这么无情?” 顾临月气的脸通红:“你胡说八道!” 安向银满脸为难的从怀中掏出个帕子,帕子里包着支发钗。 “我怎会胡说,你送给我的定情之物我一直都贴身收着,上面还有你写的盼着与我日日相会的情话。” “你身边的珍珠也能作证,这发钗和手帕,就是你让她交给我的。” 顾临月身边站着个身材矮小的丫环,眼见着周围的人都朝着她看来,她“噗通”一声跪在地上。 “说,到底怎么回事?”显安侯怒道。 珍珠惊慌:“是小姐,小姐喜欢安公子已经许久,只是怕侯爷不答应,这才私下和安公子来往…” “你个贱人!” 顾临月直接扇了她一巴掌,“我从来没有亏待过你,你为什么要和他一起来害我?!” 珍珠被打的扑在地上,哭泣道:“小姐,是你说安公子长得俊俏,又对你温柔,还说若是嫁给他之后他定不会欺负你,奴婢都是听你的话。” 顾临月气得七窍升天,闻言就想要上前厮打。 显安侯夫人安氏皱眉:“好了,你是侯府小姐,这般与人厮打成何体统?” 她让人拉开了顾临月,看着安向银沉声道: “你可知道女子名节大于天,你若敢冤枉临月,我绝饶不了你!” “姑姑,我没有。” 安向银委屈道:“这些真的是她给我的,是她的贴身之物,不信你大可去查。” “我知道我家世比不上京中那些贵公子,也不是府中嫡子,为此我还推拒过三小姐,可是她说她不在意这些,只喜欢我这个人。” “而且她还与我,与我……” 他欲言又止,脸上羞红了一片。 那模样让人不想歪都不行。 等片刻后,他才对着顾临月道, “阿月,我是真的喜欢你,为了你我什么都愿意去做。” “你我的事情已经被人撞破,姑姑和姑父也不是不讲道理的人。” “你既已委身于我,我定会为你负责,绝不会让你伤了名节。” 顾临月气得险些背过气去。 她冰清玉洁,连男人的手都没摸过,什么时候跟这个王八蛋做过什么?! 顾临月刚想说话,身后就传来一道清浅声音。 “你当真这般喜欢顾临月?” 湖边所有人都朝着暗处看去,就见到撑着伞走过来的谢于归。 安氏忍不住轻皱了下眉,片刻就压了下去。 顾临月却是如临大敌:“你来干什么?” 谢于归没理会她,只是走到安向银面前,抬眼看他:“我问你话。” 安向银没想到谢于归会来,他忍不住看向安氏。 “你看二婶做什么?” 谢于归见状说道,“二婶虽说是府中长辈,可是长嫂如母,我夫君尚未回来,我想我这个嫂嫂应该有资格过问我夫君妹妹的婚事吧。” 安向银闻言眼皮子一跳,不敢再看安氏。 他在侯府已经住了大半个月,自然是知道谢于归和顾临月不和。 顾延的弟妹一直都不喜欢谢于归这个大嫂,平日里各种为难、阴阳怪气也就罢了。 听说三天前顾临月还带着人大张旗鼓的去抓谢于归的奸,结果误会一场不说,害的谢于归险些身败名裂,还气得当场吐了血。 谢于归就是性子再好,想来也应该是见不得顾临月好的。 安向银想清楚之后就心中一定:“世子夫人,我与阿月情投意合,生死相许。” 谢于归:“当真这般情深?” “当然,为了阿月,我什么都愿意去做!” 谢于归看着斩钉截铁的安向银,突然缓缓笑了起来,“既如此,那就好办了。” “谢于归,你想干什么?” 顾临月满脸惊恐,总觉得谢于归不安好心,而且她和谢于归一向不和,她肯定会借机害她。 谢于归朝着她露齿一笑:“当然是成全他了。” “他既对你如此深情,又怎么能随意辜负?” 顾临月脸色瞬间煞白,而安向银眼里止不住的露出喜色。 可谁知道就在这时,谢于归却是朝着一旁开口道: “阿来,打断这位安公子的腿,将他扔进湖里。” 第2章 你安心的去吧 阿来还记得来时路上谢于归的吩咐,让她只需照着她的话去做。 别多问,别多管。 阿来扔了手里抓着的翡玉,从边上窜了出来。 不等众人反应就一脚踹在安向银的腿上,直接将人按在了地上,然后抓着身旁的石头就朝着他腿上砸了过去。 “啊!!!” 安向银疼的眼睛都秃了出来。 显安侯夫妻也吓了一跳。 “谢氏,你干什么?!”安氏尖叫出声。 谢于归神情淡淡,伸手撇开被风吹到脸颊边上的发丝, “成全他啊。” “他不是说了吗,他心悦阿月,为了她什么都愿意去做。” “那为保阿月和显安侯府名声不被人辱,想来他也不介意自尽以全大局?” 谢于归声音温柔,说出的话却叫人透骨生寒, “咱们显安侯府世代为将,威名赫赫,府中女儿就算再不济,也断不会嫁入一个不入流的破落户。” “他既知道自己身份不配,可又忍不住思慕之情怕为难了阿月,又为了阿月什么都愿意去做。” “我总要成全了他一片深情。” 谢于归说完之后,眉眼微弯的看着被阿来打断了腿的安向银, “安公子放心,你死之后,二叔二婶定会保全阿月名声,约束府中下人,严禁今日之事传扬出去。” “若真有那多嘴嚼舌之人,一律拖出去打死。” “咱们显安侯府里的仆人皆是卖了死契的,多死上几个总能让其他人闭嘴。” “至于阿月……我答应你,我定会让她清清白白的寻一个如意郎君,绝不会跟你、跟今日之事沾上半点关系。你且安心的去吧。” 安向银吓得魂飞魄散。 “不入流的破落户”安氏脸色铁青。 显安侯更是被谢于归的话挤兑的撑不住颜面。 安氏深吸口气,忙开口道:“谢氏,你快别胡闹了。” “向银固然有错,可终究是临月先朝他示好,且他们二人情投意合。” “阿月既然送了他定情信物,显然是对他有意的,况且他们今夜私会之事这么多人知晓,怎能保证不传出丝毫。” “此事还得好好调查清楚,若真如向银所说……” “真如他所说又能如何?” 谢于归断然打断了安氏的话,“二婶难不成还真打算将堂堂侯府嫡女,嫁于一个连功名都没有,府中只有五品外官长辈,吃喝嫖赌样样俱全的庶出子吗?” “我听闻她这次入京是来避难,惹了祸事险些被人打死。” “二婶疼惜侄子我能体谅,可您该不真的会觉得,他这种废物配得上显安侯府的姑娘?” 谢于归轻笑了声: “二婶舍得下颜面,我谢家可丢不起那脸。” “若真多了这么个亲家,我爹娘哥哥明日怕就得找上门来,问一句咱们显安侯府是不是瞎了眼。” 安氏脸色铁青:“你!” 谢于归懒得理她,“阿来,把人扔下去!” 安向银只见得那明明不高的丫头,一伸手竟是将他拎了起来。 眼见着自己朝着湖里飞了过去,他顿时高喊:“不!!不要,我不会水……” “咚”的一声。 冬日湖面已经结了一层薄冰,安向银被砸进去时,冰面破开时划破了他手脚。 血色顺着水面蔓延开来,在夜色之中显得格外诡异。 安向银拖着身子不断在湖中挣扎,嘴里不断叫嚷。 “我,我不会水,救命……” “姑姑,救我……不是……咕,不是我……” “我不喜欢她了,救命……” 眼见着谢于归无动于衷,安向银不断挣扎,湖面一层层朝下坍塌,身上加厚的棉衣浸了水后,重的将他朝着湖心里拽。 安向银怕了。 “饶了我,我错了,呜……我没跟她私会,是我骗你们……少夫人饶命……” “咕嘟……” “姑姑……姑姑救我!” 眼见着安向银在水里扑腾,嘴里叫着“姑姑”,把事情交代了个一干二净。 谢于归似笑非笑的看向安氏, “原来是骗人的?” “我就说,顾临月平日里虽然是挺蠢,可她也是自小锦衣玉食长大的娇小姐,她看不上安向银这么个窝囊废,也吃不得天寒地冻还在这里与人私会的苦。” “您家侄儿偷盗侯府小姐私物,污其名节,与府中下人串通暗害临月。” “二婶,你觉得该怎么处置?” 安氏脸色泛青,怎么也没想到明明安排好的事情,最后居然是谢于归坏了她的好事。 谢于归明明跟顾临月不和,三天前还差点被顾临月害了。 安氏都恨不得抓着谢于归的肩膀使劲摇摇她脑子里的水,问问她是不是疯了。 她不该恨顾临月吗,为什么还帮着她? 而且安向银这个废物东西。 谢于归怎么可能当真杀了他,她不过就是吓唬吓唬他让他受点罪罢了,可这个胆小怕事的玩意儿居然这么快就松了口。 显安侯脸色难看至极。 他被人匆匆叫过来时,原是以为顾临月真犯了糊涂想要顺水推舟,可这会儿见安氏嘴唇都紧张的犯了白,用力抓着袖子一副心虚模样,他哪里还看不出来到底是怎么回事。 显安侯恼怒至极,狠狠瞪了安氏一眼。 “来人,把他捞出来!” 周围的下人看了谢于归一眼,这才连忙朝着湖边涌去,有人下了水后手忙脚乱的将已经朝着水下沉去的安向银给捞了出来。 安向银此时已经冷脸色惨白,浑身湿淋淋的直打哆嗦,一副快要厥过去的模样。 显安侯恨不得打死安向银,可他好歹是安家的儿子,安家的人又难缠。 真死了人到时候麻烦事不断,安氏也脱不了干系。 显安侯气得咬牙,对着谢于归似笑非笑的眼,只能指着珍珠怒声道: “把这个信口雌黄、诬害主子的贱婢拉出去,乱棍打死!” 珍珠早已经被吓傻了,回过神来见着有人来拉她,连忙挣脱开来朝着显安侯那边扑了过去。 “侯爷饶命,侯爷饶命。” “奴婢没有陷害小姐,是夫……啊!” 她话尚没说完,就被显安侯一脚踢在了下巴上。 显安侯回头冷冷看了脸色仓皇的安氏一眼,直接道:“把她拖下去!” 第3章 句句带刺 “二……” 顾临月见珍珠被人拉走,想要说话,却被谢于归看了一眼,浑身冷的一哆嗦。 显安侯见谢于归未曾再开口,心里顿时松了口气,对着周围沉声说道: “今天的事情你们都给本侯烂在肚子里,若叫本侯在外间听到只言片语,伤及阿月名声,本侯决不轻饶!” 显安侯说完看向顾临月, “阿月,这安家贼子胆敢勾结下人诬害与你,我定会严查。” 顾临月虽然不那么精明,可也不是真的蠢。 要是刚开始她还没反应过来的话,这会儿看着安氏的脸色,还有珍珠跟安向银话中所指,她已经隐隐猜到这事怕是跟安氏有关,心里满是不敢置信。 安氏待她一向很好,无论花用还是日常所需,从来都和她亲女儿顾婉心一模一样,甚至有时候在她和顾婉心起了争执的时候,安氏还要更为偏袒她一些。 她怎么会害她? 顾临月张嘴欲言:“二叔……” 显安侯像是有些难堪,低声道: “阿月,是二叔治家不严,二叔有错。” “今天的事情,二叔定会给你个交代。” 顾临月原本想要说的话卡在喉间,总觉得她二叔已经摆低了姿态,要是再追问安氏的事情,只会让他难堪。 显安侯见顾临月抿着唇,这才像是愧疚的对着谢于归道, “谢氏,今日之事多谢你了。” “先前阿月还闹出那些糊涂事来,没想到你不计前嫌还愿意帮她,刚才要不是你及时赶来,我恐怕也会误会了阿月,叫那贼子得逞。” 谢于归手中撑着伞,微仰着伞沿时,将显安侯脸上的探究尽收眼底。 她意味不明的扬扬嘴角,柔声道: “阿月是顾家血脉,是夫君的亲妹妹。” “更何况二叔最是疼爱夫君他们,就算今日我不来,二叔也总不会见着阿月吃亏,如这般拙劣的骗局,又怎能瞒得过二叔?” 显安侯听她话中有话,唇角紧抿了几分。 这个谢氏什么时候变得这般厉害? 说话时滴水不漏,还时时不忘给人挖坑? 显安侯绷着脸:“你说的对,我自会护着阿月。” 眼见着周围一群人围着,显安侯眼色微沉,“闹腾了半夜,你们先回去歇着吧,剩下的事情我会处置好,也不会饶了为恶之人。” 谢于归点点头:“那侄媳就先告退了。” 她撑着伞招呼了阿来一声,转身就走。 等走了两步之后却又突然停了下来,回头道, “哦,对了二叔,还有一件事情。” 她指了指被扔在一旁雪地里的翡玉, “二婶之前送给我了一批丫环,说是老实听话的家生子,可今夜阿月出事时,这丫头不仅拦着下人通报,还撺掇着我趁机将阿月嫁出去。” “二婶待阿月一向如同亲女,这丫头却对阿月心怀恶意。” “我想着她应当是被人收买想要挑拨府中关系,所以便让人将她绑了交给二叔处置。” “她尚且如此,房中其他丫头怕是也都不干净了,等明日之后,我想另外再买一批新的丫头回来,也替阿月挑选几个靠谱的人伺候。” “还请二叔应允。” 显安侯只觉得谢于归言语刁钻,话中句句带刺。 可偏偏她神情恭敬,说的合情合理,让人挑不出半点错来。 他不由捏紧了衣袖中的手,脸上却不露丝毫,只是说道: “你是世子夫人,这些事情你自己决定便好,若需银钱了直接去帐房领用就是。” 谢于归露出笑容:“多谢二叔。” 那窈窕身影撑着伞缓缓离开,顾临月忍不住也是急声道:“那二叔,我也先走了。” 她看了眼安氏,想要问什么,可想起谢于归之前看她那一眼,到底将话头咽了下去,只匆匆撇开眼后就转身朝着谢于归离开的方向追了过去。 安氏心中难堪,这个死丫头,果然是养不熟的白眼狼。 安氏看向显安侯:“侯爷……” “你这个蠢妇!!” 显安侯低骂了一声,对着其他人道, “把他给我拖下去,好生关起来,没有本侯的交代,谁也不准放他出来!” 安氏见着显安侯说完之后就直接挥袖离开,半点都没搭理她,心中不由惶惶,连忙朝着显安侯追了过去。 她怎么也没想到,原本安排的好好的事情会发展成这样。 不仅没解决了顾临月,反而还叫谢于归反将了一军。 那个谢于归到底吃错了什么药! 明明前两天下面人还说,她恨顾临月恨得要死,怎么突然就转了性子? …… 一天一夜的大雪,让得地上已经有了一层积雪。 谢于归撑伞走在上面,脚下有些不稳。 阿来便接过了伞闷不吭声的走在她旁边,偶尔见着她身形踉跄时,便扶她一下。 “谢于归…谢于归…” 顾临月跑过来时,险些摔了跟头。 好不容易稳住身形后,她横手就拦着谢于归想要抓她,被阿来挡开之后,气冲冲的道: “你耳朵聋了吗,没听到我叫你,走这么快赶着去……” “投胎”二字还没说完,就对上谢于归凉飕飕的目光。 顾临月猛的就想起刚才的事情,悻悻然的闭嘴。 谢于归看她:“你要是不会说话,就闭上你的嘴。” “我是你大哥明媒正娶的夫人,连声嫂嫂都不会叫,开口就直呼其名,这就是你的教养?” 顾临月心头一怒,可想起刚才谢于归帮了她,强压着怒气低声道。 “又不是我大哥愿意娶你的。” 她嘀咕了声,对着谢于归漆黑的眼眸,到底还是忍住了话头,满是别扭的侧过眼道, “你刚才虽然帮了我,可你别想着这样就让我认了你当嫂子,我嫂子只有……” “我知道,你嫂子只有你翁家姐姐嘛。” 谢于归耳朵都快听出了茧子来, “你放心,就你这般动辄就要害人性命又蠢又毒的小姑子,我也没那福分消受。” “况且你也别说的我跟你大哥的婚事,好像是我逼良为娼。” “你那个现在不知道是死是活的大哥,当初可是他亲自前往谢家提亲,三媒六聘娶我回府的。” 第4章 阿来 谢于归看着怒目而视的顾临月:“我谢家的女儿从不愁嫁,若非你大哥亲自来聘,言语恳切殷殷求娶,我谢于归断不会入你们显安侯府大门半步。” 顾临月:“你!” 谢于归扬唇:“你也不用谢我,刚才的事情我不是为了帮你。” “你虽然又蠢又坏又没脑子,可到底是顾延的妹妹。” “我一日还在顾家,顶着顾家长媳的名声,就容不得有人说我谢于归夫家的姑娘是个跟人私会还被人抓了正着的蠢货,我丢不起那人。” “谢于归!!”顾临月脸上泛青。 “用不着这么大声,我听得到。” 见她目眦欲裂,恨不得扑上来的模样。 谢于归后退半步,“瞧你,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用用你的脑子好好想想,你该不会觉得,你险些害死了我,害的我谢家名声扫地,我还会以德报怨帮你?” 谢于归轻嗤了声。 想屁吃呢! 三天前她从混乱中醒过来,胸口残留着的那股险些崩溃的绝望,几乎让她当场再死一次。 那姑娘就差撞柱以示清白了。 要不是她机灵挽回了当时局势。 这会儿谢于归怕是人人唾骂,早就被人沉了塘了。 今天的事情,若非那安氏不安分。 顾临月一旦倒霉,势必会牵连到她。 那安氏的后招也是对着谢于归的,谁会闲的大半夜的顶着寒风去管顾临月的死活? 见顾临月紧咬着嘴唇,瞪圆眼睛时恶狠狠的看着她。 谢于归道,“这么愤愤干什么?” “你可别告诉我,你今夜之所以会被人坑了,不是因为你先想要害人。” 顾临月脸色一白。 谢于归见状就知道自己猜中了。 能被安上“私会”的名头,自然得是不惊动旁人的情况,顾临月自己去跟安向银见面才行。 可顾临月个娇小姐哪能顶得住半夜寒风,除非有她心心念念的事情能够诱她前去。 顾临月的性子一眼就能够看透,她之前在谢于归身上吃了大亏,抓奸不成反背上陷害嫂子的名声,要不是显安侯替她遮掩估计她那恶名早就烂大街了。 顾临月心眼极小,肯定会想办法找回场子。 而唯一能钓她上钩的鱼饵,势必也和谢于归有关。 果然是狗改不了吃屎! 谢于归冷嘲:“人蠢就要自知。” “我要是你,就该安安分分的求神拜佛,祈求着你大哥能安然回来。” “他要是能回来,你还是显安侯府的大小姐,有他这个世子爷护着,可他要是回不来,就你以前干的那些蠢事……” “呵!” 光是安氏和显安侯就能将她生吞活剥了。 谢于归说完之后就懒得再理会顾临月,直接转身离开。 谁想身后顾临月却是脱口大骂:“谢于归你这个毒妇,你才会死,我大哥活的好好的……” 谢于归脚下一停,扭头看她。 顾临月脸色瞬间变化,像是找补似的强撑着脸色大声道,“我大哥福大命大肯定还活着,他只是遇到什么麻烦一时还没被人找到,他早晚都会回来,你别想咒他。” “你这么恶毒,等我大哥回来他定会要你好看!” 谢于归瞧着顾临月转身时的背影,像是心虚什么匆忙仓促离开。 她伸手把玩着伞下挂着的穗子,忍不住低笑了声。 有意思。 “阿来。” 谢于归低唤了声后,阿来就凑上前去。 她在阿来耳边低语了几句后,褪下手腕上的镯子给她之后,阿来便直接离开,而谢于归则是自己撑着伞回了住处。 …… 谢于归回去之后,就将院子里所有安氏送来的丫环全部打发了出去,抱着手炉子蹲在火盆边上取暖。 阿来回来的时候已经约莫一个时辰之后。 她身上蹭了些泥渍,头发上挂着雪花,裤腿都湿了大半。 “怎么样?” 谢于归递给阿来一杯热茶,“人死了吗?” “没有。” 阿来仰头灌下去之后,这才哈着气说道,“珍珠流了好多血,阿来把她捡回来放在了医馆里,听小姐的,押了小姐的镯子,明天去赎。” “不会跑了吧?”谢于归问。 阿来摇头:“阿来打断她的腿。” 谢于归微睁大眼,等明白阿来的意思之后,忍不住笑出声,摸了摸她脑袋表示赞赏:“阿来真聪明。” 阿来眯着眼咧嘴一笑,像极了露着肚皮撒娇的猫儿。 阿来是谢于归在街头救回来的,当时她昏倒在西斮巷谢家别院的门口,身上到处都是血。 谢于归见她可怜就将人捡了回去,寻了大夫替她诊治,可谁想到她昏睡了两日醒来之后,就将以前所有事情都忘了个干净,而且整个人有些憨憨的,像是伤了神智。 或许是雏鸟情节,她醒来后也只认谢于归。 阿来是谢于归替她取的名字,后来谢于归嫁进显安侯府时,她也跟着过来了。 平日里她沉默寡言,不怎么爱说话,可是却力大无穷,身上还有些功夫。 原本的谢于归是养在闺中的娇娇,自然看不出来阿来的不对。 可如今的谢于归却是一眼就看出来,阿来的身世恐怕不简单,而且当初被捡回来时,她身上落下的那些分明是刀剑之伤,后背之上还插着弩箭。 那种伤势可不像是寻常姑娘家会受的。 谢于归靠在床边,瞧着阿来取了被子盖在她身上,又出去不过一会儿端了盆热水进来让她泡脚。 她小心抱着狐氅蹲在火盆边上,掸着上面已经化掉的雪花,而火盆上则是温着一壶咕嘟咕嘟冒着泡的清水。 阿来时不时的偷看谢于归一眼,又快速移开,然后再偷看一眼,又移开。 谢于归想要假装没看见都不行。 “怎么了?”谢于归有些无奈。 阿来张张嘴:“小姐以前总让阿来让着三小姐,不能欺负她,刚才小姐骂她。” 她不喜欢三小姐,可小姐不许她打她。 阿来抱着狐氅闷闷道:“她欺负小姐,让小姐难过,阿来不开心。” 顿了顿,她又小声道, “小姐不理阿来,阿来难受。” 阿来圆乎乎黑澄澄的眼中印着谢于归的身影,抱着蓬松的狐氅时,下巴掩在了狐狸毛中,白净秀气的小脸上满是执拗和可怜巴巴。 第5章 他怎么不上天? 喜时归正文卷第5章他怎么不上天?谢于归想起之前原主被翡玉糊弄着疏远阿来的事情,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原主单纯,没见过太多勾心斗角。 顾家一窝子坏到根里去的,哪是小姑娘能斗的过的。 阿来傻乎乎的见不惯自家小姐被欺负,可她出手不知轻重也没人教导,每次护短之后多以伤人为完结,而谢于归的处境也因此更加艰难。 几次下来,再加上翡玉从旁巧舌,原主自然也就疏远了阿来。 可她看得出来,整个顾家之中只有阿来对她是真心。 谢于归招招手让阿来到了跟前后,摸了摸她潮湿的头发, “没有不理阿来,只是那时候有些事情想不开。” “至于顾临月,以前忍着她是因为我是她嫂嫂,闹的太过咱们在顾家难以立足,可现在我不打算当她嫂子留在顾家了,往后自然就不必再忍她。” 阿来微睁大了眼:“小姐要走?” 谢于归嗯了声:“都说顾延死了,我嫁进来后连圆房都没有就当了寡妇,总不能替他守寡。” “可是。”阿来疑惑,“没找到尸体,小姐说还活着。” “活着就活着呗。” 这话是以前谢于归拿来安慰自己的。 谢于归神情淡淡,“他活着自然最好,寡妇名声不好听,等他回来之后写封和离书给我,大家好聚好散。” 至于顾延会不会答应和离,谢于归半点都不担心。 先不说他一双弟妹干的混账事情,随便拿一件出去都能让人戳断脊梁骨。 就算是顾延自己,他也对谢于归理亏。 谢于归十五岁就与顾延定亲,顾家老太太没等她过门就突然病故。 顾延守孝一年,一年之后本该迎娶谢于归过门,可顾延又以伤心老太太逝去为名,坚持和显安侯一起再守了两年热孝。 谢家虽然有所不满,可又不能指责顾延孝顺。 三年之后,谢于归十八。 顾延赶上了朝廷调整军中之事,顾延被调往北漠边境拼杀,谢家又只能将婚期再拖了一年。 谢于归样貌好,性子温顺,家世顶尖。 本是有女百家求,可最后却硬生生的熬到了十九才等到了婚期。 大婚之日,谢于归满怀欣喜嫁进侯府,可谁曾想顾延却早就心有所属,洞房之夜借着大醉撇下她一个人,让她对着红彤彤的龙凤花烛坐了一夜。 顾延和她没有圆房,谢于归羞于启齿不敢对外人说。 顾延那个混账玩意儿便更是理所当然,只假作与她亲近,夜里却宿在书房。 大婚之后半个月,北漠鞑靼来袭。 朝中本已有大将领命出征,可顾延却自请领兵,这一走就没再回来。 顾延出征之前见过他一双弟妹,见过显安侯,见过心头痣白月光,却唯独连半句话都未曾留给新婚妻子谢于归…… 谢于归想起顾延新婚之夜满身酒气的说着他的不得已,说着他的委屈不甘和对娇妻冷漠相待,还有传闻中他心仪的那位,简直嗤之以鼻。 谢于归的祖父是当朝太傅,她父亲是大理寺少卿。 谢家满门清贵乃是京中望族,谢于归身为嫡女根本就不愁嫁。 顾延要是真的心有所属不愿意履行婚约,大可说一声就是,以她对谢家那老头儿的了解,他绝不会强求着这桩婚事,干出为着自家名声就卖女求荣的事来。 可顾延既舍不得谢家的助力,又撇不下心头朱砂。 婚期拖了四年耽误了谢于归不说,将人娶回来之后,还一脸委屈勉强。 他怎么不上天? 谢于归不是原主,也不是那种受了委屈还要忍着的性子。 她可没兴趣为着那么个混账玩意儿守在这侯府之中。 更何况…… 谢于归想起顾临月之前脱口而出的那些话。 这顾家世子爷到底是不是失踪还说不准呢。 要真像是她想的那样,顾延的失踪从头到尾都是一场算计,那原主的这条命和之前的委屈顾家兄妹三人谁都逃不过。 别说和离书,就算要了他们的命那也是他们活该! 阿来有些听不太懂谢于归的话,不过她知道小姐是不喜欢世子了,而且小姐和以前不一样了。 “小姐笑了。”阿来说道。 谢于归摸摸脸:“好看吗?” 阿来点头:“好看。” 她脑子不好,可也知道顾家的人不喜欢小姐,她也不喜欢顾家。 她说道,“阿来喜欢小姐笑。” 谢于归扬唇:“我也喜欢。” 这张脸艳若朝云,就该肆意绚烂。 她将脚从热水里抬起来,取了帕子擦干之后,对着阿来说道,“赶紧去睡觉,等明儿个小姐带你出门去玩。” 阿来点点头:“好。” …… 一夜好眠。 谢于归醒来时已经日上三竿,她收拾妥当之后也没去见府中其他人,只是打听清楚了帐房的方向之后,带着阿来去领了五百两银票就直接出了府。 只在府门前还没坐上马车,就叫人拦了道。 “大嫂。” 顾谦昨天听闻了安氏的事情之后一夜没睡,早上城门一开,他就连忙入城赶了回来。 他身上披着藏青色大氅,翻身下马时露出里面白色云锦长衫,眼角泛着疲惫的红,而靠近时身上还带着赶路后未干的寒气。 明明匆忙,可对着谢于归时,顾谦依旧温柔: “大嫂这是要出门?” 谢于归瞧了眼顾衡,心中莫名就冒出“斯文败类”这四个字来。 顾谦是显安侯的长子,比顾延小两岁,比起顾延年纪轻轻就已入了六品偏将官职,顾谦却一直留在京中,如今在西山戍卫营当差。 谢于归嫁入顾家之后,和顾延的弟妹相处不来,反倒是和性子温和体贴的顾谦关系不错。 顾谦性子温和,言语体贴,笑起来斯斯文文。 顾延失踪的消息传入京城,谢于归险些崩溃之时,顾谦就隔墙弹了一整夜的琴助谢于归入睡,而在顾临月和其胞弟顾衡欺负谢于归时。 顾谦也多有维护,甚至帮着她训斥那姐弟二人。 他替谢于归买琴谱,赠她白玉棋。 知她胃口不好特意买她喜欢的蜜饯紫米甜糕,还曾特意让人从城外折了梅花送回府来。 第6章 斯文败类 谢于归想着记忆中两人相处时的点点滴滴,忍不住眉心直跳。 原主心思单纯,对顾谦只有感激没别的心思的,或许有的话,也是在顾家无处可依被人冷漠欺辱之后有人示好后的依赖。 可是这个顾谦平日里的言行举止却绝对越了界。 他是故意的。 “大嫂。” 顾谦只觉得谢于归今日有些不同,望着他时也有些审视。 他不由心中失笑,只觉得自己想的太多。 谢于归心思单纯,是那种一眼就能看的到底的性子,哪会有那么复杂的眼神。 想起昨天晚上听到的消息,他故意倾身靠近了些,开口时候声音带着撩人的微哑,整个人就像是靠在她耳边似的,连呼吸都带着暧昧的气息。 “大嫂这么瞧着我,可是不认识我了?” 顾谦本就好看,笑起来时眼角微微上挑,眸光里饱含春色,分外撩人。 真骚! 谢于归心中啧了一声,后退半步避开了他故意撩拨的暧昧,直接道:“你头上有屎。” 顾谦笑容一僵。 谢于归满是嫌弃的朝着他头顶看了眼后,这才像是发现自己看错了,有些惊讶说道:“呀,原来是我看错了,你头上的是雪。” “我就说二弟这般光风霁月的人,怎么会顶着坨屎招摇过市。” 顾谦脸上的笑险些维持不住。 谢于归拍了拍胸口:“吓了我一跳,我还当是你招了什么脏东西回来,好在是我看错了。” “不过二弟不是在西山营地吗,怎么这会儿回来了?” 顾谦深吸口气,被谢于归说的仿佛鼻间都带了屎味儿。 他连忙甩开脑子里莫名其妙的想法,整理好心态之后才说起正事, “我是为着阿月的事情回来的。” “大嫂,昨天夜里的事情我已经听传信的人说了,我母亲她……我也不知道她怎会这般糊涂,竟是被安家表弟哀求了几句,就纵着他闹出这般糊涂事来。” “好在大嫂识破了他,要不然阿月若真出了什么事,我都不知道将来该怎么跟大哥交代。” 顾谦声音带着歉疚,状似难堪, “我母亲向来耳根子软,又想着帮扶安家,哪晓得会惹出这祸事来。” “她也是被安家表弟所骗,又见他拿着阿月的东西信了他与阿月有私情,谁想到他从头到尾都骗了母亲,还险些害了阿月。” 谢于归听着顾谦这话,差点替他鼓掌。 旁人遇到这种陷害府中侄女的事情,大多撑死了不肯承认,可顾谦和他爹倒好。 一个昨夜见着事情兜不住,就表态会“严惩”安氏,连夜就让人去了祠堂禁足。 说是惩罚,可实则知晓内情的早就被封了口不敢吭声。 外头的人不知道昨夜之事,只以为安氏是一片慈心替自家失踪的大侄儿祈福才自请去的祠堂,传扬出去不仅无过还能博回一片美名。 而眼前的这一个更是干脆。 先承认了亲娘的过错,再一脸歉疚的将险些毁了堂妹的算计变成了他娘耳根子软被人蒙骗,轻描淡写的就把所有事情栽在了安家人脑袋上。 要不是场合不对,谢于归都想替这父子两疯狂鼓掌。 谢于归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 “原来是安向银骗了二婶?” 她像是生气瞪大了眼,愤愤说道, “安家的人怎么能这么无耻!” “二婶之前一直拿着侯府的东西贴补他们,就连安家大爷犯了事后,也是你来求着我让我爹容情才替他保住了官职,没想到他们居然这么忘恩负义。” 顾谦隐隐觉得不对:“也不是,此事跟舅舅没关系……” “怎么能没关系,都说上梁不正下梁歪,安向银敢这般胡来,谁知道是不是安家人纵容?” 谢于归气声道, “安家明知道安向银为人,还将他送进侯府让他骗了二婶,摆明了是不安好心。” “二弟你放心,我待会儿就回府去告诉我爹,让他好好查查安家的事情。” “他们连自家亲戚都这么迫害,对着旁人指不定还多过分,他们敢这么欺负阿月,欺骗二婶,我一定会让我爹替她们讨回公道!” “大嫂…” “你不用多说。” 谢于归拦着刚想开口的顾谦,“我知道你护短,也最是疼惜府中弟妹。” “你放心,哪怕为着你多日照顾,我也定要让安家给你一个交代!” 谢于归说完之后,领着阿来转身就走。 顾谦满脸懵逼的看着谢于归拎着裙摆钻进马车里面,叫着那丫环一抽鞭子就驾车离开,一句“大嫂我不是这意思”险险的卡在了嗓子眼上。 这和他想象的不一样! 谢于归性子软,遇事也大多都忍着。 他故意示弱,想要将昨夜的事情放在安向银脑袋上,就是为了让安氏从中脱身。 谢于归见他心中难过不是应该大度的表示谅解,觉得安氏无辜,再顺理成章的安慰他几句让他别放在心上? 她怎么就走了?! 顾谦满脸茫然的看着身旁人:“她刚才那话什么意思?” 顾左张张嘴:“世子夫人说,她要去找谢二爷重查舅老爷的事情,还说要让安家给公子一个交代。” “……” 顾谦脸上顿时泛青。 交代个屁啊! 他那舅舅的事情他最清楚不过,上次放印子钱的事情要不是他使计说动谢于归回府相求。 谢二爷看在亲家的面子上未曾深究,而他舅舅又提前将窟窿补上,堵了外间人的嘴,安家早就被查了个底朝天。 他只是想要谢于归不再追究昨夜的事情,也别将安氏陷害顾临月的事情传扬出去,顺道再示弱卖好让谢于归同情一二,所以才故意提起这事。 哪想到不知道碰到谢于归哪根筋,居然叫她惦记上了安家。 顾谦突然有种搬着石头砸了自己脚的感觉。 “这个榆木疙瘩!” 顾谦心头骂了一句,只觉得谢于归一根筋,他连忙上前就想翻身上马去追谢于归。 只是等他出了街头时,那马车早就没了影,留给他了就满地的车轱辘印。 “二公子。” 顾左有些惶惶,总觉得事情要坏。 顾谦抓着缰绳紧了紧牙:“还愣着干什么?!” “赶紧让人去谢家守着,见着大嫂就将人拦下来,就说这点事情不好麻烦她父亲。” “那二公子……” “我先回去见父亲!” …… 第7章 顾延没死? 喜时归正文卷第7章顾延没死?谢于归想起走时顾谦那几乎惊愕呆滞的目光,靠在马车上笑的东倒西歪。 她倒没想着让谢家的人去找安家人的麻烦。 谢于归记忆里谢家那老头儿秉性刚直的很,从不做徇私枉法的事情,谢家那几个儿子跟他一脉相承,可谢于归却被顾谦哄着央求着她爹徇私了一回。 安家做的事情往小里说也不是什么大事儿。 京中好些人家私底下放印子钱,只要不闹出人命就没人追究。 可如果真要论真起来,那却是要摘了官帽子的。 谢家二爷正直了大半辈子,唯有这次为着闺女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要是这时候再追究起来。 安家倒霉,谢二爷也逃不掉。 谢家那老头儿要知道这事,指不定能抡着棍子打断谢二爷的腿,而且万一被人抓着把柄说谢二爷和安家勾结,到时候反倒牵连了谢家。 她顶了谢于归的壳子,自然不能害她家人。 不过用这事吓一吓顾家父子倒是不错,谁叫那顾谦好端端的非得在她面前装逼。 谢于归掀开帘子对着阿来道:“阿来,先去医馆。” 阿来应了声,便驾着马车朝着城中而去,走了许久才停在了一处稍显偏僻的小巷外。 谢于归头上带着幕笠,跟着阿来入了医馆之后,那医馆的人便将阿来认了出来。 昨儿个这姑娘半夜送了个浑身血淋淋被打断了腿的伤患过来,他当时险些没吓破了胆子。 他本是不敢收诊的,可在阿来当着他的面一巴掌拍在药柜上面,留下极深一道巴掌印后。 他只能将人留了下来,拿了她说当诊金抵押的白玉镯子,只等着这姑娘今日来赎。 谢于归见着那大夫颤颤巍巍的将白玉镯子送上,示意阿来给了些碎银子后,开口说道: “吓到你了。” “昨夜送来的那丫环是我府上逃奴,偷走了府上极为重要的东西。” “我府中派人寻到她时,没想着她居然倒霉被人劫了,大半夜的也不好将人带回府中惊扰长辈,就只能先送到你这里来了。” 那大夫拿着银子,又见谢于归说话温温柔柔,心中稍稍安定了些:“所以那人是逃奴?” 谢于归说道:“是的,我府上住在安厝巷。” “你放心吧,等找到那东西的下落之后,我就让人将她送去官府。” “在这之前你只需保住她的命,别叫她死了就行。” 那大夫的听着安厝巷后,心中松了大半。 那安厝巷在锦华坊那边,离这里不远,向来都是京中权贵居住之地,而且眼前这姑娘虽然带着幕笠遮住了容貌,可身上穿着皆是精贵,瞧着就不是寻常人。 谢于归开口:“不知道她现在人在哪里?可方便问话?” 那大夫连忙道:“早间人就已经醒了,问话是不妨事的,至于人就在后院里,我这就带您过去。” 谢于归主仆跟着掌柜的进了医馆后院,又走了一会儿,才停在了一处房间外面。 那大夫人老成精,知情识趣未曾入内,而是招呼了一声就先行离开,而谢于归让阿来守在外面,自己则是进了里面。 医馆的房子比较简陋,房中燃着火盆。 此时虽然开着窗,可里面却依旧弥漫着浓郁的药苦味和血腥味。 谢于归走到床前,就见着珍珠正趴在床上昏睡着。 她隔着被子朝着她伤处拍了下,珍珠顿时疼的睁开眼,倒吸了口冷气就扭头骂人。 “你疯了,想疼死我吗…” 谢于归取下幕笠之后,珍珠就吓得眼睛圆睁,嘴里瞬间结巴,“少……少夫人……” 她脸色惨白,慌乱无措, “少夫人,您怎么在这里。” 她突然想起昨夜的事情,连忙道, “不是我害三小姐的,奴婢什么都不知道,是夫人,是夫人想要害三小姐……” “奴婢知道错了,求少夫人饶命。” 谢于归说道:“我如果想要你的命,昨夜你就已经死了。” 珍珠猛的停下来。 昨天被扔进乱葬岗时,她神智已经迷糊。 当时她以为自己死定了,可谁想到醒来之后却在医馆里,虽然断了腿不能挪动,可好过没了命。 晨间大夫来换药的时候,说是昨天半夜有人将她送过来的,当时就吊着一口气。 可珍珠怎么都没想到,救她的人会是谢于归。 谢于归也不理会珍珠心思,就走到一旁坐下说道: “我和顾临月没到那份上,也犯不着为她来寻你麻烦。” “我今日找你只为问你两件事情,你要是好好回答我就饶了你性命,再给你一百两银子,叫你能够觅个生路。” 她指尖绕着一缕青丝, “如今你在顾家人眼里已经是个死人,原来的身契自然也就作废。” “只要你好好回答我的问题,我就让人给你办个新的身份,等事毕之后让你离开京城。” 珍珠眼中泛光:“真的?” 谢于归淡声道:“你信就是真的。” 珍珠是卖身到显安侯府的,如她这种奴才要是犯错之后就连逃离都能报官抓捕的。 她得罪了安氏,又险些害了顾临月,京中根本没有她立足之地。 要是顾家人知道她还活着,他们也不会放过她。 如今谢于归给了她一条活路,而且如果能远离京城,带着那一百两银子,她也大可去别的地方买间宅子田地,找个老实憨厚的人家嫁了好好生活。 她自然要紧紧抓着。 珍珠连忙磕头,“奴婢信少夫人,少夫人想问什么,奴婢定当知无不言。” 谢于归直接道:“顾延的事情你知道多少?” 珍珠一愣,“世子?” 谢于归道:“顾延失踪的消息传回来后,顾临月那边是什么反应。” “还有顾衡,他们姐弟二人对此事态度如何?” 珍珠先是茫然,有些不解谢于归话中的意思,可对着谢于归冷静异常的黑眸,渐渐的也就明白了她的意思,脸上露出不可思议之色。 世子不是失踪了吗? 消息传回来时,连侯爷都确认过了。 朝廷还派人去了北漠搜寻,可是一直都没世子的消息,人人都说世子已经死在了北漠…… 可是随即她想起了一些事情,却眼睛越睁越大,反应过来不对的地方。 第8章 执刀之人 喜时归正文卷第8章执刀之人谢于归道:“你想到了什么?” “奴婢……” 珍珠顿了顿,“少夫人不提,奴婢都没察觉。” “世子爷失踪的消息刚传来时,三小姐怕的不行,不是掉眼泪就是念叨世子周全,连饭食都进的少了,可是后来没过多久,三小姐情绪就缓了过来。” “不仅夜里能安寝了,饭食也恢复了之前,甚至很少再跟奴婢提起世子。” “前些时日还去找过翁家小姐,两人一道去莲华楼裁了新衣,还定了两套首饰。” 旁人不知道,珍珠自小伺候顾临月却是清楚。 三小姐对旁人或许跋扈,可对世子爷却是真心实意的。 世子爷出事的消息刚传回来时,三小姐一副天塌了的模样,经常哭到半夜,连带着找谢于归麻烦的事情都没心情,可过了没几天她就好像恢复了正常。 不仅恢复以前的娇气要这要那,颐指气使的教训府中丫环,而且还裁衣做首饰,与人逛街吃茶,半点都没有担心世子爷生死的样子。 世子爷要真出了事情,她哪来这么多心思? 珍珠想通了关键时候,又气又恼又后悔。 她之所以答应安氏对付顾临月,陷害她和安向银,就是因为世子爷失踪之后,已经月余没有消息了。 北漠大雪封山,前去搜寻的人一直没找到世子爷下落,所有人都觉得世子爷已经死了。 顾临月既没眼色又嚣张跋扈,往日能仗着世子爷护着。 可世子爷没了,往后府中就是安氏当家,跟着顾临月只会遭罪。 珍珠这才会受不住诱惑拿了安氏的银子。 如果世子爷没事,而顾临月也早就知情,但凡顾临月肯透露半点口风给她,她又怎么敢真的去背主,又哪会惹来后面这些祸事。 谢于归见珍珠一脸懊悔,就知道她恐怕也不知道顾延的事情。 谢于归问道:“之前鹿予楼里的事情,是不是安氏吩咐的?” 珍珠连忙摇头:“不是的。” 她既然已经交代了,索性就说了个干净, “夫人之前找上奴婢,只让奴婢盯着三小姐,在这之前奴婢什么都没做。” “少夫人在鹿予楼出事的那天,三小姐其实也是恰巧路过的,她和翁家小姐是去莲华楼取新做的衣裳,只是凑巧看到了少夫人跟林公子上了鹿予楼。” “京中不少人都知道林公子年逾二十还未成亲,而且少夫人未出阁前,林公子也曾有意求娶少夫人。” “三小姐当时就发了脾气,说少夫人不守妇道,背着府中与林家来往,然后领着人就冲了过去。” “再之后就瞧见林公子抱着少夫人,少夫人衣裙也散了……” 当时那场景谁都说不清楚。 林家公子揽着谢于归的腰,而谢于归背对着门外,衣衫不整的趴在他怀里。 那模样搁谁谁都会误会。 珍珠低声说道: “奴婢当时见事情闹起来,来不及通知夫人。” “可是后来回去之后,夫人就叫了奴婢过去,仔仔细细问了奴婢事情的经过,还问奴婢这事情到底是凑巧,还是三小姐故意使计想要害少夫人的。” “所以奴婢觉得,这事情夫人事先应该是不知道的。” 谢于归听完之后道:“那天翁清宁也在?” 珍珠点点头:“三小姐冲进鹿予楼时,翁小姐还拦了。” “后来眼见着拦不住,翁小姐还生怕三小姐闯祸,使了人去府中叫人,后来遇到了陈家公子和小姐,他们与翁小姐相熟,听闻出了这事就一起过去了。” 谢于归将前后事情联系上后,眼中就彻底冷了下来。 难怪那天会有那么多人在场。 顾临月事后也打死都不承认是她故意害她。 如果珍珠没说慌,这件事情和安氏无关,而当时和林家不和的陈家公子又那么“凑巧”的出现在鹿予楼附近。 那顾临月那个蠢货恐怕是被人当了刀了。 翁清宁。 谢于归低低念叨了一句顾延那白月光的名字,眸色冷凝。 还有顾延,他没失踪的消息断然不敢轻易传扬出来。 顾临月性子嚣张忍不住事情,太容易漏底。 顾延借战场“失踪”,连显安侯他们都被瞒着,他定是想要借机图谋什么。 若无意外他是绝不可能将消息告诉顾临月的,否则一旦被她说漏了嘴,那可是灭九族的欺君之罪。 所以顾临月能知道他还安然活着,十有八九是意外。 而能出现这种意外,又能让让顾临月全然相信半点不疑的…… 谢于归瞬间便想到了翁清宁。 所以顾延是已经回了京,还和翁清宁碰过头? 那几日前鹿予楼的事情,他知不知道? 还是说他从头到尾都是知情,纵容着翁清宁出手陷害,亦或是顾临月这把刀至始至终就握在他手上? 谢于归险些要被自己的猜测给气笑。 珍珠瞧着谢于归黑沉沉的眼,只觉得那里头凉意渗人。 她低低说道:“少夫人,奴婢只知道这些事情,别的什么都不清楚,奴婢也没害过您……” 谢于归冷然道:“我知道。” 她起身抖了抖裙摆,将斗篷朝前拉了拉, “你好好留在这里养伤,若是旁人问起,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吗?” 珍珠连忙点头:“奴婢知道。” “知道就好。” 谢于归看着她,“等你伤好之后,替我办件事情,等事情办妥后我就让人送你出京。” “在这之前你安安分分的留在这里,否则若是叫顾家人知道你还活着,我也救不了你。” 珍珠想起昨夜落在身上的那些板子,就觉得骨头都疼,她脸色发白的道: “是,少夫人。” …… 第9章 一劳永逸 谢于归从房中出来之后就去寻到了那大夫,问清了姓名之后,让阿来给了他五十两银票。 “这丫头虽然招了,可找东西还得要需要些时日。” “这几日还得麻烦徐大夫收留她,等着东西寻回来后,我就让人将人带走。” 那大夫心中惶惶,生怕惹了祸事。 谢于归道:“你放心,她断了腿又浑身是伤,只要你不告诉旁人,就不会有人知道她在你这里。” “你只要收留她几日,这些银子就是你的,等她离开之后,你也不会招惹任何麻烦。” 那大夫想了想珍珠动弹不得的模样,再看着谢于归手头白晃晃的银票,到底没忍住贪心,伸手拿过之后说道:“小老儿只负责看病,别的什么都不知道。” “这是自然。” …… 离开医馆之后,谢于归回了马车之上就摘了幕笠,脸色却冷了下来。 “小姐不开心。” 阿来蹲在车辕上朝着马车里看。 谢于归说道:“阿来,你说你家小姐要是被狗咬了,那狗还故意死皮赖脸的恶心她,你家小姐该怎么办?” 阿来歪着头:“打死?” 谢于归冷笑。 是该打死! 要是顾延真像她想的那样,早就已经回了京城,甚至还眼睁睁看着谢于归被人算计。 或者是他索性就想借这次机会摆脱谢于归,成全了他那白月光,甚至还借机算计林家和谢家。 那她不弄死那个混账玩意儿,她就对不起那个可怜的姑娘。 谢于归手指摩挲着狐氅边缘。 想要知道顾延是不是在京城倒是容易,只要盯着顾家姐弟和翁清宁就行。 这要是放在以前,她想做什么大可吩咐下去,有的是人让她差遣,可是如今她身边除了一个阿来之外就没有任何亲信。 如果找谢家人帮忙,固然可以查清楚。 可怕就怕顾延一直防着谢家让人盯着,到时候稍有动静,顾延朝着暗处一缩,再想把人抓出来就难了。 如果不想惊动顾延又要找人,那就只有拿银子砸。 这京中最不乏的就是缺钱却消息灵通的人,可问题是谢于归的私房银子早就贴补了顾家人,而嫁妆都是大件,一旦动了怕是满京城都知道了。 至于问显安侯府拿钱… 显安侯府就是表面光,拿个千八百两的还没什么。 可要拿的太多,别说他们拿不出来,就算拿的出来显安侯也一定会过问。 而且谢于归想跟顾延和离,要离开顾家,之后说不准还得跟显安侯府闹上一场,等脱身之后她这种喜欢享乐的人日常生活也受不得委屈,到时候少不了花用银子的地方。 总得想个一劳永逸的办法才成。 谢于归轻叹了口气。 想她当年金奢玉辇,锦衣罗缎,什么时候愁过钱财。 她还记得她那个倒霉弟弟当年听了玉修山那老和尚的话,就连提前打造的棺椁都是纯金的,生怕他们杀孽太重老死之后去到地下会受委屈…… 等等! 棺椁?陪葬? 谢于归摸了摸下巴,照她那倒霉弟弟的性子,知道她喜欢享受,她当年的陪葬品应该会极为丰盛吧?! 如果能…… 谢于归眼儿一弯,脸上的愁云惨雾瞬间散去,兴奋的脸颊都有些泛红。 她双手一拍对着外面道, “阿来,驾车!小姐带你寻宝去!” …… 谢于归让阿来驾车在京中绕了一圈,径直去了西斮巷。 主仆二人未曾去正门,而是将马车停在了后门外不远处的树下。 谢于归蹲在车轮边上捣鼓了一会儿,就趁着无人留意之时带着阿来直接离开。 两人没惊动任何人,重新雇了车在城里买了些东西之后就径直出了城,等到了城外时就直奔玉修山,上山之后便以香客为名住进了大佛寺里。 大佛寺中常年都有香客,而其中就有认识谢于归的人。 谢于归“满面愁容”的和前来上香的刘御史家的夫人说了几句话,又碰巧在礼部侍郎家的老夫人面前,央求着寺中替她通传与言诲大师见面时掉了几滴眼泪。 不出半日,整个大佛寺中留宿的香客都已知晓。 那显安侯府的世子夫人又来了寺中,听说是想要求见言诲大师,替那她那失踪已月余的夫君算算吉凶。 听闻那世子夫人眉眼愁苦,面色苍白。 哪怕未曾嚎啕大哭,可消瘦许多的身形,还有一提起顾世子失踪之事便强忍着眼泪的模样,都叫人知晓她有多牵挂那位世子爷。 言诲大师甚少见外人,被寺中拒绝后,谢于归也不肯回京,反而在寺中住了下来,还亲自抄经礼佛说想要替她夫君祈福,只求佛祖能保佑他平安归来。 众人皆是感慨谢于归深情,直道顾延好福气。 谢于归闻言只说她与顾延鹣鲽情深,又不断提及顾延和顾家人的好,让所有人都觉得,那顾延也是个疼惜媳妇之人,否则怎能叫谢于归对他这般情深不悔。 等与入夜时与刘御史的夫人说了会儿话,被她安慰着说了几句顾延定会回来的好话,再回到房中关上房门时。 谢于归脸上的愁容便瞬间消散。 她揉了揉有些发僵的脖子嘀咕道, “这刘夫人的话可真多。” “找别人?”阿来上前替她揉着脖子。 谢于归笑:“找别人可不成。” 别人没有刘夫人那么能言善道,也没她那么热心肠。 “好啦,别揉了,快去换衣裳。” 谢于归拍了拍阿来的手道,“等天色再暗一些,咱们就偷偷出门。” 阿来点点头,走到一旁将之前准备好的夜行衣套在身上,又把随身的匕首放好后。 那边谢于归也把要用的东西准备好了,身上换上了和阿来同样的衣服,将一头青丝挽起来扎紧。 等外间天色彻底暗下来之后,二人才将门栓插上,蒙上黑巾从后窗翻了出去,然后在谢于归的带领之下熟门熟路的绕到了大佛寺的斋堂那边,避开了职守的僧人后走小门出了寺中。 二人没去别的地方,而是径直朝着大佛寺后山走。 第10章 审美惊人 阿来跟着谢于归走了许久,望着越来越密的林子忍不住道:“小姐,去哪?” 谢于归笑:“盗墓。” 阿来没觉得盗墓有什么不对的,反正她只听小姐的。 只是以她单纯的脑子,有些不明白怎么会有人会把墓放在佛寺后面? 谢于归却望着越来越近的地方,眼底盛着笑,特别是在走了一段路后,发现眼前的密林变的开阔起来,入眼可见的是一处石板堆砌的坟冢时。 她眼中的笑意就越发浓郁。 等观察了一会儿之后,又弄出些动静见无人出来,确定周围没人守着。 谢于归就带着阿来直接到了那坟冢前。 她伸手在那石碓上摸索了一会儿,就找到了一块凸起的地方,用力朝下一按,脚下就传来石板挪动的声音。 片刻后,就见那原本的坟包之下露出一条黑漆漆的台阶来。 阿来趴着朝下望:“小姐,有路。” 谢于归:“当然有路,这是皇陵地宫的后门。” 阿来眨眨眼:“后门?” 谢于归嘴角弯了弯。 众人都知道皇陵是在玉修山上,且有重兵把守。 可却鲜少有人知道,这一任皇帝当年发家的钱财,就是她当年和他一起从皇陵地宫老祖宗墓里拿出来的。 皇帝登基之后,生怕自个儿将来的墓也被不肖子孙给掘了,所以就让人顺着皇陵后面一路挖凿,生生将玉修山下挖了个半空,顺着皇陵在相反的方向弄了个新的地宫出来,而后门就开在大佛寺的后山之上。 长公主身亡之后,对外葬在皇陵之中。 可是以谢于归对皇帝的了解,她那弟弟十之八九是将她葬在了后山的地宫里面。 谢于归伸手将带来的棕油火把点燃,插在坟包后避风之处。 见一时半刻不会熄灭,她才开口: “等一下进去之后,记得别碰任何东西,别点火烛,跟着我走。” 阿来点点头。 谢于归带着阿来从那通道入内之后,里面黑漆漆的一片。 她伸手在一旁的墙壁上敲敲打打了片刻,就寻到了一个凹陷地方,朝内一按那里便弹出来个暗阁,里面放着的夜明珠冒出幽幽的浅白萤光。 谢于归将夜明珠取出来后,原本黑漆漆的通道里就有了光亮,虽然照的不远,可已经足够看清楚身边的环境。 四周皆是石壁,而通道只有两人宽窄。 顶上完全密封,脚下的石板凹凸不平,而四周的墙壁上有几处凹陷进去的地方,上面隐约可见像是挂着什么。 “走。” 阿来听话的跟在谢于归身后,两人一路朝里走。 谢于归对于这里极为熟悉,领着阿来避开了所有机关,又穿过几道暗门,最后才停在了一间石室之外。 两人入得石室之后就眼前一亮,手里原本夜明珠的光华,被里头那犹如白昼的光照得黯然失色。 只见眼前是一大片白玉台,上面摆着一樽纯金的棺椁。 棺椁之上雕刻着瑞兽麒麟纹,而在麒麟双眼、四爪、毛发之上,都镶嵌着各色宝石,棺椁边缘更是以玉石琉璃和各色珍珠锁边。 在周围那联排摆放的夜明珠照耀之下,那棺椁上的光芒简直能闪瞎人眼。 谢于归瞧着那俗不可耐的棺椁一脸黑线,觉得她那弟弟的审美真的异于常人,一扭头却发现自家丫头盯着那棺椁时眼睛闪闪发光。 谢于归:“……”不敢置信:“你该不会喜欢这东西吧?” 阿来重重点头:“喜欢!!” 五颜六色花呼呼的,闪闪发亮真好看! 谢于归默了默,好叭,她是真的没想到这世上居然还有第二个人能跟她弟弟有一样的审美,而且还真心实意的觉得他搞出来的东西好看的。 她以前是见过这棺椁的,那时候还只是纯金的,只没想到后来会变成这幅德行。 谢于归一言难尽的撇过头去,瞧了眼周围放着的东西,就见到有许多她极为熟悉的金银玉器的摆件,而在棺椁之中套棺旁边,还放着许多金银珠宝。 谢于归顿时觉得这棺椁也不是那么俗。 她开口道: “好了别看了,赶紧装东西。” “记得大件儿别碰,小件的金银珠宝多装点,还有旁边那些夜明珠也多抠几颗,等出去了之后好换钱。” 皇家的东西都是有印记的,这些大件东西太过招眼,倒是金银珠宝拿出去后大不了拆了融了,总能换成银子。 特别是这夜明珠,为了保证珠子圆润不影响美感,上面没留下任何标识。 到时候拿出去倒倒手就是钱。 至于其他东西…… 反正墓在这里放着,回头要是银子不够花了再来就是。 指不定那会儿她已经有那么几个像样的人手了,也好能将这些东西抬走。 阿来闻言取了个麻袋出来,听话的去抠墙上的夜明珠,而谢于归则是分拣着那些金银珠宝。 她知道细水长流的道理,虽说这里不是皇陵正方,而且也鲜少有人知晓有人葬在这里,可是难保她那蠢弟弟不会哪天心血来潮进来看看她。 她也不逮着一个地方薅,这里拿几个,那里拿几个。 再按照着原本摆放的模样将剩下的放整齐,就算如此也很快就装了小半包袱。 谢于归扭头见阿来将一角抠的光秃秃的,连忙道: “阿来,别逮着一个地方抠,去那边角落里,不容易被发现。” 阿来听话的去了另外一边,而谢于归则是在她自己的墓里转了一圈,有些好奇的将目光落在了棺椁上。 她知道自己死了,后来又莫名其妙的活了,期间有三年的时间不知道去了哪里。 如今她活生生的站在自己的坟里,瞧着着自己的棺木倒也不害怕,反而有些新奇。 瞧着棺椁上亮晶晶的宝珠,谢于归跃跃欲试的上前,伸手抠了几颗下来后,试了试那纯金实在咬不动,最后心思一动便想着抓着棺木边缘想要打开瞧瞧里面。 只是棺椁太重,她用了吃奶的劲也只挪动了一丝。 “阿来。” 谢于归正想叫阿来过来帮她打开,谁知道就在这时却隐约听到了一声脆响。 第11章 你想当太监? 喜时归正文卷第11章你想当太监?那是她方才顺手丢在石室外的干树枝。 谢于归脸色微变,忙上前抓着阿来让她噤声,带着她提着东西躲在了石门后面。 片刻后,紧闭的石门突然打开,一道身影走了进来。 那人影入内后刚踏出一步,就直接停了下来,他目光落在棺椁之上片刻,几乎瞬间就察觉到空气中多了一丝生人气息。 来人眸色阴厉。 “来……”人! 话音未落,迎面一堆细碎粉末铺天盖地的朝着面上洒了过来。 他一甩大氅挡在了身前,身形后退半步让开了门前,而谢于归则就在这时猛的窜了出去。 “走!!” 阿来背着包袱朝前就跑,一边将刚抠下来的夜明珠朝着包袱里塞,却不想包袱边缘露出的珍珠链子被人抓住。 阿来用力一扯没扯回来,只能抬脚就踹。 那人连忙伸手去挡,却不想动手之人力气大的惊人,冷不防的被踹的倒退了几步,那珍珠链子却也被拉的散落开来。 小姐的珠链! 阿来气得杏眼圆睁就想揍人。 谢于归见地上那人挣扎起身,忙抓着身边那憨货的后衣领:“快走!” 外头有杂乱脚步靠近,谢于归抓着阿来就跑。 等两人窜出去后,那被药粉迷了眼的男人才挥手将大氅放下之后,紧闭着眼就凭着耳力朝着两人逃走的方向快速追了过去。 他速度极快,哪怕眼中着了药,迷蒙之间在地宫之中却全然不受影响,整个人化作黑影紧紧跟在谢于归二人身后。 哪怕谢于归和阿来急窜而出,那人也越来越近,而且他像是对于这地宫极为熟悉,哪怕谢于归故意引诱,他目不能视却依旧半点都没碰触到周围机关。 “晦气!” 谢于归望了眼身后满脸郁卒。 这皇陵地宫的后门知晓的人只有几个,而了解里面机关的人更是屈指可数。 她来时就想过要是被人遇到该怎么逃离,仗着熟悉路线就算有人围困她也能甩掉,可万万没想到,她这一遇到就遇到个跟她一样熟悉这里的。 谢于归抓着阿来的手使劲朝前跑,眼见着身后那人越追越近,而出口处的通道就在不远处。 “快走!” 谢于归推了阿来一把,让她先走,而她则是转身之时将藏在袖中的东西一股脑的全朝着身后的人扔去。 那人丝毫未停,掌风横扫之间就将那些东西全数击落,然后伸手就朝着谢于归抓去。 谢于归心中一骇,连忙朝后闪躲,脸上却是一凉面巾陡然被人抓住。 她哪敢露脸,直接在黑暗之中就势朝后一扑,谁想那人却像是料到她想做什么,直接就朝下探去,直接就抓住她胳膊将人朝回一拉。 谢于归眼见着被擒,索性矮身朝后撞了过来。 “砰!!” 两人齐齐跌在地上,身下那人喉间溢出一声闷哼,而藏在谢于归身上的那颗夜明珠也滴溜溜的滚落在地上。 谢于归一手紧紧压着那人脖颈,另外一手寒光突现,手中利器直朝着那人面上刺去,却在那昏暗不明的光线下看清身下之人容貌之后,吓得手中一抖。 艹! 怎么是他! 匕首朝旁错了半寸,划破了韩恕的脸。 韩恕却在这时猛的翻身,将人压在身下之后,凭着直觉朝着谢于归脖子上掐去。 却不想就在这时,他却是身形一僵,脸上犹如凝结了寒霜,猛的低头阴沉道: “找死?” 谢于归探手哑着嗓子:“你想当太监?” 韩恕心中戾气横生,眼中刺疼的厉害。 谢于归被他压在身下,声音微缓:“我只求财,不如各退一步?” “休想!” 韩恕冷沉的话语从喉间挤出,微睁的眼中被药粉灼的赤红一片, “她的东西,就算死了也是她的。” 谢于归:“……” 死脑筋! 她只觉得棘手,方才里面的动静已经惊动了皇陵驻军。 哪怕地宫后门地势复杂,可随着他们的动静跟来也用不了多久。 她可不认为她能弄得过那么多驻军,要是不尽快离开,等人来了她和阿来就休想走了。 谢于归手中微紧,倾身上前时明显感觉到韩恕呼吸一重,屈膝朝前的动作被他拦住之后,谢于归张嘴便朝着他脖颈上一咬,趁着韩恕吃痛就想偷溜,却被一把抓住脚踝拖了回来。 这疯狗! 谢于归只觉得骨头都快被捏碎了。 眼见着逃不掉,那通道中隐隐有人叫着“王爷”。 谢于归狠了狠心只能压着声音朝着外面急声道: “把火把扔进来!!” 外头一道亮光朝着里面扔了过来,哪怕是视线受阻,那亮光依旧刺眼。 韩恕脸色瞬变,手中一松之后,谢于归连忙趴在地上快速朝前滚去,而原本紧追不舍的韩恕也就势朝后一滚,用大氅裹住自己身体朝着旁边石壁的凹陷躲了进去。 “呼!!” 那火光落在空荡荡的通道里后,就如同落在火油里的火种。 原本空无一物的通道之中燃起漫天大火,而石壁之上更是出现无数黑影,伴随着嗡嗡声从黑烟之中飞了出来,朝着通道内涌了过去。 …… 谢于归连滚带爬的出了通道后,顾不得多想就急声道: “快走!” 阿来刚带着她转身,就见到好几只巨大黑蜂从通道里飞了出来。 谢于归连忙让阿来朝着前方跑去,身后的黑锋却越聚越多,等走了一截后,二人就看到一处不高的石台,下面是一片不大的水潭。 “跳!” 谢于归闭住呼吸一头朝下栽了进去,而阿来紧随其后。 等两人都入内后,才发现那水潭里的水竟然是温热的。 从里面浮出来时,二人身上还冒着丝白烟,而原本跟在他们身后的那群黑蜂也不见了踪影。 “小姐。” 阿来扶着谢于归从水潭里出来,见谢于归腿上有伤,她着急: “流血了。” 谢于归看了眼自己身上磨破的地方,只觉得哪里都疼,可最头疼的是她不过就是顺手拿点自己的陪葬品,怎么就能这么巧遇到了韩恕! 谢于归知道眼下这里不能停留,否则被人抓着麻烦就大了。 她对着阿来说道: “走!” 第12章 孩子 大佛寺西厢之中,刘夫人正准备休息,就瞧见放在床头的香炉。 “这哪儿来的?” 她记得来的时候,没带这东西。 桃香忙道:“是顾少夫人身边的丫环给奴婢的。” “她说顾少夫人说,这几日接连大雪山中湿冷,这香料中添了些降真香,既能除湿温血、消炎镇痛,又能助人入眠。” “奴婢让随行的婆子看过了,这香是好香,里头也没什么不能用的东西,想着夫人晨起时还说腿疼的厉害,就先给夫人点上了。” 刘夫人闻言目光微暖。 刘御史是个宁折不弯的性子,碰了南墙也不回头。 当今这位还没登基之前,刘御史得罪了前头那位,贬官罢黜、下狱发配,她也没少跟着遭罪。 那会儿她就落下了痛风的毛病。 刘夫人倒不觉得谢于归算计她什么,毕竟这事儿知道的人本就极少,而且她和谢于归以前也没什么来往。 要不是白天她刚巧碰上那主仆二人上山时摔了跟头,瞧着浑身湿淋淋的满是狼狈的模样,所以一时心善上前帮了一把。 她和谢于归大抵还是陌生人。 谢于归带着这香,想来还是为着她那失踪的夫君,看她那脸色就知道她怕是夜里难以安寝。 “她倒是个好性子的,只是可惜了。”刘夫人道。 桃香也知道刘夫人在说什么,忍不住问道:“夫人,您说那顾世子当真没了吗?” “要不是没了,怎么会这么久都不见消息。” 刘夫人说道: “北漠环境恶劣,入冬之后就连鞑靼都会缩回溧阳山内,更何况是顾世子。” “只可惜了那谢氏了,她和顾家那婚事拖了好些年才成,如今才嫁过去三个月,怎么就…” 刘夫人忍不住叹了口气, “她对那顾延要是无情还好,等过上几年寻个缘由从顾家脱身,回了家中还能再嫁,以谢家的家世也不会让人薄待了她,可我看她对那顾延一往情深,这么长时间了还眼巴巴的等着人回来。” 那顾延要真没了,谢氏怕也要丢了半条命了。 桃香闻言想起温温柔柔的谢于归,也觉得她挺可怜的。 之前京中还有不少人提起顾世子和谢家女,两人定亲之后耽误了几年都未曾退亲,成亲时那阵仗更是羡煞了不少人,可谁能想到后来会变成这个样子。 桃香服侍着刘夫人正想躺下时,门外却突然有人急促敲门。 桃香连忙过去隔着门后说道:“谁。” “阿来。” 桃香惊讶,刘夫人也是皱眉。 刘夫人裹了披风罩在身上,让桃香开门之后,果然就见到站在门外的正是谢于归身边那个丫环。 没过多久,刘夫人领着丫头系着披风匆匆去了谢于归住处。 等推门而入,就瞧见谢于归正拿着浸了血的笔,伏在桌上写着什么,身旁的砚台里全是血水,桌子上也沾了不少。 刘夫人吓得脸都白了。 “你在干什么!” 刘夫人一把夺了谢于归手中的笔。 谢于归吓了一跳:“我……”她手足无措,“刘夫人,你,你怎么来了?” “我要是不来,你就打算折腾死你自己吗?” 刘夫人抓着谢于归的手,就见她伤口还在流血,一时间又气又急。 她忙扯了帕子替谢于归按着伤口,有些气的伸手就想戳她脑门:“我说你怎么这么糊涂,我不是跟你说过了吗,你夫君定能逢凶化吉。” “你这……你这怎么就这么心急,竟是伤了自己?” 桌上几张纸上全是鲜红的佛经,看着极为骇人。 谢于归抿着嘴唇没吭声。 “你倒是说话啊!”刘夫人有些生气。 谢于归低低道:“我只是梦到他出事了。” “他失踪已经一个月了,北漠又大雪封山。” “我听说以血抄经最为虔诚,说不定佛主听到我的祷告,就会让他安然回来。” “你……” 刘夫人想要斥她胡说八道,可瞧见她有些心虚却又满带期冀的眼眸,像是真相信这话的模样,又想起失踪已久的顾家世子,却又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才刚新婚夫君就出征,本是如胶似漆的时候却得了失踪的讯儿,要说让她别多想那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刘夫人替谢于归按着伤口,一边拿着帕子擦着血一边说道: “你呀你,你让我说你什么好,你这到底是从什么地方听来的胡话。” “那佛祖最见不得杀生,你拿自己的血抄经文是虔诚了,可那佛祖他敢收吗?” 她小心翼翼的,生怕弄痛了谢于归, “我知道你担心顾世子,可你也要爱惜着自己的身子。” “你都不知道你这丫环方才跌跌撞撞过来找我时,说你这全是血,简直给我吓坏了。” 见谢于归仿佛没听进去,只眼圈红红。 刘夫人只能换个方法劝她: “你这丫头也是糊涂,世子吉人天相,总能回来的。” “况且我听闻顾世子离京之时你们成亲已有半个月,说不准你这肚子里都已经有了他的孩子了。” “你这么糟蹋自己,万一出事可怎么是好?” 刘夫人其实也听说了顾延的事情,觉得他这么长时间都没找到,十有八九是遇了难了。 她原本说这话只是想给谢于归留个念想,不然照着谢于归这胡来的架势,指不定她怎么糟蹋自己。 刘夫人只想着先将谢于归安抚下来,等明儿个再让人去通知顾家和谢家的人,免得谢于归胡来闹出人命来。 可谁知道她话音才刚落,谢于归脸色就白了几分,眼眸之中浮出难堪之色。 “你这是怎么了?”刘夫人惊了下。 谢于归嘴唇蠕动:“不会有孩子的。” 刘夫人愣了下才失笑:“嗐,我当什么,怎么就不会了?这男女间的事情哪能说的准。” “京中成亲一两个月就有喜的官家娘子可多的是,况且世子爷与你恩爱,你们又成亲半个月他才出征,说不准你腹中已经有了他的血脉了。” 算时间,从顾延离开京城后来失踪再到现在,满打满算快两个月时间。 两个月时孩子不显,一些人甚至都没什么症状。 刘夫人越说越觉得有那可能,要是顾延出了事,这谢于归肚子里可不就是他唯一的血脉了。 第13章 搜查 喜时归正文卷第13章搜查刘夫人劝道:“这怀胎的事情月份浅时候都不怎么显。” “你听我的,好好休息别再糟蹋自己,等回京之后让人好生替你瞧瞧,说不定就有了呢……” 她说着说着,冷不丁的就见谢于归眼泪啪嗒掉了下来。 刘夫人慌了。 “你这是怎么了,怎么突然就掉眼泪了?” 刘夫人见着谢于归眼泪大滴大滴的掉,紧紧咬着嘴唇不出声,她心里着急,劝了半晌却见谢于归猛的趴在桌上,不小心打翻了装血的砚台。 她也顾不得身上被溅到了血迹,着急道:“你这是怎么了,你可别吓我。” “不会有孩子的,不会有的……” “我们连洞房都……我怎么会有孩子!” 刘夫人原本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连洞房”,“连洞房”都什么? 见谢于归哭得伤心,一直念叨着不会有孩子,仿佛笃定了她不可能怀孩子的模样,再联系着她的话。 刘夫人眼眸慢慢睁大,仿佛明白了谢于归话中未尽的是什么,满脸不可思议的看着谢于归。 该不会真是她想的那个样子吧,可是谢于归不是嫁入顾家半个月,那顾世子才出征的吗? 怎么会…… “你们…”刘夫人言语有些艰难,“没洞房?” 谢于归没说话,只肩头抖得更厉害了些,像是被戳中了伤心事情伏在案上低低哭着,而身旁的阿来眉心皱的紧紧的,一张小脸满是煞气。 刘夫人不敢置信。 桃香也是微张大嘴。 这谢于归肤白貌美,身姿玲珑,那俊俏模样连女人都瞧着稀罕,可顾延成亲半月居然没碰她。 他还是男人吗?! 难不成顾延……天阉?! “你……” 刘夫人受到的冲击实在太大,连忙就想追问,却不想才刚开了口,门前却突然被人撞开。 阿来条件反射抓着凳子就想砸过去,却被谢于归猛的按住了手。 刘夫人吓了一跳,被桃香护在身后,满是惊惧的抬头朝外看去,待到看清闯进来的人着银腰锦服也未曾蒙面,顿时心神一定,紧接着便厉声道: “你们什么人,怎敢擅闯女眷居所!” 来人眼神快速在屋中看了一圈,目光就落在桌上的血迹上,他直接上期。 刘夫人尖声道:“你干什么?!我是御史刘成的夫人,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那人抓着桌上带血的佛经,又看了下地上落着的砚台。 抬头目光在屋中几人身上扫过,最后定在谢于归挂着眼泪犹带惊慌的脸上,方才开口, “鹰卫办事,还请刘夫人配合。” 鹰卫? 刘夫人脸色瞬间难看,怎么也没想到来的会是鹰卫的人。 鹰卫的人手段狠毒,在京中更是臭名昭著,可偏偏是厉王麾下。 陛下也不知什么原因不曾约束,这几年折损在鹰卫手下的人不知凡几。 朝中但凡听说鹰卫办事,不用多久就定会有人遭殃。 刘夫人嘴唇微抖,少了些气势:“我们只是来大佛寺上香之人,未曾作奸犯科,不知有什么地方冒犯了大人?” 那人开口:“皇陵今夜被盗,长公主棺椁遭人洗劫,我等奉命搜查贼人。” 谢于归心中翻个白眼。 洗劫个屁! 她就摸了点儿珠宝,抠了几颗夜明珠,连那纯金棺椁都没咬掉半块,怎么就成洗劫了?! 刘夫人却是惊愕睁大眼。 她是知道皇陵就在玉修山上,只是和大佛寺南辕北辙,而且能被称为长公主又葬在皇陵的,只有皇帝的嫡亲姐姐,三年前意外薨逝的那位。 想起三年前那位薨逝之后,京中血腥遍地,朝野人人自危。 那几乎日日都有人丧命,血腥弥漫朝堂,整个京城不见天日的几个月光景。 刘夫人脸上失了血色。 刘御史是从前头那位当政时被贬,当今圣上登基之后才又起复的,刘夫人跟着他一路过来,自然也就知道的比旁人还要更多一些。 那位长公主可是当今圣上和厉王心中的禁忌。 谁这么胆大包天,居然敢碰她的陵寝之地? 刘夫人站在门前,隐约瞧见外头几乎被团团围住的黑影。 原本静谧的寺中灯火通明,甚至还能听到外间有人走动时盔甲兵器碰撞的声音,连带着周围的山林里好像都被点了火把似得,照的夜空红彤彤的。 “还请二位先行出去,我等奉命搜查。” 刘夫人有些害怕,可也知道鹰卫办事向来不讲缘由。 虽不知道他们搜查贼人为什么会找到女眷这边来,可左不过是怕寺中香客收留贼人,或与那贼人勾结。 刘夫人可不敢担上这名声,要不然她们整个刘家都会遭罪。 她连忙起身,招呼着谢于归赶紧起来,只没想到谢于归才刚起身就身子踉跄,嘴里轻“嘶”了一声。 那人回头,目光如电。 “这位夫人受伤了?” 刘夫人连忙道:“这位是显安侯府世子的夫人,她今日上山之时不小心出了意外。” 谢于归眼角还挂着泪,只缓过了最初的惊慌,此时除了脸色有些苍白,倒看不出来旁的。 谢于归撑着阿来的手站稳后,才说道: “今日上山之时,我雇来的马车陷进了雪里,我和我家丫头只能走路上的山,谁想雪天路滑,我一时没站稳摔了跤,结果碰伤了腿不说,还弄丢了东西。” “好在遇到了刘夫人帮忙,不然我都不知道该怎么是好。” 那人微眯着眼:“雇车?” 堂堂世子夫人,出行居然雇车? 谢于归闻言脸上有些不自在, “我来大佛寺的事情未曾告知府中的人,原是借口回谢家的,可谁知道路上马车出了问题,那车轮轴掉了,马发了癫还险些伤了人。” 那人眼神锐利:“那为何不让人回侯府换车?世子夫人跟府中不和?” “没有的事!” 谢于归眼神慌了一瞬,对上那人目光,忙解释说道: “大人别误会,只是我夫君出征未归,我来替他祈福也不想麻烦侯爷他们,且我爹娘本就担心我,要是知道马车差点出事,定不会答应让我出城的。” 第14章 她傻得很 那人也不知道信没信谢于归的话,只定定看了她片刻,就让人将谢于归和刘夫人带出了房门。 等到院中之后,二人才发现西厢院子里已经站了不少女眷。 那些人大多都是夜半被突然惊醒,衣衫不整、披散着头发,脸上更是惊慌无措。 许多人都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情,只见着那蜂拥进他们各自屋中的人都在四处翻找,像是在找什么东西,彼此询问之后才知道了皇陵被盗之事。 这些女眷顿时都是气怒,觉得这些鹰卫简直就是疯犬。 她们不过是来上香罢了,那皇陵被盗与她们有什么关系? 这些人竟是不讲道理直接闯入她们厢房,这要是被瞧见了身子,或是撞到什么不该撞到的,她们岂不是名节全无。 只可惜面对周围看守的鹰卫,她们有怒不敢言。 谁也不敢招惹这群疯子。 四周冷风凉飕飕的,所有人都是被冻的瑟瑟发抖。 刘夫人之前出来的匆忙,只在寝衣外套了件披风,此时被冷风一吹,膝盖都疼的有些站立不稳,嘴唇也是冻得泛青。 “你靠着我些。” 谢于归搀着她,扯着狐氅笼在刘夫人膝上,让她整个人贴着自己,手中不住替刘夫人搓着手背像是想要让她暖和一些,而望着刘夫人时眼中更是带着歉疚之色。 刘夫人忍不住莞尔,“你这满脸的愧疚是做什么?” “我若不是去看你,要真在休息时被他们闯进去那才会吓个半死。” 没见礼部侍郎孙家的老夫人这会儿还脸色铁青,她家那小姑娘便是已经入睡了生生被惊醒的,从床上匆忙出来,这会儿还掉眼泪羞窘难堪。 刘夫人拍拍谢于归的手,压低了声音道:“你也别怕,鹰卫的人虽然肆无忌惮,可咱们毕竟是朝臣家眷,只要和此事无关,他们不会为难的。” 谢于归低低嗯了声。 一群人站在院中,看着那些鹰卫进进出出,而各处厢房里传出东西倒腾的声音。 等过了许久,原本四散的鹰卫才退了出来,有人上前朝着领头之人低语几句。 那人眉心紧皱:“都搜了?” 禀话那人说道:“都搜过了,除了顾少夫人的住处有些血迹,其他没有任何不对,也没找到陵寝里丢失的东西。” 所有人都朝着谢于归看过来。 刘夫人先吓了一跳,连忙说道:“大人,顾少夫人不可能偷盗皇陵的,莫说她今夜一直与我一起,她这般荏弱女子怎能入得皇陵那种地方,就是那血迹也都是有缘由的。” “顾世子出征生死未卜,顾少夫人以血抄经是想替顾世子祈福,此事之前去寻我们的那位大人应该清楚,而且那佛经都还在房中放着。” 刘夫人生怕谢于归被鹰卫盯上,连忙拉着她的手道: “她傻的很,一心只想着替她夫君祈福,竟傻乎乎的用自己的血抄经,之前要不是我拦着,她还不知道会把自己折腾成什么样子。” 谢于归手上包着刘夫人的帕子,那帕子上还有血迹。 刘夫人将帕子解开后,就露出下面那纵横交错的几道伤口来。 那伤口有新有旧,旧的早已经结痂,新的却还在渗血,显然谢于归拿血抄经不是第一次了。 周围之人的目光都是变了。 谢于归像是羞窘尴尬,连忙就扯着袖子遮掩。 之前去唤谢于归他们出来的那人也是上前,在领头那人耳边低语:“大人,她房中的确有佛经,地上的砚台里也全是血。” “属下方才带人搜过了,她房中没有其他东西。” 领头那人定定看了谢于归片刻,才收回目光。 “今夜为搜捕贼人多有叨扰,还请各位见谅。” “只那贼人猖狂,诸位之后若有见到可疑之人,还请立刻上禀,而且若无其他事情,还请诸位留于房中早些休息,免得我等搜捕之时有所冲撞。” 那人说完后,拱手行了个礼,便沉声道: “走!” 鹰卫来的快,也走的快。 等闹哄哄的离开后,大佛寺里再次安静下来。 众人虽有后怕,却更惊讶于谢于归,不少人都朝着她看去,目光里有好奇、钦佩,也有同情。 谢于归的手早已经收回了袖中,身形微僵的顶着各色目光,扶着刘夫人像是逃似的回了屋中,等她走后,院子里的人才低声议论开来。 “这谢氏对顾家世子倒是情深。” “可不是吗,早前就听说顾家将婚期一拖再拖,京中不少人都觉着谢家怕是要退亲替这谢氏另觅良人,可没想到谢家居然守诺愣是等了四年。” 年近二十才嫁人,这京中能有几个? “那顾世子倒是好命,能寻到这么个对他一往情深的,只可惜了……” 院中的人都是知道这声可惜是为着什么。 孙家老夫人是个心软的,而且谢于归一往情深拿血抄经的模样显然也触动到了她,她低声吩咐着身边的丫头,叫人取些伤药给谢于归送去。 …… 谢于归扶着刘夫人回房之后,等她拿着被子裹在身上,屋中暖和下来后,才低声道:“方才夫人不该提此事的。” 刘夫人刚开始还没明白,等弄清楚谢于归说的什么,顿时瞪了她一眼:“我要是不说,难不成等着鹰卫将你抓走?” “他们不会的。” “怎么不会?” 刘夫人说道,“那鹰卫是什么人?厉王又是什么人?他们行事什么时候讲过道理,要真被他们盯上了,莫说是你,就是显安侯府和谢家也会遭殃。” “再说你可知道那长公主是什么人,她可是……” 她顿了顿,像是顾忌什么,将到了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反正不管怎么样你都要记着,千万千万不要跟今夜这事儿沾上半点关系。” “至于其他的,你抄经又不是干什么坏事儿,叫人知道了怕什么?” 谢于归抿抿唇:“我只是想替世子祈福,不想让人说闲话。” 刘夫人虚点了点她,一脸怒其不争:“你呀你,这糊涂事情都做了,还怕人说闲话?” 第15章 不要脸的王八羔子 喜时归正文卷第15章不要脸的王八羔子或许是刚刚闹了一场,又或许是谢于归方才的举动让她觉得窝心。 刘夫人对她亲近了许多,让丫环都退出去后,才拉着谢于归低声道: “我还没问你,你和顾世子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你和他……你们不是成亲半个月了他才离开的吗,你之前那话的意思,你当真还是完璧之身?” 谢于归浑身僵直,被她拉着的手指都紧张的曲了起来。 刘夫人见状就知道怕是真的。 她满心不可思议。 谢于归长得好,出身高。 那顾延虽说是显安侯府世子,可说到底谁不知道那显安侯府里的情况有多复杂。 当年顾延那世子之位本就是显安侯被逼无奈才请立的,这中间到底有多少心不甘情不愿,恐怕只有显安侯自己清楚。 谢家嫡女嫁给顾延那绝对是低嫁了,而顾延娶了谢于归,便等于是与谢氏一族交好,得了谢家帮衬也能稳坐世子之位,他照理不该百般疼惜爱重谢于归吗? 可是他们成婚半月,顾延居然连碰都没碰过谢于归。 这…… 刘夫人忍不住道:“他身子有问题?” 谢于归摇摇头,声如蚊呐:“我不知道。” 刘夫人追问:“他大婚之夜就没与你圆房?” 谢于归:“那天他喝醉了……” 醉个屁! 这男人跟女人之间,就算真醉了也总能生点暧昧。 况且洞房之夜但凡知晓分寸的就不会真把人朝醉死里灌,而且顾延明知道新娘子在等着他,却任由自己醉的不省人事,连男女之事都做不成。 最重要的是,就算错过了洞房,那后来半个月呢? 他总不能每日都宿醉吧?! 刘夫人是过来人,几乎瞬间就察觉到了顾延的不对劲,她倒没往别处想,只以为是顾延身体有毛病无法行男女之事,连忙追问: “那顾延身边可有其他人?” 见谢于归满眼疑惑,像是没懂她的意思,她忙道,“就是他房中有没有别的女人,通房侍妾之类的?” 谢于归脸上瞬间涨红:“没,没有。” “那他就一次都没碰过你?” 谢于归摇摇头:“他公事繁忙,回府时都在半夜,怕扰了我休息大多都歇在书房,只不过他每天早上都会早早过来守在床边等我醒来,还陪我用早饭的。” 她颊染红霞,有些小羞涩, “世子不是贪欢之人,他说两情若在长久时,不在乎这一时片刻,他还说女子生产艰难,想先寻人替我养养身子,等我康健之后再,再与我圆房。” 谢于归作戏作的浑然天成,羞涩的绞着手指时,眼里带着甜蜜。 “……” 刘夫人哪怕涵养极好,对着一脸娇羞的谢于归也差点忍不住爆了粗口。 她看得出来,谢于归是真的心疼顾延,也信了顾延那番鬼话,提起他的“体贴”时还满脸的害羞甜蜜,可刘夫人此时的心情却犹如日了狗。 什么公务繁忙,谁不知道朝臣大婚之后会有几日休沐? 还宿在书房,早早又守着她醒来,陪她用饭。 这他妈不就是故意瞒着外人,和谢于归故作恩爱,不想叫人知道他和谢于归没有肌肤之亲吗?! 还有那狗屁养身体,谢于归已经快要二十了,寻常姑娘家到她这岁数孩子都能满地跑了,那顾延居然还拿这当借口不跟谢于归亲近。 他糊弄鬼呢! 谢于归是姑娘家,对着夫妻之事本就不甚了解,光看她提起这些就满脸通红的样子就知道她脸皮子有多薄。 那顾延到底是个什么奇葩玩意儿。 居然仗着谢于归不好意思跟人言说,就搬弄这些鬼话来糊弄人家小姑娘。 这王八蛋难不成早就知道自个儿不行,所以才一直拖着不肯完婚,又舍不得谢家权势将人娶回府里这般欺负人家?! 刘夫人哪怕是局外人,这会儿也是一口气险些上不来。 她亲眼看到谢于归对顾延感情有多深,小姑娘心里眼里都是她夫君。 那一道道的伤痕,那浸血的佛经,还有提起夫君就满眼深情的模样,处处都让人动容。 刘夫人原还以为顾延是个好的,虽然怜惜谢于归,倒也没什么好说的。 可如今知道顾延就是个不要脸的王八羔子。 她简直气得恨不得能撕了他。 刘夫人柳眉倒竖,抬手就戳了谢于归脑门一下:“你是不是蠢?” 谢于归捂着头茫然:“啊?” “那顾延……” 刘夫人想说顾延就是个王八蛋糊弄你呢,可对上谢于归黑白分明的大眼,却有些说不出口。 眼下顾延在北漠失踪,指不定已经死了。 她要是说了这些谢于归信了还好,万一不信岂不是觉得她挑拨离间? 况且顾延要是回不来,这婚事早晚也得散,谢于归本就伤怀,可至少还能抱着些希望,可要是真知道了顾延待她全是欺骗,她能承受得住吗? 刘夫人一瞬间想了很多,到了嘴边的话咽回去后,只说道: “你说你也是世家女,到底怎么养成这性子的,就这么容易信任旁人,我随口几句你就什么都告诉我,也不怕被人骗了卖了。” 谢于归摇摇头:“夫人是好人。” 刘夫人睨她:“因为我帮过你?” 谢于归嗯了声:“白天的时候,其实许多人都瞧见我和阿来狼狈,可只有夫人出手相助,而且刚才鹰卫过来搜查的时候,也是夫人护着我。” “这世家官宦之中大多都是独善其身之人,从不会主动招惹麻烦,可夫人是个热心肠的,而且我祖父和父亲都说过,刘御史刚正不阿,家风清正,夫人当年与刘御史生死不弃的事情我也都是听过的。” “我相信夫人不是喜欢嚼舌之人,今日换做旁人,我是不会说的。” 刘夫人闻言只觉得心头熨贴。 要是谢于归真的傻乎乎的什么都不懂,大抵只会让人觉得她被人骗了可怜,但也会觉得她蠢笨不可深交。 可她这会儿却又透出三分机灵,言语行事也多有计量,甚至还有一丝自己的小算计。 这不仅不会叫人觉得不舒服,反而会让人觉得她虽然性子单纯,却不一味愚昧。 第16章 一腔真心喂了狗 喜时归正文卷第16章一腔真心喂了狗刘夫人对谢于归越发喜欢了些。 “你知道就好,这些事情可别随便与旁人说。” 刘夫人眼珠转了转,话音一转: “不过听你的话,顾世子待你倒是周全,只是这女人家将养身子的事情男人哪里懂,你该回去问问你母亲才是。” “你母亲生养过孩子,对于这些比旁人清楚,而且顾世子是武将,谁也难保哪一日会遇到危险,你回去之后问问你母亲该怎样调养身子早些有孕。” “等顾世子回来之后,你也好能与他圆房,替他留下血脉。” 那混账东西骗了谢于归,可谢二夫人却没那么好糊弄。 只要谢于归去问了,谢家定会想办法毁了这婚事。 谢于归还是完璧之身,以谢家的能耐就算是踹了顾延保谢于归全身而退那也是做得到的,而谢于归想要再嫁也不是难事。 至于顾延能不能侥幸回来。 以谢二爷那满身清傲容不得人辱的性子,顾延就算回来了,谢二爷也非得掀了他的头盖骨不可。 谢于归仿若没听出刘夫人的话外之音,只有些羞涩的乖巧道:“我知道了,等回去便问问我娘。” 刘夫人见小姑娘一腔真心喂了狗,既是怜惜又对顾延气怒,她心中叹口气,拍了拍谢于归的手说道:“好了,早些去歇着吧,记得别再做傻事了。” “皇陵被盗,这大佛寺也不安稳,我这腿一冻疼的越发厉害了,不如明日你陪着我一起回京吧?” 谢于归也像是被鹰卫吓到,忙点点头道:“好。” …… 陪着刘夫人说了会儿话,谢于归才带着阿来回了自己房中,就瞧见守在门外的孙家丫头。 知晓是孙老夫人让她送了伤药过来,谢于归连忙道谢,又取了些降真香送给孙老夫人当谢礼后,这才领着阿来回了屋中。 阿来取了水替谢于归清洗了伤口,又上了药,想张嘴说什么,就见谢于归朝着她摇摇头。 阿来闭嘴。 谢于归松口气:“去收拾收拾,明儿个跟刘夫人一起回京。” 至于皇陵里顺来的东西,只能先放在大佛寺搁着,等这事儿过去些再来取走,而且她这一趟虽然不能把东西带回去,可别的收获也不是没有。 谢于归低头看着手臂上的伤,那上面的确都是那傻姑娘自己划的,为着的就是听人说的以血抄经能感动神佛,只她怕被人瞧见都是躲在屋中抄经。 谢于归却偏偏要闹的天下皆知。 她倒是要看看,等到她和顾家撕破脸时。 一边是一心为着夫君祈福,情深似海的痴情女子。 另外一边却是明明没死却偷偷回京和白月光私会,抛却妻子枉顾君恩的负心汉。 到时候人心到底向着谁。 谢于归本就是个睚眦必报的性子。 顾延骗婚在前,欺辱谢于归在后,她如今只算是给他个教训。 若顾延真与鹿予楼的事情有关,她非得扒了他的皮,叫他受万人唾弃,从此难以在京中立足! …… 残月如钩,夜色之下的大佛寺渐渐安静了下来。 寺中僧人各自守着各处,而西厢的喧闹也归于寂静。 谢于归房中灯烛熄灭之后,听着里面两人呼吸渐渐绵长,原本藏在房顶的黑影才悄然离开。 他犹如幽影,在林间急窜,直直朝着山下而去,过了许久才寻到了山下之人,命其他人继续留在山中搜捕,而他自己则是翻身上马一路赶回京城。 …… 京中厉王府。 府医正小心翼翼的替韩恕清洗着双眼,拿着沾了油的帕子替他将眼周的粉末弄干净后,又仔细检查着他满是通红的眼睛,片刻后才松了口气。 “大夫,王爷怎么样?” 季三通急声道。 那府医说道:“没事了,这药粉并非毒药,而是石灰粉。” “好在王爷闪躲的快,这石灰粉并没落入眼中太多,而且你们也没有贸然用水清洗,否则麻烦就大了。” 石灰见水便发热,要真直接用水洗,那眼睛才真的是废了。 “眼下那些粉末已经被清理干净,不会伤到王爷,只是这两日王爷双眼会有些不适,须得蒙着眼少见光亮,而且最好不要用眼,好好休息几日。” 季三通松了口气,天知道之前见到王爷疼的两眼赤红,他还以为中了什么毒药,连忙驾车将王爷送了回来。 还好是石灰粉…… 啊呸! 什么还好。 那盗墓的是什么下三滥的玩意儿,居然用这种东西! 府医替韩恕将眼睛处理干净后,韩恕依旧觉着眼中刺疼。 他身上换了湛蓝色锦袍,衣襟和袖口都绣了繁复花纹,长发用三指宽的赤金冠扣着,胸前沾了些水渍半敞着露出里衣,面上不带半丝温度。 韩恕靠在太师椅上,眼上蒙了白色薄纱,只隐约能瞧见身前影子。 “把人叫进来。” 季三通连忙出去叫人,不过一会儿便有人跟着他进来,见到韩恕时便下跪行礼。 “王爷。” 许四隐瞧了自家王爷一眼,见他虽然蒙着眼却神色冷淡,不像是有大碍的模样,不由松了口气。 “如何。”韩恕开口。 许四隐忙道:“属下已经派人看守住皇陵,封锁玉修山上下之路,让人逐寸搜捕。” “那地宫后门却有人进出痕迹,后山脚印从温池泉一路入了大佛寺,属下带人入寺搜查,只是未曾寻到贼人,也没有找到皇陵丢失之物。” 屋中温度仿佛低了许多。 韩恕薄唇轻启:“有没有可疑之人?” 许四隐迟疑了下,才开口:“有。” “谁?” “显安侯府世子夫人。” 韩恕浓眉一凛。 许四隐说道:“王爷说过,那偷入皇陵的乃是女子,而玉修山上唯一能藏人的便是大佛寺,能选在这个时候又能那般凑巧逃脱追捕不被人起疑的,就只有大佛寺中的香客。” “属下顺着脚印一路入了寺中,最后断在西厢之外,后派人搜查整个西厢,其他人未曾有任何异常,只有这位顾少夫人身上带伤。” 他没有隐瞒,将谢于归以血抄经,以及她之前说的那些事情低声说了一遍。 第17章 破绽? 喜时归正文卷第17章破绽?季三通听完之后就道:“哪有这么巧的事儿,皇陵出事她就正好受伤?” 许四隐道:“我也觉得,只是刘御史的夫人替她作证,且我也问过寺中,她今日上山时的确狼狈。” “我们的人在山下寻到了她雇的马车,那车夫摔伤了脚还没回城,问过话后和她所说基本一致,方才回来前我也去过一趟谢家,在谢家后门外不远处找到了辆断了车轴的马车。” “只不过属下查过了,那车轴是人为弄坏的,马上也被做了手脚。” 季三通顿时道:“那肯定是她了,指定是她一早就想好了要去皇陵,才弄坏了马车,又弄出这么多巧合好能脱身。” 许四隐迟疑了下。 韩恕:“有话就说。” 许四隐道:“王爷,属下见过那位顾少夫人,毫无内力、脚步虚浮,一看就是未曾习武之人。” “如果这一切都是她提前算好的,甚至替自己谋划好了退路和脱身之策,又能让刘夫人和寺中之人替她作证。” “那她必是思虑极为周全的人,既能提前做好这些打算,又怎会在脱身之事上留下破绽?” 鹰卫是什么存在,京中无人不晓。 她既然去皇陵,甚至料到有人搜捕,提前想要脱身之策,就该知道既见血腥不问缘由,鹰卫回京之后还是会查探她的事情。 她所说若是有假,根本就经不起细查。 一个能早早作戏,让所有人为其作证的,又怎会平白在马车上留下破绽? 许四隐说道: “那位顾少夫人身份算得上尊贵,是谢家嫡女,又是显安侯府世子的夫人。” “她就算再缺钱财也犯不着入皇陵偷盗,而且属下查过,她虽和顾家人不和,可与谢家却是亲近,手中不仅有谢家给的嫁妆,而且顾家大房的财产也都在他们夫妻手上。” “皇陵的东西大多都不好销赃,拿出去也未必有人敢收。” “她有这般冒险去盗皇陵的,还不如变卖手中之物,随便拿出一些就能抵得上今夜被盗走的那些东西,还不会引人怀疑。” 韩恕神色越发冷漠:“她和顾家不和?” 许四隐点点头:“数日前她和林庆云的次子被顾家三小姐抓奸,险些毁了名声,后虽澄清却听闻大病了一场。” “昨天夜里顾家闹出了点儿事来,显安侯那位夫人见顾世子失踪,便想要将顾三小姐强嫁给她娘家侄子,陷害她与人私会通奸,结果被顾少夫人给搅合黄了。” 许四隐之前还有些疑惑,谢于归堂堂世子夫人,出行怎么会雇佣外间的马车,还一副难以启齿的模样。 如今想来,怕是她坏了那显安侯夫人的好事,跟显安侯撕破了脸。 显安侯府那摊子事情,京中不少人都清楚。 当侯爷的不是亲爹,当世子的不是亲儿子。 要说顾延失踪回不来后能得到利益最大的,恐怕就是显安侯了。 许四隐蹲在大佛寺西厢的房梁上,亲耳听到那顾延是怎么糊弄谢于归,也看到谢于归待顾延一片深情。 她盼着顾延回来以血抄经不奇怪,那些新旧交错的伤痕也做不了假。 可跟谢于归相反,那显安侯怕是盼着顾延早死早超生。 他怎么乐意见到谢于归上大佛寺替人祈福,不使绊子斩草除根都是好的。 不,也许他已经动手了。 之前的抓奸,昨夜的私会,还有今日断轴的马车…… 许四隐心中嘀咕,那顾少夫人也是倒霉,嫁人不淑还遇到这么一窝子糟心玩意儿,可面上对着自家王爷面色冷漠,他还是问道: “王爷,那顾少夫人,可还要查?” 季三通却是说道:“不如属下将人抓回来,好好审审?” 韩恕手指轻敲着椅背。 他眼上覆着薄纱,那皮相却依旧让人惊艳至极。 白皙俊逸的脸颊在灯火之下泛着冷白,薄纱遮掩了眸中冷漠,隐约叫人觉得他温和了些。 可唯有季三许四察觉到,自家主子生了杀意。 韩恕紧抿着唇。 若照他心意,只要有疑就一概抓回来审,再硬的骨头都能打折磨平。 可是刘成…… 那人不同。 那犟驴子当年替他求过情,哪怕他能活下来跟他没多大关系,可刘成护过她,也是她亲手平反让他起复将人送进御史台的,就连皇帝也对他格外优待。 他动了刘成,皇帝必不会答应。 她……大概也不会开心。 “先查。” 韩恕开口,“让人盯着顾家,派兵继续搜查玉修山,封锁出入京城官道,给我查。” “还有,去找当年修凿皇陵地宫安设机关的人。” 今日在地宫之中,那人屡次想引他入机关之地,都被他躲过,后来眼见逃脱不掉,那人竟是知晓后门入口地石皆有棕油,还有那些嗜血蜂。 她知道温池泉方向,也懂得入水躲避蜂蛰,更知道入口处的夜明珠,知道通道埋了棕油…… 这般熟悉皇陵地宫的,只有当年安设机关之人。 韩恕突然就想起那女人朝着自己咬来那一口,脸色陡然染上寒霜,他伸手捏碎了从通道里捡回来的夜明珠,就如同捏住了那盗墓之人的脑袋。 …… 皇宫之中,冯唤顶着风雪快步进了玉溪宫。 “冯公公,陛下和娘娘已经歇了…” “杂家有要事。” 冯唤没理会外间那宫女,只站在门外扬声道,“陛下。” 里头安静了片刻,才有人开口:“进来。” 冯唤推门而入,掀开里帘时夹带着一股子寒气就涌了进去,冻得里头那穿着绛红寝衣的宫妃不满皱眉,想要娇嗔句什么。 只是见皇帝已然起身,她也只能将抱怨咽了下去。 冯唤上前替昭帝披上大氅,说是有急事,却依旧等着昭帝去了外面隔间才说道:“陛下,厉王调遣了鹰卫。” 昭帝有些嫌弃:“谁又招他了?” 冯唤:“不是朝臣,是皇陵那边被盗了。” 昭帝眼中多了丝兴味,正想着盗了就盗了呗,反正那皇陵里也没什么东西,早就叫他和阿姐搬了个空,就是不知道是哪个蟊贼居然这么蠢去走皇陵。 就听冯唤道: “是长公主茔地。” 第18章 逆鳞 昭帝脸上笑意凝住,抬眼看向冯唤时眸色冷沉漆黑。 像是晕染了血,似有寒光摄人。 “你说什么?” 冯唤呼吸一滞。 哪怕伺候昭帝已久,又曾跟随两朝,可眼前这个看似温和实则铁血的皇帝依旧让他忍不住打了个寒噤,“陛下,是长公主茔地。” 周围温度陡然下降,帝王神色骇人。 冯唤连忙低声道, “厉王已经命人封锁了玉修山,也阻了京城出入官道,派人沿途抓捕。” “听闻那贼人是走的大佛寺后山入的皇陵,且也极为熟悉地宫内机关密道,厉王派人将曾经参与皇陵修建之人全数抓捕了起来,说要一个个的审。” 昭帝冷声道:“阿姐那里可有损伤?” 冯唤连忙道:“陛下放心,长公主棺椁未曾动过。” “听闻那贼人只是为财,入内不久就被厉王撞了个正着,除了带走了一些陪葬之物,其他都无损伤,更未曾冲撞到长公主,倒是厉王,在与那贼人争斗之时被药石伤了眼。” 昭帝知晓长公主未受冲撞,脸上明显缓和了下来,褪去冷色之后反倒是露出嘲讽,眼尾微扬时整个人显得懒洋洋的,好似方才锋锐只是错觉。 他伸手扯了扯衣襟,讥讽道: “瞎了没?” 冯唤脑袋垂得极低:“还未有消息,只知厉王连夜回京召了府医。” 昭帝脸色越发讽刺:“怎不就直接瞎了好,平日里跟朕倒是闹腾的厉害,如今连个蟊贼都抓不住,叫人扰了阿姐清静,朕看他还不如瞎了。” 冯唤不敢接话。 这话也没法接。 昭帝见他窝囊样子,有些烦闷的踢了他一脚:“朕一说他你就装死。” 冯唤歪了歪身子低声赔笑。 昭帝厌烦,“你亲自去趟玉修山,替朕看看阿姐。” “传旨下去,皇陵驻军办事不利,主将、副将各杖责三十,罚俸两个月,让季林带人去玉修山将地宫后门封死,免得再叫人惊扰了阿姐。” “诺。” 冯唤领命后便转身朝外走,只走了没几步,就听到身后昭帝开口, “让汪鑫阳去厉王府走一趟。” 汪鑫阳是太医院院首,叫他去厉王府干什么显而易见。 冯唤脸皮子有些僵,这几年见惯了陛下和厉王互掐,每次见面都跟撒了疯的乌眼鸡似的,恨不得弄死对方,可却又将彼此圈在一亩三分地内,转头若有旁人伤了他们,转瞬就能掉了脑袋。 外间许多人都看得出来陛下和厉王不和,厉王行事毫无顾忌更隐隐危及皇权,再加上厉王的身世天然与皇帝敌对,便曾有不少人想要借此挑拨君臣关系,可最后却没一个有好下场。 陛下绝不会动厉王性命,而厉王哪怕拥兵也从不觊觎皇权。 两人明明是至仇,恨不得将对方挫骨扬灰,可却总有一根线拴着他们,叫他们哪怕私下打的头破血流也依旧能维持表面平和,甚至明明怨恨对方却又是彼此最为信任的人。 冯唤习惯了昭帝对着厉王时的喜怒无常,直接应下之后才道: “那搜捕之事…” 昭帝冷道:“他要是连阿姐的陵寝之地都护不住,那不如死了干脆!” 冯唤听出昭帝话中杀意,又思及长公主死时厉王疯狂模样,冷不丁打了个寒颤,连忙低应了一声就快步离开。 “老鼠胆子。” 昭帝低嘲了声,就这胆子,也不知道阿姐当年怎么能哄的他吃里爬外背弃了前头那位的。 他想起年少时的事情,眼中多了些晦涩。 若是阿姐还在…… 可阿姐又怎么会在。 “陛下,贤妃娘娘还在里头,可要进去歇着?”小太监壮着胆子上前。 昭帝望着窗外飞雪,想着被搅了清静的阿姐,早没了宠幸宫妃的兴致,他让人服侍着穿了衣裳,随口说道:“叫贤妃早些歇着,朕还有事。” 那头翁贤妃正趁着昭帝不在,偷偷点了些助兴香料,悄悄描眉补妆。 昭帝今年才三十,正是壮年时候,她想着待会儿缠着昭帝再行恩爱之时多用些功夫,最好叫人恋栈她身子痴迷在她床头上,可谁想下头人进来却说昭帝走了。 “去哪儿?” “瞧着像是去了冷宫。” 宫娥小心翼翼的说道,“夜里有消息,说是皇陵进了贼人,长公主陪葬被盗,厉王也受了伤。” 砰—— 翁贤妃俏脸染霜,那冷宫虽是冷宫,却比她这还要奢靡,白玉梁柱黄金架,谁不知道那地方当年住着谁?! “又是李雁初!她迷着厉王对她神魂颠倒也就算了,都死了多久了还来坏本宫的好事……” “娘娘!” 卢嬷嬷连忙上前拦着翁贤妃,厉眼警告了一番宫人,叫人退下后才低声道: “我的娘娘,小心隔墙有耳。” 卢嬷嬷说道,“您又不是不知道陛下有多在意长公主,他们自幼冷宫扶持,长公主又一力辅佐陛下登基,陛下可容不得人说她半句不是。” “您忘了秦嫔了吗。” “您这话要是叫人听见了,那还得了?” 秦嫔是半年前新进的宫妃,出身不错性子恣意骄纵,模样又长得极好,很是得昭帝喜爱。 她与普通宫妃不同,是在宫外与昭帝偶遇才抬进宫中,昭帝喜欢她也纵着她性子胡闹觉得她瞧着娇憨,谁想她仗着圣宠不知天高地厚。 她也不知从哪儿听来了一些李雁初的往事闲嘴了几句,却叫厉王听了个正着。 厉王直接叫人绞了她舌头,将人打个半死。 陛下知道了不仅没斥责厉王,反而废了秦嫔封号将人扔进了冷宫。 只一夜,秦嫔就咽了气。 秦家被鹰卫查出窥视帝踪,受贿买官,秦家上下发配三千里,偌大一个家族说没就没了。 翁贤妃脸色泛白。 她进宫也有好几年了,只生了个病怏怏弱的跟猫儿似的女儿,昭帝不常来她宫中,好不容易来了,她还惦记着能温存一番努力怀上个皇子。 谁想事到一半却被人给搅了,她也是一时气怒才口不择言。 这会儿被卢嬷嬷一说,顿时后怕。 那李雁初就是宫中禁忌,是昭帝和厉王不能提及的逆鳞。 第19章 晏晏 喜时归正文卷第19章晏晏卢嬷嬷见她怕了之后,才缓了缓说道: “长公主已经去了,娘娘只管敬着就是,再说陛下还是疼娘娘的,这宫中谁有娘娘圣宠,娘娘可莫要因为这些事情惹陛下生气。” 翁贤妃缓了缓神才说道:“我知道陛下待我不错,可宫中时时都有新人,大皇子和二皇子也已经进了书房,我要是再不怀上个皇子搏个依仗,将来可怎么办?” 卢嬷嬷也知道是这个道理,却也只能劝慰:“娘娘还年轻呢,有陛下恩宠在,何愁不能有个皇子?” 见翁贤妃脸色不虞,卢嬷嬷说道, “娘娘听老奴一句劝,万事莫急。” “陛下待您和旁人不同,那正阳宫和凤禧宫的人都盯着,您若是乱了方寸岂不是叫人钻了空子?” “娘娘若是在宫中觉着无趣了,不如招五小姐进宫来陪陪您。” “前些日子陛下还提起五小姐的亲事说着要亲自替她择婿吗,这五小姐眼看着年纪也过了,娘娘不若多操心操心她的事儿,陛下瞧着会高兴的。” 翁贤妃闻言就想起自家侄女那张脸来,还有昭帝对她格外的宽容,脸上缓缓松解下来。 “也是,本宫好些日子没见到清宁了。” “你明儿个传话,叫她进宫来小住几日,就当陪陪本宫。” …… 玉修山的事情知道的人不多,且厉王派人封锁山下后,直到第二天大佛寺中香客回京之后,长公主陵寝被盗的消息才传回京中。 谢于归乘坐刘家的马车回城时,就见到官道上四处都有人搜查,而直到进了京城之后,那股子从玉修山上就有的窥探感觉也一直未散。 她知道大抵是鹰卫盯着她。 刘夫人瞧着街头不时可见的搜查之人,低声说道:“也不知道到底是谁这么大的胆子,居然敢盗皇陵,这事儿怕是还有得闹。” 她放下车帘瞧着谢于归道, “你是先回显安侯府,还是去谢家?” 谢于归想了想:“去谢家吧。” 刘夫人自然乐意谢于归回谢家,最好早早把顾延的事情与谢二夫人说说,刘夫人直接便让人驾车朝着谢家走,一路上几次叮嘱着谢于归回去后多与母亲聊天,房中之事若有不懂也可问问她母亲。 临下车时,刘夫人还拉着她的手说道: “你可记着我的话,回去好好跟你母亲说说,叫她寻个好大夫帮你调养身子,也多问问她后宅生养之事,这样顾世子若回来了,你也能早些替他绵延子嗣。” 也好早点叫谢家掀了显安侯府的房顶盖子! 谢于归见着刘夫人几乎憋不住的蠢蠢欲动不由有些哭笑不得,面上还得装出一副娇羞。 “我知道了,夫人快回去吧,叫良医好好替您瞧瞧腿。” 刘夫人拍拍她的手:“我这都是老毛病了,没事儿,倒是你,往后有什么事情来刘家找我。” “我虽比你年长些却也与你投缘,瞧着你就像是早先便见过似的,总觉着熟悉,我听说你平日里都不怎么出府,往后记得多来走动走动。” 谢于归想起当年刘夫人气冲冲的跟她细数着刘成的错处,口口声声喊着要休了刘成,可后来刘成落难之时连刘家都舍弃了他,她却始终不离不弃。 那时的她年轻娇嫩,笑起来时就跟太阳花似的,会拉着她叫她“晏晏”。 等后来从发配之地回来时,她眸色便多了霜尘,规规矩矩的叫她“长公主”。 谢于归眸色微软,反手握着刘夫人道:“我也喜欢夫人。” 刘夫人愣神了下,看着依着她的谢于归有些晃神。 她其实不过二十来岁,可那几年发配的苦难却将她磨的容色衰败。 她不似京中妇人那般肤色白皙,容貌娇贵,反而历经风霜之后细密的纹路遍布眼尾,瞧着比刘成还大上许多。 刘成这几年极得帝心看重,在御史台也越发得势,与她往来的那些妇人看似十分和气讨好,可刘夫人心中却很清楚那些人是怎么想她的。 她们挑剔她的容貌,觉得她粗鄙不堪,更认为她配不上青云直上的柳城,而刘成愧疚之心淡去之后早晚也会再纳新色,所以那些人瞧着她时,眼底总藏着几分看好戏的鄙夷和怜悯。 刘夫人不屑与那些人计较,也懒得跟她们维持表面安好,不过她也确实有很久没有被人这般直接而又热切的表示过亲近之意。 两人的手彼此握着时,一个粗砾满是老茧,另外一个却纤细娇嫩。 谢于归虽然梳着妇人髻,眸色流淌间却跟少女似的,直白热情的叫人难以拒绝。 刘夫人眼前突然就浮出道身影,那人一身华丽衣裳懒洋洋的躺在贵妃椅上,听说有人给刘成送妾时漫不经心的模样:“刘成敢对不起你,我就打断他三条腿。” 刘夫人眼中微潮,忍不住开口:“你呀,别这么容易亲人,小心哪日被人骗了。” 谢于归笑得乖巧:“那夫人护着我呀。” 刘夫人失笑,只觉得谢于归与昨日有些不同,自来熟的厉害,哪有人这样刚认识不到一日就主动让旁人护着的,可不知道为何她却半点都没觉得生厌。 刘夫人忍不住笑道:“你这脸皮倒厚,这性子瞧着也不像是旁人说的那般娴静。” 谢于归本就没想着要照着原主的性子活,她骄奢舒逸惯了,受不得委屈,等离开顾家之后也不可能隐着性子活一辈子,更何况顾延那混账玩意儿要是还活着的话,她经逢大变遭人背叛之后性情大变也说的过去。 谢于归促狭眨眨眼:“那夫人喜欢吗?” 刘夫人被她俏皮模样逗笑,忍不住捏了捏她滑腻的脸颊:“喜欢,行了吧?” 谢于归和刘夫人嬉笑了几句,这才下了马车。 刘夫人还未让人驱车离开,就听到外间有人尖利着声音叫了句“谢于归”,而这头谢于归还没瞧清楚人,就被人突然撞了上来。 “好哇,我就说你怎么彻夜不归,还借口回谢家,原来真去跟人私会?” 第20章 绿帽王八 喜时归正文卷第20章绿帽王八谢于归本就没站稳,踉跄着撞在了马车上,疼的轻“嘶”了一声。 那边阿来连忙扶着她,见她吃痛后脸色都白了,抬脚就将来人踹了出去,就见那人倒飞了出去摔在了雪地里。 顾临月尖叫了一声:“谢于归,你敢打我?” 谢于归蹙眉揉着后腰:“你来这里干什么?” 顾临月爬起来有些张牙舞爪:“你当然不想我来了,上次鹿予楼你跟林诤的事情还不清不楚,昨儿个又打着回谢家的幌子彻夜与人私会。” “你这不要脸的女人,你对得起我大哥吗?” 顾临月刚才远远就瞧见谢于归跟人拉着手,站在马车旁边跟里头的人亲亲我我,直接忘记自己要做的事就冲了过来,只觉得自家大哥被戴了绿帽子了。 “小姐…” 顾临月的丫头连忙上前拦着她,想叫她别说了,他们来可是有事相求。 可顾临月却一门心思抓奸,一把将人推开后就怒冲冲的就撞了上来,一把抓着马车帘子怒声道: “我倒要看看你有多不要脸,竟然勾引有夫之妇!” 西斮巷临街,谢家本就在西斮巷口。 连夜大雪之后,这会儿已有不少人在外扫雪。 顾临月喊叫之时声音毫无遮掩,且又是在谢家门前,事情还关乎谢家之女,早有人被她话吸引着朝着这边看来,目不转睛的望着那马车方向。 指着里面能冒出个奸夫来。 谁知道下一瞬所有人都瞪大眼。 只见那妆蓝盘花锦绣纹的帘子“刷”的被扯开大半,里头团着厚毯坐着刚想起身的哪里是什么男人,而是个衣着富贵插着鎏金宝石发簪,满脸愠怒的妇人。 桃香俏脸满染怒,一把扯下帘子:“你骂谁不要脸呢?” 顾临月僵住:“怎么会……” 刚刚顾临月明明笑得那么开心,她在府里时一直都板着张死人脸,可刚才笑得跟朵花儿似的,还拉着人家手不放,那手看着就不像是女人的手。 怎么可能是个女的? 顾临月起身就想朝着马车里钻:“你们是不是把人藏起来了?帮着这对奸夫**!” 桃香气得一把就将人推了下去,叉腰站在车上怒骂:“你这人怎么说话呢?谁奸夫**,我家夫人乃是御史之妻,你嘴怎么这么脏?!” 刘夫人也万没想到会遇到这么一遭事情,方才这人叫嚷着过来时她就想起身,只膝盖疼着半晌没出来,却没想到这人直接就跑过来掀了帘子,那嘴里的污言秽语更是叫人大开眼界。 谢于归上前拧着顾临月的手,将人甩了开来,眼里也带了愠色。 她不介意让顾家声名狼藉,却绝不能带上谢家。 更何况还有刘夫人。 谢于归让阿来钳着顾临月,眼见着周围不少人朝着这边看热闹,她深吸口气对着刘夫人道:“这是我夫君的妹妹,行事不知分寸,惊着夫人了。” 刘夫人对顾延本就没有好感,如今再见着他妹妹也这般跋扈,顿时气笑了。 “我当是谁,原来是顾三小姐。” “早就听闻顾三小姐武将家风,行事肆无忌惮,这满京城的姑娘家我还是第一次有见直呼长嫂名讳,开口闭口便是这等污言秽语的。” “我与顾少夫人从大佛寺礼佛归来,顾少夫人满心替世子爷祈福,你身为亲妹不曾陪同不说却还出言污蔑,你到底存的什么恶毒心思?” 顾临月脸色涨红,强声道:“她才没那么好心替我哥祈福,她明明是跟林诤一起,林诤昨天也出城了,你,你替她遮掩……” “胡说八道!” 刘夫人斥道:“顾少夫人昨天就上了大佛寺,今晨才与我一起回来,她整夜都在大佛寺中,所有寺中之人都能替她作证。” “我与她整夜一起未见什么其他人,反倒是你,口口声声叫嚷着她与旁人苟且私会,这般上赶着替自己大哥戴绿帽子的,还当真是头一回见。” “世子爷好歹是你亲哥哥,你这是恨不得他帏薄不修被人红杏出墙好能当了乌龟王八?” 刘夫人本就膈应顾延干得那些混账事,此时见他妹妹一心想朝着谢于归脑袋上泼屎,怒从中来骂起人来也毫不客气。 她本就在偏贫之地生活了几年,言语不是全然粗鄙却又直戳人心,生生将顾临月和顾家的脸皮子撕下来扔到地上踩。 周围传来嗤嗤低笑,不少人都觉得这顾家小姐脑子进了水了。 别说人家顾少夫人没怎么着,就算真做了什么,谁家不是将这种事情按在自己家里悄悄处理了生怕被人知道,可这顾家小姐倒好,简直恨不得宣扬的满京城都是,叫人知道她那哥哥当了绿帽王八。 谢于归见顾临月张嘴欲骂,抬手就是一耳光:“你不认我当嫂嫂,也该顾着你们显安侯府的脸,你想丢人现眼也别拉上我谢家!” 她叫了声阿来, “看好了她,她要是再敢胡言乱语就给我打!” “谢于归,你敢!”顾临月怒目而视,“我大哥要是知道你这么对我,他肯定打死你……啊!” 阿来朝着她脸上就是一巴掌,“小姐说了,敢说话就打。” “你个贱人……” 啪! “谢于归我跟你没完…” 砰! 阿来的手劲极大,又一门心思记着自家小姐的话,一拳头险些将顾临月的隔夜饭都给打的吐了出来,顾临月疼的蜷成一团,被阿来拽着朝门前拎了过去,半晌都撑不起劲再说话。 旁边那小丫头吓得簌簌发抖想要说什么,可被谢于归冷眼一看顿时闭嘴。 谢于归扭头对着刘夫人道:“叫夫人看笑话了。” 刘夫人哼了声:“她平日里就是这么对你的?” 谢于归抿了抿唇:“世子在时,她不敢的……” 刘夫人顿时气怒:“我看她没什么不敢的,她大哥在北漠生死不知,她就敢这么对你,要是她大哥回来了她还能敬着你,怕不得上房揭瓦朝死里找你麻烦?” 谢于归垂眼没说话。 刘夫人怒其不争。 第21章 你没银子关我什么事? “你……” 周围围了一圈看热闹的人,刘夫人原想训斥几句也没办法开口。 到了嘴边的话忍了忍后,她说道: “你别怪我多事,你是顾家长嫂,世子父母又早已仙逝,你别顾忌着旁人处处忍让着她,再让她这么胡闹下去,她自个儿丢人现眼也就罢了,还得连累了你。” 谢于归知道刘夫人性子,可有些事情她也不好直言。 顾临月这性子虽然瞧着丢人现眼,可却也是现成的刀子。 她还惦记着能借着她挖出顾延之后,让她多闹腾几次好能顺利离开顾家,又哪会好心教她替顾家人磨她的棱角。 谢于归柔声道:“夫人说什么呢,我知道你是为我好。” “顾家的事情你别担心,我有分寸的。” 刘夫人想说你要真有分寸,也不会被人哄着骗着欺负成这个样子。 可她到底是外人,而且瞧着那边谢家大门已开,显然是已经听到了外头的动静有人出来。 刘夫人只能说道: “有些人不能一意纵着,该教训就得教训,否则只会让她越发不知天高地厚,到头反噬了自己。” “你是顾家人一天就得被她拖累一天,别到头来忍着委屈还落了一身不是,还有,记得我刚才的那些话,有事就来刘家寻我,别委屈了自己。” 谢于归心中微暖:“好。” “你快回去吧,这天寒地冻的,别冷着你。” 刘夫人见谢家门前几道身影快步过来,稍稍放心了些,只朝着顾临月冷哼了一声,就让桃香扶着自己坐回马车之中,让府中人驾车离开。 那边谢家人也已经上前,来的赫然正是谢于归的大嫂,谢家二房长子的妻子余氏。 余氏身量比寻常女子要高一些,微微圆润的鹅蛋脸上却有一副英气眉眼。 她大步朝着这边走过来时,那高高隆起的肚子披风都遮掩不住,急的身后跟着的丫环心惊肉跳。 余氏正跟人说着打算去显安侯府一趟,冷不丁就听到了门前的事情,此时看到顾临月时脸色就格外的难看,理也没理就直接越过她拉着谢于归道: “小妹,你没事吧,她可有伤着你?” 谢于归连忙搀着余氏:“我没事嫂子,你慢着些。” 见余氏拉着她上上下下打量,一副生怕她吃亏的模样,谢于归忙安抚说道,“嫂子,我真的没事,昨天临时去了大佛寺一趟,后来寺中出了点事情,是刘御史的夫人送我回来的。” “方才她也在这,有她护着我呢,见着你出来她才走的。” 余氏听说过那位刘夫人,是个嫉恶如仇的性子,而且为人也是难得的爽直。 见谢于归言语与她亲近,神色也不像是受了委屈,余氏这才松了口气。 天知道早上听下人说后门停着显安侯府的马车,谢于归却没入府,她本打算走一趟显安侯府,却不想还没出门就听到门房说顾家三小姐跟小姑子在门外吵起来。 余氏拉着她手说道:“没事就好。” 她想问那马车的事情,又顾忌着人多眼杂,忙拉着人说道,“这大冷的天别在外头站着了,赶紧进去,没的为了不相干的冻着自己。” “不相干”的顾临月被阿来扭着气的不行。 谢于归扶着余氏,两人路过顾临月时候谁也未曾跟她说话,只让阿来抓着顾临月跟在后面入了谢家大门。 等门关上,避开了外间的那些视线之后,谢于归才让阿来放开了挣扎不已的顾临月。 见她一副张嘴要骂的样子,谢于归直接说道:“你敢骂一句,我就让阿来打烂你的嘴。” 阿来伸着手跃跃欲试。 “……” 顾临月色厉内荏:“你敢,我大哥知道了,他饶不了你……” “那也得他能活着回来。”谢于归道。 顾临月憋着气想说什么,可转瞬又咽了下去。 谢于归见状就越发肯定那顾延已经回了京,她满是嘲讽扯扯嘴角,对着顾临月道:“我不知道你是真蠢还是假蠢,脑子里到底装的是什么。” “安家的事情你解决干净了吗,你身边的丫头被谁收买你查清楚了没有,就有心思来抓我的奸?” “别说我跟人没什么,就算我真要找个男人私会也会做的干干净净的,断不会将人带到谢家门前来,还被你这么个蠢货抓个正着。” “你要是没脑子,就去问问有脑子的人,别你大哥还没回来,你就先把他和你们顾家大房的名声败的干净,回头却说我这个大嫂没管教好你。” 谢于归说完之后也不理会顾临月反应,拉着余氏的手道:“嫂嫂,我们进去吧。” “你等等!” 顾临月见谢于归要走,连忙上前想拉她,却被阿来抓着腕子一把推开。 “你……” 顾临月恶狠狠的瞪着阿来,可阿来却半点儿都不怕她。 小姐说了,不必忍着。 阿来黑白分明的大眼就看着顾临月,一副她敢动手她就动手的模样。 顾临月想起刚才被打时阿来支配的阴影,只能咽着气看着谢于归道:“之前的事情是我误会你,你什么时候回去,我有事找你。” 谢于归微侧着头:“什么事?” 顾临月看了眼余氏没说话。 谢于归可不惯着她:“你要是不说那就憋着。” “谢于归!!” 顾临月气得跺脚。 这女人之前果然是装的,大哥在时她还温温柔柔一副虚伪模样,对他们百般讨好,可现在大哥一出事她就现了原形。 顾临月急忙上前拦着谢于归,见谢于归面无表情看着她,她只能忍了忍改口: “大嫂,我没银子了。” “你没银子关我什么事?” 谢于归翻了个白眼,她还没银子呢。 那皇陵里取出的东西还藏在大佛寺里,她自个儿都捉襟见肘的。 顾临月还想问她要银子。 想屁呢? 顾临月拦着谢于归:“怎么不关你的事,你昨个儿不是在帐房领了五百两银子吗,而且大哥私库的钥匙和咱们大房的积蓄也在你那里……” 谢于归简直被顾临月逗笑。 第22章 软饭硬吃 谢于归挑眉看她:“我拿银子是侯爷同意的,让我买几个丫环回去,至于你说的东西,我是大房长媳,不管着大房的钱难道还交给你不成?” “我……” 谢于归打断她的话,“别跟我嚷嚷着你大哥的积蓄。” “你大哥早八百年前用的就是我谢于归的嫁妆银子,就连你平日里绫罗绸缎,你弟弟的文房四宝,你们大房的人情往来还有吃喝都是我出的银子。” “你大哥的那点儿俸禄还买不起你一片衣角,更别提让你跟京中那些贵女日日在外装阔。怎么,你们兄妹软饭硬吃还觉得格外有底气是不是。” “你哪来的脸来问我要银子?” 顾临月脸色通红:“你胡说八道!” 谢于归看她:“是不是胡说你心中清楚,大房每一笔开销都有走账,需要我把账本给你看看吗?” “顾临月,你若连账本也看不懂,那就想想我嫁给你大哥前你们兄妹过的日子,再想想我进了顾家之后你过的日子,要是你实在想不起来,就去问问你大哥。” “看他有没有脸告诉你,他没用我谢于归半钱银子!” 顾临月脸色瞬变:“你胡说什么,我大哥还在北漠……” 谢于归心中嗤笑,就顾临月这又傻又蠢一眼就能被人看穿的样子,她到底怎么长大的,居然没被人生吞活剥了? “那就等他回来再问。” 谢于归懒得再理顾临月,挽着余氏朝里走。 “阿来,把她扔出去,别叫她脏了谢家的地方。” 她怕再多看一眼,被她蠢到了。 阿来上前去拖顾临月,顾临月自然不依,嘴里大声嚷嚷叫骂。 阿来作势拳头一挥就吓住了顾临月,伸手干脆利落的拧着她胳膊将人拖了出去,直接一脚踹出了谢家大门。 顾临月想要再进去时就被人强行推了出来。 “顾小姐,您还是回去吧,您显安侯府门第显贵,可别叫咱谢家的门槛脏了您的贵足。” 这世上没人瞧得起吃软饭的,更何况还是软饭硬吃拿了别人还满脸跋扈叫嚣,更何况辱的还是他们谢家小姐。 那谢家门房满是鄙夷朝着顾临月说了一句,就“砰”的一声关上漆红大门。 “呸,什么东西!” …… 余氏被谢于归扶着进了院子,隔着老远还能听到外头顾临月的骂声。 她没想到谢于归居然真把顾三给扔了出去,而且还半丝都不给显安侯府留脸面,她不由有些怪异的看了谢于归一眼。 “嫂嫂看我做什么?”谢于归道。 余氏张张嘴:“你就这么把她扔出去了,万一她胡说八道……” “不这么扔出去,难不成还叫人抬出去?” 谢于归低哼了声,“她胡说八道也不是一次两次了,闹大了丢的也是他们顾家的脸。” “再说她刚才跑来咱们谢家的门口抓谢家人的奸时可曾想过后果,她踩着我与谢家的脸面,恨不得将我毁的干净,我难道还要让着她不成?” 余氏也不是忍气吞声的人,更何况顾临月刚才干得事情实在是恶心人,照她自己的性子拿着鞭子抽人都是轻的,只是以往里谢于归总是忍让着,突然一暴起才叫人吃惊。 余氏只当谢于归是被欺负惨了才会如此,便忘了说教,只皱眉低骂出声。 “这顾家人是不是脑子有问题,她到底怎么想的,就这么巴望着你给他哥戴绿帽子?” “上次是鹿予楼,这次竟敢还跑到谢家门前,她真当我们谢家好欺负是不是?” 说着说着,余氏就忍不住戳谢于归的脑袋,满是怒意道: “还有你,你说说你是怎么想的,要不是顾临月欺负到了家门口,你是不是还打算忍着?那鹿予楼那么大的事情,你竟敢瞒着我们?” 谢于归额间被戳的泛红,显然余氏是动了气的。 余氏嫁进谢家的时候,谢于归还只是个小姑娘,性子温柔乖巧,又对余氏十分亲近。 谢二夫人是个通情达理的人,与谢二爷琴瑟和谐更是疼爱儿女,从不给儿媳妇找茬子,余氏入门不久就将二房库房的钥匙给了她。 夫君疼爱,小姑子也乖巧懂事,余氏过的格外舒心,也就将谢于归当成了亲妹妹疼。 余氏本就是武将家的女儿,性子直爽忍不得气,当知道顾临月干得那混账事情,知道谢于归差点被毁了名节时,立刻领着人就打算去顾家。 只还没来得及,谢于归就先回来了。 余氏气得两颊泛红,怒声道:“你被人气得吐血,回去还大病一场,你不说叫人来寻我和你哥哥替你出头,就打算这么忍气吞声的咽了?” 谢于归忙捂着头:“嫂嫂怎么知道的?” 鹿予楼那天的事情没闹起来,谢于归当时刚来也还没弄清楚情况,怕闹大了反倒伤及了自身,再有显安侯府和林家一起出手,那日在场的人不敢撕破了脸,这事儿也就被所有人默契的压了下去。 而后来之所以没把这事宣扬出去,也是因为她从原主记忆里知道,她和林诤相见的确是提前约好的。 林诤的舅舅是行商之人,时常在边境行走。 那一日相见是因为林诤说他从他舅舅那里听说了一些顾延失踪前的消息,谢于归才会那般急切赴约。 哪怕二人并没做什么逾矩之事,为着的也是顾延的安危,可那林家那小子倾慕原主的事情京中不少人知道,谢于归又已经嫁为人妇。 事情若是闹大,就算最后澄清,二人“私会”依旧难免会不清不楚,伤了两人名声。 谢于归为此才没想借题发,任由顾家人将事情按了下去,可她没想到余氏会突然知道。 余氏见谢于归惊诧模样,顿时没好气道: “你当京城是什么地方,有什么消息是能真瞒得住的?” “你大哥昨儿个去跟人吃酒,席间恰好有陈家的人。” “那人喝多了之后便与你大哥说起他从陈家下人口中听说的,说是顾少世子的夫人被人陷害在鹿予楼险些抓奸的事情,还说那下人亲眼瞧见你被顾家人气得吐了血,回去没多久顾家就请了大夫。” 第23章 可笑 陈家和林家不和,巴不得林家人倒霉。 鹿予楼那天“抓奸”的人中就有陈家的公子小姐。 那陈家的人突然提及此事,或许是真喝多了酒醉后胡言,也或许是想要趁机挑拨谢家与顾家关系,顺道再将林家人拉下水。 可甭管他到底为着什么,这本该压下去的事情到底还是传了出来。 “你知不知道你大哥听说这事儿后,昨儿个气得一宿没睡着,还得瞒着父亲和祖父不敢叫他们知道,要不是昨天太晚,今天早上他又有要事不得不去当值,他早就冲去顾家掀了他们房梁顶子了。” “你大哥本是让我先去顾家看你,没想到你就回来了。” 余氏说着说着就越发气了,想着他们在府里时千娇百宠的姑娘,嫁去顾家短短三月就成了半个寡妇,男人还不知道能不能回来,如今还叫顾家人这般欺负。 她就柳眉倒竖,一双眼睛里都像是要喷火, “你说说你,这么大的事儿也敢瞒着我们。” “我们把你嫁去顾家不是叫你去被人欺负的,你是觉得娘家人都死完了,还是没个活人替你出头,才叫你忍气吞声活活把这事给咽了?” 谢于归被余氏训的抬不起头,可她也知道余氏是怒其不争,要换成她有这么个受了委屈还眼巴巴朝下咽了的妹子,她非得拎着棍子打断她腿不可。 谢于归怏怏道:“我就是怕让你们担心……” 见余氏瞪眼想训她,她忙道, “嫂嫂,那天的事情本来就乱着,林家、陈家都掺合了进来。” “我和林诤那日被人算计私下碰头,闹大了难以说的清楚,大哥和父亲疼我,眼里又是容不下沙子的,要真让他们知道了必定会替我出头。” “到时牵扯了林家不说,也叫人觉得谢家仗着顾延不在京中欺辱他弟妹。” 谢于归拉着余氏的手,柔声说道, “我知道我不对,也不该瞒着你们,可我这不是还没来得及告诉你们吗?况且我保证我真的没有吃亏,你瞧那顾临月今天不是被我打的惨兮兮的吗?” “嫂嫂你还怀着孩子呢,你消消气,可别吓着我那小侄儿。” 余氏被谢于归说的笑也不是,气也不是,半晌戳了她一指头, “他还是颗肉疙瘩,吓什么吓?” “你就知道替他们遮掩,我听你大哥说你都被气得吐血了,还叫了大夫,这还没事儿呢?” 谢于归道:“哪有那么严重,当时就是被气急了才积了郁气,后来就没事了。” 她捧着脸卖巧, “大傻你瞧我,现在不是好好的吗?是不是还和以前一样,美的跟花儿似的?” 余氏见她脸色虽然有些苍白,可双眼有神,比之嫁人时身形虽然消瘦了些,可整个人精气神却比之以前好上太多,的确不像是有什么大碍。 她捏了捏谢于归的鼻子, “你呀,还当自己是小姑娘呢,这般自恋?” 谢于归哼唧一声:“我本来就美!” 余氏见谢于归说说笑笑,好似真的没将顾家那事儿放在心上,她这才放下心来。 瞧着谢于归笑眯眯的的模样,总觉得小姑子与之前好像真的不同了。 余氏其实是不太喜欢顾家人的,先不说顾家人那复杂的关系,就是当初顾延将婚约一拖再拖,她也是不满意的。 在她看来,顾老夫人去世之后,顾延非得替他父亲守三年热孝就已经让她不解,后来他大可成亲之后再去军中,却非得又拖了一年多。 要不是谢二爷眼见女儿将近二十,顾延还不愿意完婚有意退亲,顾延怕是还不会回来履行婚约。 余氏那时候就对顾延不满极了,曾跟谢二夫人提过。 顾延好似对这桩婚事不太热切,谢家的姑娘也不愁嫁,倒不如索性寻个借口退了婚事,替谢于归另外再寻一个。 只还没等他们提及,顾延便亲自上门提出完婚之事,又口口声声说他会对谢于归好,而谢于归也好似喜欢顾延不愿退婚,这婚事才留了下来,让谢于归嫁去了顾家。 余氏本还想着顾延能好好待谢于归,有谢家在谢于归也不会吃亏,可谁能想到,大婚半月顾延就请旨出征,这一出去就再没回来。 毫无音讯,不知生死。 往日里余氏没少听顾家兄妹跋扈,就连上次她听闻顾延失踪,去顾家探望谢于归时。 顾延那一双弟妹对她也不甚礼貌,对谢于归更是出言不逊。 余氏当时便气得想要教训他们,可谢于归总是忍着忍着,鲜少说他们不是,还总是护着他们,顾延失踪的消息传来之后,谢于归更像是被抽去了精气神,整个人悲悲切切容颜消瘦。 余氏就怕谢于归会想不开,可没想到这再见她时,谢于归却好像变了个人。 不像是强颜欢笑,她眉眼间的疏懒欢愉是做不了假的。 余氏迟疑了下才说道:“小妹,你今日有些不同。” 谢于归知道余氏的意思,笑容顿了顿后才垂眼说道:“哪有什么不同,我只是想通了。” “世子能不能回来,日子都是要过下去的,他如今生死未卜不知身在何处,我就算再在意他也总不能先熬死了自己。” 她抬头看着余氏说道, “大嫂,你知道吗,我之前是想着世子若是出事,我便同他一起去了。” “你……” 余氏一惊。 谢于归笑了笑:“我当时是这么想的,可后来却只觉得这想法太蠢。” “他走了,我还有爹娘,还有大哥、弟弟,有嫂嫂和这么多亲人,我要是出了事,你们该有多难过?” 谢于归低笑了声, “嫂嫂知道我和林诤那日为何会相见吗,就是因为他打听到了一些顾延失踪前的事情。” “我那会儿一门心思只想着顾延,只怕他失踪之后一双弟妹会受了委屈,恨不得将他们护在羽翼之下,把一切都抛在了脑后。” “可当我满心切切盼着顾延能安然回来时,拼命护着他所在意之人时,他妹妹却带着人过来想着让我身败名裂,我才恍然我那些日子所做的事情有多可笑。” 第24章 白眼狼 谢于归想起那日刚醒过来时,属于原主的那股几乎灭顶的绝望和痛苦,眸中泛着冷意。 原主是真的喜欢顾延。 几年婚约,哪怕顾延一拖再拖,她也未曾想过要另觅良人。 成婚之后,明知道顾延骗了她,知道他心有所属,甚至顾延对她百般冷漠,可她却依旧向着顾延,不仅帮他遮掩,还将他一双弟妹当成亲弟妹一般护着。 谢于归极为不喜原主这般委曲求全的性子,她自己睚眦必报,有人敢这么对她她非得弄死那人不可,可也不得不说原主对顾延和顾临月他们是真的好。 只可惜。 再委曲求全极力讨好,那兄妹三人也感觉不到 白眼狼是没良心的。 谢于归性子的转变总要有个由头,她抬眼看着余氏,认真说道: “鹿予楼那天虽说没闹出大事来,可万一呢,万一那时候我没反应过来,没有将事情按下去,真被顾临月抓住了什么把柄,那会有什么后果?” “我会身败名裂,林诤也会前程尽毁。” “林家会因此与谢家结仇,恨我毁了他们的儿子、他们的家声,而谢家也会因我遭人耻笑,百年清名毁于一旦。” “如我们谢家这般氏族,伤一人便可毁百人,族中未入仕的儿郎,未出嫁的姑娘,就连那些已经嫁了人的谢氏女、在朝为官的叔伯也都会遭我连累。” 谢于归声音微哑,神色却冷静至极。 “我若只有一人,自然怎样都行,可我还是谢家的女儿,我还有亲人宗族。” “我不能叫人踩着我的脸拉着谢家替我陪葬,也不能让人拿着我的命去伤了谢家的人,哪怕那人是顾家的也不行。” 原主性子软,天真又单纯,可她不是真的傻。 那一日谢于归占据这身子之时,原主意识消散之前心中最后残留的念头,就是怕自己牵连了谢家。 余氏满脸动容的看着谢于归,从未想过当初那个温温软软的小姑子,会说出这番话来。 “你这是……” 余氏忍不住红了眼,“那顾家人到底是什么虎狼窝,叫你一个小姑娘变成这般模样。” 明明当初那般软绵的性子,如今却也生了刺, “早知道如此,当初就不该让你嫁去顾家!” 谢于归知道这个大嫂是好的,而且她当初也是反对谢于归嫁给顾延的,只有些事情不遂人愿。 她扶着余氏坐下后后,柔声说道:“人总是要长大的。” “大嫂你别担心我,我是真的想通了。” “世子能回来自然最好,可他若是回不来,我也会多为着自己着想。” 谢二夫人周氏站在门外,她听说了大门口的事情匆匆赶过来时,就刚好听到谢于归最后那几句话。 天知道自打顾延失踪的消息传来之后,谢于归整个人就跟失了魂一样,怎么劝怎么说都不听,谢二夫人日日挂心的就是这个女儿,怕顾延真死在了外头,女儿也跟着去了。 如今听着这番话,谢二夫人眼里险些落泪,忍不住推门而入。 “你能这么想,娘也能放心了。” “娘。” 谢于归连忙起身,那边余氏也连忙想要站起来。 谢二夫人红着眼睛上前,虽然拉着谢于归的手,开口却是先对余氏说话:“你快赶紧坐着吧,都这么大的肚子了,做什么还这么风风火火的。” “我不过小睡了一会儿,外头有什么事不能让人来叫我去吗,雪天路滑也不怕伤着你自个儿。” 余氏说道:“我这不是担心妹妹。” 谢二夫人知道余氏是个好的,她拍拍余氏的手道:“我知道你疼她,可也要多顾及自己,这手这般凉,待会儿记得叫人再加盆银丝炭来。” “攸宁前几日还说你胃口不开,我让徐婆子去了你母亲那一趟,问了些你以前爱吃的东西,叫她学了回来,等晚些就让她给你做了送过来。” 谢家二房共有三个孩子,除了谢于归外便是大哥谢景州,小弟谢明羽。 谢景州如今二十有三,在翰林院当差,攸宁便是他的表字,而小弟谢明羽今年刚刚十三,在谢家族学里进学,正是调皮捣蛋鸡飞狗跳的年纪。 余氏心中微暖:“夫君就是随口一说,怎还劳娘记挂。” 她性子直接,却也懂得好赖。 就是因为夫君和婆婆处处念着她,也愿意对她好,她才舍不得叫小姑子吃半点亏。 见谢二夫人红着眼,余氏也知道她是担心谢于归,便笑着说道:“娘,您是没见着,小妹这次回来性子可变了许多,比以前强了。” 谢二夫人拉着谢于归坐在一旁,闻言道:“变了好,变了好,性子强些才不吃亏。” 她方才来的晚了些,没听到余氏和谢于归之前说的话,自然也不知道鹿予楼的事情,她只是见谢于归精神比之前她去顾家探望时要好了些,这才说道: “我这段时间心里一直都不安宁,总怕你会出事,又担心你为着世子伤怀,如今你能想开了就好。” 谢二夫人拉着谢于归道, “嬿嬿,娘也只盼你能好好的。” 谢于归神情愣了下,仿若听到有人叫她“晏晏”,可转瞬才想起来,谢于归的小名叫嬿嬿,取自嬿嬿如春,美好之意。 虽然不同字,可同音的称呼,却让她软和了眉眼。 谢于归与谢二夫人说着话,迟疑了下还是没有将顾延活着的事情告诉她们,倒不是不信任谢家人,只是谢家这般疼爱谢于归。 若他们知道顾延已经回京,还曾那般欺辱自家女儿,必会忍不住去寻顾延。 没抓到真凭实据,顾延就算现身也大可言辞推脱,罪不至死。 可谢于归却是个睚眦必报的,那顾延负了原主,若鹿予楼的事情真是他所做,他害的原主身死,那她必要叫他千百倍的还给原主,只是教训一顿怎么足够? 原主的命赔在那兄妹手里,她绝不会轻饶了他们。 可是在谢家人眼里,谢于归却还活着。 他们就算再疼爱原主,怕也接受不了她的一些手段,也不会将顾延置于死地替自家女儿讨回公道。 第25章 训她跟训孙子似的 谢于归可以大彻大悟,也可以因为情伤而性情生变,可再变一个心肠善良温软的女子,也不会陡然间心狠手辣起来,所以有些事情还得再等等才行。 谢于归垂了垂眼,柔声道:“娘你放心,我会好好的。” 不想让谢二夫人伤怀,谢于归便转了话题, “对了娘,我今日回来除了探望你和嫂嫂外,也还有事想要寻您帮忙,我想从府里带几个丫环回去,最好是机灵一些的,到时候留在身边用用。” 谢二夫人惊讶:“你身边的人呢?” 谢于归也没瞒着他们,“我身边的翡玉被人收买,前儿个夜里险些闹出大乱子来。” 她把安氏陷害顾临月,而翡玉被人买通想要拉她下水的事情说了一遍。 “顾宏庆和安氏都觉着顾延回不来了,怕是想着斩草除根提前解决了大房的人,前儿个要不是阿来跟我一起,让安氏得逞之后,顾临月落不下好,我这个大嫂也会麻烦缠身。” 谢家后宅虽然干净,可谢二夫人和余氏出嫁前却也是知道一些后宅阴私的,况且那安氏的算计摆的明明白白的。 谢二夫人气得拍了下桌子:“那安氏,她怎么敢!” “她有什么不敢的。” 谢于归说道:“以前顾延在家的时候,她就没少是使绊子,只是那会儿多少顾忌不敢下狠手。” “眼下顾延失踪这么长时间,人人都道他死了,她自然没了顾忌,而且她怕是也只盼着就算顾延能回来,也要让他身败名裂才好。” 谢于归想起顾家那窝子糟心事情就摇摇头,抬头对着谢二夫人道:“娘,我那院子里全是顾家的人,翡玉被收买了之后其他的恐怕也不干净,我就索性全部打发了,只留了阿来一个。” “我还得在顾家留着,身边没人不行,可是外头买的我又怕心思不净,回头再被顾家收了去,所以还得麻烦娘在府里替我寻两个机灵的。” 谢二夫人虽然早知道顾家大房二房之间怕是安宁不了,可也没想到谢于归处境这般艰难。 对于女儿的要求自然没有不愿意的,她想了想自己身边的人,又跟余氏商量了一下,才从府中选了十来个机灵也有眼色的家生子让谢于归挑选。 谢于归亲自见过之后,从里面选出来两个丫头,一个叫绿竹,一个叫绣莹。 绿竹瞧着俏皮机灵,绣莹老实话少却会些拳脚。 将丫头定下来之后,谢于归也留在谢家用了饭。 等谢景州下值回来挨了他一顿骂,又见了父亲谢柏宗,还有祖父谢太傅之后,就知道鹿予楼的事儿哪怕谢景州瞒着,这位老爷子也已经知道。 谢太傅年逾六十,身板却硬朗,留着长长的胡子瞧着是个性情好的,可训起谢于归来时就跟训孙子似的,哪有半点当初在长公主府见她时那温和方正的模样。 谢于归乖乖受训,完后再三保证绝不再犯,有事不敢瞒着家中后,这才被放了出来。 谢景州瞧着她垂头丧气的从祖父房中出来,站在廊下问道:“怎么,委屈了?” 谢于归抿抿唇:“不委屈。” 谢景州走上前来,一身青色圆领修身锦袍衬得他如松挺拔,他站定在谢于归身前说道:“祖父骂你是你该受着的,若不是我这两年修身养性,你又还在家中的话,我铁定饶不了你。” 谢家姑娘虽然娇养,可做错了事情也是会挨揍的。 姑娘家皮娇肉嫩,旁的地方不好下手,也怕留了痕迹,可手板心打起来顶多肿上几日,教训起来半点不会心疼。 谢于归瘪瘪嘴:“大哥,我错了。” 谢景州伸手放在她头上:“你要记着,你是我们谢家的姑娘,就算出嫁了也依旧还是,有父亲和大哥替你撑腰,有偌大的谢氏一族当你依仗,你不必为着任何人委屈自己。” “就算真有一日你回谢家,谢家也是容得下你的。” 谢于归听懂了谢景州的意思,他是在告诉她,就算顾延死了,她也能回谢家来。 她能感受到谢景州待这个妹妹是真的疼爱,而谢家家风也和顾家完全不同,她突然就想起了自家那个倒霉弟弟,瞧着谢景州时便也亲近了些。 谢于归微仰着头道:“我知道了大哥,下次不会了。” “还下次?” 谢景州伸手用力揉了揉她脑袋,“再有下次,看我不揍你。” 谢于归连忙护着脑袋闪躲:“大哥!!头发,头发……!” 谢景州不仅没收手,反而越发用力了几分。 等谢于归逃出魔爪的时候发髻都散了,那簪子歪歪的挂在头发上,脸上泛着红,瞪眼对着谢景州时,瞧着狼狈极了。 …… 显安侯府的马车是不能用了,谢于归回去时坐的是谢家的马车。 谢二夫人本想留谢于归在府中多住两日,可谢于归还惦记着抓顾延的尾巴,况且她还得找个机会把大佛寺的东西取回来,所以只寻了借口带着阿来他们了显安侯府。 她才刚进侯府大门不久,焦虑了一晚上的顾谦那边就知道了谢于归回来的事情。 “回来了,什么时候?” “就方才。” 顾左说道。 顾谦脸色有些不好看。 昨天在门前他就想着拦着谢于归,却没想到顾左压根没追上人,去了谢家之后也只见马车没见到谢于归。 顾谦以为谢于归当真回了谢家去说安家的事情,糟心至极之下又不能去谢家寻人,只能急急忙忙跟显安侯商议,叫人去知会了安家一声,好叫他们能有个准备。 安家那头知道被安氏拖累闹腾一番自不必说,而顾谦这边也憋着一肚子气只打算等谢于归回来后找她。 谁能想到谢于归一晚上没回来。 早上的时候顾临月去闹了一通后,顾谦才知道谢于归昨天压根就没在谢家,只虚晃了一头就出了城去了大佛寺,连谢家门都没入。 他担惊受怕一晚上,险些被谢于归气笑。 等静下心来时,顾谦才想明白,他怕是被谢于归给耍了。 第26章 狗咬狗 喜时归正文卷第26章狗咬狗安家的事情已经过了,而且是经了谢二爷的手的。 这事知道的人不多,可只要有心还是能查的出来。 要是谢二爷重新清查,安家倒霉他也逃不过,谢于归又不傻,她怎么可能会把她父亲和谢家都拉进泥沼里。 只是顾谦不明白。 他待谢于归一直亲近,而且有意无意的示好之下,谢于归明明对他已经很是依赖,可怎么会转眼之间就突然变了性子,昨天门前的事情她到底是有意还是无意? “大嫂回来的时候,脸色怎么样?”顾谦问道。 顾左想了想说道:“少夫人瞧着倒还好,回来时府中人与她招呼时她也都应了,只是她身边多了两个丫头,听说是从谢家带回来的。” “哦对了二公子,少夫人入府之后就去了帐房,又领了五百两银子,然后才带着人回了芙蕖苑。” 顾谦一怔:“又拿了银子?昨日不是才取了五百两?” 顾谦倒不是觉得谢于归拿的银子太多,只是谢于归入顾家之后,就很少跟府里伸手。 大房一直都是表面光,当年他那位大伯父死前没留下什么东西,而他娘安氏又小气,总想在银钱上拿捏着大房的开销。 以前顾临月他们好哄,顾延又是个好面子的,安氏挤兑几句就约束着顾临月他们很少管府中要银子,等谢于归嫁给顾延之后,更不愿意为着这个跟安氏吵嘴。 大房这段时间看着阔绰了不少,可顾谦却知道,那银子几乎都是谢于归出的。 说起来,这还是谢于归嫁入显安侯府后,第一次从府中走账拿银子。 顾左也知道大房那些事情,闻言有些稀罕:“我也觉着奇怪呢,少夫人之前可从不从府里拿银子,不过前儿个那事之后,少夫人把院子里的丫头都打发了。” “侯爷答应了让她自己去买下人,银钱从府中出,帐房那边也不敢拦着。” 顾谦说道:“拦着做什么,她是大房少夫人,从府中支钱本就理所应当。” 要真拦着回头闹出去了,安氏陷害顾临月的事情瞒不住,回头再叫人知道谢于归嫁进来后府中从未给过例钱,还得她贴补大房,顾延丢人现眼,他们顾家也好不到哪去。 顾左应下之后道:“公子,还要不要让人盯着谢家那头?” 顾谦揉了揉眉心:“不用了。” 既已知道谢于归不会让她父亲清查安家的事情,就也没必要再盯着谢家的人,否则要是让他们察觉了反倒是不美。 不过谢于归那边…… 顾谦有些拿不准谢于归现在的心思,之前谢于归一眼就能看透,而且对他也十分依赖,至少他想要什么她虽不说却总会想办法成全了他。 他最初时其实没打算靠近谢于归的,只是无意间知道谢于归根本不得他那个大哥喜爱,而且他们成亲之后,顾延也好像未曾碰她,表面瞧着恩爱实则冷淡至极。 顾谦厌恶极了顾延,也烦他明明心眼不比他好却偏偏还要装出一副光风霁月的模样,搞得世人皆黑他独白,所以才故意恶心他,引着谢于归逗乐子想瞧着顾延变脸。 后来顾延失踪之后,他便又多了些旁的心思。 若有谢于归帮他,或是让谢家厌了顾延,他总能快些得到那世子的位置。 而且谢于归单纯,有时候他想要什么不必开口,只需暗示一下,她便会送上门来,就像是这次安家的案子,他不过稍稍显示出苦恼和为难。 谢于归便回去求了谢柏宗,让从不徇私的谢家二爷也高抬贵手,饶了安家。 这对于顾谦来说,简直是不需要花费功夫就能换回的好处,他自然不愿意轻易放过,可是昨日门前的事情,却叫他隐隐觉得他这个大嫂怕没那么好糊弄。 顾谦捻了捻手指:“前几日得的那方徽墨在哪儿?” 顾左说道:“替您收着呢,公子要用,我替您取来?” 顾谦嗯了声:“取来包起来给大嫂送去,就说是前天夜里安家表哥惊扰了她的赔礼。” …… 谢于归刚回院子没多久,就有人将那徽墨送了过来,她听着绿竹转述的话后顿时失笑:“赔礼?那受着惊吓的可是他三妹妹,就算要赔罪也赔不到我这儿来吧?” 绿竹抱着东西:“那奴婢还回去?” “别啊。” 谢于归拦住她,这都送到手里的东西了,哪还有还回去的,是不是傻? 她想着回来时问过府里的人,顾临月已经回来了,听说肿着一张脸发了好大的脾气,她微眯了眯眼,露出抹坏笑来, “你想个法子给三小姐院子里透个信,就说二公子心疼她被安家人欺负,又感谢我于危及之时救了她,特地送了一方徽墨给我当作了谢礼。” 顾谦不是骚吗? 撩拨嫂子的事情干得炉火纯青,有意无意和原主暧昧,明明是个骚狐狸却非得表现的爱护一双弟妹,那就叫他跟顾临月狗咬狗去。 顾临月被显安侯糊弄着将前天夜里的事情按了下去,保全了安氏名声,一时半会儿没想着寻二房的人要“赔偿”。 可是如果知道她这个“外人”都得了上好徽墨,她却连半点赔偿都没有。 顾临月反应过来不对之后,以她的性子,不抓着顾谦咬出一口血来才奇怪。 毕竟顾临月都穷到要委曲求全来找她这个仇人要银子了。 至于顾谦…… 谢于归心中嗤了声。 顾延是个王八蛋,顾谦也不遑多让。 绿竹来时就已经听谢于归说过一些府中的事情,闻言就明白了谢于归的意思,她笑眯眯的脆声道: “奴婢明白,奴婢定会叫三小姐知道二公子的好。” 谢于归喜欢聪明人,抬头对着她道: “你和绣莹往后就在芙蕖苑当差,除了我的话,谁也不必理会。” “明儿个你们再去牙行挑些老实听话,最好是力气大的下人回来,用做院中粗役,记得直接带着牙行的人拿着卖身契去帐房寻他们要银子。” “多选几个,别客气。” 第27章 挑拨 顾临月挨了打,又丢了人,回府之后就砸了一地的东西。 珍珠被打死之后,安氏进了祠堂,显安侯也没心思打理后院,顾临月身边就少了人伺候,不得已只能将外院的小丫头先提拔了进来。 那小丫头名叫鹊枝,瞧着瘦小,捧着熬好的雪耳汤递过去。 顾临月刚喝了一口,就掀了瓷碗, “你要烫死本小姐啊,到底会不会做事,长得丑也就算了还这么笨手笨脚的,信不信本小姐把你发卖了?” 那雪耳汤全浇在了小丫头手上,疼的她低叫了一声,脸上就挨了一巴掌。 “叫什么叫,是不是连你也不把本小姐放在眼里?!” “奴婢没有……” 啪! 刚辨了一句,就又挨了一巴掌,鹊枝委屈的直掉眼泪。 她本是最下等的丫环,之前被提拔起来时还有些欣喜,觉得能近身伺候主子,往后也能跟一等丫环一样得人羡慕,可哪想到好处还没得,就连着挨了几次打。 三小姐脾气不好,受了气就全往她身上发。 鹊枝不敢出声,只抱着头蜷着身子跪在地上,怕闪躲了后三小姐打的更狠。 琥珀从外面进来时,就见到顾临月抓着东西打骂那下人的模样,她有些被吓到。 她和珍珠都是顾临月的贴身丫环,珍珠前儿个被侯爷打死之后扔了出去,如今就只有她伺候顾临月。 见顾临月怒气冲冲的朝她看来,一副迁怒样子,琥珀连忙上前说道: “小姐,奴婢有事儿要与小姐禀告。” 顾临月脸上还肿着,抬头时脸色难看。 琥珀说道:“奴婢刚才从小厨房过来,听下头的人说,少夫人回来了。” 顾临月一听说谢于归,就想起早上在谢家时丢的脸,她气狠了眼睛怒声道:“回来了就回来了,她是顾家的媳妇,不回来她还能去哪儿?” 就算她再不知事,也知道女人嫁了人后是要留在夫家的,一直住在娘家会被人耻笑,谢于归回来是早晚的事情。 她一想起谢于归就回忆起她身边那个贱人,肚子和脸上到现在都还隐隐作疼。 顾临月怒视着琥珀:“怎么,她又不是你主子,要你时时留意着,你是不是也想上赶着去讨好那个女人,还是连你也想笑话本小姐抓奸不成反被她教训?” “奴婢不敢!” 琥珀太过清楚自家小姐的性子,生怕她抬手一耳光过来,她连忙讨好着说道: “小姐怎会这么想?奴婢是您的丫头,自然是向着您的,那少夫人再好跟奴婢又有什么关系……” 她说完见顾临月脸色难看,才想起自家小姐最是见不得有人说少夫人好。 琥珀连忙一凛转了话题, “奴婢是想告诉小姐,少夫人回来的时候带着两个谢家的丫头,直接去帐房领了五百两银子不说,没多久锦园那头的人还给少夫人送了徽墨过去。” 顾临月皱眉,锦园住着是顾谦,能送东西给谢于归的自然也只有他,她瞪着琥珀:“二哥送东西给她干什么?” 还是徽墨。 那徽墨可不便宜,连他大哥在府中时都舍不得用,而上好的徽墨可比黄金。 琥珀抿抿唇,小心说道:“奴婢听说好像是二公子心疼小姐险些被表公子所害,还说是少夫人出手才救了小姐,二公子为了感谢少夫人,才送了徽墨过去。” “砰!” 顾临月闻言就一巴掌拍在桌子上,直接竖了眉毛。 “遭罪的是我,安向银险些害了的也是我,他给谢于归送哪门子的谢礼?!” 在她看来,谢于归是她大嫂,她就该护着她,要不然她出事了大哥饶不了谢于归。 谢于归救她那是理所当然,而且那个女人根本就是装模做样,仗着大哥不在就欺负她,她要是真对她好,之前在谢家的时候她怎怎么会那么对她,不仅骂大哥吃软饭,还指使丫环打她。 那女人就是个虚伪至极的,她凭什么拿顾谦的谢礼? 顾临月完全忘记了,前天夜里要不是谢于归出现,她早就被按头认下了和安向银的事情,要不是谢于归果断拿下了珍珠,揭穿了安氏的打算,她此时怕早就被许给了安向银了。 她从不会觉得自己有错,错的一定是别人。 “我去找谢于归!” 顾临月起身气冲冲的就想出去,只走了两步又停了下来。 谢于归这几天变得不一样了,顾临月哪怕再迟钝,挨了两次打又被谢于归当场骂过之后,也知道她不再是之前那个骂不还口的人。 之前在谢家门口,阿来那几下没有留手,让她到现在身上都还疼着,她要是这会儿去找谢于归起了冲突,谢于归那个恶毒女人肯定又会让阿来揍她。 顾临月停下来后,旁边的琥珀忙问怎么了。 顾临月脸上神色尴尬的厉害,说不出自己怕了谢于归,只能重重一跺脚说道: “我去找二哥!” …… 顾谦叫人送了礼后就打算先回西山营地,他这次告假回来本就是为着安氏的事情,眼下安氏还在“禁闭”,知道谢于归不会将事情闹大,他也不能在府中久留。 昨天夜里玉修山那边出了事,西山营地离得最近,已经派了人过去协助搜查。 他本该也跟着去玉修山的,否则皇陵被盗的事情抓不住贼人,那边驻军挨罚他们这边也好不到哪里去。 顾谦走之前去见了一次安氏,叮嘱她接下来别再找顾临月他们的麻烦。 安氏被罚在祠堂替顾延祈福,她巴不得顾延死在外面自然不会真心。 这会儿听顾谦竟还责怪她,她立时就气道: “我这么做还不是为了你?” 安氏气冲冲的说道,“顾延占着那世子位置多年,他不走怎么能轮得到你?” “那位置本来就该是你的,要不是侯爷早前顾忌着外头那些人,又怎么会落在那小畜生的脑袋上。” “再说他现在说不定都死在外头了,我替他妹妹找个好人家那是为她好!” 顾谦见安氏到了这会儿还理直气壮,半点不知做错了什么,他忍不住也沉了脸色。 第28章 利害关系 顾谦怕安氏根本不知道严重性,直接沉了脸道, “我知道你是为我,可你想没想过后果?” “顾延要是还在也就罢了,他妹妹跟人苟且伤的是他的颜面,有他操心旁人自然不好议论咱们,可眼下他生死不知,顾临月出事丢的就是显安侯府的脸。” 顾谦看着她, “你要是真的想替她找个人嫁了,就算见不得她好,哪怕替她找个落魄一些的伯衙府邸,家无底财却有点儿才名的寒门士子都行,可安向银是个什么东西。” “他只是个庶子,名声不佳还背着半条人命,就连勉强说他一句是个好的你都开不了口。” “你信不信你真将顾临月嫁给他,不出三日,满京城都会议论我们父子为夺世子之位罔顾兄弟至亲,暗害顾延,凉薄无情?” 安氏闻言张嘴:“我……” “母亲。” 顾谦沉眼看着她,那俊逸的脸上满是正色, “我不是觉得你对付大房的人有什么不对,可是你要知道他们也是顾家的人,你想要解决顾临月,用什么办法不好,非得污她名节。” “她一日顶着顾家的姓,就一日是顾家的姑娘,她没了名声之后顾家其他人能好的了哪里去?” “大姐嫁入钱家之后一直没有得子,本就不得婆家 第29章 起疑 安氏一想起这事儿就心肝儿疼,“你说那谢氏是不是脑子进水了,她到底怎么想的?” “顾临月都那么害她了,她居然还帮着顾临月,要不是她这事儿哪能闹成这样。” 要不是谢于归突然冒头,顾临月的事情早成了定局了,大不了她小心些将“私会”的事情遮掩了过去,只说顾临月和安向银两情相悦,自己求来的婚事就行了。 哪能叫她赔了银子丢了眼线,如今还被关了祠堂。 顾谦却没心思听安氏后面的那些话,只皱眉想着鹿予楼的事儿。 顾临月是个跋扈性子,林诤跟谢于归又曾经有那么点传言,她撞上谢于归和林诤见面贸然跑去抓奸倒是说的过去,可是怎么会那么凑巧,居然还带上了翁家跟陈家的人? 翁家也就罢了,他知道翁家那位五小姐是他大哥的心尖儿人,向来跟顾临月关系都不错,可是陈家呢? 陈家跟顾家从没什么来往,最重要的是陈家跟林家不和早有传言。 林诤“私会”,陈家就撞了个正着。 这世上有这么巧的事? 还有谢于归,她被气得吐血不算是什么奇怪的事情,本就郁结于心又遭了刺激,可是她是怎么安抚下的陈家,居然让他们放过了这么好攻讦林家的机会,任由林、顾两家将这事情按了下去? 顾谦不是三岁孩子,也见惯了背里插刀的事情。 若非谢于归拿捏住了陈家要害,让他们不得不闭嘴,陈家就算当面吃了亏不将事情闹大,背后也该“议论”几句才是,可是这么长时间外间连半点传言都没有,而他也是一无所知。 可见陈家是真的守着谢于归的话,丝毫没敢朝外说。 谢于归一个寻常夫人,她到底跟陈家人说了什么,竟然能叫他们甘愿放过这么好的机会,也没找林家人的麻烦? 顾谦眼底浮出些阴沉,总觉得事情有些不对劲。 安氏瞧着自家儿子肃着一张脸,神色难看,她抓着帕子说道:“我知道错了,你别这么看着我,我要是早知道会连累你妹妹,说什么也不会去害顾临月的。” “谦儿,你去与你父亲说说,就放我出去吧,这祠堂冷的厉害,夜里黑洞洞的吓人……” 顾谦瞧着安氏有些憔悴的脸,忍不住轻叹口气。 安氏出身不高,性子也没那么精明,有时候做事更是没有分寸。 安家老夫人本是个乡下妇人,后来入了安家手段更是上不得台面,而安氏跟着她长大便将她惩治后宅的那一套学了个十成十,早些年时常为着那些姨娘折腾,后来跟大房之间又咬死了利益不松口。 顾谦知道安氏做事没分寸,可却也知道她是真的疼爱儿女。 安氏或许不好,可却护着他和妹妹从不吃亏。 她会朝着顾临月下手也不过是想要斩草除根,让他好能早些得了世子之位。 顾谦脸色缓和了下来,扶着安氏说道: “母亲,我知道你为了我好,可往后别再做这些了,就算真要做什么也千万千万要与我商量。” “世子的位置我会拿回来的,就算顾延活着回来,这显安侯府也只能是我的,你要记着,不管咱们跟大房私底下关系如何,至少表面不能让父亲失了颜面,也不能叫外人觉得咱们为着爵位撕扯的难看。” 安氏呐呐说着:“那你父亲那里……” 顾谦说道:“我会跟父亲说的,叫你回房替大哥祈福。” “年后婉心就要嫁去岳家了,那岳家老太太是个眼里容不得半点沙子,岳家也格外的重规矩,我会告诉父亲让你你好好替婉心备嫁,也寻两个嬷嬷教她规矩,免得去了岳家之后受委屈。” 他那父亲最重脸面,对于岳家这门亲事也极为看重。 更何况安氏算计顾临月的事情他未必没有从中推波助澜,只是后来坏事儿了,他才不得不找个人来让自己清清白白脱身,安氏在祠堂里待着可不是什么好事情。 有借口能让她出来,想来他那父亲应该会答应的。 安氏最是相信儿子的本事,闻言高兴起来:“那你快去跟你父亲说,只要不在这儿待着,我都听你的。” 顾谦瞧着安氏好哄,刚才还愤愤不平,这会儿就眉开眼笑,他一时间也是心中复杂,等哄着安氏答应下来不再寻大房的麻烦之后,顾谦才出了祠堂。 等见了顾宏庆,让他答应放安氏出来之后,顾谦就准备出城。 只没想到才到府门前时,就听顾左说是顾临月寻他。 “她找我干什么?” 顾谦脚下踩着积雪,咯吱作响。 顾左牵着马绳说道:“三小姐说多谢公子替她送了徽墨给少夫人,还说都是一家人,虽然夫人对不住她,可她知道您疼她,让您别送她太贵重的东西。” “……” 顾谦停下想要上马的动作,当听清楚顾左说的是什么后,愕然:“她说的?” 顾左点点头。 顾谦顿时气笑了。 之前他就觉得他这个三妹妹没脑子,如今看来岂止是没脑子,还白目的厉害,她是真蠢还是假蠢,居然跑来找他要银子?她怕是穷疯了吧? 顾谦抓着马绳看了眼门前白茫茫的积雪,想起之前被谢于归戏耍的事情,忍不住扯了扯嘴角,“这个大嫂,我还真是小瞧了她。” 顾左不解:“公子,少夫人怎么了?” “你说怎么了?” 顾谦说道,“那徽墨是我让你包了送去芙蕖苑的,直接交到大嫂手中,这还不到半个时辰顾临月就找了过来,她长了千里眼不成?” 顾临月话里话外拿着安氏的事情当由头,摆明了是想要跟他讨要赔偿。 可他回府已经两天了,顾临月要是真有这脑子早就已经找过来了,怎么会等到现在? 要不是谢于归故意将这事儿告诉了顾临月,又引着她想着安氏害了她,她能在二房身上啃一口血肉下来,顾临月能过来? 顾谦简直气笑了。 他不过是借着顾临月的名头送了徽墨过去,想着试探一下谢于归的反应,没想到谢于归转手就送了他这么大一份礼。 第30章 把他当了猴儿 喜时归正文卷第30章把他当了猴儿顾谦之前还有些怀疑,昨儿个谢于归戏耍他的事情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可如今看来,他那大嫂分明就是故意的。 谢于归哪里是什么单纯软绵的小白兔,她就是只俏狐狸,还是知道扮猪吃老虎坑死人不偿命的那种。 顾左也是惊讶不已,少夫人之前瞧着可不是这样子,她怎么会做这事儿? 可是那徽墨的确是他亲自送去芙蕖苑的,包了东西也没让任何人知道,外头就算见到他了也不该知道送了什么,除非少夫人自己说出去的。 顾左问道:“那公子,三小姐那头…” 顾谦直接翻身上面,等坐在马身上后,抓着缰绳冷声说道:“叫人给她送五十两银子过去,旁的不必理会。” “可夫人那里……” 顾左担心,“表公子这事儿也还没过去,不好好安抚三小姐的话,万一她把之前的事情抖出去…… 顾谦闻言却是面色不变:“她不敢。” 安向银的事情谁看到了,就算真做了什么跟安氏有什么关系?” 要是出事那天顾临月紧咬着不放,非得让安氏他们说出个好赖来,拿着证据不撒手,他或许还会觉得麻烦,说不得要好好安抚顾临月一番,免得她闹出更大的乱子来。 可现在时过境迁。 珍珠死了,翡玉也被发卖了,就连安向银都已经被打发回了安家,昨儿个连夜给定了桩婚事。 侯府里上下都已经被封了口,知情的也都是顾家的家生子,没有他们的吩咐谁敢把那夜的事情说出去半句,就算顾临月出去嚷嚷,谁会信她? 况且与人私会可不是什么好事,哪怕她没做什么沾上一些也够她受的。 她要是真蠢的四处嚷嚷,毁的也是她自己的名声,到时候总有人会教她做人。 “你让人把银子送过去后,不必理会她。”顾谦说完顿了下,又道,“她要是追问起来,就说我买完徽墨之后手头紧,等下次宽裕了再给她。” 谢于归想要闹腾他,他难道就不知道祸水东引? 顾谦可不是什么好人,知道谢于归故意戏耍他后,就觉得当初谢于归待他亲近,瞧着他百般示好她自个儿摆出柔柔弱弱懵懂无知的样子,说不定都是耍弄着他玩儿。 就好像他自得自己将人当成了随意摆弄的玩具,没想到转眼才发现自己在别人眼里也不过是个逗趣的玩意儿。 顾谦眼里浮出阴云,磨了磨后牙槽。 向来都只有他戏耍别人的,没想到有朝一日被人当了猴儿。 顾谦想着去一趟芙蕖苑,可忍了忍还是停了下来,他那个好大嫂这会儿指不定等着看他笑话,他要是现在过去能干什么,难不成追问她为什么戏耍自己? 凑上去暧昧的是他,故作亲昵撩拨的也是他,时不时卖弄一下上前讨好与她亲近的还是他。 他要是真过去问了,他真怕谢于归能撕破了脸当场嘲笑他一番,到时候丢人现眼的还是他。 更何况被人耍的团团转这么久,顾谦哪里能甘心? 顾谦抬头看了眼显安侯府的大门,对着谢于归生出几分认真来,他就不信了,顾延都已经快死在外头了,他还拿不下这么个女人。 想起之前觉察出来鹿予楼的不对,顾谦对着顾左说道: “你去查查顾临月最近都跟谁走的近,还有,鹿予楼那天,陈家的人怎么会出现在那里,到底是巧合还是有人引他们去的。” 顾谦不信是巧合,说不得顾临月也是被人给利用了。 那利用她的人到底是为了谢于归和林诤,还是他们顾家?亦或是谢家和林家? 谢于归既然不是小白兔。 想要让她动心自然就得换个法子。 顾谦说道:“往后府中的事情无论大小都要告诉我,特别是和芙蕖苑有关的,一件都不许漏了。” …… 顾临月在锦园里等了又等,顾谦都不见回来,而没有顾谦的吩咐,不管她说什么锦园的的下人都不肯将她放进屋内。 最终她在游廊上站了一会儿,冻的脸都青了,只能跺着脚先回了自己院子。 等她回去后没多久,锦园就有人过来,还没等她露出欣喜之色,那人就直接拿了五十两银子出来,还将顾谦那番话一五一十的告诉了她。 顾临月脸上僵住,不敢置信的看着那一小袋银子:“就五十两?!” 他打发要饭的呢?! 谢于归都给了徽墨,轮到她就五十两了,五十两银子能干什么?! 锦园的下人听着顾临月这话险些没忍不住呸她一口,现下寻常人家一个月也不过二两银子,五十两还嫌少吗?真是大家小姐不知柴米油盐贵。 他早得了顾左的吩咐,笑着说道, “三小姐,二公子最近手头实在是紧,那俸禄也都用了给少夫人买那方徽墨了,二公子也想多给您一些,可实在是拿不出来,这些银子都是二公子挤出来的。” 顾临月难得聪明了一回,瞪着那人道:“二哥没有,二婶也没有吗?” 安氏可是管着整个显安侯府的中馈,那库房里怎么可能会没银子。 谢于归那女人随口说要买下人前后就已经从帐房拿了一千两银子了,他们居然拿五十两就想打发了她?! 顾临月气的口不择言:“二婶哄了我让安向银害我的事情我还没找她,如今她连点银子都舍不得给我?” “三小姐说什么呢,您和表公子有什么事情?” 锦园那人闻言满脸诧异, “表公子虽说在咱们府中暂住了几日,可一直都呆在前院从不曾入后宅,而且他早就回了安家去了,夫人怎么可能会让他害您?” “再说表公子已经跟人订了亲,那亲事就定在年尾,对方也是清白人家的姑娘,三小姐可别说这种容易叫人误会的话,免得回头让人误会了您和表公子有些什么,那就不好了。” 定亲?! 顾临月瞪大了眼,满脸不敢置信。 安向银昨天才被送回安家,今天就定了亲,而且这人的话是什么意思? 二婶不承认之前害她跟安向银的事情?还是吃干抹净就想耍赖当没做过?! 第31章 气哭了 锦园那人见顾临月一副要吃人的模样,连忙后退了半步: “三小姐,二公子待您一向都好,夫人也是将您当成亲女儿疼,您可别听那起子小人胡说八道误会了夫人。” “这银子小人也已经送到了,二公子还交代了别的事情,小人就先告辞了。” 那人可不惯着顾临月的脾气,说完后转身就直接出了房门,等出了院子时,他就听到身后传来噼里啪啦东西摔碎的声音,忍不住撇撇嘴。 顾临月砸了一地狼藉,气得浑身发抖。 她是不聪明,可也不是听不出刚才那人话里的嘲讽。 不过是个下人,他居然也敢讽刺她?! “他们怎么敢……怎么敢?!” 安向银明明差点占了她的清白,二婶还买通了珍珠害她,那天晚上的事情那么多人都看在眼里,他们怎么敢矢口否认当什么都没发生过? 他们把安向银送回去就订了亲,如今还反咬一口说她拉着安向银名声,他们怎么敢?! 顾临月看着桌上那一大包银子,气得抓起来就想朝着地上扔,可谁知道银子太重反倒是砸到了她自己手指。 看着稀里哗啦落在桌上散碎银锭子,她拿也不是,扔也不是,一时间竟是气哭了。 琥珀心惊胆颤的站在一旁,看着顾临月发脾气,想拦不敢拦。 见自家小姐气得脸都白了,眼泪哗哗的,她半晌才低声道: “小姐,二公子想必是真的手头紧,那徽墨价可比金,他也许不是故意只给您这些银子……” “他就是故意的!” 顾临月边哭边骂,“他没银子,难道府里也没银子吗,二叔二婶什么时候苛刻着他和顾婉心要银子?” “他有钱买徽墨,先前还给谢于归买玉子棋,买琴买孤本,我才是他的妹妹,他朝着我时就拿不出银子了?” 顾临月哭得眼睛通红,她不是不知道顾谦先前给谢于归买的那些东西,可每次她去问时顾谦都找个借口把她哄了过去,这次还纵着锦园的下人这么欺负她。 顾临月哭着道:“他就是看着我大哥不在,觉得没人能帮我,所以跟着谢于归一样欺负我!” 锦园的人是听着顾谦的话行事,而刚才那下人话里话外的意思,分明是笃定了她拿不出安氏害她的证据。 她想要把安氏的事情掀翻出来,可是珍珠已经死了,翡玉也被发卖了,那天晚上那些人大都是安氏的人,根本没人能帮她作证。 唯一能帮她的就是谢于归,可是谢于归怎么可能帮她? 琥珀在旁听着顾临月哭声,只想说既然知道世子爷生死不知,三小姐为什么就不能收敛些。 往日她闯了祸还有世子爷护着,如今世子爷不在,还有谁能护着她? 琥珀不是顾临月那么单纯,她早就看出来夫人待三小姐不过是表面功夫,大房早些年还能从府中拿些银子,可等少夫人入府之后,用的都是少夫人的体己银子,夫人那头只装作不知道,从没提过要给大房例钱。 可有些话她也没办法说,说了怕就是一顿打。 琥珀心中叹口气,只觉得自己未来前程堪舆,见顾临月哭得厉害,只能低声劝道: “小姐,您别哭了,小心伤着眼睛。” “世子爷眼下不在,您就先忍忍吧,二公子与您毕竟隔着一层,等世子爷回来了之后,他会替您做主……” 琥珀原只是安慰之言,心中没想着世子爷真能回来,可是顾临月不一样,她却是把琥珀的话听了进去。 顾谦和谢于归他们,都仗着大哥不在欺负她。 可她知道大哥还活着,而且就在京城。 大哥肯定能帮她! 顾临月哭声一歇,推开琥珀起身就朝外走。 琥珀连忙追出去:“小姐,小姐你去哪儿……” “不许跟着!” 顾临月红着眼睛瞪着琥珀,怕被人知道去做什么,还说了句:“我之前跟翁姐姐约好了要去见她,你在府里等着,别叫人知道。” …… 谢于归知道顾谦只给了顾临月五十两银子,还给安向银说了亲事之后,忍不住笑得直不起腰来。 她就知道那骚狐狸肯定不会自己吃亏。 顾临月那傻白甜脑子里装的就是豆腐渣,还是没放调料味儿的,她那蒙头蒙脸的撞上去对上顾谦,那就只有挨整的份儿。 只是她原以为顾谦好歹会做做表面功夫。 如今直接撕破了脸,连点儿面子情都不留,看来那骚狐狸是知道自个儿被她给耍了,所以气得懒得理会顾临月,也不想跟顾临月作戏了? 阿来将蜜橘一瓣一瓣的剥好,又将上面的白丝都挑干净后,放在青花瓷白的碟子里, 谢于归拿着一瓣橘肉放进红润的唇中,笑眯眯的说道:“后来呢?” “后来三小姐就出了府。” 绿竹站在一旁说道,“她谁也没带,只叫着府里的马车送了她去翁家。” “奴婢和绣莹之前就盯着三小姐那头,见她出府也跟着去了,三小姐进了翁家后没多久,就和翁家五小姐一起出了门,两人又去了城北那边的一处民宅。” 绿竹言语清楚,说话也只捡要紧的, “那宅子有人守着,奴婢和绣莹不敢靠近,不过奴婢见三小姐跟那守门之人十分熟稔,看样子应该是认识的,眼下绣莹还在那头盯着,奴婢先回来回话,免得少夫人等急了。” 谢于归目光微闪,她之前就猜测着翁清宁应该是掺合了鹿予楼的事情,也知道顾延回京。 顾临月就是个张扬跋扈的娇小姐,她几次三番教训她又不给她脸面。 如今逼着她和顾谦、二房也翻了脸,还叫人这么羞辱了一通,她受了这么大的委屈自然是要去找能替她做主的,也就是说那宅子里十之八九住的就是顾延? 谢于归懒洋洋的坐直了身子,拿着云纹金边帕子擦了擦嘴: “那宅子在什么地方?” 绿竹说道:“就在順于坊,旁边不远就是京兆府衙,拐个弯往里走一路到松府巷子,再往前走一些尽头那家就是了。” 第32章 藏身之地 順于坊? 谢于归愣了下,那地方她倒是熟悉。 当年她出宫建府时,长公主府就落在順于坊那边。 那会儿皇帝总说他们从冷宫出来,再加上言诲那老和尚说她有短命之相,皇帝险些抽袖子揍那老和尚一顿,后来就黑着脸找了一堆江湖术士回来说是要给她寻个吉利的地儿。 那些人满京城转悠,最后就瞧上了順于坊,还说最吉利的地方除了皇宫就是以前的京兆府衙门。 说那地儿的正气能压得住邪煞。 谢于归向来不信这些东西,偏她那蠢弟弟执意要将最好的给她,唯一一次当了昏君不顾朝臣反对,劳师动众的掀了京兆府的房梁顶不说,还硬生生的将府衙大门朝南挪了十里地,生生将原来的地方给腾了出来。 长公主府筹建花了好几年,极近奢华,府中更是照着那些高人所说弄成了风水宝地。 只她一向是不信那些的,要真是宝地她怎还死的那么早? 谢于归想着她死时皇帝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骂着那些高人是骗子的模样,就忍不住想笑。 “阿来,你跟我出去一趟。” “绿竹你留在府里,找个机会和三小姐院子里的人说说话。” 绿竹机灵的转转眼珠子:“听说三小姐这几天脾气不好,时常打骂院子里的丫头,还有不少受了伤,奴婢正巧有些伤药,待会儿就去瞧瞧去。” 谢于归一边系着妃色斗篷,闻言忍不住笑道:“就你机灵,记着带些银子去,别小气。” “好嘞。”绿竹弯了弯眼睛,“有少夫人这话,奴婢一准儿大方着,也先替那些小丫头谢主子赏了。” 谢于归虚点了点她:“鬼机灵。” …… 谢于归本就穿着外出的衣裳,回来后就没换过,这会儿系上斗篷之后,又抱着个暖烫的手炉之后就领着阿来出了府。 阿来赶着马车载着谢于归去了順于坊,两人寻到绿竹说的地方时,就瞧见坐在对面茶寮里的绣莹。 茶寮开在拐角的地方,外头挂了竹帘挡风。 烧茶的炉子就在竹帘外头,大雪天的热气熏腾时雾气缭绕的挡住了帘子,能让人瞧见外头的动静,却又不会被人看到里面的人。 谢于归过去时便让人送了壶茶水上来,就瞧着对面紧闭的大门问道:“怎么样,人呢?” 绣莹对着谢于归道:“三小姐她们进去之后就没再出来,奴婢之前绕了一圈,这宅子没后门,马车也还停在那边,人应该还在里头。” 谢于归瞧着那边,见绣莹只隔了这么远瞧着没靠近,不由道:“那宅子外头有人盯梢?” 绣莹点点头:“奴婢仗着脸生假意在附近晃了晃,就有人起了警惕,还跟了奴婢一小段儿路,奴婢怕被人察觉不敢多事,就绕了一圈先过来看着。” 她有些不解的低声问道, “少夫人,您说这宅子里到底住着什么人啊?” “三小姐和翁家小姐神神秘秘的,之前来时一路上更是在其他地方绕了好大一圈才过来,那样子就像是在防着什么人似的,来了后外头还有人盯梢。” “这般小心翼翼的,瞧着叫人不明白。” 翁家那位五小姐她是知道的,据说极为有才情,十分得宫里那位翁贤妃的喜欢,就连陛下待她也有些特别,太后娘娘也格外疼她。 照理说她和顾临月就算想要探望什么人也大可光明正大的来,搞得这么神神秘秘的,若是不知道的怕是还以为她们在那宅子里藏了野男人,来跟人私会的。 谢于归像是瞧出了绣莹的想法,扬唇道:“她们可不就得小心着些,你知道里头藏着什么人吗,要是叫人知道他们来见的是谁,那可是要抄家灭族的。” 她白嫩的指尖摩挲着杯沿,手指细长,指甲上粉粉嫩嫩的,完全不像是上一世那般粗糙。 谢于归见绣莹瞪大了眼,她笑了声,“这里头藏着的,可是咱们那位据说在北漠失踪已久的世子爷。” “……” 绣莹神情呆滞。 “世,世子爷?!” 他不是在北漠失踪了吗,还说当时受了重伤,十之八九已经没了性命,可他怎么会回来,而且还藏在这种地方? 绣莹神情呆滞了一瞬,心潮却是翻涌起来,能被挑出来跟着谢于归本就不是蠢钝之人,更何况这事儿但凡有脑子的都会知道不对劲。 世子爷顶着失踪的名头连朝廷都找不到人,可他自己却回了京城,还藏在外面不叫人知道。 他可是朝中武将,是北漠领兵的人,他失踪之后朝廷曾派人在北漠四处搜寻,按理说活着也该第一时间跟朝廷上报才是,也是该留在北漠听候调遣。 可他却瞒着自己身还的消息还擅自回了京,外头人人都以为他已经殒命。 这可是欺君的大罪,世子爷他不要命了吗?! 绣莹回过神来之后,想起谢于归让她跟踪顾临月,而且之前还叫她和绿竹打探府里的事情,显然应该是不知道顾延在这里的,只是或许从顾临月那里猜到了些什么,才会对顾延身还的事情有些猜测。 绣莹脸上忍不住带上了怒极之色:“少夫人,世子爷他怎么能这么对你?!” “他擅自回京也就罢了,还瞒着所有人,您是他的夫人,连翁家的人都知道他已经回来了却不叫您知道,他这是将您放在何处?” 谢于归冷淡撇撇嘴,将她放在什么地方,反正不是心里头。 那翁家小姐才是他心尖尖儿上的人,是他拖了婚期大婚之后也舍不得撇下的心头肉,可不就得先让人家知道他活着,而不是她这个娶回去当了摆设的世子夫人? 阿来反应慢,这会儿才听懂两人的话,她顿时怒着眼。 “阿来揍他!” 谢于归一把拉着她坐下来,安抚着跟头小狮子似的瞪圆了眼睛怒气冲冲的小丫头:“揍什么,这会儿那边一堆人瞧着,你进去能打得过吗?” “再说想要揍他以后有的是机会,到时候叫你揍个尽兴,现在可不能动手,免得打草惊蛇。” 第33章 世子爷不如一碗蹄花 阿来气呼呼的,杏眼里面都燃着火。 绣莹则是看着谢于归说道:“少夫人,您和世子爷……” 谢于归冷淡道:“他不将我当妻子,我自然也没必要把他当夫君。” “你只管记着,我和他没情谊可讲。” 绣莹心头震动,她是听出来了,少夫人这是要和世子爷决裂,她虽然惊讶,可仔细想想谢于归之前做的那些事情,也不是没有预兆。 绣莹沉默了片刻才道:“奴婢知道了,只是小姐,世子爷既然瞒着所有人回京,还跟翁家人来往,他恐怕图谋不小。” “显安侯府里的情况复杂,若他只是为着稳固自己的世子位也就算了,可就怕他是谋算着别的,您还是要当心一些,免得被他拖累。” 她顿了顿后,才又继续问道, “还有,这件事情要不要告诉二爷和大公子?” 谢于归见绣莹直接换了称呼,而且她既然问了她就代表她如今是认了自己当主子,行事之前会先问过她之后而不是直接告诉谢家,她只觉得心中满意。 不愧是谢家出来的丫头,这样她也能放心让她去办一些事情。 谢于归说道:“先暂时不要告诉父亲和大哥,有些事情他们不好插手,我跟顾延还是夫妻,在我抽身之前他要是落上欺君之罪,我也不会好过。” “而且盯着谢家的眼睛太多,父亲和大哥若有动作怕会先打草惊蛇,要是叫跟谢家有仇的抓住这机会,怕还会将顾延的事情拖累到了整个谢家。” 绣莹闻言也知道轻重。 顾延是谢家的女婿,小姐没跟他和离之前夫妻一体,顾延欺君小姐也逃不掉,万一被其他人先知道了,利用这事大做文章,谢家也要跟着倒霉。 绣莹忙道:“奴婢明白。” 谢于归对着绣莹说道:“你待会儿替我去一趟城西的晖月书斋,寻一个叫曹浦的瘸子。” 她拿出一叠东西来,递给绣莹, “这里头是二百两银子,你将这些银子给他之后告诉他,三天内我要叫满京城的人都知道,显安侯府少夫人谢氏对世子顾延情深似海、生死相随。” “世子失踪之后,谢氏日日入大佛寺替他祈福,为求世子平安归来,还以血抄经伤及身体请了大夫,剩下的随便他说,我只要整个京城的人都知道,我对顾延有多好。” “再叫他不经意透露,翁五小姐早有倾心之人,所以面对京中权贵求嫁一直不肯答应,只等着心上人求娶。” 绣莹听到谢于归的话,隐隐猜到了什么。 “小姐,翁五小姐和世子爷……” 见谢于归点点头后,绣莹只觉得一股怒气冲头。 她不知道顾延和翁清宁之间只是顾延单方面舔狗,只以为翁清宁不嫁是在等着顾延休妻,毕竟翁清宁也已经年近十八,却一直推脱着婚事未曾答应谁家求亲。 翁家只说要好好替翁清宁挑选人家,而外间也只道翁家五小姐眼界高,可没想到居然是为着世子爷“守身”呢?! 绣莹是谢家的家生子,之前一直跟着余氏,她亲眼瞧见谢于归被顾延拖了四年婚期,耽误了最好的年华,而谢家哪怕不满依旧守着婚约让谢于归入了显安侯府。 可是顾延呢?他居然敢对不起小姐! 绣莹气得俏脸生寒,伸手将银票接过就揣了起来。 “奴婢会办好的!” 她定会叫满京城都知道顾延和翁清宁的好事! 谢于归见绣莹怒气冲冲的样子,就知道她误会了,不过她也懒得替顾延解释。 她只是说道:“这事你去寻曹浦就行,别亲自上手。” “曹浦是个见钱眼开的,却也守着那行的规矩,你把银子给他之后就直接回来,哦对了,回来的时候路过旁边的唐家铺子,记得给我带点酸笋蹄花和菱粉枣糕回来。” “啊……” 绣莹原本还仔细听着谢于归的吩咐,想着要怎么弄死了那对狗/男女,却没想到原本满是沉重的话题转瞬却落在吃食上面。 她愣了下抬头看着谢于归:“酸笋蹄花?” 谢于归说道:“对,还有菱粉枣糕。” 绣莹绷着一张脸,瞧自家小姐说的认真,半晌才反应过来连忙说道:“奴婢记着了,小姐还要别的吗?” 谢于归想了想:“他家的辣子鱼脯味道不错,还有火腿炖鸡,不过眼下不应季未必会有。” “你去问一嘴,要是有的话就一起买回来。” “……” 绣莹沉默了下,那怒气陡然就起不来了。 总觉得小姐对世子好像也没那么上心的样子,小姐说起蹄花儿时眼睛还亮晶晶的,莫名让她有种世子爷还比不上一碗酸笋蹄花的感觉。 …… 谢于归身娇肉嫩的受不住冻,让绣莹先走之后,她就领着阿来钻进了马车。 回去的路上买了些糖炒栗子之后,马车晃悠晃悠的路过京兆府衙。 谢于归叫住了阿来,让她拉着马车换了条路,径直去了长公主府。 长公主府和京兆府衙相隔不远,比起白雪罩顶颜色低调内涵的府衙,那长公主府却华丽的隔着半条街都能叫人感受到扑面而来的奢靡。 纯金镶边的匾额,白玉为面的石狮,就连那漆红大门上挂着的门环都是金闪闪的。 谢于归还记得,那门框当年取的是百年鸂鶒木,只因为那木头上的凤鸟图案天然而成,羽羽如生不需雕刻,所以价值一寸能抵半寸金,而那府中山石,花草,桌椅,摆件,无一不精贵奢华。 这宅子对于现在快穷疯了的谢于归来说,简直就是明晃晃的金疙瘩,单只是看着就眼红的流口水。 要不是还有那么点儿理智,谢于归都想扑上去咬一口大门上的纯金门环,扒拉下来那么一圈就够她吃上许久了。 “哎……” 谢于归叹气,“好想进去。” 阿来眼睛亮晶晶:“翻墙?” 谢于归瘪瘪嘴:“别了,那墙上看着干净的很,可实则装着银线连着弓弩,你就这么翻进去碰着了连跑都来不及就得被穿成了刺猬。” 她好不容易活了,可不想送死。 第34章 这个小姐也喜欢 谢于归又依依不舍的看了眼长公主府的大门,想起在皇陵里碰见的韩恕,还有之前从刘夫人嘴里打探来的消息,忍不住深深叹了口气。 早知道她还有机会重生,当初死的时候就不把事情做的那么绝。 哪怕留一丝儿回旋的余地,她这会儿也能去寻了皇帝高高兴兴的当她的长公主去,金尊玉贵的哪用得着穷的去抠自己的棺材,还被人追的鸡飞狗跳。 如今甭说是认亲了,她那弟弟一门心思以为她死了也就算了,糊弄糊弄还能过去,可要是叫韩恕知道她当年拿着自己的命算计了他。 以他现在那疯狗脾气,她总有种会被剁了手脚拴着链子关进黑洞洞的房子里一辈子不见天日的预感。 谢于归猛的打了个哆嗦,满是遗憾的看了眼长公主的高墙,就强逼着自己扭过了头。 算了算了,小命重要。 阿来见谢于归满脸“痛苦不舍”,歪着头说道:“小姐喜欢那个?” 谢于归见她指着大门,随口说道:“当然喜欢,你瞧瞧那匾额,瞧瞧那门环,那可是金子,纯金的……” 阿来仰着白净的小脸望了眼那大门,黑白分明的眼中满是跃跃欲试。 谢于归没注意,只依依不舍的又看了一眼,才放下了帘子说道:“走吧走吧。” 越看越难受。 阿来歪着脑袋回头看了眼,这才抓着绳子驾车离开,只心里却生了个念头。 当天夜里,阿来就偷偷出了府。 她蒙着脸,换了衣裳,直接翻墙出了显安侯府,藏着身形到了长公主府门前。 入夜之后整个京城格外的安静,而长公主府外更是看不到半个人影,那门上的灯笼里透着亮光,阿来跃跃欲试的蹲在墙角看着墙上绷紧的银线,走了一圈才退了回来。 小姐说不能进去,不然会变刺猬。 阿来蹲在墙角瞅了又瞅,有些遗憾的绕回了前门,眼珠子落在门匾之下抬着手比划了一下之后,就直接腾空而起,抓着那牌匾左右晃荡了几下。 就听到砰的一声,那匾额直接朝下落了下来。 “什么人!” 季三通照着每日所做巡视长公主府时,就听到门前动静,他脸色一变急急出去时,就瞧见扛着门匾的瘦小黑影,他连忙冲了过去,抬手就朝着阿来抓去。 阿来没想到会有人过来,抓着那牌匾就横扫过去,“砰”的一声撞在季三通胸口。 卧槽…… 季三通被那巨力打的倒退了几步,直接撞在了大门上,还没等他反应过来,脸上就挨了一拳头,整个人被打的栽在门边上。 见那黑影扛着匾额想跑,季三通顾不得肿起来的眼睛,一把抓住匾额。 阿来被拖回来之后顿时就生了气,瞧那人死抓着她给小姐的东西不撒手,她直接抬着匾额劈头盖脸的就朝着季三通砸了过去,直将人打的惨叫出声。 等听到门里有脚步声过来,泄了气的阿来才一脚踹在季三通肚子上,转身抓着门上的两个金环,用力上下一拽。 这个小姐也喜欢。 季三通被砸晕了头,整个人缩在门前鼻血长流,等他抬头时,就看到那瘦瘦小小的身影扛着匾额抓着金环,跟个猴儿似的一溜烟的就窜上了房顶。 “来,来人!” 季三通只觉得牙都被打掉了,说话时都漏风。 他脸上肿胀脑袋上还流着血,肚子上挨的那一脚踹的他五脏六腑都跟移了位一样,疼的站不起来。 里头的人快步出来瞧见他凄惨样子时,都是吓了一跳。 “季大人。” “季大人你怎么了?” 季三通脑子到现在都还是晕的,被人扶起来时脑门上硕大一块肿起来的青紫,鲜血糊了一脸。 他疼的呲牙咧嘴,指着阿来跑掉的方向囫囵说道: “有贼,让人封锁长公主府,快叫人追!” 那些人瞬间大惊,连忙分出人来去追早没了影子的阿来,而这边也有人快速扶着季三通入了长公主府,一边派府中留守的下人清查府中可有损伤,一边派人送消息去了厉王府。 韩恕夜里本就还没休息,得了消息有人闯了长公主府匆匆带人赶来的时候,就见到蹲在门口脑袋上包着白纱看上去无比凄凉的季三通。 季三通一张嘴那缺了的牙的地方就漏风:“王爷。” 许四隐:“……” 他满脸惊愕, “怎么回事,你这是让人给打的?” 这擅闯长公主府的到底是什么人? 季三通好歹也是有名的高手,就算是江湖上一流的人遇着他也没几个能打得过的,莫说这京城里哪来那般强者,就算真有,季三通打不过也知道躲吧。 怎么会被打的这么惨,牙都掉了两颗,就像是被按着揍的一样? 季三通对上许四隐满是愕然的模样,郁闷的捂着嘴: “我带人巡守长公主府,没想到会遇到那贼人。” “那狗日的小崽子瞧着个头不高力气却大的厉害,出手时更是半点规矩都不讲,我也是一时不察才会遭了暗算。” 那黑衣人瞧着瘦瘦小小,还没他肩头高,可动起手来忒狠。 季三通跟那黑衣人交手时,半点儿没瞧出来那人是什么路数,而且他打人踹他的时候就全凭着一把子力气,以前他常听人说什么武功再高也怕菜刀,乱拳打死老师傅。 他今儿个算是见识了。 韩恕冷沉着眼,先是皇陵,又是长公主府,到底谁这么大的胆子敢一而再再而三的碰她的东西。 他满面寒霜说道: “丢了什么东西?” 季三通张张嘴,脸上顿时透出一抹子尴尬来:“门匾,还有,咳,门环……” “……” 韩恕抬眼看他。 季三通脸色涨的通红。 那小贼跑了之后,他就立刻让人清查了长公主府里。 里里外外的查了一遍之后,才发现那贼压根儿就没进过府里。 墙头的机关陷阱一样没被触动,府里更是连个脚印儿都没有,连带着那些常年守在长公主府的侍卫一个都没发现有贼来过,更别提丢什么东西。 后来他跟着府里人一合计,感情唯一少了的就是长公主府大门上的那块镶金匾额,还有那两条纯金的门环。 第35章 憨贼 季三通就从来没见过这种贼。 长公主府是出了名的奢华,里头哪怕偷个水盂也比那匾额值钱。 他之前还以为是哪个胆大包天的居然敢闯长公主府,可没想到那人闹了一通就抢了这么点儿东西。 想起之前那黑衣人扛着门匾朝着他脑袋上猛砸,明明听到里面动静还抓着那匾额死不撒手,临走时狠踹了他几脚愣是将门环给硬生生的扯了下来。 季三通就简直恨不得破口大骂。 也不知道是哪儿来的憨贼! 韩恕一脸莫测,他眼睛还没全好,夜里隔着黑纱隐约能看到一些影像。 他抬头朝着门上看去,就瞧见那漆红大门上原本挂着匾额的地方光秃秃的,只剩两处被扯断的木头框子,而漆红大门之上还有两个黑黢黢的空洞。 哪怕如韩恕,也一时间无言以对。 “人呢?”韩恕问道。 季三通尴尬:“跑了。” 见韩恕抬眼看他,季三通连忙说道,“属下已经派人去追了。” 韩恕意味不明的伸手摸了摸门上被扯断的地方,才领着人入了长公主府。 下头的人面对着浑身泛着冷意的他时,都是满头大汗的在旁边候着。 等过了许久,前去追捕的人方才回来,瞧见坐在上首的人时恨不得将脑袋垂进地底。 “人呢?”季三通问道。 那人低声道:“跑了。” 他瞄了眼韩恕,声音更低了几分, “那人身形极快,轻功也好,扛着牌匾在房顶上纵跃时就跟在平地上似的,我们的人追着她到了荣和坊那边时,在香市街附近就把人给追丢了。” “不过我们的人还在那附近守着,人肯定是没跑别的地儿去,就是不知道到底混进了哪一家。” 香市街是荣和坊中最繁华的地方,住着不少朝廷官员和京中富户,府宅林立不说,还有好几个热闹的堂子。 若真是有人藏了进去,想要把人就只能挨家挨户的搜。 季三通顶着一张肿成包子的脸:“王爷,要不属下带人去搜?” 韩恕轻捻着手指:“你刚才说贼力气极大?” 季三通连忙点头,想起刚才被一通乱打压得起不来,开口说道:“特别大,至少以前没见过这么大力气的人。” 那门上的金环可是直接镶进去的,还以熔金之法直接固定在了门上。 那贼却轻易就将其扯了下来,扛着那门匾就跟抓着张纸似的,身子都不带晃动的,这力气可不是一点半点的大。 “王爷,那小贼虽然穿着黑衣蒙着面,可我瞧眼睛和身形应该是个女子,而且出手的时候毫无章法,单纯靠着力气御敌,不像是正经练过的。” 季三通也是被最初那一下给直接打懵了,冷不防疼晕了之后,后面就一直被压着打,要不是这样,他也不会后来连点还手之力都没有。 韩恕听着季三通的话,陡然就想起那天皇陵地宫之中,曾经踹过他一脚那人。 那天入地宫的是两人,其中一个脚步极虚,应当是没练过的,另外一个没有内力,可走路步子灵动。 当时他虽然迷了眼,可隐约也看到两个都是女子,而且其中一个力气极大,对于钱财也格外执着。 韩恕还记得当时他闭着眼时拽住了那人偷走的珠链,那人反身就打,一副非得将东西抢走的架势,要不是被另外一人喝止拉走,那人恐怕真得为着那链子跟他打起来。 而今天夜里这人扛着门匾揍季三通的事情,让韩恕有种诡异的熟悉感。 贪财,力大,还是个女人。 怎么想着怎么都觉得巧合。 先是皇陵地宫,后是长公主府…… 韩恕手指放在膝上轻捻,脸上晦暗难辨: “调鹰卫和京兆府衙的人一起去荣和坊,挨家挨户的给我找,寻各府的丫环、奴仆,一个不准放过。” …… 谢于归晚上睡得早,她好享受惯了,身子更是舍不得受半点委屈。 在侯府得了银子之后,床上的被子褥子都换了最后锦棉,躺在上面跟陷入云端似的格外的舒服。 夜里外面像是起了大风,刮得房后的柿子树唰唰作响。 谢于归半梦半醒间迷迷糊糊的翻了身,拉着辈子想要换个姿势继续在睡,就猛的听到窗边浅浅的呼吸声,下意识睁眼时就猛的对上一双炯炯发亮的杏眸。 “吓!” 谢于归吓得朝后一退,三魂七魄都丢了一半儿。 等瞧清楚蹲在床边手中拿着灯盏的阿来时,她才哭笑不得的说道: “你干什么呢,大半夜的不睡觉蹲在这里瞅着我,你想吓死我啊?” 阿来拿着灯烛,那火光映衬的她小脸喜气洋洋的,见谢于归问她,她笑眯眯的露出一口白牙:“小姐,金子。” “什么金子?” 谢于归坐在床上满脸纳闷,伸手将散落在脸侧的头发拨弄了下来,还没等她细问,床上就“砰”的落下两物,紧接着她就看着她家憨货伸手拽着旁边一块巨大的匾额,一把就拖了过来,墩在了床边。 谢于归:“……” 她看着那东西先是愣了下。 夜里光线昏黄,那火烛也摇曳不断,被阿来拿着手中时还有些背光,只让谢于归隐约瞧见那东西像是什么匾额。 等等……匾额?! 谢于归哗的起身,一把抢了阿来手里的灯盏,等趴在床上凑近之时,看清楚那匾额之上金灿灿的龙飞凤舞的几个大字,只觉得一股凉意从脑袋顶上逆了下来,连带着仅剩的那丝睡意都跑了个干净。 她连忙低头朝着刚才阿来扔在床上的东西看去,就见到那两个还带着一截木头的赤金门环。 谢于归一脸懵逼,不敢置信的看着阿来。 “……你干了什么?” 阿来笑眯眯:“金子,小姐 第36章 谢于归险些一口气没上来 谢于归狠狠咽了咽口水,连忙从床上爬了起来。 看着那硕大的牌匾和床上的金环满脸震惊。 她是喜欢金子,也垂涎长公主的奢靡,可她怎么都没想到,这憨货居然会大半夜的偷了长公主府的匾额,还招摇过市的给扛回了侯府。 谢于归急声说道:“这东西你扛回来的?” 阿来点头。 “有没有遇到别人?” 阿来摇摇头。 “那还好……” 谢于归刚松了口气,下一瞬就差点被自家丫环噎死:“回来没人,去的时候有人。他坏,抢阿来给小姐的东西,还叫人追阿来,阿来打他。” 谢于归一口气险些没上来。 “你去的时候遇到了人,还跟人交了手?”她连忙起身看着阿来,“有没有受伤,那人有没有看到你的模样,还有那些追你的人知不知道你回来显安侯府?” 阿来乖巧摇头:“小姐说了,干坏事要蒙脸,阿来没叫他看到,他也打不过阿来。” 谢于归:“那些追你的人呢?” 阿来说道:“在荣和坊,阿来没把他们带过来。” 谢于归见这憨货好歹没把人直接带来显安侯府,忍不住轻出了口气,可随即看着阿来莹白的小脸上满是得意,一副求夸奖的样子,也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的好。 那长公主府的防卫她是清楚的,早些年她还住着的时候,里外防守不输宫中。 韩恕和皇帝替她养了一只亲卫,全是女子,行事狠辣却不输给男人。 虽然不知道她死了之后那里头还剩下多少人,可单看门前扫的那么干净,挂着的灯笼也是崭新,就连墙头的积雪也不过薄薄一层就知道。 那地方势必还是有人守着的。 阿来跑去偷东西,如果没惊动人也就算了,可惊动了人还追到了荣和坊去,显安侯府离荣和坊没多远,说不得还是会查到这边来。 之前她们去盗皇陵的事情就闹的官府四处搜捕,如今又抢了长公主府。 虽然阿来说没被人瞧见模样,可是阿来的性子谢于归不放心,万一留下什么破绽,以谢于归知道韩恕的性子,他要是真存心想要抓人,直接派人封了荣和坊,挨家挨户的搜也不在话下。 以前“她”还活着的时候,韩恕还算收敛着,而这几年他的性子越发阴晴不定。 那日闯进大佛寺里强搜女眷住处就不像是个在意规矩的人做的出来的,那家伙若真想要做什么皇帝都未必能难得住,更别说荣华坊里那些人。 显安侯府离荣和坊不远,而她之前又恰好去过大佛寺,难保韩恕的人不会查到她头上来。 谢于归连忙坐起身来,扯了旁边的狐氅盖在身上,就对着阿来说道: “你赶紧带着这东西去后院的湖里,把牌匾沉了。” 纯金的东西绑些石头倒也不怕沉不下去,还有那两个金环。 谢于归虽然有些不舍得,却还是咬咬牙说道,“这两个也先沉湖里,等赶明儿事情过去了再捞出来。” 阿来鼓着脸:“小姐喜欢!” 她明明都拿回来了,为什么要沉湖? 谢于归见这憨货到现在都舍不得,不由哭笑不得。 她虽然有些怪阿来自己行动,可是对着这么一个满心只为着她高兴,她一句喜欢就能夜闯长公主府的丫头,她却是生不起气来。 论胡来,她当年做的混账事可比这要厉害的多。 而且瞧着阿来,就像是瞧见了当年那几个围在她身边打转的丫头。 谢于归本就不是太重规矩的人,她捏了捏阿来的脸:“小姐是喜欢,可只是喜欢上面的金子,就算沉了湖回头东西捞起来金子还能扒拉下来用。” “你今儿个惊动了长公主的人,他们不会善罢甘休的,你赶紧去把这东西弄去沉了,小心一些别叫人发现,要不然你家小姐我今儿个晚上得没命,到时候你也要跟我一起。” 阿来抿抿唇,有些不明白。 谢于归知道她反应慢却听话,拍了拍了她脑袋哄道:“乖,快去。” 阿来哦了一声,依依不舍的看了眼手里的东西,这才有些不高兴抓的金环扛着匾额出了门,而那头绣莹本就会些拳脚,人也警醒,听到动静进来时就瞧见扛着匾额跃上墙头的阿来。 “小姐,阿来这是……”绣莹满眼懵逼。 这大半夜的,阿来哪儿去弄了块木头回来? 谢于归说道:“你当什么都没看到,有人问起也全当不知情。” 她坐在床边上片刻,想了想才说道, “你去把绿竹叫起来,等一下可能会有事儿。” “你记得待会儿不管遇着什么情况,你和绿竹都要盯紧了阿来别叫她乱来,不管有什么事儿,我没开口,就绝对不能让她动手。” 阿来横冲直撞惯了,虽然不像是正经练过的,可是她一身力气却是大的惊人。 平日里教训顾临月也好,还是之前震慑府里的那些人,阿来都没有动过真格,府里的人顶多也只是知道她会些拳脚功夫,至于到底有多厉害怕是没人知道。 上次在皇陵地宫阿来就跟韩恕交过手,这次又跟人在长公主府打了一架,虽然没被抓着,可要是顺着力大无穷这一点来找,阿来一旦动手一准露馅儿。 绣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可见谢于归说的严重,连忙道:“小姐,出什么事了?” 谢于归说道:“一时半会儿说不清楚,反正你记住了,看紧了阿来,不准她跟人动手。” 绣莹连忙答应下来,转身去叫绿竹起来。 谢于归也没梳头,就披散着长发蹲在火盆旁边等着,只希望是自己想多了,可等着阿来沉了东西回来,又过了小半个时辰,外头就突然闹了起来。 “小姐…” 绿竹一惊。 绣莹也是连忙看着谢于归。 他们刚才已经从阿来嘴里知道她去干了什么,这会儿瞧见外头有火光,而且像是有人入了府,连带着不远处主院那边都有了动静,两人莫名的就有股子心虚。 那可是长公主府和厉王的人,阿来哪来那么大胆子居然敢去偷东西。 第37章 搜查 谢于归轻叹口气,她就知道这事儿没这么容易过去。 “别怕,没什么事儿,阿来跑的快没人瞧见她模样,你们就当什么都不知道。” 她说完后看向阿来, “等下出去之后,外头会来不少人,也有人会找我问话,你听绿竹和绣莹的话不准跟人动手,要是有人问你什么,你就只摇头说不知道,懂了吗?” 阿来点点头:“懂了。” 谢于归是见识了自家丫头闯祸的本事,怕她待会儿再闹出什么来,又认真说道:“要听话,别乱来,不然小姐回头不疼你了。” “你乖乖的,下次让绣莹给你买枣糕。” 阿来原本还委屈,听到“枣糕”杏眼顿时亮起来,跟得了骨头的狗子似的疯狂点头。 “要枣糕!” …… 外头人来通传的时候,显安侯正搂着姨娘睡觉,被人闯进来时发了一通火,可听说是厉王府的鹰卫领着京巡跟京兆府的人一起在捉拿闯入长公主府的贼人时。 显安侯吓得一激灵,连忙就推开了身上撒娇的姨娘,连滚带爬的起来。 他一边绑着衣裳上的带子朝外走,一边跟身旁的管家问道: “有人闯了长公主府?谁这么大的胆子,而且厉王府的人捉拿贼人怎么会来我们府上,难道那人跑到咱们府里来了?” 管家也是被临时吵醒的,抱着披风跟在显安侯身后,一边说道:“具体的还不清楚,只听说入夜不久那贼就闯了长公主府,打伤了厉王府的季大人,还偷走了长公主府的东西。” “厉王府的侍卫追着那贼人到了荣和坊附近,人就没了踪影,他们眼下把整个荣和坊还有附近几条街巷全部都给围了,说是厉王动了气,下令让人挨家挨户的搜。” 显安侯脸色有些难看,顶着风雪到了门前时,就看到前面大门敞开着,而外头的人已经入了大门,在门口等着他们。 显安侯是认识领头的人的,当见着其中一个脸上模样就吓了一跳。 只见季三通脑袋上缠着厚布,脸上青肿的大了一圈。 显安侯默了默,这贼得有多狠,那季三通都快毁了容了…… “季大人,许大人。” 显安侯连忙上前。 季三通顶着那张红肿交加的脸,原本还有些躲躲藏藏拿着斗篷遮着脑袋的,可后来领着人各家的跑,来来去去的到底还是被人瞧见了。 季三通总觉得王爷是故意叫他带人搜查的,为的就是惩治他没守好长公主府,要不然就只让许四隐出面带人搜就是,哪能叫人瞧见他这狼狈模样。 现在好了,恐怕不等明天,满京城的人都能知道他被人给打成了猪头。 季三通见显安侯脸上憋不住的惊讶,他在心里狠狠翻了个白眼。 旁边许四隐眼里憋着笑,瞧热闹似的看着季三通脸色僵青僵青的,这才上前说道:“事情想必侯爷应该知道了,长公主府遭了贼,我等奉王爷的令搜查贼人,还请侯爷行个方便。” 显安侯自然是不敢拦着的,这京里头敢得罪厉王的就没有。 眼前这两人是厉王府的亲信,也是统领鹰卫的人,他们晓得先通传一声就已经给足了他脸面了,要真闹起来鹰卫一窝蜂的进去,他也拿他们没办法。 显安侯说道:“胆敢闯入长公主府,这贼人自然要拿,许大人尽管带人搜就是,只是后院女眷那边还请大人约束一下你带来的人,莫要惊扰了他们。” 许四隐摇摇头说道:“那恐怕不行,我们本就是冲着女眷来的,她们的住处也都要搜查,而且还得请侯爷将府中女眷以及丫环和所有女仆全都叫出来。” “啊?” 显安侯一愣,入府搜贼他能理解,可是找女眷干什么? 许四隐憋着笑睨了眼季三通。 季三通冷哼了声:“夜闯长公主府的是个女贼。” 显安侯张了张嘴,看着季三通时神色一阵古怪,他没想到闯长公主府的贼人居然是个女的,也就是说,季三通是被个女人打成这样的? 季三通是个率性的,平日里在京城名声极显,一身功夫也只有他揍人的,没想到有朝一日也能被人给揍了。 显安侯一时间憋得脸都青了,强忍着笑说道:“季大人,我府上的女眷都是些不懂功夫的,府里的丫环奴仆也都是安分守己的,真没那般大胆之人。” “更何况连你也打不过……我府上可没这么厉害的人。” 季三通抿抿唇,如这话他一晚上都听了不知道多少次了,而且一模一样的调笑之色他也承担了好几次,他板着张红肿不堪的脸,面无表情也实在看不出来什么表情的说道: “有没有不是你说了算,还请侯爷把人叫出来,我自会甄别。” 显安侯是真的不觉得他府上有这种“能人”,府里那些丫环仆人也都是有数的,更何况连季三通都能打成这样的,有这本事哪还能留在他府上当个下人。 见季三通要求,显安侯虽觉得麻烦也没拒绝,直接吩咐旁边的管家就去后院叫了府中女眷,连带着顾婉心、顾临月、谢于归,还有安氏以及后院的那几个姨娘,以及府里所有的丫环和女奴。 等她们被催促着到了前院时,足足好几十人。 “侯爷。” “父亲。” 安氏他们被叫过来时都知道出了什么事,可对着周围持着火把腰间带着刀的鹰卫时依旧有些惶惶,特别是看着那些人一窝蜂的闯进了后宅,像是在搜找什么东西。 安氏等人都是吓坏了。 谢于归跟着安氏他们出来时,身上也只裹着件狐氅,一头青丝垂在腰侧,脸上脂粉未施,眼眸里还带着些惶惶和不安,那模样和其他人一样都像是才刚刚被惊醒。 她不着痕迹的朝着人群中看去,见韩恕没亲自来的时松了口气,可转瞬瞧清楚季三通那张被打的跟猪头似的脸时,也是眸色一顿。 谢于归收回目光瞅了眼身旁乖巧无比的阿来。 这丫头下手也忒狠。 第38章 你,出来 谢于归早知道有人被阿来揍了,只没想到是季三通,而且还被揍的这么惨。 显安侯瞧见府里所有人都出来后,对着两人说道:“季大人,许大人,府里所有的女眷都已经在这里了,包括所有下人,你们瞧瞧,可有你们要找的人?” 许四隐温和道:“多谢侯爷。” 他对着季三通示意,叫他上前去看看,毕竟今夜唯一跟那个女贼交手的就是季三通,也只有他约莫能知道那女贼的身高体形。 季三通也没客气,上前就朝着人群里看去。 安氏他们都是贵妇人,顾婉心和顾临月更是没出嫁的姑娘,被这么多双眼睛看着时又羞又恼,可见显安侯都没说话,她们也只能忍着。 谢于归也乖乖站在人群里,任由季三通打量。 季三通顺着人里看了一遭,突然指着阿来:“你,出来。” 旁边绣莹和绿竹都是一惊,还没等她们心慌,就见着季三通又紧接着指着绣莹,还有旁边另外几个丫环,以及顾婉心和另外一个姨娘将人叫了出来。 “父亲。” 顾婉心长得娇娇弱弱,被叫出来后就神色惶惶。 显安侯也是脸色微变:“季大人,这是我府中嫡女,刚与岳家长子定了亲事,她自幼身体娇弱未曾习武,也断然不可能做什么夜闯长公主府的事情。” “还有这个,她是我府中姨娘朱氏,今天夜里一直都与我在一起,也绝不可能出府。” 季三通瞧了眼吓得都快哭了的顾婉心,见她脸色发白,眼圈红红的,而另外那个朱姨娘也是满脸惊吓,那细白的手抓着帕子时,一双眼跟会勾魂似的期期艾艾的望着显安侯。 之前他跟那女贼交手,那女贼一股子悍匪劲儿,手上也隐约有茧子,这两个娇娇柔柔的的确不像是那人。 季三通挥了挥手,叫她们先回去之后,就直接看向另外四个丫头,又靠近比了比身高,皱眉将阿来和另外一个放过去,只留了绣莹和那个叫白芹的丫头。 “这两个身形都相似,身高也差不多。” 许四隐闻言上前,在绣莹和白芹身上转了一圈,突然就朝着人群里看了过去,开口道:“顾少夫人。” 谢于归心中叹气,哪怕做了好些准备,可只要寻到侯府来就总能看到她,她心里吐槽了几句后,脸上却没露出什么来,只有些诧异的看着许四隐半晌,才恍然道: “是你。” 显安侯惊讶:“你们认识?” 谢于归点点头,温声道:“我昨日去了大佛寺,夜间皇陵被盗的时候,这位大人曾带人搜寺,我与他见过一面,只方才人多没将他认出来。” 许四隐也是在旁说道:“没想到这么快就又见面了。” 谢于归苦笑了下:“我也没想到。” 许四隐看了下谢于归,见她脚下屐着的鞋沾了雪渍,狐氅里露出的寝衣裤腿上也沾了水,冻得嘴唇有些泛青,显然刚才被催促着来的匆忙。 他收回目光看向被季三通挑剩下的两人,看着显安侯道:“这两个都是谁?” 显安侯对后宅的事情不太清楚,直接看向安氏。 安氏连忙说道:“白芹是婉心院子里的丫头,自幼就卖入府中,知根知底,另外那个……”她看向谢于归,“她是谢氏院子里的,这两日才刚带回来。” 季三通挑挑眉,看向谢于归。 谢于归苦笑着说道:“二婶这话倒叫人误会,谢家的丫头难道没有顾家清白?” 安氏小心思被点出来后,被显安侯狠狠瞪了一眼。 这蠢妇。 都什么时候了,还想着捣鼓大房的人呢?! 谢于归抬头看向许四隐说道:“她是我从谢家那边刚带回来的丫头。” “之前侯府里出了点儿事,我院子里的丫环都被打发了,身边没人伺候,回谢家探望我母亲的时候她便替我挑了两个丫环让我带了回来。” 谢于归指了指那边的绿竹,又带上绣莹。 绣莹原本只是怕阿来被抓出来,现在见阿来逃了过去,季三通只瞧着她自己,她倒是坦然了起来。 反正她又没去过长公主府,也没打过人,就算被问了她也不怕。 绣莹朝着季三通福了福身子说道,“大人,奴婢名叫绣莹,原是武安将军府的丫头,后来跟着我家夫人入了谢家,一直在谢家当值。” “昨日少夫人回府时说身边没有得用的人手,我家夫人心疼少夫人,又知晓奴婢会些拳脚,便让奴婢跟着绿竹一起与少夫人来了侯府伺候。” 许四隐和季三通都知道武安将军府余家,余家本就是武将之家,府里出来的无论男女都会几手功夫,早些年那余家女儿还没嫁入谢家的时候,一手鞭子使的极好,还抽过不少京中纨绔。 她身边的丫环会些拳脚功夫,也的确不是什么稀罕事。 “你功夫如何?” “只是粗浅懂些。” 季三通闻言围着绣莹转了一圈,等走到她身后的时候突然朝着她出手。 绣莹下意识的朝着身旁一退,转身就抬手就朝着季三通挡去,两人双手交搏之时,季三通没有留力,绣莹被他撞的倒推了几步之后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季三通一把抓住肩膀,抬手就朝着她脑袋顶上拍了过去。 啊—— 周围人都是吓得惊呼出声。 阿来也是瞪大了眼睛,条件发射的就想上前,却被绿竹隔着衣袖用力拽住,凑在她耳边快速说了声“小姐”,阿来身形一僵,被绿竹拉了回去。 两人动作本就不大,周围又有一群受了惊吓的人遮掩,倒也没人留意到她们的不对,而这边谢于归见阿来没有出来,微松口气后就快速上前急声道, “季大人!!” 季三通的手险之又险的停在绣莹头上半寸之地,手上掌风让的绣莹发髻都散落了开来。 绣莹脸色惨白,眼中满满都是惊恐,而她双手还悬在半空做出一副阻挡之势。 季三通松开绣莹,皱眉道:“不是她。” 那贼人或许会伪装,可是人的反应是藏不住的,特别是习武之人,遇到危险时都会下意识的反击。 第39章 高了两寸 季三通刚才突然动手之时,绣莹与他交手已经是尽了全力,而那一瞬间她惧怕死亡的颤抖也是真的,这些都做不了假。 可是之前跟他交手的那个女贼反应更快,他不过刚一靠近就被打了回来。 要是绣莹真的是那个女贼,那她也未免太拼了一些。 要知道刚才他要是收不住手,那一掌落在她脑袋上面,这丫头绝对活不下来。 季三通放开绣莹之后,绣莹就双腿发软的跌坐在地上。 谢于归连忙上前扶着她,轻按了按她的手:“绣莹,你没事吧?” “没,没事……” 绣莹脸色苍白,眼底还带着惊悸,心中知道这一关已过,她只佯装着有些惧怕的看了季三通一眼,才对着谢于归颤声道,“少夫人,奴婢没事。” 谢于归抬头皱眉看着季三通道: “季大人,你们是要搜捕贼人,可是绣莹今夜一直都在芙蕖苑中守着,根本不可能离开,而且无论是顾家还是谢家不缺银子,我的丫环也犯不着去偷长公主府!” 季三通也知道自己猜错了人,见那丫环脸色惨白惨白的,有些尴尬的揉了揉鼻子。 许四隐见谢于归动怒,反倒歇了怀疑,“对不住了少夫人,是我们冒犯了,只是长公主府被盗之事可大可小,我等也是奉命行事,还请少夫人见谅。” 谢于归像是怒极了瞪了他们一眼,又像是有些惧怕厉王之事,到底将怒气隐忍了下来,只扶着绣莹起身之后退走之时还板着一张俏脸。 前往后院搜查的人也退了出来,那带队前去搜查的人低声道:“大人,已经全搜过了,没有找到东西。” 显安侯在旁说道:“许大人,我们顾家在京城已经多年,断然不会做偷盗长公主府这种大逆不道的事情,你们搜也搜过了,这……” 许四隐望了眼侯府,开口道:“我们自然是信侯爷的,今夜多有叨扰,还请侯爷见谅。” 显安侯松了口气:“没事没事,职责所在。” 许四隐朝着显安侯拱拱手后,就对着季三通说道, “走吧。” 季三通被谢于归瞪了一眼,摸了摸鼻子挥手叫人退了出去,而许四隐朝着谢于归说了声抱歉后才跟着一起出去。 等见着那些鹰卫陆续出去之后,显安侯府恢复了安静。 谢于归猛的松了口气,放下心来。 她感觉到绣莹手心冰凉,也知道她刚才怕是真的被吓到了。 谢于归抬头对着显安侯说道:“二叔,我身子有些不舒服,就先回去了,有什么事情您再派人来芙蕖苑跟我说。” 显安侯是知道谢于归之前病了一场,这会儿见她衣着单薄,而且方才又受了惊吓,他连忙摆摆手道:“去吧,小心身子,若是不舒服了就让人请大夫。” 谢于归福了福礼,转身就让绿竹扶着绣莹,带着阿来一起离开。 安氏瞧着谢于归的背影嘟囔道:“她可真是个倒霉的,去趟大佛寺就遇到盗皇陵的,这才刚回来又遇见有人夜闯长公主府……” “你给我闭嘴!” 显安侯皱眉,“那贼去哪儿跟谢氏有什么关系,这满京城的谁不在城里,被搜查的也不只咱们一家,难不成都是贼了?” “旁人都怕沾上这事儿,你胡说八道是巴不得让人以为这事儿跟咱们有关系,想让我们侯府倒霉是不是?” 长公主有关的事情能胡说吗?! 见安氏不满还想说什么,显安侯瞪着她斥声道:“你别忘了你儿子跟你说过的话,你要是再敢胡咧咧,就滚回祠堂继续禁足,到时候谁来说情都不成。” 安氏在祠堂呆怕了,悻悻然的闭上嘴。 显安侯这才一甩袖子,骂了句“蠢妇”之后转身走了。 侯府之中其他人都是乱糟糟的,顾临月刚才听到了安氏的话,她偷瞧了其他人一眼,就领着琥珀快速朝着谢于归那边追了过去,等快到芙蕖苑时候才叫住了谢于归。 谢于归见是顾临月,脸上忍不住露出些嫌恶。 她平日里有功夫跟这娇小姐闹着玩,可这会儿正烦着,瞧见她时准没好事。 谢于归懒得理会她,转身就想进去。 顾临月连忙急急上前,抓住谢于归的袖子:“是你吧?” 谢于归心中一顿,挥手甩掉她的手后,皱眉道:“什么是我?” 顾临月压低了声音:“我知道是你,刚才那些人要找的是你和阿来。” 谢于归眸色微沉,而跟在一旁的绣莹和绿竹下意识的朝着旁边看了一眼,见四周没人之后,这才看着顾临月,心中却是猛的提了起来。 谢于归直直看着顾临月说道:“你说什么?” “你别装了。” 顾临月眼里满是得意,那尾巴都恨不得翘起来。 “琥珀晚上看到阿来了,说她鬼鬼祟祟的从后湖那边回来,而且我刚才听那些人说今天晚上去长公主府的是个女贼,力气还很大,跟阿来正好一样。” “而且她……” 顾临月伸手指着阿来,“她之前没这么高的。” 她朝着自己身前比划了一下,对着谢于归得意道,“她之前只有这么高,可现在却高了两寸,你们是不是怕她被人抓住才让她在鞋里垫了东西高了一截?” 阿来平时不怎么爱说话,跟个小尾巴似的眼里只瞅的见谢于归,也不跟其他丫头来往,所以府里跟她相熟的人不多,大多都只是知道她瘦瘦小小的,具体什么模样什么身形没人知道。 可顾临月被阿来揍过两次,将她恨得牙痒痒。 顾临月清楚记得阿来比她还要矮一些的,可刚才看着居然高了两寸,摆明了是在鞋里垫了东西改了身形。 要不是干了什么坏事儿心虚,好端端的做什么假? 顾临月难得聪明一回,只觉得自己抓住了谢于归的把柄,得意洋洋的恨不得尾巴都扬上天去。 “好哇谢于归,你好大的胆子,居然敢指使她去偷长公主府,你信不信我告诉了二叔,叫刚才的那些人把你抓回去……” “呃!” 顾临月脖子突然一紧,话还没说完,就感觉到颈骨上猛的一窒。 整个人被拖的几乎贴在了谢于归脸上,而抓着她的手力道大的像是要将她掐死似的。 第40章 威胁 顾临月瞪大了眼。 “你,你干什么……” 谢于归垂眼看着她:“一直蠢着不好吗?” 她眸色漆黑,微垂眼看她时,就好像看着死物一样。 少了之前的温柔软绵,眼底满是冷色之时,顾临月直接就白了脸。 “你,你放开我,谢于归,你信不信我找二叔……” “嗤!” 谢于归红唇轻扬,“去啊,你最好现在就去跟你的好二叔说,或者是声音再大一点,告诉全天下的人你顾家的长媳让人偷了长公主府。” “你看看你那个好二叔是会顾全亲情,保着你这个对他来说不过是累赘,随时都能舍了去的侄女,还是像对着安家的事情一样,毫不犹豫的选择牺牲你和大房。” 谢于归手指轻抚过顾临月的脸庞,那微凉的指尖划过之时,像是被蛇爬过,让得顾临月满眼惊恐。 “傻姑娘,你以为长公主府是什么地方?” “你以为顾家沾惹上这事之后,你和你大哥还有顾衡能够全身而退?你可知道当年长公主死后京中死了多少人,又知道那厉王的手段?” “当年凡与长公主之死沾边的人都死了个干净,敢冒犯她的人也没一个活下来。” “偷盗长公主府无疑挑衅皇族,但凡与此事沾上半点关系,轻则诏狱受审,全族尽亡,别说是我,就是整个显安侯府都得为着你这几句话烟消云散,连你那个生死不知的大哥也逃不掉!” 谢于归毫无心理负担的恐吓着顾临月,见她颤抖着眼睫吓得不轻。 她才松开抓着顾临月的手,拍了拍她没了血色的脸颊。 “我要是你,就当做什么都没看到,什么都不知道,管好了自己那张嘴,要不然我不介意割了你的舌头,叫你从今往后都说不出话来。” 她替顾临月理了理有些乱的衣襟,那陡然束紧的领口,让顾临月有种脖子被掐断的感觉。 谢于归笑得温柔, “当然你也可以试试看,若真叫人疑心了我和阿来,到最后我逃不掉,你和你大哥还有整个顾家能不能活的下来。” “毕竟我只是个弱女子,这偷盗长公主府的事儿,总得有个祸首不是?” 谢于归一松手,顾临月就双腿一软跌坐在地上。 谢于归拿着帕子擦擦手,这才抬眼看着琥珀。 琥珀不自觉的紧咬着牙根,脸上没了血色。 她的确是看到了阿来从后湖回来,也觉得有些不对劲才告诉了顾临月,可是她没想到顾临月会蠢的直接来找少夫人,还将所有事情都说了出来,更是把她给抖了出来。 刚才那些官兵的架势她看的清楚,偷盗长公主府的事情一旦坐实那可是会要人命的。 琥珀对着顾临月忍不住生出怨怼来。 谢于归定定看了她片刻,才收回眼说道:“扶着你家小姐回去,好好照顾她,你是个懂事的丫头,想必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琥珀心神一动连忙点头:“奴婢知道。” “等等。” 谢于归叫住了二人,见顾临月打了个哆嗦,居高临下的看着她:“别把府里的事情告诉你那位翁家姐姐,她还不是你大嫂,也未必能护得住你。” “她或许喜欢你大哥,可未必会为着你大哥放弃讨好厉王的机会,翁家也有自己的打算,别蠢的送上门去给人当了筏子,到时候你翁家姐姐可不会救你。” 顾临月心中一紧,抓着披风的手都泛了白,只以为谢于归发现了什么。 可见谢于归说完之后转身就走了,她这才软着腿坐在地上,雪花扑了一脸。 顾临月缓了半晌刚才那惊惧才褪去了些,她抬头望着谢于归没入芙蕖苑中的身影,咬着嘴唇不甘道:“翁姐姐才不会害我……” 琥珀闻言心中微跳,连忙低声道: “小姐,你可别与少夫人置气。” 她故意忽略了谢于归说翁家小姐和世子爷的关系,只是说道,“少夫人固然不好,可她是你亲大嫂,再坏也不会害你性命,可是翁家小姐与你却隔着好几层。” “她与你既不是至亲姐妹,也没有血缘关系又没有旁的牵扯。” “这事儿你还是别与翁小姐说的好,否则万一出事,可是要脑袋的。” 顾临月瞪她:“翁姐姐不会害我。” 琥珀忙说道:“翁小姐是不会害你,可是翁家其他人呢,谁能保证翁家所有人都是好的?” “小姐又不能时时刻刻跟翁小姐在一起,万一她知道了什么不小心说漏了嘴,或者叫人知道长公主府的事情跟顾家有关系,到时候厉王和陛下责难,受过的可不只是少夫人他们。” “侯爷和二公子与咱们隔着一层,可世子爷却是少夫人的夫婿,她也是你的亲大嫂,她若是出事,世子爷和你也会受她连累,就连还在求学的三公子也会受到牵连。” 顾衡今年十四,还在别处求学,一般好几日才会回来一次。 要是谢于归真惹出大祸得罪厉王和皇帝,大房几人首当其冲就逃不过去。 琥珀见顾临月脸色变化不断,原本气冲冲的模样中多了些迟疑,她扶着顾临月起身,压低了声音说道:“奴婢知道小姐讨厌少夫人,可犯不着为着她将自己也赔了进去。” “奴婢觉着还是小心些好,况且这事儿要是换做世子爷在,他也定然会瞒了下去,绝不会叫任何人知道的。” 顾临月闻言就想起自己大哥来。 大哥回京之后的消息知道的人极少,就连她也是意外从翁姐姐嘴里知道的,而且翁姐姐虽然知道大哥活着,还替他安排了住处,可是翁家那边却没别的人知道。 大哥特地求了翁姐姐不能将此事告诉翁家其他人,就连她大哥也说过,绝不能叫另外的人知道,连大哥也不全然信任翁家,防着翁家的人。 那谢于归这事好像真的不能告诉翁清宁。 否则万一翁清宁知道之后不小心说漏了嘴,就像是不小心被她知道大哥还活着的事情,到时候岂不是要连累了她和大哥,还有弟弟? 第41章 怎么闭嘴,杀了? 要是这事情放在顾延没出事前,或者安氏还没陷害她,顾谦也没让人那般嘲讽与她撕破脸前。 顾临月定会把这事情告诉他们,她脑子简单也没城府,根本想不到二房会害她,可是经历过之前的事情,特别是在安向银的事情之后,她却也知道二房对她不安好心。 白天时她去见大哥时,大哥还再三叮嘱她一定要防着二房的人,别轻易被他们骗了。 万一被二房的人知道谢于归跟长公主府被盗有关系,借着这事情来害他们,那她岂不是害了大哥? 顾临月原本叫嚣着想要让谢于归好看的心思渐渐沉了下来,也知道这事情不能说出去,她紧抿着唇说道:“那难道就这么放过了?” 她好不容易才抓住谢于归的把柄,难道就这么放掉? 琥珀听出了她话中的不甘愿,眼珠转了转,低声道:“也不一定就真的什么都不能做。” “小姐您想啊,奴婢虽然瞧见阿来不在芙蕖苑,可她去没去长公主府咱们也没证据,万一她只是去做别的事情咱们真闹起来,侯爷他们未必会护着您。” “少夫人不愿多说也许只是怕招惹了鹰卫的人,既然如此,她总要想办法让咱们闭嘴才行。” “您昨儿个不是还说缺银子吗?” 顾临月听着琥珀的话后眼前一亮,对啊,她可以管谢于归要银子。 她不想惹事,就总得想办法让她闭嘴,正巧她眼下手头空空缺银子的厉害。 顾临月原本的沮丧褪去之后瞬间高兴起来,她拍了拍琥珀的手赞许道:“还是你聪明,等本小姐拿到了银子也赏你!” 琥珀垂眼笑了笑:“奴婢不敢居功,只想让小姐高兴。” 她扶着顾临月替她掸干净身上的雪后,才柔声道, “小姐,这天寒地冻的,小心伤着您身子,不如奴婢先扶您回去吧,等回去后奴婢去趟小厨房,让人给您做点儿姜汤暖暖身子,免得着了凉。” 顾临月也冷得慌,刚才被谢于归吓着,这会儿身上透凉透凉。 琥珀不说她还没觉得,一说她就忍不住打了个抖,紧紧裹着披风说道: “赶紧回去,冻死本小姐了。” …… 谢于归领着阿来她们回了芙蕖苑后,绿竹和绣莹就有些忧心忡忡。 眼看着将鹰卫和厉王府的人糊弄了过去,谁也没想到顾临月的丫头会撞上阿来,而且顾临月那张嘴简直就跟没把门儿的一样,要真说出去一句半句,那麻烦可就大了。 两人脸上忍不住的担忧,倒是阿来跟个没事儿人一样,窸窸窣窣的替谢于归取了汤婆子,又弄了热茶,抱了羊绒毯子盖在她腿上后,这才蹲在火盆旁边添了炭火。 谢于归瞧她忙的脸蛋都红扑扑的,映衬着绿竹二人有些苍白的模样,她开口:“别想了,没事的。” “可是三小姐……”绿竹迟疑。 绣莹也是看向谢于归:“小姐,三小姐做事情向来没规矩,而且咋咋呼呼受不住秘密,她知道阿来的事情怕是不安全,咱们是不是要想个办法叫她闭嘴?” “怎么闭嘴,杀了?”谢于归挑眉。 绣莹:“……” 见谢于归一副不在意的样子,她有些着急,“小姐!” 都什么时候了,还开玩笑! “好啦,我说没事就没事。” 谢于归见这老实丫头都炸了毛,挪了挪了怀里的汤婆子,对着她说道,“顾临月再不着调,她也是侯府小姐,无论杀了伤了都只会闹出更大的动静。” “再说别说她只是从她那丫头嘴里知道阿来从后湖回来,根本没证据说她不在府里,就算是有,她也没那胆子敢把事情说出去。” 谢于归团在软榻上,有些贪婪的汲取着手里的热度, “她那性子瞧着跋扈,实际上就是个纸老虎,不经吓,也怕死。” “要搁在几天前,她说不定还真会横冲直撞,可刚被安氏害过之后,她就是再蠢也不敢拿自个儿性命冒险,否则之前当着二房那些人的面她就说了,哪会跟着我们来了芙蕖苑后再想拿着这事儿要挟我?” “她呀十之八九是在她那世子大哥那挨了训了,就算真想要借着这事儿做什么,也得等着她去见了她大哥讨了主意之后,在这之前她是不敢说的。” “更何况她那儿还有个琥珀呢。” 绿竹微睁了睁眼,琥珀她当然知道,是顾临月身边伺候的丫头,以前还有个珍珠,只珍珠被打死后琥珀就成了顾临月边上最信任的人。 她不由道:“可是奴婢还没把琥珀收买回来呢。” 谢于归笑:“用不着你收买。” “啊?” 绿竹和绣莹都是满脸不解,还没等她们出声询问,门外就突然响起脚步声。 绣莹和阿来刚想动作,就被谢于归挥挥手拦住。 门外传来道紧绷着嗓子极低的声音。 “少夫人,奴婢琥珀,有要事求见,还请少夫人一见。” 谢于归努努嘴:“这不是来了?” 绿竹和绣莹险些惊掉了下巴。 琥珀怎么会过来? 倒是谢于归半点都不觉得意外,她朝着绿竹看了一眼,示意她去开门。 绿竹连忙回过神来起身朝着外面走了出去,不过一会儿就领着提着个食盒满身风雪的琥珀,掀开里面的暖帘走了进来。 琥珀停在暖帘之外,将身上雪花掸干净,寒气也不那么重后,才走了进来。 谢于归裹着狐氅斜靠在引枕上,瞧着她进来时目光落在她手里的食盒上。 琥珀行礼:“今夜风大,奴婢瞧见少夫人之前出去时穿的单薄,想着少夫人身子弱,就去小厨房里做了些红糖姜汤给您送了过来。” 谢于归闻言扬唇:“你有心了,绿竹。” 绿竹上前将食盒接了过来后,拿了二两银子递给琥珀。 “我正想着要去给少夫人做些姜汤呢,没想着你就送了过来,倒省了我功夫了,这银子你收着,全当少夫人赏给你的。” 琥珀连忙推拒,却被绿竹强行塞进了怀里。 琥珀抬头偷看了谢于归一眼,只等着谢于归开口,可谁知谢于归没有任何表示,只懒洋洋的抱着汤婆子坐在那里。 第42章 投诚 琥珀有些心急的咬了咬嘴唇。 她是背着顾临月出来的,机会不多,而且她有些害怕谢于归。 这位少夫人瞧着温温弱弱可下手极狠,要是今夜不把话说清楚,她怕她早晚步了珍珠的后尘。 琥珀见绿竹已经打算送她出门,谢于归依旧没开口,她心索性“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朝着谢于归磕了个头。 “你这是做什么?”谢于归扬眉。 琥珀豁出去的,抬头时红了眼睛:“求少夫人救奴婢。” 谢于归看着她。 琥珀说道:“今夜的事情是奴婢的错,奴婢起夜时瞧见了阿来姑娘,才顺嘴与三小姐说了一句,可怎么也没想到三小姐居然会将阿来姑娘和长公主府被盗的事情牵扯到一起。” “奴婢有罪,还请少夫人责罚。” 谢于归莞尔:“我还当什么事情值得你这般害怕的,就这有什么好罚的?” “你是三小姐的丫头,自然要心向着她,况且阿来也的确出去了一趟,你没瞧错。” 琥珀闻言脸色瞬间发白,连忙急声说道: “阿来姑娘不过是去小厨房替少夫人取些吃的来,就算不在芙蕖苑也一直都在府中,奴婢只是撞见阿来姑娘从后厨回来,是三小姐误会了奴婢的话,又怨憎少夫人不愿如之前向着她,才会故意冤枉阿来。” 听着琥珀三言两语就将阿来撇的一干二净。 谢于归不由扬扬唇。 所以说能在世家大族里当差的,还能混到一等丫环的有几个是蠢的? 谢于归微笑看着琥珀:“原来是这样。” 琥珀连忙磕头:“三小姐向来都是如此,她不满少夫人嫁于世子,觉得翁家五小姐才是她认定的嫂嫂,不仅时常谩骂少夫人不说,还总想着陷害于您。” “奴婢劝解过了,可每每只换来一顿打骂。” “奴婢是大房的家奴,没法子违拗三小姐的话,原只想着好好当差,可没想到三小姐越发过分,今日竟是拿着长公主府被盗的事情想要诬害少夫人。” 琥珀眼圈泛红,瞧着情真意切极了。 “奴婢身契在三小姐手中,生死都与三小姐绑在一起,可三小姐这般下去早晚会葬送了自己,奴婢想要活命,也还有家人,求少夫人救救奴婢。” “奴婢往后做牛做马也会报答少夫人。” 谢于归垂眼瞧着跪在地上望着她的琥珀,只觉得这丫头倒是聪明的很。 她先是表示清楚了她愿意替阿来作证,就算顾临月之后与人说起今夜之事,提到阿来的不对劲,琥珀也会证明阿来是去了小厨房而非后湖,顾临月是因不满谢于归而出言陷害。 后又主动表了忠心,甚至还提及了她的家人。 她亲手将自己的软肋和要害交给了谢于归,就是想要告诉谢于归只要她肯收了她,拿捏着她的家人,她便绝不会背叛。 绿竹和绣莹也听出了琥珀话里的意思,彼此看了一眼都是惊讶。 她们没想到她们这还没去收买呢,琥珀就自己跑来投了诚。 二人都是看向自家小姐。 谢于归摸了摸汤婆子,只觉得顾临月做人可真是够失败的,先前那珍珠被安氏收买险些害了她,如今这琥珀又自己送上门来。 琥珀比珍珠要聪明很多,只可惜顾临月完全瞧不见身边人的好。 谢于归说道:“绿竹,扶她起来。” 绿竹上前扶着琥珀起身,而琥珀忍不住看着谢于归:“少夫人……” 谢于归看着她片刻才安了她的心:“你的心意我知道了,临月性子跋扈,的确不懂疼惜下人,往后你若受了委屈就来寻我,我是临月的大嫂,也自然会护着你。” 琥珀闻言之后陡然放下心来,知道谢于归是收了她。 她满是感激: “谢少夫人!” 谢于归道:“你这么晚过来,临月知道吗?” 琥珀连忙摇摇头:“少夫人放心,奴婢告诉三小姐是去小厨房替她熬姜汤去了,她不会怀疑的。” 见谢于归目光落在旁边的食盒上,琥珀神情有些讪讪,不好意思的说道: “三小姐脾气不好,又惯来不许人逆了她的意,奴婢只能哄着她,而且她与翁五小姐走的近,奴婢怕她为了跟少夫人置气将阿来的事情说与翁小姐,就告诉她说能拿着这事与少夫人要银子……” 怕谢于归误会,琥珀连忙解释, “奴婢不是想让她要挟少夫人,只是想拖着三小姐,免得她胡来。” 谢于归闻言看了她一眼,琥珀这话倒是和她之前想着的事情不谋而合,她让绿竹去取了二百两银子的银票给了琥珀。 琥珀吓了一跳:“少夫人,奴婢不能要。” “不是给你的。” 谢于归说道,“你先拿着,回去之后就哄着顾临月,告诉她阿来的事情没有证据,就算闹出去也未必能将我们如何,反而可能连累了她和世子爷。” “与其撕破脸大家都不好,倒不如拿着这事要挟我,让我给她银子花。” “等她让你来找我银子时,你就将这银票分开给她,每次给多少你自己看着办,只要让她觉得她拿着这把柄能够源源不断从我这拿银子就行。” 琥珀微睁大眼,她之前说那话不过是为了哄着顾临月罢了,怎么少夫人反而还纵着她? 这要真像是少夫人说的那么去做,以顾临月贪心的性格,怕是有再多银子都扛不住。 琥珀忍不住说道:“少夫人,就一直纵着三小姐?” 谢于归扬唇:“不仅要纵着,你还要想办法怂恿着她去买些寻常闺秀买不起的东西,记得动静闹大点儿,越张扬越好,最好叫与她相熟的那些人都知道她出手阔绰,喜好奢靡。” 琥珀微张大嘴,满脸不解的看着谢于归,不知道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谢于归却也没跟她解释,只是说道: “你照着我说的去做就行,好好跟在她身边,将她伺候好了,吃的用的也都捡着好的来。” “这二百两银子花完之后,你再来找绿竹要,当然你要是有本事从你家小姐手里弄些零花,我也不干涉,只是别叫她察觉了就行。” 第43章 捧杀 琥珀听着谢于归的话后,忍不住睁大了眼,心中也是有些蠢蠢欲动。 顾临月向来都是个大大咧咧的性子,身边的银钱也从来没数。 大房长辈去的早,没人教着顾临月管家,而她向来也只晓得伸手要钱,从不会去打理自己手头的东西,像是银钱什么也都放在她和珍珠这里。 以往夫人克扣着大房的花销,顾临月只能从世子爷那里拿钱,后来多了谢于归,可就算是拿了银子顶多也只有个十两、二十两的,数目太少不好伸手,可哪怕如此她和珍珠也没少弄点碎银子贴补家用。 如今可是二百两,而且照着少夫人这意思紧着顾临月花销,说不定二百两完了还有二百两,那到时候只要她手指动一动,岂不是就能弄下不少来? 琥珀有些迟疑的看了谢于归一眼,心中蠢蠢欲动,却还是再确认了一次:“少夫人,奴婢真的可以?” 谢于归笑了笑:“我说了可以就是可以。” 反正这银子都算在顾临月和顾延脑袋上,将来有他们还回来,只不过…… 谢于归看着琥珀,“你弄银子我不管,只一点,把事情替我办好,否则……” 琥珀大喜,不仅不怕还连忙点头:“少夫人放心,奴婢定会将事情办好,叫满京城的人都知道三小姐阔绰。” 不过就是哄着三小姐花银子,没有比这更简单的事情了。 琥珀来时已经做好了打算,往后替谢于归当眼线,替她办事,甚至还做了准备替反害现在的主子取信谢于归,却没想到谢于归丝毫没让她做这些,只让她哄着顾临月花钱。 顾临月本就是个张扬跋扈的性子,又喜欢新奇玩意儿,以前是银子不称手才不得不忍着,如今有大把的银子在手。 琥珀有千百种办法能叫她把银子花出去,还让无数人瞧见。 …… 绿竹送走了琥珀之后,阿来瞧着少了不少的钱盒子不满道:“小姐,银子。” 小姐都没银子,干什么还给他们? 谢于归笑着说道:“放心吧,赶明儿小姐我好几倍的拿回来。” 她对着绿竹说道, “你留意着琥珀那边,没银子了就送些过去,别叫咱们这位三小姐委屈了。” 绿竹之前就听绣莹说过了世子爷回京的事情,也知晓谢于归让绣莹去找了那瘸子,满京城散布消息的事儿,刚开始她还有些不懂谢于归为什么会让琥珀这么做,可两厢一联系,她却隐隐有些明白了。 谢于归是想要捧杀顾临月,也同样是为着之后脱离顾家做筏子。 绿竹说道:“三小姐那头倒是没事,只是琥珀万一起了贪心……” “贪心也得有命拿。” 谢于归抱着汤婆子,“她是个聪明人,否则今夜也不会来我这里。” “我给了她赚银子的机会,她自然也该懂得拿捏着尺度,至于她拿走的那些银子,只要不坏事儿就不必理会。” 谢于归很早以前就明白一个道理。 想要马儿跑,就得给马儿吃草。 能被她捡回来利用的人大多都是背弃了原主的,那些人跟着她所求的无外乎是利益罢了,又想让人做事还吝啬着半点银子都不肯出,早晚得栽在自己的吝啬之上。 再说了,反正羊毛出在羊身上,回头她跟顾延翻脸总有人盛着这盆将银子还回来。 她不介意对着聪明人大方一点儿。 …… 季三通和许四隐带着人离开显安侯府后,又去了其他几处离荣和坊近的地方,可到底还是没将女贼找出来。 两人回去厉王府时,原是打算跟王爷回禀情况,没想着才到门口就碰着人从墙上跳了下来,整个人化作一道残影,抓着手中短剑就朝着季三通头上斩去。 季三通吓得连忙后退,来人却紧贴着他不放,手中寒光闪烁,逼得季三通不得不动手。 半晌,季三通胳膊上挨了一下,一掌逼着来人退后,才抱着手怒声道: “胡阿小,你别过分!” “再打老子要翻脸了!!” 胡辛被击退后,声音如同浸了冰:“你再敢叫一声。” 季三通看着对面的女罗刹紧抿了抿嘴,这名字当年本是长公主一时戏言,总喜欢叫着胡辛小小,可从长公主去了之后,这名字也成了禁忌。 胡辛不许任何人叫,一叫就翻脸。 季三通脑子里划过当年的事情,脸上一时间复杂,他摁着胳膊上被划破的地方紧抿着嘴对着胡辛说道:“你这疯女人,不是去了江阳吗,怎么回来了,而且一回来就朝我下死手。” 胡辛冷眼看他:“长公主府是谁坏的?” 季三通顿时心虚:“这事儿又不怪我,我可守着规矩日日巡逻,谁知道哪儿跑出来个憨贼敢闯长公主府,还只弄了块牌匾抓着门环就跑。” 胡辛眸色一怒,季三通连忙急声道, “哎我说你,那长公主府里可好好的,什么都没丢,不过是少了块匾额……” 见胡辛手中短剑一扬,那模样就像是要找他拼命。 季三通连忙扯着许四隐挡在前头, “我说姑奶奶,是我错了还不行?” “我没守好长公主府,可那贼真不是一般人能扛得住的,我已经尽力去拦了只是没拦住,那人一把子力气就算你遇见了也只有挨打的份。” 季三通从许四隐身后露出半个脑袋来,指着自己的脸说道, “你看看我,要不是为了护着长公主府,我哪能被打成这样,那贼力气大的惊人,我打这么多年还没见过比她更厉害的,真不是我不想抓人,搁你你也只能瞧着人跑了。” 胡辛看着季三通跟猪头似的脸,冷声道:“我没你这么废物。” 季三通:“……” 忍了又忍。 妈的,你厉害,我忍。 许四隐被抓着大氅,瞧着季三通明明怂的厉害却依旧还嘴的模样有些憋笑,他上前对着胡辛说道:“这事儿不怪老季,那人出现的突然,又走的极快,连长公主府的大门都没入。” “老季要真不拦,那人也不可能只扛着快门匾跑了。” 第44章 母老虎 胡辛对着许四隐时依旧是那副冷冰冰的样子,只睨了他一眼就将短剑收了回来:“要不是这样,我非得剁了他脑袋。” 季三通:“……母老虎!” 胡辛抬头。 季三通朝后一缩:“我什么都没说!” 胡辛冷哼了声。 许四隐上前走到胡辛身旁,见她风尘仆仆的模样,连身上的外衫都还没来得及换,上面还沾满了雪化之后的积水,他说道:“什么时候回来的?不是说还要在江阳待上几日。” 胡辛说道:“我接到消息说有人闯了长公主陵寝,就连夜赶了回来,没想到入城之后看到长公主府也被盗了。” 她语气极为不好, “你们去抓人,抓到了没有?” 许四隐知道胡辛有多在意长公主,对于她这般冷漠模样倒也没在意,只是摇摇头:“已经搜过整个荣和坊了,就连周围几家府邸也都找过,没抓到人。” 胡辛皱眉看他:“不是说已经下令封锁了整个荣和坊,不会叫人跑了?” 季三通在旁插嘴:“封是封了,可那女贼蒙着面,又不知道到底藏在哪家,荣和坊里那么多人,总不能一个个抓回来审。” “为什么不能?” 胡辛冷声说道,“抓回来,挨个打,我就不信审不出来。” 季三通无语。 许四隐知道胡辛的性子,也是有些无奈,他低声劝了句:“荣和坊里住着的都是朝中大臣,光尚书就有两位,五寺占了一半儿,连带着还有几位顶着爵位封了诰命的。” “只是前往搜查他们自然不敢拦着,可真要将所有女眷家仆全部带回来严审,别说他们同不同意,就是牢里头那也装不下。” 许四隐说道: “如果有真凭实据知道人在哪里,王爷早就已经下令拿人了,可眼下只知道人进了荣和坊,不知去处。” “王爷为着长公主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可陛下那边却绝不会答应,这两年朝中好不容易才安稳下来,总不能为着个小贼就真掀了京城?” 胡辛紧抿着唇。 昭帝和厉王之间的关系只有他们最为清楚,二人之间那微妙的平衡也全赖着长公主的死,她想起长公主去时的模样,只觉得喉间一片苦涩。 半晌,胡辛才沉着眼道:“就没有半点方向?” “没有。” “有。” 许四隐皱眉看向季三通,而季三通说道:“我们这次是没找到人,但是我总觉得有个人有些奇怪,之前皇陵被盗的时候她就在玉修山上,这次她又在荣和坊旁边。” 许四隐看着季三通:“你是说顾少夫人?” 季三通点点头。 许四隐道:“你不是已经试过了,不是她?” “我只是试过不是那个丫头,可这会儿想起来,她身边不会只有一个丫头吧?” 季三通说道,“王爷不是说了,今儿个跟我交手那人应该就是那天偷入皇陵的两人之中的一个,那天入皇陵的也是两个女人。” “皇陵出事之后,你就带着人将整个玉修山都封了,绝不可能有人逃了出去,而唯一可能混出玉修山的,就只有在大佛寺里上香的那些香客。” 那些香客大多都是京中贵人,当夜受了惊吓,第二天就匆匆下山。 能混在其中避开鹰卫搜查,又能遮掩身份的,也就只有那些人。 季三通看着大大咧咧,可心思却细: “那谢氏当时就在大佛寺,身上还有血腥,今儿个夜里又在荣和坊附近,哪有这么巧的事儿?” “我之前没细想,可后来想想那小贼知道有人追她,怎么可能真把人引到家门口,顾家离荣和坊最近,拐条街过去就是,那小贼能在追捕的人眼皮子底下藏匿,最有可能的就是荣和坊附近那几家。” “而这些人里唯一跟大佛寺那天有关的,也就只有那个谢氏了。” 许四隐闻言皱了皱眉。 胡辛却上了心,直接道:“哪个顾家?” 季三通道:“就显安侯府那个。” 胡辛闻言转身就走。 季三通连忙道:“哎,你干什么去?” 胡辛却没回她,只快速踩着地面腾空纵上了房顶,不过片刻就消失在了他们眼前。 许四隐见状沉声道:“你瞎胡说什么?你又不是不知道胡辛对长公主的事情有多在意,但凡沾点边她都不会轻易放过了那人,那顾少夫人的事情还只是你猜疑并无实证。” “万一要是巧合,胡辛去了真伤了人怎么办?!” 季三通闻言嘟囔:“我就是说说……” 胡辛那女人小气的很,他提顾家不过是想要她知道,他们是真的去查了,哪知道胡辛自个儿又去了。 许四隐瞪了他一眼:“胡辛回来之后怕是连王爷都还没见过,她这一去要是惹出事儿来,有你好受的。” 季三通转身就走,被许四隐抓着后领子拉了回来, “你干什么去?” 季三通道:“我去拦着她啊,这母老虎要真把人弄死了怎么办?” 许四隐没好气道:“这会儿知道急了,早干什么去了?” 他沉着脸说道, “胡辛应该是去看看顾少夫人,轻易不会动手,咱们先进去跟王爷回禀今夜的事情,王爷还等着,后面的事情先问过王爷再说。” 季三通一想到进去之后自家王爷会有什么反应,瞬间垂了脑袋。 他怎么这么倒霉。 …… 胡辛轻功极好,到了荣和坊外间的时候还看到有鹰卫藏身在各处守着附近。 她辨别了一下方向,直接就寻到了显安侯府。 胡辛虽然讨厌季三通二人,却也知道厉王绝不可能轻饶擅闯长公主府的人。 他们既然已经来查过这里,就势必不会放过可疑之人,可最终什么人也没带回去,怕是根本没找到证据。 胡辛望了眼显安侯府,并没有直接进去,反而绕着整个显安侯府转了一圈,又来回从荣和坊到显安侯府最近的几条路线都走了一次,最后才停在了其中房梁上,看着上面的脚印脸色阴沉。 那脚印极深,显然腾挪时留下的。 夜里虽然有雪也已经遮掩了一些,可仔细看时却依旧还能看到痕迹。 第45章 胡辛,我回来了 胡辛伸手丈量着那脚印,脑海里便隐约出现道身形。 她腾身而起,照着那脚印方向一路向前,又在一处石墙上看到了同样的印记,最后停在了显安侯府后门外的青石墙下。 胡辛在四周看了一眼,寻到了其中一处地方,伸手撇开脚下杂草,就见到那堆积雪上留下的半个脚印,再看向眼前的显安侯府时。 她眼中已不剩半丝温色,直在墙边一按整个人就翻身进了府里。 …… 谢于归打发了琥珀之后,便让绣莹和绿竹去歇着,她饮了姜汤缩在被窝里,见阿来坐在矮凳之上,单手杵着下巴,一手拨弄着身前盆里的炭火。 “阿来。” 谢于归叫了声后,见她回头便问道,“怎么不去睡?” 阿来乖乖道:“小姐没睡,阿来不睡。” 谢于归闻言才想起来,她来的这些时日阿来好像一直都是这样,每天都等着她入睡之后自己才去睡觉。 她朝着枕上一趟,就这么隔着一些距离对着那边的小丫头道: “阿来,你还记得以前的事情吗?” 阿来摇摇头:“不记得。” 谢于归道:“那你想知道吗?” 原主当初捡到阿来虽然已经是几年前了,可是阿来当时身上带着弩箭又受了重伤,她这一身古怪力气也应该好查,如果真想知道的话,谢于归会想办法替她查清楚。 谁知道阿来却是摇摇头:“不要。” 谢于归挑眉。 阿来扭头看着她,杏眼中全是认真,“阿来不记得了,可是想的时候会疼,阿来现在有小姐,小姐也疼阿来,阿来不想回去。” 她说完之后有些可怜巴巴, “阿来听话,小姐别不要阿来。” 谢于归还是第一次听阿来说这么多话,见小丫头倔强着眼睛看着她,可怜的耳朵都好像垂了下来。 谢于归忍不住生出几分软绵来。 “没有不要你,阿来这么乖,小姐哪舍得不要你。” 阿来闻言顿时高兴起来,眼睛都跟着亮晶晶的。 那一眼就能看透的模样,让得谢于归也不由心情好起来,她朝着阿来招招手:“过来这边,陪我说说话。” 阿来点点头,拖着小板凳就朝着谢于归那边走。 她原是想要到谢于归跟前,可走了几步之后却是突然神情一变。 阿来站起身来后抓着手里的板凳就朝着窗边的方向扔了过去,而那边只传来“啪”的一声,一道人影挥手斩断了那半空中的板凳,直接从窗边跃了进来。 胡辛进来之后半点没停留,手中寒光就朝着谢于归急刺而去。 “小姐!” 阿来眉毛一竖,直接朝着胡辛扑了过去。 谢于归刚想让阿来住手,只可惜已经来不及,只见胡辛原本到了床前的动作一换,转身就跟阿来撞在了一起,直接被阿来抓着胳膊朝后扔了过去。 胡辛凌空翻了一圈,落在地上时依旧退了两步,只觉得之前被抓着的地方还震得她生疼。 她抬头看向阿来时脸色阴寒:“果然是你。” “好大的胆子,竟敢偷盗长公主府!” 阿来像是头豹子,护在谢于归身前怒视胡辛:“没偷,阿来的!你打小姐,阿来打你!” “阿来!” 谢于归听到说话之人的声音时就已经变了脸色,还没来得及多看,就见阿来直接冲了上去,抬手就朝着胡辛打了过去。 胡辛早已经从季三通嘴里知晓眼前这丫头力大无穷,而且刚才那一下子就让她知道眼前这人不好对付。 胡辛也不与她硬碰,矮身就避了过去,整个人化作灵蛇一般只朝着她要害攻击,手中短剑闪烁着寒光。 阿来力大技巧不够,胡辛更擅长与人厮杀行刺技巧。 两人打起来后一时间竟是不分上下,屋里所有东西都遭了秧。 胡辛与阿来缠斗了片刻,见拿不下她,而阿来身上明明带了伤却丝毫不退,反而却越打越兴奋,手里拳风呼呼半丝都没有力竭的模样,她脸色一冷转眼就朝着谢于归扑来。 阿来大惊连忙收手就想过来,却不想胡辛虚晃一招之后短剑反手在手中一转,剑尖就朝着阿来手腕处斩去。 “胡阿小!!” 谢于归瞳孔猛缩,脱口厉喝出声。 胡辛手中寒光一停,被阿来一拳打在身上,她整个人倒退了几步之后猛的呕出口血来,而阿来眼见着这人居然骗她,气怒之上追上前去抓着她胳膊直接将人提了起来,发狠的就想朝着柱子那边摔过去。 “阿来,住手!!” 谢于归急急喝了一声。 阿来瘪着嘴看着谢于归。 “把人放下来。” 谢于归说道。 阿来看了看谢于归,又看了看被她抓着的人:“她打阿来。” 谢于归:“放下。” 阿来气呼呼的,不想听话,可见谢于归像是生气,她到底还是收了手只将人扔在地上,然后就去了谢于归身前,怒冲冲的瞪着胡辛。 胡辛被扔在地上之后,只觉得被打中的地方疼的翻江倒海,可她却丝毫都没去理会那疼痛,只抬头满是厉色的看着谢于归:“你刚才叫我什么?” 谢于归紧抿着唇。 她重生之后从未想过要与“长公主”那一世的人再有联系,也没想过叫人知晓她的存在,可她没想到许四隐他们走了之后,胡辛会过来。 而且看她刚刚朝着阿来下死手的模样,怕是已经知道夜闯长公主府的是阿来。 胡辛紧紧看着谢于归,压着喉头腥甜:“你到底是什么人,你怎么知道这个名字,还有大佛寺偷盗皇陵的人是不是你?” 谢于归低声道:“我若说不是,你肯放过我吗?” 胡辛满脸阴狠:“你做梦!” “敢盗长公主的东西,扰她清静,我定扒了你们的皮敲碎你们的骨头,装在玲珑骰里喂鱼!” “……” 谢于归默了默,有些无奈,“你就不能换句狠话,那玲珑骰贵的要死,而且鱼也不吃骨头。” 胡辛僵住,瞳孔渐渐放大,看着灯火之下站着的那人。 仿佛红衣宫装,疏懒又嗔怪。 “玲珑骰多贵啊,而且你见过谁家鱼会吃骨头?” “我早跟你说过,女孩子家家要温柔一些,就算真想要谁小命也别喊打喊杀的,要不然吓坏了那些少年郎,看谁敢娶你。” 第46章 我只信你 “你……你……” 不 胡辛只觉得心跳都停了下来,一道火猛地烧了起来,让她不知所措。 谢于归缓缓走到她身前。 见胡辛眼眸睁的大大的,脸上满是呆滞。 她柔了眉眼。 “胡辛,我回来了。” 胡辛看着那完全陌生的眉眼,完全陌生的面庞。 明明和记忆中那人完全不一样,可触及她浅浅而笑的眼眸时,她眼里的泪水却是快速积聚。 胸口的那团火烧了开来,让她疼的喘不过气。 长公主…… 是长公主。 胡辛仰头看着谢于归时,眼泪顺着脸颊朝下淌。 谢于归伸手想要替她拭泪,她却连忙低头避了开来,捂着眼睛哽咽出声: “别,别看。” 她声音压抑至极,却憋不住那涌出来的泣音。 她将头埋进了臂弯里,身上轻轻发颤,就好像是困兽一般不愿叫人瞧见哪怕半丝软弱。 谢于归低低看了她片刻,才忍不住蹲下身子伸手环着胡辛,刚低低叫了声小小,就被胡辛猛的反手抱住。 刚才还狠厉毒辣的女子靠在她怀里,就像是溺水之人抓着浮木,嚎啕大哭。 “您,您个混账!!” “您怎么能那么对我,您怎么能抛下我,明明说好了要一直让我陪着您的,您说话不算数…” “您让我帮您,您说好事成之后就来找我,可是您却让我亲手害死了您,您……您怎么能这么对我。” 三年的痛苦,三年的噩梦。 那些以为早已经忘掉的过去这瞬间几乎要将她淹没。 胡辛死死抓着谢于归的衣裳大哭出声。 明明当初说好了只是算计那些逆臣,说好了她能全身而退。 她还笑着说等那些人死后,大晋就能彻底安宁,处理了韩氏一族之后,她还要带着她去狩猎…… 可是等她赶过去时,她却浑身是血的躺在那里,紧闭着眼睛再也没醒过来。 她算计了韩恕,算计了逆贼,算计了让她亲手送了她去死。 “您怎么能这样……” “您怎么能!” 胡辛做了大半年的噩梦,梦里全是长公主躺在血泊中的样子,是她一手送了主子去死。 梦里她笑盈盈的将自己的死当成了局,她想要问她为什么,可却从来没人答她,而长公主也再也没醒过来。 “您骗我……您怎么能骗我……” 谢于归紧抿着唇,哪怕被她喝问也只是蹲着未曾出声。 芙蕖苑里没有旁人,绣莹和绿竹听到动静赶过来时,就瞧见房中多出的人来,她们刚想上前就被谢于归摇头阻下,只能和阿来一起站在外间静静看着。 等过了许久,等胡辛渐渐平静下来时,谢于归才低声在她耳边说道: “当时形势所逼,我只能那么做。” “我身子你是知道的,活不了太久,若不借着还有生机时做那一场戏,我死之后他们必定会打起来。” “朝局不稳、乱世再现,之前几年辛苦全数白费不说,好不容易才得来的安稳也会彻底打破。” 她声音低低的,只有胡辛听的清楚。 “我本该让别人来做,可我只信你,除了你,我放心不下任何人。” 胡辛眼睛红肿,眼泪还蓄在眼底。 谢于归对着胡辛时到底理亏,这小孩跟了她好些年,最后却亲手送走她。 谢于归拉着胡辛起身说道:“别哭了,我现在是显安侯府的世子夫人,今夜又刚有鹰卫来过,要是闹出太大的动静被人瞧见了,到时候我可会倒霉。” 胡辛猛的反应过来,“您……” 她想说什么,就见旁边杵着的阿来三人,她连忙将话收了回去。 谢于归瞧见胡辛通红的眼睛,对着旁边说道: “绿竹,你去烧点热水回来。” 芙蕖苑里是有小厨房的,平日很少用来做饭,但是却能烧烧水什么的。 “绣莹,阿来刚才受了点伤,你带她去上药,记得先替她清洗一下伤口。” 绿竹和绣莹都听得出来,谢于归这是想要将她们支出去。 二人有些迟疑的看了眼突如其来的胡辛,总觉得这人不像是简单的人,况且这屋里一片狼藉,一看就是动了手的。 她们不放心让谢于归单独与她在一起。 谢于归说道:“放心吧,她是我旧识,刚才只是有些误会,你们先下去,有事我会叫你们。” 见胡辛站在谢于归身前,脸上还挂着眼泪,的确不像是有仇的样子,而且她也好像还极为听谢于归的话,两人这才答应。 绣莹去拉阿来的时候,阿来不肯走,瞪着胡辛跟只护地盘的虎崽子似的。 谢于归揉了揉她脑袋:“听话,先去给伤口上药,等下回来给你糖吃。” 阿来瘪瘪嘴:“小姐,不走。” 谢于归失笑:“伤口不疼吗?而且小姐怕血,你去弄干净了再回来。” 阿来摸摸身上伤口,疼的有些皱眉毛。 见谢于归说她害怕,阿来这才瞪了眼胡辛,被绣莹拉着离开时还心不甘情不愿的回头瞅着谢于归。 谢于归挥挥手:“快去。” 阿来这才沮丧的哦了一声,被拽出了房门。 等房门关上之后,胡辛已经调整好了心情。 想着阿来走前还瞪她,一副被抢了宠爱的狗崽子似的,她还夹杂着哽咽破涕而笑: “长公主,您是从哪儿找来这么个憨货?” 胡辛来之前以为阿来偷盗长公主府是有人指使,可知道阿来的主子就是长公主后,刚才又跟阿来打了一架,见识了她憨憨傻傻有些蠢萌的模样,就觉着这蠢事儿不像是自家长公主能干出来的。 长公主偷皇陵倒还能理解,毕竟那地宫后门知道的人不多,要不是凑巧撞上了厉王,她偷摸带些东西出去之后只要小心一些,这事儿压根儿就不会有人察觉。 可长公主府在順于坊最热闹的地儿,时时都有人守着。 长公主就算再缺钱也不可能叫人大半夜的去闯那龙潭虎穴,最后还只偷了块牌匾? 哦…… 还有两个赤金门环儿。 谢于归瞪了她一眼:“别胡说。” “阿来以前受了点伤,反应比常人慢些,不过她很聪明,心思也赤纯。” “我白天的时候跟她路过长公主府时,瞧着门前的东西说了句喜欢,哪想到她大半夜的就跑去偷东西,想要给我个惊喜。” 虽然那惊喜差点变成了惊吓,可阿来这份心意谢于归却还是受的。 谢于归对着胡辛说道:“还有,别叫我长公主了,被人听见了麻烦。” 第47章 起疑 胡辛闻言忍不住看向她,目光落在她眉眼之上。 谢于归的长相无疑是极好的,眉眼精致,皮肤白皙,俏鼻红唇,谁见了也要夸一句美人,可是和当初大气妩媚却又不失雍容的李雁初比起来。 谢于归却要“纯良”许多。 她眼尾微下垂,圆角钝圆,瞧着就像是只无害的小白兔。 胡辛没怀疑过眼前之人不是长公主,有些事情只有她和长公主知道,而且长公主待她的那种感觉也不是旁人能够伪装得来的。 胡辛朝着谢于归道: “长公主……您现在是什么情况?” “借尸还魂?转世投胎?您怎么会变成了其他人?” 当初长公主是真的死了,她亲自看过,无比确信她断了气。 可如今她这是…… 谢于归摇摇头:“具体的我也不清楚。” “我死之后就什么都不知道了,等醒过来的时候就已经变成了现在这摸样,我现在这具身子叫谢于归,是谢柏宗的女儿,三个月前刚嫁给了显安侯府世子。” 胡辛总觉得那个世子有些耳熟,等想明白是谁后就忍不住瞪眼:“北漠失踪的那个?” 长公主成寡妇了? 谢于归扯扯嘴角:“他可没失踪。” 胡辛扬眉,怎么会没失踪? 她虽然这段时间一直在江阳,可是京中的事情却也知道一些,那顾延失踪的消息可传的沸沸扬扬,就连朝中也不少人认定他死在了北漠。 长公主说他没失踪,难道这事儿有隐情? 谢于归对着胡辛道:“顾家这破事儿一时半会儿的说不清楚,倒是你,你怎么来了?季三许四都被我糊弄过去了,你怎么寻到我这儿来的?” 胡辛看着她:“您的府邸被盗,我哪能轻饶了那贼人。” “季三说皇陵被盗的时候您和您身边的丫头就在大佛寺,而这一次显安侯府又离荣和坊不远,我原本是过来瞧瞧,没想到居然是您。” 胡辛说完之后就脸色微变,急促站起身来,“糟了!” “怎么了?” “您身边那丫头回来时留了痕迹。” 谢于归神色微怔,还没来得及问什么,就见胡辛闪身直接出去。 “我先去一下,等下回来。” 谢于归张嘴想说话,可那头胡辛已经没了影儿。 胡辛离开芙蕖苑后,就快速到了之前发现脚印那附近,见脚印还在连忙想办法遮掩了,将地上的痕迹弄没了之后,又在附近留下了不同的脚印,看着杂乱无章。 等做完之后,她才跃上房顶想要去解决了剩下几处,可没想到却撞上了另外一道人影。 “胡辛?” 许四隐惊愕。 胡辛看着许四隐蹲在那脚印旁边,伸手丈量着,心中顿时一慌,她没想到许四隐会去而复返,而且也找到了这些痕迹。 她不知道许四隐查到了多少,佯装镇定的看着他道:“你怎么在这儿?” 许四隐说道:“是王爷让我再来查一次。” 厉王? 想起长公主三年前干得那事儿,胡辛就是心中狂跳。 她就是再傻也知道长公主还活着的事儿绝不能叫厉王知道。 夜色遮掩了她的脸色,倒没叫许四隐察觉到异常。 胡辛说道:“我也……” “先别说了。” 许四隐挥手打断了胡辛的话,指着身下的脚印说道:“我刚才在这儿发现了几个脚印,应该是那个贼留下的,王爷还在下面等着,咱们先去回话,等下我再跟你细说。” 胡辛脸色微变:“王爷也来了?” 许四隐嗯了声,领着胡辛从房顶上下去之后,就见到道路尽头停着厉王府的马车。 他一边招呼着胡辛过去,一边对着胡辛说道: “我和老季回去之后,王爷就说我们查的方向不对,说那小贼应该不在荣和坊。” “我和季三通仿着那小贼逃走的方向寻了几条路搜过来,就查到了顶上那些脚印,那贼恐怕是直接从荣和坊走天顶到了另外一边,趁着搜捕荣和坊时,藏在了那边几处府里。” 两人到了马车前面,胡辛就瞧见了坐在马车里的厉王。 许四隐上前道:“王爷,这边果然有发现,我还撞上了胡辛,她应该也有所察觉。” 夜色已深,韩恕脸上依旧蒙着黑纱,朝着马车外看去时,就隐约见到站在许四隐身旁的胡辛。 “你去了顾家?” 胡辛神色一顿,躬身道:“已经去过了,只顾家少夫人并不懂武。” “我偷袭了她身边的丫环将其打伤,后来想起外间或许还有线索就先出来,没想到遇见王爷。” 韩恕听胡辛将人打伤,就直接歇了询问之意。 胡辛的身手与季三通不相上下,生死交战时输赢难定,能被她轻易偷袭便直接打伤的,不会是将季三通揍的那般凄惨的人。 胡辛每每对上韩恕时,就总觉得他的视线仿佛要将人皮都扒了下来。 好在如今他伤了眼,蒙着一层薄纱倒是叫她不怕被他看穿,她说道: “我之前也瞧见了那脚印,便顺着那脚印查了,只可惜再往下就没了。” “王爷,那贼人恐怕已经不在荣和坊附近了。” 韩恕闻言看向许四隐,许四隐也是说道:“属下查过了,这附近就只找到了那两枚脚印,应该是借力纵跃时留下的。” “王爷,那小贼轻功极好,摆明的引着咱们的人绕圈子,若她存心想要甩掉追捕之人,说不得真的已经离开了这附近,只将咱们的人诓来了此处。” 韩恕闻言那薄唇紧抿,片刻才说道:“留人在这附近继续查。” “是。” 胡辛还惦记着谢于归,而且她也不敢跟韩恕待一起太久,怕被他看出什么不对劲来,她低声说道:“王爷,既然贼人已走,我也该回长公主府了。” 韩恕嗯了声。 胡辛行礼之后,转身离开。 许四隐瞧着胡辛离开之后,才忍不住低声说道: “胡辛这几年一直都不愿留在京城,总是在外待着,那长公主府也一直让旁人守着怕触景伤情,没想到这一回来长公主府就遭了窃。” “她怕是真的难受了,眼睛有红红的,瞧着跟哭过似的。” 第48章 阿姐,别走 韩恕神情一顿,抬眼:“你说什么?” “啊?”许四隐愣了下,才道:“我说胡辛眼睛有些红,像是哭过……” 他说着说着,也觉得不对起来。 胡辛满身狼性,狠辣不输男人,除了长公主去时她哭过一场,那之后从未有人见过她掉过眼泪。 韩恕神色莫测:“她来顾家多久了?” 许四隐道:“有小半个时辰了,我们之前回去的时候撞见她,她就过来了。” 韩恕脸色微寒。 胡辛是李雁初从野狼堆里带回去的崽子,一身的狼性咬准猎物就绝不松口。 莫说只是几个脚印,但凡有一丝那贼人的下落,照她性情也绝不会善罢甘休。 而且她若真的那般容易伤了顾家谢氏身边的人,怎会还在这附近逗留这么长时间,还刚好撞上了顺着脚印查过来的他们? 韩恕开口:“这里到显安侯府还有多远?” 许四隐朝前看了看说道:“不远,走前门的话得盏茶时间,可显安侯府的后门就在荣和坊旁边,从这边过去就隔着两户开铺子的弄堂。” 韩恕说道:“驾车过去。” 许四隐闻言隐隐猜到了什么,连忙上车拉着缰绳驾车带着韩恕朝着那边而去。 等到了地方,许四隐就照着韩恕的吩咐绕着墙边转了一圈,等回来时脸色就格外的难看。 “王爷,那墙边附近有好些脚印,其他墙下也时不时能见一点儿。” 按理说这巷子里有些杂乱的脚印本来很正常,可是京中已经连着下了好些天的雪,虽然有人在路上清理,可入夜之后其他地方却也已经积了薄薄一层。 京中有宵禁,夜里几乎不会有人四处游走,而白天落下的脚印早不该那么清晰,可墙角那些脚印深深浅浅哪怕杂乱,却都看着清楚。 与其说是行人留下的,倒不如说更像是有人故意留下来的,为着就是遮掩什么。 许四隐忍不住抬头:“王爷,胡辛她……” 胡辛骗了他们? 可她为什么? 胡辛几乎是被长公主养大的,也是最为在意长公主的人,她绝对不会容人伤及半点长公主留下之物。 她如果真的找到了那贼人,或者发现了什么线索,按理不该瞒着他们才对。 许四隐忍不住说道:“王爷,胡辛那般在意长公主,绝不可能袒护惊扰长公主陵寝之人。” “难不成她因为恼怒那人扰了长公主地下安宁,所以将人抓了去准备动私刑泄愤?” 韩恕微垂着眼没说话。 他从马车上下来时,眼上黑纱已经掉了。 雪地反光,刺得人眼疼。 韩恕却只是走到青石墙下,垂眼看着雪地上杂乱的脚印,再抬头看了眼那青石墙后,冷然说道:“大佛寺那一日,谢氏也在?” 许四隐点点头:“谢氏虽在,可是她以血抄经留在身上的那些伤痕是做不了假的,属下亲自看过,那伤新旧交错,有些都已经掉了痂了。” 谢于归就算有本事在那天晚上作假,总不可能早好些天就备好了要去皇陵偷盗,怕被人察觉所以提前就划了手先留了证据好能叫自己脱身吧? 为着这个就不断给自己放血,那也真的是个狠人了。 韩恕抬眼:“以前的是真的,那夜未必不能作假。” 他记得那日在地宫将人追到通道出口的时候,那个女人摔在地上连滚带爬。 地宫后门附近的石板上有许多藏着的棱角,那个女人势必会受伤,而且他将人压在地上时也闻到了血腥味。 想要盖住血腥味,就只能用血。 只是如果真的是谢氏,胡辛为什么要说谎,还帮她? 韩恕仔细想着以前和李雁初有关的一切,却没找到半点谢于归的踪迹。 李雁初还活着时跟顾家的人毫无关系,倒是谢家那老头儿跟她还算亲近。 难道胡辛是为了谢太傅? 韩恕皱眉想着胡辛的事情,脑子里却突然浮现了李雁初的身影,她一身红衣,满身鲜血,失了鲜活躺在林间的模样让得他生出一股子戾气来。 他已经许久不能细想以前的事情,回忆起来便头疼的厉害。 他想让人去抓了胡辛,可是想起胡辛和李雁初的关系,又生生将这股子冲动忍了下来,可胡辛的隐瞒却搅得他头痛欲裂。 “去查谢氏的事情,一丝一毫都不准放过。” 许四隐见韩恕眼中隐隐见红,身上气息也有些不稳,他脸色顿时一变:“王爷……” “回府!” 韩恕声音满是隐忍,像是在忍耐什么,额上浮出细汗。 许四隐脸色剧变,连忙扶着韩恕上了马车之后,就驾车载着韩恕急切朝着厉王府而去。 等回去之后,许四隐扶着韩恕就急急忙忙回了房中,刚一入内,韩恕就一个踉跄。 许四隐扶着他时就感觉到他浑身滚烫,明明寒冬腊月却呼吸都冒着炙热之气。 韩恕眼中赤红,被扶着的手紧握成拳之时隐隐发抖,而脖颈之上青筋浮了出来,身上发烫脸色却诡异的泛白,额头上全是细密的汗。 许四隐急声道:“王爷,我去叫府医……” “把药给我。” 韩恕声音嘶哑。 许四隐眼里急切抓着韩恕说道:“王爷,不能吃了,府医说了那药伤身,而且吃多了会伤及性命……” “闭嘴!” 韩恕猛的抬头,双目之中红的好似要滴血,而原本俊逸至极的脸上更隐隐抽搐,连下颚都绷得极为紧。 许四隐咬牙:“这药不能吃了,我去找府医。” “药!” “王爷!!”许四隐急的脱口而出,“长公主要是知道,她……” “她早就死了!!” 韩恕抬眼时,那血色几乎要溢出眼眶,“滚出去!” 他一把推开许四隐,一掌拍在他身上将人推出门外,直接反锁了房门之后,就忍着头痛快步走到了一旁的书桌旁,打开取出一个檀木锦盒来。 那盒子上下两层,里面整整齐齐的放着几个巴掌大的瓷瓶。 韩恕手中发抖的取出来其中一瓶倒在几粒在掌心里后,就直接仰头放进嘴里咽了下去。 砰—— 脱力之下,他犹如被耗空了一样,脑海中搅动的剧痛让他站立不稳。 韩恕靠在书桌旁边滑坐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喘息,头中的剧痛仿佛要将他撕扯开来,疼的他身体痉挛。 直到过去了许久,那药才在体内融化开来,那如同刀搅一般剧烈的头痛渐渐缓和了下来之后,紧接着一股凉意拂过原本滚烫的血脉。 韩恕浑身颤抖,将自己蜷成一团,微闭着眼时隐忍着体内源源不断涌上来的颤栗。 “阿恕。” 隐隐带笑的声音出现在耳边,那红衣女子微偏着头笑意盈盈的看着他。 韩恕狭长的眼眸里晕染着潮意,脸色潮红的抬眼望着那女子,薄唇轻启时淡淡喘息,忍不住朝着那边伸手。 阿姐…… ……别走…… 第49章 邀约 “王爷!” 许四隐站在房门之外,敲了几下房门之后,却没听到里面回应。 那黄梨木门仿佛一道天堑将里外隔了开来。 他看着那紧闭着的房门抬脚就想要踹门,可是想起上次王爷发病时狼狈的模样,他却又将腿收了回来,半晌只能蹲在了房门之外,狠狠抹了一把脸。 季三通听说他们回来,急忙赶过来时,就瞧见许四隐蹲在门外。 他急声道:“王爷呢?” 许四隐抬头时眼睛泛红。 季三通见紧闭的房门,再想到刚才下人说他们回来时候急切的模样,他脸色瞬间难看:“王爷又发病了?!他,他在吃药?” 他见许四隐只紧抿着唇不说话,顿时大怒,一把抓着他的衣领将人拎了起来, “你疯了不成,那药不能吃了,你没听府医说吗那药再吃会死人的,你怎么能让王爷一个人留在里面?” 许四隐声音沙哑,抬头时满目通红: “那我能怎么办?跟王爷动手,还是看着王爷犯病之后疼的朝自己捅刀子?” 长公主死了那年,王爷整宿整宿的不合眼,守着长公主的棺椁一个月后,被昭帝强行赶了回来将长公主葬于皇陵之后,王爷也去了半条命,后来更落下了头疼的毛病。 太医看不好他,他们找遍了整个大晋的大夫,也丝毫没办法缓解。 王爷每次犯病疼起来时,不仅会伤人还会伤己,整个人就像是疯子,见谁杀谁,连他们也无法靠近半步。 当年王爷发病时,王府死了多少人。 就连许四隐断掉的那根手指,也是为了拦着王爷自残。 那药是会上瘾,也会死人,可吃了之后王爷却能平静下来,像是个正常人一样。 至少他还能活着。 季三通向来粗犷,可眼里也是染了湿意。 他狠狠瞪着许四隐许久,想要打他一顿,可是最后悬于他眼前的手还是落不下去。 砰! 他甩开许四隐后,只用力锤着身旁的柱子,也不知道是在气自己还在恨别人。 …… 谢于归等了一夜,也没见胡辛再回来,她隐约猜测着怕是出了事儿了。 她没自己去找胡辛,只又等了两天,才得了胡辛的信。 “韩恕居然找来了。” 谢于归瞧着混在绿竹买来的粗役里入了芙蕖苑的胡辛手下,脸色微变了变。 胡辛派来的人极不起眼,名唤洪云,是她私下养出来的探子,不被昭帝和厉王府的人知道。 洪云接了吩咐来了显安侯府后,虽然不知道谢于归到底是什么人,可胡辛的吩咐她却记得,要将她当成主子。 洪云说道:“统领身边多了许多监视之人,侯府外也有人盯着。” “统领说厉王多疑,恐是她那夜行事不慎引了厉王猜忌,她怕给您惹来乱子,所以暂时不过来见您,您若是有什么吩咐尽管告知奴婢,奴婢会转告统领让她知道。” 洪云说话时间,从宽大的袖子里拿出一盒东西递给谢于归。 “这里面有这几年朝中朝臣变动,以及京中大小事情和各家隐秘,还有这些银票,统领说您先用着,若再紧缺的话便告知于她,她给您送来。” 她顿了顿瞧了眼门外蹲着的阿来。 能偷长公主府,还只偷了个门匾扯掉两个门环的憨货当真是举世难见。 谢于归顺着她目光看到阿来时,先是哭笑不得,随即却是不由蹙眉。 之前皇陵的事情之后,她身边原也有探子,可是之后没多久就已经撤走,显然厉王府的人已经不再怀疑她了。 可眼下那些人又回来,甚至连胡辛也被盯住。 韩恕这是起疑了? 谢于归脸色有些不好,不过也知道这事情怪不得谁,韩恕那家伙向来都敏感多疑,她当夜只顾着府里的情况忘记阿来回来时可能留下的痕迹。 胡辛都能寻着痕迹找过来,韩恕自然也可以。 如今他还只是让人盯着她们却没直接动手,就说明胡辛至少表面上糊弄了过去,否则就算韩恕不知道她身份,单就她偷盗皇陵的事情,他也早就将她抓了起来。 韩恕可不会顾及显安侯府。 外头绿竹拿着什么东西朝着这边走来,遇到门前蹲着的阿来时笑着打了声招呼。 谢于归让洪云先下去后,那头绿竹就走了进来,笑盈盈的朝着谢于归说道: “小姐,刘夫人叫人送了帖子过来,说是过几日吏部侍郎裴家的夫人办了赏梅宴,她一个人去着无趣,又不好推拒,所以便多要了张帖子想着让您陪着她一块儿去。” 谢于归拿着帖子,瞧着上面熟悉的字迹。 什么无趣,不好推拒。 刘夫人和裴家那位本就交好,旁人不知她却是知道,这二人是少时的情谊,闺中至交亲如姐妹,后来出嫁后也一直未曾断过联系。 裴家那位夫人名叫袁淑怡,是澄溪袁家的嫡次女。 当年刘夫人跟着刘成发配那几年,除了她命人护着外也就袁淑怡还时时让人接济,后来刘成夫妻回京之后,刘夫人原本的那些好友大多都断了联系,唯独这位却一直要好。 刘夫人那几年遭了罪,回来后不喜热闹,也不愿意四处走动。 旁人设宴她未必会去,可裴夫人设宴她是一定回去的。 递这帖子说那些话,不过是寻个借口邀她同去。 谢于归对着绿竹问道:“帖子是谁送过来的,人呢?” 绿竹说道:“是刘夫人身边的桃香,东西放下之后就走了,奴婢想要拦她都没拦住。” “桃香只说刘夫人说的,明日刘家的马车来府中接您,让您早些收拾妥当等着她就行。” 谢于归听着刘夫人这“强买强卖”压根就不给反驳机会的话,忍不住摇摇头,前几年的时候人人都说刘夫人从发配地回来之后性子就大变了,可她瞧着其实还和以前一样。 谢于归嫁入顾家之后,就一直留在府里,后来顾延出征之后,她又一心挂念着顾延。 京中各府夫人彼此之间时常走动,可谢于归却几乎没半点儿名声。 大佛寺的时候刘夫人知道顾延糊弄了原主,又哄着她成了亲。 刘夫人这是担心她一直留在顾家吃亏,这才寻着借口想要让她出去走动走动,也好万一将来跟顾家翻脸时,不至于一个人都不认识,也没人帮着她说话。 第50章 手头紧 绿竹问道:“小姐,明儿个您要去吗?” “去吧。” 谢于归将帖子合起来放在一旁,“裴夫人是个好相处的,刘夫人的好意也不能拒绝,反正这几日在府里也没什么事儿,正好出去走动走动,也好在外面打听一下看曹浦将事情办的怎么样了。” 绿竹笑道:“那奴婢去替你准备衣裳。” 谢于归点点头:“选素净些的就好,毕竟我夫君还生死未卜呢。” 绿竹噗哧笑了声:“奴婢明白,定叫人一眼看着就知道夫人替他守寡。” 谢于归嗔了绿竹一眼。 绿竹嘿嘿一笑。 谢于归朝外扬声叫道:“阿来。” 阿来从外面进来时,脸上还红扑扑的,半点儿不像是在冰天雪地里玩了半晌雪的人。 谢于归顺着窗口朝外看去,就见着阿来原本蹲着的地方堆着个丑了吧唧顶着一片绿色破布的雪人,她莫名其妙就想到了顾延,掩嘴低笑了一会儿后才道: “明儿个小姐带你出门去玩。” 阿来顿时眼睛亮晶晶的:“哪里?” 谢于归说道:“一个很好看也很温柔的大姐姐那里,你还记得刘夫人吗?就是在大佛寺里给你吃红豆糕的那个。” 阿来点头。 谢于归笑着道:“咱们这次去的是刘夫人的朋友家里,她家的厨子做的羊奶松瓤卷酥特别好吃。” 阿来咽了咽口水,眼巴巴的看着谢于归。 谢于归说道:“明天会有好多人去她家里,到时候也有好多好吃的。” “你要记得不要随便跟人动手,别乱跑,除了桃香和刘夫人叫你之外,别的人不用理会,只管吃东西就好。” 阿来点头:“好。” 绣莹捧着雪耳羹进来,就瞧见谢于归哄着阿来的模样,笑着将瓷盅放在旁边的桌上,对着谢于归道:“阿来这性子也不知道是随了谁,没有比吃的更能让她听话的了。” 谢于归笑道:“丫头随主,我也爱吃,对不对阿来?” 阿来眼巴巴的看着雪耳羹,认真道:“对,小姐爱吃。” 这个好好吃的样子…… 绣莹笑见她眼珠子都快落进碗里,笑得直摇头,那头绿竹也是噗哧直笑。 “我给你留着呢,在厨房。” 绣莹话音一落,阿来就看着谢于归。 谢于归失笑:“快去吧。” 阿来顿时喜圆了眼睛,一溜烟的就跑了。 谢于归喝着粘稠的雪耳汤时,旁边绣莹就低声与她说着府里的趣事。 谢于归听了一会儿才问道:“顾临月那边怎么样了?” 绣莹说道:“好着呢,前儿个去莲华楼订了件金丝雪狐的斗篷,昨儿个又在梨园春请了好几家小姐看戏。” “琥珀说她原本还想着撺掇一下,可还没等她开口,三小姐知道能从芙蕖苑拿银子之后就自己先作了起来,那件雪狐斗篷可要一千两银子,光是定金就给了一百两。” “小姐之前给的那二百两银子才没几天就见底了。” 谢于归喝了口雪耳汤,人家都是吃一堑长一智,唯独顾家这姑娘吃了一大堆亏却还不长脑子。 活该被人算计。 谢于归问道:“事情闹的大?” 绣莹点头:“那雪狐披风眼馋的人多着,就连安阳郡主也是喜欢,只是还没等出手就被三小姐抢了先,而且给定金的时候三小姐还跟安阳郡主身边的人起了冲突。” “安阳郡主是霸道性子,当场就扇了三小姐一巴掌,气冲冲的走了。” “这事儿不少人都看到,也传的沸沸扬扬的,三小姐这段时间出手阔绰,满京城的宴请各家小姐,不少人都将她当成了金娃娃,捧着呢。” 谢于归挑眉,这顾临月可真够会选人的。 安阳那性子可不是一般的骄横,以前在宫里就没少欺负其他同辈的人,后来被她打了一顿板子才收敛了些。 要是皇家的人,安阳还会顾忌着一些。 可顾临月…… 一个死了爹娘还没大哥护着的侯府小姐,顾临月敢抢了她的东西,安阳能罢休才怪了。 “你们盯着些,琥珀那要是没了银子就送些过去,别叫她坠了侯府的脸面。” 绣莹点点头:“奴婢知道。” …… 第二天刘夫人来接谢于归的时候,就看到她穿着陈旧,头上就插着两支银簪,带着对白玉耳环,其他的连点儿旁的首饰都不见戴。 刘夫人坐在马车里对着谢于归道:“出门做客怎么打扮的这么素净?” 谢于归低头看了眼身上:“素净吗?我觉得挺好的。” “你这帖子送的匆忙,我昨儿个也来不及去做别的衣裳,就只能先将就着穿穿,而且今日既然是赏梅大家也都瞧着梅花,我穿什么也没大碍。” 刘夫人闻言瞬间就皱眉,谢于归不说是谢家嫡女,就是显安侯府世子夫人,也不至于缺几件赴宴的衣裳吧?况且眼下快到年节,谁家妇人还不多做几件新衣? 她记起那天在大佛寺时谢于归穿的也是旧衣,而这两日外头关于顾家女阔绰的事情也沸沸扬扬的。 刘夫人还能忍得住性子,倒是一旁的桃香,她在旁脱口道:“顾夫人没裁新衣吗?” 谢于归摇摇头:“还没呢。” “这都快过年了,你怎还没裁衣,再往后年节前那些成衣铺子都得忙碌起来了。” 刘夫人说道,“你是不是没有寻到合适的绣娘,要不要我给你介绍几个,都是手头功夫极好的。” 谢于归闻言就想要答应下来,可是转瞬迟疑了一下,还是摇摇头道:“还是算了吧,我最近手头有些紧,这些衣裳也还能再穿穿,等年后再寻人做吧。” 刘夫人就算是反应再迟钝,也察觉出不对劲来。 谢于归是谢家嫡女,谢家二房谢柏宗虽然有三个孩子,可女儿就这么一个。 当初谢家嫁女的时候给的嫁妆也不少,更何况谢于归还拿着顾家大房的例钱,还有顾延的俸禄,怎么也不可能说出手头紧的话来。 刘夫人皱眉看着她,想问她银子呢,可是这事毕竟太过隐私,问了总觉得有些越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