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红彤彤的百龙山 岳东想不到重生这种事会降临到自己头上。 小日子过得美滋滋的,这机会给真正需要重生的不好吗? 真的想狠踹袁宝骏一脚,不过是接了个电话,答应去参加为他补办的追悼会,就重生到和他住同一个宿舍的1990年。 岳东不想搭理吧啦吧啦说个不停的袁宝骏,转身站到镜子前面,来回照了几下,还没来得及在心里感慨一声,袁宝骏的大长脸就趴到他的肩膀上。 “行了小哥,知道你长得帅,那可是开业大酬宾,赶紧的,晚了怕占不上座。” 袁宝骏话还没落音,就把岳东推到了宿舍门外。 晚霞布满了半个天空,足足50平方公里的百龙山景区被映照得红彤彤的。 正是飞鸟归林的时候,清脆婉转的鸣叫声此起彼伏。 五彩缤纷的春天总是那么醉人,一阵阵花香在空气中飘溢。 岳东和袁宝骏都在运营管理科工作,属于“主力部队”运营管理组,主要职责是监管巡查与游客密切相关的运营服务是否合规合法,服务质量是否达标。 虽然只是普通的管理员,但运营管理组算实权派,即便得罪人是难免的,配合工作的也占大多数,所以他们的心情还是不错的,要不然袁宝骏这个吃货也不会整天寻思去哪儿撮一顿。 看着锁了宿舍门又忙着去推自行车的袁宝骏,岳东心里犯起了嘀咕。 不会因为这货重生的吧? 既然拿到了重生名额,一定得想尽办法避免那场惨剧,这一世别再有为他补办的追悼会! 岳东的记忆中,1991年5月,百龙山景区的母公司因为效益不好,想大量吸收投资,在多方协商后,成立了股份公司。 效益却不见什么好转,各种福利大削减,依然在股份公司旗下的三个景区都形成了离职潮,自己就是那个时候离开的。 袁宝骏没有离开,他说一直以来的梦想就在百龙山景区,非得再干两年看看。 然而还不到一年,经营不善的股份公司高层开始分裂,据说开个董事会都能把人打到医院去。 最终的结局是股份公司被收购,之前的高层和创始人都拿了钱走人。 收购方急于盈利,地质状况复杂多变,勘测条件有限,还大刀阔斧地开发新项目,产生重大隐患。 1993年5月,连日降雨,百龙山景区大面积坍塌,伤亡、失踪十几个人,景区被停业整顿。 当时有人看到袁宝骏坠入一条水流湍急的暗河。 虽然没有其他目击者,但袁宝骏确实没有再出现,就这样成为失踪人员之一。 直到岳东重生前,才找到了他的骸骨,所以有了那个补办追悼会的电话。 忽然,岳东有点好奇,时隔那么多年,袁宝骏的骸骨在哪儿找到的? 真是被暗河冲走了? 可惜自己没去成追悼会,什么都不清楚。 当年景区被停业整顿的时候,收购方正在持续扩张,眼看着这边恢复运营不是容易事,只是做了伤亡抚恤和失踪者的持续搜寻、先期赔付。 三年后,收购方资金链断裂,拖欠这边的大部分工资、经营户没到期的租金、与外面未结清的款项,全部打了水漂,依靠这个景区的周边村民和城区从业人员也少了生存来源。 可以说害惨了好几千人。 伤亡和失踪人员里,还有帮助过岳东的前辈,有维护过他的上司,有值得尊敬的榜样人物。 岳东多少次后悔,没说服那些人一起离开。 现在岳东觉得有些蹊跷,同在旅游总公司旗下的其他两个景区不好说,只说百龙山这一大片家业都不容易败光,为什么两年后沦落到被收购的地步? 如果没被收购,也就不会发生那场重大事故。 被收购的主要原因之一是股份公司高层分裂,而高层分裂的前提,是为了大量吸收投资而成立了股份公司,难道那些投资原本就是投下的诱饵?成立股份公司的背后有猫腻? 岳东对离开景区后发生的事情了解得不多,早知道会重生,和那些老同事通电话、聚会的时候,就多聊聊景区从自己离开到坍塌前发生的事情了。 至于那些投资是不是诱饵、成立股份公司是不是有猫腻、被收购是不是有蹊跷,对于自己这个重生者来说,识别诱饵、看出猫腻、找出蹊跷可能不太难。 难的是身为普普通通的景区管理员,还是只有二十来岁的小年轻,凭什么阻挠别人投资?凭什么制止母公司变身为股份公司?凭什么反对股份公司被收购?凭什么抗衡进行勘测开发的二十多个专家? 但不论怎么说,任由惨剧发生的话,一辈子都要心怀愧疚,再难也得去做。 就是不知道重生前的家人和朋友怎么样了。 岳东难免有些伤感,只能开导自己:纠结的再多也没用,再怎么追思都是过去式了,等闲下来再怀念吧,先想想怎么把这一世过好。 虽然这是个连BP机都可以拿来炫耀的年代,经济却早已开始起飞,只靠着先知先觉,很难抢到大块蛋糕。 诸葛亮再怎么未卜先知,也不可能摇着羽毛扇在长坂坡杀个七进七出。 那就先把必须做的事情做好,重生者还怕没机会? 如果想走在别人前面,谁撒丫子也追不上! 有时间先研究一下有没有人为的因素导致景区的效益越来越差,把重大事故的隐患从源头就掐灭了! 万一阻止不了母公司变身为股份公司,再好好琢磨琢磨怎么避免被收购。 万一万一对被收购也无能为力,大不了陪跑到景区坍塌前,就不信主角光环那么不顶事! 反正是重生了,等于白赚那么多年,不差那三年几年的。 袁宝骏已经把两个人的自行车都从车棚里推了出来,按压几下轮胎试试气挺足,就招呼岳东赶紧过去。 一辆是凤凰牌的,一辆是永久牌的,品质肯定都不错,看上去车况也挺好,但岳东哪辆也不敢上手,却又不得不接过自己那辆。 如果是重生前随处可见的轻便型自行车,可能不会发怵,这种皮实又耐用的大自行车,多少年没骑了? 他左脚踩在脚踏上,右脚蹬地向前滑行。因为前面有大梁,只能撩起右腿从后面上,结果折腾了两下没上去。不是腿短,是两条腿没配合好,自行车还险些翻倒。 袁宝骏傻呵呵的看着,“不就昨晚上值了个夜班嘛,今天已经睡了大半天,就算刚才是被我叫起来不清醒,洗漱完也该清醒了吧?这怎么还迷迷糊糊的上不去自行车?” 岳东干脆先左脚撑地,右腿从车座上撩过去,坐在车座上再开始向前骑。 自行车倒是前进了,但扭来扭去总是要倒的样子,他在院子里转了两圈才找到感觉。 袁宝骏见他骑稳了,立刻骑上自己的自行车,催着岳东跟上他。 院子里都是平整的路面,走出去一拐弯可就是下坡了。 刚适应过来的岳东,手闸没协调好,狠狠地撞在袁宝骏的后车圈上! 袁宝骏“哎呀”一声! 他险些歪倒,连忙稳住自己,紧接着把车骑向一边。 刹住车后,回头一看是岳东,哭笑不得。 “都说宁惹醉汉,别惹睡汉,我今天算是见识了,起床气还没散干净?” 岳东干脆把脸扭向一边,瞄的太准了,没法解释啊,让他自己理解去吧。 袁宝骏连人带车挪到最边上,“别人骑自行车要速度,你骑自行车要人命,你走前面。” 第2章 不把自己这管理员当回事 第二天白天,岳东在景区里转来转去没闲着,因为他昨天晚上和袁宝骏去吃饭的时候发现,触景生情对唤起记忆很有好处。 别说是那么多年前的记忆了,就算是一年前,甚至一个月前的事情都有很多想不起来,更不用说细节了。 他现在记得清楚的,都是当时印象比较深刻的,比如说对自己影响比较大的。 但触景生情,能让沉底的记忆浮现出来,所以他要多走走,多看看,尽快融入这个既熟悉又陌生的世界。 他到了晚上也没闲着,去活动室看新闻联播,打开袁宝骏花了260大毛买来的燕舞牌收录机听时政广播,找来一大堆报纸和杂志快速浏览,这些都有利于触发记忆,回忆发展方向。 他感觉自己的许多记忆像是存放在硕大的仓库里,用不着的时候就静静地放在那里,甚至蒙上了一层尘埃,要用的时候,只要找到准地方,就会翻出来。 有些记忆却像是散落在大海深处,得很有耐心的一点点打捞,可惜捞上来都是残缺不全的。 第三天早上,运营管理科的晨会前,岳东找到自己组里的主管程剑伟,聊了一些当前还没被引起重视的运营问题。 程剑伟想不到岳东能提到这么有建设性的话题,非常非常有利于景区的发展,竟然忘了泡每天早上必喝的嗓音保健茶,还一直嘶哑着嗓子和岳东讨论来讨论去。 他不占功,让岳东自己在科里的晨会上说了,但科长曹保苏没明确表态。 短暂的晨会结束后,曹保苏把岳东叫到办公室,听他详细说了说。 一向脾气不太好的曹保苏,难得地从头安静到尾,感觉像打开了一扇窗,一些透过窗户看不真切的事,一下子变得通透起来! 不是程剑伟和曹保苏的智商低,而是这个年代的人由于眼界所限,思维放不开,也没机会掌握那些后期浓缩出来的智慧,在某些方面看不那么高,想不那么远,猜不那么深。 曹保苏当即表态支持岳东,让他在不损害景区权益的前提下放手去做,必要时,杀鸡儆猴! 岳东回到运营管理组,和已经接到曹保苏电话的程剑伟做了详细汇报,以显示对顶头上司的尊重。 程剑伟开始规划详细方案,打算开个小组会好好讨论一下,来个全面开花。 岳东走出了运营管理科的大门,去履行景区管理员的职责。 百龙山景区地盘太大,所以分为三个管理区。 西边的徊龙河管理区是最先开发的,景点和项目虽然有51个,但还在收费的不多,如果说不想花钱坐游船坐索道,可以穷游。 东边的汇龙河管理区是第二批开发的,闹腾的景点和项目比较多,大型游乐设施基本上都在这个区。 运营管理科大门北边的大片区域,属于虬龙峰管理区,以人与大自然的和谐为主题,体现一个“静”字,静中也有动,是三个区域里面最有情调的。 由于开发得最晚,经过了更充分的调研,大部分项目或者朝着高档次发展,或者是游客愿意付费参与的。 如果说虬龙峰管理区是保障景区收入的主要来源有点过,但占比差不多45%。 因为整体效益高于其他两个区域,所以有一些经营户在其他区域的租期到了,就搬迁到这边。 岳东此刻正在溜达的温泉广场,有两个店铺的老板属于元老级别的经营户,先从徊龙河迁到汇龙河,然后又迁到这里。 岳东忽然停住脚步。 开眼镜店的焦兆松两口子,正向一位偏南方口音的瘦高个游客大力推销翡翠手镯,要价高达1290元,接近普通上班族一年的工资。 这个年代不是没人卖这么贵的翡翠玉器,但除了专业的玉器交易场所,一般只出现在银行和百货大楼等大型零售企业的玉器专柜里。 焦兆松的眼镜店里标价上百元的眼镜都没几副,怎么会有这么贵的翡翠手镯? 岳东刚走到近前,就发现那只手镯的光泽有些暗哑。 抛光后的翡翠成品,大多具有近似于玻璃的光泽。 岳东怀疑这只翡翠手镯原本是劣质品,用酸液漂洗过,并填充了树脂胶。 远远看着挺鲜亮的绿色,近看有些不自然,而且分布的太均匀了,应该是染过色。 岳东不由得眉头微皱。 别说现在普通上班族的月工资只有一百出头,自己重生前人均工资几千块,这种货色也没人好意思要价这么高,焦兆松是想逮着一只羊就狠薅一把毛! 被人为折腾过的翡翠手镯,戴个一两年,就容易断裂或破损。 如果作为有观赏价值的工艺品或普通首饰出售,岳东不会干涉。 毕竟经济条件有限的占了大多数,很多人只要看着舒服,或者戴出去觉得有面子就可以,反正没几个真懂行的。 然而,焦兆松是作为高档玉器出售的,要价那么离谱,就等于把普通白酒装到茅台酒瓶里卖高价,属于假冒伪劣,这就应该管了。 岳东和程剑伟、曹保苏提到的那些问题,包括了清查假冒伪劣的建议,没想到这么快就抓个正着。 可焦兆松属于元老级经营户,有一定的影响力,处理起来有点棘手。 焦兆松两口子正一唱一和地忽悠那瘦高个,都没顾得和岳东打招呼。 岳东索性把他们柜台里标称“高档玉器”的看了个遍,眉头的皱纹加深了。 因为前世接触过不少玉器,所以有所了解,打眼一看,觉得没几件真货。 但需要拿在手里仔细看看才敢下结论,可惜手头没有放大镜和强光小手电,而焦兆松的这家店铺面朝西方,现在没有直射阳光照进来,日光灯也没开,玉器的有些特性看不清楚。 就在这时,忙着把一只只翡翠手镯提起来轮番展示的焦兆松两口子,不经意间互相碰撞了三下手镯,接连发出有点沉闷的撞击声。 岳东坚定了自己的判断,声音清脆的不一定是正儿八经的好翡翠,但声音不清脆的,意味着翡翠的结构被酸液破坏了,在侵蚀掉杂质留下的空隙里填充了树脂胶。 瘦高个已经选定一只,双方讨价还价到870元。 岳东前世第一次去专业的玉器集散地,是在1992年,那时候这种酸洗注胶还染色的翡翠手镯,批发价格不到30元! 按照当前的消费水准,价格只会更低! 绝对完美毫无破绽的骗局非常罕见,大多只是被人识破的时间长短不同。 一旦交易完成,等于欺诈成功,对景区声誉的影响就难以挽回了。 眼看瘦高个像被洗脑一样准备掏冤枉钱,岳东不得不制止交易。 但不能当着游客的面点明焦兆松两口子卖的是假冒伪劣,那会败坏整个景区的形象。 也没必要和焦兆松两口子彻底撕破脸皮,让他们丢人丢到太平洋也没啥意思,那等于加深景区管理方与经营户之间的矛盾,不利于景区的和谐发展。 岳东像半开玩笑似的,“焦老板,你这可是眼镜店,怎么能超范围经营高档玉器呢?” 岳东特意把“高档玉器”四个字咬的很重,让他们两口子心里有数,别昧着良心赚钱,自己身为管理员,不会袖手旁观。 焦兆松只想着要赚一笔巨款,怕岳东这么一打岔,游客改了主意,使劲瞪圆小眼睛,扔过来一个冒着凶光的小眼神。 “什么超范围不超范围的,又不是我一个人超范围!该管的事不管,不该管的事瞎管!” 岳东想不到他是这个态度。 自己的态度绝对算得上友好,他竟然还吼上了,不把自己这管理员当回事! 第3章 太平洋里漂了个脑袋 焦兆松不配合工作,岳东就转向那位瘦高个游客。 “你好,他们刚开始经营高档玉器肯定不太专业,我们景区有相关规定,需要找专人确认品质方面不存在明显问题,以免对整个景区造成不良影响。如果你坚持现在购买,需要在我出具的告知书上签名,以后不得以任何方式,针对品质和价格提出异议。请问,你需要我出具告知书吗?” 瘦高个刚才还忙着挑来选去的热情瞬间降温了。 “他们不专业的?我听他们说的头头是道,还以为只花大银行玉器专柜三分之一的价钱,就能买到好东西嘞,原来不保险的?我不怎么懂,只是觉得这么大的景区,不会有人明目张胆地卖假冒伪劣,这些翡翠手镯看着挺漂亮的,我才想给我老婆买一只带回去,我可不想签什么告知书。” 焦兆松急了,“你别听他胡说,以前也没签过什么告知书。你放心,我这里货真价实,童叟无欺。” 岳东转身看着焦兆松,“这样吧,我恰好认识在银行负责玉器专柜的,从景区大门到市区不过七公里,我打电话请他来对你的高档玉器鉴定一下,如果货真价实,相关费用由我承担。” 岳东依然把“高档玉器”四个字咬的很重,还把“货真价实”四个字也咬的很重。 这一回,焦兆松明白岳东的意思了,他哪敢让专业人士来鉴定? 眼看着这笔黑心钱赚不到了,他一阵阵的肉疼。 权衡之下,只好找一个合适的借口终止这笔交易,不能让游客觉得他玩欺诈。 如果游客完成交易后,离开了柜台再回来讲这讲那的,哪怕是去投诉了,他也多的是借口应对。 实在协商不了,退钱的时候也能找一大堆理由打折扣,大部分游客觉得损失能挽回一点是一点,通常会无奈地接受乱七八糟的理由。 如果游客在交易现场就把事情闹大,麻烦也就大了。 特别是钱还没付给他就发现被愚弄的,闹起事来等于是没有后顾之忧,场面很容易失控,惊动了景区高层更是麻烦事。 焦兆松装作很无奈地说:“我们倒不要紧,游客朋友哪有那么多时间等,那就算了,不卖了。” 瘦高个却很是实诚,“没关系的,想玩的昨天已经都玩了,要去景区大门外等车回家了,早点走晚点走不要紧的。正好我对玉器不怎么懂,学学专家怎么鉴别,我可以等的。” 焦兆松没法接话了。 他老婆赶紧化解尴尬,“哪有什么专家?我们市区只有一个银行有玉器专柜,里面只有两节柜台,那也就是个卖货的,说不定还没我们懂呢。” 瘦高个点点头,“也是哦,青元不过是个县级市,大城市的、大银行的玉器专柜,才可能有真称得上专家的人。那就算了吧,刚才麻烦你们了。” 焦兆松两口子心里懊恼,却不敢多说什么,怕岳东当着游客的面真请人来鉴定。 他们脸上含着笑,却是紧紧咬着牙。 瘦高个冲着岳东竖起大拇哥,“虽然东西没买成,但你们景区的工作人员真是负责,在这里买东西让人放心!” 瘦高个走远了,柜台上的手镯收起来了,周边也没有其他游客了。 焦兆松又瞪圆了两只小眼睛,朝岳东口吐芬芳。 岳东万万没想到! 自己没想搞事啊,焦兆松不只是元老级经营户,还是个老资格人精,应该觉察到制止交易的真正原因。 没当场点破他,算是保全了他的面子,肯定是想把这事低调处理。 记忆中,自己对积极配合工作的经营户,对有点影响力的元老级经营户,一直比较客气。 焦兆松为什么翻脸翻的这么不讲逻辑? 赚黑心钱有理啊? 有胆子就照着《刑法》上列出的法子赚钱去! 原本岳东想在游客走后,与焦兆松平心静气地沟通,希望通过他在一些经营户中的影响力,让有他同样心思的不再把假冒伪劣商品当做摇钱树。 但岳东没想到他这么胡搅蛮缠,周围闲着没事的经营户都被吸引过来看热闹。 如果当众爆出制止交易的真正原因,他能得到什么好处? 停业整顿大礼包? 他这不是脑袋进水了,而是脑袋被水泡透了,简直是太平洋里漂了个脑袋,里里外外都是水,要不然做不出这么让人无语的激烈反应。 人越围越多,岳东再想低调处理已经不可能了。 也不可能在众目睽睽之下和他对骂,情商不足、智商欠费的人才会立刻启动防御机制,先是一脸不满,接着大声辩驳,想让围观的人都明白对方是故意搞事。 然而,对骂的双方谁也不会承认自己有问题,骂着骂着就可能情绪失控。不仅解决不了问题,还会越来越偏离对骂的主题,演变成各种翻旧账,甚至人身攻击。 围观的人哪怕是从头看到尾,也会忘了为什么会发生争执和冲突,刚赶过来的更是各种乱猜。 最后,必然有“一个巴掌拍不响”的帽子扣在对骂的双方头上,原本有理的也说不清了,岳东才不做那种浪费口水还作贱自己的蠢事。 如果召唤同事过来,肯定对控制事态的发展有好处。可是那样做,等于承认自己无能,说不定谁闲得无聊的时候,就当做笑话传播开。 如果呼叫安保人员,在只是被辱骂、被围观的前提下,有点小题大作。 更不能灰溜溜的离开,那么怂,更得被人笑话。而且从此以后,都以为一开骂就能逼退管理员,谁还服从管理? 但也不能任由焦兆松辱骂下去,他骂得越来越起劲,越来越觉得威风,不会轻易终止。 这还真是个问题! 要命的是,岳东已经看到有辆观光游览车驶出了樱花大道,正在断断续续的树荫下穿行。 通常十分钟多一点,就能到达东南面不远的龙尾湖,车上的游客就可能注意到温泉广场这里围了一大堆人吵吵,对景区的负面影响可想而知。 到那时,不论事情的起因是什么,不论焦兆松会不会受处罚,岳东绝对免不了被主管、科长狠批一顿,甚至被大领导点名。 当务之急,是先把焦兆松的话语权夺走! 第4章 没背景只能当陪衬? 岳东顾不得想更好的办法,把自己的对讲机送到焦兆松的嘴边,在他斗鸡眼似的注视下,慢慢按下对讲键。 焦兆松不由得嘴角一抽! 这里每个人都知道,景区管理员的对讲机是一对多的通话方式。 不是每个管理员都好脾气,有的像炮仗似的一点就爆,有的喜欢打破砂锅问到底,有的不断个是非曲直不算完,有的不分青红皂白只给同事站台。 他可不敢把污言秽语传送到那么多管理员的耳朵里,硬生生地把到了嘴边的污言秽语倒吸回去,噎了个半死,脸都憋成了猪肝色,一脑门问号。 翡翠手镯的供货商是他未来的妹夫,早就告诉他酸洗注胶的翡翠玉器通常一两年以上,树脂胶才开始老化泛黄,甚至脱落,肉眼才会觉察出不对劲。 用酸液给翡翠“洗澡”的过程,不仅仅是简单的侵蚀掉杂质,翡翠的结构也会变得松散。但在树脂胶彻底老化之前,不至于一碰就碎,也很少出现肉眼可见的裂痕。 那只翡翠手镯看上去还算水润,只是绿得稍微不正常,因为用无机铬盐染过色。 他妹夫说除了业内的老师傅,绝大部分人用肉眼看不出里面的猫腻,可岳东这年纪哪能算老师傅?怎么可能一眼看出翡翠手镯造了假? 焦兆松用十倍的放大镜,才能看出颜色不是自然生长的,才能看清好多不规则的裂纹。 所以,他觉得岳东只是怀疑而已。 毕竟他专卖眼镜都没几副真正高档的,不是上不起货,而是在景区买眼镜的大多只是应急,他很难卖得上高价格,或许岳东就觉得他进销高档玉器的可能性也不大。 之前岳东对于他这样有点影响力的元老级经营户,都像见了上司一样抢先打招呼,轻易不得罪。 不论岳东今天为什么替游客着想,只要连吼带吓唬,岳东就能学乖点,不敢再搅黄他们的生意。 他敢朝岳东发飙,除了觉得岳东脾气好,容易拿捏,也是由于在小圈子里嘚瑟惯了,误以为整个景区都在围着他转,像岳东这样没什么背景的,只能用来衬托他的威风。 岳东把对讲机送到他嘴边,才使他一下子清醒过来,险些忘了圈外有圈,多得是惹不起的人,瞬间憋成了哑巴。 形势立刻逆转! 围观的经营户们大眼瞪小眼,竟然还可以这样! 两位爱看《三国》的更是两眼冒光,忍不住小声议论起来,引得周边的人纷纷竖起耳朵。 “诸葛亮、司马懿都说‘不战而屈人之兵’是《孙子兵法》里最高明的计谋,岳东只用了毫不费力的一个动作,一个字都没回骂,就让骂人从没输过阵的焦兆松险些噎死!这种奇招,毫不逊色‘不战而屈人之兵’!” “以前是真没看出来啊,小岳还会玩这手。” “脑子真是个好东西,可惜总把自己当人物的焦兆松,对上岳东就差出层次来,岳东这招太绝了!” 这两位的议论,直接拔高了岳东的形象,简直是神助攻。 岳东把对讲机送到焦兆松的嘴边,当然是用来吓唬他的,慢慢按下对讲键,是为了给他一个闭嘴的反应时间,以免他收不住舌头,反倒让自己坐蜡。 他果然没胆子朝着对讲机瞎哔哔,那就说明没有外人不知道的强硬后台,之所以像脑子泡透了水似的口吐芬芳,应该是嘚瑟惯了不知道姓什么了,或者是觉得曾经低调的自己好欺负。 既然这样,就不一定谁欺负谁了。 真以为嗓门大就有理? 真以为胡搅蛮缠能控场? 真以为骂了白骂? 真以为没背景的只能当陪衬? 岳东把对讲机别回腰带上,嘴巴微微上抬,眼睛看向焦兆松,谁也觉得有一点俯视的味道。 焦兆松忽然有一种遭遇了武林高手,对方不屑于动用兵器的感觉! 他骂是不敢骂了,和老婆交换了一下眼色,开始一个唱白脸一个唱红脸。 “岳东,你是管理员就了不起啊?也不掂量掂量,这个景区刚开始招商,我就来做生意了,有多少经营户是找我打听过了才来的?里里外外谁都得给我几分面子,轮得到你一个工作没几年的合同工拆台?我这就去找你们程主管,至少得扣掉你这个月工资,补偿我们的损失!” “小岳啊,你也别怨我们家老焦上这么大火,今天这事,我们没挣着钱不要紧,刚才所有人都像看耍猴的一样,我们这老脸往哪儿搁?以后你们领导再找我们帮什么忙,只怕别人也不卖我们面子了,你担得起这个后果吗?” 唱红脸的也像是春雨里藏着冰刀,比焦兆松小眼睛里抛出来的凶光更有威慑性。 岳东抬手捋了一下头发,语气很平淡,“一个个的说话那么大口气,我发型都乱了。” 看着岳东那台风都吹不乱的板寸头,焦兆松又像是拳头打在棉花上,心里的火一直发泄不到位,快憋出内伤了! 他们强调里里外外都给几分面子,暗示岳东的领导常找他们帮忙,意思是他们很牛掰,岳东,你惹了不该惹的人! 说要去找岳东的主管,还叫嚣着扣掉工资进行补偿,是让岳东心生恐惧,以后看到他们卖假冒伪劣也得装作没看见。 可岳东并没被吓住,轻描淡写的一句话,等于戳穿了他们的本意是拉大旗作虎皮,只是包装成很吓人的样子,让他们郁闷不已。 他们是真不敢去找岳东的主管,万一让他们把证物手镯拿去鉴定一下,可就糗大了。那等于人证物证俱在,明知有错在先,还敢辱骂管理员,不停业整顿才怪! 他们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决定来个以静制动,先看看岳东怎么反击。 他们想不到的是,岳东也觉得应该沉默一小会儿,先让现场的舆论发酵一下。 刚才游客少,打算买东西的更少,正要和游客达成交易的焦兆松两口子,当然会聚焦一些人的视线。 但只有离得近的几家经营户,才有可能听到岳东说了些什么,并不清楚真正原因。 在所有人的眼中,交易现场都算得上平静,怎么可能“像看耍猴的一样”? 所以说,肯定有人认为他们两口子想搞事,没有理由也制造个理由,简直就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岳东只要在焦兆松稍显劣势的时候拱几把火,就能把他们两口子淹没在人民战争的汪洋大海中。 第5章 把奸诈和真诚完美融合 有坏心思的从来不是大多数,脑子不灵光的经营户也不是大多数。 焦兆松不论是口吐芬芳,还是两口子一个唱白脸一个唱红脸,都对手镯本身避而不谈。有些看到事发过程的经营户,就开始怀疑那只翡翠手镯真有问题了。 不过,焦兆松那些牛气哄哄的话,也不是没一点影儿的事就瞎吹,所以大部分人不想往里面掺和,不得罪传闻人脉很广的焦兆松,也不得罪身为景区管理员的岳东。 相比较而言,大多觉得焦兆松强势一些,不免有人为岳东担起心来,考虑着要不要悄悄通知岳东的同事过来,却又怕被焦兆松知道后孤立自己,犹豫不决。 其他人有摇头的,有撇嘴的,有恍然大悟的,有互相询问的,也真有看不过眼直接开口的。 “老焦,小岳当着游客的面让你做不成买卖,是有点不好。可也不能说小岳做错了,咱们景区不是没规矩的,小岳也不是随便惹事砸生意的人,你那些玉器还是找个明白人看看吧。” 焦兆松一看有帮岳东说话的,两片嘴立刻弯成了向下的弧度,扁塌塌的鼻子抽动了几下,小眼睛里竟然有泪光闪现! 他的语气就像是窦娥蒙冤受屈没地方说理似的。 “老茂啊,你和我说规矩?你是欺负我人老实吧?咱们景区的效益越来越差不用我多说吧?昨天一整天,来的游客还没景区的工作人员和经营户多,谁碰上外地游客不使劲忽悠多挣钱?你这浓眉大眼的说起假话来不也一套一套的?装作认错熟人,叫住只打算瞅一眼就走的游客,把人家哄的一愣一愣的,赶紧趁你认错了熟人买点东西,你收钱的时候心里美透了吧?怎么到我这里,你就拿规矩说事?” 老茂被他貌似有理的连珠炮似的小问号堵住了嘴,而且自己的本意也不是想吵架,一时接不上话。 围观的经营户们开始讨厌焦兆松胡乱牵扯,就事论事不行吗?竟然当着景区管理员的面,说的好像所有人为了挣钱不择手段。 焦兆松平时就挺牛气,所以他们心里那么想,却大多有所忌惮,不敢出声指责,只是交头接耳的议论,用表情和眼神表达自己的不满。 胆子小的,或者一点儿不愿意招惹是非的,表达不满时的眼神都躲避着焦兆松的视线。 以儒雅著称的温泉茶舍的老板马俊逸,对焦兆松接二连三的变脸技巧很是不屑,居然把奸诈和真诚完美融合在一起,真是够难为的! 马俊逸大力拍了拍唐装上并不存在的尘埃,借此吸引过来大家的目光,然后不客气地帮老茂接住被指责的内容,也认同了岳东制止焦兆松交易时的理由。 “老茂店里都是正规厂家的货,品质没问题,没超范围经营,价格也不比别人高。装作认错熟人怎么了?那只是一种营销手段,去菜市场买根葱,还有一大帮卖菜的套近乎呢。” 焦兆松马上调转炮口。 “哎呦喂,马大老板,你还有脸转弯抹角地数落我的不是?你昨天说自己和那游客是老乡,那瘪脚的方言土语,和那游客说的能有一半相似就不错了,偏偏那游客傻乎乎的听忽悠,以为真碰到了老乡能占大便宜。那个激动嗷,大包小包的茶叶往包里塞的那个欢实,还又是玉壶又是石壶又是紫砂壶,你没少骗钱吧?” 马俊逸不气反笑。 “就你这不学无术的人才觉得我说的蹩脚,知道方言土语复杂到什么程度吗?知道什么叫十里不同音吗?知道有些地方隔一座山就一点听不懂吗?那位游客没花一分冤枉钱,而且觉得离家这么远看到老乡心情大好,一下子不觉得累了,我怎么就成骗子了?” 俗话说“秦桧还有三个好朋友”,焦兆松当然不缺气味相投的,虽然在他和身为管理员的岳东吵吵时不太好站队,但他和其他经营户对轰时,那些朋友们就帮友不帮理了。 其他经营户对焦兆松有所忌惮,面对他那些朋友就是一副谁怕谁的神情了,转眼间吵成一团。 岳东眉头微皱,舆论发酵的效果是出来了,却没想到论战双方势均力敌,焦兆松一时半会儿败不下阵来,这么多人聚堆吵吵绝不是让人赏心悦目的事。 重点是七八分钟后,观光游览车就到龙尾湖了,眼看着就要造成负面影响。 这时候正吵得热火朝天,想让大家安静地散开,各回各屋,那和白日做梦没什么区别。 就算梦想成真,他们都回去了,因为互相不服气,绝对有人压不住火,隔空继续吵。 如果让焦兆松这个事件中心离开风暴眼,肯定可以使大家安静不少。 但焦兆松一向把自己当人物,这时候肯定不愿意离开,那会让他觉得很没面子。 对岳东来说最有利的情形,是把他带去运营管理组的办公室接受处理。 可让他离开这里都不是容易事,让他跟着去接受处理更不容易了。 岳东基本上可以确定,焦兆松没想去找自己的主管解决事情,他当前最希望的,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是都不把他欺诈游客的事情当事情,他想得太美了! 所谓的焦兆松人脉广,岳东还真不怎么在乎。 并不是一起吃吃饭、喝喝酒就能形成人脉,那比朋友圈里互相点赞的交情强不了多少。很多人分不清人脉和人情,所以才对焦兆松有所忌惮。 也不是说焦兆松没有真正的人脉,但那些人脉的价值,是与焦兆松自身的价值密切相关的。他有多大价值,积累的人脉资源才会产生多大价值。 焦兆松自以为交游广阔,把自己当成了名人,可他能嘚瑟的资本并不多,如果今天的打击狠一些,他在那些人的心目中,估计只是个人名了。 当焦兆松需要他们的时候,肯定一个比一个缩的远。 所以,在观光游览车到达之前,岳东必须给焦兆松来个降维打击,让他的影响力大缩水,以后想报复一下都费劲。 这任务,说起来简单,做起来,真的有点难,关键是,时间太紧张。 第6章 鹰那么猛,为什么躲着喜鹊 岳东“梆、梆、梆”使劲敲了三下焦兆松的柜台,大家都下意识地看过来,嘴巴也像按下暂停键似的闭上了,岳东才再次开口。 “焦老板,你人老实?是我耳朵不好使?还是你嘴巴瓢了没说清楚?景区的效益越来越差,你别以为自己没责任。先说说超范围经营的事,如果大家看到别人卖什么东西、做什么项目好赚钱,都跟风一起做,肯定有不可避免的恶性竞争,结果肯定是都不怎么赚钱。大家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岳东最后一句话是看着在场的所有人问的,不少人连连点头。 “如果是体现当地旅游特色、展现区域性民俗文化的,外地游客都感兴趣,经营者多一些当然可以,说不定能形成规模很大的专业市场,那还是好事呢。但如果到处都是在其他旅游区司空见惯的,游客们没有其他商品、其他项目可以选,旅游体验会非常差,一传十十传百,谁愿意花着钱还白白浪费时间?到这里来的人就会越来越少。所以说,超范围经营就是自己搞死自己,而且害了其他经营户一起死!这话是不是没毛病?” 岳东最后一句话还是看着所有人问的,这次点头的更多,还有好几个人一边点头一边说“是”。 岳东来回扫视着大家,“再说说利用欺诈手段出售假冒伪劣的,是觉得我们运营管理组太闲?还是觉得投诉处理组不够吵?我每次听到游客在投诉处理组吵吵就头疼,难道你们爱听?都不爱听吧?” 不论能不能听见吵吵声,只要有在那里吵吵的,就意味着有人去投诉。 投诉的原因五花八门,并不是每个投诉者都讲理,无辜躺枪的经营户不是个别人,即便是明察秋毫、秉公处理了,也大大影响经营户们的心情。 商品或者服务有问题的经营户,更不希望有人去投诉,那就没办法悄咪咪的多赚黑心钱了。 可以说最后这个问号,岳东玩了个小花招,为的是让更多人按照他的意思回答。 果然,一大半人回答“不爱听”。 岳东接着说:“所以,利用欺诈手段出售假冒伪劣的,是应该被严厉打击的目标!焦老板,你觉得呢?” 焦兆松的眉梢一抖,难道岳东真能看出翡翠手镯造了假?他身不由己地和老婆对看了一眼。 他严重怀疑如果继续下去的话,岳东有可能当场说出翡翠手镯造假的事情。 他急忙拔高了声音,朝着岳东喊道:“你问我这么莫明其妙的话是什么意思?是不是觉得你们程主管能护着你,你就不知道天高地厚了?直接去找你们曹科长评评理怎么样?我可不是吓唬你,那就不只是扣这个月工资了,你信不信把你的年终奖都扣没了?” 岳东先“呵呵”了一声,凡是大声喊着不是吓唬人的,十个有九个不敢动真格的,真的只是吓唬人。 焦兆松那急赤白脸的样子,绝不是剩下的那一个。 “想连坑带蒙的高价卖给外地游客假冒伪劣,不是一般的以次充好和价格虚高,我还怕你找曹科?你又是辱骂又是吓唬的,我这还没发火呢,你却像河豚一样鼓个腮帮子,不停地给自己充气,那能显得你壮一些?还是觉得满身刺就没人敢管你?” 人群中“嗡”的一声! 本来他们只是怀疑那翡翠手镯有问题,此刻却被岳东当众证实了,这些话是在狠打焦兆松的脸啊! 老茂暗竖了个大拇哥,小声嘀咕道:“厉害厉害,小岳这种话都敢说,这是不打算给老焦留余地了。也怪老焦太嚣张,给脸不兜着,没事也想搞点事出来。小岳好样的,佩服!真心的佩服!不过,小岳死定了,老焦人脉那么广。” 马俊逸用手指戳了他一下,压着嗓音问:“嘀咕什么呢?” 老茂突然盯住了不远处的天空,轻声问道:“老马,鹰那么猛,为什么躲着喜鹊?” “喜鹊是公认的吉祥鸟,所以大家潜意识里觉得喜鹊挺温柔。其实喜鹊也好斗,虽然远不如鹰的冲击力,但比鹰灵活,智商也高得多。重点是喜鹊抱团,从不单打独斗,哪只鹰也占不了便宜。” 老茂脸上露出原来如此的神情,踮起脚尖,把嘴巴凑到比他高一个头的马俊逸耳朵下边。 “小岳也不想单打独斗,正在发动群众,接下来才是戏肉!你等着瞧吧,小岳的下一个问题,和老焦关系不错的人,也会” 还没等他和马俊逸嘀咕完,岳东的视线已经从焦兆松的脸上移开,转向其他人,“你们做没做过不要脸地欺诈游客的事?” 别说大部分人没做过,就算是真做过,这时候谁承认谁傻。 之前的三连问已经把现场气氛预热了,加上岳东刚才那番话带来的震撼,而且谁也不想让别人怀疑自己不要脸,毫无意外地,立刻响起一片“没做过”的应答声,那叫一个整齐! 岳东那句“不是一般的以次充好和价格虚高”,终于让焦兆松确定岳东真能看出手镯造假。 还没等他琢磨好怎么应付岳东的说法,就被响亮整齐的应答声吓得手一哆嗦! 他狠狠地瞪着一些原本和自己关系不错的,现在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时候吗? 你们跟着起什么哄? 这不是长岳东志气,灭自己威风嘛! 马俊逸和老茂相视一笑,彼此都读懂了对方的意思,这出戏果然精彩起来了! 岳东所属的运营管理组,对可疑商品有权力进行控制并移交有关部门检测。 焦兆松定了定心神,当前最重要的是不能让岳东掌握话语权,因为不能让在场的人继续听岳东说下去,更不能让岳东行使管理员控制商品的权力。 “哎呦喂,岳东,还挺会煽风点火的,别在这儿胡咧咧了,走走走,去见你们曹科长!” 他话音一落,就伸手去抓岳东的胳膊。 这一幕,马俊逸和老茂可真是没想到,其他经营户也有点懵,焦兆松的问题都等于秃头上的虱子了,大家都不看好他了,他怎么还作死? 是怕凉的不够快? 第7章 真被他猜着了! 焦兆松并不觉得运营管理科的科长曹保苏支持他欺诈游客的行为,但他印象里的岳东不愿意惹事,更不愿意惹必须越级见领导才能解决的事,尤其是曹科长那样脾气不太好的。 他第一次说找曹科长,岳东说不怕他找,却没有行动的意思,他料定岳东不敢因为这点事惊动曹科长。 如果他坚持去见曹科长,岳东肯定会觉得他和曹科长关系不一般,所以他才敢装腔作势地拉岳东去见曹科长,而岳东肯定会闪身避过。 接下来,他就可以借机数落岳东不敢把事情摆在曹科长的桌面上谈,是因为脑子抽风才制止了交易,所以心虚了。 不管岳东回答什么,他都可以用这个理由把岳东赶开,也赶走围观的人,再让老婆把酸洗注胶的翡翠手镯全部带走。 只要没了证据,就算岳东把曹科长请来现场,也不好评判什么。 然而,岳东不仅没有躲,还把胳膊往前送了送,还是对准了他右手的虎口送的,让他毫不费力地一把抓住! 岳东的脸上还露出了笑容,声音也比刚才高了不少,让每个围观的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焦老板非得见我们曹科,我硬拦着的话,就显得心虚了,那就请吧。” 焦兆松的事情已经被广大经营户关注了,不论处理结果如何,都将被经营户们广泛传播,所以岳东没必要在大庭广众之下继续和他掰扯下去了。 重点是,观光游览车快开过来了! 知道这种事情的游客越少,对整个景区的负面影响越小。一定要在车上的游客们关注到这里之前,结束这一切。 焦兆松已经愣住了,岳东竟然主动配合他抓住胳膊,这还怎么玩? 看着岳东人畜无害的笑容,焦兆松忽然觉得后背蔓延着一片凉气! 可恶,从来都是算计别人,这次竟然被岳东算计了! 抓着岳东胳膊的那只手,松也不是,放也不是,场面异常安静。 大家看岳东都是一副嘴巴里能塞进鸭蛋的神情,事情再明显不过了,这结果正是岳东所希望的! 他们一直觉得岳东心怀宽广,不显山不露水的像个低调的老实人,想不到第一次和焦兆松正面刚,就让焦兆松主动跳进坑里! 看来岳东不是没脾气,只是没惹到他,才对谁都客气! 原来老实人更惹不起! 焦兆松越看越感到岳东是一副胜券在握的样子,开始懊恼自己弄巧成拙,把事情搞砸了,觉得看不透这个小年轻了。 他仔细琢磨一下,从昨天开始,岳东见到他,就不再像见了领导一样抢先打招呼。 今天更是精气神都不一样,还学会发动群众对付他,脱胎换骨了? 焦兆松不愧在社会上闯荡多年,还真被他猜着了! 重生可不就等于脱胎换骨了嘛! 焦兆松说要找岳东的主管,岳东一点都不担心。 主管程剑伟已经在规划详细方案,打算全面开花,不正好有了反面教材? 之后威胁去找曹科长,岳东更是呵呵了。 反正不是自己主动越级去麻烦科长,是焦兆松坚持的,主管不会觉得身为岳东顶头上司的权威受到冒犯,要记仇也记在焦兆松身上,瞧不起我咋地? 而且,曹科长让自己在不损害景区权益的前提下放手去做,必要时,杀鸡儆猴。 原本焦兆松就不是被人看耍猴一样围观的猴,在连续挑衅自己后,却成功晋升为杀鸡儆猴的那只鸡!关注度肯定前所未有! 岳东不等焦兆松反应过来,就朝运营管理科的方向迈开了腿,焦兆松的手还抓着岳东的胳膊,条件反射地抬脚跟着走。 他被拖着走出三步后,才猛地意识过来,连忙停住脚步。 岳东回过头来,像是早就料到会这样,笑得焦兆松心里发毛。 “怎么?焦老板,我这个工作没几年的合同工都不心虚,你这个谁都给几分面子的心虚什么?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呢,别让大家伙儿瞧不起。” 岳东的话还没说完,焦兆松就赶紧撒开手,恨不能扑上去捂住岳东的嘴,说的那么大声音干嘛! 什么谁都给几分面子,什么工作没几年的合同工,都是他抬高自己吓唬岳东的台词。 现在这种场景,从岳东的嘴里说出来,他觉得耳膜都被刺疼了,太讽刺了! 他想不通,为什么每次都以为能拿捏住岳东,却每个回合都被岳东搞得灰头土脸! 这次真真的一把拿捏住了,却不得不松开,这人丢的! 他咬着牙,一个字一个字的从嗓子眼里挤出来,声音小得只有岳东能听见,“你、可、别、玩、火!” 岳东缓缓收起笑容,声音也压了下来,以免别人听着莫明其妙,“火是谁?没兴趣。倒是你,又想玩什么新把戏?” 焦兆松深吸了一口气,努力在脸上堆起笑容,但谁看上去也是皮笑肉不笑,说话声音大了起来,听着却有点颤巍巍的。 “小岳,其实我是开玩笑呢。你看看,这周围一个游客都没有,太让人郁闷了,我是让大家都乐呵一下,没想到你还急眼了,不会吧不会吧?你不会真的急眼了吧?” 岳东面无表情,“都乐呵一下?都有谁乐呵了?你把眼睛睁大点,好好看看。你还不如说拯救人类就靠你了,或许,我还能相信。” 这种时候哪有人乐呵? 焦兆松把小眼睛瞪得再圆,也不会看到有人乐呵。 可是,让大家乐呵一下不可信,说拯救人类就能信,这是嘲讽啊?嘲讽啊?还是嘲讽啊? 他的脸有点僵,觉得自己道行太浅,竟然又被噎住了,觉得气都喘不顺了。 他赶紧向一些平时关系还不错的使眼色。 其中几个不是抬起手表看时间,就是歪头挠头皮、低头揉眼睛、掏纸擤鼻涕。 那几个算是想明白了,焦兆松今天办的事太不讲究,在场的没几个人把焦兆松当人物了,如果再表现得和他穿一条腿裤子,肯定被大家疏远。 只有两个觉得还没分出胜负的,帮焦兆松打起了哈哈。 “小岳小岳,多大点事,不至于哈,真不至于,低头不见抬头见的,平时都处的不错,看我面子,算了算了。” 岳东根本没搭理他,连他名字都想不起来,还看他面子,脸那么大?刚才闹的那么欢,引来这么多人围观,现在说算了就算了? 另一个见岳东没转移火气,以为岳东想借机会下台阶,说话就有点放肆。 “小岳,有一说一,老焦是岁数大了,脑子不好使了,说话就没那么中听了,你年纪轻轻的,必须得体谅一下。谁都知道老焦没有恶意,不就是开个玩笑嘛,说你几句怎么了?你又没少块肉,年纪轻轻的可不可以大度点?” 岳东看向这个搞道德绑架的,“可不可以,和应不应该不是一码事。你也别把只有四十多岁的焦老板说得像七老八十没几天活头似的,你确定他没在心里骂你?” 岳东这话一出来,人群里可就真有乐呵的了,刚刚放肆那位非但一点乐呵不起来,还被焦兆松狠狠瞪了一眼,气得转身就走,爱咋地咋地吧,不管了。 岳东一本正经地对焦兆松说:“我还真没心情和你开玩笑,原本是想悄悄说明白这件事的,可没想到你焦老板真是爱吵吵。既然把事情闹到这一步,想瞒也瞒不住了。你也不好好想想,我究竟为什么让那位游客签告知书?” 岳东突然这么严肃,所有人的心都揪了一下! 焦兆松更是忐忑不已,好像事情很严重的样子,不会是撞枪口上了吧? 第8章 别动不动就这么狂躁 岳东清了清嗓子,“想必大家都听说过,有人专门把假货买到手,然后再曝光打假,刚才那位游客的照片,已经在报纸上登过好几回了,你们平时不看报纸?” 这个年代的报纸、杂志、电视、广播是获取信息的主要来源,但谁都不可能看过每张报纸,看过的内容也不可能都记住,只是觉得有那么点印象,潜意识里就觉得岳东说的都是真的,而且能脑补出无数合理的画面。 几乎所有人变了脸色,议论纷纷。 “听说每次都能索赔好多钱。” “原来小岳让那位游客签告知书,是为了防止他索赔。” “难怪他一开始就说不想签,因为签了就没办法索赔了。” “如果真被索赔成功,别说老焦的店了,马老板那样的店都得伤筋动骨。” “这是伤筋动骨的事吗?景区为了消除不良影响,惹出事来的店肯定被关门大吉。” 马俊逸不乐意了,“哎哎哎,你们是看我不顺眼还是怎么着?如果我店里的东西有假,你们店里能有多少经得住查的东西?” 岳东提高了点声音,“大家回各自的店里自查一下,觉得有可能被打假的东西赶紧收起来,听说打假的都爱杀回马枪。喂,喂,焦老板,你方向错了,你就不用回去忙活了,你是差点儿把整个景区拖下水的人,得上曹科那里说清楚。” 焦兆松干笑了一声,“我老婆对这批货不熟悉,这样吧,你尽管忙别的去,等我把该收的收起来,我自己去找曹科长说清楚。” “你想收起来没关系,可要把那十一只酸洗注胶的翡翠手镯单独收着,少一只也不行,都是要作为证据的。至于其他的翡翠玉器,另外说。对了,不要和十九只独山玉的手镯搞混了!我先去找曹科汇报一下,你等我汇报完了再去都没关系,可别被曹科上门请,那后果是很严重的。” 岳东说的云淡风轻,焦兆松却险些打个趔趄,岳东竟然点过数了! 关键是,岳东还分得清哪些才是酸洗注胶的翡翠手镯,看来想用独山玉的手镯蒙混过关是彻底没戏了。 焦兆松越来越忐忑,甚至觉得心跳越来越快,已经快的不正常了。 他下意识地用手按在心口上,才确定只是神经紧张。 看着岳东优哉游哉离去的背影,他急忙和老婆耳语几句,急匆匆追上岳东的脚步。 经营户们目瞪口呆! 片刻之后,议论声接连不断。 “还以为硬不到底,也能死扛着不屈服呢,这就老老实实跟去了?” “叫骂起来每个字都带着蔑视的气势哪去了?” “不是说谁都得给几分面子吗?怎么也怕曹科长上门?” “刚才还说领导经常找他们帮忙,曹科长还能往死里整他?可这忙颠颠跑过去的样子,说不怕有人信?” “所以说,他们两口子平时也是瞎吹?” 岳东斜了追到身边的焦兆松一眼,“改主意了?” 焦兆松被传到耳朵里的议论声臊得耳朵都红透了,也确定拦不住岳东了,索性脖子一挺,扯起嗓子吼了三个问句。 “谁知道你想在曹科长那里搬弄什么是非?万一曹科长忙昏了头被你蒙蔽怎么办?那还不把我们多年的友谊给破坏了?” 岳东见他还是这种态度,用别人听不到的声音回敬他:“别动不动就这么狂躁,这才哪儿到哪儿?再拽的跟二五八万似的,你的麻烦,只会越来越大。” 焦兆松脸色一白! 岳东懒得再搭理他,加快了脚步,焦兆松忙不迭地跟上。 身后突然爆发出一阵笑声。 “老焦吼得还挺来劲,瘦驴拉硬屎吗?” “你多学学岳东,说话文明点,那应该叫打肿脸充胖子。” “不对不对,你们说的部位不对,这叫煮熟的鸭子——嘴硬!” 笑声一阵接着一阵,好像每一缕微风都是快乐的。 焦兆松越听越刺耳,感到耳朵里甚至整个脑袋都在嗡嗡响。 他一步快过一步,都跑到岳东前面去了。 他第一次觉得这温泉广场真大,怎么还走不出那些家伙的视线? 他心底浮起了一丝悲哀,今天认个怂不要紧,怕的是从今往后,很难嘚瑟起来了。 一想到多年来的形象轰然垮塌,他心底还没浮起的悲哀,转化成了挥之不去的恼怒和愤恨,身不由己地扭头瞪向岳东。 岳东却已经停住脚步,转过身去,看着那些经营户,微微一笑。 岳东的微笑很温和很亲切,但突然转过身,却一言不发,谁都觉得不对劲,场面瞬间冷静下来,都直勾勾地瞅着他,他才亮开嗓门。 “你们的店里,都不用自查是吧?我先把话说在前面,谁店里被打假打出了假冒伪劣,可别找这个说情找那个帮忙,事儿太大,找谁都没用!” 这话一说出来,谁也不觉得岳东的微笑是温和亲切的,谁也没有开玩笑的心思了,像母鸡炸了窝一样,一下子散开了,就像从来没聚集过似的。 岳东的笑意更足了,这才对嘛,聚堆吵吵绝不是让人赏心悦目的事情,各回各屋,不吵不闹的各自收拾东西多好。 岳东说那瘦高个专门买了假货打假,只是吓唬吓唬这些人,要不然能这么痛快地各回各屋、不再吵吵? 岳东可不担心被戳破这个真相,瘦高个临走时说过,想玩的昨天已经都玩了,要去景区大门外等车回家了,谁会吃饱了撑的追着去求证? 除非他自己掉头回来吓唬大家! 岳东转回身来,看着焦兆松低头前行的背影,暗自摇头。 前世今生都没和他做过对手,也没有太多接触,以为他有多大能耐呢,才敢那么嘚瑟。没想到就这点智商,跟我斗,就是找罪受,还不是乖乖地去办公室接受处理? 观光游览车开了过来,解说员靓丽的嗓音让人如沐春风。 “龙尾湖是源自温泉岭和玉带岭的三泉一河汇聚而成,由于带来了大量的有机质,沿岸植被特别丰富……水质清澈见底,水位常年不变,是因为与暗河相通……” 当岳东和焦兆松走远了,洗化店的老板娘和鞋帽店的老板聚到干货店里。 焦兆松一直吹嘘自己是玉器行家,这三家店被忽悠的从他手里拿翡翠玉器赚差价,都是纯粹拿翡翠玉器当生意做的真外行,全以他忽悠的那些话当教科书,他给的所谓批发价也不便宜,所以这三位心里有点不得劲了。 之所以不约而同地聚在干货店,是因为干货店没雇外人,没游客的时候,说话不用遮遮掩掩打哑谜。 第9章 小绵羊坑翻了大灰狼 洗化店的老板娘转动着手腕上的翡翠手镯,有些厌恶地先开了口,“没想到老焦的翡翠手镯真有问题,上次我拿回货去,还先挑个看上去最好的戴上了,等我回去就摘下来,几个手镯都得退给他。” 鞋帽店的老板接口说:“不只是手镯,咱们从他手里拿的那些,百分百都是搞鬼的玩意儿,你仔细品品岳东那句‘至于其他的翡翠玉器,另外说’。这个老焦,玩心眼玩到咱们身上了,太不够意思了。” 他们看向干货店的老板,想听听他是不是想法一致。 干货店的老板慢悠悠地摘下套袖放在一旁,然后从大脑袋上摘下眼镜,揉了揉两侧的压痕,朝眼镜片哈了两口气,一边捏起衣襟擦拭,一边慢条斯理的开了口。 “哼哼,熟人好骗呗,真要是漏了馅,也不好意思和他掀桌子。要是把别人骗狠了,砸了他柜台也白砸。” 三个人你一句我一句的讨论起来。 “你们觉没觉得岳东一点儿都不打怵见曹科长?” “那还能看不出来?你以为我脑袋这么大,只是为了看起来更高一点?老焦这次掉的坑,岳东肯定不是随随便便挖的,说不定运营管理科早就开过会了,只不过没宣布。” “一直觉得岳东性情平和,像是温顺的小绵羊,老焦是有机会就展现强势的一面,像大灰狼似的。只怕谁也想不到这结局,小绵羊坑翻了大灰狼。” “连大灰狼,不是,连老焦这么有人脉的都没提前得着消息,看来风向肯定要变了,真的要严格起来了。以前都是睁个眼闭个眼没人太较真,以后可能谁超范围经营都不行,品质有问题更不行。” “真严格起来也好,岳东说的不是没道理。就说咱这三家店吧,不是一般的超范围经营,我这卖洗化的还凑凑合合说得过去,卖鞋帽的、卖干货的怎么看都不应该卖翡翠玉器,还不是被老焦忽悠的,大头都被他赚去了。想象一下,真要是哪种洗化、哪款鞋帽、哪类干货开始旺销的时候,忽然就被一大堆人抢生意,咱还不” 洗化店的老板娘还没说完,鞋帽店的老板就打断了她的话。 “还用想象一下?没发生过吗?徊龙河管理区和汇龙河管理区咱就不说了,单说咱这虬龙峰管理区,连我在内,有四家专门卖登山鞋、旅游鞋、太阳帽的。好不容易熬过了旅游淡季,卖鞋的没怎么增多,卖太阳帽的呢?特别是到了夏天,差不多三分之一的店捎带着卖太阳帽!你们猜我上不上火?” “先别说那么多了,我现在最关心曹科长怎么处理这件事,要不要跟去听听?” “曹科长那脾气,你又不是没见识过,瞪一眼都像用刀子扎你似的,别在这种时候去触霉头,等老焦回来问问不就行了。” “现在你还敢信老焦?别再被他忽悠的找不着北。听说曹科长喜欢新鲜空气,上班第一件事就是打开所有的窗户。现在天这么暖了,今天还没风没雨的,窗户肯定一直开着,咱从窗外远远地听听就行。” “对对对,别被曹科长发现就行,他可不像岳东那么好说话。” “你还觉得岳东好说话?难道老焦是自己挖坑埋自己?” “谁让老焦自己作死呢?今天这事,岳东肯定没打算严肃处理,但再好脾气的人,也受不了老焦那么办事,老焦可不就是自己挖坑埋自己!像岳东这么能隐忍的人,脑子都好使,只要动真格的,一般人顶不住。你们等着瞧吧,老焦如果还敢玩阴的,非彻底折在岳东手里不可。” “也不太好说,说不定老焦还有后劲,这年月,什么事情都有可能发生。” “行了行了,别管那些了,要去就赶紧的。” 他们分头叮嘱了看店的几句,就朝运营管理科走去。 做生意问心无愧的大有人在,但和他们同样关心风向变化和处理结果的不是个别人。 单独去曹科长窗外偷听的胆量都没有,不过结起伴来可以互相壮胆。 于是,三三两两的小队伍,像鬼子悄悄进村一样,陆陆续续进了运营管理科的大院。 工作人员都和他们低头不见抬头见的,当前也不是科里或者哪个组里开什么秘密会议的时间段,就没人询问或阻拦他们,还以为都是去墙根欣赏盛开的丁香花。 可他们心里虚啊,躲躲闪闪地摸到曹保苏办公室的后窗旁边,彼此都下意识地做出“嘘”的手势,就怕一人不慎,全体遭殃。 焦兆松正在曹保苏的办公室里为自己辩白:“卖假冒伪劣玉器的又不是我一个,凭什么把景区效益滑坡的锅让我背?” 岳东冷笑一声,“别人可没明说是高档玉器,有直接说树脂工艺品、玻璃工艺品的,也有含含糊糊应对游客询问是不是真玉的,你是怎么说的?他们才卖多少钱?你定了多高的价格?没点数吗?” 焦兆松当然不服气,“他们不敢说高档玉器,是因为树脂的太轻骗不了人,玻璃的光泽太强不像翡翠,能和我的货比吗?” 岳东反唇相讥:“所以你觉得酸洗注胶的翡翠手镯,从重量上和光泽上都能骗住人,就可以正大光明的行骗?” 焦兆松在路上已经想好了对策,他可不认为岳东什么样的假货都可以识别,但刚才的话题不对,曹保苏还一直阴沉着脸,他就没敢多说题外话,一直在关注曹保苏的反应。 岳东再次提到高档玉器,正合他的心思,不过岳东的反问没按照他的设想走,让他不太好接茬。 他这一犹豫,岳东立刻追问道:“你是不是不想承认我说的有理?” 片刻之后,焦兆松狠狠地咬住了嘴唇。 他是真的想说话,但没法回答! 是想承认岳东说的有理? 是不想承认岳东说的有理? 不是想承认岳东说的有理? 不是不想承认岳东说的有理? 怎么回答都是岳东有理! 潜伏在窗外的人也都琢磨过味来了,这问题不是难为人吗?一直觉得自己牙尖嘴利的老焦,可算是遇到对手了。 他们纷纷捂住嘴,怕笑出声来。 刚在干货店开过会的三位,更是乐不拢嘴,暗说真是来着了,如果等老焦回去后再向他打听,他能转述这么吃瘪的精彩瞬间? 生意场上,很难有真正的朋友,也很少有真正的敌人。 这三位昨天还和焦兆松是合作伙伴,在温泉广场彼此照应。 今天就开始有嫌隙了,因为看焦兆松不顺眼了,焦兆松吃瘪,他们就觉得心里舒畅。 明天说不定就反目成仇,具体情况,要看焦兆松对他们拿去赚差价的翡翠玉器有什么说法。 但有一点可以肯定,继续合作的可能性几乎没有,吃亏上当到此为止。 他们不约而同地在心里感谢岳东不再做性情平和的小绵羊,才让老焦这头狡猾至极的大灰狼现了原形。 焦兆松不只是品行太差乱咬人,而且太能忽悠,再跟他合作的话,就等于给了他继续忽悠自己的机会,哪天被他卖了还能帮他数钱。 第10章 “雪花飘飘,北风萧萧” 焦兆松不敢冷场太长时间,那和认栽没什么区别。 可他也不想顺着岳东的意思说,那等于把话语权交到了岳东手里,索性揣着明白装糊涂,换个不算扯远的话题。 “我承认,我那些玉镯有酸洗注胶的,可你看到的那一只不是,那是用高档玉石的边角料粉碎后压制的,成本也不便宜,说是高档玉器有什么错?” 岳东摇了摇头,“还真是大胆胡说,现在还想忽悠曹科!先不说高档玉石的边角料粉碎后压制算不算高档玉器,你那种玉镯和挂件,我今天仔细看了看,不过是在树脂里添加氢氧化铝增加真实感,再添加石粉、耐火土增加厚重感。今天你没当着我的面用高档玉器的名义欺诈别人,我才没当着那么多经营户的面揭穿你更多的猫腻。” 焦兆松傻掉了! 岳东怎么什么都懂? 窗外难以抑制地出现一阵小骚动,因为从焦兆松手里买过那种所谓高档玉器的,现场就有四个! 氢氧化铝没几个人接触过,但石粉是个人就明白,最刺激他们的是耐火土,家里有土暖气的炉膛里都抹着那玩意儿,蜂窝煤炉子里也有,时间长了难免产生裂痕和缺失,就需要修补了,几毛钱能买一小盆! 焦兆松竟然忽悠他们说性价比超高! 性格好的也有火气了,和焦兆松一样心眼不太正的更是火气往外窜,难免出点动静。 一直阴沉着脸的曹保苏,抓住桌上的竹节笔筒,抬手甩出窗外,“哐啷”一声,砸在花坛上! 潜伏在窗外的人,都没想到突然来这么一下子,都被吓了一大跳。 曹保苏对着窗外吼道:“躲在外面干什么?都给我站到窗口,少一个,就全部关门整改!” 窗外的人面面相觑。 很明显,喜欢开着窗的曹保苏,对外面应该有的声音熟悉的很,早就觉察到有人偷听了,而且还意识到是什么人偷听,要不然说不出“全部关门整改”那种话。 毕竟近二十个人连统一指挥的都没有,再小心也不可能没一点儿声音,就算走路轻手轻脚的,衣服也会摩擦出声音来。 其实岳东也早就知道了。 从他的角度看得到整个花坛,这时候只是半上午,阳光下的影子拉得挺长,刚才一个接一个的的影子掠过花坛,想不留意都难。 所以他故意再提到高档玉器这个话题,还用树脂工艺品、玻璃工艺品做引子。 果然焦兆松先是大力贬低其他经营户的货,然后用另一种所谓的高档玉器转移焦点,岳东话赶话的就拱起窗外那些人的火来。 窗外的小骚动,等于证明更多的人对焦兆松有了意见,这正是岳东所希望的结果,以后焦兆松想发动经营户针对自己搞事情更不容易了。 景区的运营管理也不外乎人情,岳东不想站在大部分经营户的对立面,那可就没几个人服从管理了,这也是他今天耗费精力发动群众的另一个原因。 一张接一张的脸出现在两个窗口,有胆子大点的把笔筒和散落的笔捡起来放到窗台上,陪着笑脸,“曹科,消消气,我们也没做什么违法违规的事,别一开口就是关门整改,怪吓人的。” 曹保苏“啪”地一拍桌子,“没做违法违规的事?偷听就不是偷了?你们还是团伙作案,性质更严重,关门整改怎么了?想不想要更多的处罚理由?” 那人赶紧摆着手往后缩,如果较起真来,还怕找不到理由? 曹保苏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示意岳东接着说。 岳东把脸转向焦兆松。 “你们两口子不拿游客当上帝就算了,可也不能拿游客当傻子。俗话说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游客离开后意识到上当了,不论通过什么方式表达不满,可比超范围经营导致的危害性大多了,谁吃饱了撑的来这个景区上当受骗?大家的效益更别想好起来!你们两口子害了多少老老实实做生意的?不应该向大家道歉吗?” 那些围观的,原本只想偷听点新动向,却因为集体暴露了,被曹保苏勒令站到窗口,那叫一个尴尬! 此时被岳东一提醒,他们立刻把矛头指向焦兆松,这可是当前摆脱尴尬的最好机会,还能当着曹保苏的面表明不同流合污的态度。 刚才就有火气的更是连声指责,把焦兆松形容成景区的毒瘤,不狠狠割上一刀,景区就好不了。 焦兆松彻底懵了! 他想不到岳东火上浇油、挑拨离间、落井下石玩得这么溜,轻飘飘的几句话,就演变成了绝对一边倒的局面! 他脑子里突然冒出一句十分应景的话:不杀不足以平民愤! 他打了个寒战,赶紧晃晃脑袋,把那句应景的话甩出去。 他当然清楚那几位为什么火气那么大,赶紧走到两个窗户的中间位置,向这边的解释,向那边的分辨,还得向其他原本不相干的人赔笑脸。 看着焦兆松焦头烂额的狼狈样,岳东顿时轻松下来,忍不住想送他一曲,小声哼起了“雪花飘飘,北风萧萧,天地一片苍茫”。 焦兆松忙乎的不知道听没听见,一桌之隔的曹保苏听得清清楚楚,视线一扫,不太和善的样子。 岳东赶紧闭了嘴,好像嘚瑟的场合不太对,因为重生后第一战对手强劲,自己却大获全胜,有点飘了。 曹保苏看了一眼焦兆松,朝岳东点了点头,然后嘴巴朝门口斜了两下。意思是该掌握的情况我都掌握了,现在焦兆松顾不得和你掰扯,你可以全身而退了。 岳东就不多说什么了,冲着曹保苏微微一欠身,脚步轻快地走到门口,握住门把手轻轻转动,把门拉开。 外间的办公桌旁,有一个大个子正在往嘴里塞着什么东西,没想到有人轻手轻脚地开门,一下子愣住了,嘴里掉出渣来。 岳东轻轻关上门,朝这位大个子文书笑了笑,走了过去。 艾汛在曹保苏手底下做了好几年的文书,刚参加工作的时候热血澎湃,总想做大事,然后发现职场没那么简单,而且文书这个职位也难以做成什么大事。 他主要是对曹保苏职权范围内的单位事项负责,像什么会议的通知、组织、安排,文件的收发、打印、报送,去各组传达不是非常重要但需要郑重其事的指令。 半年后,他的热血澎湃退化成了间歇性的壮志满怀。 再然后,他的大部分时间在默默无闻中渡过,开始沉默寡言,难免有时候心不在焉,也就难免挨训了。 不过,曹保苏训是训,还是挺信任他的,因为他的嘴巴比较严,不该问的不问,不该说的不说。 岳东忽然觉得他这名字有问题,艾汛的谐音不就是挨训? 第11章 三位爷都是省略号 艾汛总觉得壮志难酬,化失望为食量,一闲下来就狠狠地吃东西。 他没想到科长办公室里那么吵闹,竟然还有人轻手轻脚地开门走出来,让他来不及掩饰在做什么。 岳东走到近前,发现他的嘴角有一小截坚挺的方便面,很明显是在干啃方便面。 不过,这味道确实挺香。 岳东打趣道:“大文书,吃什么好东西呢,这才半上午,就把我熏饿了。” 艾汛连忙抬手,做了个把声音往下压的手势。 吃点东西没关系,可是在领导忙着处理糟心事的时候吃零食,挨训的几率有点大。 艾汛咀嚼着嘴里的方便面,把另一只手里开着袋口的方便面递到岳东面前,呜噜不清地问:“来一口?” 岳东探头看了一眼,装作很惋惜地问:“你这不是浪费调料包吗?” 艾汛把方便面袋子折了口封住,弯腰塞进抽屉里,咽下嘴里的方便面才说:“别打我调料包的主意,中午泡米饭。” 他指了指曹保苏办公室的门,“你怎么这时候出来了?” 岳东耸了一下肩膀,“该汇报的汇报完了,该对质的对质完了,也做出了基于事实的思考和判断,接下来怎么处理,就不是我的权限了。” 艾汛拿起了报纸,“看一眼?” 岳东摇摇头,等曹保苏一出门,发现自己在这里优哉游哉的看报纸,脸色还能好看了? “不耽误大文书干啃精神食粮,我出去转转。” 艾汛做了个再见的手势。 岳东离开办公室,刚走到主道上,就听到有人喊“岳哥”。 回头一看,金灿灿的阳光下,一个体恤上印着小虎队的小伙儿快步走来,是和他的宿舍只间隔一个门的江学鹏,算是同事当中关系不错的。 “岳哥今天挺威风的,简直是我的偶像!” 岳东笑道:“你听谁说的?” “我刚才出去过一趟,经过温泉广场的时候,听到不止一家店铺在议论,都说你不鸣则已,一鸣惊人,短短十分钟,就把焦兆松的光环整没了。有意思的是,经营三科的刁副科长急匆匆赶到温泉广场的时候,不敢相信你干脆利落的结束了战斗,接着去购物中心打电话找曹科,结果你还没到曹科办公室。” 岳东脸上的笑容凝固了,“为什么找曹科?我刚从曹科办公室出来,曹科一个字都没提。” “听说是怪曹科不打个招呼,就让你在他们三科的地盘上造成那么大阵仗,让他们被动。曹科回的什么,购物中心的人听得不太真切,大概意思是有病就得治,怎么提前打招呼?谁知道什么时候病?为什么不提前预防?刁副科长气得差点摔电话,这不等于把责任算在经营三科那头了嘛。” 岳东竖了个大拇哥,“咱曹科就是威武霸气!你这又急匆匆地要去哪儿?” 江学鹏晃了晃手里的《百龙山景区投诉受理单》。 “去被投诉的翻云楼索道站查看、问询。我们投诉处理组的主管一直病休,副主管又去国外探亲了,简直是老虎不在家猴子称大王,剩下的三位爷,个个都觉得自己是主管。打扫卫生什么的,都成了我一个人的事,还就我一个跑腿的,这才半上午就跑三趟了。谁让我是去年刚入职的新员工呢,整天像被扒皮榨油似的,真刺激!” 他话一落音,怕岳东这个资格比他老的误会,连忙解释。 “我知道新人没资格讨价还价,我没把这里当菜市场,我也知道他们阅历多、经验丰富,肯定有值得求教的地方。刚开始像对待师父一样敬着他们,可他们整天拿着架子,真拿自己当人物。我明知他们不想带我,也尽量主动,就当锻炼能力了,可我整天忙活的不是组里的杂务,就是出去跑腿。十次有九次做的好,最多敷衍的夸一句半句,只要有一次做不好,就脸不是脸鼻子不是鼻子的,说我那么点基础工作都做不好,谁放心让我独立工作?” 岳东没想到江学鹏在投诉处理组的处境这么难。 组里的杂务和跑腿并不等同于基础工作,而且又多又乱又没条理,比正式工作更容易出岔子,用来衡量个人工作能力,很不公平。 但这话不好现在说,如果话题一展开,江学鹏这么勤勉求上进的人,肯定想问问清楚,那还不耽误办事? 现在要做的是,别让他带着不好的情绪去工作,要不然可能发生什么不愉快,或者出现什么疏漏或错误,回组里之后,又得被说三道四。 岳东得接着刚才的话题,略一回忆,“冯高没那么差劲吧?不过是个老油子,和谁都嘻嘻哈哈的,什么都看得开,喜欢当老好人,不求有功但求无过,心态相当稳,万事不揪心。只是偶尔的在领导面前博关注,有合适的机会就往领导身边贴。” “你是和他接触的太少啊岳哥!我刚开始也以为他没什么野心,家里人过得好就行,业余生活是相当丰富。慢慢地发现,他这个人处事圆滑,使不少人想把他当朋友。他会把自己做的一点点成绩合理夸大,让人觉得他有本事。他察言观色很有一套,经常让人觉得他懂自己,我就是其中一个,被他骗的说了好多心里话,都被他传出去了。那三位爷里面属他花花肠子多,其他二位坏在明处,他坏在暗处,很难提防。” 岳东的记忆里,和那三位打的交道都不多,江学鹏没怎么经受社会打磨,性子还是比较直的,不会胡编乱造,看来真是深受其苦。 投诉处理组的主要职责,是处理游客与经营户、游客与景点或项目以及工作人员、经营户与经营户、经营户与景点或项目以及工作人员的相关投诉,尽量协商解决。 对于一些特殊事项,比如无法退换或产生不良后果的旅游服务适当补偿,并统计多发和典型事例,为完善规章制度提建议。 但这个组被戏称为毛病组。 不是专指有人来投诉时找毛病,也不是指专门帮投诉者修理毛病,而是组内成员都属于姥姥不亲舅舅不爱的,设立这个组的时候是从各部门拼凑起来的,都是多多少少有这样那样坏毛病的员工,很明显不重视这个部门。 什么岗位都有来的有走的,毛病组缺员时,通常还是把各部门有坏毛病的员工填充过来,那些员工被戏称为充军发配。 不过江学鹏不是有坏毛病的员工。 投诉处理组接连有两个员工停薪留职,然后主管长期病休,却由于各种各样的原因,没人来补位,就把江学鹏这个立足未稳的新员工抽调过来填空,有一点儿随意拿捏新人的意思。 投诉处理组又传出了吵吵声,和刚才曹保苏办公室的气氛不同,而且火气更旺。 江学鹏下意识地瞅了那边一眼,“来投诉的都是有火气的,可能觉得吼出来就能舒服些,但大多数投诉者离开的时候还耷拉着脸,说明再怎么吼也不见得能让心情变好。也可能是处理投诉的过程让他们不怎么满意,我总感觉那三位爷就是三个省略号,都让人一言难尽。” 这个年代对投诉的重视程度确实不怎么高,大型企业更是有漠视和敷衍的味道,甚至觉得投诉就是吃饱了撑的找茬,要不然也不会把投诉组搞成毛病组,能认真对待投诉的可能性小得可怜。 或许就是这个原因,大家才觉得投诉处理组传出吵吵声是正常的,没人仔细研究怎么才能最大限度地减少吵吵声。 岳东觉得有机会得提一下建议,毕竟在一个大院里,经常听着也影响自己的心情。 第12章 人在职场飘,谁能不挨刀 岳东看着江学鹏,“投诉处理组天天那么吵,你还人也累心也累,怎么坚持下来的?” “好不容易被景区录取了,好歹干上两年吧,要不然去其他单位不好应聘,会说我干工作没常性。等明年夏天一过,就办个停薪留职,出去找找新工作。如果找来找去找不到合适的,或者新人同样受气,就还回来忍着。好歹这也是说出去有面子的大企业,关键是我很喜欢景区这个大环境。” 岳东的记忆里,他明年并没有离开这里,刚开春,就被确诊抑郁症! 自己离开的时候,他已经没法正常上班,病休在家,肯定和当前的小环境有关系。 岳东没想到投诉处理组这么恐怖,短短一两年,竟然把就业时阳光活泼的大男孩,变成严重的抑郁症患者。 也不知道那三位爷怎么熬过来的,见面打招呼的时候,也没觉得他们抑郁。 江学鹏叹了口气,“毕业的时候大家谈梦想,我说住好房、开好车,天天过的舒心,月月新衣上身,年年钱包不瘪,梦想都能成真。可是过年时同学聚会,我感觉别人都有幸福未来,我每次都幸福未遂。别人都有将来,我只能将就。” 岳东宽慰他说:“人在职场飘,谁能不挨刀?不同的只是刀口多长、伤口多深。可能他们只向外展现光鲜亮丽的一面,收获其他人的赞美和羡慕加嫉妒,也或者是不想破坏大家聚会的好心情。其实就像孔雀开屏一样,被掩藏起来的那一面根本没法看,说不定比你现在的状况还糟糕。” 岳东想了一下,接着说:“我记得小时候写过关于梦想的作文,除了那句‘长大后’,好像一条都没实现。不过,有些梦想好实现却不愿意实现了,比如我小时候爱吃酥酥脆脆的油条,老爸老妈不让我整天吃那么油的东西,我曾经梦想着长大后天天吃油条,可真到有条件随便吃了,也觉得太油不想常吃。我那些同学,实现了正儿八经梦想的连十分之一都没有,你那些同学的比例肯定高不到哪里去,你见过多少整天不开心的?” 江学鹏笑了笑,挺直了胸脯,“听岳哥这么一说,我忽然就觉得心里敞亮了!” 岳东也笑了笑,“你这整天岳哥岳哥叫着,我也只是个管理员帮不上你什么忙。不过我比你多工作了三年,你有什么不是太明白的问题,或者不太好解决的事情,尽管来问我。不论以后在不在这里工作、生活,多点经验总是好的。” 江学鹏笑颜绽放,“岳哥,我真的有好多事弄不通透,又不好意思麻烦其他不相干的人,也是怕被人拒绝,以后见了面尴尬。既然岳哥不怕麻烦,以后,就跟着岳哥混了。” “跟我混?咱俩又不是一个组。” “好歹还是一个科嘛。唉,岳哥这么好说话的人,在我们投诉处理组就好了。” “你快拉倒吧!你是嫌我活的太自在,心里不平衡?” 江学鹏连连摆手,“哪敢哪敢,我也就是随口说说,就冲岳哥今天办的这漂亮事,曹科才舍不得把你发配到毛病组呢,你们程大主管更不可能放手。岳哥今晚上有空吗?咱找个地方坐坐。” “不用那么客气,又不是刚认识,你昨天从老家回来,不还给了我两个大鹅蛋嘛。” “那是两码事,平时关系不错的,我都分了两个,又不是只给了你。晚上至少得敬你两杯,让你感受到我的诚意,要不然你藏着掖着不教我怎么办?” “行,坐坐就坐坐,给你吃个定心丸。” “岳哥定个地方吧,哪个饭店都行。你也知道,我爸妈不用我往回交钱,工资怎么花,都是我自己说了算。” “可你平时也没乱花钱吧?不用去什么饭店,多花那钱干嘛,咱们景区的餐厅做菜不香吗?” “也是哈,咱们景区的餐厅都有正儿八经的大厨坐镇,镇上那几家饭店确实比不上,这里到城里又太远,真不如在景区里找家餐厅,咱们内部员工还可以打折。” “这才半上午呢,你先去办事吧,别让投诉的游客一直费嗓子。” “那我先去了,傍晚再联系啊岳哥。” 江学鹏带着满脸的笑意匆匆离去,脚步也轻快起来。 岳东看着他的背影,心里说:我还藏着掖着?脑袋里的经验是按年计算的,你能不能学完都是个问题。 岳东绕开温泉广场,免得被那些经营户叫住问东问西不好脱身,去其他区域转了转,没发现让人不管就不爽的情形。 岳东觉得有点口渴,想回组里喝点水,快走到大门口时,对讲机传出声音来,“我是侯希祺”。 声音稍微一停顿,等于是提醒大家注意了,毕竟大部分人的对讲机都不在手里攥着,景区里有不少环境比较嘈杂,需要集中点注意力听着。 “我是侯希祺,岳东听得到吗?马上回组里一趟。” 岳东一听副主管呼叫的是自己,从腰带上取下对讲机,按下对讲键,“我是岳东,收到,三分钟内回组。” 岳东刚走到大门口,就遇上了从另一个方向过来的袁宝骏。 袁宝骏上来就一把揽住岳东,“你还真行啊小哥,看报纸也没见你多认真,竟然连报纸上照片里的人脸都记得那么清楚,要不是你提醒那些经营户会杀回马枪,说不定真有人中招,咱这景区可就糗大了。” 岳东刚开始听得莫明其妙,听到后来忽然觉得不太妙! 自己为了唬住焦兆松和某些经营户,才说险些被焦兆松忽悠着买了酸洗注胶手镯的瘦高个,是专门买假货打假的,有可能杀回马枪。 当时是因为瘦高个要去景区大门外等车回家,所以不担心被人戳破这个真相,除非他自己掉头回来吓唬大家。 这还真的掉头回来了? 那还不漏馅? 只怕是漏的包都包不拢了! 岳东一把扯下袁宝骏的胳膊,“什么时候的事?” “没多长时间,人刚走。” 岳东松了一口气,走了就好,但还是不太放心,“有没有出现不太和谐的场面?” 袁宝骏头摇的跟拨浪鼓一样,“没有没有,那些经营户都干了不是一年两年买卖了,粘上毛比猴还精,谁会故意找不痛快?倒是那位打假的,好像不死心的样子,坐着索道上天街了。” 岳东朝他胸口捶了一拳,“说话能不能别这么大喘气?这叫走了?” 袁宝骏揉了揉胸口,“你放心吧,没事,曹科一知道消息,就把电话打到了咱组里,要求安排人轮流盯着。如果发现不对劲,就找理由阻止,我就是上一拨去盯着的。” 岳东哪能放心?天街也是经营三科的地盘,那位刁副科长打电话给曹科却吃了瘪,会不会出什么幺蛾子? 关键是,瘦高个为什么回来?不可能真是买假货打假的,哪有那么凑巧的事。 说不定想起旅游过程中某种可买可不买的东西了,忽然就想回来买着当纪念,如果跑来跑去买不成,是不是有点对不起人家?要不要去看看? 不过转念一想,真如果买不成,肯定是同事们觉得那产品不对劲,也算是守护了消费者的权益,好像没什么不好。 就在这时,艾汛从大院里面走了出来。 还没等岳东打招呼,艾汛就抬手虚压了一下。 “听着就像你的声音,别的先不用说了,是我让侯希祺呼叫的你,跟我去投诉处理组报到。” 岳东的脑袋一懵! 把我发配到毛病组? 袁宝骏上前一步,声音一下子高了八度,“大文书,岳东今天算是立了大功,这怎么还被充军发配了?” 艾汛的脸上依然看不出任何表情,就说了三个字:“功是功。” 岳东的眉头微微一皱。 几十分钟前刚和江学鹏说人在职场飘,谁能不挨刀,这刀说砍就砍过来了? 我离开曹保苏的办公室后发生了什么? 我这是刚开始浪,就被拍海里去了! 江学鹏这个乌鸦嘴,竟然如了他的愿! 第13章 头再铁也经不住一起敲 都知道艾汛嘴巴紧,岳东觉得直接向他打听没多大意义。 关键是一点儿预兆都没有,连个招呼都不打,就把他派来当面传达指令,说明调职这件事是没法改变的,越折腾事情越僵。 既然不好反抗,就不要让自己添更多的伤,有一个好身体,才有扭转局势的机会。 从另一方面讲,职场如战场,心里不服都得忍着,先服从安排,再慢慢打听怎么回事。 对于重生者来说,没有完全无解的事情。 只不过翅膀还没硬起来,该收起翅膀的时候就收一下,并不是身为重生者就可以为所欲为,头再铁也经不住看不顺眼的一起敲。 岳东抬手指了一下投诉处理组,“我进去办一下交接。” 艾汛摇摇头。 “我向你们侯副主管传达了曹科的指令,他才呼叫的你。他闹肚子,刚去卫生间了,你们程主管去揽月岩处理事还没回来,你进去也没管事的交接。我也算是和你上司打过招呼了,你先跟我去投诉处理组报个到,这边交接的事早点晚点不要紧,估计你手头没什么火烧眉毛的大事,要不然没闲工夫管什么焦兆松欺诈游客。” 岳东想想这时候不回组里也好,也不知道都有谁在里面,面对着心态不同的同事们,不知道说什么合适。 万一有和袁宝骏这样关系不错的情绪一激动,话赶话的闹腾点不合适的动静,再被心思不好的抓住把柄,谁也不敢说发生什么,那就等于被自己连累了。 听着组里有不止一个人的脚步声离门口越来越近,岳东担心是听到了自己和艾汛说话才出来的,立刻扭头对袁宝骏说:“我先去报到,上天街的那位帮我留意一下。” 话一落音,快步向大院深处的投诉处理组走去。 艾汛愣了一下,这么痛快? 反应也太平淡了吧。 既不沮丧,也不恼怒,也不发牢骚,也不吵着去找曹科问个明白。 你好歹做个震惊的表情啊! 艾汛赶紧跟上岳东。 袁宝骏撒腿往卫生间跑去,既然大文书不愿意多说,他就去找侯希祺问个明白。 他不指望只关心自己利益的侯希祺做什么,但程剑伟绝不会稀里糊涂地让下属被发配。 运营管理科的院子是结合着原有的山石和植被建设的,草木错落,竹林掩映。 由北边的大门进入后,东侧是人员最多的“运营管理”组,西侧依次是“运营协调”组、车棚、单身宿舍区、杂物间、卫生间等等,往西偏南的岔道尽头是“投诉处理”组,往东偏南的岔道尽头是科长、副科长、文书所在的办公室,这些主要道路像个人字形。 从运营管理组到投诉处理组还不到二百米,岳东不一会就走了近百米,到了人字那一撇岔出去的地方,已经脱离运营管理组的视线范围,但还没走进投诉处理组的视线范围。 艾汛忍不住了,终于开了口。 “你就没什么想问我的?” 岳东之所以走那么急,除了不想连累同事,赌的就是这一刻! 调职这么突然,肯定有蹊跷,他就不信曹保苏没有任何交代。但主动开口掌握不了话语权,可能得不到太多有价值的信息。 虽然心里像百爪挠心似的,停下脚步后却尽量让自己面色平静,语气也很平静。 “有问必答?言无不尽?” 艾汛把脸别到一边,“你继续走吧,不打扰了。” “那你还让我问?” 岳东话音还没落,又抬脚向前走。 艾汛急忙前行两步,握住岳东的左腕。 “你还真的不问?” 艾汛想不到岳东真能沉住气,有点佩服曹保苏的预见性。 临来之前,曹保苏叮嘱他,如果岳东听到发配毛病组的消息后,既不沮丧,也不恼怒,也不发泄一大堆牢骚,也不吵着去科长室问个明白,等走到主道分岔的地方,就先告诉他五个字,再尽量摸清他的想法。如果岳东一听要发配毛病组失去了冷静,就按照正常流程走。 岳东扭头问他:“大文书,不把曹科的话转达给我,回去后是不是不好交差?” 艾汛愣了一下,“你这反应,不会和曹科提前商量好的吧?” 岳东甩了一下胳膊,“不说就算了。” 岳东本想甩开艾汛的手,来个大步流星,再急急艾汛。却没想到艾汛的虎口像铁钳一样,根本就甩不脱! 艾汛龇了龇牙,“小样,以为大文书这三个字只是说我个子大?我让你一万下,能摆脱我的虎口,我就有问必答!言无不尽!” 岳东微微一侧身,用力转了转胳膊,心里不得不承认,这大个子力气太大了! 艾汛一看岳东不服气,手握得更紧了,还把自己的胳膊贴近身体,保持着最稳固的姿态。 岳东的身体突然下坠! 艾汛没想到岳东来这一下,一条胳膊承受岳东大半个身体的重量必然吃力,条件反射地一弯腰,身体的重心略微失衡,稳固的姿态瞬间破防。 岳东趁机把左腕内侧转向自己,大拇指和艾汛手指合拢的位置垂直,肘部猛然屈起的同时,大拇指向上竖起,带动腕部向自己右侧用力,一下子就从艾汛虎口里挣脱出来。 岳东神色自若的站直了身体。 艾汛尴尬地直起腰来,“你好像不是左撇子吧?” 岳东没理会他这句掩饰尴尬的话,说自己不是左撇子,会让他更尴尬,还不知道把话题扯哪儿去,不如直接忽略。 “大文书是个有原则的人,我没指望有问必答、言无不尽,把曹科的话转达给我吧。” 艾汛想不到岳东主动忽略了自己的尴尬,还用“没指望”避免了可能出现的不友好氛围,心里一松。 “曹科让我告诉你五个字,先安心工作。” 岳东有点明白发生什么了,但需要进一步确认。 现在看来,艾汛跟在后面走了一半路才说,应该也是曹保苏的授意,想先看看自己对于发配毛病组的反应。 想想也正常,重生人士不是自带光环的,曹保苏不可能只凭早上那番谈话和对焦兆松事件的出色应对,就忽略自己就业以来平平无奇的表现,并彻底改变对自己的看法。 第14章 事情果然有蹊跷 岳东的眼睛盯着不远处追逐嬉戏的蝴蝶,微笑着开了口,像是随心而发,没有任何目的。 “早上从曹科办公室出来的时候热血澎湃,半上午从他办公室出来的时候壮志满怀,没想到说发配就发配,都不提前沟通一下。还好听到了这五个字,要不然我都打算在默默无闻中渡过了。” 艾汛心中一动,这不和我的亲身感受差不多吗? 他对于岳东上午的所作所为,心中是赞赏的,只不过习惯了在默默无闻中渡过,才没当着岳东的面夸一下。 此刻听岳东这么一说,无形中,觉得和岳东的关系拉近了一步! 岳东眼角的余光也在观察艾汛的反应,果然像是内心被触动了,就趁热打铁,问个关键性的问题。 “把我发配到毛病组,不是曹科的本意吧?” 艾汛刚张了张嘴,却又闭紧了。 半分钟后,岳东说了两个字:“谢了。” 艾汛会心一笑,“我可什么都没说。” 岳东也笑了笑,“所以我才说谢了。” 气氛顿时轻松了许多。 如果调职真是曹保苏的本意,没什么可避讳的。但依照艾汛的脾性,通常是反问式的既不确认也不否认,尽量避免别人通过他的回答琢磨领导的真实意图,他只做好传达指令的基本操作。 艾汛欲言又止,说明事情果然有蹊跷,却不好明说。 岳东的心却一下子放松了,看来曹保苏依然支持自己,只可惜遭遇了不可抗力。 焦兆松不像有这种能量的人,那么,触动了哪位大佬的利益? 岳东绝不相信这是偶然发生的。 他早就怀疑有人为的因素导致景区的效益越来越差,使母公司在资金方面捉襟见肘,不得不为了大量吸收投资而成立股份公司。然后股份公司高层分裂,导致股份公司被收购,最终才会发生那场重大事故。 由于那起重大事故而受到法律制裁的,岳东是真的想不起来叫什么了,因为都不是本景区或者母公司的,太不熟悉了。 但被收购后混得更好或者受到重用的,岳东倒是记得一些,如果被收购真的是蓄谋已久,那些人就等于内奸。 内奸当然不希望自己的所作所为让景区好起来,向曹保苏施压没什么奇怪的。 岳东坚信曹保苏没那么容易屈从,因为正常人都会觉得自己做的对景区有益,不应该遭遇发配这种事。 岳东忽然有点好奇,把自己发配到不好插手运营现状的投诉处理组,施压者用了什么冠冕堂皇的理由?曹保苏又能为自己争取到什么权益? 艾汛见岳东沉声不语,想起了曹保苏交代的任务,出声问道:“想什么呢?” 岳东直视着他的眼睛,“既然不是曹科的本意,曹科一定想办法让我少受点委屈,不会是让我暂时管理投诉处理组吧?” 艾汛没想到岳东猜这么准,眼珠子一下瞪圆了,如果不是对曹保苏太了解了,肯定以为真是和岳东提前商量好的。 岳东哭笑不得,“真被我猜着了?” “哎?岳东,你这是什么表情?升职了不好吗?虽然只是个代理主管,可也算镀了一层金,投诉处理组再有毛病,你身为代理主管也是权限在手,一般人不好制造摩擦针对你。” “大文书,外人就不说了,我去的可是投诉处理组!除了小江,哪个是一般人?主管病休时间太久,那位置不可能一直悬在那里。不少人猜测副主管接任,再就地提拨一个当副主管,或者副主管不动,就地提拔一个主管。他们组里谁不盯着空缺?冷不丁空降我这个代理主管,原先还只是普通管理员,他们能舒服了?这不是把我架火上烤吗?” “没那么严重吧?看你平时和他们互相打招呼挺和谐的,有时候还彼此谦让,关系不错的样子,场面不至于太糟糕。” “关系不错?我的大文书,那是因为同属一个科,低头不见抬头见,单独相处的时间也短,所以比较客气,最重要的是不存在利益冲突。真要成为他们的顶头上司,只怕是去报到的场面也不会太和谐。” “他们副主管一时半会儿回不来,你可以先略过。冯高的脾气不算臭,应该问题不大。屈磊的最大毛病就是爱抱怨,再就是总把天聊死,问题也不大。江学鹏年纪虽轻,却懂得进退,更没问题了。就那个郑向鸿,可能制造点小麻烦。” 岳东摇了摇头。 “冯高明面上可能配合一下,背后难说不搞鬼。屈磊买双鞋垫都抱怨不保修,好像全世界都欠他的,突然发生这种事,还不像唐僧似的把我耳朵磨起茧来?郑向鸿等于是贬到这个组的,骨子里总觉得高人一等,就没听说他服从过领导,还小麻烦?等着看他怒气冲天吧。” 艾汛点点头。 “郑向鸿确实难搞,他在别的部门当了好几年副科长,总觉得被贬不公平,来这里更是被大材小用,动不动耍大牌,时不时闹情绪。曹科曾经批评他工作纪律涣散,缺乏自我约束,爱搞特殊化,基本没有团队意识和团队精神,太在意个人得失。不过,他还是有心机的,抓住一切机会表现自己,甚至不择手段,为的是再次往上爬,你可以利用他这一点。” “你说的倒轻巧,他连毛病组的主管、副主管都没机会挣了,我还怎么利用?” 艾汛故作神秘地笑了笑,“你忘了曹科让我告诉你的那五个字——先安心工作。你可以暗示他一下,你镀镀金就走,他依然有机会。” 岳东竖了个大拇哥,“你这招不错!” 艾汛笑意更浓。 岳东却话锋一转,“别美了!如果我一时半会儿走不了呢?他觉得被我欺骗了,我是不是要迎接更猛烈的暴风雨?” 艾汛的笑容一下子凝结在脸上。 岳东不由得心往下沉! 艾汛的表情变化,至少说明一件事,曹保苏短时间内没把握将自己调离! 果然,这不可抗力不是过路的,真是在景区高层! 刹那间,有几个“内奸”的名字浮现在岳东的脑海里。 岳东来回琢磨,最终定格在一个名字上,景区管理处的主任:韩沥! 第15章 不去抗包真的可惜了 缓过神来的艾汛,见岳东沉默好几分钟不说话,只好先打破僵局。 “我也不知道你给曹科灌了什么迷魂汤,其实曹科让我来传达指令时,我也觉得你不太合适做什么代理主管,曹科非得坚持。” 岳东一拍大腿,“大文书啊,你怎么不坚持一下呢?咱俩经常见面,可我和曹科沟通太少了,曹科免不了对我的想法有误解。” “我坚持有用吗?曹科坚持说你有能力,也有领导力!如果你坚持认为这等于被架在火上烤,那你只能亲自和曹科谈了。” 岳东忽然瞪着艾汛,艾汛莫明其妙,“你这是什么眼神?” “原来你觉得我不太合适做代理主管,是因为我没能力?没领导力?” “不然呢?” “算了,去报到吧。和你说多了你也不明白,这么大个子,不去抗包真的可惜了。” “这又是什么意思?你怀疑我的智商?” “没什么好怀疑的。” “你还来劲了,没什么好怀疑的,就是说我没智商呗?哎,你上哪儿去?” “大文书说话都开始不正经了,肯定是没什么要交代的了,赶紧去报到吧。要不然,我们程大主管知道了这件事,怕是要为我打抱不平,会让曹科为难的,他也不好下台阶。他最烦的就是朝令夕改,咱俩先去投诉处理组把生米煮成熟饭,他就不会在曹科那里死缠烂打,逼着曹科撤回已经生效的指令。” “对对对,程剑伟有时候太护短了,管你多短他都护,欸?你又瞪我干什么?你说我说话不正经的时候我都没瞪你!” 艾汛也不是夸张,程剑伟的护短确实出名。 岳东刚参加工作时,业务不熟练没处理好问题,他帮岳东摆平了挺大的麻烦,要不然岳东有被开除的可能。 所以焦兆松才有那句“是不是觉得你们程主管能护着你,你就不知道天高地厚了?” 对于程剑伟,岳东前世今生一直心存感激,所以不想额外给程剑伟添麻烦,更不用说这次的麻烦连曹保苏都扛不住。 如果真因为这事,程剑伟和曹保苏争执起来,不论自己有没有过错,曹保苏对自己刚产生的好感也难免打个折扣,更不利于自己的发展。 此刻的投诉处理组,江学鹏正在无聊地看着屈磊敷衍一位老年游客。 他真想把屈磊扒拉开,可惜不能。 已经调到投诉处理组大半年了,他没独立接待过任何投诉者,除了在组里打杂,就是出去跑腿,因为冯高、屈磊、郑向鸿都说他还不够资格,要学习学习再学习,锻炼锻炼再锻炼。 就他们对待游客的那些招数,江学鹏觉得自己不敢说领悟到精髓,但肯定不会让事情变得比他们亲自处理更糟糕。 冯高正在窗边用两个硬币拔胡子,忽然看到两个人出现在来投诉处理组的路上,定睛一看,觉得有些奇怪,抬手招了招另一张办公桌旁的江学鹏。 “小江,过来一下,你眼神好,看看走过来的是不是大文书和岳东。” 一听走过来的还有岳东,江学鹏一下子来了精神,赶紧到窗边一看,“还真是,他们来干什么?” 一边看报纸一边抖着腿的郑向鸿,扭头问道:“和谁?岳东?” 冯高应了一声。 郑向鸿就继续抖着腿看报纸了。 他不觉得一个文书和一个工作没几年的小年轻值得关注,又不是陪着上级领导过来。 不一会儿,艾汛和岳东就站在了挺宽敞的门口。 江学鹏一看这架势,像是有什么事情要宣布,就没冒冒失失地先和岳东打招呼。 刚才屈磊没留意冯高他们说什么,艾汛和岳东往门口一站,室内的光线一暗,他想不留意都难,立刻看向了门口,满脸的问号。 冯高却是满脸笑意地站了起来。 江学鹏更是兴奋。 郑向鸿只是瞥了一眼,就继续抖他的腿,看他的报纸。 那位老年游客见其他人都看向门口,也身不由己地转身看过来。 艾汛见已经吸引住大家的注意力,就开门见山。 “我替曹科传达个事情,从现在开始,岳东代理投诉处理组的主管,大家欢迎一下。” 艾汛带头鼓掌,江学鹏的掌声紧接着响起来,却没有第三个鼓掌的。 艾汛和岳东都不惊讶,早就料到会出现这一幕,但这过场总得走一下。 艾汛把手放下前,示意江学鹏也可以停下了。 一直兴奋着的江学鹏,这才觉得手有点麻,下意识的扫了一眼,用力太大,竟然拍红了! 艾汛扫了一眼宽绰的办公室,“椅子有的多,好像没有闲置的办公桌,里间有吗?” 他正要去里间看看,郑向鸿“啪”地一声,把手里的报纸拍在桌面上。 “搞什么?刚参加工作没几年的小年轻,能处理我们组里这些事情?而且还做代理主管?” 艾汛看向岳东。 岳东只是四处打量室内环境,有艾汛在这里,自己没必要一开场就和组里的人正面刚。俗话说天塌下来,有高个子顶着。 艾汛看不出岳东的心思,就不咸不淡地回了郑向鸿一句,“有不同意见,可以去找曹科,我没有权限也没有义务解答你的问题。” 郑向鸿呼的一下站起来,“找曹科就找曹科,吓唬谁啊?” 话一落音,他还真的满脸怒气出门了。 岳东看向艾汛,艾汛面无表情,看来这也是曹保苏授意的,有不服的直接过去挨训,岳东心里更有数了。 艾汛向里间走去,冯高短暂的愣神之后,再次堆上笑容,小跑着过去打开左边那间的门,江学鹏想过去都晚了一步。 “大文书,这间是主管办公室,桌子一直没动,挺宽敞的,不过办公桌只有一张。再摆一张桌子的地方倒是有,把文件柜和那几盆绿植挪挪地方就行。另一间是副主管的办公室,锁着呢,我们没钥匙。” 艾汛和岳东走进去看了看,艾汛刚要开口,岳东说:“算了吧,先保留原样吧,外面也挺宽敞,我先在外面摆张办公桌就行。” 艾汛摇摇头,“这哪行,连副主管都有独立办公室,你身为代理主管,哪能和下属拼办公室?” 艾汛把“代理”两个字咬的特别重,还一边说,一边侧身向岳东使眼色,还加上从冯高的角度绝对看不到的小动作。 意思是像我之前说的,暗示他们一下,你镀镀金就走,他们肯定会转告给郑向鸿。不要管以后怎么样,开局先顺利点。 岳东却没按照他的意思说,“初来乍到的,在外面熟悉情况快一些,等副主管销了假再说,说不定那时候主管直接病退呢。” 艾汛直眼了,什么意思? 主管直接病退了,你就搬到这间办公室? 你自己都说他们组里谁不盯着空缺?如果一点希望不给他们,不是给自己的开局制造难度吗? 如果除了资历最浅的江学鹏,没一个真心配合你的,这盘棋怎么下? 第16章 和我玩下马威? 冯高的脸色变了几变,很快就堆上笑容,“我这就去总务科的仓库看看,给岳主管挑一张品相好点的办公桌。” 艾汛制止了他,“运营管理组应该不会补充人员,岳东调到这里,原来的桌子空着也是空着,等一下我让他们组的帮忙把桌子搬过来就行,也省得柜子里抽屉里那些东西转移起来麻烦。” 岳东说:“那我自己过去吧,有些文字性的东西直接留下,顺带着办个交接。” 艾汛点点头。 他们快走到门口的时候,那位老年游客忽然站了起来,冲着岳东走了过来,“这位小同志是新来的领导?” 岳东见他走的有点急,像是怕自己离开似的,赶紧上前两步搀住他,“大爷,别着急,有话坐下说。” 老年游客抓住岳东的手,“领导同志,耽误你几分钟行吗?我不想和他说了,一句人话没有。” 刚才接待他的屈磊不乐意了,“嘿!你怎么说话呢?我是骂你了,还是嘲笑你了?还是说你活该了?” 冯高几步冲过去,挡在他前面。 “老屈,别给岳主管添堵,你没听岳主管说让大爷坐下慢慢说吗?岳主管连焦兆松的事情都能处理好,这点事肯定比咱们处理的完美。既然岳主管有事情要忙,咱俩也别闲着,去帮岳主管把办公桌抬过来。” 话一落音,就推着屈磊往门外走。 屈磊下意识地想拿起桌上的对讲机,冯高加劲推了他一把,还朝他眯了眯眼睛,微微摇头。 毕竟在一起工作好长时间了,关系密不密切另说,互相间的默契还是有的,屈磊就没再坚持,被他推到门口。 冯高转过身来,满脸带笑的喊艾汛:“大文书,得你带我们去,我们贸然去搬桌子可不合适。” 艾汛看向岳东,岳东把手从老年游客的手里抽出来,从腰带上取下钥匙串,卸下一把钥匙递给艾汛。 “那些文件什么的就别搬过来了。这把椭圆形的小钥匙,是桌子右侧最上面那个抽屉的,麻烦你帮我把里面文字性的东西移交一下。没什么机密东西,如果我们主管还没回来,副主管又闹肚子了,你就随便交给哪个看着顺眼的同事。等我把手头的事情理个头绪出来,再去正式办个交接道个别。桌子上的东西,都划拉到中间的大抽屉里,这把钥匙也扔里面就行。对了,杯子里的水别忘了倒掉。” 艾汛想想这样也好,当前的状况,曹保苏没和他说那么明白,但承受的压力肯定挺大,要不然不会给岳东突击“加冕”。 这算是无声的抗争,反正是按照要求把岳东调过来了,既然没提前指示具体做什么,组里缺主管就安排个主管喽。 岳东所说的理个头绪出来,意味着时间不定,说不定到时候这事情就降温了,关注度也就小了,谁有点过分的话也无所谓了。 艾汛想到这里,就和冯高、屈磊走出门去。 岳东招呼那位老年游客坐下,对方却指着投诉受理区的木条排椅愤愤不平。 “你看看这是给人坐的吗?六条木头腿坏了三条。左边前腿断了,垫了个瓷酒瓶。右边前腿朽烂了,垫了两块砖。后面还有条腿开裂了,紧顶着墙。坐中间得保持平衡,像是压跷跷板。坐两遍就得歪着身子,我怕这把老骨头歪过去正不过来。” 岳东看着排椅皱了皱眉,管他谁的椅子先搬过来一把,请老年游客坐到椅子上,老年游客还气呼呼的不想坐。 岳东主动抓起他的手握在一起,“大爷,你可是主动找我解决问题的,难道不是因为相信我吗?” 老年游客赶紧说:“你肯定比他们值得信任,特别是刚才那个接待我的,就是被人推走的那个,根本就没有认真处理事情的态度。” 他说着说着,还斜了旁边的江学鹏一眼。 江学鹏怕岳东误会,赶紧解释,“我刚才可是什么不好听的都没说,岳哥,我真的没说不好听的。” 岳东笑了笑,“我知道,你那三位师父不让你上场,你哪敢随便说话。” 这话其实是说给老年游客听的,果然那老年游客觉得误会了江学鹏,有那么一点儿不太好意思。 岳东想趁机拉着老年游客坐下,他却摇摇头,“不用坐了,事情也没那么复杂,我这身子骨还算硬朗,别说在这儿站着,一口气爬半个小时山都没问题。我三五分钟就说明白了,你认真处理一下就行。” “刚才你也都看到了,我连办交接的事情都顾不得,连钥匙都交到别人手里了,不就是因为我重视你的投诉嘛,你还怕我不认真?” 老年游客意识到话不合适了,“对不起,领导同志,我是被刚才那人气糊涂了。” “大爷,是我们对不起你,没让你获得良好的旅游体验,你赶时间吗?” “急倒是不急。” “那麻烦你稍微等一会儿,我刚才去处理挺棘手的事情,说得口干舌燥的,先喝点水润润嗓子。” 不等他回话,岳东就松开了手,对江学鹏说:“帮我冲杯茶。” 江学鹏走回到自己的办公桌,岳东跟了过去,背对着老年游客,也挡住了江学鹏,小声问:“这老爷子事儿大吗?” 江学鹏也压低嗓音说:“大倒是不大,就是这老爷子有点固执,脾气还有点急,屈磊和他犯克,硬抱怨他听不进” 岳东打断他的话,“事不大就行。人在心情不好的时候,经常不理智,不过他精神头儿不错,可以稍微晾他一会儿。反正他不急着走,就让他的情绪平复一下,要不然很难交流,只要他能自己坐下,事儿就好解决。” 江学鹏拉开了抽屉,“岳哥喝哪种?” 岳东扫了一眼,这次没必要压着声音,“嚯,你有这么多好茶?可以啊!” 江学鹏有些无奈,“是为了孝敬那三位买的,他们的喜好不同,所以买了三种。你到我们组可太好了!以后只泡给你喝,他们别再想占我便宜,我又不是傻小子。” 岳东抬手给了他个脑瓜蹦! 江学鹏一愣,马上反应过来,“岳哥别误会,我不是说你发配到我们组这件事太好了,我是说” 岳东笑了笑,轻声打断他的话:“不用解释了。我来得急,等于就穿了这身衣服过来,借用一下你的茶叶。” “什么借用不借用的,随便岳哥怎么用。” 岳东转身问道:“大爷,你也口渴了吧?帮你泡一杯茶吧?你是喝西湖龙井?茉莉花茶?还是铁观音?” 老年游客条件反射地舔了舔嘴唇,“啧啧啧,新领导就是不一样,这话真让人心里舒服,那就帮我泡一杯龙井吧,谢谢啊。” “茶得等一小会儿才能喝,你先坐下歇歇腿,这里泡好了就给你拿过去。” 岳东转回身来,再次压着声音问江学鹏:“好像有补偿游客的通票之类的吧?” “有倒是有,可因为现在没有管事的,都被他们三个分了,锁在各自的抽屉里。他们说我没有独立处理投诉的能力,所以我手头一点儿都没有。” 岳东不屑地笑了笑,“难怪冯高急着帮我抬桌子,屈磊想拿对讲机,冯高都没让他拿,这是集体玩消失,看我笑话。他们以为你处理投诉经验不足,我从来没处理过这种事情,还没有东西补偿游客,这事肯定处理不好。这是想来个下马威,掌握话语权。” 江学鹏的手一抖,险些把水冲到杯子外面。 “岳哥不说我都没多想,这一琢磨还真是的。郑向鸿像是出去的急没带对讲机,冯高绝对是故意的!反正郑向鸿出去了不可能马上回来,他再拉着屈磊躲出去,让你处理问题的时候难堪。岳哥,不能让他们这么欺负,你现在是主管,回头就把那些东西都要过来统一保管,以前的主管这么干过。” 岳东摇摇头,“那样做就会显得我有能力、有权力?我可不想刚来就和他们闹矛盾,那不更让他们借题发挥?他们爱留就留着吧,和我玩下马威?谁想看笑话,就让谁变成笑话!” 江学鹏越看岳东,越不像随口说说,忽然觉得长久以来积压在胸口的阴云崩散不少! 第17章 怎么像是张口就骂人? 江学鹏沏了三杯茶,把满身8字形窟窿的铁皮保温瓶放下时,岳东下意识地多看了那保温瓶一眼。 铁皮上的窟窿眼儿,都是制作自行车链条留下的,这个年代就是这么物尽其用,简简单单的,还挺好看。 杯子倒是和自己在组里用的一样,都是这个年代盛行的搪瓷盖杯,上面印着“百龙山景区”五个红字,也就比不锈钢的厚一点儿,温度散发的比较快,用不了多长时间,里面的茶水就不会烫手了。 江学鹏想起了去年刚来的时候,有点疑惑。 “岳哥,我来报到那天,他们一个个的至少表面上还算友善,好歹你也算是顶头上司,他们怎么还这样呢?” “那是因为你碍不着他们,而我让他们心里着急了。你悄悄瞥一眼,看看坐下没有。” “什么坐下没有?哦,那位大爷?咦?还真坐下了!” 岳东笑了笑。 江学鹏接着问:“岳哥,你刚才说‘只要他能自己坐下,事儿就好解决’,意思是他多多少少能听进话去?” “那只是一方面,不是重点,多多少少听进话去,还是不好交流。人在有火气时,是很难讲清道理的,通常来说,人的情绪和身体重心的高低成正比。也就是说同一个人,重心越高,越容易情绪高涨。所以尽量让对方坐下来交流,座位越低越不容易闹脾气,会更快地冷静下来,才便于交流。” “怪不得他刚来的时候,屈磊问他要不要喝茶,他像刚才一样舔了下嘴唇,却回绝得很痛快,原来是带着火气不好交流。如果等他坐下再问,他是不是也会说帮着泡一杯?” “不一定,那包大把抓就那么随意放在投诉受理区的桌面上,味道肯定更不正,谁要是问我,我也不喝。他想让我解决问题,当然觉得直接拒绝不太好,关键我刚才先是说你有好茶,又给了他三选一的选择题,大多数人会在里面选一种。” 江学鹏:“厉害厉害,让人坐下、给人泡茶都这么多学问,我得拿个小本本记下来。” “别贫嘴了,排椅那么副惨样多长时间了?为什么不修不换?” “那三位说来投诉的如果坐得太舒服了,得啰嗦老半天。” 岳东哭笑不得。 “什么奇葩理由?简直瞎扯。大部分人出门旅游的时间宝贵,有几个愿意跑这屋里坐着?用这样的排椅接待游客,谁也会觉得受到了轻视,本来就窝了一肚子火,还不更加上火?怪不得天天听到你们这里像打架似的吵吵。” 江学鹏挠了挠头,“你说的好像也有道理啊。” “什么叫也有道理?换位思考啊小江,如果你来投诉,用这样看着就坐不稳的排椅招待你,还不得认为不尊重人、不办人事?你的火气会越来越小?” 虽然房间很大,在这边嘀嘀咕咕的,那位老年游客肯定听不清。但背着他嘀咕多了,肯定让他心里面不舒服,而且把他一个人晾的时间长了也不合适。 岳东就不向江学鹏追问屈磊处理问题时的细节了,反正事儿不大,重生者还能应付不了? 岳东把手背贴在杯子外面试了试水温,一手拿起一杯,走到那位老年游客的旁边,把其中一杯放到对方面前。 “大爷,还是有点烫,咱就这样一边说着话,一边晃悠着杯子,凉的能快一些。” 对方笑了笑,“新领导年纪不大,心是真的细,谢谢啦。” 对方拿起杯子后,岳东拿起了桌上的《百龙山景区投诉受理单》,先看了一下对方的姓名:倪忠维。 岳东把不重要的信息一眼掠过,快速浏览投诉事项。 这一看,岳东还真有点难以置信! 就像江学鹏说的,事儿是真不大,为什么屈磊能让倪忠维生那么大气?上那么大火? 起因是倪忠维在一个景点外面上公厕,固定在上空的水箱自动冲水时,伴随着“呼嗵”一声,绝大部分水通过落水管下泻,但上面有水溅出来,溅到了倪忠维的头发上。 倪忠维找附近负责环卫的工作人员提意见,那工作人员说这种事很正常,又不是只有他遇到过,再说水箱里的水也不是脏水,那么娇贵干嘛。 正在和那工作人员聊天的,见倪忠维非得要个道歉,话里就带着刺了,暗讽他笨,进公厕时不会走得远点?为什么非得选靠近水箱的地方? 一位恰巧路过的游客追问发生什么了,倪忠维感觉那游客纯粹是为了满足一下好奇心,只是简单回了一句。 没想到和那工作人员聊天的更来劲了,说倪忠维不把这事和别人说,是心里也明白这事没什么大不了,说出来也会被当做小题大做。这种事遇不到就算了,遇到了自认倒霉就是了,又不会溅上点水就掉头发,没事找事。 那工作人员虽然没再说什么,但一直朝那位帮他怼倪忠维的笑着,很明显没觉得那位的说辞不合适。 所以倪忠维心里窝火,打听着来了投诉组,想要个说法。 岳东把杯子凑近唇边试了试水温,一边小口吸溜着,一边琢磨着倪忠维的诉求究竟是什么? 琢磨来琢磨去,怎么只像是要个道歉? 难道特意到这里来,得到个道歉就满足了? 倪忠维来投诉的那位工作人员,自身的态度并不算恶劣,但他的表现让倪忠维心里面不舒服。 就算这老爷子像江学鹏说的有点固执,脾气还有点急,屈磊也不至于连这么简单的事处理不好,估计还是针对投诉的态度问题。 岳东实在想不到其他可能了,那就先问问看吧。 岳东放下水杯,“倪大爷,” 岳东话一出口,就刹住了接下来的话。 因为他觉得不太对劲,只叫对方大爷的时候挺顺口的,加上了姓,怎么像是张口就骂人? 倪忠维一下子笑出声来。 “领导是不是觉得像在骂我?没事的,我都习惯了。” 岳东也笑了。 “你这姓还真是不好和大爷两个字组合在一起,一点儿不觉得‘倪大爷’三个字是敬称了,我还是直接叫你大爷。你也别叫我领导了,我姓岳,名东,就是把东岳泰山的东岳两个字倒过来念,你叫我小岳就行。” 倪忠维连连点头。 “你这名字不一般啊。岳的本意是高大的山,自从出了个岳飞,成了忠义色彩非常浓厚的姓,更有让人敬仰的感觉。东是太阳升起的方向,一直被作为传统文化里吉祥和正义的方向。在《周易》里面,震为东,代表雷电,雷电可以说是自然现象中最有声有色的,而且最震撼人心。东岳更是五岳之首,想必你家长辈起这个名字时,寄予了很大的期盼。” 岳东没想到自己的名字这么高大上,怎么从没听老爸老妈这样说?是文化和境界的差别吗? 没想到倪忠维连《周易》里的雷电都联系起来了,岳东还真希望自己在百龙山引爆运营管理的惊雷,为景区带来足以影响被收购的巨大变化! 第18章 没想到他是带着任务来的 倪忠维能说出这番话,说明对岳东很有好感,岳东决定趁热打铁,按照刚才的思路进行,就站起身来。 “大爷,溅水这件事情,肯定是我们景区的责任,一定会督促整改,杜绝此类事情发生。我代表我们景区,给你道个歉。” 岳东给他鞠了个躬。 倪忠维也赶紧站起身来,“小岳,这不关你的事,公厕管理人员才是有责任的。” 岳东彻底明白了他的诉求,立刻从墙上的电话列表中,找到了事发区域环卫组的电话号码,很快就接通了。 “你好,我是运营管理科的岳东,是环卫科徊龙河组吗?” 一个有些粗犷的声音传了出来,“哦,是小岳,我是徊龙河组的副主管泮恒之,有事吗?” 岳东在脑海里搜索了一下,想不起来这人什么模样。 百龙山景区是上千人的大企业,地盘也大,所以分为徊龙河、汇龙河、虬龙峰三个管理区。 “管理区”的含义,不是针对岳东所在的运营管理科来说的,可以理解为相对独立的区域,打理大部分事务的是经营科,对应三个管理区设置了一二三科,安全保卫科、环卫科对应着分了小组。 属于实权派的运营管理科,整天巡查这里巡查那里的,却没像经营科那样分区管理,这是尽量避免形成关系网。因为谁也不可能和所有运营管理员关系密切,不可能每次遇到事都靠着关系户打招呼,那也太麻烦了,也不一定来得及。 因为焦兆松事件,打电话找曹保苏的刁副科长所在的经营三科,连科长算上有224人,管理区内有在册的中长期经营户302人,另有演出团体、参展团体或个人、撂地演出者约70人,加上整体效益远高于其他两个区域,是百龙山景区当之无愧的第一大科,所以刁副科长和谁说话都挺嘚瑟,但曹保苏没给她面子。 如果按照人数来说,和经营三科同在虬龙峰区域办公的运营管理科真的很小,连曹保苏算上只有39个人。做为主力部队的运营管理组,连主管程剑伟算上,只有26个人。 所以认识他们的人比较多,他们却不可能记住其他人,岳东也不例外。 如果说事发区域在环卫科虬龙峰组的管辖范围,岳东对那些工作人员大部分有印象,一是因为低头不见抬头见的,二是其中一部分还在运营管理科的院子里领取中午的工作餐。 至于徊龙河组,岳东很少很少打照面,能叫得上名字还对得上模样的,除了主管,只有必经之路上的三个人。 虽然想不起电话那头是谁,岳东也得先客气一下。 “原来是泮主管,好长时间没见了。我刚调到投诉处理组,现在是代理主管,没想到接手的第1个投诉,就麻烦到了你。我新官上任,泮主管可得支持一下。” 岳东的新官上任四个字,一个字一个字咬得特别清晰,电话那头的泮恒之,一下子坐直了身体! “小岳,你说,我肯定支持。” 岳东把事情经过简述一遍后,特意强调自己本着息事宁人的态度,而且不感觉倪忠维那么大岁数虚构这点事讨说法,所以代表景区正式道过歉了。但倪忠维需要责任方明确的态度,所以才打电话查证、问询。 泮恒之根本不需要去查证,因为倪忠维投诉的那位有那种表现毫不奇怪。 他立刻让岳东把电话交给倪忠维,非常诚恳的承认监管不力,深表歉意,马上督促整改。 老人表示接受道歉,要的就是这个态度。 泮恒之挂断电话后,一边的下属很是不以为然,“泮主管,竟然有人因为这么点芝麻小事去投诉,也太搞笑了吧。” 泮恒之摇摇头,“岁数大了都爱较真,既然跑那么远去投诉,说不定会去看结果,万一再去找岳东可就麻烦了。你赶紧去查查什么问题,看看好不好修整,不行就报总务科。” “我没怎么鼓捣过那玩意儿,不用这么着急吧?明天那谁就上班了,咱们组里就他会鼓捣,你没必要怕岳东。” 泮恒之一瞪眼,“千万别等明天,现在还真就怕岳东!他那个代理主管不是什么好差事,特意强调新官上任,让我支持一下,不就是暗示我新官上任三把火吗?他只用十分钟就搞的焦兆松灰头土脸,我可不想他第一把火烧我头上。” “真要是那么着急的话,报总务科也不一定马上修得好,要不然,先挡块板?” “行行行,你赶紧去。” 这一边岳东结束通话后,倪忠维立刻表示对岳东的处置很满意。 岳东可以断定,在处理完这起投诉之前,冯高、郑向鸿、屈磊肯定有各种理由不回来,所以补偿方面只能靠自己。 岳东觉得倪忠维还算豁达,就直接向他明说手头没有补偿资源,问他大概什么时候离开,会提前送到景区大门口的服务中心,报上名字就可以领取。 倪忠维连说不用,有责任方明确的态度就足够了。 岳东觉得他耽误了时间来投诉,只得到一个态度有点不过意,关键是没让自己接手的第一个投诉闹出不愉快。 岳东告诉他,如果以后还有兴趣来游玩,提前打个电话,至少得送张通票给他。 没想到倪忠维说还真会再来,但不是一个人。 岳东立刻说可以给两张。 倪忠维微笑不语。 岳东转身问了江学鹏,江学鹏说这类投诉,主管的权限最多三张。 倪忠维说真的不需要,到时候烦请督促好服务,让自己别坐蜡就行,这是第一次为集体办事,千万别办砸了。 原来,倪忠维是外地一所老年大学的,摄影班计划在市里搞个旅游摄影展,大致确定了周边县市几个有山有水的景区,几个腿脚好身体棒的分头进行旅游体验,汇总后确定目的地。 要不然,他才没那闲心因为溅点水就非得要明确的态度! 他对百龙山的好山好水很是赞赏,这是想体验一下出现问题后会不会得到妥善处理。 如果不是换成岳东接待他,他都想打退堂鼓了。 岳东没想到他是带着任务来的,幸好自己来了,要不然他这退堂鼓一打,对百龙山景区的负面影响可不是一点点! 先不说老人们都爱聚堆讨论,重点是这个年代进入老年大学的,可不是普普通通的老人,都是离退休干部,影响力比普通游客大得多。 第19章 把天聊死是强项 老年大学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大学,七年前刚创立的时候,是为了缓解广大干部离退休之后的失落感。 当前有不少县市开始创办了,只不过明年才能放开招生名额,面向所有退休人员。 岳东考虑到旅游摄影展对提升百龙山的名声有好处,如果接待工作做的好,肯定有利无弊。 现在没有别的事情忙,索性好人做到底。 岳东给倪忠维抄下了景区总机和投诉处理组的电话,告诉他最近要来的话,电话直接打到组里就行,自己应该还在这个组里工作。如果自己调走了,就拨打总机找自己,电话会转到新的工作部门。 岳东还很贴心地说老人的听力和理解能力大多有所下降,自己接到电话后,会积极协调,帮他们提前留下口齿最清楚的、讲解最细致的导游,万一免费人数不够也会帮他们争取。还将根据他们的需求,联系好食宿。 倪忠维见岳东这么热心,下意识地问奔着岳东来旅游,岳东会不会有提成。 岳东告诉他真没有,但是奔着自己来,算是帮自己提提声望。 倪忠维对他更有好感。 岳东半开玩笑地反问他要不要提成。 他立刻摇头,很是不屑。 他觉得在景区里算是有了自己人,还是个正直的小领导,就不相信去其他景区的也有这种好运气,回去可有的吹了。 他越看岳东越觉得顺眼,和岳东越说越近乎。 岳东当前也没什么急事,索性就陪着他开开心。 倪忠维不好意思让岳东为他们的事情多费精力,既然奔着岳东来可以帮岳东提提声望,想试着把老年大学里人数比较多的美术班忽悠来,反正这里确实风景如画,移步换景,自己不是瞎忽悠。 这样的话,免费导游的人数就足够了,岳东不用费精力去争取。 江学鹏想不到原本那么不和谐的场面,竟然会演变出老友见面会的感觉! 之前凡是开局不好沟通的投诉者,换了人以后更不好沟通,这怎么会越说越近乎呢? 江学鹏仔细回忆着岳东刚才的所作所为,越琢磨越兴奋,真的掏出了个小本子,唰唰唰地写了起来…… 艾汛带着冯高和屈磊去了运营管理组,代岳东把文字性的东西交给了侯希祺,转达了岳东要说的话,也说清楚把岳东的办公桌搬过去,就回去向曹保苏复命了。 冯高向屈磊使了使眼色,很是“认真仔细”地帮岳东清理着桌面,直到有越来越多觉得不对劲的关注他们了,他们才不慌不忙地抬起办公桌向外走。 慢慢悠悠,磨磨蹭蹭,耳朵却很勤奋地支楞着,但听不到投诉处理组有任何吵吵声传过来。 走到了主道分岔的地方,他们更加纳闷了。 刚才以为离得远听不到,可没道理走到这里也听不到! 难道直接动了手,其中一方被打晕了? 放下桌子后,静静地听了三分钟,还是没声音,屈磊沉不住气了。 “老冯,我明白你把我推出来是什么意思了,也知道抬着桌子走的慢是拖时间,要是刚出门就停留时间长的话,怕别人看见起疑心。可咱抬桌子的过程也太长了,完全没必要!就岳东那个小年轻,老子过的桥比他走的路都多,我就算明着不搭理他,他还能有什么脾气?你看你小心翼翼像做贼似的!” “老屈,既然上头让岳东来当主管,一定有适合这个位置的优点,你真不见得比他强,更没必要瞧不起,有些事情不是表面上能看出来的。如果让你去对付焦兆松,你有把握在十分钟内让他灰头土脸?” 屈磊摇摇头,“老焦多少花花肠子?我没把握。你的意思就是说岳东的花花肠子比老焦还多呗?那你还折腾什么?难道你有把握在十分钟内让老焦灰头土脸?” “我也没把握,所以我才说不能小瞧岳东。咱们组虽然被叫做毛病组,但咱们还有升职加薪的希望,毕竟主管的位子不可能空置太久,总得有人坐,可能是你,可能是我,也可能是老郑,肯定不是小江。如果是副主管坐了上去,咱们三个就会有一个补缺副主管。但岳东这一来,咱们升职加薪的可能就泡汤了。难道你希望空降个主管?” “我不希望有什么用?上面就会瞎安排,咱又说了不算,好像你不希望就不会发生似的,你以为你是谁啊?” 冯高咬了咬牙,屈磊又偏题了,和这家伙真是没法聊天! 他把脸转向一边,隐隐约约地看到竹林南边晾晒着一床棉被,就想随便扯个话题,找到共同点,然后再扯到一起应对岳东的问题上。 “老屈,我特喜欢晒过的棉被,不只是蓬松,还有阳光的味道,感觉整间屋子里都是温馨的。你肯定也喜欢吧?” “什么阳光的味道?不就是螨虫被阳光烤死的焦味嘛!” 冯高干脆闭嘴了,屈磊的面色却好看起来。 冯高注意到了他的表情变化,有点郁闷。 这家伙是认为自己能透过现像看本质吗?明明把天聊死是强项,却以为别人被自己深奥的知识折服的无话可说。 就在这时,郑向鸿从另一条岔道走了过来。 等他到了近前,冯高招呼他靠近点,才开口问他:“你和曹科谈了这么久?” 郑向鸿冷着一张脸,“你猜。” “我猜不着,今天曹科就没按常理出牌,我和老屈已经商量一会了,你可不能藏着掖着不告诉我们实情,咱们三个不要闹矛盾。” 郑向鸿想了想,“我对曹科说,自己是最应该、最有希望接任主管的,为什么突然空降个主管?还加了个代理?这是故意给我添堵?曹科说” 冯高打断了他的话,“老郑老郑,自己心里想的那些话,就不要告诉我们了。你一定得告诉我们和曹科面对面交流过什么,得尽量让我们了解曹科的想法,要不然你遇到事也别指望我们帮着站台。” 郑向鸿没想到冯高一下子戳破自己的面子话,但想想这时候确实得团结起来,不把岳东挤走的话,自己还真是没有升职加薪的希望了。 “我去和曹科说,突然空降个主管,这工作还怎么干?曹科说,没法干了?行啊,打个报告,我马上批!” 冯高等了一小会儿,“这就完了?” “完了。” “那你怎么才出来?” “我在曹科外屋翻报纸,故意翻出点动静,想让他知道我心口堵着气,以为他会和我再说些什么。没想到艾汛回去了那么长时间,他才说了一句话,只是让艾汛把报纸整理好,别被歪风邪气刮的哗啦啦乱响。你们说,我还有脸待在那里吗?” 冯高一下子沉默了。 这还有什么好说的?简直是里子面子都没了! 第20章 冯高才是最难提防的 冯高沉默了一会儿,转脸问屈磊:“老屈,你怎么看?你希望谁当主管?” “曹科的意思那么明显,还看什么看?你刚才不是说上头让岳东来当主管,一定有适合这个位置的优点吗?那就只能服从了。我是无所谓,反正轮不到我,谁爱当主管谁当,谁当上我就听谁的。” 郑向鸿面色一变,“老冯,你怎么能说岳东适合当主管?咱们必须孤立岳东!让他坐不安稳!” 冯高一口答应,“没问题,你是我们当中最有能力做大事的,你想带头孤立岳东,我肯定帮你不帮他。” 屈磊有些惊愕地看着冯高,还真是会顺杆爬!明明你才是最想对付岳东的那个! 冯高上前拍了拍郑向鸿的胳膊,“老郑啊,其实我刚才和老屈说的意思你没明白。上面空降个主管,不论是不是代理的,都说明上面是看好的,你跳得那么高唱反调,不等于在质问上面没脑子?你可不要再那么冲动了。” 郑向鸿盯着冯高,“看来你已经有想法了。” “想法谈不上,不管是什么原因空降下来,咱们先看看情况再说。有意见先憋着,他的要求,只要不过分,能满足的就满足,只是满足而已,用不着远超期望。如果他不提要求,咱们也没必要上赶着拍马屁,该怎么样还怎么样。记住三个不,不拒绝、不主动、不超预期。” 郑向鸿点点头,“有道理。” 屈磊“啪啪”敲了两下桌子,“赶紧把桌子抬起来走两步,有人像要去车棚,正在往这边看。” 郑向鸿下意识地问:“我说,这桌子怎么回事?” 冯高一边和屈磊抬起桌子,一边回道:“岳东原来的桌子。” 郑向鸿“嘁”了一声,“原来是拍岳东的马屁!谁刚刚说的没必要上赶着拍马屁?” “什么拍马屁?我是故意拉着老屈出来,看他和小江怎么安抚好那个投诉的,让他合理的出个糗!” 郑向鸿立刻换上了笑脸,“原来是斗争的艺术,行啊!老冯,你这招挺高明。来来来,我来接手,你歇一会儿。” 转过了弯,冯高就一脸嘚瑟地把桌子移交给郑向鸿,像个人物似的背着手走在一边。 屈磊看着进入视线的投诉处理组小声喊起来:“出个屁的糗!你们瞪大眼睛看看,见鬼了!” 倪忠维正和送到门口的岳东道别,那个亲切劲,让冯高、郑向鸿、屈磊都不敢相信,大眼瞪小眼,那真是指责屈磊不说人话的老爷子? 为什么态度发生这么大的转变? 发生了什么? 我们错过了什么? 难道突然发现和岳东是亲戚? 谁信啊! 屈磊突然来了一句:“老冯,岳东的花花肠子果然比老焦多的多,你们真得小心应付。” 冯高深吸了一口气,“你说的没错,难怪焦兆松只坚持了十分钟!” 郑向鸿却觉察到不对劲了,“你说什么呢老屈,为什么只叫我们小心应付?你不会这么快就叛变了吧?” “我没想和岳东争主管,我也不会帮着他对付你们,但你们也别扯着我对付他。我家糟心事太多,不想惹不必要的麻烦,有个词叫什么来着?对了,中立!我保持中立。” 冯高也不乐意了,“你中什么立?小江已经不对咱们那么敬重了,你没发现他看见岳东那个亲热劲吗?你中立,就意味着我们和岳东是二比二,你是想看哪一边的笑话?” 郑向鸿也质问屈磊:“你倒是说说看,想看哪边赢?” 屈磊不用回头看,也能觉察到他们刺人的目光,不好再说刺激他们恼火的话,却又不想真的和他们一起搞事。 “你们两个也太瞧得起江学鹏那个小屁孩了,他充其量算半个对手,如果你们两个自认为连一个半对手都玩不转,我更不敢掺合了。” 这话一出,直接堵住了冯高和郑向鸿接下来想说的话。 他们距离投诉处理组越来越近,倪忠维还已经向这边走了,他们只好先闭了嘴。 和倪忠维错身而过时,倪忠维昂着头挺着胸,都懒得搭理他们。 他们刚把桌子抬到门口,就看到岳东走出门来,虽然心里不情愿,但拗不过心里的震惊,都强作笑脸打个招呼。 冯高还特意解释为什么这么长时间才回来,“岳主管,抽屉的滑轨太滑了,我和老屈总怕滑出抽屉扣在路上,所以走得很慢很慢,你没等着急吧?” 郑向鸿脸色一变,暗说冯高你个老滑头有病吧?现在可是我和屈磊抬着桌子,你想表现自己干了活没关系,可不能把我当空气!想把我一个人竖起来给岳东当靶子? 岳东没理会冯高瞎扯的理由,指了指江学鹏,“抬过去和小江的桌子对着放就行了,我去总务科看看有没有闲置的品相好的排椅。小江,帮我把桌子擦干净点。” 郑向鸿见岳东就要错身而过,却想不出太好的借口,有点焦急。 冯高轻轻扯了他一下,又冲着岳东说:“岳主管,老郑刚才是心里窝着火走的,怕早早回来和你闹不愉快,所以在外面多溜达了一会儿,碰到了我们才一起回来的。” 岳东只是不咸不淡地“哦”了一声。 郑向鸿松了一口气,向冯高投去感激的目光,想不到差点误会了他,关键时刻多亏他解围,果然得团结起来才行。 岳东已经注意到冯高的小动作,却不是暗中观察的结果,而是冯高像是无意中让自己看见的! 这个老滑头,既让自己觉得他帮忙稳定了郑向鸿的情绪,又让郑向鸿对他心存感激! 果然像江学鹏所说,冯高才是最难提防的! 江学鹏跑了出来,“岳哥,正好他们都回来了,我就陪你一起去吧,有合适的排椅直接抬回来。” 冯高连忙说道:“什么就直接抬回来?这里到总务科的仓库四五千米呢,主管来的第一天,你就想把主管累瘫了?岳主管,你只管去看,如果看到有合适的有顺眼的,但是总务科的皮卡和大头车都不方便,你就呼叫我们一下,我们找个三轮车去带回来。” 岳东取下自己的对讲机,想了想,又别了回去,他怕调了通信频道之后,错过袁宝骏的呼叫,他还惦记着瘦高个上天街以后遭遇了什么呢,怕的是刁副科长出什么幺蛾子。 别人可能不知道,作为重生者,岳东却清楚的很,刁副科长是管理处主任韩沥的人。 而韩沥,是给曹保苏施加压力,导致自己被发配到这里的第一嫌疑人! 第21章 享受被求着说话的感觉 岳东让江学鹏把对讲机拿来用用,接过对讲机的时候,悄声说道:“具体说什么,你自己拿捏,享受一下被求着说话的感觉。” 果不其然,岳东刚一出门,江学鹏就被围住问到底发生了什么。 一个个满脸带笑,说的好话比之前大半年加一起都多,冯高还很细心地帮江学鹏整理领口歪向一侧的体恤。 江学鹏装傻充愣,“我刚才去卫生间冲了几次拖把,不是很清楚。” 屈磊急了,“那就说点你知道的!” “我知道的?就是岳哥和那老爷子说了些话,然后老爷子很高兴地走了。” “你这话不是和没说一样吗?当然是说了些话,难不成还是跳了些舞?” 江学鹏一本正经的回答:“没跳舞,真的没跳舞。” 屈磊气得装不出笑脸了。 郑向鸿想掐住江学鹏的脖子问清楚,却又不敢真的上手,只能陪着笑脸继续追问。 江学鹏看着他们心急火燎的样子,第一次有了爽快的感觉! 大半年了,从来都是看他们脸色说话,没想到他们也有求着自己说话的时候! 岳哥牛掰! 真的牛掰! 冯高把郑向鸿推到一边,满脸都是笑,说出来的话却不是那么和善了。 “小江,你来这么长时间了,大家也都比较熟了,明人不说暗话。岳东只是代理主管,不会在这里待太长时间,你可以理解成直接提拔他不好服众,所以让他来毛病组过渡一下,很快就会调到其他部门成为正式主管。一个来过渡的主管,临走时可带不走任何人,咱们才是自己人。下一个来投诉的,我就让你独立接待。你明白该说什么了吧?” 岳东已经到了总务科的仓库门口,把自行车停在一边,走进了仓库,却看不到人,只好扯开嗓子喊。 “有人吗?我是运营管理科的岳东。” “有,有,稍等一会儿啊,我马上出来。桌子上有汽水,小岳,别客气啊,在我老常的地盘,就当是自己家。” “常主管,需不需要帮忙?” “不用,一分钟就好。” 一分钟后,个子不大的常有顺从中间通道的尽头现身了,一边整理着歪扭的套袖和本山大叔的同款帽子,一边小跑着过来。 “稀客啊小岳。” “我刚调到投诉处理组,做代理主管。投诉受理区的排椅修起来可能挺费事,而且修起来也不是太美观,作为投诉处理组的门面不太合适,想看看你这里有没有品相好点的排椅。” 常有顺把帽子往上掀了掀,一边挠头一边问:“照理说升职加薪了,我应该恭喜你,可我不太明白,你怎么会被发配到毛病组?” 岳东一听,就知道他没听说焦兆松的事,可那事三言两语讲不清楚,又不想在这里待的时间太长,怕江学鹏受不了那三位的软硬兼施,自己在投诉处理组可就这一个同盟,千万不能被那三位忽悠过去。 岳东就打了个哈哈,“上面决定的,我也不是太清楚,也不好直接去问。” “那你这个代理主管,和正式主管的岗位工资、职务补贴什么的都应该一样吧?” “常主管,你又把我问着了,我上任还不到一个小时,哪知道这些事?” “你看你看,是我问了不该问的了,简直是皇帝不急太监急。喝瓶汽水吧?刚来的,气足着呢。” “谢了,如果你这里有水果,我还真不会和你客气,汽水这东西,我也就大热天的喝喝,能带点热气出来。” 常有顺高兴地拍了一下岳东的肩膀。 “我也是因为这个原因才喜欢上了汽水。当年我是个木匠,不爱闻松木和油漆的味道,偶然发现喝了汽水像是能带走浊气似的,从那以后就喜欢上了,咱俩还真是对脾气。对了,你刚才说要找个排椅是吧,跟我来,有两个是上月底维修后刷的新漆,味道早就散没了,就是一直没需要的。” 岳东跟着常有顺到了仓库的西北角,看到两个漆膜锃亮的排椅。 可惜的是,长度不合适,投诉受理区原本放排椅的地方,比这大号排椅短了十几厘米。 “常主管,有稍微小点的吗?短十来厘米就行,高和宽无所谓。” “有是有,可能不符合你的要求,你转头朝东边看。” 岳东朝东边看去,果然有四个交叉摞在一起的排椅,看上去都比较旧。 但紧靠着排椅的桌子上,有几个看上去挺长挺厚实却不太宽的垫子,岳东心中一动! “常主管,那些垫子是做什么用的?怎么像是没用过?” “还真是没怎么用。那是海绵垫子,原本是给管理处的主任办公室买来放在沙发上的,就是那两组冬夏两用沙发,原本的垫子已经坐的一个个凹陷了,韩主任说要软点的,一定不能让人看着奢侈。结果买来以后,韩主任又嫌太软了,重新定制了稍微高档点的,这垫子就放在这里了。” 岳东走过去试了试,果然像面包似的,差不多一压到底。 常有顺看了看门口的方向没什么人,但还是下意识地压低了嗓音。 “他也不说清楚所谓的软是个什么程度,我们刚开始都以为他挺节俭,才要买便宜点的。科里负责采买的寻思他又黑又胖的,整天坐在那里嫌屁股疼,这种密度小的长条海绵垫子又便宜又软,就买回来了,结果他刚坐一天就不乐意了,说便宜没好货。我们这才觉得他是怕买了高档货被上级领导看了说不好听的,所以只是不能让人看着奢侈,并不是要便宜货。” 岳东有点想笑,胖算是个理由,屁股疼和黑有什么关系? 岳东用手量了量海绵垫子的尺寸,稍微宽了一点,长度倒是挺合适,刚刚好放到投诉受理区的那个排椅上。可这毕竟是韩沥坐过的,心里有点排斥。 常有顺以为他听说是主任经过手的,不敢打主意。 他就对岳东解释说:“这东西虽然是主任经过手的,还是第一次出入库的东西,通常需要我们科长签字,可我老常这个仓库主管就敢做这个主,签字也就是走个过场。你升任了投诉处理组的主管,我总得多少有点儿见面礼是吧?拿走拿走别客气。” 岳东笑了笑,这垫子几乎就是新的,也没必要纠结谁坐过。 “那就多谢了常主管。” “你看你这客气的!以后就叫我老常就行,大家都是朋友,别总带个官称,太生分!” “行,依你。老常,我都带去也用不上,我就拿自己需要的这两个最长的,你帮我找根绳子,我折起来捆到自行车上。另外,你还得借把木锯。” “没问题。不过你听听,外面起风了,自行车带着这么大的垫子不方便。刚才我还看到皮卡在院里,等一下我打个电话,让皮卡给你送一下,木锯和自行车也都扔车上,你坐驾驶室里一起过去。来,咱俩一人拿一个垫子,到了门口我打电话叫车,等车的时间,你在出库单上签了字就行。” 第22章 人情就像汽水 岳东签好了字,车还没过来,常有顺“啪”的一声,又打开一瓶汽水,一边喝着一边和岳东说着话。 “小岳,刚到投诉处理组,可能有许多的不适应,谁敢给你甩脸子,你就和我老常说!投诉处理组最近在岗的不就是冯高、郑向鸿、屈磊和一个新人吗?老冯、老郑、老屈都和我是朋友,还都欠着我的人情,都得卖我几分面子。” 在岳东的记忆里,常有顺是一个和谁都觉得关系不错的人,别人说到了谁,他都表示认识,甚至说是朋友。 却不知,大部分人没真正把他当朋友,需要他提供便利的时候,嘴上答应帮忙很轻巧。他有需要,但用不着他的时候,用各种理由忽悠和推脱。 前世岳东离开景区后,曾经听袁宝骏说起过,常有顺想给未来的小舅子安排个舒舒服服实习的差事,提前半年多打招呼的时候,有十几种美滋滋的选择。 然而小舅子来了之后,那些人不是责怪来的太晚,就是说刚刚安排了人,真的假的不知道,反正有各种理由安排不了。 常有顺又去找一些平时没好意思麻烦人家的,觉得之前都欠着他的人情,不至于一个给面子的都没有。 然而,真是都没有。 有的是长时间没见面,变得陌生了。 有的是随着人往高处走,眼界变高了,早不把之前的人情当回事了。 有的是时过境迁,不是不想帮忙,真的因为各种特殊情况还不了人情。 常有顺实在是有些气愤,和一个曾经欠过他大人情的翻了脸,对方下逐客令的时候,两个人都有些情绪失控,动了手,打的鼻青脸肿,薅的差点秃顶。 多亏总务科科长体恤他大龄青年的难处,让他未来的小舅子接了景区内报刊订阅和收发的工作,活不算累,还能到处转,到处混脸熟,在同学们面前有光,因为哪儿哪儿都有熟人。 要不然,未来的小舅子会恨死这个差点把牛皮吹爆的姐夫。 岳东觉得还是提醒他一下比较好,让他有个心理准备,但不能形容的太残酷,点到为止,要不然就有点刻意了。 “老常,那三位有可能把欠的人情当回事,但和你的关系算不上密切吧?这样的关系欠了别人的情,大多希望早一点还清消除负担。这类人情就像没打开的汽水,如果不让他们还,或者他们没机会还,会一直攒着一股劲,一旦开启,就会很快把这股劲宣泄出来,然后就是平淡如水,稍微剩一点儿原来的味道。之后可能仅限于见面打招呼,毕竟不欠你什么了。” 正喝着汽水的常有顺,含住嘴里的汽水,下意识地看了看旁边没打开的汽水。 岳东接着说:“如果你提前酝酿一下气氛,就如同开瓶前摇一摇,他们还人情的气势可想而知。但你如果太早给暗示,到你迫切需要他们的时候,他们可能会像开启后一直放在那里的汽水,那劲头已经消磨没了,你也就得不到反馈回来的人情了。” 常有顺点点头,“挺有哲理的,想不到喝瓶汽水都能被你联系上。” 岳东笑了笑。 “有时候觉得一些小事不值得去麻烦,怕到时候遇到大事不好意思去找人家还人情。其实让对方帮点看似微不足道的小忙,有可能成为笼络情感、加深联系的过程,总比长时间不见面,突然求到门上好。到时候一言不合,就可能导致关系彻底崩裂,就像是汽水冷冻后有可能炸裂一样,什么样的危害都有可能发生。” 常有顺连连点头。 皮卡车来了,常有顺帮岳东把海绵垫子、木锯和自行车都放到了车上。 目送皮卡车离开后,常有顺晃悠着没喝光的半瓶汽水,陷入了沉思。 岳东回到投诉处理组的门前,刚要招呼人出来卸车,却发现冯高阴沉着脸,斜靠在门里边,就让司机按了下喇叭。 冯高像是猛然惊醒,转头一看,立刻像换了一个人,浑身干劲地跑过来卸车。 屈磊和江学鹏也出来了,岳东问清了里面没有投诉者,就让他们把那个破排椅搬出来,把排椅放躺在地上。 送走皮卡车,岳东拿起了木锯,先锯掉朽烂的那条腿,直接锯到接近前档的高度。 然后转到另一侧,把那条断了的左前腿也锯到接近前档的高度。 他要锯中间那条腿时,江学鹏赶紧提醒他:“岳哥,那条腿没坏!” 岳东回了句:“这些腿已经没有维修的价值了,得全部锯掉,一条不剩。” “那排椅就太低了,低了差不多五分之二,坐下去得蜷着腿,来投诉的还不更上火?” “你没见我带了两个海绵垫子回来?” “你是说排椅上放两层海绵垫子?这可是咱百龙山头一份!沙发排椅!” 冯高赶紧上前接岳东的木锯,“岳主管,剩下的我来吧。” “行吗老冯?六条腿可得一样高,可别发现这条高一点修修,修完了那条又显得高了再修修,修来修去,越修越短,只剩下椅面可就没用了。” “你就瞧好吧,我家里的书柜和沙发都是我自己做的。要说这木匠活,咱科里没几个敢说比我手艺好。” “行,那这活就交给你了,锯好以后,顺便把不稳固的地方收拾一下。小江,老屈,你们把这两个海绵垫子靠在石凳石桌上晒晒太阳,杀杀菌,去去潮,拍打一下浮灰。等老冯收拾好了,你们找水找抹布,把排椅擦干净,再趁着这好太阳晒一会儿。” 屈磊原本有些不情愿,但岳东没等他说什么,就推着自行车去车棚了,他就不好不做了。 岳东停好自行车,回到了组里。 郑向鸿又在抖着腿,看着报纸,旁边还有一杯热茶,看着真是惬意。 岳东见自己的桌子已经擦好晾干了,就拉开中间的大抽屉,拿出台历、笔筒、水杯之类的先摆到桌面上。 翻找出艾汛丢到里面的小钥匙,穿到钥匙串上,拿起了水杯,想去卫生间洗洗。 刚出门不远,江学鹏跟了上来。 “岳哥,你刚忙活回来挺累的,我也没什么事,我去帮你洗杯子吧。” 岳东把他的对讲机递过去,轻声问道:“满脸都是强行压住的兴奋,是想和我说说怎么让冯高在门口罚站的事吧?” 江学鹏的嘴变成了o形,难以抑制的笑意凝结在脸上。 岳东笑了,“没什么好惊讶的,他们三个肯定想抱团,一时半会儿不会产生大矛盾,冯高不至于阴沉着脸站到门口。应该是冯高威胁了你,你就要挟他们了,对吧?” “太对了岳哥!你真的太神了!” “我说过,谁想看我的笑话,就让谁变成笑话!如果连这点东西都分析不出来,你还会对我有信心吗?” 江学鹏像小鸡啄米似的连连点头,“太有信心了岳哥,真的是太有信心了!他们敢和你玩下马威,简直是老寿星吃砒霜——活得不耐烦了!” “我估计你该说的都说了,郑向鸿的反应是不是不过如此?” “差不多吧,屈磊也是一副换了我那么做照样可以的感觉。不过我没说倪忠维和你约定组团旅游的事,怕他们有从中作梗的,也怕万一有变化不来了,真被他们当笑话说。要是刚才说出来,绝对能惊他们一个大跟头!” 岳东拍了一下他的肩膀,“你做的不错,值得表扬!” “谢谢岳哥。对了,我刚才发现那海绵垫子太软太软了,两层铺上去,也可能一坐就陷下去。” “要的就是那效果,那可是消除怒气值的正确姿势。” “什么意思?不太懂啊岳哥。” “你还记得倪忠维坐到了椅子上,我和你说过的那些话吗?我再告诉你一句,火气大的时候,人经常下意识的一下子站起来。等我在沙发排椅上接待投诉者的时候,你联想一下,立刻就懂了。” 第23章 消除怒气值的正确姿势 今天的太阳很给力,还不到十一点,排椅就干透了,还晒得热乎乎的。 海绵垫子也来回翻了三次,拍打了三次。 岳东亲自去把木锯还给常有顺后,就让江学鹏、冯高把排椅和海绵垫子搬进屋里,等热气跑得差不多了,再试试效果如何。 想不到还没等尝试,就有一个中年人气冲冲的来投诉。 那满脸满腮的大胡子看上去挺凶的,郑向鸿和屈磊不打算过去接待,冯高也磨磨蹭蹭的。 江学鹏觉得有岳东镇场子,挺直腰杆走了过去。 “你好,是来投诉的吗?” 络腮胡眼皮一翻,“废话!上你们这儿当然是投诉,难道来给你们唱小曲逗乐子?” 郑向鸿差点笑出声来。 岳东见络腮胡挺冲,担心江学鹏应付不了,就走过去一边把海绵垫子铺到排椅上,一边热情地招呼络腮胡。 “你可是来巧了,我们这里刚添置了海绵垫子,晒了晒太阳,杀了杀菌,还没来得及铺上,你就来了。赶紧坐下,欢迎提出宝贵意见。” 络腮胡大手一挥,“坐什么坐!都快气死我了!” 岳东依然保持着笑容,“俗话说站着的客人难伺候,你这是一进门就向我们证明自己很难很难伺候吗?” 络腮胡一愣! 岳东指了指排椅上的海绵垫子,“你看看,确实很新,我没骗你。你也可以摸摸,太阳晒后的温度还在,在这一点上我也没骗你。我刚才已经说了,‘欢迎提出宝贵意见’,你觉得我只是随口说说吗?” 络腮胡扭头看了看,走过去“呼嗵”一声坐下,嘴里还嘟囔了一句,“我就信你一回,倒要看看你帮着谁说话!” 岳东在他对面的桌子后面坐下,把投诉受理单摆在眼前,询问、记录对方的姓名和要投诉的事件。 络腮胡拍了一下大腿,“越想越上火!我跟你说啊,” 他说着说着想站起来,但因为重心下陷,想一下子起来有点费劲。 岳东伸手做了个安抚的动作,“你坐着说就行,我听得见。你是来解决问题的,又不是想和我吵架,没必要站起来,是不是?” 络腮胡正打算用两只拳头撑着两侧站起来,却发现两只拳头也陷在里面不好用力,有心展开手掌试试,但听岳东这么一说,干脆停止了动作,以免再一下子站不起来丢了气势。 他没想到这海绵垫子看着高度还可以,人一坐下去,整个身体都往下陷,还稍微有点窝肚子,很难痛痛快快地发出火来,所以才想站起来说话。 岳东脸上带着微笑,“你来投诉,肯定是因为我们景区的某些方面让你心里面不舒服,我们投诉处理组就是帮你消除不舒服的。消除不舒服,从身体开始,所以不要在乎坐姿,怎么舒服怎么来。你可能有点窝肚子,你和我说话的时候,可以把后背靠在椅背上,就舒服多了。” 络腮胡下意识地把身体后仰,靠在了椅背上,确实舒服多了,情不自禁地露出笑容,开始叙述事情经过。 郑向鸿把左手扶在额头上,那架势像是在看右手拿着的报纸,其实目光早就飘到了岳东那边,暗说简直是见鬼了! 岳东怎么会这么快安抚下络腮胡的情绪? 好像没什么很特殊的手段。 难道秘密在沙发排椅上? 屈磊没有掩饰自己的目光,在岳东、络腮胡、沙发排椅之间来回转悠。 他以前也说过类似于岳东说的“你坐着说就行,我听得见。你是来解决问题的,又不是想和我吵架,没必要站起来,是不是?” 但没人在乎,该站起来还是站起来,该吵吵还是吵吵,沙发排椅这么神奇吗? 就是因为站起来比较费劲,所以就不站起来了? 冯高的心里却开始突突跳了。 高手!岳东果然是高手!主管争夺战的胜算要打个大折扣了! 冯高在锯掉那些排椅腿的时候,还在想两个海绵垫子都摞到椅面上的话,椅背就显得很矮了,人坐上去如果下意识地一下子后仰,可能会被椅背的顶端磕到腰。 没想到络腮胡往上一坐就深深地陷进去,椅背仍然合适,他的个子也不算矮,却不像硌得慌。 反而因为肚子抻平觉得舒服了,他对岳东好感倍增,态度忽然就缓和下来! 难道他忘了是岳东让他坐到那诡异的沙发排椅上,肚子才窝着不舒服的? 冯高转念一想,如果自己先是坐着不舒服了,然后岳东提醒自己怎么坐舒服点,自己会不会也觉得岳东真是贴心的大好人? 最兴奋的当然是江学鹏。 看着络腮胡平心静气地和岳东叙述事发经过,联想到倪忠维坐到椅子上之后,岳东和自己说过“人在有火气时,是很难讲清道理的……同一个人,重心越高,越容易情绪高涨……座位越低越不容易闹脾气,会更快地冷静下来……” 如果在投诉受理区摆放低矮的椅子凳子,投诉者很难心甘情愿地坐下去,但沙发排椅容易让人接受,谁也想不到那是一个没有恶意的陷阱。 自己不太懂“消除怒气值的正确姿势”是什么意思时,岳东回答时还加了一句“火气大的时候,人经常下意识的一下子站起来。” 可是这两层海绵垫子陷的太深了,谁也很难一下子站起来!那也就意味着火气被打了折扣! 只要不是一鼓作气的发出火来,就可能再而衰,三而竭。 而络腮胡因为大肚子窝着不舒服,下意识地听从了岳东的建议,摆了个舒服的姿势,火气一下子泄没了。 江学鹏终于明白了海绵垫子一坐就陷下去,真的是岳东所说的消除怒气值的正确姿势! 他越琢磨,越对岳东佩服的不要不要的,身不由己地摸出小本子,唰唰唰地写了起来。 他写着写着忽然停住了笔,如果换成一个没长大肚子的,岳哥又有什么妙招? 岳东已经问询、记录完毕。 让他感到意外的是,那么大火气,却又是一起事不大的投诉,难道这位也像倪忠维一样带着任务来的?也是来体验一下出现问题后会不会得到妥善处理? 怎么想也不太可能,那种巧合比真见鬼的几率还低。 虽然事不大,但这次被投诉的玉带岭餐厅,让岳东有一点点为难。 一是因为自己从玉带岭餐厅领工作餐,谁也知道不好得罪分饭分菜的。 二是因为那里面有一尊大神,别说景区里没人愿意得罪,就连母公司的领导都怕他掀桌子! 第24章 思维跳跃的餐厅经理 事情摆在这里,岳东又不能不处理。 这位的诉求倒是挺直接,要十倍的赔偿。 岳东拨通了玉带岭餐厅的电话,“玉带岭餐厅吗?我是运营管理科的岳东,你们前台主管在吗?我要核实一件事情。” “不好意思,前台主管今天轮休。” “那今天谁负责前台的事?” “是邢经理代管。是运营管理科的岳东,说要找前台主管核实什么事情。” 前面六个字是对岳东说的。 后面的话,岳东听的没那么清楚,因为嘴巴不是对着话筒说的,是在回答玉带岭餐厅经理邢纤鹂的问话。 岳东没想到直接惊动邢纤鹂了,多多少少有点头疼。 这是一个时时刻刻装出女王范的时尚女人,整天捧着打扮、计谋、管理、权力、健身类的书籍学习和实践,整天研究怎么主导别人。 她有时候优雅而知性,有时候又手段狠辣,有时候稍显霸道不顾别人感受,还有时候餐厅的利益高于一切。 曾经为了让食客心甘情愿多消费,她一口气吹了一瓶老白干! 让岳东头疼的原因,是她涉猎广泛,思维跳跃,不按常理出牌,还喜欢掌握主动权,接下来的交流可能没那么顺畅。 但自己却不便用新官上任三把火暗示她配合自己的工作,怕惹怒那尊屈身在厨房的大神。 在那位眼里,不会有自己这个小小主管的位置。 对方已经拿起了电话,岳东只好走一步看一步。 “小岳,架子大了哈,连路都懒得走了?” 岳东赶紧放低姿态。 “邢经理,你可是误会我了。今天上午,我刚被调到投诉处理组,一大摊子需要了解的规章制度,我都没理出头绪来,实在是过不去,连交接都是我们艾大文书代办了一部分。如果不是游客来投诉,我连这个电话都可能没时间打。想不到惊动了你邢大经理,见谅啊见谅。” “你被充军发配了?为什么?” “这个,一时半会儿说不太清楚,不过马上到饭点了,肯定有在你们餐厅议论的,你就当听故事解闷了。我打这个电话的目的是” 邢纤鹂打断了岳东的话,“等等!你刚才说连交接都是艾汛代办了一部分,你调个组还得文书帮忙办交接?难道是那个谁,投诉处理组那个常年病休的主管叫什么来着?啊呀管他叫什么呢,你是不是去接了他的位置?” “那倒不是,我就是个代理主管。邢经理,我这边有位游客” “你是代理主管啊?笑死我了,那个副主管出国探亲还没回来吧?等他回来还不得打起来?” “到时候再说吧,反正我不会主动和他打。邢经理,我这边” “那你是怎么当上这个代理主管的?” 如果不是眼前的投诉必须处理,如果不是顾忌那尊大神,岳东真想把电话挂了! “邢经理,这件事真的三言两语说不清楚,而且也不方便当着投诉游客的面说。如果你真的有兴趣听,先帮我把这起投诉处理完,我专门跑去讲给你听,一直讲到你满意了,我再离开。” “什么投诉?” 岳东轻舒了口气,终于正视这个问题了,太不容易了。 “是这样的邢经理,大约五十分钟前,有一位游客在你们餐厅点了一碗海鲜汤” 岳东的话又被打断了,“你说这话我可不爱听了啊!什么叫你们餐厅?你每天中午都吃着这个餐厅送过去的工作餐,还经常过来吃晚饭,这么拿自己当外人?” 岳东刚听到第一句,还真以为自己哪句话说的不合适了,没想到只是嫌自己称呼见外,那就趁机近乎点,事情还好处理些。 “口误口误,是咱们餐厅。大约五十分钟前,有一位游客在咱们餐厅点了一碗海鲜面,服务员端菜时大拇指伸进汤里了,” 邢纤鹂又打断了他的话。 “那家伙去投诉了?有病吧?我亲眼所见,因为刚拖的地有点打滑,服务员没掌握好平衡,晃了一下,导致汤水涮了一下大拇指。因为没到饭点,餐厅里没几个人,那家伙是一直盯着的,绝对明白怎么回事。我们承认服务有瑕疵,说给他重新做一碗海鲜面,他开口就要十倍赔偿!又不是饭菜的品质不好,这完全是意外造成的,我凭什么答应他?还有脸跑去投诉?” 岳东的脸色沉了下来。 络腮胡说的是服务员端菜时大拇指伸进汤里,邢纤鹂却说是汤水涮了一下大拇指,而且络腮胡一点儿没提到刚拖的地有点打滑。 络腮胡说餐厅要给他重新做一碗海鲜汤,他担心把那一碗重新回炉端上来,就不同意,但餐厅不肯退款。 他却没说开口就要十倍赔偿! 直接把人家要出火来了! 岳东不觉得邢纤鹂撒谎,她本身就不是个怕事的人,更何况背后有一尊大神唐超! 有唐超撑着腰,她没必要连这么点事都得歪曲事实。 邢纤鹂刚才的吼声有点大,络腮胡听到了一点,表情有点僵,更让岳东确信邢纤鹂说的是实情。 这可就不太好办了,因为餐厅是景区的工作人员在经营,点菜单是三联单,相应款项都得和交给景区财务科的那一联对上,凡是涉及到退款和现金赔偿问题,必须出局详细的说明,涉事人员的工资奖金也可能受影响。 所以餐厅很少用退款和现金赔偿解决争议,如果是饭菜有瑕疵,通常是重新做一份,也可以用其他不计个数的饭菜补偿,比如说可以补偿一碗红烧肉,但不能补偿一条红烧鱼。 最让岳东上火的是,自己原本就对邢纤鹂亲自上场有点头疼,络腮胡却没提供真实信息,以至于自己打好的腹稿都没用了,刚进入正题就失去了主动权,这不是让自己出糗吗? 络腮胡很快就缓过劲来,还抬了两下腿,估计是想翘个二郎腿,因为陷得太深,翘不起来。 岳东心里就更加不爽了,还以为他来时怒气冲冲的,肯定受了很大委屈呢,这是专门来给玉带岭餐厅添堵的吧? 想添堵不要紧,非得在自己新官上任的日子? 这不是耽误自己放光嘛! 可不管怎么说,自己主动接下的投诉,再不爽也得处理完。 至于补偿,还得羊毛出在羊身上,因为不想主动向冯高他们要补偿资源,这方面绝对不能动摇! 岳东只好对着话筒说:“邢经理,如果只是在咱们餐厅里讨论这件事还好说,但现在已经在投诉受理单上记录了,投诉受理单也是三联单,都连着号呢,没法做废,除非投诉者自己撤诉。你看可不可以这样,毕竟是咱们餐厅的服务有瑕疵,既然他不同意重新做一碗海鲜面,咱们餐厅适当地给点其他补偿?” “想都别想!那家伙临走时不只是拍了桌子,还狠甩了一下大门,话都不和我好好说,还跑去投诉,以为我怕他?一粒花生米都不给!” 岳东刚要接着游说,听筒里传来邢纤鹂和别人打招呼的声音,“哎呀,马老板又带着客户来照顾咱们餐厅了?” 随后,“啪嗒”一声,邢纤鹂把电话挂了! 第25章 坐下!等着! 岳东刚把电话放下,络腮胡抻了一下懒腰,“真是长见识,原来你们处理投诉,是求爹爹告奶奶的说好话?” 本来岳东因为邢纤鹂挂了电话就憋着火,没想到这位还火上浇油,真以为自己对邢纤鹂说话谨慎,就得对他陪着小心? 岳东“啪”地一拍桌子,“对你客气还有脸了!” 络腮胡吓得脸色一变! 但他觉得岳东不像是冲着他吼的,因为连看都不看他。 果然,岳东又来了一句:“敢挂我电话!真以为我这个主管是软柿子?” 屈磊憋不住地笑,很明显,岳东就是为了吓络腮胡一下。 岳东呼的一下站起来,重新拿起电话,拨了几个号码,右手举起听筒放在耳边,侧转身体,眼睛盯着络腮胡,靠近桌子的左手,很有节奏地“梆,梆,梆”敲击着桌面。 原本还装模作样翻报纸的郑向鸿,觉得形势不太对,小心翼翼地放下报纸,还用水杯、台历压住报纸靠近窗户的两只角,怕的是被风刮起来出声音。 他平时可以做出一副不在乎岳东的样子,但岳东发火时,他没傻到吸引火力的地步。 正在往杯子里续水的冯高,刚倒了一半就赶紧停手,慢慢慢慢地把保温瓶放下。 整个投诉处理组里没有一点儿其他声音,只有岳东敲击桌面“梆,梆,梆”的声音在回荡,听着有点瘆人。 络腮胡更是如坐针毡! 因为岳东的眼睛一直在盯着他,他忽然有一种想逃离的冲动! 他越来越坐不安的时候,岳东对着话筒出声了。 “是保卫科吗?我是投诉处理组的主管岳东,今天有一起投诉纠纷,双方各执一词,我很难判断谁在说谎。请你们派三个人过来,和我一起去现场核实情况,对于故意隐瞒真实情况的,当做恶意扰乱旅游秩序,从重处理!绝不姑息!” 岳东话音刚落,络腮胡就双手向两边猛地一撑站了起来,还没等站稳,就扑倒在桌子上,抬手想拍下电话的叉簧。 岳东又是“啪”地一拍桌子,“你也敢挂我电话?” 络腮胡连忙把手往回缩,嘴唇哆嗦了两下,“不是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我还有新情况向你补充汇报。” 他没法不害怕! 这个年代大企业的保卫科,可不同于后期为大家所熟知的保安,等同于特殊情况下的警力,连制服都大致相同,只是臂章、领章有区别,受公安机关和企业的双重领导,有一定的执法权。 对于盗窃、斗殴之类的可以采取强制措施,也可以就地处罚,对于大部分人来说,有不小的威慑力。 络腮胡没想到来恶心一下玉带岭餐厅,顺带着能弄多少补偿算多少,竟然把保卫科惊动了! 岳东要对故意隐瞒真实情况的从重处理!绝不姑息! 岳东窝着火说这话,怎么可能轻轻放过? 屈磊听傻了! 为这么点事惊动保卫科? 江学鹏挠了挠头。 岳哥面对焦兆松他们那么多人的时候,都没呼叫保卫科,这次是怎么了? 郑向鸿深吸了一口气,正巧和斜对面冯高的目光碰到了一起,在一起工作多年的默契,让他们看懂了彼此的意思:岳东真是会玩! 他们几乎可以断定,岳东没拨打有效号码,要不然不会一接通就说那么多话。看来是故意侧着身体,不想让络腮胡听到电话里可能传出的任何杂音。 但岳东的表情太真实了,加上被邢纤鹂挂断电话后,猛拍了一下桌子,还大吼了两声,很容易让人相信他真是在和保卫科通电话,也难怪络腮胡吓到那个样子。 岳东对着话筒说道:“我这里有点新情况,等一下再联系。” 岳东刚放下电话,就看到袁宝骏在门外朝他招手,不由得心头一紧! 他来报到之前,被大家真以为是买假打假的瘦高个坐着索道上了天街,他就让袁宝骏留意一下,难道那位出什么状况了? 岳东的视线回到络腮胡身上,面无表情,“有新情况向我补充汇报?” 络腮胡忙不迭的点头:“对对对。” 岳东指着沙发排椅,声音一下子提了起来,“坐下!等着!” “好嘞!” 络腮胡赶紧后退到沙发排椅上坐下。 岳东转头吩咐江学鹏,“给他泡一杯茶。” 岳东的眼神瞟了一下桌上的大把抓,没必要给这种人上好茶。 络腮胡连忙躬身道谢。 岳东出了门,和袁宝骏走到竹林边。 一问才知道,袁宝骏的来意和上天街那位无关,主要是他抽不出太多时间关注,这让岳东心里的那块石头一直悬着放不下。 可也不能责怪袁宝骏,他真的是没闲着,而且是为了岳东忙活。 袁宝骏从侯希祺那里没问到太有价值的信息,又不好在公共信道里呼叫程剑伟,就借着出去巡查的借口,大老远地跑去揽月岩,找到了程剑伟。 程剑伟知道后挺上火,说真是从来都没有的事,调动组里的人不打招呼就算了,还安排了这么个尴尬的位置。 程剑伟去找曹保苏,曹保苏却说:你真关心岳东,就应该去安抚岳东的情绪,跑来质问我是几个意思?要不要把这个位子让给你坐? 程剑伟觉得另有隐情,但直接过来找岳东不太好,就像是向人家组里宣告岳东有他罩着似的。不只是有不太和谐的味道,还等于削减岳东这个代理主管的权威。 他明知袁宝骏和岳东中午会在宿舍见上面,也等不急,非得让袁宝骏来问。 然而,岳东也没有真正的答案。 “老袁,你回去和程头儿说,肯定另有隐情,但我也只是推测。曹科应该是扛着压力的,不可能把我往这里一扔就不管不问了,我估计最晚后天,肯定会和我见一面。到时候,许多事情就都清楚了,我一定第一时间去找他汇报。” 袁宝骏点点头,“你需不需要帮什么忙?” “暂时不用。对了,外面关于我的调离有什么议论?” “经营户们应该是还没传开,其他部门倒是好多人知道了,估计是电话打来打去的互相传,毕竟这事有点儿刺激。有一些向我打听详细情况的,但大多数明哲保身不愿意评论,有个老经营户说你得罪了不好得罪的人,上级决定冷处理,才把你调离,免得整天巡查时被针对。咱们科里嘀嘀咕咕的倒不少。” “你都听到了说什么的?” “有的说晨会上没通过,你就急不可耐地实施了,结果踢到铁板也没人撑腰。还有的说你想出人头地,结果裤裆破了。” 岳东被气笑了,这比喻也太扯了! 袁宝骏接着说:“也有的说曹科单独留下你,说不定是同意了,但没公开,反响好的话,你就是在曹科的支持下做出了成绩,出了问题就说是你自己的主意。接下来有人说,这就是职场常态,有功劳归上级,有锅下属背,再正常不过了。” 岳东摇摇头,“其实曹科没那么复杂的心思,绝对是向着我的,这一点我能感觉到。但他却因为这件事形象受损了,我接下来办事得谨慎些,不好再给他招麻烦。屋里有个投诉的等着我处理,你先回去吧。” “还有个事,有些要好的同事们想一起坐坐,给你送个行,恭贺一下升职加薪。” “现在一起喝酒,肯定满桌子牢骚话,被有心之人恶意解读可就不好了,缓过这一阵儿再说。你先帮我谢谢他们。” 第26章 不对劲 岳东送走了袁宝骏,刚回到屋里,邢纤鹂的电话来了。 “小岳啊,刚才姐姐太忙,一不小心把电话挂断了,你不会怪姐姐吧?” 岳东又开始头疼了,她又要搞什么幺蛾子? 既然她自称姐姐,那就顺着她的话说呗。 “邢姐,你突然变得这么温柔,我这心里有点慌啊。” “哈哈哈哈,小岳,你可真逗!” 岳东心里说,逗什么逗?有话赶紧说吧,真不知道你又想干什么。 “小岳,姐姐仔细想了想,你新官上任,我得支持支持你的工作。那家伙不是想要十倍赔偿吗?给他!你让他过来,卤味、炸货、凉拌菜、各种粥、各种茶、各种散酒,随便他挑到十倍海鲜面的价钱。” 岳东懵了! 发生了什么? 刚刚还斩钉截铁的说一粒花生米都不给! 只怕不是支持工作那么简单,这个人情不好接,决不能全盘照收。 岳东把话筒稍微放的远一点儿,看向正盯着自己的忐忑不安的络腮胡。 络腮胡应该是没听清电话里说的什么,要不然不会保持着有点怕自己的样子,那就好办了。 “是玉带岭餐厅的电话,考虑到服务有瑕疵在先,同意对你作出补偿。但因为你没提供真实情况,使我和餐厅之间没能有效沟通,而且你在餐厅又拍桌子又甩门,造成了非常不好的影响。最后的处理结果是,餐厅那边的卤味、炸货、凉拌菜、各种粥、各种茶、各种散酒,随便你挑到三倍海鲜面的价钱。你对这结果满意吗?” 络腮胡想不到还没为自己说好话,就突然有了可以拿补偿的好消息,赶紧表态:“满意,满意,特别满意!” 岳东之所以把话筒稍微放的远一点儿,没有移得远远的,也没有用手捂住,是为了让邢纤鹂听到自己说什么。 岳东把话筒靠近自己的嘴边,“邢姐,我的处置意见,你满意吗?” “小岳,你可能没听清楚,我说的是十倍,不是三倍。五六七八九的十,不是一二三的三。不对不对,说错了,我重说一边。是六七八九十的十,我说的是十倍赔偿,不是一二三的三倍。” “邢姐,我必须从中立者的角度对这件事进行综合判断,然后再根据你们当事双方反馈的意见,尊重和平衡双方的权益,尽量不让任何一方白白占便宜,也不让任何一方白白吃亏。” “没事的小岳,只要你那边好做事就行,姐姐这里财大气粗的,你又不是不知道。就这样,听姐姐的,十倍!让那投诉的多夸你的好!” 岳东更觉得不对劲了! 邢纤鹂不是随便往外送好处的人,海鲜面三块五一大碗,十倍就是三十五,在这个年代不能说是小数字,接近普通上班族月工资的三成。 既然络腮胡开始老实了,不妨试探一下邢纤鹂。 “邢姐,请你认真考虑一下我的处置意见,按照惯例,如果任何一方当事人对处置意见有异议,双方当事人就得在我们投诉处理组当面调解,我真怕请不动你。”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会儿,“行,小岳,你都这样说了,姐姐就听你的,给他三倍赔偿。你让他过来吧。” “那就谢谢邢姐了。另外,只是补偿,不是赔偿。对当事人和涉事单位有惩处的意味,才叫做赔偿,这点小事没那么严重。” 挂断了电话,岳东把投诉受理单该填写的内容填写上,签字以后,让络腮胡签字时,络腮胡还特别写下了“非常满意!!!!!” 把络腮胡打发到玉带岭餐厅去,岳东就回到自己的办公桌前,一边喝着江学鹏刚给他续的茶水,一边在脑海里回放着刚才的情形。 岳东的心里有点数了,邢纤鹂同意给十倍的赔偿,肯定不是她的本意,更像是有人帮她做了决定,所以当自己坚持三倍的决定时,她犹豫着好不好向那边交代,才沉默了一会儿。 现在的疑问是,谁帮自己解决了这个难题? 岳东想起了邢纤鹂挂断电话之前喊出口的“马老板”。 如果是外来的食客就不清楚了,但外来的食客特意带着客户跑到景区里,基本上都会选择温泉酒店,那才是倍儿有面子的地方,特意去玉带岭餐厅的屈指可数。 如果是景区里面的,能被称得上马老板的,还能让邢纤鹂主动打招呼,只有温泉茶舍的老板马俊逸。 岳东觉得马俊逸虽然在景区里算是有点儿层次的经营户,但左右不了邢纤鹂的决定。 邢纤鹂应该是还没听说自己和焦兆松的冲突,马俊逸刚才听到邢纤鹂朝电话这边声色俱厉,肯定会下意识地问怎么回事,然后就会联想到自己和焦兆松的冲突。 马俊逸对焦兆松看不顺眼,向邢纤鹂描述事发过程的时候,绝对会刻意拔高自己的形象。 他作为那起事件的亲历者、参与者,口碑还一直不错,说起来肯定更让人相信,从而影响邢纤鹂的判断。 然而,只是影响罢了,不足以让邢纤鹂答应十倍赔偿,除非那笔赔偿是马俊逸出。 以岳东对马俊逸的了解,他是真能做出这种事情的,因为他不只是不差钱,还有过多次救急的善举。 可是,那笔赔偿是他出的话,当自己坚持三倍的决定时,邢纤鹂没必要犹豫。 目前来说,铁了心支持自己的曹保苏、程剑伟、袁宝骏等人,就算是凑巧知道了这件事,也不可能左右邢纤鹂的决定。 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让邢纤鹂改了主意后还那么在乎的,岳东当前能想到的,只有那位屈身在厨房的唐超! 但唐超和自己并不熟,做出这种决定的可能性不大。 岳东想来想去,也想不通透这件事。 看来,得去找马俊逸了解一下,就算得不到事情的真相,也有可能从前因推论出后果。 不过,马俊逸刚带着客户去了玉带岭餐厅不久,总得让客户吃好喝好,不会这么快回到店里,只能等午后去问了。 坐在对面的江学鹏,举起搪瓷缸子和铝饭盒招呼岳东,“岳哥,到饭点了,刚才听到车棚那边有停车的声音,应该是玉带岭餐厅的人到了,咱去打饭吧。” 第27章 不准给岳东带饭! 百龙山景区地盘太大,工作区域和经营区域相对来说比较分散,所以不可能都去餐厅领工作餐。 运营管理科的车棚,是供应工作餐的地点之一,每天中午的固定时间,会有大头车拉着饭菜和餐厅工作人员前来。 工作餐不是免费的,但比自己花钱点餐或者去其他地方吃实惠的多。 只不过需要提前购买饭票菜票,不接受现金。 岳东打开左边的抽屉,把景区标配的搪瓷缸子和铝饭盒拿了出来,站起来递向江学鹏。 “有些人看见我,可能会问东问西的,你去帮我把饭菜打回来,饭票、菜票等回来再给你。” 江学鹏一边起身接过去,一边问:“菜是荤的为主素的为主?吃什么饭?今天应该有炸带鱼和春笋肉片汤。” 中午的工作餐有二荤二素一汤可选,主食必然有馒头、米饭、面条可选。 一般来说菜都选用当季的,成本好控制,每个月更新一次固定品种。 比如说最近每个周一的中午必然有炸蛎黄和花菜炒肉,每个周二的中午必然有黄焖鸡块和锅塌豆腐。今天中午,肯定有炸带鱼和春笋肉片汤。 也不知道其他菜和主食是什么,岳东直接定了炸带鱼和春笋肉片汤,一份米饭。 景区里的大部分员工不住在景区周边,除了纯粹的办公室人员,以及和旅游服务没有直接关联的,中午都不回家,一起在各科各组吃过饭后,住单身宿合的回去午休,其他人中午在岗。 晚上下班时,如果没有特殊情况,住单身宿合的在各自的科里组里待到景区大门关闭才下班,其他人可以提前走。 有个别科或组没有住单身宿舍的员工,就自行调配。 因为景区里绝大部分区域不允许出现明火、不允许使用大功率电器,所以经营户们也大多领取景区的工作餐。 对于景区来说,定时定点发放工作餐,也算个有点仪式感的日常小聚会。 对于运营管理科的人来说,只要发放工作餐时正好在院里没出去,大多听到疑似玉带岭餐厅的停车声就抢先过去,近水楼台先得月,可以省下排队时间。 江学鹏和冯高、郑向鸿、屈磊一起去打饭了,还没走到车棚那边,就觉得气氛不对! 很不对劲! 当江学鹏他们看清谁在那里分发饭菜时,猜测到了今天气氛不对的原因。 那张满面油光的向前突出的大脸,是从来没到这里来过的唐超! 那尊屈身在玉带岭餐厅的大神! 唐超面无表情,对于别人或表示敬重或表示亲热的客套话,都只是不咸不淡地应一声。 江学鹏他们都想到了一个可能,是络腮胡的事把唐超招来了! 难道那件事解决的不够完美?唐超上火了?特地来兴师问罪? 现在等着打饭的人还不多,江学鹏他们既然来到了这里,总在外围磨蹭也不像话,只好硬着头皮去排队。 但他们不约而同选择了另一队打饭的队伍,在那边分发饭菜的,是见人三分笑的田乐善。 虽然田乐善笑的时候露出一口大板牙,和偏瘦的脸不太协调,但他们都觉得比这时候的唐超顺眼多了。 冯高压着嗓音问周围的人:“谁知道唐大师傅为什么亲自来分发饭菜?有没有好心的大爷大妈三姑六叔大舅子小姨子解释下。” 没想到这么诡异的气氛下,还真有人趁机占个大辈,“大侄子,这事我也不清楚。” 冯高真想踹他一脚,不清楚还瞎哔哔! 很快就轮到了他们打饭打菜,江学鹏说要给岳东带饭菜时,田乐善立刻看向唐超。 唐超直接甩过来一句话:“不准给岳东带饭,让岳东自己过来!” 唐超这一嗓子声音挺大,就连端着饭菜快走到院子大门口的,都下意识地回头看。 江学鹏看了看刚从唐超那里领到两份饭菜的,小心着问道:“唐主管,别人不是可以帮忙带吗?” 唐超用勺子指着江学鹏的鼻子,“你听不懂我的话?不准给岳东带饭!听明白了没?让岳东自己过来!听清楚了没?要不要我再重复一遍?” 这些话声音也不小,引得好多人往这里看,江学鹏都觉得不好意思待在这里了。 江学鹏他们回到组里,和岳东一说,岳东有点懵,这不就是针对自己嘛。 可是,自己尊重和平衡了投诉者、玉带岭餐厅双方的权益,唐超犯不着为这点事上门问罪吧? 但按照江学鹏他们的描述,唐超的态度真的不咋地。 难道玉带岭餐厅是老虎屁股摸不得? 以后再遇到投诉玉带岭餐厅的就得装聋作哑? 江学鹏从抽屉里拿出一包钙奶饼干、一罐麦乳精。 “岳哥,今天不用去打饭了,把我打回来的饭菜分开,再每人冲一杯麦乳精,吃半包饼干。” 冯高也赶紧表态,“岳主管,你今天这事,算是替整个投诉处理组抗的,我不能看笑话,我这饭菜都还没动呢,一起匀匀。” 屈磊有些为难,“老冯说得对。不过我嘴快,手也贱,两个菜都用筷子翻腾过了,我捐个馒头吧。” 冯高、屈磊和江学鹏都看向郑向鸿。 郑向鸿夹起一块炸带鱼丢进嘴里,一边咯吱咯吱嚼着,一边说:“非得去招惹那个莽夫煞神窝在里面的餐厅干吗?就不能和我们说句好听的?我们补偿给那个络腮胡一张通票也就差不多了,如果一张通票解决不了,就两张!” 冯高他们没想到郑向鸿是这个态度。 以前组里也有过矛盾,但出现可能影响全组的情况时,都会暂时团结,一致对外,就因为岳东对他而言是个竞争主管的重大威胁,想攘外必先安内? 岳东站起身来,“俗话说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我可不想因为这点事,时时刻刻躲着唐超,关键是不好躲,而且以后的工作不好开展。如果只想逃避这件事,将变成一根横在喉咙上,却永远吐不出来的刺!” 岳东接过自己的搪瓷缸子和铝饭盒,拿了饭票菜票,亲自去打饭。 第28章 这么牛掰,却窝在厨房里 既然是唐超点名让自己来的,岳东就毫不犹豫地走向唐超分发饭菜的那一队。 刚排到队尾,就看到小跑着进大院的焦兆松。 焦兆松也看到了岳东,脸上竟然带着笑! 岳东来了,不少人窃窃私语,竟然还有人阴阳怪气:“恭喜啊,岳东,升任投诉处理组的代理主管!打算什么时候请客?” 岳东懒得搭理这种人,很敷衍地回道:“谢了。这几天太忙,改天通知你。” 焦兆松听到有人讥讽岳东,更是美滋滋的。 他原本不打算过来打饭,也没打算让别人带饭,因为上午的事情太让他丢人了。 而且听说岳东被调到投诉处理组当主管了,不确定这对于自己是好消息还是坏消息,虽然不再处于岳东的监管之下,但有人去投诉的话,岳东还不整的自己欲死欲仙? 没想到有人刚刚和他说,岳东可能得罪了唐超,唐超来兴师问罪了。 焦兆松立刻来了精神,拿着打饭打菜的家伙就跑来了,这种好戏千万不能错过! 其实对于唐超这个人,岳东和江学鹏他们以及在场的所有人一样,都不清楚底细,只知道当初是从母公司的餐厅调来支援温泉酒店的,却险些在温泉酒店闹出人命来! 温泉酒店坐落在虬龙峰的一条支脉温泉岭上,需要坐索道上去,当年建设的时候很费了一番气力。 这条支脉上有唐代的朝阳坊,是一处完全保持原貌的古代建筑,历经风吹雨打,却依然保存完好。 朝阳坊是除了主峰之外最高的区域,是送日落、迎日出的绝佳去处。 主打高端的温泉酒店,绿化、美化很亮眼,硬件品质过硬。 除了可对外的餐厅和可对外的卖品部,还设置了不少的卡拉ok间,有茶室、咖啡厅,有台球厅有健身房。 客房里有大彩电还有小冰箱,有录像机录像带还有组合音响,商务套房里还有会议室。 别说在这百龙山景区了,在整个青元市也只有一家比温泉酒店稍微高级点的,所以有些大老板特意从市区跑来就餐,有时还在这里招待重要客户。 从朝阳坊到温泉酒店的直线距离只有短短300米,这段区域早就有摆摊设点的买卖家,后期被规划为正儿八经的商业街。因为地势高,还算是景区已开发的所有景点的中轴位置,被命名为天街,也是旅游的热门区域。 所以能在温泉酒店工作,大多觉得自己是幸运的,非常珍惜自己的工作机会,却偏偏有个例外,就是唐超。 那是一个夏天,有一个常来消费的暴发户过生日,和几个臭味相投的暴发户来温泉酒店消费,借着酒劲,对服务员凌巧芝动手动脚。 凌巧芝好不容易挣脱出了包间,却被领班训斥了,逼着她换掉被扯破的衣服,继续回去服务。 她哭着去找在餐厅工作的男朋友彭克浩,没想到那领班竟然跟着来了,理由是凌巧芝擅自脱岗,仗着副经理罩着他,竟然走进厨房和彭克浩发生了冲突。 彭克浩虽然满身都是腱子肉,却不敢真的动手,毕竟和凌巧芝得到这份工作不容易,特别珍惜。但他也不想女朋友受委屈,就提出来扣掉自己的工资,作为对凌巧芝擅自脱岗的处罚。 在厨房主管的说和下,领班才答应去安抚一下那位大客户的情绪,如果那位大客户因为生气上火不再来温泉酒店消费,就不是扣彭克浩工资的事了。 那位领班正嘚瑟着要走出厨房,越听越上火的唐超,上去卡住他的脖子拖到了水台旁,把他的脑袋按进满是鱼鳃、鱼鳞、鱼内脏的盆里面! 随后,他带着凌巧芝去三楼的包间认人,想给凌巧芝讨来一个道歉,却招来整桌人的辱骂。 他直接掀了桌子! 趁着所有人发懵,他抓住那个调戏凌巧芝的拖到窗口,提着那家伙的两条腿搭在窗外头,来回的晃,说那个家伙不配吃他做的饭菜,全部给他吐出来! 如果不吐出来,就直接丢下去。 即便窗外不临近悬崖绝壁,即便不算近千米的海拨,那也是三楼的窗口,还是刚刚吃了满肚子东西,被唐超头朝下提在半空,就是不晃不吓唬,不吐也难! 酒店的副经理带人赶到,唐超却不准他们靠近,说自己一紧张就会手滑,吓得他们只能远远的说和。 温泉酒店那么显眼,位置还那么高,看到这一幕的数以千计,影响不是一般的大。 最终那家伙不得不道歉承认错误,才被其他人七手八脚的拽了进来,满头满脸的呕吐物,从裤裆到衣领还有一条湿乎乎的痕迹,明眼人都知道怎么回事,说多狼狈有多狼狈。 他发誓要给唐超好看,和他同桌吃饭的也都一起恐吓他,很是有不折腾死他不算完的气势。 三天过去了,被停职在家的唐超没变得好看,他却需要进看守所才能看得见了。 不只是他,那天和他坐一张桌子的,被一网打尽。并不是因为那天的事,而是被查出一大堆乌七八糟的事,没一个能在三五年内出来的。 暴发起家的被查出一大堆乌七八糟的事不稀奇,稀奇的是,仅仅三天,这些人就全部栽了,如果说和唐超没关系,谁信? 消息一传开,顿时大家都像看怪物一样看唐超,这么牛掰的人物,却窝在温泉酒店的厨房里? 伴随而来的还有一个让人哭笑不得的消息,那位发誓要给唐超好看的,不敢低头不敢晃悠了,就连低头提一下鞋,都会条件反射地呕吐、尿裤子。 唐超重新上班了,但和副经理、凌巧芝的领班等人的矛盾不好调和,温泉酒店的大部分客源是那位副经理维系着,母公司却直接把他们开掉了! 这一来,议论声更是不绝于耳! 原本嘻嘻哈哈的同事们,看到唐超不再那么亲热,还做什么事都怕被他知道似的,让他很是不自在。 但彭克浩和凌巧芝很是知恩图报,彭克浩直接认了唐超当师父,不图唐超传授技艺,就是想有个正儿八经的理由照顾唐超的饮食起居。 如果只是单纯的为了报恩做这做那,别说唐超不好接受,外人还会瞎议论,有损唐超的名声。 第29章 宁听地下龙翻身 那位副经理盘根错节的关系户不少,不敢针对唐超,却敢给彭克浩和凌巧芝颜色看。 也不知道他们是为了给副经理报仇,还是收了副经理的好处替副经理出气。 母公司来人检查工作时,有个副经理的关系户揪到彭克浩的一个小过失,借题发挥,无限放大可能导致的严重后果,导致彭克浩被带进办公室,被母公司的人骂了个狗血喷头。 本来就不自在的唐超,可逮着理由发泄了,这么折腾我的徒弟,敢说不是冲着我来的? 母公司的那位,之前哪知道彭克浩是唐超的徒弟?也不知道唐超上次爆发是因为彭克浩的女朋友无端受辱,要不然借给他俩胆,也不敢招惹这么敏感的人。 他仗着身体灵活,绕着办公桌来回躲着有些发福的唐超,唐超像是宅家的狗撵兔子似的来来回回抓不住他,累的呼呼喘,气得直接把办公桌掀倒在墙边! 吓得那位也不管挤在门口围观的人越来越多,形象都不要了,扑过去抱着唐超的大腿不肯撒开,叽哇乱叫,怕唐超也提着自己的腿在窗外晃悠。 两天后,唐超去了玉带岭餐厅做厨房主管,和他一起去的还有彭克浩和凌巧芝。 有人说,是他自己提出来调个岗位,担心走后徒弟和徒弟的女朋友继续被针对,才一起带走的。 但大多数人对前半段说法半信半疑,对后半段说法坚决不信。 整个温泉酒店的人都知道母公司的人被掀了桌子以后,吓得只能抱唐超的大腿,景区里谁还敢再针对彭克浩和凌巧芝? 也有人说,温泉酒店经常接待贵宾,母公司不想让这个动不动就爆燃的危险人物继续留在这里,许诺给个主管的位置,唐超才去了玉带岭餐厅。 但很多人对这个说法嗤之以鼻,唐超在温泉酒店的厨房屈身那么长时间,比温泉酒店低了不知道多少档次的餐厅主管,真能引起他的兴趣? 而那个抱过唐超大腿的,在裁缝铺里被裁缝扯了一下裤脚量尺寸,都吓得叽哇乱叫,难以摆脱可能被唐超提腿丢出窗外的阴影。 大家再联想到那位发誓要给唐超好看的,就连低头提一下鞋,都会条件反射地呕吐、尿裤子。 唐超就这样成了整个百龙山景区谁也不敢招惹的存在。 本地流传着不知哪个朝代传下来的一句话:“宁愿跳下鹰蛇坞,别听地下龙翻身。” 这句话配合着一个传说,说是百龙山的每一条山脉下面都沉睡着一条巨龙,如果哪条龙开始翻身,意味着即将醒来,如果觉得声音蹊跷想听个明白,就可能被醒来的巨龙一口吞下,尸骨无存。 但跳下鹰蛇坞的后果再严重,也能剩下骨头架子。 唐超连续两次暴怒后,有人把那句话改成了“宁听地下龙翻身,别和唐超去斗狠!” 因为遭遇了龙翻身,不遭什么罪就告别这个世界了。 和唐超斗狠的后果,只怕多少年后还摆脱不了心理阴影…… 岳东一边想着,一边跟着队伍往前挪动脚步,很快就轮到他了。 唐超双手拄着勺子把,面无表情的看着岳东。 “这么多人看着你,你不会就是岳东吧?” 岳东笑了笑,“唐主管好眼力!” 唐超指了指自己的脑袋,“这不是好眼力,这是好脑子,得有判断力。你又是折腾焦兆松,又是折腾我们餐厅,是胆子大呢?还是脑子有问题?” 岳东依然保持着笑容,“兼而有之。” 唐超眼皮一耷拉,“别拽那些词,我听不懂。看着倒是有点小帅,是用脑子换的吧?所以说帅了是帅了,就是不正常发育脑袋。” 岳东赶紧压低了声音道歉,“对不起了唐主管,我忘了你是喜欢看小人书的,不该对你说一些文绉绉的词。上次在牛老板的糖果店看到全套48本的三国演义连环画,牛老板” 唐超面色一紧,也压低嗓音,打断了岳东的话,“哎哎哎,谁告诉你我喜欢看小人书?” 还没等岳东回答,他朝排在岳东后面的摆摆手,呵斥道:“离这么近干什么?不知道保持点距离?” 那人赶紧后退了一两米。 唐超继续压低嗓音对岳东说:“你刚才说什么?全套48本的三国演义连环画?79年那版的?牛老板那里有?那可是经典啊!我那时候混得不好,没看全,遗憾啊!” 岳东又笑了笑,谁告诉我的?前世的记忆呗。 这时候的唐超,不愿意让人发现他喜欢看小人书,怕别人嘲笑他没文化,所以经常捧着一些名著装模作样,其实都在打瞌睡,等专心致志看小人书的时候,就说是调节一下脑子。 岳东刚刚想起来这些事,而且还想起来,唐超得知牛老板拿来全套48本的三国演义连环画哄孩子,想去借来看看。 牛老板担心他弄上油啊水的,不想借给他。 他竟然连跑了三回,态度恳切地说自己算是三顾茅庐,牛老板不好太驳他的面子,才借给他。 不过,前世的这个时候,他还不知道全套三国演义的事呢。 岳东已经回忆起了关于唐超的一些事情,嫉恶如仇,很少容忍看不惯的事情,但内心是个永远长不大的小孩,每天看着都很快乐,有时候快乐的毫无理由。 他特别喜欢小孩,觉得只有小孩子才会无忧无虑的冒险、玩乐、有活力,喜欢用小孩的心态观察和体验世界,精力很旺盛,求知欲特别特别强,想象力很丰富。 别人的指责谩骂和强迫做事都会引起他极大的反感,像是小孩子的逆反心理,从不严格执行规章制度,私下里说那些是给大人准备的。 不过,唐超对于个人行为比较自律,不想被任何人抓住莫须有的小辫子。 他作为厨房主管,只要别从食客身上揩油,别吃些不该吃的,一日三餐吃的再多也没人多说什么。 他在喝的问题上就很注意了,只要餐厅里出售的酒类,他绝对不喝,只要餐厅里有的茶叶品种,他也绝对不喝,以免被人胡乱怀疑。 所以这人的三观没问题,从他在那场景区坍塌的重大事故中的表现也能看出来。 在那场重大事故中,唐超救了两位游客,自己却再也不能走路了。 第30章 龙王爷也得过我这关 那时由于连日降雨,游客不多,玉带岭餐厅里只来了小两口,唐超没什么事情忙活,就在餐厅里和那小两口闲聊。 小两口吃完饭后,要趁着雨小的时候去空中楼阁,刚手拉手地走到餐厅外的大树旁边,景区就开始坍塌。 大树的另一侧完全塌陷,这一侧虽然树根又长又密,也只是暂时没有塌陷,但已经明显向塌陷那侧倾斜。 幸好他们遭遇突变也没撒手,两手相连的地方被树干拦住了,他们一下子悬在半空。 脚下暗河汹涌,原本被树根抓住的土石不断地被暗河带走,他们连在一起的双手因为姿势不适合承重,又没法调整姿势,手指已经煞白,正一点点滑开,眼看着就要掉进暗河里。 唐超一边呼喊其他工作人员找绳索出来救人,一边跑了过去,在他们双手滑开的一霎那,两只手各抓住他们一只手臂,暂时稳定住了局面。 但由于大树和地面越来越向另一侧倾斜,唐超的姿势也没法变动,等于上半身和一半脸紧贴在一点儿都不光滑的树干上,硌的很疼,两只手却吊着那小两口死不撒手。 其他工作人员刚找了绳索出来,就看到原本摆在餐厅外面的鼓状石凳由于地面严重倾斜,朝着唐超滚了过去,工作人员来不及制止,眼睁睁地看着石凳滚压在唐超的腰上! 那小两口意识到出意外了,不想让唐超跟着送命,劝唐超松开手。 唐超死不撒手,说:“到我们餐厅吃饭,我们就得为你们的食品安全负责,对你们的生命安全负责,在你们真正安全之前,谁也别想让我撒开手!龙王爷想带走你们的小命,也得先过我这关!” 人多力量大,所有人都得救了,都被送到了医院。 那小两口问题不大,但唐超走路只能靠轮椅了。 大家去他的宿舍帮忙整理东西时才发现,小人书随处可见,不是他乱放,而是喜欢随时随地拿起小人书翻阅的感觉。 因为岳东回忆起这些,才肯定了让邢纤鹂改主意后还那么在乎的,就是这位屈身在厨房的唐超。所以才敢看似向唐超道歉,实则开个玩笑。 果不其然,唐超没火,还对那套经典的三国演义连环画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岳东没回答他的话,却向他道谢。 “多谢唐主管让邢经理支持我的工作。” 唐超微微一愣,接着就笑了,“这么短的时间,你没理由知道这件事,怎么想到的?” 岳东抬起空着的右手,摸了摸自己的脸腮,“我可不觉得自己的帅气是用脑子换的,天生又帅又脑子好使,就是让某些长的丑还自以为聪明的家伙绝望的。” 唐超收起了笑容,“你小子说谁呢?” 岳东再次绽放笑容,“难道嫉恶如仇的唐主管到这里来,不是让某些家伙绝望的?” 唐超身不由己地竖起个大拇哥,“你还真是个有脑子的!你没说错,我,就是来给你站台的!我要让所有人知道,我唐超,永远站在你身后!” 唐超不再压着声音说话,而且越说声音越大,更是引得所有人都往这里看。 准备看好戏的焦兆松,脸色一下子僵了! 想转身走吧,又觉得这样走等于是灰溜溜的,太丢人。 他已经可以预见,等自己排到了唐超面前,百分百的受到区别对待。 唐超脾气硬,另一位分发饭菜的田乐善,却是谁都不愿意得罪的老好人,焦兆松就默默地排到了田乐善那一队。 他发誓,回去以后,一定要和那个通风报信的绝交! 本来都不打算来了,那家伙非得说唐超要来兴师问罪,要不然,自己能来再丢一次人? 就算身边的朋友越来越少了,也得和他绝交! 他忽然感到难以抑制的悲哀,岳东和自己犯克吗? 远远站着的江学鹏,终于松了一口气,跑回去吃饭了。 另一条岔路的树后,曹保苏微微一笑,转身离去。 唐超推荐岳东来一份春笋肉片汤,正合岳东的心意。 这个季节,春笋大量上市,脆爽味美,鲜嫩清香,怎么做都好吃。 没想到唐超的勺子围着保温桶的内壁转了一大圈,满满上尖的一大勺子五花肉片,扣到了岳东的搪瓷缸子里,连盖子都不可能盖上了! 岳东一下子傻眼了,什么情况? 怎么做都好吃的春笋呢? 看到这一幕的人都傻眼了! 尤其是一位端着春笋肉片汤还没走开的,下意识地晃了晃,怎么感觉自己这里和以前一样只有两三片肉呢?这么厚此薄彼? 这个年代的大多数人确实喜欢一咬满嘴油的肥肉膘,所以这道汤菜里的五花肉七成肥膘,熬制的汤香气扑鼻。 问题是,搪瓷缸子里堆成小山的肉片,岳东看着就有点饱,恐怕是个人就吃不下吧? 当岳东看向唐超饱满到冒油光的大脸,马上推翻了最后的想法,这位肯定吃得下! 唐超正等着岳东的目光和他遭遇,他的眼神里饱含着一个意思:赶紧谢谢我! 岳东哭笑不得地再次看向肉片山,这奖励太肥厚,不是,是太厚重了! 众目睽睽之下,已经到了自己的搪瓷缸子里,再倒回大桶里不合适。 而且唐超不是做事没数的人,既然直接推荐了这道汤,肉片肯定是特意多做了一些,不会让自己占用别人的份额,要不然就不是给自己站台,而是“帮”自己招骂。 岳东一时没想好怎么办合适,只好随口来一句:“谢谢唐主管。” 唐超笑了笑,“不能让老鼠屎坏了一锅汤,得罪人的事儿总得有人去做,心里不痛快的时候,就甩开腮帮子大吃一顿,什么事都就不放在心上了。米饭?馒头?还是面条?” 岳东把饭盒伸向面条的位置,“这面条看起来是唐师傅的绝学空心拉面,我可不能错过。” 唐超圆鼓鼓的大脸上满是得意之色,“好眼力!我这空心拉面滑爽有筋道,柔软韧性足,我师父回老家前,说了好几遍青出于蓝胜于蓝,这方圆百里没人有这水平。” 第31章 把自己绕到了岳东手心里 给岳东的饭盒里装上面条后,唐超又压低嗓音说道:“其实我认得你长什么模样。知道我为什么吼那个给你带饭的小伙吗?因为我发现你不在,焦兆松也不在,也不知道会不会来,那我不是白来了吗?所以故意玩那么一手,果然那姓焦的想来看戏。” 岳东也压着嗓音回他:“如果我不来,你会觉得我怕了你不敢露头,会对我很失望吧?” “那当然,一吓就把头缩回去的,不值得我站台。不过我有点奇怪,那件事明明是处置得当,没酿成事故,你为什么还遭遇充军发配?知道这件事以后,我让老邢特意打听了几个人,有的不知道,有的没确切说法,你心里肯定有数吧?” 不论心里有没有数,岳东都不能在这人多嘴杂的地方说,就耸了一下肩头,“暂时说不清楚。” 唐超便宽慰岳东说:“你还年轻,有的是机会。既然不清楚怎么回事,以后做事还是多加小心的好,毕竟连我的徒弟也有人敢欺负。记住我一句话,有能力的时候尽管放肆,没能力的时候尽量克制。” “多谢唐主管提醒。我突然觉得今天中午出来见你有点鲁莽,我是不是应该克制一下?饿一顿又死不了人。” 唐超原本在岳东道谢后满脸带笑,但听到后面笑不出来了。 刚刚说一吓就把头缩回去的,不值得他站台。 接着又说有能力的时候尽管放肆,没能力的时候尽量克制。 这两句话分开说都没毛病,联系到一起,好像哪里不对劲的样子。 唐超也不回答岳东了,直接放开嗓音,“先端回去吃吧,凉了吃就腻人了。” 岳东心里说:这么大一堆肉片山,啥时候吃也腻人啊! 其他人都是鼻子一酸,凉了腻人?这么体贴的吗?我不怕腻人啊,再凉也不怕! 那位端着春笋肉片汤还没走远的,更有想把汤倒掉的冲动,人比人气死人啊! 不过大部分人也清楚,唐超不是胡乱给岳东站台,这种事羡慕就好了,没理由嫉妒岳东,更不应该怨恨唐超,因为没几个人能像岳东那样维护旅游秩序。 刹那间,几乎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转移到焦兆松身上。唐超既然为岳东站台,肯定会特别“照顾”这一位吧? 焦兆松意识到自己成了焦点,觉得浑身发热,真想找条地缝钻进去! 唐超看着岳东离去的背影,忽然有种感觉:岳东的心思,就像翻云楼外面的云雾,看不透啊。 岳东怕肉片滑出去,走得很慢,走到岔路口时,焦兆松排到了田乐善面前。 田乐善收了焦兆松的饭票菜票,刚要按照他的意思夹几块炸带鱼,唐超忽然一转头,“哎,老田,你刚才不就说想上厕所吗?现在分发的差不多了,你赶紧去吧,别憋出毛病来。” 老田愣了一下,唐超接着说:“快去呀!早点回来,咱们好去下个地方送餐。” 老田这才反应过来,放下不锈钢夹子就往卫生间跑。 焦兆松举在半空中的铝饭盒,在微风中颤抖,该来的事情注定躲不开吗? 唐超把手头那份忙完了,挪了两步过去,一脸和善的笑容:“炸带鱼是吧?” 焦兆松强行挤出笑意,“唐大师傅的炸带鱼可是一绝,酥脆不油腻,配制的椒盐也是独一无” 焦兆松忽然一下子卡住了! 从他开始说第一个字开始,唐超手里的不锈钢夹子就像绣花一样在炸带鱼里翻转,最终停下的时候,夹了一摞鱼头和尾巴尖,干净利落地放到焦兆松的铝饭盒里。 焦兆松的笑意一下子就消失了,“唐大师傅,你太过分了吧?” 唐超有些惊讶,“过分?什么意思?怎么听着不像在夸我?你刚才那么夸我,我都不好意思了,特地把最酥脆、最不油腻的鱼头和尾巴尖挑给你,怎么还不落好呢?” 焦兆松恨得咬牙切齿,鱼头和尾巴尖的肉少的可怜,可不一炸就酥脆、一点不油腻嘛! 唐超一本正经地说:“如果你对我的工作和态度不满意,按照景区的相关规定,你可以向部门主管反映,我不会因此而对你有意见的。” 焦兆松脑子很乱,话赶话的说道:“这可是你让我去的。” 唐超忽然一拍脑袋,“差点忘记了,我就是厨房主管!” 人群里响起了笑声,向唐超反映唐超? 唐超打量着焦兆松,“你现在好像很生气的样子,不会是想要投诉我吧?” 焦兆松是真的气坏了,声音一下子高了八度,“你以为我不敢?” “那你还不快追?” 焦兆松没反应过来,“追什么?” “当然是追岳东,我忘了自己是厨房主管,你不会忘了岳东是投诉处理组的主管吧?” 人群里的笑声一下子爆开了! 焦兆松没想到唐超这么狡猾,绕来绕去,把自己绕到了岳东手心里! 如果真去投诉,还不等于两头受气? 岳东笑得差点把肉片山晃散了! 唐超真是大快人心,让正道的光照在了大地上。 岳东回到组里,看到了江学鹏和冯高给他预留的菜,还有屈磊捐的一个馒头。 江学鹏回来时,已经和那三位说了唐超不是来兴师问罪的,但谁也想不到,岳东带回来满得上尖的一大堆肉片! 岳东先往江学鹏的碗里倒进差不多三分之一的肉片,又给了冯高剩下数量的三分之一。 屈磊嘴确实快,虽然贡献了一个馒头,但吃了江学鹏小半包饼干,算是吃饱了,只是难以拒绝大肉片的吸引力。 岳东把剩下的肉和他对半分了。 郑向鸿的勺子在剩下的春笋肉片汤里搅来搅去,却搅不出一丝肉了。 岳东当然懒得招呼他,总想着做对,还招呼个屁。 郑向鸿也不指望岳东分给他一些肉,所以没眼巴巴地瞅着,刚才不也没打算给岳东炸带鱼吗? 他安慰自己说不差那几口肉吃,这不是还有汤喝嘛,只不过心里不舒服。 他实在是想不明白,岳东怎么总是能有惊无险?总是车到山前必有路? 焦兆松回到了店铺里,面色阴晴不定,吃着炸带鱼也品不出滋味来。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了,时针转到了办公室人员上班的时刻。 他咬了咬牙,打开了抽屉锁,把藏在眼镜盒里的翡翠观音吊坠拿了出来,从后面货架上挑了一个古色古香的木制小礼品盒。 他老婆起身问道:“你这是要干什么去?那块观音吊坠,不来真正懂行的贵客,你都不让我拿出来亮相,我侄子结婚,你都舍不得送。” 焦兆松很是郁闷,“我还能干什么?把岳东调到投诉处理组这么大的人情,如果不答谢一下,以后能有好果子吃?而且至今没下来处罚决定,你以为曹保苏忘了?” “那么多人关注,曹保苏怎么可能忘了?难道不是因为咱们是元老级经营户?而且咱们以前也算是帮过景区一些忙。” “你以为曹保苏会那么在乎?就算咱们不帮忙,他们也会搞定,多费不了太多精力。行了,这时候别心疼东西,我去曹保苏那里看看。” 第32章 不会是都嘬了一口吧 焦兆松一路躲躲闪闪的,还趁着艾汛去洗抹布的时候,才敲了曹保苏的门。 曹保苏说了声“进来”,他赶紧进屋,确定屋里没有其他人,才把门轻轻关上,把那个小礼品盒从裤子口袋里掏出来,快步走过去放到曹保苏的办公桌上。 正在批注报表的曹保苏扫了他一眼,“是老焦啊,什么事,说吧。” “没什么事,刚得了个小玩意,可能曹科长会喜欢,顺道拿了过来。” 科长盯着小木盒看了一会儿,这才伸手拿了起来,“原来是小玩意啊?那你还用这么精致的小盒子,我还以为是什么宝贝呢。” 他打开木盒一看,神色不由得一变,立刻把盒盖合上,往焦兆松面前一推。 焦兆松赶紧解释:“曹科长,这可不是酸洗注胶的。” 曹保苏面无表情,“我没瞎,顶得上我一年工资了吧?” 焦兆松这才松了口气,“只要曹科长喜欢就好。” 曹保苏摇了摇头,“我办不了那么大的事。” 焦兆松笑道:“曹科长说笑了,我这是来还人情的。” “还人情?你是说,没下处罚决定的事?还是把岳东调职的事?” 焦兆松连连点头,“都是,都是,其实,也算是一码事吧?” 曹保苏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看得焦兆松都有些发毛了。 曹保苏这才说道:“其实,那是韩主任的意思。” 焦兆松笑容渐收,“韩、韩主任的意思?” 曹保苏露出了玩味的笑容,“你真的不知道?” 焦兆松挺直腰杆,举起右手,掌心对着曹保苏,“我对天发誓,真的不知道!” 对于这个经常把狡诈和真诚玩到极致的家伙,曹保苏有点看不透他说的是真是假,索性继续埋头批注报表,只是不咸不淡地说了一句:“那你也知道该谢谁了,把东西拿走吧。” 焦兆松刚把手伸向桌子,咬了咬牙,硬生生地抽了回来,说了一句,“曹科长公务繁忙,不打扰了。” 他刚转过身去,曹保苏喊住了他,“老焦,别忘了带走你的东西。” 焦兆松强作笑容,“承蒙曹科长多年来的照顾,只是点小玩意而已。” 曹保苏头也没抬,“顶得上我一年工资,可不能说是小玩意,我可不想犯错误。” 焦兆松这才拿了起来,顺手装进口袋里,“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焦兆松转身离开时,曹保苏抬起头来,声音提高了一些。 “岳东可不是随便拿捏的软柿子,要不然也不会豁出得罪你这个元老级经营户的风险制止交易。但他知道被调职后,一言不发就去了投诉处理组,连一句辩解和争取权益的话都没有。我借用鲁迅说过的一句话,‘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死亡’,用在这里可能有点不恰当,你自己琢磨吧,别把《经营须知》只当做一张纸。” 焦兆松猛地停下脚步,琢磨了好一会儿,转身道:“曹科长,多谢提醒,我这就回去把可能被岳东揪住小辫子的商品都收起来,让他没有爆发的理由。” 曹保苏点了点头。 焦兆松赶紧离开了,这事可不敢耽搁,毕竟把岳东得罪的有点狠,难说他原来那个组的同事不帮他出气。 管理员们在事实清楚、证据确凿的情况下,有权让有关景点、项目和经营户停业整顿一到五天,只不过平时很少撕破脸皮那么做。 曹保苏听到外面传来焦兆松和艾汛说话的声音,手头的报表往旁边一推,把艾汛叫了进来。 但他把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只是告诉艾汛把报表整理一下,已经有批注的发还回去。 然后,他从抽屉里拿了一盒酒心巧克力,塞进裤子口袋里,走出门去。 他七拐八绕地到了投诉处理组的斜对面,正巧岳东像是发呆一样盯着旁边不远处的小竹林。 他确定周边没人关注自己,抬起胳膊挥舞了两下。 岳东下意识地看向有物体活动的方向,视线和曹保苏碰到一起的时候,曹保苏招了一下手,走进翠竹掩映的林荫道。 江学鹏一直关注着岳东,发现岳东的目光突然聚焦了,身不由己地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 岳东向江学鹏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出了门,绕了个半圆走进竹林。 江学鹏怕冯高他们顺着自己的目光看到岳东干什么,就收回目光,握了握拳,暗说一声刺激!曹科竟然偷偷摸摸地叫岳东去钻小竹林! 岳东看到曹保苏坐在一块大青石上招呼自己,就走了过去。 曹保苏用手指了指旁边的位置,示意岳东坐下说。 “小岳,你为什么坐着发呆那么长时间?” 岳东知道他只是随便找话说,既然他这么快来找自己,态度也挺温和,不妨开个无伤大雅的玩笑,先活跃下气氛。 “因为站着发呆那么长时间,腿会疼。” 曹保苏愣了一下,“你说的怎么这么有道理!” 他把巧克力递给岳东,“这是朋友从国外带回来的酒心巧克力,我是好喝两口,可吃不惯巧克力。这种洋玩意儿,你们年轻人应该会喜欢。据说巧克力能调节人的情绪,给人带来好心情。” 岳东瞬间明白了曹保苏单独来找自己的目的,因为这态度明显是自己人啊,果然,自己的调职另有内情! 既然科长大人屈尊来偷偷见面,得让他觉得理解他的苦衷才行,先让气氛继续活跃一下。 岳东打开巧克力包装,很是仔细地看了看,“曹科只喜欢酒不喜欢巧克力,不会是都嘬了一口吧?” 曹保苏又是一愣,差点笑出声来,捶了他肩头一下,“你这小子,来之前我还担心怎么开场,没想到你先和我开起了玩笑!真的不怪我?” 岳东把巧克力塞进盒里,这时候必须让曹保苏认为可以掌控自己才行,要不然有可能失去曹保苏的信任。 想恢复信任可就不容易了,那等于在已经枯萎的老枝上抽出根新的枝条,但永远长不到原来的样子,所以从一开始就不要失去。 否则的话,可能没有被拯救出投诉处理组的机会,更不能有委以重任的机会。 “曹科,你今天早上对我的赞赏肯定是真心的,所以我的调职肯定有不可抗力。工作时间,我再有什么不满,也必须与你合拍。职场如战场,既然身在战场,我就不能当逃兵。” 第33章 知道虎鲸是怎么捕鱼的么 曹保苏点了点头,“你没猜错,我到现在也没想明白韩主任到底是什么意思。类似的聚集事件并不是稀罕事,你这次算是时间很短的,基本上没造成不良影响,这种调职的处罚意味却有些太重了。今天早上我也曾想过,你放手去做的时候,关注的人可能很多,但没想到激起这么大反响!果然改革没有一帆风顺的。” 曹保苏稍微一停顿,“韩主任当时的面色很不好看,只要我多说一句,可能会劈头盖脸的骂我一顿,你会不会你觉得我太软弱?竟然连承认是我鼓励你放手去做的勇气都没有?” 岳东原想表现得没那么成熟,可又一想,曹保苏都说的这么透亮了,自己应该表现出看问题很深入,而且和他心有灵犀,他才会更青睐自己,让自己前进的道路通畅一些。 “曹科想得深远,当然不会把目光只放在眼前。韩主任发脾气的时候,最好别找借口辩解,以免韩主任下不来台,更得找你麻烦。不论韩主任是因为什么事情面色很不好看,当时的头脑肯定是不冷静的,你承认的任何不足,都有可能被无限放大。关键是你是我的上级,那就不如先让我一个人背锅,这样你还有机会搭救我。” 曹保苏的双眼越来越有神采,笑意毫不遮掩地浮现出来。 “行啊!岳东,以前怎么没发现你是个人才呢?你这么一说,我对你今天早上那些提议更有信心了,因为你不是灵光一现,也不是脑袋一热,绝对是深思熟虑的结果。你放心,我不会让你在投诉处理组待长了,一定得让你发挥出能发挥的全部才能!” “曹科,有你这些话,我就真的放心了。” “你早上的那些建议,韩主任找我的时候,我整理的差不多了,特意给他看了,想不到被他否了一大半。他说不能操之过急,也不要接着处罚焦兆松,以免引起巨大反弹。其实你那时候先单独恐吓一下焦兆松,可能也会有一定的效果,这一次用力有点过猛。你当时是不是也没想到会有那么多人在温泉广场上、在我办公室外聚集?” “我确实没想到焦兆松翻脸翻的那么不讲逻辑。不过,这一来收到了远超预期的效果。曹科,你知道虎鲸是怎么捕鱼的么?” 曹保苏摇摇头,“我不知道,但你说的远超预期的效果,我确实看到了。” “虎鲸先发出超低频的声音,青鱼感觉到危险,就会向一起紧密聚集。对于普通的猎食者来说,无从下口,但对于虎鲸来说,这正是希望看到的。它的大尾巴一拍,就会形成手榴弹爆炸的威力,接下来安心享受被拍昏、震晕的青鱼。” 曹保苏眼睛一亮。 “所以,你让他们觉得制度要严起来了,并且释放出那人是专门买假打假的消息!他们出于各种心态的关心,身不由己地聚集到我办公室外关注事件进展,从而让咱们扩大了战果!他们的主动宣传,可比咱们整天发文件、做解释强得多!如果我没猜错的话,那人根本就不是专门买假打假的。” 岳东点点头,“那消息确实是我吓唬他们的,至于那人是不是专门买假打假的,我真的不知道,应该没那么凑巧的事。听说你安排人轮流盯着他,有最终的结果了吗?” “我综合了他一些情况判断,他应该是因为你让他觉得景区的工作人员认真负责,在这里买东西放心。” “他已经离开景区了吧?买了什么东西?有没有出现特殊事件?” 曹保苏边说边笑,“刚走不久,买了不少贝雕和其他工艺品,一切正常。但买假打假的事已经传开了,这时机太好了,你那些建议全部推出也毫无压力,韩主任没什么好阻碍的了。只不过,韩主任对你这个提建议的可能更有意见了。” 岳东黑着脸,“我的大科长,最后一句,是你笑得这么开心的理由吗?” 曹保苏的笑容一下子就没了,“很明显是因为中间那段话,你不要恶意解读。” 曹保苏赶紧话锋一转,“刚才焦兆松去找我了,想答谢我把你调职的事,我直接告诉他是韩主任做的决定。从他的反应来看,好像真不知情。你和经营户们打交道比较多,平时有没有发现他和韩主任有什么来往?” 岳东摇了摇头,时隔多年,自己也没特别关注过他,还真是不记得了。 曹保苏接着说:“我暗示焦兆松,说你不是随便拿捏的软柿子,如果他继续违反《经营须知》,绝不会装作看不见。他说回去把可能被你揪住小辫子的假冒伪劣都收起来,让你没有爆发的理由。猜猜看,我为什么把你推回他的视线里?” 岳东转头盯着他的眼睛,“曹科,你这不是把我推回去,是继续把我当枪使吧?我突然怀疑你原本就设计好了这出戏,就是为了揪出某些刺头经营户的幕后大佬!” 曹保苏抬手拍了岳东肩膀一下。 “你这么一说,连我都要信了,可我哪有那运筹帷幄的本事?不过话说回来,不论我推不推,你都离不开他的视线了,即便他真有韩主任撑腰,对你当前的处境来说,也不会更差了。你说你也真是,第一把火就烧到这么个元老级刺头身上!你刚才后面那一句算是原因之一,你说最有可能的结果是什么?” 岳东想了想,“我先问一声,他答谢你的东西有多大价值?” “差不多我一年工资。” “这么说的话,他可能真的没有韩主任撑腰,要不然不会这么大手笔,他最近的生意可不怎么样,刚开始和我吵吵的时候还抱怨整个景区的效益差呢。如果他在你这里这么大手笔,给韩主任的少得了吗?他是以为你没当众处罚他,还把我调职了,等于是庇护他,也保住了他的面子,所以借着答谢你的机会抱牢你这条大粗腿,也是为了我和交好的同事整治他时,有你救驾。” 曹保苏眯起了眼睛。 “你分析的有道理,既然他的生意不怎么样,也不可能用那么大手笔试探我,万一我起了贪念留下呢?就算这试探真有韩主任的意思,就算我真的留下了,只要我没因为拿了他的东西就严重违规照顾他,只要没损害景区和其他经营户的正当权益,谁也不好说什么,谁还没点人情往来?但他却等于实打实地从自家腰包掏出来了。回到之前的问题,你还没猜完呢。” 第34章 这是给我加戏了? 岳东竖起两根手指头。 “第二个原因,你是想借这个机会达成咱们最初的目的。如果焦兆松真的没有韩主任撑腰,就会真的把可能被我揪住小辫子的假冒伪劣都收起来,其他心思不正的肯定跟风收起假冒伪劣,以免做下一只被瞄准的出头鸟。” “第三个原因,” 岳东一边说一边把竖起的手指头变成了三根,正在边听边点头的曹保苏一愣,第三个原因?什么第三个原因?我根本就没想第三个,这是给我加戏了? 岳东装作苦思冥想后恍然大悟,“差点忘了,你刚才说没有那运筹帷幄的本事,能想到两个方面就不错了。换做是我,连两点都想不到。” 曹保苏被逗笑了,“真是看不出来啊岳东,你还是个给点阳光就灿烂的。” 岳东也笑了,“那我过一会儿就去焦兆松那边转一圈,如果他真打算收起来,动作肯定挺麻利,这会儿应该差不多了。” 曹保苏站起身来,“去吧,如果他真的把该收的都收起来了,就实打实地证明了他和韩主任没关系,这次只是凑巧。” 岳东觉得应该提醒他一下,“不一定是焦兆松和韩主任有什么关系,可能是刁副科长通知韩主任的。据我所知,她和韩主任关系不一般。” “哦?怎么个不一般?” “你先别往那方面想,那方面的事我不太清楚,但你可以把刁副科长看作韩主任的耳目和左膀右臂。” “能确定吗?” “百分之百。我先去焦兆松那边溜一圈。” 曹保苏已经陷入了沉思,大概正在满脑子搜索有关刁蝉和韩沥的事情。 岳东起身离去,一边走一边把手放进裤子口袋里试了试温度,然后把另一只手里的巧克力装了进去。 他的笑容也收了起来,果然不出所料,刚开始浪,就被管理处的主任韩沥拍进海里! 岳东走出竹林,看到一个戴着宽边眼镜的中年人走进投诉处理组,肩膀上扛着一个用绒布包裹的又扁又长的东西,像是一块匾。 他可能走了不少时间,还离着好几十米,就听见了他的喘息声。 岳东下意识地也走进投诉处理组,毕竟自己刚升任代理主管,出现任何不好的状况,都有可能被人联想到自己无能、失职。 那位眼镜兄和江学鹏、冯高、屈磊、郑向鸿都围在投诉受理区的桌子旁。 岳东走近一看,一块像是有些年代的门匾放在桌子上,上面写着五福临门。 冯高说:“是不是乾隆后期的说不准,不过年代确实不近,不太像做旧的。” 屈磊说:“也不能听别人说是风就是雨,一个蹲在大门口等车的知道什么?这东西需要专家来判定。” 郑向鸿对那眼镜兄说:“那家店面看着挺正规的,老板还写了一手好毛笔字,像是挺有文化的样子,不至于明确标的乾隆后期,却拿来骗人,你想多了。” 江学鹏看到岳东来了,就往旁边让了让,“岳哥,你来看看。这位游客说买到了假货。” 岳东已经听到了议论声,也看到了匾上的字,根本不用凑近了仔细看,直接问那眼镜兄:“我刚才听说明确标的乾隆后期,是店里标在商品旁边?还是给你开了明确标明乾隆后期的单据?” 眼镜兄连忙从口袋里掏出三张单据,把最上面的那一张递给岳东看。 “我这是买给老丈人的,我老丈人很喜欢这些旧东西。他去年买了一栋老房子,收拾得差不多了,还就是缺块这样的匾额。我怕老丈人不相信是乾隆后期的,所以才叫店老板在单据上注明。他们店里的商品旁边也都标着。” 岳东一看那单据就笑了,“还真是有大胆的,卖假货还敢标注的这么清楚!” 眼镜兄脸色一白,“真是假的?” 郑向鸿却有些不屑,“岳大主管,话可不要乱说。那家民俗典藏展览的老板叫墨承知,对民间的瓷器、字画、碑帖和日常用具都挺有研究,说起什么来都头头是道的。你还是看仔细点吧。” 冯高也说:“岳主管,这位老兄在等车的时候,有个人看他扛着匾,一时好奇让他打开看看,就说是假的,他不是请人鉴定了才来投诉的。你看看这匾裂开的地方,一点儿不像做旧的。” 岳东看向眼镜兄,“为什么那个等车的一说,你就相信买到了假货?” “那个人说是看过这方面的书,确切的记不得,只记得清朝不能写五福临门,谁写就是犯了皇家的忌讳。” 屈磊说:“你听听你听听,确切的都记不得,那就是随口和你拉个呱聊个天,你还当真了。” 郑向鸿接着说:“你这投诉不好接,我们也不是专家,除非你拿到专家的鉴定报告。要不然你这买的说是假的,人家卖的坚持说真的,难不成我们投诉处理组花钱找专家?” 岳东庆幸自己看到有投诉的就跟进来了,要不然不接投诉的锅,肯定要扣在自己这个代理主管头上,还好自己对避讳有所了解。 “不用专家鉴定,虽然这不算常识,但避讳的事儿不新鲜,谁也知道‘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是什么意思吧?清朝也不是绝对不能写五福临门,是乾隆后期绝不允许直接写五福临门,因为顺治皇帝名为爱新觉罗福临,要避“福临”这两个字,一旦被发现触犯了忌讳,是要被砍头的!” 郑向鸿神色微变,却不肯服软,“五福临门是喜闻乐见的吉祥祝福,乾隆不怕得罪天下人?你这个动不动就砍头的说法不靠谱,只怕是道听途说。” 对于郑向鸿,岳东不打算给好脸色。 “自己查资料去,别在这里抬杠。我有时间讲,你有时间听,游客没时间在这里耗。至于五福临门的吉祥祝福,想表达的话还是有办法的,只要“福临”两个字别写在一起就行,比如说五福来临。另外,香炉、瓷盘、家具上可以有寓意五福的五只蝙蝠。” 冯高一下子想起来。 “乾隆时期避讳这个问题好像是挺严重的。电视上说过,有个举人编写工具书,因为没有避讳之前几位皇帝的名讳,被乾隆皇帝叛定大逆不道,一家人被斩了七口,其他家人充发为奴。” 屈磊拍了一下脑袋。 “你这一说我也想起来了,我也看过那个节目。古时候避讳可是大事,唐朝为了避讳李世民,硬是把民风写作人风,民部改成户部。就说昨天中午吃的山药吧,原名薯蓣,为了避讳唐代宗李预的名字改成薯药,后来又为了避讳宋英宗赵曙的名讳,改名山药。” 冯高接着说:“你也看过?就是说嘛,造假的这么不认真,还敢在单据上明确标注。” 郑向鸿看看冯高,又看看屈磊,说好的一起孤立岳东呢?可别告诉我,这又是针对岳东的斗争艺术! 第35章 人如其名的墨承知 岳东问那眼镜兄:“我看你有三张单据,都是那家店的?” 眼镜兄忙把其他两张展示给岳东看,“还有一张碑帖拓片也是,另一家不是古董,应该没事。” 岳东扫了一眼,“把碑帖拓片拿出来我看一下。” 眼镜兄连忙把背包从背上取下来,打开一个扁平的盒子,拿出一张碑帖拓片展开给岳东看。 “那家店里说是拓印的秦朝中秋祭月的残缺碑文,碑的背面有罕见的嫦娥奔月图。我老丈人买的屏风上也有嫦娥奔月图,我觉得这种碑帖拓片比较罕见,我老丈人肯定喜欢。” 屈磊下意识地问:“那个和你说匾额不真的,有没有说这张碑帖拓片有问题?” 眼镜兄摇摇头,“我给他看过,他说不太懂这类东西。” 郑向鸿刚才被岳东呛了一下,借机发泄一下,“倒是有自知之明,这只是张拓片,哪有什么真假。” 岳东已经把拓片上的字都看完了。 “不是拓片真假的问题,而是拓印的是不是标称的秦朝中秋祭月的碑文。如果说拓印的是哪个村口前几年立的石碑,谁会花普通人一个月的工资买这么张拓片?” 眼镜兄接口说道:“你说的真对!那位店老板说,碑的年代越久远,越有继续损坏的可能,越早拓印的,反映出的碑文越丰富,才会有更高的文献研究价值和书法艺术价值。像这种极为罕见的秦朝中秋祭月的碑文拓片,存世很少,而且不可再生,物以稀为贵,即便不是名人作品,升值空间也很大,越往后价值越高。” 郑向鸿紧跟着说道:“那么问题来了,岳大主管,这张拓片拓印的是不是真的碑文?” 岳东继续纠正他。 “碑上的文字都可以称作碑文,所以关键点不在于拓印的是不是真的碑文,而是像我刚才所说,拓印的是不是标称的秦朝中秋祭月的碑文。有些字我认不清,有些字的写法我认不出来什么字。但根据认得出来的字来判断,根本就不是秦朝的。” 郑向鸿笑道:“理由呢?可别说又是避讳的事。” 岳东转头看向他,“为什么不能说?你给我个不能说的理由。” 郑向鸿被问住了,闭上嘴不说话了。 岳东把拓片放在匾上,指着“嫦娥”两个字。 “既然说到避讳,别的疑点我就不说了。神话传说中的嫦娥原名姮娥,先秦时期的《山海经》里记载的就是姮娥。因为西汉汉文帝的姓名是刘恒,为了避他的名讳,凡是恒的同音字,都不能用,才改名嫦娥。可那时候秦朝早就没了,如果真是若干年前的秦朝碑文,怎么会刻成‘嫦娥’?说是某个老秦家祭月的碑文还差不多。” 眼镜兄买到手的两种东西都不对劲,价值也不算小,岳东觉得那店里的东西肯定不会就这两件假货,需要到现场进一步核实。 岳东问眼镜兄:“你是不是急着赶车?” 眼镜兄说:“时间还算宽裕,并不是发现了想要的东西,就急不可待地拿回去向喜欢老物件的老丈人邀功。” “那你在这里等一会儿,我看你刚才扛着过来也挺累的,就等于歇歇脚。我先去那店里看一下实际情况。” “我刚才原本不该那么累,是因为提前一站下了观光游览车。因为问过车上的人怎么到你们这里来投诉,我下车后,那位讲解员忽然想起来我的目的地,就让车在原地等一下,让我赶过去。我还以为一站没多远,就让他们不用等我,毕竟别人来旅游也是要珍惜时间的,可我没想到一站要走这么远。我在这儿等着你的结果更心焦,不如一起去吧?我也不怕和他们当面对质。” 经营管理科的大门对着温泉广场的东南边,眼镜兄投诉的民俗典藏展览,在温泉广场西北边的展馆区。 听起来好像挺近的,但扁圆形的温泉广场占地面积很大,东西方向最宽的地方近800米。 如果岳东自己去了解情况,骑着自行车走直线距离,还是挺方便的。 但眼镜兄扛着这么大一块匾同去的话,骑车是不可能了。 在虬龙峰管理区运行的观光游览车,等于是单线往返,全程11公里,单程就需要一个小时,三个班次循环发车,四十分钟一班。 岳东看了看时间,“正好下一班车马上经过大门口,那就带着匾一起坐车过去吧。小江,你抗一下匾。” 江学鹏应了一声,等那眼镜兄收起了碑帖拓片,就把匾用原来的绒布一包,扛在肩上。 眼镜兄伸过手来,“不用,不用,我自己眼瞎买的东西,你们帮我解决问题就不错了,哪能让你们受累。” 岳东制止了他,“你在我们景区买到了假货,我们景区就是有责任的,解决问题也是应该的。别争了,抓紧点时间,观光游览车有时可能提前几分钟经过这里,可别错过这班车。” 岳东拿起投诉受理单和笔,和他们一起出了门。 袁宝骏迎面走过来,岳东就让眼镜兄和江学鹏先走。 袁宝骏压低了嗓音告诉岳东:“那个被大家当做买假打假的到处转悠,大概是你让他觉得景区的工作人员认真负责,买东西比较放心。” 岳东点点头,“曹科已经和我说过了,你受累了。” “不是吧?你现在层次这么高?曹科刚得到消息没多一会儿,就得向你汇报?” “你想多了。我得先去处理个被投诉的店铺,晚上回宿舍再细说,有些话你还得帮我转告程头儿。” 岳东小跑几步,追上了眼镜兄和江学鹏。 等观光游览车的间隙,岳东问眼镜兄:“你刚才是买了张门票,又花了两块钱才坐过来的?” 眼镜兄点点头,“我已经出了景区,通票就作废了,只能是先买门票,再买车票。” 江学鹏笑道:“你还挺会算账的,以前也有出了门才来投诉的,都是买的五块钱车票。” 眼镜兄笑了笑,“我只是觉得没必要花的钱,浪费了没意义,这样来回还省一块钱。不过,我没想到现在去那店里还得再花两块钱,我还是不会算账。” 观光游览车都配有身兼多职的讲解员,这个季节向乘客提供免费的热水、即时服用的晕车药,天热时还会提供免费的绿豆汤和藿香正气水,另有租售雨伞雨衣遮阳帽和简易帐篷等等业务,游客要持20元通票才可以随时上下,享受这些服务。 只买了门票的,需要单独购买五元游览车票,或者每人次收费两元,乘坐时间为一个区间的来回,避免有人只花点小钱就占着位置来回赏景和享受免费服务。 如果买了通票也有一些占着位置来回赏景的,或者有乘车需求的游客太多,景区的员工班车和接送重要客人的面包车什么的,可以调来应急补充。在旅游旺季时,还可以临时调集社会车辆。 车来了,岳东说明情况,三个人就上了车,没让眼镜兄另外拿钱。 这一段的路很平稳,岳东就一边问着眼镜兄,一边把投诉受理单该填的内容填完了。 不一会儿,他们就下车来到民俗典藏展览的门口。 天还没热起来呢,一身肥膘的墨承知,就摇着个折扇在门口晃荡。 还真是人如其名,墨承知的那张脸,黑得如同稀释的墨汁,和韩沥有的一比。 墨承一看岳东来了,还带着那位眼镜兄,后面还有个扛着匾的,赶紧迎上前来。 第36章 我可以保证你安全离开 “小岳,真是稀客!这是哪阵风把你吹来了,蓬荜生辉啊!快快快,里面请!” 岳东微微一笑,“墨老板,你就在这温泉广场上,想必你也知道上午发生过什么事情,大概也知道我调到投诉处理组了,也就猜得到我的来意了。” 墨承知脸上的肥肉抖了抖,随后合上折扇,捅了一下眼镜兄的肚子。 “你也真是的,投什么诉啊?买了不想要的东西,直接送过来就行,我还能不退给你钱?” 眼镜兄一愣,“你不是说古董文物最好少折腾,所以钱货两清,就概不退换吗?” 墨承知打着哈哈,“说归说,做什么生意不得讲人情?谁让咱哥俩聊得来呢?来,票据给我。对了,进屋说进屋说,退换货这种事情,不论什么原因,站在外面也不好看,总有人喜欢胡乱猜疑,到处传闲话。” 墨承知率先进了屋,岳东等人就跟了就去。 有岳东在这里,眼镜兄也不怕墨承知搞鬼,拿出他店里开出的两张单据,递了过去。 墨承知对江学鹏说:“别扛着了,怪累的,放门旁边就行,小岳亲自带人送回来的,我也不用检查了,信得过。” 墨承知又看向眼镜兄,“碑帖拓片呢?只要没损坏,不影响第二次销售,我一起退钱给你。” 眼镜兄赶紧把碑帖拓片拿出来交给他。 他大体上看了一下,拿出钱来点给眼镜兄。 眼镜兄如释重负,没想到这么简单。 但他也明白,这么简单是因为岳东带着过来,很明显,这位老板有点怕岳东。 他朝岳东鞠了个躬,“谢谢岳主管。” 岳东笑了笑,“别着急,还没完呢。” 他还没来得及问什么意思,墨承知的脸色就不对劲了,黑里透出点红来,“啪”的一下,用力打开了折扇! 他一边装模作样地扇着,一边语气不善的问岳东:“小岳,我可是很配合你的工作了,你可不要把新官上任的三把火烧到我头上。” 岳东晃了晃手里的投诉受理单。 “景区有明文规定,《经营须知》里也有相关条款,出现了这种事情,你要做的第一步已经完成,就是先把游客买到的假货退了。第二步,因为已经对游客造成了不便,要赔偿三倍数额。第三步,接受景区方面的处理。你不会不清楚吧?” “赔偿三倍?有这条吗?算了算了,就当做真有。” 他话还没落音,就转向眼镜兄,“你看你,有事不到我这里解决,非得去投诉,这不是白白让我蒙受损失吗?你是不是应该表示谅解?” 他这么一说,眼镜兄还真觉得直接去投诉有些过分了,而且觉得岳东是个积极帮助权益受到侵害的,是个好人,不想让岳东因为自己得罪人。 “岳主管,要不就算了吧,不要赔偿了,反正他退款挺痛快的。” 墨承知笑得满脸的肥肉都在哆嗦,“这才对嘛,理解万岁!” 岳东又晃了晃手里的投诉受理单,“投诉受理单已经填写上了,没有只退款不赔偿不补偿的道理,要不然就是我违规处置,我可不想刚上任就犯错误。” 墨承知不乐意了,“你就直接写上,游客表示了谅解,不需要赔偿了,怎么能算违规处置?” 岳东摇摇头,“你卖出了多少假冒伪劣,已经很难查证,之所以景区规定了赔偿和其他措施,就是针对这种难以查证的情况做出的惩罚。如果有人发现买到假冒伪劣回来找,卖家都是退款就可以了,违反规定的成本岂不是等于零?如果不是你退款及时不扯皮,我就不是说赔偿三倍了。” 墨承知见岳东认真起来,就面色不善地看向眼镜兄,“这可不是一笔小钱,你看着办吧。” 还没等眼镜兄开口,岳东提高了声音:“怎么?你在恐吓游客?” 眼镜兄一看局面开始紧张,连忙说道:“既然没有只退款不赔偿不补偿的道理,确实不按规定执行不太好,但我的谅解可以减少赔偿数额的话,折个中行不行?” 墨承知一看岳东的口气硬起来了,没敢回他,直勾勾地看向眼镜兄。 “怎么折个中?” “赔偿一倍半吧?” 墨承知脸上的肥肉抖了抖,“一倍半?” 眼镜兄咽了口唾沫,“一倍也行,半倍怕说不过去吧?从没听说过赔个半倍。” 墨承知感觉这是能争取到的最大权益了,就看向岳东。 “小岳,游客直接把谅解后的要求写在投诉受理单上,你就不算违规处置了吧?” 岳东把投诉受理单递给眼镜兄,“如果你是觉得不好得罪他才想谅解他,就没必要按照他说的做,我可以保证你安全离开。” 眼镜兄接过投诉受理单,放在桌子上写上了谅解并接受退款加一倍赔偿的话,签上了名字,交还岳东。 岳东看了看,交给江学鹏收着,然后对墨承知说:“给钱吧。” 墨承知掏钱递给眼镜兄,眼镜兄不想在这里多待,向岳东和江学鹏道谢后,出去等车了。 墨承知见岳东没有走的意思,联想到岳东刚才说的“第三步,接受景区方面的处理” 他心里有点惴惴不安,赶紧招呼店员泡茶,泡好茶。 岳东摆了摆手,“谢了,我出门前刚喝过,泡了茶也喝不下,别浪费茶叶了。一看墨老板就是有品位的人,茶叶肯定都是高档货。” 墨承知立刻顺杆往上爬,近前一步,“岳主管,你这升任主管,还没向你道贺呢,一杯茶算什么?择日不如撞日,也不用寻思哪天了,今天晚上我做东,想吃什么你说话。” 岳东笑了笑,“墨老板,你太客气了。不介意我转转看看吧?” “当然不介意。” 这个店面算是经营户里比较大的了,岳东就算不仔细看,也是转了十几分钟,才兜回门口来。 墨承知见岳东的脸色越来越不好看,心里忐忑起来。 “小岳,今晚上去锦瑟轩怎么样?我听说新聘请了一个特一级厨师,连家常菜都能让人吃的欲罢不能,我这就打电话订个包间。” “锦瑟轩啊,那可是咱门青元最高档的饭店,墨老板还真是财大气粗。” 说这话的不是岳东,是刚刚走进门的郑向鸿。 墨承知赶紧打招呼,“哎呀,是老郑啊,有日子没见了。正好,一起,人少了不热闹。” 郑向鸿看向岳东,“墨老板是场面上的人,难得请我们这样的人一起坐,这面子不好不兜着。岳主管,你意下如何?” 岳东的大脑快速运转着,那位眼镜兄投诉时,郑向鸿一直有帮着墨承知说话的感觉,不像是单纯的臭脾气。 而自己过来时,墨承知一点儿都不惊讶,退钱也那么痛快,还以为来找他退换货的多了,他觉得无所谓了。现在想想,只怕是郑向鸿通风报信了! 刚才墨承知所说的很配合自己的工作,不要把新官上任的三把火烧到他头上。可能不是脱口而出的,郑向鸿肯定和他说过自己怎么处理之前两起投诉的。 也就是说,郑向鸿正在和墨承知一唱一和,墨承知说有日子没见了,胡说八道的可能性大。 第37章 事儿越大,越没人敢动你 岳东想通透了怎么回事,也就话里有话了。 “老郑,你和墨老板是无话不谈的老朋友,经常聚聚是应该的,我就不凑热闹了,怕没有那么多共同的话题,大家都尴尬。” 郑向鸿和墨承知都是神色一变! 心里有鬼的人,总是喜欢琢磨别人,过度解读是日常操作,更不用说岳东的话这么清楚。 岳东看向墨承知。 “墨老板,有一件事我不太明白。你既然知道上午发生过什么事情,也应该知道有人专门买假打假。就算是当时不知道,用不了多长时间也会听到一些风声。你这里几乎所有东西都明确表明哪个朝代、哪个时期的,你是凭什么认定买假打假的不来照顾你?” 墨承知的面色已经恢复过来,堆起一些笑容,“很简单啊,我的门头是民俗典藏展览,不是民俗典藏展销。我觉得不对劲的人,我是不会卖的。有问题吗?没有吧?” “我还是不太明白,上面可都标着价格呢,你说不卖就不卖?” “那有什么关系?有些展览馆、博物馆不也标着展品、藏品的市场价值或者是曾经拍卖过的价格?我会说那就是展品的市场价值。谁还敢强买?就算非花钱不可,我也不会开单子,不开单子就没证据。” 岳东暗说还真是够滑头! 岳东前世没怎么和他打过交道,这个人也一直没出过名,搞不懂他现在这副状态是自信过头?还是有恃无恐? 刚才自己只是走马观花似的看了一圈,就发现差不多二十件根本不是古董的东西,如果找个专家拿着打假的锤子走一圈,只怕是锤头都能砸平了! 这种情形,关门整改都是轻的! 问题是,他敢这么明目张胆地卖假货,只是自信过头似乎解释不过去。 所以说,他肯定有所倚仗,身后站着的会是什么人? 身为重生者,岳东不怕任何人玩阴招,但不能不考虑某些人没下限,重生者不是满身宝甲的无敌存在,该谨慎的时候必须谨慎些。 而且上午刚闯了场祸,连曹保苏都扛不住压力,如果把这么一家大店关门整改,会不会又把曹保苏拖下水? 岳东捂住了肚子,“我先去一下厕所,等回来再说。小江,在这里等着我,不要走开。” 不等其他人说什么,岳东就冲出门去。 他当然不是去上厕所,拐个弯,稍微绕个远,进了一家小展馆。 这家展馆的门内有个公用电话,还是个隔绝外界杂音的小亭子。而且这个时间段看门的老人耳朵不太好使,卖票收钱的时候主要靠比划,更加不用担心他听到什么。 岳东接通了曹保苏,把已经搞清楚的情况和曹保苏一一说明,还说了自己的猜测。 曹保苏思考了一会儿才说道:“既然确定了要借机整顿,就得发现一个脓包,立刻挤掉一个!你该怎么做就怎么做,不怕你把天捅个窟窿!事儿越大,越没人敢动你!你先把事一点点的搞起来,注意不要造成大范围的恶劣影响。我这就通知经营三科的任仕安,打完电话后,我亲自去现场!” “曹科,你要亲自来?如果事情真的搞大了,你会不会没有转圜的余地?” “你说的也有道理。那就这样,我肯定比经营三科的人先到,但我在稍微远一点儿的地方等一会儿。经营三科的人进去几分钟后,我再进去,让三科的人先表演一会儿。我进去之后打过招呼,你就用最简短的语言,让我明白三科的态度。这样的话,我会有针对性地处置,一下子给事件定性,不需要什么转圜了。” 岳东结束了通话,付了费,立刻赶回墨承知的店铺。 曹保苏拨通了经营三科科长任仕安的电话。 “老任,有个事沟通一下,要不然以后这种投诉的麻烦事只怕是少不了,说不定还会当场吵起来。你现在说话方便吗?” 任仕安看了看刚才在旁边唧唧歪歪的刁蝉,对着话筒说:“你说,我听着呢。” “刚才我们这边投诉处理组接了一起投诉,根据投诉者反应的情况,投诉处理组怀疑温泉广场那家民俗典藏展览没有几件真东西,却都当作古董在卖,太损害我们景区的声誉了,必须严厉打击。” 任仕安下意识地斜了刁蝉一眼,“民俗典藏展览?那不是家新店,经营者的谈吐也比较文雅,还写得一手好毛笔字,不像个弄虚作假的,会不会搞错了?谁去鉴定过?” “根本就不用专家鉴定,假的太离谱了,就连封建社会避讳这种事都搞不清楚。岳东进店铺处理之前,因为越想越觉得问题严重,特地给我打过一个电话,征询过我的意见,我让他看看情况再做汇报。没想到这么长时间也没联系,我怀疑遭遇了不小的阻力,我打算过去看看,你的意见呢?” 刁蝉连忙小声说:“拖他一会儿,我先过去。” 任仕安的面色不太好看。 刁蝉提醒他:“你可是夸过墨承知会来事,你家客厅里的那副字,还是他从他大舅那里给你求来的呢。” 任仕安微微叹口气,怎么感觉要栽到这个女人手里了? 任仕安摆摆手让她赶紧走。 刁蝉立刻去了院子,一看有点傻眼,竟然忘了一辆车也不在! 主要用于巡查工作和处理突发事件用的吉普车,被副主任借去了。 小型面包车和中型面包车都去接送温泉酒店的重要客人了。 那两辆公用的摩托车倒是都在,但她这副有些干瘦的小身板,驾驭起来有点费劲,像任仕安那样人高马大的,骑上去或许还显小。 经营三科的所在位置地理优势比较突出,可以远眺大部分经营区域内的状况,但从这里去墨承知的店铺,没有捷径可走,是曹保苏从办公室去那家店铺两倍半的距离。 刁蝉没时间找其他部门借用车辆了,去找来了钥匙,骑着摩托车就飞奔而去,齐肩的短发都被拉成了直线! 她庆幸今天的游客不多,在路上行走的游客更少,她能一直不减速。 到了墨承知的店铺门口,她刚把摩托车停稳,就听到像是在争执的声音,钥匙都没顾得拔,就冲进门去。 墨承知一看刁蝉来了,立刻像看到救星一样,“刁科!你可来了!岳东疯了,非得让我停业整顿。” 岳东眉头一挑,你可来了?什么意思?墨承知早就知道刁蝉要来?这就是他有恃无恐的原因? 刁蝉一看曹保苏不在,先松了一口气,手一招墨承知,“你先给我出来。” 第38章 怎么好意思整天混充文化人 墨承知跟了出去,和刁蝉说了岳东过来以后的主要情况。 刁蝉的瞳孔一缩,“你已经很配合的退款还支付了赔偿,岳东还不依不饶?” “说的是呢!你也来的太晚了,我一接到郑向鸿的电话,就赶紧给你打电话,怎么现在才来?我都想和他动手了。” 刁蝉忍不住骂道:“你还有脸说?你是不是有病?那些东西当工艺品卖也就算了,非得把哪个朝代写的清清楚楚,游客问的时候,你们再说不行吗?知不知道什么叫口说无凭?” “我不是为了显得正规些嘛。” “还正规?你就是没事找事!” “关键是东西太杂乱,我怕编了故事也记不住。” “活该你被抓个现行,那块破匾只标个清朝的就行了,你非得标明乾隆后期的,就乾隆名气大是吧?” “说的是呢,我怕说别的年号,游客还得问东问西。而且标的越清楚,游客不是越容易相信嘛。” “你这纯粹自己作死!” “我刚开始不也是只标了几个嘛,开票也没敢写明白,一直没出什么大事,也没人管呢,所以我才越标越多,开票时才敢直接标明了。” “那是因为你没犯在岳东手里!想想焦兆松吧,不比你嘚瑟的年头多?结果呢,岳东就用了十分钟,他这么多年树起来的形象就崩散了。” “刁科,你可不能见死不救。” “你自己作死,关我屁事,等着关门吧。” “你这可就不仗义了,如果不是我二舅” “行了行了,不用往下说了。简直搞不懂,你大舅二舅那么大本事,你怎么只会做这些上不了台面还容易被人抓住把柄的事?死马当作活马医吧。我先和你说清楚,我只能说试试,一会儿运营管理科的曹科长就来了,你自求多福吧。” “啊?曹保苏要来?那脾气,我哪能挡得住?赶紧叫任科过来吧。” “天还没怎么热起来呢,你就中暑了?” “我什么时候中暑了?” “那你说什么胡话?你脸那么大?任科是你家保镖?你随叫随到?” “那怎么办?” “幸亏我一接到你的电话,觉得岳东来者不善,立刻去找任科商量怎么应对,而曹保苏也不想和我们经营三科频繁闹不愉快,打了电话通告任科,我这才让任科先拖着曹科,骑着摩托车跑过来救你!你看看,我刚才连钥匙都没顾得拔!我先进去做做岳东的工作。” “多谢多谢!你放心,只要渡过这关,我绝对有重谢。不过曹保苏是怎么知道的?难道刚才岳东去厕所是假,实际上” “别瞎猜了,岳东那脑子,还用借着去厕所搞小动作?他早就预料到你这里是块不好啃的骨头,来之前就和曹保苏打过招呼。先别说了,趁着曹保苏还没来给他撑腰,我先和他谈谈。上午焦兆松那件事,他就搞了我个措手不及,没想到下午又来这么一手!” 她话音一落,停住脚步,转头加了一句:“记住,别和他呛着来,只要他能离开,咱们就算赢了,别的不要太计较。” 墨承知赶紧点头,“我懂,今天我可以给他任何承诺。” 刁蝉再次走进墨承知的店铺,直接走到岳东的面前,握起小拳头顶了一下岳东的肩膀,满脸都是幽怨的表情。 “小岳,你今天是怎么了?先是和焦兆松过不去,又和玉带岭餐厅闹了点不愉快,这又来找墨老板的麻烦,你这是和我们经营三科较上劲了?是不是我不小心得罪你了?那我给你道个歉,你说怎么样才能让你消火吧。” 岳东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这是什么表情?我和你可没那么熟。 “刁科,谁也没得罪我。焦兆松纯粹是自己找不痛快,稍微有点脑子的,都看得出我原本没打算把事情搞大。玉带岭餐厅也不是我主动闹不愉快,游客去投诉,我不能装作耳聋眼瞎。我也不是吃饱了撑的来找墨老板的麻烦,也是因为游客去投诉,没想到我这转着圈一看,差点把我吓着。你先看一圈吧。” 刁蝉没有挪步,刚要接着说什么,岳东却笑了笑,“刁科真的不用看?是不是早就知道这里面都是什么货色?” 刁蝉可忘不了因为焦兆松的事情打电话找曹保苏时,曹保苏那句“为什么不提前预防?”的反问,把责任算在经营三科这头了,把她气得差点摔电话。 岳东的问号,已经说的很明白了,如果自己不看一圈,就等于承认自己早就知道这里面都是什么货色,就等于纵容墨承知出售假冒伪劣,事情闹的再大,责任也要算在经营三科这头! 刁蝉只好装模作样地看了起来,像是第一次认真看这些东西。 当然,她在心里计算着时间,最多两三分钟就得开始发言,以免向来强势的曹保苏来了之后,她完全丧失主动权。 两分钟后,刁蝉一边返回来,一边开了口。 “以前还真是没仔细看,这些工艺品都挺像模像样的。” 岳东接口说:“你仔细看看价格,一张碑帖拓片,标价相当于普通人一个月工资的不是个别的,能说是工艺品?” 墨承知赶紧解释说:“那也算是一种文化传承,传承是无价的。” 岳东忍不住笑了,“碑文都是胡编乱造的,你和我说是文化传承,要笑死我吗?” 墨承知没想到岳东当着刁蝉的面,还这么不给面子,索性闭上嘴,看刁蝉怎么应对。 刁蝉没想到墨承知这么不堪一击,怎么好意思整天混充文化人? “小岳,我刚才问过墨老板了,大部分东西是从中间商手里购进的,并不是他有意造假。我们经营三科审查力度不够,也是有责任的,今后一定加强这方面的审查,杜绝此类事情发生。我让墨老板写一份深刻的检查交到你们投诉处理组,如果再有此类事情发生,严惩不贷!” 墨承知一听急了,如果不是卖假古董,这么大的房间,别的不说,房租那么容易挣? 刁蝉一看他那表情,就猜中了他的心思,直接瞪大了眼睛说道:“你还愣着干什么?赶紧向岳主管做个保证。” 墨承知猛然想起刁蝉再次进门前的最后那句话,一本正经地说道:“只要岳主管放我一马,我保证不再从那个骗人的中间商手里进货,以后只卖货真价实的东西。欢迎岳主管监督指导!” 岳东摇了摇头,“不好意思,以后的事情是以后的事情,对于这种事情该怎么处理,景区里有明文规定,我放任不管就是失职。如果再有人抓住我的失职去告上一状,还不知道又把我发配到哪里去呢。” 第39章 这种朋友,不太敢交 刁蝉咬了咬牙,“小岳,做事不要这么绝,毕竟今天这件事,游客没遭受任何损失。” 岳东反问道:“游客没遭受任何损失?耽误的时间不算吗?耗费的体力不算吗?丢人不算吗?这么重的匾额,从下了观光游览车就得费力抗着,一直抗到停车点。被人点明是假货,又一路往回抗,还得重新买张门票进来。因为不是通票,还得单独买观光游览车的票。因为不熟悉去投诉的路,还早下了一站,一直抗到满头大汗。” “可墨老板已经按照你的要求进行退款和赔偿了,你就不要揪住不放了。” “不好意思,刁科,你和我说的不是一个概念,我说的是这种事,你说的只是这件事。我指的是满屋子假冒伪劣,随便谁来看看,都不会觉得墨老板是第一次做这种事情。” “行行行,今天都听你的,那你说这种事应该怎么处理?” “按照景区相关规定,先交上相当于投诉价值的十倍罚款,并下架所有假冒伪劣。然后,墨老板把所有单据提供给我们审阅,凡是疑似高价出售假冒伪劣的,按照其价值的三倍交上保证金。以一年为限,如果没有人来投诉,也没再出售假冒伪劣,我们会把保证金全额退还。如果有人来投诉,查证属实的,赔偿投诉者三倍,并上交景区十倍罚款。” 墨承知一下子跳起来,“那我还不赔死!” 刁蝉真想撕烂他的嘴! 这个笨蛋! 这句话一出来,不等于承认卖出去的都是假冒伪劣? 刁蝉连忙往回圆,顺带着提醒这个笨蛋,“怎么会赔死?你又不是一直卖假货,以前不都是货真价实的民俗展品吗?赶紧答应岳主管,岳主管还得去忙别的事情呢。” 墨承知这才反应过来,只要岳东能离开就行,连忙解释说:“我一着急,说错话了,我的意思是没那么多钱交保证金。岳主管,容我筹措几天。” 岳东对他的大转弯有些疑惑,一回放刚才的画面,这是想先把我打发走吧?然后就有了可操作的空间? 人长的不咋地,想的那么美! “原本是看在刁科的面子上,就不让你关门整改了。可你不交保证金的话,我这里就难办了。所以只有一个办法了,先关门,我也不说你是整改,你可以随便扯一个整理内务、店内盘点、重新装修的借口,只要保证金交过来,你就可以重新开门。” 墨承知的脸彻底黑了,“看来,你是不想和我做朋友了!” 岳东做出深思的样子,“我们做过朋友么?我怎么一点儿不记得?我的朋友从来没有故意难为我的。在刁科来之前,我已经给了你好几个选择,这又给你加了新的选择,你却还是这种态度,一点不站在我的立场上考虑。你这种朋友,我还真是不太敢交。” 刁蝉有些恼了,“岳东,你到底想干什么?因为在我们经营三科的地盘搞事情,你才被调到投诉处理组,新官上任的第一把火,还想在我们经营三科的地盘上烧起来?” 江学鹏一看要吵起来,刚张了张嘴,又闭上了,因为这种级别的交锋,他怕加入进去话说的不合适,反而给岳东添乱。 郑向鸿却沉不住气了,听起来像是在劝岳东,其实在帮墨承知说话。 “小岳,还是慎重些,关门整改这种事好长时间没出现过了,影响太大。既然墨老板有了态度,刁科也明确要加强审查,杜绝此类事情发生,你就给他们个面子,到此为止,以观后效。” 门外传来了曹保苏的声音,“沙主任,这么巧?” “是小曹啊,忙什么呢?” “这边有个什么东西都敢冒充古董的,我来看看。” “是吗?胆儿这么肥?哪家?啊-啊-阿嚏!” 刁蝉不由得神色突变! 景区运营处副主任沙炎涌! 他怎么来了?真是凑巧走到这里?凑巧遇到了曹保苏? 运营管理科属于景区管理处管辖,经营三科属于景区运营处管辖。 运营管理科和经营三科属于同级单位,虽然曹保苏强势,但刁蝉和景区管理处的主任韩沥关系匪浅,所以也算不上惧怕曹保苏,甚至在主动权全失之后,也有希望改变结果。 但沙炎涌等于是经营三科的上司,如果他插进来一脚,事情就难办了! 沙炎涌和曹保苏一前一后走了进来。 沙炎涌虽然上了点岁数,但长了一张四方大脸,腮边是修剪的比较整齐的连面胡子,人也壮实,打眼一看挺英武的。 但他手里却揉搓着一条小手绢,看着不太协调。 这是因为他有鼻炎,鲜花盛开的时候,尤其严重,这个年代还没流行面巾纸,所以他出门时随身各种小手绢。 岳东对他还是有所了解的。 他是景区运营处的三位副主任中资格最老的,可惜业绩不怎么亮眼,所以想体现自己的重要性时,好多人不认同,使他觉得自己像是多余的,越来越缺乏自信,但副主任的威风还是有的。 他本性不坏,时不时地关心别人,但方法经常用错。就是说出发点是好的,但结果经常不如意,可能和岁数大点有关系。 不过他也是有暴脾气的人,特别是鼻炎严重的时候,心情经常不太好,希望今天别站在刁蝉和墨承知的背后。 在岳东的记忆里,韩沥曾经笼络过他,他摇摆不定,自己却记不清这时候他算不算韩沥那边的人。 岳东眼角的余光,下意识地扫向刁蝉,发现刁蝉的神色不太好看,就放下心来,看来他们不是一伙的。 郑向鸿抢先和沙炎涌打招呼,做了自我介绍。 刁蝉、墨承知也打过了招呼。 岳东打完招呼后,刚做完自我介绍,沙炎涌就笑了,看向走在后面的曹保苏。 “这就是折腾焦兆松的那个吧?挺帅气的小伙,也挺有脑子。小曹,强将手下无弱兵啊。” 曹保苏也笑了,向前走了两步,“没想到沙主任也听说了。” 其他人见曹保苏走近了,赶紧和他也打个招呼。 沙炎涌自动忽略了江学鹏和墨承知的店员,曹保苏的话一落音,他就看向刁蝉。 “小刁,看来你已经在处理了,怎么回事?” 刁蝉连忙讲起了前因后果,当然,是有利于墨承知的说辞。 曹保苏原本和岳东商定,进来之后打过招呼,岳东就用最简短的语言,让他明白三科的态度。 现在刁蝉忙着和沙炎涌说东说西的,岳东就趁机把与刁蝉、墨承知交锋的主要内容轻声告诉了曹保苏,以便于曹保苏更好地下判断。 至于刁蝉在那里说些什么,岳东并不关心。 屋子里陈列的这些假冒伪劣,是刁蝉说什么也改变不了的客观事实。 第40章 大舅二舅都是你舅 沙炎涌转头看向岳东,“小岳,我听听你的看法。” 岳东走了过去,“沙主任,对于大部分商品是假冒伪劣的店铺,我给出的解决方案都觉得太轻了,可我不能不给刁副科长面子。但他们还是不满意,不认可我提出的任何一种解决方案,说明没认识到问题的严重性。所以我觉得有必要严肃整改,也是给别人敲响警钟。” “哦?大部分商品是假冒伪劣?这么严重?” 岳东指着沙炎涌面前一副标着晋朝某小吏创作的,有些残缺的昭君出塞图。 “就说这幅画吧,晋朝的时候为了避司马昭的名讳,四大美女之一的王昭君改成了王明君。画得如此流畅,应该也是知书达理的,而且身为小吏,怎么可能连司马昭的名讳都不知道避一下?这不是招惹杀身之祸吗?” “再看旁边这把观音菩萨普救众生的团扇,观音菩萨这个称呼,在李世民当皇帝前,没人那么叫,都叫观世音菩萨。因为避李世民的讳,才把‘世’字去掉了。但这把团扇标的是隋朝末年。” 沙炎涌下意识地戳了戳团扇边缘的破损。 “作假还挺费功夫的,这是怕品相好点卖的太便宜不像话,卖得贵了又不好出手吧。有这脑子,干点什么挣不着钱,非干这骗人的勾当,真是彪呼呼的。” 刁蝉赶紧帮墨承知解释,“沙主任,这不是墨老板做的假,他是被中间商骗了。” 沙炎涌举起小手绢擦了擦鼻孔,“你是不是觉得我年纪大了,就彪呼呼的好糊弄?” “不是的,沙主任,你误会了,我见过那个中间商,一看就贼眉鼠眼的不像好东西。” 沙炎涌不和她瞎扯皮,收起小手娟,看向岳东。 “小岳,我记得隋炀帝手下有个打过瓦岗起义军的王世充,以后还投降了李世民,也算个人物,唐朝人肯定会写到他的名字,直接写成个王充?” “那倒不会,那样写的话,有时不太好分辨谁是谁。一般来说,或者缺字留白,或者用方框代替,就是在书写王世充的时候,中间那个世字空着不写,也可以画个方框。还有时候用缺笔,就是为了避免大家看不明白想不明白,该避讳的字会少写一笔,并不是写错了字,因为不避讳的罪过很大。” 沙炎涌点点头,接着问道:“那个徐世绩,也就是徐懋功,因为开国有功,唐高祖李渊赐他姓李,叫做李世绩。先皇赐了姓,应该不用避李世民的讳了吧?” “先皇赐了姓也是要避讳的,他直接改名叫做李绩。” “听说唐朝捕鱼的捉到了鲤鱼得赶紧放生,因为要避讳国姓,别说吃了,曾经有卖的受杖刑六十。是不是真的?” “应该是不得高调捕杀鲤鱼,唐诗里面就有烹饪鲤鱼享用的诗句,好像是可以吃的。但没有文字性的东西直接记录捕杀鲤鱼的过程,可能是不想作为证据留存。至于那些诗句,谁敢肯定地说不是诗人演绎出来的?也就不好作为定案依据。不过,也可能是各地地方官的约束力度不一样。” 墨承知赶紧插话,炮轰岳东:“连你自己都说各地地方官的约束力度不一样,怎么能根据没避讳的只言片语,就断定这里的东西大部分是假货?” 刁蝉要被他气疯了! 好不容易把他从假货堆里择出来,他又幻想着给假货洗白!这是怕撇不清关系? 刁蝉觉得把墨承知磨成汁都不解恨! 刁蝉赶紧岔开话题,“沙主任,你别把岳东的话都当真,说不定他就是随口胡说。这样,咱再看看其他东西,不可能都是假货。墨老板,你好像不全是那个中间商供货吧?” 墨承知明白了刁蝉的意思,这是要自己领着沙炎涌看点真东西,扭转当前的劣势。 还没等他开口,沙炎涌先说话了。 “小刁,不要看轻任何人,我刚才问的,都是我知道正确答案的,小岳回答的全都对!” 刁蝉脸色煞白,自己说岳东随口胡说,不也等于讥讽沙炎涌掌握的知识都是胡说八道? 沙炎涌接着说:“我就是随便一站,就面对着两件假货,可见假货数量之多。所以,其他东西不用看了,我相信小岳说的这里大部分商品是假冒伪劣,我支持他所说的严肃整改,也给别人敲响警钟!” 墨承知急了,“这不公平!焦兆松不是没处理吗?为什么到我这里这么重?” 沙炎涌转头看向曹保苏,有些诧异,“那么大的动静,竟然没处理?” 曹保苏有些无奈,“我们韩主任另有考虑。” 沙炎涌皱了皱眉,“这里该怎么处理,还是怎么处理,一码归一码。小曹,你是负责运营管理的,你说呢?” “小岳来这里之前,意识到问题可能很严重,先打电话征求过我的意见,我当时就表示发现一个脓包,立刻挤掉一个!所以小岳严肃整改的提议,也等于我的意思!” 墨承知有些火大,朝着沙炎涌、岳东、曹保苏转着圈吼道:“你们知道我大舅是什么人?知道我二舅是什么人吗?” 沙炎涌看看岳东和曹保苏,岳东看看曹保苏和沙炎涌,曹保苏看看沙炎涌和岳东,确实都不知道,看来不是什么不得了的大人物。 有沙炎涌和曹保苏在这里镇场子,岳东直接回了墨承知四个字:“都是你舅!” 沙炎涌噗哧一声笑了出来,曹保苏、江学鹏都忍不住咧开了嘴。 刁蝉用手扶住了额头,暗骂墨承知真是个白痴,都说了不要和岳东呛着来,墨承知也答应了可以给任何承诺,竟然朝着沙炎涌和曹保苏一起吼上了! 这样一来,就很难改变什么了! 她琢磨了一下,上午韩沥把焦兆松的事情压了下来,刚才墨承知却在沙炎涌的面前揭开这件事,恐怕韩沥不会帮墨承知说什么了。 现在能帮上忙的,估计只有任仕安。 她立刻走出门去,墨承知连忙跟出去,“刁蝉!你要溜吗?” 刁蝉骑上摩托车,冷冷地看着他,“亏我还想去找任科帮忙,你还直呼起我的名字来了?” 墨承知不相信,“我屋里就有电话,你打一个就行了嘛。” 刁蝉忍不住骂道:“你还真是猪脑子,你让我当着沙炎涌和曹保苏的面打那种电话?” “那你、那你可以去购物中心,也可以去其他店里打嘛。” “墨承知,现在知道着急了?我特别提醒你不要和岳东呛着来,你也答应了可以给任何承诺,你刚才做什么了?不只是吼了岳东,还吼了沙炎涌和曹保苏,沙炎涌是我的顶头上司,曹保苏是岳东的顶头上司,你到底想干什么?为什么要切断所有后路?你以为我留在这里还能改变什么?” “那你什么时候回来?可不能扔下我不管!” “我这么和你说吧,韩主任压下了焦兆松的事情,你却在沙炎涌的面前挑明,韩主任不一起修理你就不错了。如果任科也不打算帮忙,我就无能为力了。别说你要找什么大舅二舅了,你就是去找舅姥爷,也吓不住我,反正我已经尽力了,都是你自己越搞越糟。” 刁蝉发动起摩托车,甩开脑袋已经陷入混乱状态的墨承知,一溜烟儿的跑没影了。 第41章 直接锁门贴封条! 刁蝉确实没有扔下墨承知不管,因为平时对墨承知的放任和各种照顾,她得了不少好处,怕那个猪脑子话赶话的爆出来。她和墨承知说吓不住自己,只是糊弄那个猪脑子。 她和任仕安讲述了大致情况后,忿忿不平地说道:“任科,岳东就是新官上任三把火,咱可不能惯他,不能让他的三把火在咱们三科的地盘烧起来!” “你不当律师真的可惜了。” “任科,我真不是拐弯抹角替墨承知说话呀,你呀,误会我了。” “少往我身上贴,这辈子最后悔的事就是被你粘上了!啊呀,长那个样子就别学人家小姑娘吐舌头了,像个蛇精似的。你老实说,前前后后收了姓墨的多少好处?” “没,也没多少。” “既然没多少,你帮他做的已经够可以了,他那里假货那么多,没有整顿的必要了,直接让那家伙关门吧。” “任科,你可别忘了,咱们有共同的利益。” “别和我说什么共同的利益,造假造的这么肆无忌惮,到时候景区的声誉怎么恢复?这不是让景区发展的更好,这是打算毁了景区!” “可是” “没什么可是,你都说了岳东这是新官上任三把火,而且岳东的抗击打能力也是没谁了,没必要为了那么个蠢货暴露其他弊端,从了他吧,这件事没得商量。” “任科,你不会是因为沙炎涌介入就怕了吧?” “你激我也没用。我告诉你,背地里收点好处就收点好处,但大事不能糊涂,该对谁笼络示好的时候也得心里有数,不要轻易得罪岳东。” “如果墨承知真的找他大舅二舅怎么办?他们的影响力可是有点大。” “找谁也没用,那么过分的造假,别想让我当做没看见。” “要不,咱可以” “没完了是吧?要不要这个位子给你坐?” 刁蝉在这边叨叨个没完,那边的店铺里却没人说话。 因为墨承知出了门就没回去,老板不在,什么事都不太好进行,大家说着说着就下意识地总往门口那边看,说话的就越来越少。 沙炎涌打破了寂寞,“小岳,之前关于避讳的话题都有点那个,有没有让人觉得好笑的?” 岳东想了想,“有倒是有,就怕这种场合大家笑不起来。” “说说看。” “五代时期的冯道,曾经在后唐、后晋、后汉、后周四朝当过宰相,权势滔滔,他的门客讲解道德经的时候,对那句‘道,可道,非常道’非常为难,得避开‘道’字,就改成了‘不敢说,可不敢说,非常不敢说’。” 岳东一边说着,一边摇头晃脑的比划着,现场的气氛终于轻松起来。 江学鹏有些好奇:“岳哥,连宰相的名讳也得避?” “不同的历史时期,有不少避讳的讲究,避上司的名讳并不稀罕。最常见的是避自家长辈的名讳,就说司马迁吧,因为父亲名为司马谈,整部史记没有一个‘谈’字。有‘诗鬼’之名的唐朝大诗人李贺,曾经和诗仙李白、诗圣杜甫齐名,就是因为父亲名为李晋肃,‘晋’和‘进’同音,就不能参加进士考试, 27岁就忧郁而死。” 岳东忽然看向沙炎涌,“不好意思沙主任,我又扯到不太轻松的话题上了。” 沙炎涌摆摆手,“没事没事,就是觉得你有点过分!” 岳东吓了一跳! 什么情况? 曹保苏也一头雾水,“沙主任,小岳没说什么不该说的吧?” 沙炎涌笑了,“年纪轻轻的,比我懂得都多,是不是挺过分?” 谁也没想到他来了这么个大喘气,气氛再度活跃起来。 沙炎涌接着说:“武大郎卖的炊饼,原来叫做蒸饼,就因为避讳宋仁宗赵祯才改名的。好像有些帝王为了不让百姓们受避讳之苦,还把自己的名字改了,小岳,是不是?” 江学鹏有些惊讶,“称王称帝的还有为了百姓改名的?” 岳东笑了笑,“真是有那么几个。比如说后梁的梁太祖朱温,曾被大唐赐名朱全忠,父亲朱诚,祖父朱信,都是常用的褒义字,他就改名朱晃,还特意下诏不用避讳父辈祖辈,要不然本朝岂不是没有诚信忠义了。” 岳东想了一下,“有时候看书会嫌一些帝王的名字太冷僻,甚至埋怨他们起名时为了表示与众不同?还是自以为有学问?其实他们上一辈的帝王可能是大好人,不想让臣民百姓为了避讳而造成太多不便,才给他们起名时用了冷僻字。” 曹保苏感慨道:“想不到高高在上的帝王,还有为臣民百姓考虑这种细节的。” 沙炎涌点点头,“古时候避讳的讲究挺多,那些帝王也是为了凝聚民心。有些避讳是真让人心累,听说有人登门拜访某个大家族,还得提前研究人家整个家族的避讳。哎,我突然想起来为什么对避讳这个问题感兴趣了,说起来也算个笑话。” 他忍不住笑了一下,才接着往下说。 “避讳长辈的名讳是传承下来的正常现象,但我们处里有个人为了避上级的讳,逼着千里之外的表弟给刚取名的孩子改名!甚至有人在晨会上直呼上级姓名,他还跳出来表忠心,马屁拍的简直不是正经味。” 大家都笑了起来。 郑向鸿其实是皮笑肉不笑,避讳这个问题,他一点插不上话,又不想对岳东表现出赞赏和佩服。 他倒是想拍沙炎涌的马屁,可沙炎涌时不时的夸岳东,他感觉像是间接拍岳东的马屁。 他心里非常郁闷。 他直到现在也不愿意相信,岳东还不到一天的时间,就打碎了元老级经营户焦兆松的光环,获得了景区大神唐超的力挺,把墨承知这个店铺面积排名前十的经营户逼得不敢露头,还获得曹保苏和沙炎涌的青睐! 曹保苏看了一下时间,对墨承知的店员说:“出去分头找找你们老板,告诉他别以为能把事情拖黄了,这么多人等着他呢,再不回来的话,直接锁门贴封条!” 店员们赶紧出去找墨承知。 其实墨承知并没走远,而且常待的地方就那么几个,店员们找到他并不难。 他一听要锁门贴封条,直接把电话打到了任仕安的办公室,开口就问刁蝉在不在。 任仕安刚要把电话递给旁边的刁蝉,忽然想起了这个声音是谁,“墨承知?” 墨承知愣了一下,“你不会是任科本人吧?” “就是我!你不用找刁蝉了,她把该告诉我的都告诉我了。要么,你接受投诉处理组的处置,要么,你那个店直接关门。二选一,这还是看在刁蝉的面子上。” “逼我关门?行!先把全年的租赁费一分不少地退给我,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 “你想得美,还把租赁费退给你?如果不是看在刁副科长的面子上,你不留下可能需要赔偿游客的保证金,我都不想放你走。” “那我宣传和装修的损失怎么办?” “你做了什么,自己没点数?我懒得和你啰嗦了,我这就报警,胆子太大了,竟敢伪造文物!” “哎哎哎,任科,你这么说可就没意思了!而且那也不算伪造文物,连个最起码的署名都没有,只能算是收藏品。” “算不算伪造文物,不是你说了算的,你要不要进去试试?” “得得得,我怕你了,既然你给了我二选一,我先去看看那边的意思吧。” 墨承知恨恨地挂断电话,紧接着拨出了一个号码。 电话一接通,他就带着哭腔嚎上了,“大舅啊,百龙山景区想把我逼上绝路啊,你可不能不管啊。” 第42章 搞点出圈的大动静! 电话的另一头,鬓角已经染上白霜的融澜,正皱着眉头听墨承知唧唧歪歪。 一阵风吹进窗户,掠过他坚挺的短发,短发只是微微摆动,像是在显示他的倔强。 他从心里不待见这个不学无术的外甥,但这辈子都欠着妹妹难以还清的人情,这让他的倔强难以用在妹妹唯一的儿子身上。 “梆、梆、梆” 有人轻轻敲门。 融澜把话筒慢慢地放到桌子的左上角,盖上一块毛巾,任凭墨承知在里面添油加醋的哭嚎,等一下问问重点就是了,要不然越听越心烦。 他又高又瘦的身体仰在老板椅的靠背上,中气十足地说了声“进来”。 一个头上扎着长马尾的中年人推门进来,欠了欠身,“融老,前天说要顺道来拜访的三位青年才俊已经到了。” 融澜下意识地瞥了眼被盖住的话筒,“你先陪他们在客厅聊一会儿,就说我手头的事情一安排好就过去。” 马尾男刚关上门,门又被推开了,比融澜稍胖稍矮的融暄站在了门口。 融暄看着马尾男走远了,才关上门走过来。 “大哥,我跑了三天也没谈成几个。都觉得你这几年没什么绯闻,也没更上一层楼,就算是字帖和画集一起发行,也没有十八线小明星出点幺蛾子吸引眼球。” 融澜皱了皱眉,“所以呢?” 融暄挠了挠没几根毛的头顶,“咱得想办法制造点话题才行,要不然别说大台、大报、大杂志,那些影响力不大不小的也不想把你放在头版头条上。” 融澜微微叹口气,“老二啊,我早就告诉过你,不要只在那个小报社混,以你的才干,在哪个大台、大报、大杂志不能混点名堂?到时候咱们兄弟俩互相帮衬也方便。” 融暄笑道:“我这是宁做鸡头不做凤尾,报社虽小,但五脏俱全,就像那些弹丸小国搞外交一样,我这个负责人到哪儿也有点发言权。” “那你跑了三天,不也是没谈成几个?老话都说宰相门口七品官,你那点小小的发言权有多大用?” “不能那么打比方。这么说吧,你只要稍微搞点出圈的动静,我就能全部谈下来!你忘了三年前我是怎么搞的大动作?你最近两年太安逸了,除了书法界、美术界,除了喜欢书法喜欢画的,除了热衷于民俗的,已经没多少人记得你了,这能怨我吗?” “我都这把年纪了,也有了来之不易的地位,总得注意自己的形象吧?” 这时,电话那头的墨承知觉察到了这头没人听,一个劲地呼叫大舅。 融暄听到了声音,却没听清,“我刚才就觉得奇怪,没来得及问,还以为你拿消毒液浸泡了毛巾,又盖着话筒杀杀菌呢,谁在里面嚎?” 融澜没好气地说:“还能有谁?除了咱那不成器的外甥,我会这么忍着?” “他又怎么了?” “他说百龙山景区想整顿旅游秩序,提升旅游体验,他店大招风,被砍了当反面典型,叫我替他出气,要让百龙山景区臭名远播。” 融暄也是有些无奈,“别说你了,我都不信,哪个景区会无缘无故折腾老经营户?可咱们欠着妹妹的大人情,又不能真的不管。” 融澜点点头,“要不是考虑到这一点,我哪能从他小时候就惯着?除了字写的不错,什么都没学出来,小学留级、初中留级也就算了,竟然连高中都考不上!” 融暄笑道:“他那性子也是怪,动不动就罚他抄写,他也不把精力转移到认真学习上,却把字写出花来排解不满和寂寞。” 墨承知怎么呼叫都没人理,又带上了哭腔。 融澜心里还是不忍,刚要拿起话筒来,融暄虚拦了一下。 “大哥,你不是还有客人要见吗?我来和承知说吧。” 融澜看了看时间,“行,那我就去客厅了。应该用不了太长时间,他们是顺道的,主要目的估计是合个影、求几句勉励的祝福。” 融暄笑了笑,“润笔费应该少不了。” 融澜摇摇头,“你就是什么都爱谈钱,俗气。” “大哥是求名,我是求利,本质上并没什么不同。” 四十分钟后,融澜回来了,只见电话已经挂断,融暄满脸的笑意。 还没等融澜开口,融暄就笑嘻嘻的说道:“大哥,机会来了!” “什么机会来了?” “给你制造话题的机会!既能给你搞点出圈的大动静,再次扬名,也能让百龙山景区臭名远播,为承知出气!一箭双雕!” 融澜立刻来了兴趣,“快说来听听。” “承知说景区的投诉处理组有个叫岳东的小年轻,拿着鸡毛当令箭,对古董和民俗其实是一无所知,却非得混充内行,就凭着避讳这一条,就把他那里的民俗藏品都打上假古董的标签,还把好几个领导忽悠过去围观,导致被封店!” “老二,你信了?坐上领导宝座的,很少有情商低的,察言观色也不是常人可比,怎么能都被一个小年轻忽悠?” “大哥,话也不是那么说。身为领导,对下面的各种变化看不那么清楚,很难做到接地气,所以做点不接地气的决定不能说愚蠢,大家看问题的高度和角度不同而已。” “所以说,你还是信了?” “我没有全信,承知所说的前因和过程可能有出入,后果应该是真的。” 融澜想了想,“也对,咱那大外甥对前因和过程可能添油加醋,甚至胡说八道,被封店这种事不会瞎说。” “对呀大哥,这口气咱们得帮着承知出了。” “说说你的具体想法。” “那个小年轻不是对古董和民俗一无所知却混充内行吗?不是自认为对避讳有研究吗?他能和你这个整天研究民俗、研究文字的比吗?咱们就从这上面打到他心服口服!” 融澜皱了皱眉,“不太好吧?别人还不得觉得这是欺负人,这明显是行家里手欺负小年轻嘛。” “大哥,那就要看我提前怎么造势了。我会说得很明白,那个岳东既然自认为懂那么多,就不应该怕别人去掂掂斤两。你主要是和他探讨民俗文字类工艺品的划分、标注和价位合理性,以及文字的演变史等等,都是和这次封承知的店相关联的,怎么说都不算欺负人。” 融澜有些心动了,“也对,如果是探讨断代那么复杂的事情,或者和他比书法、比绘画,比谁懂的民俗多,那才叫欺负人。百龙山景区现在的名气大吗?” “去年刚在省台和京城的报纸上打过广告,还有点余温,现在大家的生活开始好起来了,对旅游区的关注肯定比关注你的多,电视、广播、报纸、杂志也爱报道这方面的内容,你这一去打擂台,绝对是1+1大于2的效果,我有把握说动一些大台、大报跟踪报道。” “打擂台?不是说去探讨吗?我和一个小年轻打擂台?输了丢人,赢了不光彩,你怎么想到用打擂台这个词?” “对对对,不能这么说。不过单纯的说探讨,没多少人关注。我造势时可以说你爱才心切,怕他恃才傲物走歪了路,才不辞辛劳教育一下晚辈。为了让他记忆深刻,也为了警示他人,所以这次探讨采用公开的方式进行。” 融澜点点头,“这个说法不错,等一下再和承知具体了解一下情况,咱们再商定具体细节。时间不能太晚了,得定在我的字帖和画集发行之前,就算是提前做宣传了。” “我已经和承知定好了,他把那边的事情先处理好,先认了怂再说,不要让对方觉察到咱们要做什么。等我把百龙山景区推上了风口浪尖,景区方面如果不应战,就等于承认在管理方面出现重大失误,而且自下而上都有问题!他们就算是开除岳东,也难以挽回影响。” 融澜笑了,“还真是有你的!无论他们应不应战,你已经给我造势了,我都等于是赢家。他们也只有选择应战,才有一丝赢的希望,但那样会把我衬托的更耀眼!” 第43章 关键是又和岳东有关 墨承知向岳东认了怂,但只提供了一本正在用的单据,说其他单据都收拾到家里了。 不过,他可以按照这本单据上开列的总销售额的三倍缴纳保证金,岳东他们不必费精力一项项审阅甄别了。 墨承知当场写出十天内不能缴齐保证金就直接关门的字据,并在岳东的指导下把该写明白的东西都写明白,签了名,按了手印。 他的店暂时不能开门营业,可以挂上店内盘点、整理内务的牌子,店员可以在店内做做样子,以免说三道四的太多。 岳东觉得墨承知转弯有点急,但那张字据在手,就算他们把店里的假冒伪劣全部销毁,也没有颠倒黑白的机会。 接下来的半下午,投诉处理组里什么事情都没发生。 但墨承知店里发生大事情的说法却悄悄传开了。 不只是因为岳东带着江学鹏扛着匾进去过,还因为投诉处理组目前在岗的只有五个人,岳东、江学鹏、郑向鸿三个人却在里面待了半下午,说没出事谁信? 曹保苏、刁蝉、沙炎涌很罕见地聚在墨承知的店里,刁蝉还是火急火燎跑过去的,走的时候也像一阵风,曹保苏和沙炎涌却是和岳东他们一起离开的,怎么看都不像没事。 还有人听到店里传出过吵吵声。 还有人记得墨承知的店员到处找他时曾经留话,谁看到墨承知让他赶紧回店里,要不然可能被锁门贴封条。 不论谁琢磨,也不会觉得那么多人去拉呱聊天。 关键是又和岳东有关! 岳东下班后回到宿舍,江学鹏来找他商量去哪儿请他吃一顿。 袁宝骏却告诉岳东,又打听到一家开业大酬宾的饭店,机会不容错过。 江学鹏巴不得多一个好说话的老员工传授点经验,知道袁宝骏和岳东关系不错,就提出来请岳东和袁宝骏一起去那家饭店吃饭。 袁宝骏觉得自己一直没帮助过江学鹏,白吃白喝不好意思。而且岳东升迁,自己也该意思一下,所以第一道菜应该自己买单。 江学鹏客气了客气,也不好不答应,反正之后的菜都算是自己请了客。 岳东见袁宝骏和江学鹏兴致挺高,也就答应了。 他们三个推出自行车,向景区大门的方向骑去。 现在是下班时间,越靠近大门,从各处汇聚过来的同事和经营户越多,速度提不起来。 出了景区,三个人的车速就加快了。 确切地说,袁宝骏的车速加快后,岳东机械地跟在旁边,江学鹏殿后,要不然三辆自行车并排走,得占一大块路面。 袁宝骏的嘴吧啦吧啦没闲着,但岳东什么都没听进去。 没下班的时候,总有一些事情做,没时间想东想西。 一下班,就像脑袋放空一样,岳东又想起了墨承知认怂的前前后后,越想越觉得墨承知的转变太突然,接下来会不会发生什么出人预料的事? 他们跟着袁宝骏骑得车子都快喊累了,袁宝骏才在一家饭店旁边停下自行车,看看两边的花篮和条幅,“应该就是这家,开业大酬宾。” 十分钟后,岳东看着桌上的牛肉拌黄瓜。 “老袁,搬新宿舍那天,你说刚买收录机没钱了,我请你吃的油焖大虾、炸里脊、九转大肠、乌鱼蛋汤。今天跟着你骑了这么远,腿肚子都快转筋了,你就点了这个祝贺我升迁?你和葛朗台是亲戚吧?” 袁宝骏一副欠揍的表情,“你是不是特想踹我一脚?” 袁宝骏当然不会真等着岳东踹他,话音一落就拿起筷子,嬉皮笑脸的告诉岳东和江学鹏这道菜的独特之处。 “听说这家的黄瓜不接触刀之类的铁器,是用木铲子拍的,大厨拍的时候手还特有数,料汁也很独特,给这道牛肉拌黄瓜赋予了灵魂。要不然,我也不会迫不及待地拉着你们跑这么远来品尝。咱先吃吃看,觉得不错,小江再点别的,如果不好吃,咱们就换一家。来来来,开动起来。” 袁宝骏先夹了一块黄瓜,一边吃一边点头,好像真吃出了灵魂似的。 他又夹起一块看着挺大的牛肉,眼睛却一下子直了,身不由己地捏着筷子颤悠了几下。 “这牛肉切的也太薄了!一个屁打盘子上,得崩起多少蝴蝶?” 岳东险些把刚塞进嘴里的牛肉吐出来,“你恶不恶心?舍不得让我吃就直说。” “不是不是,关键是前面那句,牛肉切的太薄了!简直就是蝴蝶翅膀!” “那是人家刀工好。” “这么薄还敢拌到牛肉里,也不怕搅和烂了。” “那是人家做的筋道。” “肯定是先拌好黄瓜,再一只手往盘子里倒黄瓜,一只手往盘子里滑牛肉,要不然再小心也得搅烂了。” “那是人家勤学苦练才拥有了绝招。” “我真服你了岳东,明知道你在胡说八道,可就是反驳不了,不就是多跑了点路吗?你是不是不呛我一顿,心里就特难受?” “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我是让你换个角度看问题,怕你带着火气喝酒,不一会儿就醉到最高境界了,这么远怎么把你运回去?” “你说的都有理,我信了!反正开业大酬宾,价格不贵,薄点就薄点吧,我也不吃什么亏。来,走一口!小江,一起!” 岳东和江学鹏举起扎啤杯,和他对碰一下,喝了一大口。 菜的味道还可以,江学鹏在外面点餐的次数少,而且不是太清楚岳东和袁宝骏的喜好,袁宝骏就代他点了两个饭店主推的特色菜。 正吃着喝着,女服务员把端来的盘子放在饭桌上,“大哥,这是你点的四喜丸子,菜齐了。” 袁宝骏朝岳东嘿嘿一乐,“看看看看,谁见我都得叫大哥,有喊你大哥的吗?” 岳东撇了一下嘴,“才几口扎啤就醉成这样。” “我哪醉了?” “谁见你都叫大哥,那是因为你长得着急,你要是没喝醉,能美成这样?” “嘿!我这标准的瓜子脸,溜光溜滑的,一条褶子都没有,哪里长得着急了?” 袁宝骏话一落音,转脸问女服务员,“你说呢小妹?” 女服务员不好插嘴,只是捂嘴轻笑,岳东接上了话茬。 “你快拉倒吧,别逼着人家说实话,你明明就是本山大叔的猪腰子脸,是不是对瓜子脸有什么误解?” 袁宝骏和江学鹏都是一愣,“本山大叔?猪腰子脸?” 岳东险些忘记自己重生了,本山大叔这个称呼还没被叫开,猪腰子脸、鞋拔子脸什么的,也是因为好几年后的小品《昨天今天明天》才被人津津乐道,以后可得掂量着说话。 他赶紧拿起筷子打岔,“老袁,你赶紧吃个大肉丸子压压酒劲,点菜的时候,服务员不是说他们家大厨可会调汁了嘛,趁热尝尝。” 袁宝骏让女服务员自己忙去,和岳东、江学鹏尝起了新菜。 第44章 能动脑子谁动手? 一阵一阵的小风从门外闯了进来,墙边垂下的一根塑料绳随风起舞,在岳东面前晃来晃去的。 岳东随着塑料绳看上去,看到一个黑黑的圆圆的拉线开关,也看到了头顶长长的日光灯。 岳东站起身来,捏住塑料绳,向上打了个蝴蝶结。 扯扯蝴蝶结会不会滑开的时候,稍微用力大了点,只听“啪嗒”一声轻响,日光灯灭了! 他赶紧再扯一下,随着“啪嗒”一声轻响,日光灯闪烁几下,重新亮起。 岳东的侧后方有人骂了起来。 “闹鬼呢!长这么大没玩过拉线开关?我这夹着饺子想蘸醋,一下戳到胡椒粉罐子里了,这还怎么吃?找揍是吧?” 岳东条件反射地看了一眼窗外,天还没怎么黑呢,刚才灯灭的时候也没觉得周围黑咕隆咚的。 所以说,戳到胡椒粉罐子里,不是走了神不小心,就是本来眼神不好吧?想搞事能不能找个靠谱的借口? 坐在对面的袁宝骏见岳东看着窗外,以为没听到那个吹胡子瞪眼的家伙是在说他,不想闹起来破坏吃饭的好心情,抢先替他道了个歉,态度非常诚恳。 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戳到胡椒粉的那位不好多说什么了,反正威风也耍了,面子也足了,就朝袁宝骏摆了两下手,这事就算过去了。 没想到,他同桌有个长了八字眉的不依不饶,还站起来朝着岳东哔哔。 岳东觉得好笑。 那桌人刚才吆五喝六的划拳,旁边另一桌带小孩的大姐让他们小点声,别一惊一乍的吓着孩子。他们连理都不理,还故意加粗了嗓门出怪声。 这个饭店刚开业,门脸也不大,意味着没多少底蕴,老板不想得罪他们,只是象征性地劝几句。 老板在,他们给个面子。 老板离开后,他们照样吆喝。 现在一丁点小事又不依不饶的,这是觉得人多就有理? 还是把别人都当软柿子? 就事论事,岳东觉得自己是有一点点理亏,虽然事不大,但既然有不乐意的,自己这个肇事者多道个歉也无所谓。 重点是刚注意到人家那桌竟然有七个人! 还都像有把子力气的,真闹出不愉快,有吃亏的可能! 所以,得把危险消灭在萌芽之中,和谐社会嘛,能动脑子谁动手? 岳东刚要起身开口,袁宝骏抢先站了起来。 袁宝骏端起扎啤杯,低眉顺眼地向那桌走去。 岳东见他那副贱贱的坏样子,就知道戏精要开始表演了。 这才叫好朋友,该呛呛,该闹闹,遇到事了,会抢先出头。 刚才袁宝骏和岳东说话的时候,江学鹏没找到插嘴的机会。 这时见袁宝骏要一个人过去,怕他吃亏,就想站起来跟过去,岳东用腿碰他一下,轻摇一下头。 江学鹏见岳东神色自若,好像袁宝骏不是单刀赴会,只是发现邻桌有个老朋友,过去见一面似的。 江学鹏便坐稳了,静观其变。 江学鹏对袁宝骏的了解没那么多,岳东可是清楚的很。 袁宝骏很少冲动,能动脑子也绝不动手,在这一点上和岳东很对脾气。 而且他看人比较准,只要主动去表演,几乎没出过糗。 所以岳东不怎么为他担心,索性保持着面无表情的姿态,以免影响他的自由发挥。 但眼角的余光关注着事态的发展,凡事就怕个万一。 袁宝骏走到那桌人旁边,压低了嗓音。 “真是对不住各位,家里从小就有钱的都被惯坏了,不过他不是故意瞎折腾,这不是心情不好嘛。不怕各位笑话我胆小,我把家里都安顿好了才敢陪他出来。你们可千万千万别再刺激他了,有什么要求,尽管和我提。” 袁宝骏一边说一边注意着他们的表情,确认这个开场白达到了预期效果,就往前凑了凑,嗓音压得更低,像是真怕岳东听到似的。 “今天上午就因为别人站他跟前多瞅了两眼,他嫌人家长的丑吓着他了,操起板凳,咔嚓一声!就给人开了瓢。下午被他老爸押着去重症监护室门口赔礼道歉,除了手术费和住院押金,还赔了三万块钱,人家才同意先不报警,后续还不知道花多少钱呢。” 袁宝骏停顿了一小会儿,得给对方消化这些话的时间,再接着说。 “他老爸说下个月不给零花钱了,他有点恼,从家里跑出来了,他老爸命令我找到他陪着散散心。你们说他心里窝着火,我心里能不害怕吗?可不得先把家里安顿好!你们刚才听到了吧?我说什么他都呛我,你们可千万别刺激他,就当是做做好事保我的脑袋了,我代表我们全家,代表那位陪在旁边战战兢兢不敢说话的小兄弟谢谢你们了。” 那桌的几位你看我我看你,这么狂燥?这么任性?嫌瞅自己的人长的丑,就给人开了瓢? 自己累死累活一个月,挣上一百出头都觉得挺高兴。 没想到人家除了手术费和住院押金,还赔了三万块钱的后果,只是下个月没有零花钱。 俗话说软的怕硬的,硬的怕横的,横的怕不要命的,不要命的怕发神经的。 更不用说这位发神经的,还是能用钱把人砸死的主儿,惹不起啊! 你想保脑袋,我们也不想被开瓢! 那位站起来朝着岳东哔哔的,身不由己地摸了摸自己的八字眉,这算不算长的丑? 袁宝骏那番说辞,还真就冲着他来的,毕竟别人没继续搞事。 袁宝骏觉得目的已经达到,举起扎啤杯,提高一点声音说:“这样,我给各位重新点一份大盘饺子,各位就别计较了,我先自罚一大杯!” 他“咕咚、咕咚、咕咚”灌了三大口,停下来顺了口气,表情有点尴尬。 “我这人喝不了急酒,缓缓再喝,先给各位点上大盘饺子,你们要什么馅的?” 八字眉见他要抬起胳膊招呼服务员,赶紧拦住。 “大哥,大哥,本来就一个饺子的事,倒碗水涮涮就行。你的心意我们领了,就别点大盘饺子了,用不着,真的用不着。” 其他人也赶紧附和:“就是就是,也道歉了,也罚酒了,这事就真的过去了。” 袁宝骏一欠身,“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你们吃好喝好,不打扰了,我这就回去了。” 那桌的人一起做个请的手势,“请回,请回。” 八字眉也赶紧欠一下身,“大哥也吃好喝好,那位小哥也吃好喝好。” 第45章 不是一般的戏精 袁宝骏经过岳东跟前时,左手竖在胸前,比划了一下剪刀手。 他不过是跑到别人桌前喝了三大口自己的扎啤,对方就偃旗息鼓,绝对算胜利了。 他不是喝不了急酒,是不愿意只喝酒不吃菜,伤胃。 可他不好去吃别人桌上的菜,总不能把自己桌上的菜端过去吧?那还好意思端回来?不就赔了? 至于岳东在那些人眼中的形象,都不认不识的,以后也不见得打交道,没那么重要。 以后真被戳破谎言也没什么,又不是深仇大恨,谁会耿耿于怀?说不定还当个笑话乐呵几年呢。 岳东在自己胸前竖起了双手的大拇哥回应袁宝骏。 能用这么短的时间解决问题,该夸的时候就得夸一夸,至于过程,无所谓。 江学鹏刚才一直支楞着耳朵仔细听,这袁宝骏不是一般的戏精,没费事就摆平了七条大汉子,他真想拿出小本本记下来! 他有买一送一的感觉! 原本只想请岳东吃一顿,想不到因缘巧合坐到了一起的袁宝骏,经验和阅历也不一般,赚大了! 他想着想着,甚至觉得祖坟冒青烟了! 因为在组里一直不如意,所以才想诚心诚意地交好岳东,没想到刚向岳东示好,岳东就成了他的顶头上司,真是运气! 更没想到屈身在厨房的大神唐超、运营管理科科长曹保苏、景区运营处的老资格副主任沙炎涌,都对岳东青睐有加,那不等于自己的腰杆也可以硬起来了! 八字眉他们看不到袁宝骏和岳东的小动作,只是看着袁宝骏小心翼翼地在岳东对面坐下,岳东虽然冷着脸,却什么都没说,他们才松了一口气。 八字眉庆幸自己刚开始没说太过分的话,要不然也有住进重症监护室的风险。 想想袁宝骏不停地被呛,还得主动去碰杯逗岳东开心,过来说话都不敢高声,就知道有钱人家被惯坏的孩子多恐怖了。 八字眉和同桌几位对视了几眼,也是小心翼翼地坐下,别说吆五喝六的划拳了,连聊天的声音,都压制到侧着耳朵才能听清的地步。 他们还时不时的瞥向岳东,看不到正面,记个侧脸也好。 这就是盘踞在百龙山下的小老虎,遇到了千万要躲开。 以后也千万别得理不饶人,万一碰到不好说话的,就可能麻烦上身。 没有人吆五喝六的大声吵吵了,其他人说话时也就不用扯着嗓子了,整个饭店里的气氛变得轻松起来。 那个刚开始被吓得不敢正经吃饭的小孩子,也欢快地甩开腮帮子,把香菇鸡茸面吸的滋溜溜响。 谁也不是瞎子,都看到那桌人咋咋呼呼之后,袁宝骏过去一趟,不知道说些什么,他们就老实了。 大部分人讨厌吆五喝六的只顾自己尽兴,尤其是在别人提醒后,还加粗了嗓门出怪声的。 但谁也不愿意得罪那满桌子人,只能安慰自己:不就一顿饭的时间吗?忍忍就过去了。 坏人,就是这么惯出来的。 刚才大部分人也注意到,那桌人好像很怕一直坐着没动的岳东,肯定是岳东让袁宝骏传递了什么话。 可谁也没想到,袁宝骏那个戏精把岳东描述的连不要命的都害怕,只是以为岳东有什么特殊身份呢。 于是,戏剧性的一幕出现了,那位带小孩的大姐从岳东旁边经过时,让小孩说了句“谢谢叔叔”。 岳东和袁宝骏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那位大姐又对袁宝骏说:“也谢谢你了。” 等那位大姐带着孩子出了饭店,岳东和袁宝骏才明白怎么回事。 制止了那桌人吆五喝六,算是间接帮助了他们母子俩,要不然不只是孩子,那位大姐也吃不好这顿饭。 有些人不会把无意中沾的光铭记在心,但有些人不论你的本意是什么,只要跟你沾了光,就会念你的好。 袁宝骏压低了嗓音对岳东说:“和你有一毛钱关系吗?在你那里是谢谢叔叔,在我这里没‘叔叔’就算了,竟然加个‘也’。” 岳东轻笑一声,“说你长得着急,你还不承认,这才过了多长时间,就觉得谁见了你都叫大哥不匹配你的形象了?又想让谁见了你都叫叔叔?” 袁宝骏服气了,举起扎啤杯,“得得得,说不过你。来,小哥,敬你一口。” 八字眉那桌酒足饭饱了,而且觉得继续坐在这里憋屈,结帐离开了。 那桌人不走,岳东他们也觉得不自在! 那桌人一走,岳东他们就可以敞开聊天,不用再担心自己人戳破袁宝骏的某些谎言…… 第二天早上,一向不迟到的屈磊,几乎是踩着点出现在投诉处理组的门口。 他还气喘吁吁的,像是跑热了,拉开了夹克衫的拉链,袖子都挽了起来。 冯高注意到他的胳膊,“老屈,你的胳膊怎么了?” 郑向鸿、江学鹏和岳东都下意识地看过去。 屈磊一边往下放袖子,一边回道:“过敏。” 冯高接着问:“怎么看着像被人拧的?” “我老婆神经过敏。” “又是因为不让你看武打片?” “可不是嘛!上次说我就知道看小鱼儿、花无缺,也不知道给鱼喂点食、给花浇点水。昨天晚上问我听不见有人敲门?整天看成龙,快成聋子了!老冯,你说谁家老婆这样?家里的重活都是我干,她是不会喂鱼、不会浇花,还是不会开门?这日子没法过了。” “不至于不至于,谁家总是风平浪静的?我家对门昨晚上也在吵吵,男的被推出了门不让吃饭。听说起因是他老婆喜滋滋的说比三个月前轻三斤,他说是不是因为天暖穿衣服少了?他老婆就开始生气。然后他又不知死活地跟上一句,那件呢子大衣好像四斤多。” 郑向鸿说道:“非得那么刺激她,没挠花脸就不错了!哎,老屈,我刚才看那印记的颜色,怎么不像昨晚上的?” “其中一个是今天早上的,她怪我买两根油条都那么长时间,问我是不是每一次排队排到前面,都让给相好的了。” “原来是因为买油条耽误了时间,你才赶路把自己赶热了。” “哪里是买油条耽误了时间?我老婆的自行车闸线断了,骑着我的走了。我这大清早的去换闸线不说,还得拼命蹬轮子这么小的女式车跑这么远,你说累不累?” 屈磊在那里委屈的要命,冯高和郑向鸿却早已司空见惯,把这些事当个乐子听。 要不然大清早没什么正经事做的时候,有点无趣。 一直到了半上午,也没人来投诉。 岳东一直在翻看之前的投诉受理单。 江学鹏习惯性的擦擦这里擦擦那里。 郑向鸿一边抖着腿,一边看报纸。 屈磊可能是昨晚没休息好,今天又赶路赶得有点累,打起了瞌睡。 瞌睡是很容易传染的,冯高也犯了春困。 岳东放下投诉受理单,按了按有些酸胀的眼睛,决定出去“化个缘”。 第46章 真怂了 焦兆松接过老婆递过来的纸箱,打开看了看,有些不高兴。 “让你晚来这么长时间,你就买了些方便面、火腿肠?” 老婆白了他一眼,“方便面和火腿肠可是绝配,你倒是说说,还有什么能比方便面和火腿肠当午饭更合适?” “合适的多了!你觉得方便面合适也没关系,可就连干货店的范抠抠也不是每天吃方便面。他那里煎饼、点心的品种多的是,还有榨菜和海带丝,有的时候还冲个鸡蛋花,总比每天都是方便面和火腿肠好吧?” “我不爱吃煎饼,点心太腻,榨菜太油,海带丝又辣又咸。” “你不爱吃不要紧,我可以吃嘛。点心可以买点不腻人的,榨菜有的是口感清爽的,海带丝也不都是又辣又咸,你就不能多转转、多看看、多问问?” “心情不好!” 这四个字一出来,焦兆松没话说了。 他们原本走到哪里都有人笑脸相迎,自从被岳东打碎了多年凝聚起来的光环,和他们主动打招呼的屈指可数,不只是他老婆心情不好,他的心情也一直没好起来,做什么事都有些心不在焉。 他觉得如果换成自己去采购,也不见得买来让老婆觉得比方便面和火腿肠更合适的午饭。 说起来还是离家太远,离家近的有轮流回去吃的,也有家里人做好了送过来的。 焦兆松忽然心中一动,“老婆,要不然咱也学糖果店的老牛,早上从家里带饭菜保温到中午吃。” “老牛岁数大了,牙口不好,保温时间再长,捂得再烂糊,他都吃得津津有味,你行吗?” 焦兆松叹了口气,拨弄着胸前统一配发给经营户的吊牌。 “我中午试着去汇龙河管理区领工作餐吧,那里分发饭菜的好像没换人,都认识我。万一碰到不认识的,还有这吊牌和其他熟人证明身份,这样我就不会和唐超的人,还有岳东他们打照面。” 他老婆摇摇头。 “景区一直规定就近领取工作餐,你如果去别的管理区,会不会被指指点点更没面子?我看还是算了吧,不就是凑合一顿午饭吗?就算是天天吃方便面,也不至于难受死。坚持坚持吧,过个十天半个月的,那事就淡了,去领工作餐的时候,不会再有人吃饱了撑的嚼舌头。” 焦兆松心有不甘。 “道理我明白,可我不甘心这么忍气吞声。咱们突然开始窝在店里拿方便面当午饭,谁都会觉得咱们怂到家了,剩下那点面子也就没了。” 他老婆撇了撇嘴,“要面子,就去温泉酒店点餐,一丁点儿优惠都没有,你舍得花那个钱吗?” 焦兆松确实舍不得。 总有些挑食的不喜欢中午的工作餐,或者来了客户、朋友需要接待,就得去餐厅花钱点餐,但不享受任何优惠,以免给忙着服务游客的餐厅增加太多压力。 中午不只是针对经营户不优惠,员工不是以招待客户的名义去点餐也不享受优惠。 不论是挑食还是其他原因,都会导致餐厅准备的工作餐产生计划之外的剩余,回去后都放到冰箱里保鲜,值夜班的员工可以作为免费晚餐。 如果还有剩余,住单身宿舍的员工支付五折的饭票菜票,就可以享用这些饭菜。 晚餐时如果值夜班的员工不喜欢吃中午剩下的免费餐,可以像住在单身宿舍的员工一样,按照其他饭菜定价的七折点餐。 过了晚餐时间还剩余的工作餐,会直接送去喂猪,绝不过夜。 但经营户必须是像马俊逸那样住在景区里的,晚餐才可以七折优惠,是为了尽量不给餐厅造成额外的加班加点。 所以不论是午餐还是晚餐,焦兆松在任何餐厅都享受不到优惠,更不用说温泉酒店的餐饮是整个景区最高档的,他可不想为了点面子,天天中午花那冤枉钱。 他老婆突然灵光一现! “要不然,咱们把家里那只老母鸡带过来养着,它现在每天上午下一个蛋,咱们中午泡面时就用当天新下的蛋冲鸡蛋花,加点葱花、香菜,就着方便面吃,别人看着是不是有滋有味的?也就不像怂到家了心情不好的样子?” 焦兆松一拍大腿。 “这主意不错,这个点它还没下蛋,应该来得及,你这就回家拿过来!” “看你急的,等我拿过来,它也该到下蛋时间了,这一折腾受了惊,说不定早下,说不定下蛋费劲,岂不是弄巧成拙,面子上不是更难看?” “明天拿就肯定没事了?” “要不然保险些,我下午回家拿来,就在这里喂着,咱们轮班陪着它安抚情绪,让它多熟悉熟悉环境,应该没事。别人也不知道咱们陪着它干什么,肯定以为咱们只是找个乐趣,是不是更像是小日子有滋有味的?” 焦兆松的脸上满是笑意,“就这么办,就这么办!我这就收拾个地方。” 他话音没落,突然笑容一收,“哎,你往南边看,那是岳东来了吗?” 他老婆扭头一看,“还真是,像是朝咱这边来的,又想干什么?” 不一会儿,岳东走到了近前,却没有停下脚步,只是脚步稍缓,目光从柜台里慢慢扫过。 等岳东走远了,焦兆松才一屁股坐到凳子上。 “果然是又想揪咱们小辫子,幸好该收的都收起来了,他没找到瞎折腾的理由。” 岳东是因为想起了昨天下午曹保苏交给自己的任务,才绕过来看一眼,当时因为那位眼镜兄投诉墨承知而耽搁了。 他刚才扫过焦兆松的柜台,确认那些假冒伪劣翡翠全部收起来了,等于间接证明焦兆松和韩沥没什么关系。 如果真有不一般的关系,没必要一件不剩,只要价格标低一些,别按照正儿八经的优质翡翠出售,谁也不好找毛病。 可焦兆松全部收起来了,说明不想给自己和同事们留下任何找他毛病的借口,只能用真怂了来解释。 岳东走进老茂的精品玩具店,老茂正在和五岁的儿子叶润峰说着话。 和老茂的浓眉大眼不同,叶润峰长得眉清目秀,只不过有些圆润。 “儿子哎,你听我说,昨晚上还有剩菜,所以今天晚上只能做一个菜。可是你想吃的东西和你妈想吃的完全不一样,你说我该做什么菜呢?” 叶润峰揉了揉鼻子,“可别忘了,你和我一个姓。” “说什么呢?是你和我一个姓。” “我说的不就是你和我一个姓?” 老茂意识到有人进店,一抬头,“小岳?来得早不如来得巧,老马给我送来一包雨前茶,刚泡上,你正好尝尝鲜。” 与此同时,一个脸色如同稀释的墨汁般的胖子,鬼鬼祟祟地走进焦兆松的店铺。 焦兆松有些诧异,“墨老板?你可是大稀客。” 墨承知“啪”地一声打开折扇,装模作样地扇呼着,大胖脸上挤出一堆笑容。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咱们原本是不怎么熟,可咱们有共同的敌人。我这里有制敌妙招,管教那岳东威风扫地,老鼠过街,人人喊打!再被架到火上烤!有道是众人拾柴火焰高,你是否有兴趣添点柴?” 第47章 去牛爷爷那里看小人书 岳东发现叶润峰像是刚哭过鼻子,就蹲下身子,和他视线一平。 “这是怎么了?谁惹叶家的小男子汉了?和小岳叔叔说,叔叔看看能不能帮你报仇。” “我妈妈不让我成为勇敢的男子汉!” 老茂指了指外面的童车,“他骑车玩的时候,学着玩杂技的不停地撒把,你嫂子说了几次也不听,就不让他骑了,他就不乐意。” 岳东一听,这仇可没法报。 他对叶润峰说:“你很勇敢,我以前有个朋友也会双手撒把,还只用一只脚踩在脚蹬上,另一只脚架在车把上,他妈妈说他是勇敢的男子汉!” 叶润峰立刻眼睛一亮,“他妈妈真好!他现在在哪里?我要和他做朋友,我也要成为勇敢的男子汉!” 老茂赶紧扯了一把岳东,心里说哪有你这样鼓励小孩子玩危险动作的? 岳东没理会他,只是朝着叶润峰摇摇头。 “前年给他迁坟了,所以我不清楚他现在在哪儿。” 一般的小孩子可能不知道什么是迁坟,但这小家伙印象很深刻,因为年初他爷爷迁过坟,老茂是长子,他身为长孙,大清早的还没睡醒就跟着去了现场。 果然,叶润峰的欣喜凝结在脸上,“迁坟?不是死了的人才住坟里吗?” “我朋友双手撒把的时候钻沟里了,脖子当场杵断了!不过你不用害怕,你长的这么圆润,脖子也挺粗,一下子杵不断。” 叶润峰的脸色变了变,“我去牛爷爷那里看小人书了。” 他迈开小短腿,朝老牛糖果店跑去。 老茂差点笑喷了! “小岳,你可真行,我都变着法哄他好半天了,他软硬不吃,认定了不让他骑车撒把的就不是好人,幸亏你来了。” 岳东忽然想起了前世关于老茂带着叶润峰到处求医的事情。 “老茂,你有没有觉得他最近的行为有点反常,像是故意引起你们注意似的?” 老茂想了想,“有吗?” 岳东四下打量了一下,“嫂子呢?” “小峰刚才不是不乐意嘛,把他小表妹吵醒了,你嫂子抱着出去了。” 岳东点点头,看来自己没记错。 “老茂,我还记得有一次我从这里走,小峰看护小表妹睡觉,还很客气地请顾客叔叔小点声,说妹妹刚睡着。那位顾客夸他真是个好哥哥,他当时都笑眯了眼。他最近哄过小表妹睡觉吗?” 老茂摇摇头,“别说哄了,以前出去玩一圈回来,都得看看小表妹长个了没有,现在都不怎么看了。” “你和嫂子没想想为什么?” “这还用想,就像小孩子玩玩具一样,新鲜劲过了呗。” “真不是新鲜劲过了,是因为你们的注意力放在他小表妹的身上太多,他觉得爱被分割了,被你们忽视了。你们是不是手头稍微有点事,就让他照看小表妹?理由是他当哥哥的,应该照顾妹妹。” 老茂凝神一想,“哎呀,以前还真是没细想,只是觉得他也喜欢小表妹,让他照看,他肯定很乐意。” 这时,叶润峰稚嫩的歌声传了进来。 “我是一只小鸭子,咿呀咿得吆……” 歌声越来越大,很明显越来越近了。 岳东笑了笑,“他刚才说去老牛糖果店看小人书了,你说为什么这么快就唱着歌回来了?你是不是有段时间没夸他了?你先夸夸他唱歌好听,再问问他晚上做什么菜,他肯定会依你。” 老茂半信半疑地向外一探头,“哎吆,我说唱的这么好听呢,原来是我儿子唱的。” 叶润峰的小脸立刻布满笑容,唱得更起劲了。 老茂朝他招招手,他迈着小短腿跑了过来。 “儿子哎,你还没告诉我晚上吃什么菜呢。” “随便,只要是爸爸做的,都好吃!” 老茂的身体微微一震! 果然被岳东说着了! 他下意识地问道:“牛爷爷不在店里?” “在啊。” “那你再去看一会小人书,我和你小岳叔叔还有事情谈。” “好嘞。” 等到叶润峰跑远了,老茂转过身来抓着岳东的手。 “幸亏你提醒啊小岳,难怪他最近闲着没事就大声唱歌,是真想引起我和你嫂子的关注啊!” 老茂话一落音,就猛拍了一下脑袋。 “我说他前段时间经常上台阶摔跤,可下台阶的时候不摔。我带他去医院检查两次了,什么都没查出来。我终于知道怎么回事了,因为他是故意摔跤的。但他怕下台阶摔跤不好控制,如果真摔着了,他也怕疼。都怪我们没意识到,每次都是鼓励他自己爬起来。” 岳东笑了笑,“都已经五岁的孩子了,正常来说只要摔的不重,是应该鼓励他自己爬起来。但他渴望你们关爱一下,肯定是想你和嫂子过去扶他一把,就像呵护小表妹一样。” “我们是因为可怜他小表妹刚学会走路,父母就出了意外,才格外呵护,想不到会伤了他的心。那我们接下来应该怎么做?是不是不能点破他是装的?” “肯定不能!先从经常夸赞他开始吧,比如说幸亏有这么个小男子汉帮忙照顾妹妹,要不然就忙死了,儿子真棒!” 在岳东前世的记忆中,原本叶润峰有点怕满嘴满脸大胡子的牛璋。 之所以喜欢往牛璋的糖果店跑,还完全没有了刚开始怕大胡子的神态,是因为牛璋喜欢小孩子,不仅给他各种糖果吃,还给他买小人书,还买过围巾。 见他翻书的时候手冷,还给他买过半指手套。 和过于关心小表妹的爸爸妈妈相比,他觉得牛爷爷才是真的关心他。 他把牛璋买的小人书带回去天天看不够似的翻看,本来只是做给爸妈看,却因此让只是精神层面的视力问题开始往器质性转变,视力越来越差。 那年快过春节的时候,多次检查无果后,老茂带着他去了大城市的儿童医院,才明确了原因。 精神层面好说,医生哄他说往眼睛里滴一种神奇的药水,如果嘴巴里有苦味,病就好了一大半。 其实就是从鼻泪管注入了有点苦味的眼药水。 之后,还进行了一段时间的弱视矫正。 大城市的各种开销都是一大笔费用,直到老茂带的钱快花光了,他才恢复正常。 这事给景区里许多家长敲响了警钟,都开始给孩子更多的关爱,岳东也是那个时候知道的。 岳东估计现在的叶润峰可能没形成器质性病变,应该只是精神层面的,相对来说比较好处理。 老茂很是真诚的感谢岳东。 岳东笑道:“我应该感谢你在我和焦兆松对峙的时候,第一个发声。” “你这话说的,那我就更应该感谢你了。你也算是帮我们这些经营户发声,如果真能根除假冒伪劣,百龙山的名声就不会臭,我们的生意都能好起来。如果我这次不赶紧说话,不一定等多少年,才会有人像你一样针对假冒伪劣发声。” 他刚一说完,接着又解释说:“我刚开始没和焦兆松对呛,不是胆小怕吵架,要不然也不会抢先发声,是觉得好好做生意就行,吵什么架?之后见他们越来越不像话,就和老马他们一起反驳。” 岳东点点头,“我都看到了,所以才来感谢你坚定地支持我的工作,找你化个缘。” “化缘?” “我需要一些玩具做投诉处理组的补偿资源,可能报销不了。” 老茂挠了挠头,怎么感觉脑子转不过弯? 特意来感谢自己支持工作,所以需要自己赞助? 到底是谁在表示谢意? 第48章 胳膊太短,够不着 岳东笑了笑,“老茂,你大概也了解一些投诉处理组当前的情形,我刚调过去,不想和原来的成员争他们分到各人手里的赔偿资源,所以我想自己找一些。” “你这么一说我就明白了,我肯定要支持你的工作,你觉得什么东西合适,尽管拿去,别说什么报不报销。” “我可不想让支持我们工作的人吃亏。现在你先赞助一部分,如果我两个月内报销不了,或者说你因为赞助我们投诉处理组产生的利润增长,抵消不了所赞助商品的金额,我会自己掏钱买下来。” 老茂直接摇头,很痛快地回绝了。 “如果你不是因为这次发声,怎么会被发配到投诉处理组?我既然说肯定要支持你的工作,还要什么钱?” “不,那是两码事。老茂你记住,你支持的不仅仅是我个人,而是整个投诉处理组的工作,这是对公。” 老茂愣了一下,“我有点明白你的意思了,我支持你们投诉处理组的工作,就等于是支持景区,这是给我戴上一顶高帽子。” 岳东打了个响指,“就是这个意思。” “不过你刚才说的,有一点我没明白。因为赞助你们投诉处理组产生的利润增长,是什么意思?” “这事我也是刚有个想法,后续会跟上一些宣传措施。你这些布玩偶什么的,厂家不是都钉了一个对折的标签吗?我记得你的钢笔字写出来和印刷体差不多,你把标签的一端剪断,展开,在标签的反面,写上‘温泉广场精品玩具店’,算是一个小广告。我会用谁看着都不像打广告的方式,给你做宣传,希望能增加你的销售额。” 老茂点点头,“明白了,那这些铁皮青蛙、打火石玩具枪什么的,我写在哪里?” “那些就不用了,因为我主要是针对去投诉的游客做补偿,一两块钱、三四块钱的不只是价值有点低,而且太常见了,不容易引起投诉者的兴趣。” “确实啊,我在这里卖的也不多,连乡镇赶大集都有不少卖的,我早就想怎么转变经营思路了,一时还没有成熟的想法。” 老茂这么配合自己的工作,岳东就好人做到底,给他指点了一条路。 “现在生活好了,很多家长注重孩子的智力开发,单纯的玩具,在这里的销路肯定越来越差,改为益智玩具专营怎么样?” 老茂忽然间有茅塞顿开的感觉! “啊呀小岳,我和你嫂子研究好长时间了,怎么没想到这一点呢!我得怎么感谢你啊!” 见他接受了自己的建议,岳东有心告诉他前世就知道的几个益智玩具的代理商,想想还是暂时不说了。 毕竟是自己先提出来的改为益智玩具专营,如果再提供进货的地方,有化缘是假、推销是真的嫌疑。 不如等他自己找到货源后,再提供给他那几个渠道,让他自己货比三家,才显得自己是真心为他考虑。 反正他刚开始转变经营思路,不可能大批上货,多花不了几个钱。 岳东把自己具体需要的品类款式指给他看,确定了三十件,等估摸着老茂写好了字,用玻璃纸包装袋装好之后,就过来拿。 岳东出了老茂的店,向马俊逸的温泉茶舍走去,这是他第二个化缘的目标。 不是谁都有被他化缘的资格,凡是被他化过缘的,都将成为其他经营户羡慕的对象! 刚走到老牛糖果店门口,就看到圆润的叶润峰贴着店铺的墙壁,往外一点一点挪着小短腿。 岳东觉得奇怪,这是做了什么“好事”了? 一位游客正指着柜台里一袋芝麻糖对牛璋说:“既然一样的价钱,你还是给我拿最前面这袋吧,好像看着多些。” 牛璋满脸的大胡子都在抖动,“怎么可能?你怎么就是不相信我老头子呢?我差那仨瓜俩枣的?我都是称过的,你不信我拿出来称给你看。” 秤过三袋后,牛璋傻眼了。 那游客笑了,“你看看,最前面这袋真的重一些吧?” 岳东走过去给牛璋解围。 “牛老板,你是不是称的时候正好刮过一阵风?东边北边都是山,不一定什么时候风就过来了,就可能出现误差。” 牛璋赶紧顺杆往上爬,“那天是一阵一阵的刮旋风,可我都是压住了称,不乱晃了才确定分量的,没想到还会差出分量来。” 岳东对那游客说:“牛老板是从大企业退休的,在景区开店纯属解闷,不是以赚钱为目的,所以,就算分量最少的那包芝麻糖,也比你从外面买便宜,肯定不是成心糊弄你。” 那游客扫了一眼岳东胸前醒目的管理员吊牌,点了点头。 “确实不贵,老爷子这样子一看不是猛张飞,就是莽李逵,再不就是憨沙僧的性格,确实不像耍心眼骗人的。” 这话说到牛璋心里去了,来回摩挲着满脸大胡子,咧开大嘴巴笑了起来。 那位游客付过钱,拿着芝麻糖离开了。 牛璋对岳东说:“你先稍微等一会儿,我有话和你说。” 他笑脸一收,冲着叶润峰喊道:“小峰子,你是不是又偷吃了?” 叶润峰红着脸,鞋尖在地上摩擦着,“我不是偷,你以前都是让我随便吃的,现在又不让我随便吃了,牛爷爷说话不算话!” “嘿!你这小子!我不是怕你越吃越胖,还怕你吃多了长蛀牙嘛!你看看我嘴里的牙,等你长了蛀牙,就是我这满嘴漏风的样子,好看吗?你为什么非得吃我装到袋里的?” “外面的糖要么是大块的,我怕你有数。要么都有漂亮的糖纸包着,肯定比袋里的贵,你可以多卖钱。” “嘿!说来说去,你还是为我考虑。那你倒是每包都吃几块,好歹分量差不多,反正我是按袋卖,不是论斤卖,你怎么前面那袋忘了拿?” 叶润峰的小脸更红了,“我胳膊太短,前面的够不着。” 这下牛璋可绷不住了,咧开嘴大笑起来。 岳东也被逗笑了。 牛璋好不容易顺过气来,“小峰子,你先给我老老实实站那儿,等一下再收拾你。” 叶润峰嘟哝道:“牛爷爷又骂人,我是小疯子,牛爷爷就是疯爷爷。” 牛璋哭笑不得,“都和你说了,不是那个疯子。等一会再和你说,站在那里不准乱跑啊。来来来,小岳,你进来,我有话和你说。” 岳东走进柜台,牛璋才开了口。 “焦兆松和你吵吵的时候,我正好去景区大门口接货,错过了一场好戏。你去墨承知店里的时候,我不知道里面的戏那么精彩,又错过了,真是可惜。” 岳东不知道他要说什么,只是笑笑没评论。 “小岳,我觉得有个情况应该告诉你。就在你过来之前,我看到墨承知从焦兆松的店里出来,一个个的眉开眼笑,焦兆松好像还拍着胸脯作保证,怕是没商量什么好事。我也不清楚你们之间具体发生过什么,你自己联想一下,心里有个数。” 第49章 百龙山不像藏龙卧虎之地 岳东的笑容收了起来。 之前他就觉得墨承知转变的有些快,果然有猫腻! 可这猫腻具体是什么,实在是前世对墨承知了解的太少,岳东一头雾水,不知道该从哪里琢磨。 他再次聚起笑容,“多谢牛老板提供了这么重要的消息,我一定会注意的。” 牛璋摆了摆手,“谢什么,你都是为了景区好,帮你留点心是应该的。对了,在投诉处理组还习惯吗?” 岳东猛然想起来! 听说景区在被收购后,牛璋去了一趟韩沥的办公室,骂的很不好听,韩沥竟然还陪着笑送他出来! 难道这位也和唐超一样,是隐藏的大神? 如果自己在投诉处理组不习惯,他还能把自己调到其他部门? 对于牛璋的为人,岳东还是相信的。 在岳东的记忆里,牛璋的女儿远嫁,老婆病故,退休后在景区开店纯属解闷,就是为了看天南海北的人来来往往。 因为他女儿和老婆都喜欢吃糖,有关糖的甜蜜回忆很多,所以才开了糖果店。 因为他女儿小时候很喜欢揪他的大胡子,老婆上火的时候也不扯耳朵专揪胡子,所以留着大胡子算是一份思念。 他喜欢小孩子,但包括叶润峰在内的好多小孩子不喜欢他的大胡子,他就学会了做糖人、做糖画,好多小孩子受不了这份诱惑,就顾不得怕他了。 他女儿从小就胖,还经常有蛀牙,导致换牙后不整齐,他觉得和吃糖太多有关系,所以开始给叶润峰限量,还每次都叮嘱叶润峰过一会儿别忘了漱漱口。 岳东决定半开玩笑地试一下牛璋,如果真是隐藏的大神,墨承知搞鬼的时候,自己就等于多了一份保障。 “牛老板,投诉处理组那种地方,恐怕是个人就不习惯,可我有什么办法?如果有人能把我救出苦海,当然再好不过了。现在,我也只能慢慢适应。” 牛璋点点头,“胜不骄,败不馁,心态不错,肯定有出息。” 岳东感觉没下文了,看来自己想多了,虽然这里叫百龙山,但也不像藏龙卧虎之地,怎么可能有那么多大神隐藏在景区里? 一直贴着墙边站着的叶润峰,撅着嘴不乐意了,“牛爷爷不喜欢我了,让我罚站。” 牛璋哈哈笑着走了过去。 “我们的小峰子生气的时候还挺好看。” “不准叫我小疯子了。” “那我叫你啥?以前一直叫你小叶子,你忽然不干了,说动画片《聪明的一休》里女孩子才叫小叶子。要不,我叫你小润子?” 叶润峰更不乐意了,“前几天看的电视剧,小润子是个太监。” 牛璋更乐了,“你小小年纪,还知道太监是个什么品种?那叫你小胖墩算了。” 叶润峰摇摇头,“听着不太友好,你是不是瞧不起胖子?” “那我叫你一休?” “一休?可他是个小和尚,是个光头。” “可一休聪明啊!也可爱啊!你也聪明,也可爱,对不对?而且你和一休都是小孩子。” 叶润峰咬着手指,歪着脑袋,想了好一会儿,看向岳东。 “小岳叔叔说我和一休小和尚叫一个名字好不好?要说实话哦。” 岳东做出为难的样子,“说实话?你这可难为我了,因为一休还是小和尚的时候叫周建,不叫一休。” “啊?为什么动画片里叫一休?” 牛璋也是没想到,但他很快就反应过来。 “哪有什么为什么?编故事嘛,就是要瞎编,要编一些人们喜欢听的,肯定和原来的真事不太一样。因为一休比周建好听,就让他早早叫一休了。” 叶润峰吐了下舌头,“牛爷爷又在糊弄小孩子了。” 牛璋说的不是一点儿道理没有,可还没等岳东帮牛璋说句公道话,叶润峰的兴趣就转到了其他角色身上。 “小岳叔叔,新佑卫门那时候叫什么?” “新佑卫门还叫新佑卫门,不过他不是在那个时候派去监管小一休的,是在很多年后才认识了一休。” 小小的脑袋,总是有很多疑惑,叶润峰抓着岳东问个不停,直到老茂过来找岳东。 因为老茂很支持自己的工作,岳东还真是不太好意思打断叶润峰的兴致,老茂来的正好。 老茂已经把要拿给岳东的玩具都备好了,却发现岳东一直在哄叶润峰,怕叶润峰缠着不放耽误岳东的正事,这才过来告知岳东一声。 于是,叶润峰继续留在牛璋这里玩,岳东跟着老茂回到精品玩具店。 老茂的老婆兰雪已经回到店里了,老茂已经向她说过岳东“化缘”和点明叶润峰需要更多关爱,以及指点经营项目的事。 兰雪是比较纯粹的贤妻良母型的,爱孩子,也爱老公,全心全意为家庭,能体谅人,很明事理,只要老茂做出的决定,她从来不反对,所以对岳东很是客气。 因为岳东指定的大部分是布玩偶,虽然不是太重,但总体积有点大,老茂决定和岳东一起拿过去。 老茂虽然不喜欢吵架,但也不是个爱避嫌的人,既然岳东决定找他做化缘的第一人,还指点了他接下来应该怎么做,他就要坚定地把这条路走到底。 看着他们走出了温泉广场,牛璋推出了他的小木兰摩托车。 “小叶子、小润子、小峰子,帮牛爷爷照看一下,有事可以找旁边店里的叔叔阿姨帮忙,我出去一趟。” 叶润峰很爽快的回道:“好嘞,牛爷爷。” 牛璋一路向南,快到大门口的时候,才向东拐向领导办公区,停在了景区管理处对面,向主任办公室走去。 秘书通报之后,把牛璋迎进了主任室,小心翼翼地关门离去。 韩沥侧耳听着秘书走远了,才一边叫着“师父”,一边站起身来,把牛璋让在客位上,亲自为他沏茶。 当他把茶端到牛璋面前时,牛璋却摆了摆手,这让他有些尴尬。 牛璋上下打量着他,“别以为我不给你面子,我是因为你胖的连脖子都看不见了,才特意让你多活动活动。我就开门见山,不耽误你时间了。曹保苏不太地道,竟然把有功的岳东发配到了投诉处理组,这事通过你了没有?” 韩沥咀嚼着他的话,揣测着他的真实意图,缓缓开口。 “师父,不瞒你说,其实是我的意思,岳东不鸣则已,一鸣惊人,竟然借着有人打假的名义一改出售假冒伪劣的弊端,不只是虬龙峰管理区,整个景区都大为改观。但不可能原地升迁,所以我才把他调去做主管。” 第50章 岳东真的碍我的事 牛璋有点不相信。 “照你的说法,这还是重用岳东?” 韩沥面不改色。 “当然了师父。近段时间景区的整体效益确实不好,但水至清则无鱼,我怕一严格起来,把经营户们都逼走了,所以我只能装瞎看不见。岳东解了我的烦忧,我当然要重用他。” “你的意思我是不是可以这样理解,以后会把岳东调到更好的岗位,目前只是过渡?” “当然了师父,只是需要契机而已。你得相信我的为人,这么多年了,我逢年过节的从来没断了孝敬,难道只是为了堵住你的嘴?我那是真心感谢你当年替我这个做徒弟的抗下了事情,要不然没有我的今天!” 牛璋摆了摆手。 “当年那事不能全怪你,是我工作安排的不好。你工作再有干劲,毕竟从小就胖,耐力有限,就不该答应你跟着我连续加班,出了生产事故当然得我负责。再说你想扛都扛不下来,何必多一个你受处分。” “但师父承担的有点重啊,一下子从工段长撸到了普通工人,永远失去了提干的机会,我这心里,唉。” “韩沥啊,你不要一直抱着愧疚和报恩的心,这都二三十年了,一个大男人,怎么没完没了的?” “师父来景区做生意,我多次要照顾你都不让,我做点力所能及的事情不应该吗?” “我开店纯粹为了解闷,给我那么多照顾干什么?如果让大家都知道我是你的师父,有几个能和我没有顾忌的玩?” 沉默了一会儿,牛璋接着说:“有件事和你说一声,墨承知去找焦兆松了,临走时都眉开眼笑的。焦兆松还拍着胸脯保证什么,怕是没商量什么好事。你位高权重体量大,岳东怕是扛不住太大的事,既然都是为了景区好,你得一起留点心。” 韩沥连忙应下,“师父你放心,我会关注的。” “我不在你这里多待,免得有人乱传闲话,你也不用送我,就这样吧。” “嗯,师傅慢走。” 牛璋关门离开后,韩沥回到老板椅上缓缓坐下,目光冷了起来。 “师父啊,我是真的为了景区好,可岳东真的碍我的事,没想到把他调去投诉处理组也不安分,又在墨承知那里闹幺蛾子。哼哼,曹保苏也是有意思,竟然还给他安排了一个代理主管。” 韩沥拿起电话,接通了刁蝉。 “小刁,说话方便吗?……你了解墨承知和焦兆松的背景吗?” 岳东和老茂已经走到投诉处理组的门口了,原本一直说说笑笑的,越接近门口,话却越少了,因为组里正在吵吵,都下意识地竖起耳朵听着。 岳东进了门一看,投诉受理区有一男一女和一个六七岁的小女孩,像是一家三口。 屈磊坐在投诉受理区的办公桌后面,冯高正站在一边帮腔。 江学鹏正用拖把拖旁边的一滩茶水渍。 郑向鸿像是也加入过辩论,但没占上风,气得把刚喝完水的杯子重重地放到自己的桌子上。 岳东和老茂都带着一大包玩具,挡住了门口的大部分光线,冯高先扭头看过去,立刻换上笑容。 “主管,你回来了。” 江学鹏把拖把立在桌边,走过去想接住岳东的特大号塑料袋。 岳东向旁边一闪,指了指老茂背着的那袋。 江学鹏就先帮老茂接下了。 老茂意识到局面有点乱,刚要告辞,男游客已经小跑过来,冲着他喊上了。 “你是主管,可得好好教育教育你的下属,都是什么态度!” 岳东忍不住笑了,浓眉大眼的老茂,确实像个部门负责人,还是特正直特憨厚的那种。 而江学鹏先接下老茂背着的大袋子,男游客就想当然的认为老茂是冯高刚喊出的主管。 岳东也不多说话,一边和江学鹏向里走,一边轻声问:“怎么像是打群架?” “岳哥,就是帮无理取闹的。擅自进入未经开发的野山,被保卫科的嘹望员发现了,然后被保卫科的人强制带回。他们嫌标识不明和态度不好,又不敢和保卫科的人闹,就跑这里发泄了,刚才连给他倒的茶都摔在地上,幸亏给他用的是一次性杯子。” “你们打电话确认过吗?” “屈磊当着他们的面打的电话,确定保卫科虬龙峰组没做什么不妥当的事,当时的态度也不是很恶劣,而且他们翻越护栏进入野山的位置,距离禁止进入的标识牌还不到十米。虬龙峰组的一听他们过来投诉,气得不行,在电话里说了几句不好听的。因为声音比较大,男游客听到了,像是抓住对方态度不好的证据一样,更来劲了。” 因为老茂否认了自己是主管,男游客才知道岳东是主管,想要过来找岳东,冯高拦住了他,两个人争执起来。 岳东看了过去,面无表情,“请在投诉受理区等候。” 话一落音,岳东就对老茂说:“老茂,我这里有事要忙,你先回去吧,咱们改天再聊。” 老茂道了个别,转身离开。 岳东收回视线,继续压低声音问江学鹏:“女游客好像不怎么说话?她是什么态度?” “比较讲理,还想拉着男游客离开。刚才小女孩被争吵声吓着了,女游客刚哄好,看样子不打算参与争吵了。” 男游客见岳东不想多搭理自己,冯高又让他回到投诉受理区,只好梗着脖子喊道:“我没那么多时间等候!赶紧给个让我满意的处理意见!” 岳东打开大塑料袋,拿出了一个小纸盒,从纸盒里拿出一个毛绒绒的玩具小狗,走过去打开开关,把小狗的脑袋朝向小女孩,放在桌子上。 小狗嘴巴一张一合地汪汪叫着,两眼闪着光,迈动小短腿,朝小女孩走去。 小女孩的目光马上被吸引住了,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小狗。 眼看着小狗走到桌边了,岳东把小狗拿起来递向小女孩,满脸都是阳光灿烂的笑容。 “可不能让小狗狗掉到桌子下面,会让小狗狗受伤的,想不想和小狗狗玩?” 小女孩刚要伸手,又有点胆怯的看向女游客。 岳东对女游客说:“大人的事,让孩子少受点影响,你带她去窗台那边玩吧。” 女游客投过一丝感激的目光,就对小女孩说:“叔叔让你拿着玩,你就接着吧,快谢谢叔叔。” 小女孩赶紧接过去,女游客牵着她的手走到窗边,把小狗放在窗台上,等它沿着桌边走到了尽头,又拿起来掉个头,让它往回走。 不一会儿,小女孩的脸上就布满了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