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章:青莲芥子 苍茫宇宙,浩瀚星云。 悠悠寰宇之万物,大若金乌,小如凡尘,看似无序,却又玄妙的互相呼应牵制。 构成这一切光怪陆离事物的始作俑者,人们称之为神仙,称之为古之大能。 然而,世人又有几个见过神与仙? 上古的缥缈传说,似幻似真,一切都无法求证。也或许说,宇宙中自有规则在,犹如蚁不知人。 唯有某些机缘巧合的世外高人,隐隐约约窥得长生之道。 但这些世外高人,往往都是潜心修行不问世事,只期望有一日霞举飞升,去往那传说中的长生天。 故而,人不知仙,仙不知神,各行其是。 但事实上,十万年前的人间,却也是神、佛、魔、仙、人、鬼,六界混杂共存而在。只不过,因为当年那一场长达百年的诸神之战,才导致人间洪荒崩溃,山河破裂,灵气飘散。 所以,诸神大战过后,各界大能自行开天辟地,引导灵气,分而居之。自此,神归神,仙归仙,凡人归凡人。只有不守规则的妖魔,穿梭上下,到处兴风作浪。 甚幸的是,如今在仙界和人界兴风作浪的,都是技末法微的妖魔与个别后起之秀。妖魔中的大能者,早已经在当年诸神之战时,选择坐山观虎斗,远走化外天。 但十万年来,化外天魔也念念不忘故地,总想重返人间。幸好战后神界与佛界达成协议,一直共守梵天,将它们牵制在宇宙中的一角,难以动弹。 只不过,正所谓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化外天魔并不甘心被神佛牵制,十万年来随着众魔修为精进不断,也不断地向神佛两界发起挑战,企图冲破桎梏,获得主宰宇宙的资格。 从凡人的角度看,宇宙万年如一日,平静循环交替。 殊不知,凡眼的平静中,每一日都在发生无数冲突,只是冲突有大有小,不足而一。十万年来的纷争,全靠万千神通广大的神与佛,竭尽所能,才守住了仙凡两界的平安。 但事情总会发生变化,灾难的来临,往往皆是悄无声息。 这一日,梵天西面。 霞光乱,宫阙碎,梵音寂,道器残。 须弥山峰上,魔鸦飞绕,黑压压铺满天空,遮天蔽日。 满山斑斑血迹,已然凝成暗紫。斜插在焚土之上的破烂旗帜,混合苍茫的气息,在低沉翻卷的黑云中,显得无比的悲凉。 蜿蜒而下的山阶中,有些收拾战场的众小魔妖,正一级一级在往下扫荡,丝毫没有放过半点神气。 整座须弥山完整的道器仙兵,早就被那些大魔主瓜分一空。 就连那些布满裂痕的念珠铜钹,也都被率先攻上须弥山的魔将们据为己有,山室皆空。 山上的沙弥、尊者、罗汉,死的死,逃的逃,眼下整个宝气庄严的佛界,俨然成为化外天魔的大本营。 狂欢的妖魔们,有些已经开始庆祝胜利,刺耳的声音,搅得天昏地暗。 反倒是后方传来消息,据说昊日佛主、昊月佛主和昊星佛主,如今还镇守在界口,死死撑住结界,想把这些入侵梵天的化外天魔,封印在这原本属于佛界的地方。 而早前一直被围攻的玄莲至尊,此时且不说金身法体没了踪影,连神魄都似乎消失殆尽。 杀到癫狂的八大大魔主,随着胜利渐渐到来,突然感觉有些不大对头,便传令所有天魔,搜索整个空间。同时严令众魔将,必须不惜一切代价突破出界口,牢牢拿住界域的控制权。 八大大魔主的一声令下,转瞬间浩浩荡荡的魔众,便在魔将们的带领下,像人间蝗虫卷成黑色飓风般,咆哮着毫不畏死的往外冲。 顷刻,界口之处,凌厉阴沉的魔气横冲直撞,根本不顾祭在天幕的庚金紫钵、云魄玉镜以及铁陨棋盘,结结实实形成交织的三道光幕,不断地贯穿蛮冲过来的天魔。 嗖......嗖......嗖...... 轰......轰......轰...... 整个佛界空间,又开始新的一轮猛烈战火。 恶念凝心的魔众,纷纷露出狰狞的獠牙。一道道恐怖的魔光,夹杂着阴锥烈焰,奔涌而至。 随后而来的八大大魔主,瞬间形成八个巨大无比的血色漩涡,不断喷射各种魔器,如滔天火雨,洒向界域各处,企图冲击出新的裂缝,把整个界域的规则秩序都碾成齑粉。 三大佛主依靠狭窄界口,易守难攻的有利地形,丝毫没有任何犹豫,不仅各自把本命道器都祭出来拼杀,连证道亿万年的金身法体,都在被八大魔主打碎巨大法相之后,准备用来修补空间屏障。 三位佛主都有一个念头,只要撑到玄莲至尊将此界域炼成金汤舍利,身死道消也在所不惜。 十万年来,佛魔两道的争斗,一直此消彼伏,基本形成平衡状态。离上一次佛魔之争,至此前已是尘落千年没有大动静,甚至连八大魔主都销声匿迹,窥尽天机都不知其所踪。 此次魔界突然来袭,更是毫无征兆。且佛界苦战一日,动静浩大,神界居然没有前来护道相救,也甚是匪夷所思。 不过也万万没想到,此次战争佛界落败得如此之快。若不是玄莲至尊当机立断,不惜根基受损,劈开结界送走三千沙弥,以及诸多伤重的尊者罗汉,佛界此次的损失,必然尤其惊人。 但尽管如此,一日之间须弥山就被魔众攻占,死伤万千,道器几毁,也算得上诸神之境十万年来史无前例的浩劫了。 悲壮的场面,惨不忍睹。 正当须弥山还在厮杀之际,扭曲的虚空之中,玄莲至尊盘腿而坐,双目紧闭,口中念念有词。从玄莲至尊的神色看,情况完全不容乐观。 确实,佛界自从迁移至梵天须弥山,众多大能合力开辟出结界,经历十万年不灭,自是万万佛力凝结而成,而今要舍弃它,炼成金汤舍利,实属不易。 更何况早前与八大大魔主的对峙斗法,已是消耗了玄莲至尊无数法力。 再加上在本来就受伤的情况下,又竭力劈开结界送走那么多人,更是让玄莲至尊的金身法体,不免多破碎了几分,浑身细小的裂纹,漏出丝丝金光。 当然,玄莲至尊作为佛界第一大能,梵天联盟的首席道主之一,其本领也绝非徒据虚名。当年的诸神大战,最后就是在他的调停下,才缔结了“昆仑之约”,换回了十万年神界无争。 只是今日突而其来的入侵,非常诡异,早不来,晚不来,偏偏在玄莲至尊闭关之际,化外天魔打了进来。这让佛界颇为措手不及,所幸玄莲至尊临时中断闭关,方不至于全界覆没。 念力所至,结界如沙。 结界外,依稀可见道道玄妙的霞光,渐渐凝成似水又如火的彩带,氤氲萦绕着整个结界外围。 玄莲至尊结出一个手印,催动无上佛法,其背后慢慢显露出本命法相,是一株青翠欲滴的莲花,随风摇曳。 法相越来越大,莲叶从蒲团大小,渐渐变成车盖,转瞬就铺满整个苍穹,将整个结界都包裹在其中。 然后,随着玄莲至尊不断催动佛力,肉眼可见的速度,结界在迅速变小,渐渐凝成一颗白色的佛珠,挂在硕大无比的莲叶中,仿如雨后的一滴露珠。 玄莲至尊稍稍松了一口气,眼看再过十数息,便可大功告成。 突然间,界域里响起三道恢弘的梵音,汇成一句佛咒:嗡、班、扎、萨、埵、吽...... 悠长的梵音威压非凡,转瞬便见金花朵朵,飘弥于结界各处薄弱屏障。 玄莲至尊心知不妙,必是三位佛主抵制不住,已然涅槃化为金花。 须臾之间,又见那虚空漂浮的白色佛珠,沁出一丝漆黑的气息,任是玄莲至尊如何催动法力,都无法将其抹杀了去。 玄莲至尊左手再结一法印,右手拽过身后的莲柄,想将本命法器祭献出去。可惜那丝漆黑的气息,已是幻化出三大大魔主,正对着玄莲至尊哈哈大笑:“玄莲秃驴,徒子徒孙皆已死尽,你还拿什么与我等斗法呢?” 转瞬之际,三大大魔主也显出高耸入云的魔相。苍穹中,无尽黑气烽烟滚荡,煞气怨念所凝成的三个血盆大口,散发出腐朽灰败的洪流,滔滔向玄莲至尊真身涌来。 玄莲至尊像巨浪中的一叶孤舟,眼看就要被洪流所吞没。只见玄莲至尊猛然起身,踏出一脚,一抹璀璨的金光,从全身绽放而出,瞬间形成一个金光绚烂的小结界,将所有的漆黑洪流抵挡在外围。 三大大魔主疯狂连拍,苍穹之中魔气翻滚,煞气怨念幻化成三把血红的魔刀,居高临下飞速斩落。 玄莲至尊伸出一柄金刚杵勉强格住,脸色微微发白,金身法体顿时又破碎了几分。 玄莲至尊纵具改天换地之能力,无奈寡不敌众,且顾及太多。耗尽法力奋战至此,他已近油尽灯枯。 三大魔主见状大喜,又各自祭出其本命魔器。 黑翼魔主的噬元血镰,呼呼作响横扫苍穹过去;青冥魔主的煞影鬼矛,像一条庞大的青蛇,怒目盘旋而来;九泉魔主的吞天魔罐,倾倒出磅礴阴沉的幽泉。 “噗嗤...” 一道狰狞的伤口,出现在玄莲至尊身上。煞影鬼矛也如影随形,刺入玄莲至尊的肩头。纷涌泄落的幽泉,如滚烫无烟的岩浆,不断撕开绚烂的佛身结界。 眼看那颗被压制成白色念珠的界域,似乎也在渐渐崩塌,玄莲至尊无比悲凉,神色沧桑。 最终,他轻轻叹了一口气,双手合十,口诵佛音,缓缓收回本命法相,凝成一颗芥子,又屈指一弹,化为流光掠天幕而去。 随后,玄莲至尊震碎金刚杵,扑身向白色佛珠,法体化汤,神识融入佛珠,稳稳将白色佛珠凝固。 苍穹之中,一道如银河繁星般绚丽的景致,萦绕着白色佛珠,正是佛家金汤舍利。 第1章:东阳出世 圣洛大陆清珀山脉,峰峦叠翠,灵气缥缈浓郁。 一处晶莹的湖泊中,修有三间精舍,古色古香。湖畔不远处,几间竹木搭建的草堂,隐于林木之间。 这里,是太疏宗贵客隐居之地,宗门弟子全然禁足。天炎帝国大皇子张耀进与大皇妃卢雨彤,以及近臣张仲等人,已在这里住了整整三年。 一行人从天炎帝国逃至此处,除了偶尔有太疏宗宗主韩溪来访,便再无外人来此做客。因为韩溪与张耀进曾经在秘境历练时,有过命交情,所以才冒着宗门被灭的风险,接待他们在此隐居。 三年来,张耀进几人,除了养伤,就是拼命的修行。只是近年来卢皇妃因为怀孕,她才渐渐缓下修行的精进。 这事也让卢皇妃对张耀进,不免有些嗔怪,男人就是管不住自己。 不过随着肚子越来越大,卢皇妃对即将来临的孩子,倒是喜欢得很,又时不时说是张耀进的功劳。 三年前的那场皇宫剧变,张耀进受伤严重,直接从归真境跌到武帝修为,几为废人。而卢雨彤则从归真境跌落到涅槃境修为,近臣张仲和其他死士,也都全部受伤跌境不等。 苦修这三年时间,对于修行人来说,不外刹那光阴,修为要重新提上去,事实上极其困难。 如今孩子即将出世,张耀进那颗渐渐放下的心,又再次提了上来。据说天炎帝国的铁蹄,已踏破神水帝国半数之境,离此地已经遥遥不过万里之路。这点距离对于地仙境来说,不过是多跨几步的事情。若是撕开虚空,更是瞬间可达。 张耀进对天抱了抱手,若诸神庇佑,再给张某一家三十年宁静,或许到时也就能召齐旧部,杀回天炎帝国,将弑父篡位的二弟赶下龙椅,斩杀国师孙雪黎,救万民于水火。 落日黄昏,临盆的妻子正在精舍软塌歇息。斜阳带着暖暖余晖,洒落在湖泊里,点点粼光,像一张金色的渔网,似乎要拢起天地间所有温柔,献给心爱的人。 没有人留意到,此刻的天际,正飞速掠来一颗青莲芥子。毕竟,芥子细如尘埃,在夕阳之下,几乎不可察觉。转瞬之间,便飞入精舍,落在卢皇妃的腹中。 随着腹中胎儿的翻动,卢皇妃骤然醒起。一阵阵的疼痛,不由让她叫出声来。 张耀进听到妻子的声音,旋即飞奔进屋,问:“爱妃何事?又是阳儿踢你了么?” 卢雨彤惭愧地笑了笑:“夫君无须担忧,只是似乎即将临盆,你可传讯韩宗主,让他送产婆过来。” 两人说话间,韩宗主已是带着产婆在湖畔,正沿着曲栏向精舍走来。“张兄,掐指一算,应该是卢皇妃生产之日到了吧?”韩溪一脸眉开眼笑。 “韩宗主来得正是时候,雨彤她刚刚有了阵痛。”张耀进迎出门来道。 随后闪身让与产婆入内,与韩溪在曲栏凉椅处坐下。闻听动静的张仲,此时也走过来,与韩宗主见礼。 三人聊不多久,便听精舍那边,一声清亮的婴儿哭声响起。 正所谓凡人生产三时,神仙生产半息,转眼间婴儿已是哇哇落地。 韩宗主拱了拱手向张耀进道喜,张仲也伏地而拜道:“恭喜大皇子,贺喜大皇子!” 张耀进顾不上礼节,旋即就冲进精舍,抱起儿子,又低头亲亲卢皇妃。 人生初次得子,张耀进有种非常奇妙的感觉,一股气流自后脊背冉冉升起。事后再细细寻思,方才慢慢品出其中味道,这是一种血脉责任,是为人父须担负的护道责任。 此刻的精舍外面,几乎所有人都没留意到,血色斜阳中,有一抹青翠的绿,渐渐晕染轮盘,绚丽非凡,转瞬又消失无痕,似乎从来就没有出现过。 时日如梭,转眼间,这一天小东阳已是满月。 这一个月来,张耀进和卢雨彤是既喜又忧。喜的是儿子白白胖胖甚是可爱,忧的是儿子居然是先天绝灵废体,连韩宗主特意带宗门神器前来测试,结果也是如此。 这对夫妇二人,打击甚为不小。 圣洛大陆上,先天绝灵废体的孩子有是有,但极其少数,也常常沦为各宗门笑话,更何况生在帝王家,无疑就是天方异谈的事情。 “太疏宗韩溪,滚出来一见。” 突然晴空之上,出现一魁梧仙人,手执黑色拂尘,乃墨龙须编织而成,正临空高喊。 旋即间,清珀山脉主峰,升起一道护山阵幕。 韩溪仗剑跃出山门问道:“请问是哪位仙师,来我太疏宗有何见教?” “想来你就是韩溪?小小太疏宗,竟敢窝藏逃犯!”来者无比傲慢,轻蔑地指着韩溪说:“这点纸糊的护山大阵,就阻得了我孙雪黎么?还不速速将张耀进交出来,留你太疏宗一丝香火。” 韩溪心道不妙,按他原本的预计,天炎帝国忙于与神水帝国交战,必定无暇追杀张耀进一家。 毕竟从战况看,天炎帝国与神水帝国的战事,不会是几年内就结束的事情,一旦撑到战事结束,小东阳早已满岁,张家也早已离开太疏宗,前往下界隐居。那时就算天炎帝国寻到太疏宗来找人,人不在此处,太疏宗也就没啥责任了。 另外,就算张耀加没放弃追杀,一般也不会派孙雪黎亲自前来。万万没有想到,战事未歇就追寻到此处,且是国师孙雪黎独自前来。 韩溪心想,这孙雪黎独来必有硬手,当下便暗中捏碎符箓玉佩,传讯张耀进离开。 口中无奈苦笑道:“国师想灭太疏宗,自是十分简单。只是太疏宗多少还有几根骨头,勉强向国师请教便是。” 随后,韩溪赶紧用心语吩咐左右长老,速速安排弟子从秘道离开。又亲自催动大阵,刹那间万柄仙剑,飞腾而起扑向孙雪黎。 只见那孙雪黎风轻云淡,举起拂尘随手一扫,所有飞剑顿时化为齑粉。 “几把烂铜废铁,便是慧湖十方仙剑阵?”孙雪黎哈哈大笑,转又暴怒指着韩溪大喝一声:“韩溪,今日我必屠你宗门,鸡犬不留半只。” 孙雪黎果然是飞升境地仙,属于圣洛大陆排名前十的传说。他浑身罡气猛然暴涨,一柄拂尘,随即化为千丝万缕的墨龙,在半空中翻腾而下,撞在护山大阵的屏幕上,砸出道道裂纹。 庞大的威压之下,护山大阵转瞬支离破碎,主峰弟子死伤无数。 韩溪心知不敌,但为了拖延时间,依然硬着头皮提起泰阿剑,招呼宗门众长老一起冲向高空,和孙雪黎战成一团。 可惜很快便落入下风,只不过一炷香时分,便有长老陆续神魂俱亡,从高空坠落。归真境的韩溪,已是太疏宗最高修为,但毕竟还是低了飞升境的孙雪黎一个境界。 一股劲气随着墨龙而至,韩溪也吐出一口鲜血,内劲顿时半点全无,一把泰阿剑都几乎无力握住。 孙雪黎杀光高空所有长老,也不理韩溪,只是临空十指缓缓虚抓,整座主峰威压顿生,顷刻山崩地塌,生灵涂炭。 孙雪黎虚空一跨,越过主峰,瞬间就到达张耀进的精舍外,停留在湖泊上空,凝望那道还未消失的漩涡。 漩涡之内,是太疏宗的秘道,通往一处玄妙的祭台。 祭台边上,有二位太疏宗长老正在苦劝张耀进离开。 张耀进说:“韩宗主为我一家,宗门几灭,我岂能坐视。还劳长老护送张某妻儿离去,今日我与那孙雪黎必须拼死,方能报韩宗主大恩。” 卢雨彤低头看着怀抱中的孩子,双泪噙泪,满是不舍。最后还是咬咬牙说:“夫君,孙雪黎狗贼境界极高,如今夫君仅是武帝修为,留下于事无补,不若贱妾出去抵挡片刻,待传送祭台启动,夫君护着阳儿速速离去,才是齐全之计。” 张仲也跟着双眼默默淌泪,与众死士一起跪在地上对张耀进说:“老奴纵死无憾,小王爷金枝玉叶,求大皇子带他离去,我等留下抵挡便是。” 说话间,祭坛已渐渐开启。不过漩涡处,也有无数墨龙汹涌而来,呼啸扑向祭坛。众死士与二位长老慌忙架出武器抵挡,却被墨龙一卷,活活勒死。 卢雨彤见状,把心一横,将孩子往张仲怀里塞去,匆匆说:“护着大皇子离开。”又从身后拔出碧玉玄剑,挺剑纵身而起杀向墨龙。 张耀进正想也冲过去与墨龙厮杀,却被卢雨彤一个反掌,将其拍飞向祭坛上。 张仲见状,也跳上祭坛去,想将手中孩子递给张耀进,回身亦去杀敌。 没料漩涡处伸来孙雪黎的一只手掌,像一条蜿蜒而至的长龙,瞬间就触到祭坛边。 幸好此时祭坛已经完全开启,五色光纹闪烁,刹那间就将张耀进父子,以及张仲往外传送。 依稀可见通道中,条条墨龙卷住太疏宗的弟子。脸色发白的卢雨彤,也被孙雪黎的另一只手掌死死箍住脖子,嘴角顿时流出丝丝血痕,两眼翻白。 空间震荡不止,激烈的战斗让整个通道摇晃不定。转瞬间,五色光纹逝灭,祭坛随之崩塌。 第2章:谷雨采茶 花已清明近,茶将谷雨前。 氤氲轻烟环绕的锡丰山腰上,太阳还没露面,少年张东阳便已早早起身,站在自家门口,眺望着山间那条蜿蜒通至山脚的小路。 远远看去,这道瘦小的身板,就像山边的一棵小杉树,弱不禁风。 只不过,少年稍微黝黑的脸庞上,长有一对清澈明亮的眼睛,煞是有神好看。加上嘴边总带着若有若无的微笑,甚为惹人喜欢。 这一天,是春节之后,张东阳最为心悦的日子。 因为每年的谷雨日,学塾的先生都会带着所有同窗,上山来看姑娘们采茶。所以不论关系深浅好坏,同窗们中午必定随先生在他家里吃饭。 这个几乎雷打不动的老惯例,也让平时略显寂寥的锡丰山,平添出许多生气和稚嫩的笑声。 露水渐湿野径草,山道那边,慢慢开始出现来人,三三两两的村姑,都穿着蓝底碎花布裙,背着翠绿的篓筐,稀稀落落开始上山。 落在后面的几个,明显年纪较小,一路似乎在嬉笑打闹,又被前面的大姐姐回头训了几句,便撇了撇嘴,加快了速度埋头赶路。 正出神凝望着山道,翘首以盼的张东阳,身后传来一道清脆含笑的声音:“看啥呢?日头还没露出来,先生没那么早到的......” 转头一看,是邻居家赵若雪。 少女比张东阳大一岁,骨骼高挑,显得更为早熟。因为今天先生和同窗要上山,赵若雪特意换了一身新衣服,上身粉色襦衣,下着赭色罗裙,腰间结着一条春日绿的丝带。 这个每天都会帮家里分担不少家务的少女,正挑着两个小水桶,停在自家门口边,笑吟吟地看着张东阳,娇俏的小鼻头上,沁出微微的汗珠。 张东阳咧嘴笑了笑,问:“若雪姐姐需要帮忙么?” 说着已快步走到赵若雪身边,扶着扁担,赵若雪顺势放下小水桶,说了一声好,收起扁担倚立在门口,指着其中一只水桶,俏皮微笑:“那就有劳张公子,辛苦张公子帮忙提到厨房吧。” 少男少女可谓是青梅竹马,从小一起长大,又在同一家私塾上学,感情极好。只是稍微更加懂事的赵若雪,总是喜欢学着戏文,打趣她这位邻家弟弟。 不远处的山道,有刚刚练完拳的一中年男子和一老者,一前一后从山上走下来。 这中年男子,正是如今化名为张凡的天炎帝国大皇子张耀进。 十年前太疏宗一战,妻子卢雨彤不幸身亡,近臣张仲也在随后一个月的逃亡中,为救他父子俩而修为全废。心灰意冷的张耀进,化名张凡逃至下界,一家隐居于安龙大陆此地。 张凡对着跟在身后的老者说:“咱家这小子,比他爹有出息啊...” 老者自然是近臣张仲,只因修为尽失之后,年纪便随之显露出来。 他抚着发白的胡须,也跟着笑道:“赵家丫头,水灵灵的,若再长个两三年,丝毫不必上界的仙子差。” 张凡闻言轻轻叹了一声,不再说话,只是走回自家门口,坐在凉亭中发呆。张仲跟着轻轻叹了一声,望了望山下远处的怒海,自顾前往柴房搬柴。 “爹爹早!”帮完赵若雪的张东阳发现父亲在凉亭里,便走过来问好。 张凡伸出手,摸了摸他的头说:“王先生快到了吧?今天上山的人多,你去帮张爷爷准备一下,咱不能少了礼数,让你的同窗们看不起。” 张东阳应下,随后转身寻张爷爷去。他知道,每逢爹爹坐在凉亭发呆,必是在想娘亲。 至于娘亲是怎么样去世的,张东阳的爹爹一直不说,连最疼他的张爷爷,也从来不肯说起。 不过,张爷爷倒是说了其他一些事情,比如娘亲非常漂亮,跟书上的仙子一样。 山上的日出,比山脚的村子更早。暗金色的晨曦在慢慢变淡,山上的岚雾,也渐渐变得更加透明。 这座锡丰山主峰,一直以来只有张赵两户人家。每年的谷雨日,也是踏青好时节,王先生必定带着学生们来看采茶。 因此,每逢这一天,两户人家都会聚到一起吃饭,算是酬谢王先生对两家孩子的教诲。 赵若雪家,靠着山上的灵泉酿酒,所以聚餐酒席的酒水,自然就是老赵家酿的“仙人醉”。这酒原本没有名字,是学塾曹荀先生有一次喝醉之后,给取的。 奇巧的是,自从取了“仙人醉”这名字后,老赵家的酒也就越来越好卖了,乐得赵家老头儿直夸,不亏是先生,大大的先生,有学问。 随着日头渐露,很快,山路就出现十四个小孩,走得气喘吁吁地。 先生王轲和师弟曹荀,则负手在后,闲情逸致走在最后面。 王轲白衣胜雪,发髻插着一根白玉簪子,俊逸的脸上,耿耿有神的眼睛里微微含笑。 身材更为高挑的曹荀,则一袭青衣,发髻插着一根青玉簪子,丹目微眯,正摇头晃脑对着师兄,笑吟一首刚刚因回头眺望山下渔村而神来的绝句:渔村绕水田,澹澹隔晨烟。欲往山中醉,不敢贪春眠。 王轲看了曹荀一眼,笑着说:“你今天应该不是来喝酒吧?依我看,师弟今天不睡懒觉早早上山,是心猿意马更多...” 曹荀从袖里掏出一把折扇,轻轻敲着手掌说:“妙哉,妙哉,酒,吾所欲也,人间美色,亦吾所欲也...师兄高见,高见。” 看师兄白了他一眼,又笑嘻嘻的说:“采茶,没有美女,便少了清雅。美女,若不采茶,则少了灵气。” 王轲忽然想起一事,说:“忆当年,烟渺峰上,翠桐宗...”又止住不说,笑吟吟地看着曹荀。 曹荀一听此言,立即对着师兄作揖,且朝天上指了一指说:“罢了,罢了,天外有耳...” 说笑间,两人信步跟着孩子们,转眼就到山腰。 张东阳和赵若雪两家人,已早早在山道边候着。孩子们施过礼后,得先生允许,就三五成群、跑跑跳跳继续往山上走。 张凡抱拳道:“二位先生,辛苦了!”王轲还礼一揖:“又来叨扰张兄和赵大哥两家,惭愧。” 曹荀则在后面说:“叨扰啥,都是自家人,师兄无须跟他俩客气的。”又冲着憨笑的赵家老头儿喊:“赵哥,今天的酒可管够?” 赵家老头儿急忙说:“管够、管够、管够的...”转头又对着王轲说:“王先生和曹先生不嫌弃,都是自家人,莫须客气。” 赵家娘子也说:“能和两位先生攀上自家二字,怕是赵家的祖坟有得冒青烟的。” 众人皆哈哈大笑。 在这个不大不小的渔村里,学塾的两位先生,就像说书人口中的谪仙人。风采奕奕,出口成章,说话很是好听,与那些海边喜欢说粗口的渔工全然不同。 因此,学塾两位先生在这个村子里,自然是所有男人敬仰,所有女人爱慕。 张凡倒是不觉得渔工的粗口不好,渔工们只是长年辛苦劳作,积压的情绪,需要粗犷的宣泄释放。 张凡早年仓促逃至此锡丰村落户,也是从渔工慢慢做起。 虽然受下界天地压制,原本的武帝修为仅剩武王修为,但这种力气活,恰好适合力大无穷的他。 后来攒下一些金锭,买来许多大船,便成为渔村大多数渔工的船主,不仅打鱼,也运货载客,生意倒也十分不错。 而当年选择住在山腰,一是自己脚力好,不在乎走路爬山,二是看中锡丰山的灵气。 虽然儿子张东阳是先天绝灵废体,无法跟着自己修炼,但多少也抱点希望,哪天突然出现奇迹呢... 在莲花郡境内,要找到一条如此地处偏僻的灵脉,委实不易。当年张凡也是寻遍安龙大陆,才选中了锡丰山,作为长期安家落户的地方。 锡丰山虽然不算高,却也不矮。 大人倒是无碍,可一群只有十来岁左右的孩子爬起来,自是十分吃力。 没多久,起初跑跑跳跳的,后来个个渐渐蔫气,颇有些后悔跟随先生来看采茶。这种少年心性,年年如此。 唯有男孩子吴靖和赵鸿,倒是越走越快,还各自折了条树枝,一路比比划划,在女孩子们面前,抖露着男子汉的威风。 张东阳和赵若雪走惯山路,自然不会觉得辛苦。只是为了给其他小伙伴鼓劲,一路寻些不知名的野果,分给大家尝尝,才耽误了脚程。 看张东阳和赵若雪成双成对走在一起,吴靖心中很是不快,就怂恿赵鸿爬上陡峭的路边石崖,摘到一捧红艳艳的蛇泡果,抛下来给他接着。也不顾赵鸿还没爬下来,小跑到赵若雪身边,往她手里一塞,恶狠狠地瞪了张东阳一眼,旋即又跑回石崖下半蹲着,让赵鸿站在他肩膀下来。 赵鹄看到自家哥哥挪挪腾腾往下爬,心里有些担心,也跑过来帮忙。且对着吴靖大吼:“吴靖,你喜欢我堂妹我不管,但是你若摔着我哥,用你家的铺子来赔么?” 已经安然落地的赵鸿,轻轻捶了吴靖胸口一拳,又拍了弟弟一下脑袋,咧嘴一笑说:“不碍事,村里兄弟们的事情,就是你哥我的事情。” 吴靖闻言,学大人般拱了拱手说:“赵老大仗义!” 说完,也不管赵鹄依然絮絮叨叨不停,捡起地下的树枝,就跑到前面去,勾勾指头,示意赵鸿上来继续比划比划,说是要领教锡丰渔村吴少侠的惊人丰采。 两人正打打闹闹间,张凡和赵家老儿已带着二位先生,从山腰赶来。 赵鸿老远瞥见先生身影,马上就抛了手中的树枝,老老实实站住候着。 随后,一群人走走停停,不知不觉也就行至山顶。 第3章:紫火地牛 此刻虽是暮春时节,但山峰明显要比山脚冷上几分,连绵的山峦,雾气缭绕,轻烟似幻,如入仙境。 不远处,采茶的姑娘们,已戴上黄色的竹笠,穿梭在茶树丛中,十指撷新芽,双手蝶翻飞。不时捻满一把嫩嫩的芽叶,一抬头、腰肢一扭,反手一捧绿芽就飘落背后的篓筐,动作行云流水,煞是好看。 这些茶名有些不雅的锡丰山茶叶,來阳县人叫它“鸭屎香”。杀青炒制后,入口香澈,余甘绕喉。据说连郡城里的那些贵人,也常常派人过来采买。 采茶姑娘们见他们一群人来到,似乎有些小兴奋,三五成群低头窃窃私语,时不时传来哧哧的窃笑声。 带头的采茶姑娘,知道是山下的先生带小孩们来踏春,便笑问王轲,要不要她们应景唱唱采茶歌,回头按往年的惯例,给姑娘们的竹笠,题题字便可。 王轲微微含笑,点头称好。曹荀则打趣说,莫说是题字,就是需要写媒聘书,也不无不可。若是姑娘们有哪位心怡的情郎,曹某亦可捉刀代笔。 姑娘们闻言,笑成一团。 顷刻之后,一开始是传来袅袅独唱,如入云天,接着又稀稀落落有其他采茶姑娘跟随。到最后,连隔壁山头的所有姑娘们,都跟着唱起来。 “春到锡丰满山青,采茶姑娘茶山行,渔乡三月春光好,茶满青山歌满林......” 歌声恢弘如布谷齐鸣,带着喜悦的美妙韵律,回响在山间。腔调豪野而缠绵,让人顿然忘却喧嚣的尘世,回到一种古朴和原始之中。 本来,來阳县口音比较厚重,不过用拖腔式长音唱法的采茶歌,自姑娘们的口中传来,入耳另有一番独特的韵味。 眼前有胆大的姑娘,一边唱还一边用眼神撩拨王轲和曹荀,发出咯咯咯的笑声。 曹荀敲着折扇,笑嘻嘻的问:“哪家姑娘若是看上我家师兄,曹某倒是可以帮衬做媒呀......” 没想不远处有姑娘藏在茶丛里,大声地回应:“我们都想做先生娘子,曹先生你有几个师兄呢?” 话毕,所有姑娘自顾笑成一团。 王轲看了曹荀一眼说:“师弟休得无礼,惹张兄、赵哥笑话。” 又转头对着张凡和赵家老儿歉意的笑笑:“师弟平日教书严谨,只是出了学塾,偶尔孟浪几分。” 张凡和赵家老儿相视一笑,心中暗想:王先生你是不好酒,若是平日有和曹荀一起来山腰喝过几杯,自然会知道曹先生今日言行,方是本色显露。 王轲深知师弟好酒,只是不知曹荀遇上张凡,就如酒仙遇上酒圣,饮至兴深处,就连“渐闻声颤,微惊红涌。”的床头词儿,都能随口蹦出来。 不过,张凡嘴上却笑着说:“无妨,无妨。曹先生才学过人,风流倜傥,是该如此。”赵家老儿也摆摆手道:“曹先生很好,很好,王先生可不敢如此说。” 边上紧跟的张东阳,也为曹先生抱不平道:“诗经有云: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曹先生无错呀。” 张凡溺爱地推了推张东阳的头,笑骂道:“小孩子家家,插什么话......王先生教诲,听着便是。” 众人皆笑,转而行至守茶人的茶寮,讨些茶水歇息。 没想守茶的老儿恰好不在,不过张凡倒是熟门熟路,只是丝毫不拘泡茶规矩,随意抓一把茶叶,就煮开一大壶茶水分给大家。 王轲微微含笑,心有牛嚼牡丹之感,便信口说:“张兄若是哪天有空,可到学塾一叙。” 张凡应了一声好,又忽然醒起,自己来到下界已是十年,终日与渔民打交道,对于茶艺之道,再无当年在皇宫般讲究。若是论起讲究来,从投茶到醒茶,再到冲茶与敬茶,都有其门道和轨仪。就算不讲门道与轨仪,最起码也应该慢冲细饮,自己这种随意煮一壶的方式,确实过于粗俗。若是放在平日倒也无妨,可今天是谷雨采茶,学塾踏春的日子,确实有些煞风景了。 当下,便爽朗的笑笑说:“张某山野之夫,泡茶此等文人雅事,应当由王先生来主理才是。” 王轲意会到张凡的尴尬,也笑笑说:“茶好何须讲究,客随主便就是。难得牛饮一番,倒也是十分解渴。” 曹荀见状,也出来打圆场说:“咱们都是身在异乡为异客,自须入乡随俗,那套繁文缛节的茶道,不合锡丰渔村的风俗,张兄主理才是正道。” 张凡见两位先生没有不悦之意,也不再推辞,依旧一边煮茶,一边与两位先生聊起乡间闲事。 毕竟大家都是爽快之人,相谈倒也甚欢,加之并非身处学塾,曹荀诙谐之语不断,引得所有孩子都舍不得出去玩耍,围成一圈在一旁倾听。 茶过三巡,众人聊得正兴,突然地动山摇,满山云雾絮乱。 张凡搭眼一看,漫山倒冲的烟尘四起,隐隐之间,似有沉闷的声音,从山下传来。 遭惊吓的采茶姑娘,个个惊慌失措,孩子们更是站立不稳,幸好张凡眼明手快,闪身一圈,护住茶寮不倒,而王轲和曹荀,则是大袖一拢,将十几个孩子扫在一起,稳稳拢住。 张凡一怔,随后三人眼神一碰,便护着孩子们和赵家老儿出寮,找到一块稍微平坦地方,又呼唤采茶姑娘们围坐过来。 三人交待好众人安静不动,匆匆说了一声去去就回,随后急急掠下山去。 三人奔出百余步,消失在众人视线后,不约而同就御风而行,转瞬落入山脚。 滚滚沙尘遮满山谷,狂暴的戾气冲天,隐约间窥见一只巨大的青牛,半身横在山体内,牛头一半则露出山外,猛然地挣扎着,像是要撞出山体来。 张凡不假思索,飞冲过去站在牛头上,拽住一边牛角便往下摁。 青牛大如山包,一见有人阻拦,更是烈性大发,昂起头喷出一缕紫火,想要烧死面前的王轲和曹荀。同时激烈的甩动头颅,想要摆脱张凡的控制。 曹荀低骂了一声:“不知死活的紫火地牛,老子当年一指都能指死你一群。” 随后从袖里掏出一支狼毫小笔,右手快速写出一个定字,左手发力将字向青牛推去,落在牛脚上。 一旁王轲也飞身上前,伸手在青牛额头写下一个静字,立即抽身后退,负手悬在半空,与青牛眼神对峙。 站在牛头上的张凡,压力骤然一轻,顿时提起内气,使出万山坠顶之法,将青牛按倒,顷刻一动不动。 三人相视一笑,张凡开口说:“想不到王先生与曹先生,竟是世外高人。” 曹荀笑了笑说:“张兄也非凡人,想必来此锡丰山之前,恐怕自有一段故事?” 王轲也没想到,船主张凡,虽知其力大无穷,本以为是误打误撞住在灵脉之上的锡丰山,如今想来已是错觉,方才观其御风而行神态,颇有地仙神姿,断然不止世外高人般简单。当下也抬手施礼说:“张兄神仙之力,非我师兄弟二人可比。” 张凡跳落地面,向二人拱手道:“张某区区武王修为,二位先生本事自然不比张某小,只是往事不堪提起,日后有机会再与二位先生细叙。今日之事,还望二位先生莫向外人说起。” 王轲说:“方才烟尘四起,村人纵是惊动,也以为山震而已,想必无法知晓真情,张兄自可放心。” 曹荀也跟着点头说:“张兄仙力,曹某原本有所揣测,只是我们师兄弟二人,一样不想惊动村人,故而多次与张兄饮酒也未点破。” 紫火地牛躺在地上,神气孱弱,见三人似乎视其为无物,既怒又恼,却是无力起身再斗,也自知斗不过三人,只能装死算事。 曹荀踢了踢牛脚,笑着说:“这头畜生,不如杀了吃火锅。” 紫火地牛不禁一阵颤抖,口吐人言说:“还望三位神仙饶过小牛,实在不知三位神仙隐居在此,今日只因即将化形渡劫,唯恐伤及村人,方才想挣脱锡丰山压制,寻一无人烟处,试个侥幸。” “哟,看来你还颇通人性,思及人族性命......”曹荀一脸不信,笑着问它:“真真如此?该不会是为活命编话来诓骗我等吧?” 紫火地牛默然道:“小牛不敢诓骗三位神仙,实不相瞒,百余年前,小牛确实顽劣,只因遇上神仙点化,明白人牛皆有灵,自此不再祸乱人间,甘受压制在此处修行。” 王轲闻言,其情切切,不似作伪,便对张凡说:“张兄熟知锡丰山境,可有适当去处指点于它?” 张凡也觉紫火地牛不似恶畜,细思片刻后,对着紫火地牛说:“我等可救你出山,还望你谨记修行不易,此处东去三十里,有一幽谷名曰青藤坑,人烟少至,灵气尚可。” 随后曹荀出手稳住山体,王轲打开山体禁制,张凡轻轻一拽,紫火地牛便随之脱离锡丰山。 青牛垂泪千恩万谢,口称若是侥幸渡劫化形,来日必再道谢。 三人眼见青牛渐行渐远,再次相视一笑。 事实上,此刻大家都暗暗庆幸,若不是今天三人同在,恐怕要对付一只即将化形的紫火地牛,还得费上一番惊天动地的功夫。 曹荀摇了摇折扇道:甚善。 第4章:绝灵废体 山震之事,村人皆惊,恐是二月二之时,礼敬土地公不足。 遂有村中大族人家,央告县衙延请县上贵人前来主持祭拜。也有族老到学塾,求请王轲、曹荀参与祭礼,顺便商借学塾众学生,前去扮作礼童。 王轲本想不允,转念学生中多有大族之人,允与不允,其实结果一样。就推说身体不适,由着学生们随去便是,失礼之处,望族老海涵一二。 曹荀则在庭外暗暗冷笑,心道:怕是我师兄弟二人到场,土地公必然坐立不安,半支香火都不敢吃的。 学塾内,有一瘦黑少女,是学塾成绩最好之人,颇得王先生喜爱。她借着大家都侧目关注外面,不会留意自己动静,偏过头轻声问张东阳:“你去不去?” “去的,先生让去,自是得去。”张东阳转头看着她,反问道:“俞敏你不去么?” 这个叫俞敏的少女,旋即低下头,脸上微微透出红晕,喃喃细语说:“去是去的,不过不想你也去......” 张东阳也不在意,只是在暗想此次祭礼,会不会又是他与赵若雪,扮作金童玉女。 若是如此,免不了回头还得跟赵鸿、赵鹄再打一场架。二月二那次,少回了这两兄弟各三拳,这次必须想办法补回来。 村人对于祭拜土地公,礼敬海神二事,向来是分成两边。 一边是靠山平原地带人家,每年二月二都很为重视,家家杀鸡宰羊,备足香枝纸扎,当成大节日过。 一边是沿海而居的人家,多是水家渔工,则是在正月十三之时,由船主牵头,备下全猪与酒水,在海滩祭礼。 两边互不参与,至多就是小孩子凑热闹,前往观礼而已。 今年二月二祭拜土地公,因为还在春假期间,没上学的孩子们,自然都跑去扎堆看热闹。 赵若雪家住山腰,且长得标致,铁定是祭礼玉女。陪着她去的张东阳,因为长得俊俏,就被临时换上去做金童,让心里十分想当金童的吴靖,愿望落了个空。 后来吴靖便挑唆赵鸿和赵鹄,说张东阳破了水家不拜土地公的旧例,要遭海神娘娘不喜,你们的爹,打鱼肯定不能顺利。气得赵鸿赵鹄两兄弟,事后抓住张东阳,狠狠地教训了一顿。 二月二的这一场架,张东阳虽然没有打赢,但是让生性弱善的他,忽然明白两件事。 一是打架不外如此,大不了回头偷偷擦点药酒,很快就能恢复。二是面对欺凌,做人不能太老实,自己越是表现懦弱,越是容易遭人欺负。 他自认,平日里温文有礼,是儒家弟子风范,理应如此。一旦面临关键时刻,一定要敢于狠心出手。 只有展现出不怕事的样子,甚至比对方表现更狠,让对方看不透自己,才能最大的保护自己。 归根结底,打架打的就是气势。 俗话说,输人不能输阵。这句话的内涵,说的就是这个道理。 更何况,夫子曾在《礼记·檀弓上》说过:遇诸朝市,不反兵而斗。 你看,就连供奉于朝庙的圣人,也教学生与仇人相见,不管是在公门还是市集,都没必要回家拿武器,当时就要冲上去和对方拼命。 圣人之话,自然是不可不听。 因此,张东阳对于这场即将到来的打架,甚至有些小小的期待。 锡丰山腰那边,也有族老上门,一是慰问房屋倒塌灾事,二是商讨祭礼事宜。 张凡抱拳表示感谢,心知族老所谓商讨事宜,不过是来讨捐些许银毫金毫,添补祭礼需费。 当下便说:“渔家虽敬海神,但张某家住山上,免不得土地公终日照拂,祭礼钱自然应当多出些许,认我十枚金毫便是。” 族老问是否破例到场祭礼,张凡又是一抱拳,答:“山水例有分别,渔家不敢逾越,怕是海神不喜的。” 族老见此便也不劝说,只是顺着张凡的话道:“也好,张船主节礼严谨,无妨无妨。”心想反正钱已到手,到不到场并无所谓,就告辞下山去了。 目送族老离去,张凡便喊来屋里张仲,两人走到刚刚重建起来的凉亭外,坐在竹椅聊天。 张凡问:“阳儿的二位先生,仲叔可知其根脚?” 张仲肃色回答:“老奴虽多有留意,却是不知二位先生从何而来。不过平日观其二人言行,应是良善之辈。大皇子今日问起,可是有甚跷蹊?” “仲叔平日如此称呼,不在阳儿面前不碍事,随你心适便是,近来山上多有建屋匠人,仲叔还是莫要如此喊我为好。” 张凡望了望山下的渔村,又低声道:“二位先生,最少应是祭酒修为,或许更高也未知。” 张仲一脸惊讶,半天说不出话。尔后,神情伤感,眼皮低垂,喃喃的说:“老奴修为全废,无用啊...却是半点也感应不到了。” 张凡见状,轻叹一声:“唉!都是我拖累了仲叔。” 张仲闻言,猛然抬头说:“大皇子万万不可如此说,是老奴无用,护不了大皇子、大皇妃周全,老奴未死,已然偷生。可恨的是,当日未能拼了这条老命,与那狼心狗肺的孙雪黎同归于尽。” 张凡闻言没做声,只是沉入往日回忆,任由两行清泪,默默流淌。 良久,张凡才用双袖擦去眼泪,转而安慰张仲说:“上界的事,就暂时随岁月尘封去吧。如今我也不做他想,只求陪着阳儿,看着他长大、娶妻,渡过人间的一生。” 片刻,张凡又自己笑了一笑说:“或许,上界的事情,有孙儿帮我出头也不定。” 张仲小心翼翼的问:“下界或许藏有飞升境仙师,不若让老奴出山寻访试试,如能求得飞升境仙师出手,阳儿纵是无望修行,好歹也能添寿百十年?” 张凡苦笑道:“上界又有几位飞升境仙师呢?更何况下界灵气如此淡薄,加之天地压制,下界之人若能修得涅槃境、混沌境,便算侥幸了。再者,就算有上界飞升境仙师路过下界,又如何是今日你我所能遇见的。” 张仲闻言,眉头紧蹙。转又问张凡:“阳儿虽是绝灵废体,但也可练身强体,大皇子为何不教他三两拳脚呢?好歹也算有技傍身,不受顽童欺负。” 张凡笑了笑,说了一句人间俗语:“淹死的,都是识游水的人。” 见张仲还未反应过来,又说:“其实,简简单单做个凡人,也是不错。凡人有凡人的幸福,仙人有仙人的烦恼。阳儿肯一心读几页圣贤书,将来做个学塾先生也好,经营生意做个商家也罢。一辈子安安乐乐,好过学得三两拳脚,惹来是非反而不美。” 张仲说:“可是山下孩童顽劣,阳儿平日少不得受人欺负。大皇子难道不担心么?” 张凡笑道:“山下顽童斗闹,气力有限,不碍事的,权当阳儿磨炼心性吧。再说,这不有我在山上看着么?就算我随船出海,还有学塾曹先生也一直看着,这事其实我一直知道,只是不点破而已。” 学塾那边,曹荀似有感应,打了个喷嚏,摇摇折扇,自言自语笑曰:“若是仙女闺思怨,但教青鸟衔书来。” 想想又觉甚是得意,便信手铺开一张宣纸,画了一幅仙子像,题上前面两句诗。 回头见张东阳与朱九钰趴在窗口,就招手喊二人进来。 曹荀拿起画像,笑嘻嘻问:“漂亮么?” 张东阳说:“漂亮。”朱九钰问:“是先生娘子么?” 曹荀笑嘻嘻,也不回答,只是随手翻出一本《小学》,让他们坐下抄书。自个儿搬张木椅,坐到窗口边,打量着眼前这两个孩子。 曹荀暗忖,也不知是天道戏弄人,还是怎么回事,一个明明家有修行的世外高人,却是绝灵废体,任是丹药堆砌,亦无法聚集灵气;一个家中八辈子人和修行不相干,却是先天光明体,无须仙人指点,百年之内,单凭自己也能至少修得涅槃境。 偏偏这二人还是好朋友,未来朱九钰一旦窥得大道,又将如何在岁月长河中,看待渐渐老死的张东阳呢? 都说凡人岁过三十,便如太阳西斜,渐行渐老,终不过百。可是修行的世界,却动辄百年千年不老。 当然,神仙有容颜俊俏的后生娇娘,也有白发苍苍的老叟老妇。这内里的关键,还是看何时进入涅槃境。何时修成涅槃境,相貌也就一直停留在此年纪不变。 眼前这个先天光明体的朱九钰,若是放在上界,必是各大宗门的大仙师,抢破头都想收做亲传弟子的对象。如今埋没在这灵气稀薄的下界,分明就是暴殄天物啊。 曹荀想了想,起身绕过书桌,撩开书架上的丝帘,找出一块熏香模样的东西,放入高香几的铜盅中,也不点燃,只是将铜盅捧到书桌上,推在张东阳和朱九钰的面前。 张东阳和朱九钰均不明其意,也不觉曹先生举动奇怪,继续端端正正坐着,认真抄书。 二人丝毫没有觉察,铜盅中飘出一股灵气,像一条灵巧的小蛇,正袅袅聚向朱九钰。 不过事实上,铜盅里这些袅袅的灵气,当下也只有曹荀才能看到。 顷刻,曹荀嘴角闪过一丝笑意,轻步行出书房,沿着曲廊去找王轲。 第5章:贵人老爷 春日偏短,学塾早歇,散学的孩子,只有俞敏尚在。先生学生,一人一桌,相向对坐,正在辨正。 俞敏问:“硕鼠窃黍,圣贤厌之。然而,蜂农采蜜,圣贤又颂其勤劳,何解?” 王轲微笑说:“硕鼠自肥而散瘟疫,蜂农益众而解百毒。” 俞敏又问:“昔日夫子遇小儿辩日,不作其解,莫非夫子未能解?” 王轲答:“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是知也。” 俞敏眨眨眼睛,又笑眯眯追问先生:“小儿辩日,先生又是何解?” 王轲见曹荀进来,便笑笑指着曹荀说:“让曹先生作解。” “日从海升,午挂于空。小而见大,大而显小。”曹荀敲敲折扇,回问俞敏:“小玉米你说,是怒海大,还是天空大呢?” 王轲点点头,也笑着补充说:“然也。初升旭日与正午艳阳,譬如灶膛烧火,初起水不沸,久燃水则开。故而日初出沧沧凉凉,日中如探汤。” 俞敏豁然开朗,羞涩的说:“学生明白了。”又见曹先生似乎找王先生有事,便对两人施了一礼说:“天色不早,学生先作告辞。” 两人看着俞敏出门,对视一笑。 王轲说:“锡丰小小渔村,虽乡野僻壤,人才辈出哇。” 曹荀问:“师兄如何看待张东阳与朱九钰呢?” 王轲没作正面回答,只是说:“你我师兄弟二人,远离闹城富庶,来此国角郡郊的私塾隐世,不外图个清修之境,若能再次证道成仙,便是侥幸,又何必沾染更多因果呢?” 对于王轲来说,其百余年的人生中,经历也算颠沛流离。 少年家道中落,好不容易凭着一身文武艺,刚刚货与帝王家,又遭邻国入侵,受伤跌境流亡到下界。 后来被金乌王朝太子礼敬为首辅,本以为遇着明主,却没想到王朝太子李淂盛,得知其拥有金书玉简,可证大道成仙,又被设计坑害,不得已只好诈死而逃。 说仇,王轲如今也谈不上心中有仇,故国已难回,庙堂也灰心。 如今唯一的想法,就是安安静静修行,或有一日能重入仙境,也就能顺利返回上界家乡。 师弟忽然问起自己的看法,王轲其实心中知其所想所求。只是此间虽然远离金乌王朝中心,他还是有些担忧节外生枝。 虽说朱九钰确实是好苗子,难保不会又是一个唐一白。因此,王轲才有了“何必沾染更多因果”的回答。 曹荀见师兄没有收徒的意思,便不再多说。心中自个盘算,学塾十六个小孩,莫若张东阳与朱九钰这二人,聪明而不狡诈,温润而不呆板,最合自己心性。 都说人活世间,总有缘分。因果,也有善因善果嘛。 张东阳这小子,家学深邃,自有其父打算。朱九钰这样的徒弟,是不能错过的,应当让其早修浩然正气,早证涅槃境。 曹荀打定主意,决定找个机会去朱九钰家里,如果朱家根脚清白的话,就把这徒弟给收了。 此刻夕阳西下,金色的黄昏,渐渐笼罩幽静的渔村。 锡丰村中有条老槐河,是孩子们最喜欢去的地方。 河不大,水很清,从锡丰山那边过来,蜿蜒流向怒海。河岸两边,长满茂密的芦苇,顽童抓鱼、捉迷藏,游个水,都很是惬意。 今天散学的吴靖,约了赵家两兄弟,就在此候着张东阳。因为张东阳回家,必须从这里路过。 “你们干嘛?” 张东阳看到三人拦着路,大喊了一声。 他心里虽然有数,但一个人不免有点心慌。其实他也知道,躲是躲不过去的,今天果然要干一架才行。 张东阳歪着头,眼睛盯着前面三人,心里不断给自己鼓气。输人不能输阵,咬紧牙关稳住,怎么样也得换回几拳才行,今天绝对不能白挨打。 他暗暗捏紧拳头,揣度着谁会先上来下手,自己又该如何挥拳,打对方哪里最吃痛? 张东阳心想,只要放倒一个,便能震慑其他两人,今天这场架,未必会输。 四人对峙了一会,张东阳擦掉鼻子上的汗珠,率先伸出小指头,向前勾了勾,装作恶狠狠地说:“你们是一起上?还是一个一个来?小爷我都接着。” 吴靖揉揉鼻子,阴笑着说:“老规矩,江湖事江湖了,打输打赢都不许告先生,告家长。若是谁说出去,就是拉稀不擦屁股的小狗。” 赵鸿则黑着脸,问:“村里又要祭拜土地公,这次你还当金童不?” 赵鹄对着他哥说:“理他当不当的,先打他一顿,看看他哪还敢去。” 说完也不等张东阳回话,就抡着王八拳,冲了上去,瞅准张东阳胸口,就是一拳。 没想张东阳已有防备,侧身一闪,赵鹄直接摔了个狗吃屎。气得他哇哇大叫,爬起来像只疯狗似的,发狂般向张东阳扑来。 张东阳连退几步,看准赵鹄的头,趁他贴近身时,用力猛挥一拳。 赵鹄一吃痛,搂着张东阳就往他的肩膀处咬,张东阳拼命往外推,只是赵鹄紧紧抱着,一时很难推开。张东阳肩膀吃痛不已,顿时慌了手脚,两手乱抓一通,正好抓到赵鹄的眼睛。 赵鹄一阵刺痛,这才放开张东阳。不过那赵鹄也并非吃素的,松开的那一刻,抬脚就踹向张东阳。 张东阳一个踉跄,摔落在地,转身马上爬起身来,迅速对着赵鹄撞过去,劈头还是一拳。 赵鹄吃痛,大叫了一声,呲牙叫疼。 赵鸿一看弟弟落了下风,赶紧冲过来,一手扭住张东阳的衣领,连续打了三拳。 张东阳虽然感觉很痛,但还是忍住没有做声,只是双手拼命挡着,两脚轮流乱踢一番。 毕竟赵鸿力大,在村里向来有名,加上个子比张东阳高,任是张东阳再发狠,也无可奈何。 最后,张东阳也只能学赵鹄,搂住赵鸿的肩膀直咬。赵鸿终于松开手,将他一把扯开,扔在边上。 张东阳爬起来,指着赵鹄说:“有种我们个对个打。” 赵鹄用袖子擦了擦脸说:“个对个怕你呀?来啊......” 说完就冲了上来,挥拳又与张东阳对打一起。赵鸿怕自己弟弟吃亏,也不顾弟弟与张东阳的单挑约定,赶紧冲过来加入打斗。 三人跌跌撞撞,乱打成一团滚落在地上,互相揪着对方的衣服,或者抱着对方大腿,胡乱捶打。不过最终还是赵家两兄弟稳稳占住上风,毕竟双拳难敌四手。 吴靖也不帮忙,只是袖着手,站远远看着笑。 三人混打了大约半指香时间,赵鸿可能是觉得也差不多意思了,就放开张东阳,又扯着弟弟起身,两眼瞪得牛大,问张东阳:“服不服?还想当金童不?” 张东阳理都不理他,一边拍掉衣服上的灰土,一边在心里计算,这次又少打了多少拳,若再打的话,又该如何打才能取胜。 话说今天打不过,不代表明天打不过,总有一天要赢他们一次的。 赵鸿看张东阳不答话,又抡起拳头比了比说:“你若是敢去当金童,惹海神娘娘不喜,我见你一次打你一次,不信你可试试。” 不过,大话虽然放得狠,但其实赵鸿心里还是挺担心张东阳会去告先生,就转过头给吴靖递了一个眼色。 吴靖马上明白啥意思,走过来帮张东阳也拍了拍衣服说:“今天就这样吧,他们打你是为你爹好,你爹不是船主嘛,可不能去祭拜土地公,会惹海神娘娘不喜的。你要是去告先生今日之事,你就是拉稀不擦屁股的小狗。” 张东阳拂开吴靖的手,也不说话,只是瞪了他一眼。自己跑到河边,撩起一捧水,仔仔细细把脸洗干净才站起身。 看着三人还不走,嘴角微微上扬,轻笑了一下说:“老规矩我懂,你们不用怕,我不会去告先生。” 青山不改,绿水长流,报仇这事,不争朝夕,更不用靠大人,我张东阳总有一天,能把你们都打趴。 老槐河的芦苇,微风拂过,沙沙作响。 锡丰村的孩子,大多也是在这种打打闹闹中,慢慢长大。又随着岁月的流淌,这些少年的“仇恨”,自然渐渐变淡。 村里的大人,各有各的生计忙碌,谁也不会太在意孩子的烦恼。 尤其是最近发生山震,恐怕是二月二礼敬土地公不足,才更让人担忧。 重祭土地公一事,据说县老爷都甚是重视。还在准备期间,就先后来了两批人。 后面这一批,村里几个族老和里正,足足迎了十几里路。村里传言来者是县老爷的同窗,是来头很大的贵人老爷。 因为单单随行而来,带着刀枪的兵士,举着“回避”木匾的,就有好几十人。据说连县老爷都惶恐惶恐的,一路小心翼翼,陪在边上。 本来,村里大族腾出很多雅房来接待,谁知贵人老爷并不去住,说是不惊扰村民,让随从在海边搭了二十几个帐篷,贵人老爷和县老爷,都住在了那边。 只是,贵人老爷才刚刚进入村里,曹荀就匆匆找到师兄,说进村的人是大司马吕沅。王轲先是觉得蹊跷,后来两人商量了一下,就给孩子们放了个长假,说是先生要出门远游,去探访朋友。 第6章:官府办事 不扰民的贵人老爷,真真不多见。张东阳觉得,这样的贵人老爷才是好官。 平日里,就算来个县衙差役,里正也得领几个名声不太好的妖娆美妇,陪着吃吃喝喝,走时还要拎上几坛“仙人醉”走。 今年正月里,就有一次不知来村里办什么事,两个差役骑着大马,呼呼喝喝进了村,朱九钰没留意让道,一鞭子就被抽身上去。 后来曹先生去理论,说也怪,那两个耀武扬威的差役,愣是没敢动,还自己抽了自己两嘴巴,估计是曹先生学问高吧,吓坏了他们。 据说这俩倒霉催的回去路上,还从马上摔了好几次下来,大白天的见人就说有鬼,鬼信他们哟。 听说这次来的贵人老爷,是个很大很大的官,村里的孩子们就都去海边瞧个热闹。 张东阳原本没想去,自个儿在老槐河边捉小鱼玩,没成想遇着俞敏路过,就被喊上一起去看个新鲜。 毕竟俞敏曾绣过小荷包送自己,张东阳觉得一直欠着人情没还,能陪着她去,也算是还上一点利息。有来有往,才是同窗该有的态度。 二人走到海边,远远就看到,贵人老爷正带着十几人站在海边的礁石,东一指又西一指的,不时还回头问话陪着的里正和族老。 再走近一看,贵人老爷是一副国字脸,英气浓眉,杏仁大眼,莫约五十岁左右光景。身上穿的袍子,眼瞧着很是贵气,腰间还佩一把宝剑,像是戏里的大将军。 转头瞥见村里围来很多小孩,随行的差役们正在驱赶,贵人老爷马上就喝住差役,转身向围观的人群走来。吓得围观的人群,一直往后退,小孩子更是一个劲往大人身后躲。 贵人老爷笑眯眯对着大家说:“莫怕、莫怕,本官乃王朝大司马,姓吕名沅,此次巡防來阳县,适逢贵村祭拜土地公,前来叨扰大家了。” 吕沅见大家还是面有惧色,便转头跟里正说:“让小孩子上来说话,一人赏一枚银毫。” 村人对里正还算信任,但有些人还是心里忐忑,护着孩子没敢放人。胆子大的孩子,上去见了吕沅,后者果然只是摸了摸头,就让随从给出一枚银毫。这让那些没上前的,不免有些后悔。 吕沅见不远处张东阳和俞敏站着不动,眉宇双双透露书卷气,就走过来一脸和蔼地问:“上学塾了么?读书成绩如何呀?” 张东阳双手正捧,长躬一礼,也用安龙大陆通行的雅言回答说:“回老爷的话,学生已上私塾四年。” 边上的俞敏,也同样行了一个学生礼说:“回老爷的话,我们二人是同窗。” 吕沅呵呵大笑,连说了三个好字,不过没摸头,只是从随从手里拿过银毫,一人赏了两枚。转身回走时,还顿了一下说:“小娃娃真俊气,有前途。” 也不知道这话是对谁说的,反正黑瘦黑瘦的俞敏,不敢往心里去,只是偷偷地瞄着张东阳笑。 海风掠过贵人老爷有些灰白的头发,更显得贵人老爷威风凛凛。 看过贵人老爷的丰采,两人心满意足。当下便穿过鱼市,往回村的路上走。 这里每天清早,都是卖鱼卖虾的人,热闹非凡。县里和郡上,皆有一些专门的采买人,固定蹲在这里,一旦选好鱼虾,就立刻撒盐装筐,用快马送走。 在这里卖鱼虾的,大多是本村渔家亲戚,少部分是一些邻村的人。 不过听说很远很远的海岛,也有一些渔船经常靠在这边。只是那些面色黝黑、个子有点矮的海岛人,学着金乌王朝穿着,不细看倒也不太分得出来。 毕竟海村风大日晒,大多数本地人脸色也都偏黑,再加上海岛人学得几句本地话,扯一声“鱼虾蟹便宜卖喽”,一般人都分辨不出来。 今天因为贵人老爷驾到,鱼市早早就已收摊,茶肆酒家也全部关门。路面洒过些许花水,少了很多刺鼻的鱼腥味。 只是不知为何大路两边,稀稀落落站有几个面生的黑衣壮汉,似乎在等什么人。 没多久,路的另一头就出现七八个黑衣壮汉,押着两人过来,在一处酒家门口敲了敲门。 门里面很快就走出来一个汉子,头顶银箍束发,黑衣袖口处绣有道道水纹,腰间悬着一枚金色鸟形令牌,左边面上有一青色印斑,眼神凌厉森寒,看着让人有些心悸不安。 七八个壮汉将押来的两人往地上一按,跪在青斑汉子面前。又有壮汉从酒家里拎出一条长凳,让青斑汉子坐下。 只是距离有点远,张东阳听不到他们在说些什么,只见那青斑汉子伸脚一踢,跪地上两人就滚出四五丈远,又被壮汉们提了回来,摔在地上殴打。 青斑汉子嘴里骂骂咧咧,时不时还拎起鞭子,劈头盖脸的抽打地下哭喊翻滚的二人。 俞敏拽了拽张东阳,示意他一起绕路离开。张东阳却越看越觉得,瘫在地下其中一人似乎有些面熟,也就没理会俞敏,还近走几步上去瞧个明白。 这不看不知道,一看把张东阳吓了一大跳。地上翻滚哭喊的,有一人是朱九钰的爹。 这可怎么办?看着那些凶神恶煞的壮汉,张东阳不免心惊胆跳。 但眼下这情形,若是等自己喊来父亲或先生,恐怕朱九钰的爹,早已经被打死。 若是不救朱九钰的爹,自己又于心不忍,且不说对不起好朋友朱九钰,恐怕这辈子都难心安。 转念,张东阳忽然想起《论语》的一句话:见义不为,无勇也。再说,夫子也曾曰:仁者必有勇。自己作为儒家弟子,岂可见义而不为? 当下,张东阳便也顾不上害怕,跑过去向青斑汉子施了一礼说:“各位老爷,莫要伤人啊。” 青斑汉子见张东阳有些读书人模样,神色倒也没太难看,不过也只是瞥了他一眼说:“官府办事,小娃娃莫要多嘴。” 张东阳眼看朱九钰他爹晕阙不醒,心里又怕又急,壮了壮胆子说:“请问各位官爷,他们二人所犯何事?” 青斑汉子也没开口,先用眼神示意边上的壮汉,让他们去提水来浇醒犯人。这才转身对张东阳说:“小娃儿胆气不小哇,两人犯的是串通海贼罪,你与二人有何干系呢?” 张东阳也不知道这罪究竟大小,只是觉得既然是朱九钰的爹,自己遇上了,就不能不管。朱九钰的爹肯定是好人,对朱九钰和他娘亲都很好,平时同窗们来往,他爹也甚是热情爱护。 当下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只能又壮壮胆子,指着朱九钰他爹说:“这大叔是我同窗之父,还求官爷宽恕,学生感谢无比。” 那青斑汉子闻言,或许是觉得好笑,又不愿与张东阳纠缠,便一边压着笑意,一边沉下脸道:“小娃娃莫要胡闹,此事既然与你无干,还不速速离去!” 张东阳朗声道:“官爷所言非也,此事虽与学生无干,但纵是其二人有罪,理应提告府衙,延请讼师辩正,岂可光天化日之下,不经衙判肆意伤人呢?” 青斑汉子似乎有些恼怒,拉过边上壮汉的佩刀,反手用刀背连砍地上二人,怒道:“娃儿甚是多嘴,官府办事,何须你多言,纵是我将二人砍死,也很恰当。” 张东阳还想再说,青斑汉子怒目一睁,伸手一拽就拿住他的衣领,猛然高高提起张东阳,像扔一只小鸡一般,用力将他向远处扔了出去。 远处俞敏大惊失色,不禁尖叫了一声,泪水刷一下就溢出来。 来不及多想的俞敏,下意识就想冲过去接住张东阳。不过还没跑两步,酒楼对面那边就凭空跃来一人,已稳稳当当的接住了张东阳。 来人正是张东阳的父亲。 张凡眼神和蔼的看了看俞敏,又轻轻放下张东阳,摸了摸张东阳的头说:“阳儿莫怕,有爹在。” 然后又牵过俞敏的手,走到青斑汉子面前。 霎时间,路面所有壮汉全部围了过来,十几个人全部亮出兵器,等着青斑汉子下令厮杀。 “尊驾何人?”青斑汉子问。 张凡笑笑说:“张凡是本地渔村船主,敢问官爷尊姓大名?又何故要伤我儿?” 青斑汉子心知,张凡凌空而至,修为一定不浅,故也不敢托大,抱拳道:“此子胡搅蛮缠,阻我官府办事,洛榮一时气恼,不知道张船主想如何赐教?” 张凡内心寻思,此事卷入官府,必然复杂,当下便说:“洛大人言过了,赐教不敢当,既然是误会,还容张某带着犬子离开,回家另作教导。” 洛榮面露凝色,左右侍卫正想出手,却见张凡虎目一睁,一股威压扑面而来,全身经络血气顿时运转不畅。边上的所有黑衣壮汉,也个个浑身发抖,连刀柄都似乎把持不住。 张凡又笑了笑,双手抱拳说:“既然洛大人宽宏大量,那张某就告辞了。” 眼看三人施施然而去,洛榮浑身冷汗,半天没能回过神来。 过了一会,洛榮才擦了擦额头的汗水,对身边的侍卫说:“想办法,查查此人的根脚。” 第7章:神仙显灵 暮春的海边,微风拂过,有点沁凉。 大司马吕沅送走渔村里正和族老,转身走进王朝大帐中,与手下大将隋刚铺开海图,两人正准备研究怒海的堪舆分布,帐外便有随从通报黑水台洛统领前来。 “见过大司马、隋将军。”洛榮抬手施礼。 吕沅点了点头,边上隋刚则是抬手回礼:“洛统领辛苦了!” 三人寒暄过后,洛榮便将早前遭遇张凡之事,向吕沅汇报。 吕沅沉思了一会,与隋刚对视道:“來阳县果然不简单,连洛统领都无法承受其威压,此人修为至少是武王以上。安龙大陆之内,恐怕没有几个是他的对手了。” 吕沅转头又对洛榮说:“此人须细细严查其根脚,但切切不可明查,除非万不得已,不要触惹对方。至于串通海贼二人,既然证据不足,可交与县衙审理,走走过场便是。” 突又想起什么,吕沅朝天抱抱手低声说:“圣上此次另有密旨,二位如今可有眉目?” 隋刚说:“鸾甁山事件,或暗或明参与其中的门派,乃至隐于背后的世外高人,想必洛大人的黑水台都有一本账本,末将担心的是,学殿那边也有所插手,那比较麻烦。” 洛榮说:“这沿路走来,黑水台均有安插暗探,如有准确消息,必会与二位大人通报。不过从目前掌握的情报看,海岛各大势力更加可疑。此事原有密函上达圣上,吕大人是知道的。” 吕沅嗯了一下,也没再做声,背着手在帐篷内绕了一圈,似乎下定决心,就对隋刚说:“多管齐下吧,海岛这边的事情,你来负责。半年之内,我要看到战火开燃。” 随后又转头对洛榮说:“可疑的各大门派,都严加密查,必要时,也不怕灭它几个当是杀鸡。至于学殿那边,我亲自处理。” 三月的怒海,天色说变就变。刚刚还是晴天,转眼就乌云密布。 海天交际处,骇人的道道闪电,交织成一张狰狞的网,伴随着沉闷的声声惊雷,仿佛滚滚而来。 怒海之上,其实密密麻麻分布有诸多海岛,大的纵横几百里,小的不外如一条渔船。离锡丰渔村最近的,大约五十里距离,远的几千里未知。 在星罗棋布的这些海岛中,有一处风光旖旎的地方,莫约离锡丰渔村千里间。岛上长满仙树瑶草,奇禽神兽无数,但其中最珍贵的,是百余棵耸入云霄的龙涎树。 龙涎树百年结一次果,果实剖开来,便是清澈无比的龙涎。对于想要突破涅槃境的人来说,如果能用龙涎美美泡上一次澡,那破境涅槃便是轻轻松松的事情。 这里叫通仙岛,千万年来,一直是上界圣洛大陆的神水帝国放牧的地方。如今神水帝国被灭,天炎帝国自然就继承了此地的放牧权。 而今年恰好龙涎树果实成熟,且是个大丰收,所结的果比百年前多出更多。加上刚刚接手放牧权,天炎帝国便派仙使前来交割。 帝国供奉此次来人不少,原因是帝国小公主张柔,缠着父皇张耀加,非得到下界见识不可。张耀加拗不过宝贝女儿,只好加派人手,多了好些个灵虚境仙师陪行。 张柔的师父郭焦宁,更是归真境大仙师,此行陪护前来,主要就是保护公主。 虽说通仙岛风景秀丽,但对于小公主张柔来说,还是不如自家的御花园。在通仙岛玩了一天,幸好有一头娇小可爱的紫荆灵廘,让张柔甚是喜欢,总算让众仙师稍稍放心。 这头紫荆灵廘,据说再培养个十几年,扒下的皮毛做成法袍,可挡归真境全力一击。 张柔听岛上的侍女说,岛外其实是有陆地的,还有很多凡人蝼蚁,心里甚是好奇。就跑去找师父,要他带自己去看看,究竟凡人蝼蚁长成啥样。 郭焦宁抚着白飘飘的胡子说:“蝼蚁确实是蝼蚁,不过也长得与我等一模一样。只是蝼蚁基本没有灵力,也不知上界是何物。个别例外稍微修出有点神通,能御风而行便是叫神仙。” 张柔一脸不明白的问:“他们为什么不吃灵果丹药呢?吃些灵果丹药不就有灵力了嘛。” 郭焦宁呵呵一笑:“公主有所不知,下界灵气淡薄,像通仙岛这样的地方,本来就极为少数,况且这些地方,都是上界的放牧地,设有障眼法阵,凡人蝼蚁无法寻觅,何来灵果呢?” 张柔想了半天,还是想不出没有灵果的凡人蝼蚁,又该如何生活。索性不再问老头,她知道,这糟老头子无趣得很,问多他几句,又得啰里啰嗦半天,不如出岛去看看,也就明白了。 张柔猛地拽住郭焦宁胡子,盯着他直接下命令:“今天本公主累了,明天你带我出去看看。” 郭焦宁一脸苦笑,这小公主一旦耍蛮,连皇上都怕,只好连连点头称好。 锡丰渔村经过一夜的暴雨,没想天刚刚亮就放晴了,阳光熙暖和风温馨。很多村民都说土地公果然显赫,知道村民要祭拜,事情一点没耽搁。 这一次祭礼,吴靖终于如愿以偿,当上金童。毕竟张东阳刚刚受过惊吓,加上张凡也没答应。不过,赵若雪依然还是玉女,便拉着张东阳一起去瞧新鲜。 爽朗的赵若雪,从小就喜欢这个邻家弟弟,因此无论做什么事,都喜欢拉着张东阳一起。只是出于少女的矜持,加上张东阳的家境比她家好,就一直没敢开口表示点什么。 当然,张东阳也喜欢这个邻家小姐姐,只不过也仅仅是喜欢而已。 懵懵懂懂的他,在感情方面,来得比少女要晚熟很多。漂亮的小姐姐在他的眼里,从来就是单纯的一种喜欢。 就如同他也喜欢瘦黑瘦黑的俞敏一样,只要是对他好的人,他都记在心里,总想做点什么,回报人家对自己的好。 因此,赵若雪一开口,张东阳就瞒着父亲,偷偷跟了出来。 不过,此时的张东阳,全然没有想到,就是这一次凑热闹,居然让他的人生,平添出一段孽缘来。 两人一路说说笑笑,来到土地庙门口。 等候许久的村里族老,马上就将赵若雪领走,带她去换祭礼服装。只可惜朱九钰最近因为他爹的事,一直在家里陪着娘亲没能出来,找不到人一起玩的张东阳,只好无奈的甩摆着衣袖,一个人在庙门外瞎转悠。 锡丰渔村此次祭礼,因为有贵人老爷前来,所以拔格为暑社规矩,村口庙宇处人声鼎沸,家家户户挑着冬米粿、牲醴、酒馔,果品前来,香案一直摆到村里头大路。 虔诚的村民,一到庙门前,就开始争先恐后的焚香跪拜,个个都想给土地爷留个好印象,保佑自家老小一年平平安安。故而远远地放眼望去,整个村子烟火缭绕,宛若人间仙境中。 没过多久,就见庙门缓缓打开,领头的庙祝,带着金童玉女鱼贯而出,随后是村里族老和贵人老爷等。 一行人很快便各就位站定,赵若雪的目光,在人群里四处寻找,最终锁定张东阳,给了他蓦然一笑。 张东阳看着貌若天仙的赵若雪,也回应了微微一笑。 只是没想到这一笑,落在行列中吴靖的眼里,却是十分的气恼,他偷偷竖起一根尾指头,狠狠地剐了张东阳一眼。 张东阳觉得他很无聊,火一来用中指勾大嘴巴,食指将眼角一拉,两眼翻白,对着吴靖做了一个鬼脸。然后也不管吴靖如何着急,自顾将目光转向主持祭礼的庙祝。 祭礼随着庙祝宣布开始,各种礼敬顺序井然。族老接过红色礼碟纸,请贵人老爷宣读。虽然只有百来字,都是照搬古老礼制,但这次由贵人老爷念来,就是比二月二时庙祝念的更有气势。 此时日上三竿,阳光曈曈,土地庙前,气氛热烈。 只是所有人都没有留意到,离村子不远的怒海那边,有两个人御风而至。 闹着出来看凡人蝼蚁的张柔,正拽着郭焦宁大袖,一个劲地催老头飞快些许,好早点到陆地那边去玩。 转眼之间,张柔便瞧见那不远处有个村子,香火缭绕,锣鼓喧天,甚是热闹好奇。也不问师父,就径自催动紫荆灵廘,往热闹处飞过去。 郭焦宁一看小公主跑得快,也赶紧加快速度,跟了上前。 张柔指着下面香案摆的果品,气呼呼的问道:“糟老头,你骗人,那些不是灵果么?” 郭焦宁一脸黑线,苦笑说:“我的小公主,这些是下界水果,没有灵气的。” “不管,不管,我要吃,你给我拿来。”张柔嘟着个嘴说。心里暗想,这糟老头子又骗人,长得这么水灵灵的,还不是灵果了。 郭焦宁无奈,正想使个障眼法,趁下面村民不注意,拿几个给刁蛮的小公主尝尝,却没想此时已经有人发现天上有人,惊慌失措的高喊:“有神仙,天上有神仙...” 只见那半空之上,有一老一小一鹿,正缓缓飘来。老者手持碧玉青杖,小的身穿云雁细锦衣,头梳百花分肖髻,骑在鹿背上,仿如神仙。 “土地公显灵啦...” 也不知道谁带头一喊,所有人都跪拜在地上,一个劲的朝天磕头。 第8章:凡人蝼蚁 土地庙前的半空中。 张柔见下方满满跪了一地,密密麻麻漫山遍野,个个都口颂神仙保佑,觉得凡人蝼蚁甚是好笑。 而郭焦宁则是暗道不妙,没想一时忘记施那障眼法,不知今日将惹出何等因果。 吕沅虽也跪在地上,但心中多少知道,来者二人一鹿,并非土地公显灵。 自从吕沅修至剑道巅峰,腹中便隐隐有灵气流动,后来曾遇世外高人指点,方才晓得自己已经超脱剑客修为,接近世外修行的所谓剑神境界。 据那世外高人说,剑神其实也不过是修行入门而已。再往后修,还有剑王、剑帝、剑皇、剑圣等境界,甚至还有更高的境界,可证长生不老。 按世外高人的说法,一旦自己修到剑帝境界,便能御剑在空中飞行。至于其他道门,也有相应境界,一旦修成,不须御剑,也能御风。 观这上空老者,能携一童一鹿御风,应该就是那种更高境界了吧。 不过有此种境界,称之为神仙也的确名副其实。先前问道世外高人,高人未肯传道,今日又遇神仙,莫不是机缘到了? 当下心中暗喜,仰身长跪高声喊道:“老神仙在上,本人吕沅,乃金乌王朝大司马,斗胆相请老神仙,可否下来一叙?” 郭焦宁心想,既已露面,再施障眼法隐身离去,确实也不妥。再说这些凡人蝼蚁,也没啥危险,不如将错就错,顺便糊弄几个水果,给小公主尝个鲜。 打定主意后,便与张柔飘然落地,行至庙宇门外。 庙宇之中,那战战兢兢的土地公,见郭焦宁来到,只好显出阴神,走出门口与二人作辑:“二位仙师,小神未有远迎,实在诚惶诚恐。” 郭焦宁瞪了他一眼,用心语传音道:“无须多礼,吃你的香火去,莫要多言。” 土地公还是惶恐不已,但见郭焦宁如此说,便只能再三告罪,随后隐去阴神不言。 当然,这一幕除了张柔能见,就是吕沅也都看不见土地公的阴神。 吕沅只是见那老神仙神色严肃,心里十分诚惶诚恐,赶忙起身迎过去说:“老神仙从何仙山而来?可否进庙中奉茶一叙?” 郭焦宁瞧那吕沅,腰悬铜剑,虽是凡人蝼蚁,却也相貌堂堂。 更难得的是,此人居然半步剑神,倒也算是半只脚踏入修行之门。当下便笑了笑说:“老朽不正是此庙土地公么......吕大人何来奉茶之说,若论奉茶,倒应当是老朽招呼吕大人了。” 张柔拽了拽师父大袖,小声骂道:“糟老头子,你又啥时候成土地爷了。” 郭焦宁微微一笑,用心语传音说:“这些凡人蝼蚁,从没见过上界之人,老头子哄一哄他们,帮公主您糊弄几个水果。” 边上庙祝一听是土地爷真身降临,慌得磕头不已,心中满是恐惧苦涩。平日里贪墨香火钱不少,今日土地公老爷真身显灵,必定少不了降罪。 郭焦宁见吕沅一脸诧异,半天回不过神,便改用心语传音对着吕沅说话。 霎时间,吕沅突然发现自己脑海里浮现出老神仙一段话。 “吕大人莫慌,此话是用心语传音之术。大人若想一叙,何不将错就错,先让村民散去,你我二人进庙一叙即可。” 吕沅大吃一惊,果然是世外高人中的高人,无须开口也能传音说话,莫非真是神仙不成? 刹那间,吕沅心中念头千回百转。 等冷静下来,见老神仙笑眯眯,便诺诺道:“马上安排、马上安排。” 吕沅转身喊起族老和庙祝,说土地公今日金身显灵,乃是金乌王朝国运昌盛,村民礼敬虔诚的结果。眼下土地公与本官有事相商,尔等可撤去香案,各自回家礼敬即可。 又转头递给隋刚一句密语:“马上清退所有人,各路口严加看守,所有人不得靠近庙宇。” 官老爷们催着撤去祭拜,几辈子人都没见过神仙真身的村民,虽然心中大多不愿意,但既然是土地公有法旨,也只有各自挑起祭品,一步三回头往家中走。 张柔站在庙门口,看一家一户挑着担子赶路,很是好奇。又见路边有一小哥哥,长得十分俊气,正傻傻地紧盯着自己看。 按理说,平日若有如此无礼之人,小公主肯定很是生气。可今天居然心里半点气全无,甚至还无缘由的有些亲近感。 张东阳见那女孩对自己一笑,也跟着傻傻一笑。没想那女孩还朝自己招了招手,又指着庙门前祭案上的水果,示意他过去一起吃。 张东阳感觉小女孩很亲切,就小心翼翼地走过去问:“你是神仙么?” “神仙?” 张柔楞了一下,突然想起师父说的,凡人蝼蚁并不知上界为何物,便笑嘻嘻的回答说:“算是吧。” 说完从祭案上抓起两个苹果,塞了一个给张东阳,自己也飞速的咬了一口。 “呸呸呸...” 张柔旋即将嘴里的苹果吐出来,一脸嫌弃的对张东阳吐槽说:“这是什么灵果呀?半点灵气全无,好难吃啊。” 张东阳也咬了一口苹果,觉得没啥问题呀,就对张柔说:“我这个甜,要不跟你换一下?” 张柔也没嫌弃,换过来又咬了一口,感觉还是一个样,就皱着眉头,嘟囔了一句:“看来糟老头子还真没骗人呐。”再看张东阳吃得津津有味,不由觉得这小蝼蚁非常好玩。 想了想,张柔从兜里掏出一颗丹药,眨眨眼睛对张东阳说:“送个好东西给你吃吧。” 张东阳接在手上,感觉有点冰冰凉凉的,看着像糖丸,又好像不是,从未见过,很是好奇。 不过书上说过,无功不受禄,故也不好意思收下。但又觉得没吃过神仙的东西,心里有点犹豫。想来想去,就从兜里掏出一个小泥偶,递给张柔说:“那我也送个礼物给你吧。” 张柔接过来一看,小泥偶栩栩如生,神色之间,倒有点像眼前的小哥哥,也蛮是喜欢,就收进兜里藏起。 然后笑嘻嘻对张东阳说:“换过礼物,我们算不算朋友呢?” 张东阳连连点头说算,想了一下就问:“你叫什么名字呢?” “我叫张柔,你呢?” “我也姓张的,我叫张东阳,我们五百年前是一家人呢。” 张东阳很开心,没想到这么好看的小神仙,居然和自己是同一个姓。 张柔也很开心,觉得凡人蝼蚁挺有意思。正想问张东阳有什么好玩的地方,郭焦宁已经走过来叫她一起进庙宇,就摆摆手对张东阳说:“以后我再来找你玩吧。” 张东阳说:“好的,我家住在锡丰山,你若是找不着,也可以到村里学塾找我。” 郭焦宁瞧了张东阳一眼,感觉似乎是在哪见过,但又觉得不外身无灵气的凡人蝼蚁一个,也就没在意,牵着张柔转身就进了庙中。 张东阳握着手心里的“糖丸”,寻思着今天真是神奇,不仅遇着了神仙,还和小神仙做成朋友,心里特别惬意。 眼看小神仙牵着鹿进庙里去,转身也没找着赵若雪,张东阳便蹦蹦跳跳,自个儿往回家路上走。 土地庙内,设有雅室茶间,战战兢兢的庙祝给“土地公”和王朝大官奉过茶,就被“土地公”一挥手,叫出门外去候着。 那厮杵在大榕树下,万念俱灰,一动也不敢动。 吕沅伏地跪拜道:“今日得遇老神仙,乃吕沅三生有幸,吕沅虽为金乌王朝大司马,无奈修为低下,还望老神仙不吝赐教,但凡吕沅力所能为,必赴汤蹈火以报老神仙。” 郭焦宁心想,通仙岛离此地不远,吕沅既然是王朝大官,今日不妨先结个香火,说不定将来哪个时候,就会用到下界王朝的势力。 当下便抚了抚长飘飘的胡子说:“既然有缘相遇,送你一场造化也未尝不可。他日你若侥幸修得涅槃境,可往东南处走个千里,有一通仙岛,自有人带你再来见我。” 吕沅叩头说:“谢老神仙大恩!不知涅槃境是为何等修为?通仙岛又如何辨认?” 郭焦宁呵呵一笑说:“凡人下界确实不知修行之路,今日有缘,我也不妨与你细说一番。” “观你气息,应是半步剑神修为,此等修为,在你们下界已是绝顶高手。不过对于修行来说,只是刚刚起步。今天我送一册《蕴剑玄诀》与你,足可助你一路破境。假以时日,剑皇、剑帝自不在话下,若再进一步侥幸登入涅槃境,方算是真正修行人,也就是进入所谓地仙境界,且可增寿千年。至于涅槃境以上,如今且不与你细说,免得坏你道心。” 说完,郭焦宁从大袖里掏出一本小册,捏在手里又说:“此处怒海往东南千里间,有一终日迷雾之境,他日你若能登入涅槃境,自可穿透迷雾见识。岛有仙使,你可报是郭仙师记名弟子,自有人送你与我相见。” 吕沅大喜,接过《蕴剑玄诀》,再三叩拜道:“师父传道大恩,弟子必粉身碎骨相报。” 郭焦宁大袖一扫,将桌上水果尽数收起,微微一笑,转身又牵过张柔,施了个障眼法,迈出茶间飞升而行,转眼不见踪迹。 第9章:出海遇难 凡眼不识神仙貌,错将仙师当神灵。 锡丰村土地公显灵一事,很快就传遍安龙大陆。而且越传越神,最后连土地公骑大马,天女散花的说法都出现。 有些江湖莽夫认为,传闻言过其实,不外是轻功较好之人,装神弄鬼罢了。 锡丰山上的张凡,自然更不会信。 毕竟“土地公显灵”的动静那么大,张凡还是能感应到,有灵虚境或者归真境高人路过。后来,张东阳拿着“糖丸”回家,更是证实了他的猜测。 张凡一看张东阳手中的“糖丸”,便知是一颗上界常见的水灵丹。 不过观品相倒是极高,三品九纹,不像是普通宗门仙府所有。如果放在上界市面,至少能值十枚灵晶,若换成下界钱币,便是十万金锭。 十万金锭能买多少小泥偶,张东阳算不过来,心中有些后悔,不该接小神仙这么贵重的东西。 他在心里暗暗打定主意,下回见到小神仙,还是得还给人家。 后来,张东阳连续去了很多次土地庙,始终还是没等到小神仙。 不过听庙祝说,小神仙会再来的,来了再跟他说,这才渐渐少跑了很多次土地庙。 这段时间,学塾没有先生在,去了甚是失落,也就没再去。 只是听说朱九钰他爹,从县衙回家后一直病重,就去探望了几次,都也没见好转,不免一直替朱九钰伤心。 其实,张东阳自个家里事也不舒畅,因为传闻此地要禁海,父亲最近常常随船出去,说是要把附近的海岛走一遍,将往来账目清清楚楚算好结清给人家。 所以,天气虽然很好,但张东阳的心情却很坏,每天除了抄书,就是坐在家门口凉亭里发呆。 世间大人都说小孩子何来烦恼,却不知每一个年龄阶段,都有每一个年龄阶段的烦恼。只不过长大以后,回头一看,少时的烦恼已经不算是烦恼。 可偏偏长大这件事,就不是睡一觉能行的事。所以人生的烦与愁,还是像上山下山一样,无论怎么走,从头到底都有石头和坑洼。 人的一生,就是搬石、平洼的过程。 远远的怒海那边,时不时就风云变幻,大风大雨猛刮,令人十分担忧。 少年蹙眉暗自琢磨,不知父亲是否在回家路上?远游的二位先生,是否也已经踏上归程? 张仲撑着一把伞,走过来把张东阳搂在身前。极目望向远处,同样也是忧心忡忡,担心着大皇子的旅程。 第二天,清晨的阳光刚刚洒落锡丰山,张东阳就突然醒来,满心的不安。 他躺在床上,翻来翻去,竟是提不起精神气,按惯例起床去读书和晒太阳。 正当他犹豫着是不是爬起来洗漱,山道那边就传来人声鼎沸的喧嚣。 少年搭眼往窗外一看,只见很多村民,披头散发的,哭着喊着往自己家里冲来。 张仲出门一看,心里很是着急和疑惑,便拦住前面的几人问:“各位乡亲,上山是为何事呢?” 很快,更多的村民也都围上来,哭天喊地的,说是海边飘来许多尸体,都是跟着张凡出海的人。 有的死了丈夫,有的死了兄弟,有的死了儿子,个个都哭着闹着,要张船主的儿子出来赔钱。 张仲一听,心里既慌又惊,连忙问村民有没有看到张船主。 可是村民根本不管张仲问啥,有些扯住张仲衣裳,有些躺地上抱住张仲大腿,一个劲呼天抢地哭个不停。 还有一些村民,干脆冲进张东阳家里,砸缸砸锅乱敲一通,哭哭啼啼要张家负责。 张东阳也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只见那些平时和和气气的乡亲,今日突然都变得面目狰狞,心里甚是害怕。 不过父亲不在家,爷爷年纪也大了,心里再是害怕,自己也得站出来面对。 张东阳深呼吸了几下,稍微提提胆气,就对着歇斯底里砸东西的乡亲,猛然大喊一声:“住手!” 村民们一听到他的喊声,瞬间就向他围了过来,有人扯衣袖,有人扯袍摆,家里顿时乱成一团。 张东阳挣脱不已,急得眼泪直流,一个劲地叫住手。可是,没有人理会他说什么,以致到最后,张东阳身上的衣服,都变成了破布条。 丧失理性的众村民,压根儿就没有意识到,眼前这个可怜的孩子,仅仅只有十岁而已。 此刻的他们,除了痛失亲人的感情需要宣泄,其实,更是期望通过一番打闹,张家能给足他们未来生活的保障。 因此,在他们狭隘的潜意识里,只有闹到张家十分害怕,才能得到满意的赔偿。 东拉西扯中,张东阳如一叶孤舟般,在人群中不断的摇晃,凄惶无助的他,只能任由村民打骂,毫无还手之力。 正当场面非常地狼狈不堪之际,此时山道那边,急急忙忙走来二人。 一个是先生王轲,一个是先生曹荀。 王轲远远就见到那张家门口处,密密麻麻乱成一团。心疼学生的他,赶紧伸手高喊:“各位乡亲们,不要闹、不要嚷,有事慢慢说事,方是解决之道。” 可惜哭着闹着的村民,只顾着对张仲和张东阳撒泼,根本就没人理会王轲的话。 曹荀见着心里有火,脸色一沉,当下便稍稍放出威压,呵斥了一句:“都给我住口,不许闹!” 刹那间,山腰一片宁静。 所有人心头一震,眼前一阵发黑,仿佛天上倏地降下一座大山头,呼呼正往自己的身上压来,顿时气血停滞,喘气艰难,不禁脸色发白。 当吵闹骤然停下来时,大家这才发现,是私塾二位先生到来,也挺诧异的感觉到,平日里斯斯文文的曹先生,今天居然让人有点可怕。 王轲走近张仲,扒开那些缠着老人的手脚,说:“张船主平时待乡亲们不薄,如今他下落不明,是死是活尚且未知,你们来张家闹事,实属不仁不义不智。凡事有个先后急缓,当下大家应该是组织搜救。先把还没下落的人找到,才是正理。” 两位先生在村里,毕竟有些声望,此刻说话还是比较好使。 特别是因为刚刚被曹先生“吓”了一跳,村民见是他们来调停,自然没敢再动手。 邻居赵家老儿,也趁机凭借那点买酒卖酒的交情,劝走不少渔村惫懒汉。 剩下的人,虽然七嘴八舌的,但在两位先生的分析下,也慢慢冷静下来,越想越是道理,渐渐地又有人开始散去,到最后所有人都走了个精光。 两位先生和赵家老儿,陪着张仲,都在安慰他张船主吉人天相,或许再过点时间必然会无恙归来。 而赵若雪和她娘亲,则跑到房里陪着张东阳,安慰他不要担心,父亲肯定会像平时一样回来的。 张东阳咬着嘴唇,想哭,又哭不出来。 他半点也不敢相信,父亲会一去不回还。这么多年,父亲又当爹又当妈的,从没让自己受过委屈。 爹爹武功那么好,一定会回来的,他心里暗暗想。 自从那一天起,海边就多了一个少年的身影,天天一大早就坐在礁石上,看着怒海船来船往,眼睛都不敢眨一下,生怕错过了父亲归来的踪迹。 这期间,张东阳有次在路上碰见吴靖。吴靖就讥讽他,说是因为张东阳当过金童,所以才会导致他爹失踪。 气得张东阳小脸紫红,抡起拳头就冲过去,结果一通王八拳,就打得吴靖鼻青脸肿,几天没敢去上学。 事后吴靖找过赵鸿,希望他给自己出头,却没想这次赵鸿有些怂,说先生交待过不许欺负张东阳,只好暗自宽慰自己,就当是被小狗咬了一口,悻悻作罢。 五天过后,搜救的船队回来了。 不过回来的船队,一个人都没救着,只是带回来更多的尸体。 据有经验的渔民判断,张凡带出去的船队,应该是在海上遇着台风,一个不留的全死在风眼中。 而那些找不到的尸体,应该是随海流飘远了去,又或者被海里的大鱼所吞食。这些找不到尸体的人当中,张凡也是其中一个。 噩耗袭来,原本心存一线希望的张东阳,骤然感觉天地一片黑暗,像被抽去魂魄一样,浑身无力。 他从来都没想过有这么一天,父亲会突然离开自己,丢下年少的他,一个人独自在人间。 如今父亲消失了,母亲又早早不在,这让张东阳非常的难受,关在房间里,一个人静静地发呆。 爹啊,你让儿子怎么办呢?往后没爹没娘的日子,就像漫漫长夜,孤苦伶仃...... 对于张凡的死讯,张仲心里一直有种疑虑,事情应该没那么简单。 而王轲和曹荀,也内心充满怀疑。出事的前一天晚上,他们俩恰好刚刚回村,怒海百里之内,根本就没有台风。 海难的事情还没平息,锡丰村突又传出大事,朱九钰的爹病死了,朱九钰的娘认为是官府虐打所致,求告无门之下想不开,在县衙里跳井自尽。 一对好朋友,在差不多时间内,都成为了孤儿。昔日曾经的天真烂漫,顿时再与二人无缘。 不约而同的,两人都变成沉默寡言的孩子,常常坐在山腰的凉亭里,一起发呆。 雨季来临的怒海,风越来越大,汹涌的浪潮,越来越猛烈。 第10章:吕沅进宫 #求推荐票票##求收藏# ...... 金乌王朝京都,偏北的地方,就是皇宫。 不过,与历朝皇帝不同的是,皇帝李淂盛很少在皇宫上朝。更多的时候,都是在离京都六十里远的檀山接见大臣,商议政事。 因此,偌大的皇宫,反倒有些冷清。虽然依旧戒备森严,但实际上仅仅是作为皇室的象征存在而已。 有坊间传闻说,皇宫所在处属火,皇帝本命属水,水火相冲,因此才搬到檀山。 只有少部分的皇帝近臣才知道,当年李淂盛还是太子时,曾在檀山遇上世外高人指点,之后一直就以檀山作为修行之地。 只是后来李淂盛当上皇帝,檀山的建筑才越来越多,慢慢有了小皇宫之说。 连绵的檀山深处,宫阙嵯峨,重楼叠翠,光是白玉制成的台阶,据说就用了好几百万片。 然而,几乎没有人知道,李淂盛居住修行的地方,却是在一处地宫。地宫的入口,就在李淂盛下榻的房中。 除了爱妃端木蓝菡知道,其他嫔妃与重臣,都无一知晓。 更没有人知道,当年突然冒出来的一个太子婢女,查无根脚,咋地就被皇帝封做皇贵妃,位置仅次于皇后娘娘。这让皇后娘娘一脉的人,十分气愤与不解。 大司马吕沅也曾经上书,认为此举有违祖制,说就算要封做皇贵妃,按礼也应先找一家世族,让端木贵妃认个契养关系。 只是在端木贵妃召见他一回后,便不再提起,且每次再遇端木皇贵妃,变得唯唯诺诺。 这次吕沅进檀山觐见李淂盛,便在寝宫外遇见了端木蓝菡。 任谁也没想到,在外面威风凛凛的贵人老爷,今天却像家鼠见到野猫一般,远远地就跪地叩头参拜,等了半天端木皇贵妃才慢慢走过来,眼角都没抬的说了句平身。 “皇贵妃娘娘千岁,千千岁!”吕沅又是叩头,谢恩。 “吕大人,此次巡防,圣上让办的事情,如何?”端木皇贵妃问。 吕沅垂手弯腰,回话道:“回皇贵妃娘娘话,事情虽未有眉目,但线索倒是有一些,微臣已做布置,假以时日,必能手到擒来。” 端木蓝菡脸色一沉,伸手就是一巴掌,怒色严辞骂道:“老贼,没有眉目的事情,你也敢说有线索,滚!” 吕沅大汗淋漓,正想离开,端木蓝菡突又想起什么,脸色一转笑着问:“听说莲花郡有土地公显灵,究竟是怎么回事?” “回皇贵妃娘娘的话,确有此事。微臣当日就在场,土地公忽然显出真身,村民皆称颂乃圣上英明,皇贵妃娘娘贤助,王朝盛世所致。” “果真是土地公显灵?”端木蓝菡盯着吕沅,追问了一句。 “回皇贵妃娘娘的话,确实是土地公显灵。微臣万幸还与土地公聊过几句,说是那來阳县山运昌盛、村民虔诚,不久将出王朝大将,故而显露真身加持。” “噢...…”端木蓝菡意兴索然,随即挥挥手,让吕沅进宫去见皇帝。 皇帝寝宫的外围,设有一闻香殿,遍搜安龙大陆各种香料,陈列其中。只要稍稍走近些,丝丝缕缕的袅袅香气,便已是令人欲仙欲醉。 此处,与早朝议事的宣德殿不同,只有极为少数的重臣,才会在此受李淂盛召见。 在这里,李淂盛从来不穿金丝蟒袍,总是喜欢身着青衣长裳,束发披肩,手持小香炉,犹有几分惬意的潇洒。 “爱卿辛苦了!事情可有眉目?”李淂盛斜躺在软塌上,一边翘指头磨着指甲,一边问吕沅。 “托圣上威武,微臣此次巡防,四方安平。所有可疑之处,皆与黑水台洛统领配合,已安插暗探,陆续排查。鸾瓶山之事,据目前掌握线索看,怒海之上诸岛势力,最为可疑。臣恳请圣上下旨,挥军三十万,臣愿踏破海岛,为圣上夺回仙简。” “准。”李淂盛头也没抬,快速的说。 吕沅领命,又迟疑了一下,低声说道:“圣上,学殿那边,似乎也有插手迹象。” 李淂盛闻言,猛的坐起身来,问:“可有确凿证据?” 吕沅说:“臣在学殿藏有耳目,据报学殿也在暗查鸾瓶山之事。” 李淂盛听罢神情黯然,起身负手立于案前,良久没有开口。 吕沅所说的学殿,是一个极其神秘的儒家组织。向来独立于所有大陆王朝之外,看似一群书生毫无战力,但千百年来,其势力却一直是深潭无底。 据说在三百年前,灵洲大陆曾有某王朝皇帝,因酒后辱骂当时的学殿教主,一夜之间便王朝覆灭,占地几百亩的皇宫也被夷为平地。 更让人甚觉诡异的是,整个过程不见一兵一卒,也没有见过有谁出手。只是事后见那皇宫废墟之上,立有一道石碑,上写五个字:学殿不可欺。 吕沅见皇帝不语,又说:“臣有一计,可做那黄雀之后......” “爱卿请讲。”李淂盛深知吕沅智勇双全,或有良计可施。 当下吕沅便将自己心中计划,细细说与李淂盛听。后者一边听,一边微笑,连称甚善。 思索片刻后,又对吕沅说:“诸岛征伐之事,爱卿统筹即可,交由隋刚去负责,爱卿把精力多放于学殿吧。” 半月之后,金乌王朝大军南下。 莲花郡沿海三百余里,很快便密密麻麻建起军营。锡丰渔村,果然开始禁海,也驻扎有五千军士,只是大军主帅营地,并没有如传闻般设在此间。 锡丰山山腰,那对沉默寡言的少年,每天依然除了去学塾,就是坐在山腰凉亭处,或默默抄书,或相对发呆。 这让张仲十分担忧,但又无可奈何,只能多花些心思做几个好菜,哄着两人多吃一些。 赵若雪与俞敏,虽然常常过来陪着他们,但毕竟年少的她们,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最后只能跟着变成发呆。 倒是赵家娘子有心计,经常找点事情,恳请他们过去帮忙,总算有点活泼的气氛。 三天两头来闹事的村民,也好在王轲、曹荀二位先生帮忙,总算慢慢平息。虽然因此赔尽了家产,所幸山腰的房子还能保住,爷孙俩不至于流落街头。 日子一天天过去,转眼就是大半年。 冬日的山上,比山脚寒冷几分,张仲为了让俩孩子暖和一些,也不顾年纪老迈,在附近山头弄了一个烧炭的营生,这样既能搬些木炭回家取暖,又能零卖添补些许家用。 只是祸不单行,到了临近年关的时候,张仲上山伐柴时摔断了腿。 这让本来就已陷入困境的张家,更是雪上加霜。张东阳只好跟先生请了一个长假,在家里照顾张爷爷。 唉! 人生正如大海变幻无常,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这世上,从来就没有人愿意去经历困境,但困境也从来不会与你先预约好时间,说来就来了,丝毫不管你是否已经做足准备。 年仅十岁的少年,从此学着采药、做饭、烧炭,每天从这个山头,跑到那个山头。 虽然朱九钰也帮着一些,但倔强的张东阳,还是更愿意自己默默做事,以消磨心中的忧愁。 事实上,当人生低谷来临时,有事忙着,就是最好的解郁药。毕竟,没有人能代替你承受痛苦,当然也没有人能抢走你的坚强。 忙碌的磨炼,与成长如影随形。 世上每一个少年的早熟,往往都是在某个突如其来的时刻。 苦难,把过去的安逸与骄傲踩在地上,最后要么开花,要么化成烂泥。 至于是否能因此生出坚韧的心性?便是心中有无那颗会开花的种子。 这段时间,张东阳虽然因照顾爷爷没有上学,但是他并没有落下功课。朱九钰每天散学回来,都会带着先生布置的作业,让他在家完成。二位先生,也根据其进度,时不时到家教导。 此外,张东阳还特意跑了一趟村中书铺,买回几本类如《万物》、《五十二病方》的医书,细细研读,然后对症采药,或敷或煎,照料着张爷爷身体。 触类旁通的他,还因此学会捡取不同药材,加上赵家的神仙酒,泡制出各种功效的药酒。 其中有一种,原本是泡给张爷爷舒筋活络用的,赵家老儿尝试喝了几天,便连续夸赞不停。 不过让张东阳不明白的是,赵家大叔夸的是自己,为什么边上的赵家娘子,也会跟着脸红红? 真是奇了怪了! 后来,这种被曹先生起名为“长春”的药酒,经过村中几个惫懒汉的实践体验,名声远播。最后连那些郡里的贵人老爷,都纷纷来给赵家下订单。 因此,赵家大叔曾调侃张东阳,与其辍学在家,何不合伙一起经营酒铺,说反正自己膝下只有一个独女,赵家的这份家业,迟早也是姓张的,倒不如早早先有个准备。 可惜张东阳一听辍学二字,心里不禁着急,也没仔细揣摩赵家大叔说的是啥意思,只是想到泡制药酒一事,不过自己顺手而为罢了,开酒铺绝非自己兴趣。 眼瞧赵家大叔笑得满脸生皱,也就跟着赵家大叔打趣说,自己将来是要考状元,骑大马游街的,才没兴趣做生意呢。 边上众人闻言,皆哈哈大笑。 第11章:桃花夭夭 这一天,学塾的后院。 曹荀将朱九钰喊到书房中,先是大袖一挥,隔出一番小天地,然后让朱九钰试着走出门口。 朱九钰试了几回,明明门口就在眼前,却似有一层无形的东西挡住,心中不由既惊又奇。 “先生,这是哪种戏法?不会是鬼打墙……?” 曹荀笑眯眯地说:“这不是戏法,更不是鬼打墙。《诗经》中的《考槃》篇,记得不?” 朱九钰答:“记得,说的是在山涧、山坡、高原建屋隐居之事。” 曹荀也不说话,还是一脸笑眯眯,伸手凭空一抓,就从书架拿出一本《诗经》,翻到《桃夭》篇,双手抚过,字里行间顿时浮出桃花朵朵,越升越高,在书房中飘飘悠悠,煞是好看。 朱九钰直直的看着先生,一脸惊讶。 也不知道先生今日为何突然就变起戏法来,眼前的景象,让他有些反应不过来,或者说已经超出他的认知能力。 曹荀笑了笑,收起桃花,搬张凳子坐下说:“还记得年初的土地公显灵么?” “其实那不是土地公显灵,而是修炼得道的高人路过。先生我今日这点手段,不过是雕虫小技,你若愿学,腾云驾雾也不是难事。” 朱九钰惊呆半晌,回过神来连连点头,喜出望外的说:“先生原来也是神仙,九钰愿学,愿学。” 曹荀见此,便收起笑脸,正色道:“你愿学,先生我可以教你。不过,世俗之人见识浅陋,你切不可在外人处显摆,免得惹出因果。” “学生记下了。”朱九钰跪下叩头,突然又想起一事,弱弱地问:“先生,可不可以让张东阳一起学呢?” 曹荀笑了笑说:“你以为这是戏法么?凡是个人就能学?修炼之道,讲究的是根基。你若不适合修炼之道,你我的缘分,也就仅仅是先生学生而已,岂有今日传法此举。” 曹荀一边说,神色一边有些黯然。 他看了看窗外,又说:“先生我何尝不想收张东阳为徒,只是张东阳与那一般人不同,他是先天绝灵废体,此生与修炼毫无缘分啊。所以,你与先生我学法,切莫与张东阳提起,免得他伤心。” 锡丰山腰上,张仲心情极好。因为他的腿伤,在张东阳的仔细照料下,渐渐有所好转,到了大年三十晚上,已经勉强可以下地走路。 张东阳也非常的开心,所有家务事,愣是不让张仲插手。说自己过完今天,就是十一岁,大人一个了,今年的年夜饭,交由他来张罗便是。 张仲看着眼前这个孩子,老人心中蛮是心酸。 他在心中暗暗打算,自己虽然腿伤已是痊愈,但走起路来,还是一瘸一拐的并不利索。如今爬山涉水、砍柴烧炭的营生肯定做不了,等过完这个年,还是去军营讨份差事做,也好让张东阳安安心心,回去学塾继续读书。 正想着,朱九钰就领着二位先生来到。 寂静很久的山腰,顿时便热闹起来。闻讯而来的赵若雪,陪着两个少年,搬凳子贴对联、贴门神,又给房子的里里外外,包括凉亭处都挂上红灯笼。 远远看去,大年夜里这座黑黝黝的山峰,顿时生出许多喜庆的氛围来。 张家大屋里,张仲和赵家老汉两口子,则陪着二位先生闲聊。 三杯“神仙酒”刚下肚,门外来了一老者,青衣白发,鹘眼鹰睛,手提一摞山货,一见先生二人便连连作揖。 老者正想说些什么,王轲已经站起来说:“紫兄别来无恙?” 老者明显一怔,又忽然反应过来,讪讪地说:“托二位先生福,老朽很好。只因当日曾受三位恩惠,今日来与张船主拜年问安。” 在座所有的人,除了王轲、曹荀,从未见过此老者,忽然间就冒出这么个人来,且说张凡与二位先生有恩于他,个个全都是一头雾水。 曹荀便笑笑解释,说曾与张凡在村外遇过紫兄,当日结了些许缘分。大家这才恍然过来,赵家娘子马上添了一副筷子酒杯,招呼老者入座。 后来,听到张船主的噩耗,老者神色有些难过,看了看张东阳,就对着二位先生说:“紫某一身蛮力,砍柴烧火一点问题也没有,眼下暂时也无去处,二位先生看,紫某是否可以帮上什么忙?” 曹荀与王轲对视了一下,又用心语传音和张仲解释过前因后果,后者微微点头。 曹荀便开口说:“而今张伯脚门不甚方便,我们师兄弟二人,原本打算过了年就领东阳下山,在学塾里长住。张伯也打算年后到军营做事,你若暂时无有去处,不如就在此安家,也算是帮张船主看个门、护个院了。” 张仲也说:“紫兄若是不嫌弃,便在此间住下吧。张家如今虽说寒陋,房子还是宽敞的。” 老者也不推辞,就拿起酒杯与大家道了声多谢,又大口喝下。 几杯酒下去,大家很快熟络起来,越聊越开心。赵家夫妇也挺高兴的,山腰上终究还是多了一人,不至于孤零零只剩自己一家。 夜深临近散席时,王轲将老者拉到外面凉亭处,又细细叮嘱了一番,这才与曹荀放心下山离去。 锡丰渔村海边,如今军营连绵。 金乌王朝大军在统帅隋刚的率领下,据说连连报捷。方圆五十里的几座海岛,都被大军出征剿灭殆尽。 可惜也因海战频频,渔村依然禁海,渔民失去了赖以生存的营生,不免有些怨言。 所以,大年初三时,隋刚就在莲花郡沿海各村,都立下招兵旗帜,征召各村渔民入伍,充做船夫。 张仲虽然脚门不便,但因托了村中里正说情,也算顺利当上军营伙夫。 春日苦短,所幸生活有了着落。 美中不足的是军营纪律森严,不许军士随便外出,伙夫也一样。这让被先生接到学塾的张东阳,多少有些担心。 故而每天一散学,张东阳就来军营外张望。张仲也算准时间,每到此刻就走出伙夫间,遥遥与他招手,嘴角喃喃,似是在向张东阳报个平安。 光阴似箭,岁月如梭,这样的平淡生活,不知不觉就过了一年。 只是这一年中,张东阳对同住的朱九钰的作息习惯,感觉颇有些奇怪。每次他比平时早起,总是不见朱九钰在床上睡觉,每次问起,朱九钰都支支吾吾,说在曹先生处抄书。 因此,张东阳心中有些感伤,既有落后于人的愧意,也有朱九钰没叫上他的怨气。 不过,更多的是,张东阳暗暗给自己鼓劲,每天多抄了很多遍书。 但后来有一次,张东阳偶然早起,到曹先生那边找朱九钰,却是发现朱九钰并没有在抄书,而是偷懒坐在软塌上闭目打瞌睡,在窗外小声喊了几次都没醒,只好作罢。 毕竟是好朋友嘛,总不能去找曹先生打小报告的,对吧? 事后也提醒了朱九钰几次,但朱九钰还是改不掉偷懒打瞌睡的习惯,这让张东阳有些恼火,骂了他好几回不长进,朱九钰总是笑呵呵的,虚心接受,坚决不改。 偶尔,朱九钰也顶一句嘴,说是坐着打瞌睡,比睡回笼觉舒服,身体更健康。 信你个鬼哟,偷懒还偷出个道理来了,张东阳想。不过再后来,看朱九钰功课并没落下,身体也确实越来越好,也就随他去了。 这一年,锡丰渔村也渐渐习惯了军营的存在。战火没有波及到沿岸,生活也就基本如常。 只是偶尔有战死的渔民家属,到军营门口哭喊几声,朝廷发下来抚恤,事情也就过去。 因此,这一年的元宵节,锡丰渔村又是家家张灯挂彩,一派和谐盛世的模样。 只是海边的军士历经过几场海战,死伤不少袍泽,所以哪怕是元宵夜,也不见有欢天喜地过节的气氛。更多的人,都在闷头喝着酒,思念远方的亲人。 春寒料峭,夜深人静,篝火点点。 突然间,锣声四起,有斥候飞奔来报:“海袭、海袭......” 铁衣营戎长詹大雄,闻声猛然起身,披上战甲,拎起身边的乌龙罡铁枪,旋即就冲出帐外。 黑压压趁夜而来的海贼,正在军营横冲直撞,放火烧杀,詹大雄也来不及上马,就一枪伸出,杀进了群贼。 左挑右劈,一支祖传的罡铁枪,上下翻飞如蛟龙入海。 远处有一头目模样的海贼,见詹大雄神勇无比,便舍了结对厮杀的将士,向詹大雄扑来。一柄虎头大刀呼呼作响,瞬间就砍近詹大雄的头上。 只见詹大雄也不招架,斜跨一步闪过,反手一扫,罡铁枪正中海贼头目脑袋,顿时红白相间,海贼头目如烂泥般瘫在地上,抽搐不停。 群贼见首领毙命,也来不及收尸,吹了一声响哨,仓皇而退。 鉴于夜黑,詹大雄也没催军追赶,只是呼喊军士收拾战场,严加守防。 不一会儿,沿线军营皆已结束战斗,纷纷收兵。原本黑压压而来的海贼,也在转瞬间全都没了踪影。 此时,天色已渐渐露出曙光,染满鲜血的海水,斑斑驳驳撞向礁石,一片苍凉。 ………… #求推荐票##求收藏# 第12章:东阳从军 一场突而其来的海袭,让锡丰村民十分震惊。 而这场海袭,对于张东阳来说,却是万分悲痛。刚刚军营派人来报,说张爷爷在这次海袭中,惨遭海贼杀死,大火之中,尸骨无存。 噩耗传来,朱九钰、赵若雪、俞敏找了半天,才在学塾的围墙外,看到张东阳抱着头蹲在墙角,两眼无神,默默地淌泪。 几个小伙伴也不知道如何安慰张东阳,只有跟着蹲在他身边小心翼翼地陪着。 俞敏时不时用手绢帮张东阳擦去眼泪,朱九钰则用力地揽着张东阳肩头,几个小伙伴都默默无语,就这样在墙角蹲了一下午。 相对比学塾围墙外的安静,锡丰小渔村里,却是一副鸡飞狗跳的光景。 虽然军营一直就在身边,但毕竟此前战火从未燃烧此地,村民们从来就没有意识过,战争其实就近在眼前。 昨晚这一场海袭,才真正让所有村民意识到战争的危险。 因此,不管有钱的还是没钱的,只要寻思到去处的人家,都在陆续搬离。 学塾的二位先生,也忙着接待陆续前来辞行的学生和家长。 整个渔村到了第二天傍晚,就空掉一半有多。原本热热闹闹的学塾,如今变得冷冷清清。 王轲和曹荀合计了一下,又征求过学生家里主事意见,决定带着剩下的学生到内陆游学。 赵老汉和赵家娘子,虽然心疼赵若雪这个独生女,但也与俞敏家里的想法一样,跟着二位先生去内陆,似乎更加安全。 也就狠了狠心,往包袱里多塞几枚银毫,送了老远才回。 先生学生一行人,出了來阳县,来到黄梅县境内。 王轲见沿路山岭丘陵渐渐越来越多,阴气也越来越重,就趁大家休息的时间,自个翻了几座山头,寻来一种叫火桃木的树枝,给大家一人做了一支登山杖。 赵鸿赵鹄俩兄弟很开心,拿在手里不断挥舞,曹荀见了轻轻摇头,一把按住赵鸿的头说:“好好拿着,别乱挥,特别是夜里走路,小心撞到恶鬼。” 吓得边上的赵鹄,差点就扔了登山杖。 王轲微微一笑,告诉大家说,这火桃木有驱鬼辟邪的作用,晚上睡觉时,可以放在枕边,光是那股淡淡的香气,也有助眠的效果。 张东阳见赵若雪和俞敏,很是喜欢火桃木香气,就掏出小书刀,将先生用剩的边角料,做成两个手串,拿来送与她们。 只可惜,两个女孩不约而同的,都是一脸嫌弃。 起初,张东阳以为是嫌弃自己做的不够精美细致,就打算收回以后再慢慢打磨。 却没想到两人见他想要收回,楞是一把就抢走,还动作飞快地放进贴身的地方,紧紧收藏。 真是莫名其妙。 隔一日,众人刚刚离开客栈走到官道,恰好遇上南下增援的金乌王朝大军。 沿路人头涌涌,刀戟逞亮,军旗飘扬,队列整齐,见首不见尾。 张东阳不由想起张爷爷的音容笑貌,心中自是一番痛楚和挣扎。 想大半天,他终于咬咬嘴唇,去找王轲说:“先生,我想回家。” 王轲一脸诧异的问:“为何?” 张东阳看了看渐渐远去的大军背影,眼神坚定的说:“爷爷惨遭海贼杀害,虽然尸骨无存无法安葬,学生还是想为爷爷守孝百日,百日之后,再寻先生你们去。” 王轲怜爱的摸摸张东阳的头,再三劝他继续一起走。曹荀则盯着他眼睛,像是要看穿张东阳内心的真实想法。 可是无论两位先生如何劝,张东阳还是坚持着要回去。 朱九钰也拉着不肯让他走,说好朋友应该共担患难,共赴前程。 如今渔村战乱,若是回去有个三长两短,他如何能安心呢? 张东阳拍了拍他的肩膀说,兄弟是一辈子的,来日方长,不必在乎一时。 闻讯而来的赵若雪和俞敏,先是眼眶红红的看着他,后来干脆避开众人威胁张东阳,若是你想回村里去,那我们就和你一起回。 面对忽然统一战线的两个女孩,张东阳费了大半天口水,连夫子说的“游必有方”的道理,都拿出来掰开揉碎了讲了又讲。 最终保证自己百日之后,一定会赶回来找游学的她们,这才算反过来劝住了她们。 女人果然就是比男人难缠啊!张东阳不禁抓了抓头,心中暗想。 折腾了老半天,王轲见张东阳回家的意志,还是非常坚定,只好做个决定,让曹荀领着他折回去,自己带着几个学生在半路等候。 回到锡丰山腰,曹荀分别与姓紫的老者、赵家夫妇都做了细细嘱托。 临下山时又想了想,从袖里掏出小狼毫,写下一纸《清心玄咒》,交给张东阳,短短百余字,让他每天都诵读几遍。 王、曹二位先生,根本就没想到,张东阳这一回家,其实不是为了守孝,而是转身第二天,就悄悄地,一个人跑去海边投军。 接待他的人,正是铁衣营戎长詹大雄。 “小兄弟,你几岁呀?” 看着眼前文弱的少年,詹大雄有些怀疑他是否把战争当成顽童间的游戏。 “回戎长大人话,我读过六年书。” 张东阳假装很老成,扬起头用江湖人的方式拱了拱手说。 “你知不知道,打仗是会死人的?”詹大雄笑着问。 “知道。”张东阳用坚毅的眼神与詹大雄对视说:“我来投军,就是为了杀海贼。” 詹大雄见他虽然年纪不大,但神色并不怯场,又笑着问:“你会武功吗?看你年纪小小的,你见过海贼么?怕是见到海贼就尿裤子吧?” “戎长大人说笑了,我与海贼有不共戴天之仇,恨不得啖其肉,噬其骨。” “眼下我虽不会武功,但我愿意吃苦训练,来日必将痛杀斩尽那万恶的海贼。”张东阳又拱了拱手,咬牙切齿道。 “好!有志气。” 詹大雄猛地拍了一下书案,起身绕到张东阳面前,摸了摸张东阳的身骨说:“我正好缺一个文书亲兵,以后你就跟着我吧。” 风萧萧,怒海寒。 料是谁也没曾想到,昔日的读书郎,为了给相依为命的爷爷报仇,今日竟然披上战衣,毅然投身沙场。 兵营的生活,枯燥而无味。 但是张东阳的心中,燃烧着熊熊烈火,故而对每天的训练都非常认真,任是再苦再累都咬牙坚持,半点放弃的念头都没有。 一转眼半年过去,张东阳渐渐从一个文弱的少年,变成了黝黑健壮的标准军士。 詹大雄也没想到,本来文书亲兵依例是可以减半参加训练的,但张东阳这家伙,愣是一次训练都没落下。 对此,詹大雄是看在眼里,喜在心头,时不时就感叹一句:英雄出少年。 同营有几个伙伴,对张东阳也甚是喜欢。都说这家伙年纪虽小,但特别聪明会做人。 比如他发现军中所配置的布鞋,经常浸泡海水不耐穿,登岛训练时,又容易打滑割伤,就找来山上的软藤,给大家都编了双扎扎实实的藤鞋。 又比如大家吃多了鱼生拉肚子,张东阳就从山中弄来一种白灰灰的土,一吃一个准马上止泻。 值夜哨的伙伴受了风寒咳嗽,张东阳又懂得采些甘草,送他们嚼,神效得很。 因此,张东阳也有了军中小郎中之称。 不过,最让大家佩服他的,却是最近军中联赛的事情。 这个军中比赛,是以营为单位,胜出的营不仅薪俸双倍,还能获得探亲假一个月。 而铁衣营历史以来,就从没有得过前三名。原因是铁衣营素来以地面单兵作战为强项,阵战与海战都是传统弱项。 正当大家都灰心丧气之时,张东阳却去找詹大雄提了一个建议。 他建议将原本五十人一队的大船,改成五人乘坐的小船,避开铁衣营不善阵战的劣势,又能发挥小船的主观能动性。 武器方面,则是长矛改为短戈,再套上船桨,一物三用,平时既可用于划船,战时扯去船桨又可战斗,绑上绳索,还能辅助攀爬大船以及礁石峭壁。 经过短时间的训练配合,原本人人不看好的铁衣营,这次联赛,居然破天荒拔得一次头筹。 后来,连同张东阳编织的藤鞋,也都被一并推广到全军使用。 为此,主帅隋刚还亲自到铁衣营嘉奖,宣布铁衣营集体放假一个月。 只是大多军士来之内陆,一个月时间不足来回探亲,故而营中回家的人并不多,大部分还是留驻海边营地。 听闻铁衣营放假,赵家老汉便与紫姓老者挑着神仙酒结伴下山,到海边军营犒劳张东阳的伙伴。 没曾想,两人还没走到军营边上,天色就突然大变,乌压压的云朵,笼罩整个怒海。 转瞬间刮起台风,呼啸的暴风夹着暴雨,席卷十几丈高的黑色海浪,凶猛的地扑向海边军营。 一个浪头打下,营地的临时房屋像被大象碾过一样,顿时就倒下一片。 倒灌的海水中,被房梁压住的军士,大声呼救。有些被海水卷走的,则在海浪中拼命地挣扎。 张东阳正好在沙滩上栓船,自然首当其冲被卷进巨浪中,不断地扑腾,咸至发苦的海水,大口大口直往他的喉咙灌。 渐渐地,张东阳开始发晕,分不清哪里是海岸,哪里是天空,只是迷迷糊糊中,有许多小星星在眼前晃圈。 肆虐的飓风与巨浪,将他包裹在其中,仿佛随时就要疯狂地撕裂他的身躯。 突然,有人歇斯底里的大喊:“有海怪,有海怪……” 第13章:怒海飓风 怒海远处,果然慢慢站起一只怪物。 怪物混身血红发光,身上披满鳞甲,满嘴獠牙,前臂短小,拖着一条长长的尾巴,大约有一百多米高,正大步向岸边奔来,速度极为惊人。 飓风巨浪中,海怪似乎毫无影响,反而每一步踏出,都溅起如山高的海水,像炸开一个个巨型的水洞,让整个海面看起来更加的惊人。 张东阳已经完全陷入昏迷,被巨浪卷起抛向空中,眼看就要与那前进的海怪撞到一块。只见那紫姓老者扔下担子,一个箭步就跃入半空,冲进怒海中。 海怪正想伸手抓住张东阳,却被那紫姓老者一拳从半空轰下,踉踉跄跄倒退了几步。紫姓老者一横手,稳稳地抱住张东阳,也不与那海怪缠斗,转身就往岸边跑。 海怪回身一扫,一条长长的尾巴,像钢鞭一样卷向老者。 老者踏浪掠起,闪过海怪的尾巴,怒目一睁,嘴里喷出一条紫色的火柱,直扑海怪。 火焰瞬间击中海怪胸口,烧得它哇哇大叫,胸口处顿时出现一个窟窿。 海怪大怒,疯狂地扑向岸边,像一座小山包般撞向老者。 此时,若是军营有人看到,必定大惊失色。只是大家都顾着逃生,根本没留意到两者的打斗。 唯有站在高处发呆的赵家老汉,眼睁睁地看着这一幕,心里惊怕十分。 赵家老汉全然没有想到,这个整天闷在屋子里不出门的紫兄,居然嘴巴能喷火,还能与如此庞大渗人的海怪斗成一团。 赵家老汉紧紧地抱住边上的大树,不断发颤,一直在怀疑自己是不是看花了眼神。 没想到,更惊奇的是,这位紫兄不仅能喷火,在放下张东阳后,还忽然变成一头巨大无比的青牛,猛烈的与那冲过来的海怪对撞。 “嘭......” 一道红光与一道青光撞在一起,飓风中声音尤为刺耳。 转瞬之间,倾盆暴雨混着鲜血,洒满海面。只见海怪掉落许多鳞片,青牛也头破血流,两者都显得十分狼狈。 那海怪见得不到啥便宜,也不恋战,转身就往怒海深处奔跑。 紫姓老者又一火柱喷出,海怪的背部再添一窟窿,吃痛之下更是飞速逃去,很快便隐入怒海之中。 老者记挂着张东阳的状况,也不作追赶,转身恢复人形,一纵身跃出海面,飞落在岸边,抱起张东阳,快步走到高处,与赵家老汉会合。 老者看那瑟瑟发抖、目瞪口呆的赵家老汉抱着大树,一动不敢动,便咧嘴笑了笑说:“赵兄受惊了,眼下先救小东阳,回头紫某再细细与你解释吧。” 说完一手抱着张东阳,一手扯起赵家老汉,径往村里走去。 如今,渔村靠近海边的人家,都已人去屋空,大多被王朝大军征用为仓库。紫姓老者找了一间空房,将张东阳放落地上。 转头对那半天还缓不过神的赵家老汉说:“赵兄别怕,紫某如你所见,确实有些许神通,只是先前学塾二位先生有交代,不让紫某显露出来。今日事急,方才显出真身,无意惊吓到赵兄,还望见谅!” 赵家老汉神魂未定,下意识懦懦的退了几步,颤颤地问:“你究竟是妖......还是神仙?” 紫姓老者笑了笑说:“赵兄莫怕,紫某虽是妖族,但曾得神仙指点,向来与人族为善。前些年也曾得张船主、二位先生的恩惠,化得人形,更是珍惜这份善缘。” 赵家老汉如听天书,心中半信半疑,又追问道:“那......学塾二位先生与张船主......?” “没错,他们三人都是神仙,只不过他们的神通对紫某来说,却是高不可攀。” 老者一边说,一边扶起地下的张东阳,盘腿坐下,双手抵住他的后背。 赵家老汉闻言,半天说不出话来。 他怎么样也没想到,这渔村里居然有神仙,有妖族。更匪夷所思的是,这些神仙与妖族,一直就生活在他的身边。 老者见他还是发呆,便又笑笑说:“二位先生曾交代过,不让小东阳知晓这些事情,稍等他醒过来,还望赵兄莫要讲漏了嘴。” 话音刚落,已见张东阳猛地吐出几口水,悠悠醒来。 “这是哪里?赵伯、紫伯,你们怎么都在呢?”张东阳一脸茫然地问。 赵家老汉见张东阳醒来,甚是高兴,一边帮着搀扶一边说:“我与你紫伯挑些酒来军营给你,正好遇上台风,幸好你紫伯及时出手,将你救到此地休息。” 张东阳闻言,挣扎着要起来给紫姓老者行礼,老者扶住他说:“公子不必行礼,这是紫某应该做的。” 随后笑了笑,又问张东阳:“公子感觉如何?身上可有伤到?” 张东阳摸了摸自己身体,又凝神感觉了一会说:“奇怪,身上似乎没有伤,只是依稀记得我晕过去那一刻,腹中疼痛十分,如今又是没事一样。” 张东阳放开二人的手,自己试着走了几步,感觉一点问题都没有,而且精神越来越好,腹中似乎还有一股劲在窜动,暖暖的,非常的舒服。 这种奇特的状态,连紫姓老者也说不上来个所以然。 他仔细又给张东阳检查了一遍,皮肉无伤,骨骼正常,经络血气也没有问题。 只是因为绝灵废体的缘故,各处灵脉依然没有显现。但这一点紫姓老者原本就已知晓,故也并不出奇。 老者暗自叹息不已,想不到身具神通的张船主,居然生了个与修炼无缘的儿子。 不过东阳这孩子,生性纯良,倒也令人倍感疼惜。 紫姓老者心想,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虽然张船主已经仙陨,但这个张家的世世代代,自己活着,无论如何,都要好好守护下去。 此时,外面的台风已经停息。夏日的阳光透过窗棂,斑驳的光影映射在屋中,分外动人。 只有那窗外的断垣残壁,还在诉说着一个时辰前,怒海的飓风暴雨,凶险无比。 ............ 圣洛大陆,天炎帝国皇宫。 张柔被父皇下令禁足,至今已是半年有多。 原因是年初到郊外春游时,她带了一个马蜂窝回来,言之凿凿说是要训蜂采蜜,就将马蜂放养在御花园。 结果,马蜂叮得众婢女满头是包,连她父亲心爱的妃子,也难逃毒手,头脸肿了好几天都没敢出门。 其实,提起此事她也特别委屈,明明是那妃子技不如蜂嘛,凭什么反过来罚自己呀! 无聊的她,正在翻着自己那些珍藏的小玩意,逗她的紫荆灵鹿玩。无意间看到角落里有个小泥偶,张柔不禁想起下界还有个可爱的小蝼蚁。 也不知道他现在过得怎么样,没有灵果吃,小蝼蚁想必是很可怜了的。 张柔忽然灵光一现,扑闪扑闪眼睛,想出一个好玩的事情来。 不多久,内宫的出口处,正聚在一起下棋的几个侍卫,远远便见一婢女打扮的女子,头戴帷帽遮着面容,手牵一头神态萎靡的紫荆灵鹿,从内宫里面走来。 “站住,何事出宫?”有侍卫问。 “放肆!公主心爱的紫荆灵鹿突然发病,要赶紧送往御医房,耽误救治你们担当得起吗?”张柔假装粗声粗气,语气严厉的叱问。 侍卫接过婢女牌令一看,也不敢多加盘查,就闪身放她出宫。 张柔心中暗笑,嘴边微微翘起,就你们这几个笨蛋,还想难住本公主出宫? 等绕过宫墙,张柔突然又想起,与其去郭老头子那边偷通行令牌,不如去炼丹房那边偷一个,顺便还能捞点丹药去给小蝼蚁尝尝。 嗯呐,本公主就是天资聪慧。 若是本公主愿意勤快些动脑筋,计谋必定不比那国师孙雪黎差。张柔越想越觉是这道理,差不离了。嘿嘿…… 不一会,张柔就摸到炼丹房门口,她脱下帷帽,探了个头进门喊:“柳老头在么?” “哟,是公主大驾到哇,啥时候解除禁足令啦?” 话音一落,一个满脸红光,胖墩墩的肉球,也从内屋转了出来,正是炼丹房首席炼丹师柳亚楼。 “柳老头你孤陋寡闻呀……本公主早就解除禁足啦。” 张柔嘟着嘴巴,气呼呼的说。 “你看我的灵鹿都奄奄一息了,还不赶紧给我几壶丹药,晚了害死它我要你赔。” 柳亚楼一看那紫荆灵鹿,貌似神色萎靡,实则生龙活虎,再看她今日一身婢女装,心道小丫头又是心血来潮贪玩,也不好揭破,就笑呵呵的说:“行、行、行,我这给你拿最好的丹药,保准灵鹿马上活蹦乱跳。” 柳亚楼把公主迎到自己的书房,正想给她先泡一壶茶,张柔已经不耐烦的催着他去拿丹药。 柳老头无奈,只好摇摇头,让她稍坐片刻,转身去往丹房。 柳老头刚一转身出门,张柔马上就绕过那檀木书案,轻车熟路打开药架上的抽屉,找到一枚金灿灿的通行令牌。 小手轻轻一探,将令牌藏入纳戒里,笑眯眯又坐回到书桌边,随意的翻书看。 不一会儿,柳老头便已拿来几壶丹药。 张柔并不作查看,一股脑都收进纳戒中,起身翘嘴笑了笑,又对柳老头扬了扬手,牵起紫荆灵鹿就跑。 转眼间,张柔就到了上下界传送祭坛的地方。 #求推荐票##求收藏#感谢大家! 第14章:张柔下凡 肆虐的台风过后,军营中一直流传着一个传说。 有军士信誓旦旦地说,那天的海怪不止一个,分明是一条巨大无比的红色鲨鱼,与一头巨大无比的青色海牛在兴风作浪。 只是传说也不过只是传说,并没有多少人相信。 更多的人,更愿意认同另一个更接近事实的说法:传说中的红色鲨鱼与青色海牛,是刮台风时有海市蜃楼出现。 世上哪有一百多米高,能奔会走的鱼,说给鬼听鬼都不相信。 赵家娘子也不信,大半夜差点就把老汉给踢下床去,说他是喝多了胡说八道,吓唬人。 后来看老汉不断地赌咒自己没骗人,才慢慢有些相信,张家那个看门护院的紫姓老者,确实是牛妖。 一开始心里有些怕怕的,不过她转念一想,女儿的二位先生是神仙,说不定这趟远游回来,女儿也修炼成了神仙,顿时就觉得牛妖没啥可怕的了。 赵家娘子暗暗寻思,一旦女儿变成神仙,赵家自然跟着鸡犬升天,那自己不也成仙女了么。 越想越是开心,遂不管老汉抱着她想做那好事,愣是推开一边去,自个儿喜滋滋的想了一夜。 张东阳倒是有些郁闷,自从被淹死又救活回来,腹中时不时就隐隐作痛,找军医看了好几回,也没查出个什么问题来。 军医说,或许是当天喝了太多海水,伤到脾胃吧。 军医开的药虽然没甚效果,但军医嘱咐他要宽心宁神,倒是让他想起曹先生赠送的《清心玄咒》来。 自此,张东阳每天都拿出来念诵几遍,也当是师门传承,学涯未断吧。 也不知是念诵《清心玄咒》的缘故,还是他习惯了这种腹痛,慢慢的,腹痛没那么厉害,且感觉自己精神越来越好,偶尔顶班值个通宵夜哨,一点也不累,连瞌睡都不曾有。 转眼之间,一个月的休假,已经过了一半。张东阳闲来无事,突然想起很久没去土地庙,就换了身衣服,再到村里买上些香烛,慢慢往村口土地庙走去。 插过香,合了掌,张东阳不禁想起那个好看的小神仙来。 也不知道小神仙有没有和自己一样,长高了很多,是否也与自己一样,时不时会想起那个一人咬一口的苹果。 庙祝见他一直站着发呆,就过来邀他到雅室茶间喝茶。 如今的锡丰土地庙,因为显过灵,已被王朝升格敕封为土地宫。 且每年赏赐多多,香火也比较旺,四邻乡里的人,都慕名前来上香。因此,雅室茶间也就更为阔气起来,连郡里贵人老爷喝的白毛茶也备有。 庙祝知道张东阳与小神仙有一段缘故,所以每次见到他都格外热情。除了白毛茶用山泉水滚沸泡上,还摆上几碟精美的点心。 只是每当张东阳聊起土地宫的香火,庙祝就神色紧张,言下之意自己已经改过自新,不再贪墨香火钱了,还望张东阳在小神仙面前多多美言。 其实,张东阳并不在意这些,他更在意的是,小神仙啥时候会来? 然而,这个答案庙祝自然也给不了他。最后两人变成看似聊着同一件事,却是各聊各的,牛头不对马嘴的海聊。 告别了庙祝,张东阳从土地宫出来时,骄阳正烈,晃得让人有些眼花。 他远远地看到,路边站着一个女孩,手牵着一头小鹿,笑吟吟的真是好看,长得和那小神仙一模一样。 张东阳擦了擦眼睛,怕是自己认错人。没曾想,那笑吟吟的女孩,居然向自己走来。 “嘿......小蝼蚁,咋地晒得这么黑呀?想我了没?” 张柔走过来踮起脚,拍了一下张东阳的头,忿忿道:“居然长了这么高。” 张东阳羞涩地笑了笑,突然想起那颗水灵丹,就从身上掏出一个玉盒来,一边塞给张柔一边说:“原本我不知道这东西那么贵重,现在又见到你,得把这东西还给你,免得你家里人着急。” 张柔打开一看,见是颗水灵丹,便笑得捂着肚子,差点就蹲地下去。 “这东西很贵重?......哈哈哈......笑死我了,这种水灵丹我家大把大把的有,都是当零食吃的啊。” 张柔似乎听到一个天大的笑话,更加觉得小蝼蚁确实非常可爱。 张东阳闻言心中暗想,莫非是父亲看错了这东西?又或者小神仙家里特别的有钱? 但是,再有钱的人家,也不可能把值十万金锭的东西当零食吃吧? 当下一脸茫然,杵在那里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曾经想过再见小神仙时要说的话语,一时之间都忘了词。 张柔见他傻乎乎的楞着,又觉得甚是好笑,兀自笑个不停。 最终,张东阳还是想起一个好玩的地方来——老槐河。 俩人牵着小鹿,沿着村道,来到了河边沼泽地。 张东阳折了两根芦苇,绑上渔网线,又从河岸边的泥土里挖出几条蚯蚓,教张柔钓青蛙。 张柔从来没有玩过这种原生态的游戏,虽然大半天没钓到几只,却也是乐在其中。 加上有张东阳用芦花编了个软垫坐着,惬意之情远远胜过在自家御花园里钓鱼。 更何况张东阳还会在芦苇荡里掏野鸭子蛋,用淤泥先包裹好,再找干土块堆个小塔,烧得红彤彤的,把包好的鸭蛋塞进去,然后推倒土塔,又用沙子埋上,说是要给她做些“窑蛋”点心。 虽然“窑蛋”并没有想象中那么美味,但这过程就已经很好玩,不是吗? 夕阳西下,落日的余晖洒在波浪上,金色的波光粼粼,少年少女对坐相视而笑。 俩人都觉得,很久很久没有这么开心过了,人间此情此景,还是挺美好的。 看着张东阳转头凝望着蜿蜒而去的河水在发呆,张柔忽然想起一事,就从纳戒里拿出几壶丹药,碰了碰张东阳的手说:“小蝼蚁,这东西确实不值几个钱的,送给你吧。” 见张东阳还有些迟疑,张柔就倒出两粒来,自己先吃了一颗,又捻起一颗塞进张东阳的嘴里。张东阳还来不及好好品尝,“糖丸”已经入口即化,丝丝清凉,滑入腹中。 “好吃么?”张柔扑闪扑闪的眼睛,看着张东阳笑。 “好吃。”张东阳答。 见张东阳喜欢,张柔随即倒出另一壶丹药,还是一人一颗,举起纤纤玉指,又塞进张东阳嘴中。 这是一颗红彤彤,萦绕着灵气的火灵丹,只是张东阳还是没来得及好好品尝,又是入口即化,只觉得喉舌之间,淡淡带着丝丝辣味。 张柔仰起头,用期待的眼神看着他,张东阳马上说:“好吃,好吃。” 张柔非常开心,好东西就是要与好朋友分享嘛,既然好吃,那就多吃一些。 没一会儿,俩人就把几壶丹药,全当“糖豆”吃了个精光,半颗不留。 张东阳慢慢地开始觉得浑身发热,越来越热,乃至到后来,完全忍不住想脱衣服。 他只好红着脸对张柔说:“这天气实在太热了,你能不能转个身,我下河里去凉快一下?” 张柔看他果真汗流浃背,憋得满脸通红,噗嗤一笑说:“你去吧,我到路边等你。” 张东阳好不容易等到张柔走远一些,飞快地脱去衣服,跳到河中。只是入到水里,身上还是不觉得凉快,又扎了一个猛子,潜到河底去。 说也怪,平时憋个十息左右就得上来换气,今天三四十息过去,还是不觉得有换气的需要。 河床冰冰凉凉的,煞是舒服,张东阳躺了足足五十几息,心里有点慌慌的,这才浮出水面。 他觉得甚是惊奇,又一猛子扎下去,睁开眼一看,以前混混沌沌的视线,如今连远处的水草,一根根都是那么的一清二楚,有小鱼从身边经过,随手一抓一个准。 只是身上的热气依然还没有褪去,浑身就像要爆炸一样,特别的难受。 张东阳双脚顶住河床,屈膝一跳,忽一下就冲出水面,又重重地摔落在河里。 反复折腾了半天,身上的热气依旧,但难受似乎缓解了一些。 而且小腹之处,还暖暖的,一阵一阵的窜动,与那难受的热气不一样,感觉很是舒服。 张柔站在路边,目光越过纷纷扬扬的芦苇丛,隐约间能见到张东阳的后背。 这小蝼蚁,黑是黑了点,但身材挺健硕的嘛。她想着想着,心里不由生出一丝羞耻来,但又忍不住还想看,只好假装骑着紫荆灵鹿,在路边晃来晃去。 忽然,半空中流光一闪,掠来几人。张柔定睛一看,是父皇和师父几个。 此时,张东阳恰好浮出水面,依依稀稀看到路边有几个人,正拉着张柔的手,张柔在不断地挣扎。 心急之下,张东阳也顾不得身上没穿衣服,就要冲上岸边。 没曾想,那几个人已经带着张柔,转眼已飞上半空,化作流光而去。耳边只传来张柔留下的一声大喊:“我还会回来的......” 心里空落落的张东阳,仔细想了想,似乎其中有一个就是“土地公显灵”的老神仙。 他知道那是张柔的师父,方才稍稍安心一些。心中估计这几人,是来带回张柔的。 看来,神仙也并非逍遥自在,神仙自有神仙的烦恼。 ............. #求推荐票##求收藏# 第15章:剿杀谕旨 圣洛大陆,天炎帝国皇宫。 张柔的这一次盗令私自下凡,让皇帝张耀加头疼不已。 这个宝贝丫头,胆大刁蛮向来是知道,但是他完全没想到,张柔竟然胆大到偷取通行令牌,跑到下界去玩。 面对众重臣的咭难,按律必须将她囚禁至鬼刺谷,接受万道戾气日夜穿心的惩罚。 以国师孙雪黎为首一众的看法,如果公主仗着身份不加惩罚,帝国的律令将会成为摆设,无法服众。 眼下天炎帝国刚刚一统圣洛大陆七国,民心不稳,表面上降服的各国臣子,尚未归心。 如果此事没有一个雷厉风行的处理,庞大的圣洛大陆,将是一盘散沙。 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的说法,是天炎帝国统一七国后所颁布的收心政策。 众重臣认为,恰好可以借这么个事情,彰显帝国的权威与信用。 反对对公主进行惩罚的人也有,比如张柔的师父郭焦宁。 这老头认为,彰显帝国的权威,更是不能处罚张柔,贵为帝国公主,关到鬼刺谷去,那成何体统? 帝国的权威,就应该体现在皇室具有特权,凌驾律法才更加彰显皇族的尊严。 郭老头面对国师孙雪黎咄咄逼人的说法,满肚子牢骚,还在暗地里嘀咕了一句:公主都要受刑,一统七国有啥鸟用? 不过,与郭老头一样持反对意见的人,毕竟还是少数,而且在庙堂中的地位相对靠后,故而才造成张耀加的头疼。 重罚张柔这个宝贝丫头,不仅自己心疼,回到后宫见到张柔的亲娘李皇妃,还不得被锤死才怪! 早朝之前,听闻众重臣要处罚张柔的李皇妃,就已经脸色很不好看,搂着张柔不让她叫父皇,连送早膳的宫女都被呵斥出去,不给张耀加用膳。 这要是遂了孙雪黎一伙的意,后宫肯定得闹翻天。张柔刁蛮,李皇妃难道就不刁蛮了么? 这位年年在圣洛大陆胭脂榜占据第一名的美女,自然有她刁蛮的本钱。 这世界,颜值本身就是女人最大的本钱。更何况,李皇妃的背后是神央宫。 这个在圣洛大陆首屈一指的宗门,势力之庞大,几乎覆盖整个圣洛大陆。 天炎帝国之所以能统一七国,虽然表面没有神央宫的事情,但如果神央宫宫主不是张耀加的丈母娘的话,统一七国的进程,起码得多费百几十年的功夫。 圣洛大陆可不比下界王朝,足够兵强马壮就能马踏江湖。 要知道,在上界各大陆上,到处都是宗门林立,且上界的各国皇族,本身也是各国最大的宗门之一。 如果没有各大宗门的支持,谈什么一统七国?而神央宫,恰恰就有震慑各大宗门的本事。 虽然在天炎帝国征服七国的过程中,神央宫没有出声,但谁又会不知道那点微妙的裙带关系呢? 早朝的争吵,也不是没有人对孙雪黎暗示了这个裙带关系,但是孙雪黎根本不加理睬。 如今的天炎帝国,岂会再需要仰仗神央宫的鼻息? 表面上看,处罚公主私自下凡,是依新律法而行。但朝中众多重臣,其实心里头也都有数。 这桩头疼事,内里却是关乎帝国未来百年,或者千年的皇位传承布局。 毕竟国师孙雪黎,也是帝国国丈,且孙雪黎的女儿孙贵妃比较争气,生的是个皇子。 虽然说上界的皇位,不一定必须由皇子继承,原本的圣洛大陆与隔壁的灵玄大陆,就有好几个女皇。 但张柔的弟弟,也就是孙贵妃所生的皇子张珀,天资过人不说,还深得其外公真传。 无论玄法还是心计,都早早展现出来。年仅十岁,就已修得婴神入住仙台。 这在整个圣洛大陆来说,不可谓不是一个惊人的奇迹。 所以,才有了众重臣对张珀的拥护。 这些个老狐狸,玄法修为不低,官场的修为也不低,人人心中都有一本账,谁不会打个小算盘呢? 神央宫虽然庞大,但实打实的帝国利益,还是捏在皇族手里分配。 暂且不说张珀的外公孙雪黎,是扶龙的大功臣,帝国炙手可热的人物,需要拍拍他的马屁。 光是皇子张珀有望继承皇位,也足以勾诱这些老狐狸,先烧个热灶的冲动。 因此,无论张耀加如何不愿意,张柔被囚进鬼刺谷受刑,最终还是在早朝结束之前,成为了铁打的结果。 公主因私下下界,囚禁鬼刺谷百日的布告,迅即由帝国礼部撰写邸报,透过镜月丹青,传遍整个圣洛大陆。 至于张耀加如何去面对后宫闹翻天,那就不是众重臣需要考虑的事情了。 用孙雪黎散朝后跟张耀加私聊的一句话说:连个女人都搞不定,还做什么皇帝?! 鬼刺谷的凶险,向来闻名天下。帝国最高级别的重犯,皆都囚于此处。 世人都知道,一旦囚进鬼刺谷,必定是九死一生。就算能活着出来,也是灵脉全废,人不如鬼。 只有少数帝国重臣知晓,鬼刺谷其实有外谷和内谷之分,外谷的戾气穿心,相对内谷来说,简直就是蒿苇与箭戟的区别。 所以,一直以来也有个别重臣子弟,来此禁地偷偷历练。 据说涅槃境之前,能在外谷经受住百日磨砺,修为跃一台阶不说,神魂的强大,也将异于常人。 只是凶险也是有的,一旦神志耐不住戾气的水磨消解,又得不到及时救护,便是身死道消。 因此,但凡进入鬼刺谷外谷历练的人,身边都带有灵虚境以上的护道人。 只不过鉴于此地的敏感,没有帝国白名单中的臣子作保,任谁也不能踏近此间半步。 帝国公主被囚鬼刺谷,当然不可能与帝国重犯一样,囚于内谷。 但仅仅就是一日三个时辰戾气穿心的外谷,也已足够让娇生惯养的张柔,大吃苦头。 作为帝国刁蛮公主,她自然知道鬼刺谷内谷更为凶险,但她不知道的是,鬼刺谷内谷最凶险处,是一个叫冰剑雪峰的地方。 更不知道,此刻那里正囚禁着她的一个至亲,伯父张耀进。 这个十二年来,在帝国悬赏榜占据首位的人,如果不是因为国师要钓鱼,诱杀潜藏于上界的大皇子余党,早就在下界的怒海之上,被孙雪黎轻轻抹杀。 当日到下界巡视七国放牧地的孙雪黎,恰好在怒海中与张耀进冤家聚头,得来全不费工夫。 仅仅一拂尘,就如墨染宣纸细无声,顷刻让张耀进船队百余人,全都丧命。 后来事情也确实如孙雪黎所想,一拨拨贼心不死的大皇子余孽,得知大皇子被囚于鬼刺谷,纷纷不顾死的扑过来搭救,都被潜伏于鬼刺谷周围的帝国高手,一一歼灭。 只是随着几拨有去无回的志士消失,圣洛大陆的大皇子余孽,越发隐藏更深,到最近几个月,更是再无动静了。 这让国师不免有些失望,每当想起,就喟叹人心不古,咋就不多来一些仁人志士自投罗网呢? 这次张柔被囚鬼刺谷,又触动了国师的神经,想着你们既然不来,老夫我干脆就对张耀进进行搜魂,或许从这个硬骨头的脑海里,也能找到些许蛛丝马迹。 虽然说如今天炎帝国如日中天,这些余孽已经翻不起啥风浪,但万里长堤毁于蚁穴之说,也不可不防。 再者,不给张耀加手上添多一些血亲血债,这国丈岂能更稳固地把持天炎帝国。 孙雪黎打开冰剑雪峰的禁制,身形缓缓坠落雪峰深处,来到被四条玄铁铁索锁住手脚的张耀进面前。 面无表情的国师,轻声问道:“每日三个时辰的冰剑穿心,是不是很舒服?” 张耀进抬起头,透过散落在面前的长发,怒目圆睁,半天才憋出一口浓痰,含着血水啐向孙雪黎。 “老贼!你杀了我吧。” “哈哈......要杀,也得是张耀加来杀。” 孙雪黎假笑一声,言毕也不再多说,抬掌猛然罩向张耀进头顶,默默催动咒决,神念如水渗透,瞬间侵入张耀进的脑海。 “啊!.......” 来自灵魂深处锥心的痛,让张耀进浑身不断颤抖,每一寸肌肉,都不由自主的弹跳不止。 如果说每日冰剑穿心已是极其痛苦,这搜魂更是痛苦于冰剑穿心十倍。 更何况当孙雪黎伸掌罩向头顶时,张耀进已知其意,拼命用神识阻挡其侵入,痛苦犹加十分。 可惜两者境界相差极大,无论张耀进如何努力,在飞升境的孙雪黎面前,却是毫无抵挡之力。撑不到半指香时间,便已经晕阙过去。 “呵......原来还有个废物孽种,看来是老夫疏忽了......” 一脸阴笑的孙雪黎,擦擦双手,一眼也不看那个垂搭着头晕过去的可怜人,喃喃自语一句后,便退出冰剑雪峰,悠悠御风径往皇宫而去。 没多久,郭焦宁就被传进皇宫,领下一道剿杀谕旨。 皇命选中这老头,一方面是因为他在下界的金乌王朝,有个权势滔天的记名弟子。 另外一方面,也算是给他弥补为师不严之罪的机会。 这道剿杀谕旨的第一个目标,正是身处下界的张东阳。 …… #求推荐票##求收藏分享# 第16章:海岛遇难 时日匆匆流逝,假期须臾过去,铁衣营接到命令,随大军出击白浦岛。 据军情书简上介绍,这个百里开外的海岛,海贼大当家的叫饶云歌,是个武功极其高强的女人,年纪不大,却心如蛇蝎,杀人不眨眼,常常危害路过的船只。 在军情书简上,林林总总,列举了她十三条罪大恶极的罪名。 临出发前,大帅帐还特地派遣文书亲兵,奔赴各地备战大营,对饶云歌的罪名做了详细的举例论证。 一场场战前动员会下来,全军对饶云歌的态度,可谓是恨不得呲其肉、饮其血、寝其皮,个个摩拳擦掌,高喊着踏平白浦岛,痛杀饶云歌的口号。 刚刚拿到全军比赛第一的铁衣营,更是憋得嗷嗷叫。 训练了这么久,终于要上战场了,戎长詹大雄站在高台上,对着全营兄弟训话:务必发扬比赛精神,全力以赴,拿下全军头功! “喏!”军士齐刷刷的回应,震破训练场的上空。 相对老兵来说,张东阳这是第一次参加实战,心中难免有些忐忑。 但他每一次想到爷爷的惨死,就激起满腔的愤怒,浑身热血沸腾,巴不得马上到达战场,手刃海贼。 号角长鸣,旌旗飞扬。 两天两夜后的早上,太阳刚刚跃出海平面,金乌王朝的四万大军,已距离白浦岛不过十余里。 大帅舰船那边传来命令,让铁衣营缘白浦岛东侧的丛林登陆,烧毁海贼粮仓。 这个命令,正合铁衣营众兄弟想夺头功的心意,故而群情踊跃。 特别是研究过斥候情报与堪舆图后,得知海贼粮仓守卫薄弱,戎长詹大雄更是笑成一朵花。 过去几年,铁衣营一直被全军视为废物,这一次必定要崛起了! 詹大雄带着全营军士,仔细检查好装备,弃大船登小船,迅速往东面方向绕去。 只是小船越绕越远,张东阳这才发现,白浦岛远远不止方圆二十里,应该是先前斥候计算有错。 他忽然有种莫名其妙的预感,此行或许不会太顺利。 伍长程砻笑他,新兵蛋子胆子小,还没打仗就先腿软。 张东阳看了他一眼,没有搭理他。倒是詹大雄说了句公道话,小心为上,是好事。 程砻不服,又满脸讥笑的问张东阳,等真正打起仗来,需不需要背着他跑? 张东阳歪着头,盯着他看了看,嘴角上翘一笑说:“打嘴仗我承认赢不过你,等上到战场,再看看谁是龟蛋吧。” 营中有人起哄,说那就来点彩头,看看上了战场,是谁冲在最前面?收兵时,又是谁守在最后面? 众人哈哈大笑,支持程砻的毕竟更多,不过也有少部分跟着詹大雄,押了张东阳赢。 张东阳默不作声,只是掏出身上所有银毫,押给了自己。然后转身紧紧盯着船头前方,准备迎接大战的来临。 他心里非常明白,这场战争,就是他脱胎换骨的人生开始。 此刻,怒海表面波澜不惊,实则底下凶流暗涌。 小船匀速前进,一直走到中午时分,隐隐约约中,已经听到大军发起攻击的号角,这才看到海岛东侧的丛林出现,长势郁郁葱葱,仿如海中一面绿色的旗帜。 詹大雄心急如焚,一边臭骂斥候营是群笨蛋,一边指挥小船加速前进,必须抢在大军登岛前完成任务。 白浦岛的东侧丛林,密密麻麻长满椰子树,白色沙滩的尽头,是天然的一道峭壁。 起初自远远看来,静谧而幽美,待到靠近沙滩后,更觉此地的风光,真是让人心旷神怡。 但毕竟任务在身,众小船一靠近沙滩,铁衣营军士心情十分紧张,也来不及欣赏美景,就跟着詹大雄快速摸到峭壁下,解开身上缠绕的勾索,开始攀爬。 突然间,张东阳感觉有些不对劲,就碰了碰边上的詹大雄说:“戎长,上面似乎有埋伏。” 詹大雄赶紧作了一个手势,阻止众军士继续攀爬,贴在峭壁上侧耳凝神倾听。 然而,半天也没听出个啥来,就笑了笑说:“应该不可能,按斥候情报,东侧防守薄弱,加上此时大军正面攻岛,海贼哪来多余兵力埋伏呢。” 可是,张东阳明明听到上面脚步嘈杂,正疑惑着戎长为什么听不到时,峭壁上面已经探出一张张弓弩,密密麻麻对准下方开始放箭猛射。 顿时,惨叫声四起,中箭的军士,纷纷跌落。 詹大雄大惊失色,慌忙大喊撤退,可是此时飞箭如雨,撤退已经来不及,幸存的军士,只能就近依靠峭壁凸出来的岩石,进行闪避。 没想到海贼忒是聪明,又换上火油,沿着峭壁淋下。刹那间烟熏火燎,有大量军士跌下悬崖。 嗖......嗖......嗖...... 到处都是烟火箭雨,张东阳心急如焚,如何是好呢?转头四处寻找戎长,詹大雄已不知去向。 眼看周边剩下的袍泽不多,攻上悬崖已是无望,张东阳也只好果断放弃,一手执短戈左挑右拨飞箭,一手拽着绳索在峭壁中荡来荡去,匆忙溜下悬崖。 海贼一看剩余的军士撤退,也紧跟着攀下悬崖,一路追赶。 张东阳见状,赶紧拔腿拼命逃窜。 所幸不远处是密密麻麻的丛林,长满齐人高的灌木和藤蔓,一旦进入丛林,海贼也就没那么容易追赶。 但破空的箭雨,在耳边不断呼啸而过,夹杂着海贼的喊杀声,还是令人胆颤心惊。 好不容易终于越过丛林,先逃至沙滩解开小船的军士,只剩下七八人至多。 张东阳一边奔跑,一边大声呼叫:“快凿船,快凿船......” 伍长程砻与军士裴季凯马上反应过来,俩人几个跳跃,一戈一洞,就将剩余的小船全部凿穿。 其余军士呼啦一下,便推了两条小船下海。此刻张东阳也及时赶到,一个箭步跳上甲板,反手搭弓射击。 追近的海贼胡乱射了几箭,眼看小船越划越远,也只好作罢收兵。 众军士拼命划至附近小岛,两船同时登陆休整,仔细清点人数,只剩下九个人。 回头再望远处的白浦岛,人人都忍不住神色悲伤。想不到初战告败,且败得如此的狼狈。 一个个曾经一起生活、一起训练的袍泽,竟然在转眼之间,就永远失去了生命。 惊魂未定的众军士,全都垂头丧气,围坐一起面面相觑,长吁短叹。 此刻,没有人想起之前小船上的赌注。当然,铁衣营死伤这么多,张东阳更是不会开口提起。 眼下何去何从?士气低落,人数稀寡,再战,似乎已经不可能。 军士裴季凯说:“若是我等就此返回大营,肯定免不了受军法处罚,前路茫茫,还请程伍长抓个主意吧。” 程砻浓眉紧蹙,沉吟良久道:“横竖都是一死,兄弟们如果愿意,或许远远寻一岛落脚,我等也做那海贼去。” 众军士闻言议论纷纷,有人赞成也有人反对。 不过不管赞成还是反对,都有同一个担忧,就是回去受罚的事情。毕竟对于临阵脱逃的军士,金乌王朝的军法是斩立决。 张东阳沉思片刻,站起来说:“戎长下落不明,如今我等就放弃任务,如何对得起身上的这副战衣呢?再说各位大哥家中都有老小,此时若是做那海贼去,又何日才能与家人团聚呢?” 有军士问,再战只剩这么几个,想逃也不是办法,如何是好? 张东阳说:“正是仅剩我等几个,海贼根本想不到我们还敢杀回去,更何况此时大军正面攻岛,海贼必定已经回防。刚刚程伍长说的对,横竖都是一死,兄弟们何不拼一把,如果侥幸得手,回去自然是一功。” 众军士听着甚有道理,只是个个心有余悸,就都望向伍长程砻。 程砻反复思量,最后还是觉得张东阳的想法没错,就点了点头,起身执戈道:“就这么干吧。” 裴季凯本来还想说点什么,见大家都起身准备下船,便皱了皱眉头,也跟着众人一起出发。 一路风平浪静,没有遇见海贼。 等再次摸到悬崖时,只见满地狼藉,血流成河,到处都是被那海贼割走头颅的军士尸体,惨不忍睹。 张东阳招呼大家各自做好隐蔽,自告奋勇先爬上悬崖去查探情况。 结果到了上面一看,空空如也,海贼果然都已退去。 见此,众军士胆气慢慢上来,悄悄地潜进三四里,藏在一个小山包处,观察起对面山头的粮仓。 远处,厮杀的声音隐隐不断。粮仓这边,却只有一队海贼在巡逻。 众人心中不禁暗喜。 如今只等巡逻的海贼再一次绕过去,大家便可以摸过山头,快速放火烧仓。 正当大家都摩拳擦掌,准备行动时,只见那粮仓南边突然冒烟,随后火光四起。 哈......真是天助我也! 趁巡逻的海贼都往南边汇集,张东阳一挥手,带头跃下小山包,直冲粮仓而去。 须臾,粮仓大门被顺利砸开。 大伙儿一涌而进,正想点火烧仓,没曾想忽然一张张渔网,从天而降,紧紧地罩在他们的头上。 一个个海贼嬉笑的面孔,旋即出现在大家面前。 带头的是一名紫衣中年美妇,正指挥着海贼用虎头刀柄,将他们一个个敲晕。 张东阳万万没有想到,因为自己的一时兴奋,竟然大意中了海贼圈套。 眼前一黑,顿时昏了过去。 ............ #求推荐票##求收藏# 第17章:云歌妹妹 将军百战死,马革裹尸还。 烟火冲天的白浦岛,今日激烈战况,历史以来从未有过。 遍地喊打喊杀的声音中,夹杂着瘆人的惨叫声,此起彼伏。 岛上到处弥漫着一股烤肉味,混合着血腥的味道,催人欲吐。 王朝大军与海贼,皆是死伤无数。不过从局势上看,海贼反倒占据了赢面。 这次进攻白浦岛,隋刚本以为亲自率领四万大军,指定是手到擒来,却没想到结果吃了一个大亏。 四万大军从上午开始登陆,一直厮杀到傍晚,愣是啃不下白浦岛这块硬骨头。 更让隋刚伤心的是,大军兵分三路,三路眼下都可谓是惨败。 本来,岛上海贼人数并不占优势,所以初时大军势如破竹,形势一片大好。 左军一万军士,右军一万军士,展开两翼,护着中军一路迅速突进。 可是,正当众军士高歌猛进之际,白浦岛为首的两个老海贼,也不知道使的是啥妖法,竟能各自驱动几千条长蛇,吐着阴森森的信子,像潮水般涌入两翼大军中,疯狂噬咬。 转眼之间,左右两路大军,还不到两个时辰,就差点都被海贼吃个精光。 而隋刚亲自带领的两万中军,好不容易在两翼的掩护下,杀进白浦岛腹地,又突然冒出一股不明来路的海贼,抄了大军后路,与那饶云歌的主力军,展开前后夹击。 一时间,军心大乱。 所幸隋刚足够果断,迅速指挥三路大军兵合一处,并采用火器驱蛇开路,战况这才有所缓解,但也十分狼狈不堪,大军伤亡已是十分惨重。 很显然,白浦岛早有充足准备。 此刻前有强敌,后有重兵,可想而知,战况是怎么样的激烈险恶? 事实上,战争就是一部绞肉机,每一场大战,都意味着无数的生命,随时在消失。 三方连午饭都来不及吃,一直厮杀到天色微醺,这才鸣金收兵,各射一箭之地,择山头安营扎寨。 清点人数时,隋刚接到军报,大军阵亡近小半,伤者更是无数,哀鸿遍野。 隋刚站在中军帐外,望着远处的怒海,又望望纵深无边的岛内,独自暗暗思量。 如今进退两难,后援一时间也难抵达,想来唯有快速全力一搏,杀进海贼老巢,俘了那饶云歌,方能夺取仙简,又不愁大军退路。 只是,王朝大军伤亡极多,而海贼士气极盛,其中又不乏高手,加之有长蛇阵辅助,要杀进其老巢,谈何容易啊...... 隋刚不禁摇了摇头,轻轻叹了一口气。 跟在隋刚身后的将领,有一白甲青年,叫唐一白。此人人如其名,长得白白净净,玉树临风,如何看也不像是一介武夫,但论其剑术,却是王朝数一数二的高手。 唐一白原本是朝天监副校尉,此次毛遂自荐来讨海军任参将,深受隋刚的青睐。 他见隋刚满脸愁容,便低声问道:“大帅,此地前后夹击,乃兵家凶险之境,不若待天黑时分,末将率众精卫护送您出去,接引后援大军前来?” 隋刚摇了摇头说:“本帅是军中根本,岂可独自弃军而去。” 边上众将经过今日一战,大多心有余悸。因此对于唐一白的建议,都觉得非常不错,与其僵守受困,不如突围杀回去,来日再领大军攻岛,便纷纷劝说隋刚从计。 众将不知隋刚心中所想,只是认为杀那海贼,不必在乎一时。 隋刚突然面露怒色,大声叱斥:“尔等食君之禄,不思为君解忧,反而遇难思退,实在十分可鄙,若是再有多言,休怪我军法重治。” 唐一白闻言,脸上一热。他见自己好心反遭大帅厌恶,不免有些心灰意冷,无奈隋刚言辞严厉,其实也在情理之间。 转念一想,便拱手对隋刚说:“大帅责骂甚是,是末将等鲁莽,未曾思虑周全。末将愿领五千精卫为先锋,杀进海贼老巢,为大帅开路。” 隋刚看了看他,眼神有些愧疚。毕竟今日之战,有好几回危险,都是唐一白挡在他的前面。 当下便伸手拍了一下唐一白的肩膀,放低语气说:“也好,辛苦唐参将了,今夜乘黑,全军一鼓作气,必须在天明之前,拿下海贼老巢。” 白浦岛紫鹇阁。 阁前门口高悬“山高水长”横匾,字体飘逸又不乏干练,在门前两柱巨烛的照耀下,熠熠生辉。 此地,是众海贼平时议事的地方。 紫鹇阁内华灯初上,饶云歌坐在大堂的上方正中,二八年纪,肤光胜雪,月眉星眼,青丝如瀑,一袭白裙纱衣,加上腰束红绫,背负长剑,显得十分冷艳。 她的左边,坐有一紫衣中年美妇,略嫌瘦弱苍白的脸上,二叶朱唇尤为惹人。 而下首俩位老者,面容相似,身材却是一高一胖,手中各把玩一支短笛,神色有些猥琐。 下方设有横案一张,摆满美味点心和各色水果。一红衣青年,两道剑眉如墨,摇着一把折扇,神采风流倜傥,正坐与饶云歌相对。 饶云歌开口说:“今日大战,多谢叶公子相助,我白浦岛地寡物稀,唯有珍珠与鲸脂,还算丰富。叶公子不嫌弃的话,等李淂盛的大军退去,云歌自然派人送到贵岛。” 红衣青年起身微微一笑,摇了摇折扇说:“你我还分谁跟谁呀......我爹爹说了,只要你我成婚,白浦岛与金龟岛便是一家人,纵然李淂盛三十万大军全部压过来,也是等闲的事情。” 饶云歌闻言,面露不悦,但又转念当下大军当前,不好与他翻脸,双手紧抓座椅扶手说:“叶公子说笑了,此事一码归一码,金龟岛相助之情,白浦岛肯定得还。” 紫衣美妇也开口说:“叶辰,云歌尚小,婚配之事,可暂放一边。此次你们金龟岛拔刀相助,回去你帮我多谢叶沧老儿,改日我李秋平再登门拜谢。” 红衣青年叶辰闻言,脸色一沉,神气咄咄地说:“李姨言之有缪,云歌妹妹年已十六,饮誉江湖也近三年,年初又接白浦岛大当家之位,如今岂能再推说小字呢?此次我带人前来相助,也是求亲之意,还望李姨成人之美才是。” 对于叶辰所提这桩婚事,李秋平心中颇是为难。按理说,当年与叶沧在鸾甁山有约定,确实该将女儿云歌履约嫁与叶辰。 只是这叶辰生性风流下作,据说他所到之处,但凡有点姿色的女子,都难逃他的魔爪摧残。在江湖上,名声极为难听。 因此,这两年叶家每次来提亲,李秋平都是找各种借口,虚与委蛇慢慢拖延。 饶云歌心中知道,叶辰今日故意提起三十万大军压境,不外是给白浦岛敲个警钟,以他金龟岛的强势来压制自己就范。 叶辰的弦外之音是白浦岛若敢悔婚,金龟岛援军必然抽身而去。 饶云歌冷笑了一下,盯着叶辰说:“当年父母婚约,你我尚小,谈不上感情,如今都是江湖儿女,得讲究个手中高低,不如你我比试一番,若是胜得我手中的雪痕剑,莫说提亲,就是立即随你而去,也是可以的。” 叶辰脸色一红,气焰收敛:“云歌妹妹莫要说笑,动刀动枪的伤和气作甚,妹妹你冷艳诱人,辰哥哥我只当那花儿欣赏,岂有辣手摧花之理。” 事实上,饶云歌出神入化的剑术,江湖人向来是闻风丧胆。 这几年来,能在她手下走上百招的人,屈指可数。白浦岛之所以能享誉江湖,靠的就是饶云歌一人。 叶辰不过是仗着自家金龟岛的势力强盛,若真与饶云歌打起来,他那几招花花架子,根本就不够看。 不过叶辰并不死心,依然抬出老爹的名号,笑嘻嘻说:“你我婚姻本是父母约定,若是要论比试,那还得李姨和我爹交手,看看是我爹的‘一剪梅’厉害,还是李姨的‘落花流水’高明?” 李秋平闻言,气得浑身微微发抖,不禁轻轻咳出几声。 她心里不断暗骂,叶家父子二人,实在是太可恶了。毕竟俗话说:打人不打脸,揭人不揭短。 这事说起来,还得追溯到当年鸾甁山群雄争夺进入秘境资格那会。 在那一次比武中,李秋平曾与叶沧交过手,无奈叶沧的“一剪梅”确实了得,如影随形,无所不至,仅用三招就击败了李秋平。 从此,叶沧便将她的“山水剑法”,嗤笑为“落花流水剑法”。 今日叶辰重提此事,分明就是叶沧老儿曾在后辈面前,提起过这狼狈的往事。 按江湖规矩,平辈之间提一提,倒也情有可原。但此话从叶辰口中说出,难免带有蔑视之意。 饶云歌正想发怒,紫鹇阁外忽然有人高喊:“大军来袭……” 阁内众人闻报,骤然一怔。 今日惨烈一战,王朝大军兵败如山倒,此刻,不应是心惊胆颤之际么?没想到居然还敢发起突袭,这有点出乎众人意料。 不过,既然大敌敢来,应战便是。 手中把玩短笛的两位老者看了一眼李秋平,一改猥琐神色,倏地严肃拱手说:“属下这就赶往前线。” 饶云歌也随之起身,拔出背后的雪痕剑,神色不定地看了看叶辰,随后一个箭步就跃出大门,飞身上马,快速直奔战场。 黑夜之中,秋风簌簌,刀光剑影。 ............ #求推荐票##求收藏# 第18章:山崖对剑 苍茫的夜色中,白浦岛火炬熊熊。 金乌王朝的五千精卫,组成鱼骨阵,向海贼前营冲去。只见那海贼前营拒马处,倏地闪出一排排弓手,箭如雨下。 但众精卫已有所准备,前排擎起张张大盾,后排猫腰搭弓抛射,双方绞战成一团。 慢慢的,众精卫步步逼近海贼前营,后排祭出长矛,从盾牌空隙中伸出,猛烈的发起冲锋。 众海贼见势不妙,遂迅速退入前营,改用投石机与火箭抵挡。 王朝五千精卫见状,立即改为二龙出水阵,兵分二路以降低伤亡几率。 精卫们本来就人人奋勇,足以以一敌十之卒,此刻正是关键时刻,故也拼尽全力,毫不畏死的强行破营。 喊声与火光交混的乱战之中,突然海贼后方有几声笛声响起,前营众海贼闻之纷纷弃营,立即全部向后撤退。 须臾,漫山遍野游来几千条长蛇,飞快扑向王朝精卫阵中。 海贼故伎重演!但王朝大军也有准备。 领军的唐一白,高高举起长剑,大喊一声:“雄黄、火起!” 众精卫立即解开小囊,用混合雄黄的湿泥,涂抹手脚和面孔,又将手中的火炬,纷纷抛向蛇群。 火入蛇群,骤时大乱,群蛇根本不听笛声号令,立即四散逃窜。 众精卫趁机猛冲,后军在隋刚的亲自带领下,也迅速扑了上来。一时间,王朝大军士气大增,海贼几乎溃不成军。 双方正惨烈互相绞杀中,海贼后方忽然掠出一人一马,如一道白光旋即而至。 来者正是海贼大当家饶云歌。 饶云歌手持一柄雪痕剑,灵巧无比。如高山流水潺潺,时轻时重、时高时低,轻盈曼妙仿若仙女起舞,却是每一次划过,就带走一颗人头。 所幸众精卫训练有素,瞬间就换成天地三才阵,簇拥中间领头闪出一人一马。 此人正是王朝大军参将唐一白。 唐一白同样是白衣胜雪,但手中长剑却是刚猛有力,去势如风,呼呼作响,夹有破空之音。 二人很快便杀到一起,两把长剑上下翻飞,从马上战到地面,胶着之势难分难解。 二人身形之快,像一团翻腾的白雾,令人眼花缭乱。若不是有两条红绫飘舞,根本就分不出谁与谁来。 百招过去,两百招过去,厮杀胶着,依然不见胜负。 唐一白心中甚是惊奇,没想年纪轻轻的女海贼,竟然剑术如此之高。 饶云歌也暗暗赞叹,能在自己手下走过百招的人,极为少见。 白天那场大战,唐一白领左军,没对上饶云歌,后来三路军会合,他又顾及隋刚安危,没敢恋战。 今晚唐一白为先锋,两人自然捉对拼杀起来,没想到棋逢对手,真是酣畅淋漓。 不远处的双方将士,互相厮杀也进入白热化。 黑夜中,到处充满刀光剑影,惨叫声伴随着鲜血四溅,浆糊般的碎肉满地都是,在火光的映照下,场面十分森寒残忍。 此刻后军人马中,隋刚有些纳闷,白天包抄后路的海贼,今晚居然按兵不动,这路海贼到底是啥阴谋? 不过,眼下也来不及顾虑什么,重要是擒住饶云歌,一切都不成问题。 只是见那饶云歌甚是厉害,唐一白与她斗了这么久,依然不分胜负,隋刚心里不免有些着急。 隋刚忍不住冲着唐一白高喊:“唐参将,那丫头就是饶云歌,速速将她生擒!” 唐一白其实心里也有些着急,双方交战如今已是三四百回合,自己仍然占不到半点上风。 一听见元帅呼喊,不免更是心急。他咬了咬牙,试着使出赤焰三剑之外的第四式。 赤焰三剑,是唐一白的家传绝学。 此剑法原本并无第四式,后来是他少年时期的师父王轲,在考校其功底时,见他使过,心有感触,遂帮他悟出来的新招式。 这招第四式,在师父王轲手中使出,真正如赤焰燃烧,剑意如熔岩飞泄,令近者无法呼吸。 只可惜师父“仙逝”于鸾甁山,唐一白也就失去指点。因此这么多年来,唐一白对于第四式,其实一直是只得其形,未得其意。 今晚唐一白突然想起此招,一是从来没有遇过三四百回合不见胜负的对手,二是周围火势猛烈,勾起他的灵感突然迸发。 唐一白格住饶云歌斜刺的一剑,顺势向后弯腰用左手撑地,右脚尖踢开饶云歌又一剑招,同时左手骤然发力,整个人倏地倒着腾上半空。 霎时间,唐一白借下坠的冲击力,手执长剑如蛟龙入海,扑向地面上的饶云歌。 一股重如玄铁的力量,伴随着极度炙热压制下来,饶云歌顿时停滞呼吸,整个人就像立于火山之中,雪痕剑仿佛瞬间离手,失去控制。 大脑须臾停顿,片刻之后,饶云歌白裙纱衣残破不堪,胸间露出一片雪白春光。 幸好,这还是唐一白临时收手,将剑尖急忙荡开几分,不然此刻饶云歌早已是尸首异处。 唐一白也万万没想到,今晚情急之中试一试,竟然有此成效。 虽然威力远远不及师父,但也算对第四式的剑意,乃至师父所说的内气运转,都有了更深刻的体会。 腹中有一股奇妙的气流,此刻正在不断盘旋,又缓缓地流向全身经脉。 这种感觉非常奇怪,唐一白一时也想不明白是怎么回事,整个人不禁有些发愣。 趁唐一白正在发愣,饶云歌骂了一声流氓,转身就跑。 待到唐一白回过神来,饶云歌已经飘出七八丈远。唐一白心头谨记隋刚的军令,赶紧纵身追去。 两人一前一后,很快便越过战场,穿过丛林,在荒茫的山野中,一起一伏,紧追不舍。 饶云歌心中既羞又恼,情急之下慌不择路,不知不觉就奔至一山崖。 探头往下一看,黑夜中深不见底。此时前无去路,后有追兵,如何是好呢? 饶云歌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裳,心头之火又起,转身提起雪痕剑,猛然杀出。 紧追其后的唐一白,刚刚收住脚步,没想到她突然发难,心中意乱,一个措手不及躲闪,就被刺中肩头。 黑夜中,殷红的鲜血,溢出白色衣服,像是点点桃花。 饶云歌心中大喜,又挥出雪痕剑,快速攻向唐一白。 顷刻之间,两道白色云雾,如游鸿掠影般,在山崖上起伏不停。月光下,自远远望去,仿若神仙对舞。 唐一白心中记挂着战场,恨不得马上擒住饶云歌,只可惜心中越是着急,手上剑招越发絮乱。 而饶云歌却是乘胜奋起,此刻临危全力以赴,越战越是沉静。 不知不觉中,两人又是缠斗近百余招,依然未分胜负。 唐一白心急如焚,也不知大帅那边情况如何,心想如此缠斗下去,并不是办法。 当下便用力格开来剑,纵身向后飘退几步,束手负剑贴背,微微一笑:“我不想伤你。” 饶云歌不知其意,仗剑指着唐一白:“你若不想伤我,何不就此退去?” 其实,唐一白与她捉对厮杀至此,还没仔细看过饶云歌,眼下仔细一打量,这丫头虽然神情冷艳,却是清素如九秋之菊。 心中不由一动,也不急着回答,更不转身离去,只是露出洁白的几颗牙齿,看着饶云歌笑。 饶云歌见状心中羞怒,但又看那白衣青年玉树临风,眼神纯净无邪,且剑术高明超凡,心中不禁微微荡漾。 只是双方阵营不同,分明就是死敌,便暗叹一声,转身想要离去。 没想唐一白伸手一拦说:“姑娘不能走,大帅有军令,让我生擒你回去。” 饶云歌怒极反笑,一剑伸出:“凭什么?” 唐一白笑笑说:“姑娘还记得前面那一剑么?唐某若想伤你,刚刚又何必与你缠斗。” 饶云歌当然知道那一招的厉害,顿时心如死水,神色变得有些黯然。 山崖清风掠过,满头秀发纷纷扬扬...... 突然间,饶云歌心中灵光一闪,仿佛进入一个非常静谧的境界,当下宛若四处无人,空灵如虚谷蓄水,她正立在于水中央。 一种无法言语的力量,就像早早蛰伏在她丹田,只等待她的发现。 这股犹如洪荒般的力量,仿佛静如处子,但似乎只要一念起,便万流齐泻。 隐隐约约中,她感觉自己应该是悟到“山水剑法”最后一招的真谛,便提剑对唐一白说:“你尽管使来,我领教便是。” 饶云歌的山水剑法,是母亲李秋平早年游历江湖时,遇世外高人所授。 不过此剑法的最后一招“高山流水”,极其难以领悟,以致李秋平至今都未能练成。 后来传与天资过人的饶云歌,可是十年过去,饶云歌也一样无法悟得其中真昧。 今晚突然有所感悟,其实源自两方面,一方面是厚积薄发,一方面是绝境中所激发的潜能。 饶云歌伸直长剑,双眼微闭,努力地捕捉着那丝灵感,并将其转换成一道轻灵的剑意。 唐一白见状,只能不断苦笑,兀自暗暗运转内气,蓄势准备出击。 夜色如水,渐渐地融入雪痕剑,剑尖微微有些颤抖,氤氲似有灵气吞吐。 刹那间,只见饶云歌剑锋之间,白光惊现,像是天际之间,浮现一抹瀑布,激流射向唐一白。 唐一白心中一惊,旋即也发力,瞬间倒腾冲天,使出赤焰三剑第四式。 顷刻两剑相接,一道白光与一道黄光对碰,闪耀出一道长长的雷电,如矫龙穿梭于苍穹。紧接着,“轰”的一声巨响,闪电划破黑夜的天空。 磅礴的一股气流,将两人同时都掀飞,双双跌落山崖。 ............ #求推荐票##求收藏# 今晚若能达到200推荐票,250收藏,咪个保证在子夜12点左右,再更新一章。 第19章:海贼地牢 白浦岛地牢,黑漆漆一片。 张东阳悠悠醒来,睁眼啥都看不到,只觉得后脑勺火辣辣的,有些痛。 他摸索着坐起身来,脑袋里迷迷糊糊一团糟,一时搞不清这是什么地方。 正疑惑着,边上窸窸窣窣传来声响,紧接着有人呻吟有人咳嗽,陆陆续续听到很多人开口相问:“这是哪里?” 但没有人知道。不过很快大家就都反应过来,自己被白浦岛俘虏了。 突然间,黑暗中有人嘤嘤的抽泣,是一个陌生的声音。 程砻问:“你是谁?” 没有回应,依然是嘤嘤的抽泣。顿时,大家觉得有些毛骨悚然。 过了好一会儿,张东阳似乎是适应了黑暗,渐渐地依稀看到一些模糊的身形,大约能辨认出,都是铁衣营的兄弟。 唯一陌生的人,是那角落处,蹲着一个十来岁模样的少年,耷拉着头,正抽泣着。 张东阳走过去一看,少年五官清秀,手脚正常,神情忧伤害怕,并不似一个怪物。 “小兄弟,叫什么名字呢?你为何也在此地?” 少年循声抬头,“看了看”张东阳,怯怯地反问:“你们是什么人?” “小兄弟别怕,我们是金乌王朝大军,我叫张东阳,这里所有人,都是我们铁衣营的兄弟。” 少年闻言,身子微微颤抖,马上就停止了哭泣。看起来,他似乎有些恐惧,身子缩成一团,半天都不再说话。 张东阳又问了几句,少年始终不肯开口,一直缩在角落里,将头埋在双腿中间。 张东阳无奈只好走开,在地牢里绕了一圈,四处观察。 仔细看起来,这里应该是一个地窖或者山洞,平时用于储酒,角落里还散落着一些酒缸的碎片,隐隐约约有些酒香。 山洞的角落处,有一条弯弯曲曲的羊肠小道,七拐八弯斜斜向上,估摸着应该是通往出口。 张东阳找到程砻,告诉他洞里有这么一条通道。 程砻不信,问张东阳怎么知道?张东阳说自己能看到,大家都觉得甚是奇怪。 这里伸手不见五指,纯粹是做梦吧,众人都哈哈大笑。 张东阳也觉得奇怪,明明自己确实能看到,为什么大家都看不到呢? 此时,角落里的少年开口说:“他说的没错,那里确实有一条通道,我被抓进来时,就是从那边进来的。” 大家都觉得很是诧异。 张东阳问那少年:“你是如何被抓进来的呢?” 少年略微沉吟后,说:“我们路经附近海域,被那海贼抓住,杀了几个长辈,只剩我一人,被扔在这里。” 张东阳闻言,心中有些同病相怜。彼此都是孤儿,难免生出丝丝怜惜来。 他抚了抚少年的头说:“莫怕,我会救你出去的。” 少年听到能脱身,终于面有喜色,当下便告诉张东阳,他叫黄磊磊。聊开以后,黄磊磊说起一些通道外面的情况。 原来,通道尽头处,有一道生铁铸的大门紧锁,还有几个海贼在门外看守。只是大家若想从此处出去,怕是非常困难。 这唯一的通道出不去,众人不免忧心忡忡。 裴季凯开始唠唠叨叨,说是张东阳乱出主意,导致兄弟们如今都被关在黑牢,若是当时肯听程伍长的话,此刻兄弟们早已在某处海岛逍遥自在了。 程砻骂了裴季凯几句,说大伙莫要怪罪张东阳,下决定潜回白浦岛,此事他也有责任。事已至此,兄弟们与其浪费精力埋怨,不如多想想如何脱困更佳。 可是,大伙又能有什么办法脱困呢? 难道海贼会大发慈悲,主动来放人不成。大伙都垂头丧气,各自盘坐着想家人、想着外面的生活。 黑牢里,顿时陷入寂静。 心境有些烦躁的张东阳,靠坐在山洞璧上,自己默念《清心玄咒》。 不一会,他仿佛听到岩壁外有些动静,就叫大伙都过来一起听。 大伙摸摸索索听了半天,却似乎啥都没听到,就问张东阳怎么回事? 张东阳说:“我听到这里有水流,似乎还挺大挺猛的,估计不远处便是一道山涧。如果我们合力挖通,应该可以逃出海贼的牢笼。” 大伙半信半疑。 最后,还是程砻一锤定音,说反正困在此地无事可做,兄弟们倒不如试试看,或许真如张东阳所说呢。 “可是没有工具,我们用手挖,啥时候才能挖得通啊?”有人嘀咕。 张东阳笑了笑,走到散落酒缸碎片的地方,捡了十几片适合的,走回来递给大家。 随后在山壁上用碎片划了一个大圈,拉着兄弟们的手,摸清楚大圈的轮廊,自己带头挖了起来。 大伙心想,困在这里确实是死路一条,既然有了工具,不妨搏一搏看。 这心里有了奔头,手里干活自然也有劲,都纷纷围过来动手。 挖到后来,黄磊磊也加进来帮忙,十个人轮流着挖了两三个时辰,果真隐隐约约听到有水流声,所有人都非常兴奋,更是卖力继续挖掘。 忽然,通道处传来一阵脚步色,外面有海贼大喊:“里面的人,死了没?没死滚出来拿饭。” 张东阳闻言,赶紧放下手中碎片,一个箭步,就飞奔到通道处,快速往出口走上去。 绕了几道弯,终于见到出口,淡淡的月光映在铁门上,格外的冰凉。 抬头看见三个海贼,一手持刀,一手提着饭篮子,后面还跟着一群人堵在铁门口。 带头三人见张东阳出来,就把饭篮子往地上一放,恶狠狠地说:“老子懒得伺候你们,饿死更好。” 张东阳抹了抹额头的汗珠,生怕他们涌进来查看,便低头弯腰说:“谢谢谢谢,我们自己来提就是了。” 海贼们看了他一眼,也不搭话,转身退出去,随手又将铁门锁上。其中有个骂咧咧了一句:“要不是老当家心善,饿死这帮官军算了。” 张东阳没敢回嘴,默默地先拎了两个回来,低声叫大伙继续开挖,又独自上去拎回另一个饭篮。 等到他再次回来时,就听到有人激动万分的低声呼叫:“有水了,有水了……” 边上的袍泽一摸,泥土果然湿漉漉,外面的流水声,也紧跟着清晰起来。 大伙非常兴奋,纷纷加速挖土,不到半指香时间,便听到“哗啦”一声,溪水夹杂着泥土,涌进了山洞。 张东阳扒拉开周边的土块,率先憋气往洞里钻进去,往前爬了不到几步,突然一个摸空,就滚进山涧中。 没一会儿,洞中剩下的九人,也跟着钻了出来。 虽然,此时外面也是黑夜,但能呼吸到自由的空气,总是让人十分心爽。 定了定神,大伙也不敢久留,赶紧游到岸边,爬起就跑。黑夜中也分不清方向,只是跟着程砻一个劲往前奔。 所幸后面没有追兵,大伙儿跑了莫约有五六里,这才停下休息。 张东阳问黄磊磊可有去处,黄磊磊可怜兮兮的看着张东阳,说是家中亲人都死光了,如今孤身一人,自己也不知该往哪走。 边上程砻转过头来,看了看黄磊磊,问:“你几岁呢?怕不怕打仗?” 黄磊磊举起手臂,捏紧拳头说:“我今年十三,打仗不怕,我有武功。” 程砻笑了笑,拍拍他的肩膀说:“那以后你就跟着我们吧,兄弟们有饭吃,自然不会少了你的。” 这会儿已是逃出地牢,兄弟们心情自然比较放松,见铁衣营又多出一小兄弟,都很是开心。 一时之间,大家都忘记了其实还没脱离险境,纷纷跟张东阳开起玩笑,说本以为是帮他收个小弟,没想又是大哥。 切!张东阳看着比他矮了半个头的黄磊磊,心里有些不屑,便怀疑黄磊磊根本没有十三岁。 没想黄磊磊一听张东阳才十二岁,就改口说自己实际上也只有十二,又问过月份,比张东阳小,就老老实实喊了声大哥。 张东阳一脸得意,指着众袍泽说:“笑吧笑吧,没准黄小弟以后比你们都厉害。” 众人哈哈大笑,不过心中也是服气的,毕竟张东阳年纪虽小,但各项作战指标,却是在营里排前茅。 确实很难说,眼前这个小不点,以后会不会又是一个张东阳。 大伙商量了一下,决定由程砻和张东阳先去探路,其他人都就地隐藏等候。 毕竟人多目标大,在这陌生的岛上乱走,遇上海贼的几率非常高。 程砻作为十人中,官职最高的,自然必须承担这个责任。而张东阳则是自告奋勇,他对连累大家被抓,心里一直有些愧疚难平。 两人向前走了大约两里地,依然看不到半点海岸线,反倒似乎是在丛林中转圈,便又合计了一下,分头各向一个方向寻路,约好两个时辰后,再各自回到袍泽们的隐藏地。 秋月萧索,树叶沙沙,不知名的虫子,唧唧鸣叫。 张东阳一个人越走越远,既有些担心遭遇海贼,又感觉非常的寂寥,心里慌慌的,甚不是滋味。 忽然,北边远处隐隐传来人马嘈杂的厮杀声。张东阳估摸着,应该是大军与海贼正在交战。 张东阳想了想,决定放弃探路,自个往战场去,看看能不能与大军会合。 当下,便加快脚步,向北边而去。 ............ #求推荐票##求收藏##求分享阅读# 我说,每天准时超3000字更新,各位投资一下不香么?嘿嘿…… 第20章:泰阿神剑 苍茫的夜色中,少年谨慎潜行。 走了大约一炷香时间,张东阳就在一个小山包上,远远看到火光四起的战场。 正寻思着如何与大军会合,却见山脚下缓缓走来一位僧人。 张东阳心中一惊,莫非是海贼?拔腿就想跑。没曾想,那僧人开口就问:“施主可是张东阳?” 咦?我不认识这个僧人呀!这僧人...怎么会知道自己名字呢? 毕竟身处这么个荒山野岭里,张东阳感觉有些诡异。 不过,既然僧人能叫出自己名字,自然也就不会是海贼了,这一点他还是能明白。 因此,虽然张东阳心里疑虑重重,但他还是停住脚步,转头问那僧人:“大师认得我?” 僧人低眼垂眉,双手合十,口颂一句佛号:“佛陀慈悲,施主可是张耀进......哦不,是张凡的儿子张东阳?” “正是晚辈,大师认识家父?”张东阳问。 僧人也不作答,只是用怜爱的目光,对着张东阳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方才开口道:“贫僧与施主之父,确实有段旧缘。只是近些年四海云游,如今方知晓你家情况,内心惭愧!” 张东阳没想到,居然在远离安龙大陆的海岛,也能遇见父亲旧交,心里很是好奇。 正想开口问个来龙去脉,僧人已先问他:“施主愿否离开军营,随贫僧修行去?” 张东阳感觉有些莫名其妙,突然冒出个和尚来,话不多说就劝自己出家,简直让人有些怀疑,和尚是不是大脑有问题。 再者,且不说自己从军的目的,是杀海贼为张爷爷报仇,出家为僧也是不可能的。 老张家还靠自己续香火呢!开玩笑。 当下便对僧人说:“多谢大师厚爱,东阳自投军那日起,便以保家卫国为己任,如今大战当前,岂有临阵脱逃之理?大师让晚辈脱去战衣,实难从命,还望大师见谅。” 僧人沉吟一会,抬头看了看张东阳,眼神难以言喻。 随后又是低颂一声佛号:“佛陀慈悲,云聚是缘,云散也是缘,万事自有因缘,也罢......” 须臾,僧人也不知从哪儿掏出一把长剑来,双手递给张东阳。 “此剑名曰‘泰阿’,昔日曾随我多年,惹下不少因果,如今贫僧皈依佛门,就赠与施主防身吧。” 张东阳接过长剑,入手便觉剑身甚重,估摸着应该有六七十斤。 剑鞘篆刻古朴,全剑长约三尺,拔出时隐约有铮铮之音,剑刃发出红芒,在月光下回旋流转,刹那间,一股威压扑面而来。 “好剑!”张东阳越看越喜欢,正想抬头多谢大师,已经找不见他的踪影。 这突然间,莫名其妙冒出个和尚,莫名其妙得一把宝剑,又莫名其妙不见踪影,张东阳有种错觉,刚刚难道是一场梦? 拍了一下自己脑袋,痛还是痛的,宝剑依然在手,甚是奇怪。 张东阳正纳闷着,耳边忽然传来窸窸窸窸的声音。 定睛一看,漫山遍野都是长蛇,起伏不定吐着阴森森的信子,正朝着山上而来。 蛇群似有灵性,见张东阳独自一人,更是加速游动。 “嗖......” 蛇群中有一条碗口粗,五六米长,色彩斑斓的大蛇,突然翻腾而起,飞快扑向张东阳。 张东阳大惊失色,来不及躲闪,信手就拔出泰阿剑。 只见那剑光稍稍露出剑鞘,大蛇随即气势全无,转瞬便萎靡垂落在地,任由张东阳长剑轻轻划过,断为两截。 余蛇纷纷望着红芒剑光,似乎全都露出畏惧之态,闪闪缩缩,顷刻间便四散逃去。 张东阳看着那红芒剑光,又看看地下断做两截的大蛇,又望望四散奔逃的蛇群,脑袋骤然有些发懵。 转念心中不禁大喜,此剑看来非常不简单,真是神剑啊! 喜滋滋的张东阳,挥了挥手中泰阿剑,差点就笑出声来。有此神剑在手,何愁海贼凶恶呢...... 张东阳收起泰阿剑,随便在山上找到几条藤蔓,自言自语说了声告罪,就用藤蔓将泰阿剑绑在背后。 心想,回去以后,还是得好好找找,弄一条符合泰阿剑身份的带子来绑才是。 嘿嘿…… 心情大好的张东阳,施施然下山,准备绕过海贼营盘,去找大军求援,带人接应其他袍泽。 走着走着,不远处传来一阵打斗声。 张东阳悄悄摸过去一看,月光之下,赫然见戎长詹大雄,正手执乌龙罡铁枪,与两位老者在缠斗。 两位老者一高一胖,左右夹攻,掌风呼呼作响,出拳甚快。 幸好詹大雄的长枪占了武器优势,勉强还能抵挡。不过从身形看,詹大雄已是气衰力竭,腾挪之间有些涩滞。 只见詹大雄一招“乌龙入海”,刺向胖老者,同时右脚蹬向高老者,顿时下盘露出空虚。那胖老者正好瞅准这一破绽,斜身闪过铁枪,身形后仰,快步滑向詹大雄,一拳往上,捶在他的胸口。 一口鲜血,猛然喷出。詹大雄一个踉跄,摔倒在地上。 张东阳见势不妙,立刻拔剑抢了出去,杀向两位老者。 红芒闪现,两位老者立即舍弃张大雄,掉头也向张东阳冲过来,三人缠斗一起。 几个回合过后,毕竟张东阳不善用剑,渐渐落于下风。 所幸泰阿剑看起来极为诡异,二位老者也不敢硬碰,场面暂时势均力敌,双方不分上下。 半柱香时间过去,高老者突然吹响短笛,想引来群蛇助攻。 不料几百条长蛇游来之后,却是任老者如何吹笛驱动,全都畏畏缩缩望着张东阳手中翻飞的红芒,没有一条敢上前。 二位老者甚是惊奇,心知张东阳手中的剑,必定是神奇之物,更有了拿下张东阳,夺取神剑的打算。 俩人对望一下,很快各自掏出一包粉末,跃至上风处,打开扔向张东阳。 此刻,张东阳正趁着二位老者停手,想要扶起詹大雄逃离,却没想两团粉末飞来,顿时腥甜之味弥漫周身。 两位老者哈哈大笑喊道:“倒吧,倒吧。” 原来,这两包粉末萃取于岛中罕见的一种蛇毒,闻者不过一二个呼吸间,便浑身无力,任由他人宰割。这种药粉虽不致人死命,但三日之内会有假死之象出现。 此物名叫“敌敌畏”,向来是二位老者的后手。 二位老者话音刚落,果然见詹大雄立即面如金纸,歪倒而“死”。 张东阳不知这是什么阴招毒药,只是看到詹大雄死于自己面前,怒火万丈从心发,持剑就向二人砍杀过去。 二人大惊失色,完全没有想到药粉对于张东阳,丝毫没有半点作用。仓促之间,腾身闪向两旁,又想用左右夹击之术,将张东阳拿下。 从没练过剑术的张东阳,仅凭泰阿剑自身的威力,以及心中的那股怒气,一时间胡乱挥舞,倒也逼得二位老者连连后退,狼狈不堪。 正当赢面向少年倾斜之际,战圈突然又跃进来一人,手中长剑如流水一般,剑光纷纷点点,向张东阳激射而来。 来者是那紫衣美妇李秋平,手中一柄长剑时轻时重、时高时低,轻盈飘逸,宛若仙女飞天。 二位老者大喜,一边夹击张东阳,一边轻声嘱咐李秋平:“大当家,小心他手中的剑,有些诡异。” 李秋平其实也已有感觉,刚刚两剑相接之时,似有一股威压重如千斤玄铁,幸好自己剑法灵巧,及时卸去对方的力量,不然手中长剑,此时早已断成两截。 不过,李秋平的突然到来,让战场形势立即出现扭转。 虽然三人打一人,且有以大欺小之嫌,但此刻并非江湖比武,谁又会跟你讲究什么规矩呢? 战场厮杀,从来都是:胜便活着,败便赴死。 因此,交战的敌我双方,谁都不会文绉绉的甄选对敌手段。 毕竟战机瞬息万变,牵一发而动全身。用最快的方式杀死对方,便是战场上的王道。 李秋平之所以到来,是因为前方传来消息,报称金龟岛按兵不动,故而赶赴前线路经此地。 而一高一胖两老者,则是因王朝大军采用雄黄火炬驱散群蛇,两人尾随群蛇而至,恰好在此处遇上詹大雄。 三人一剑四拳,招招杀意浓重。 张东阳心道不妙,先前与二位老者交手,已是十分吃力,如今又来海贼首领,剑术精妙非凡,如何能敌?转念全力一劈,反身向后跃开,撒腿就跑。 苍茫的夜色中,四人在荒野中,追逐不停。 张东阳从来就没有这么害怕过,连吃奶的力气都使出来逃命,可是后面的三大海贼高手,也毫无放弃之意,紧追不舍。 对于高胖两老者来说,如能夺取神剑,或许就能获得大当家的芳心。这不雪痕剑传给饶云歌后,大当家恰好缺少一把趁手的好兵器嘛。 李秋平则是放心不下两位老者,她心知少年手中神剑的厉害。若是自己不帮忙,白浦岛两位得力首领,恐怕就得折在这少年的手中。 四人你追我赶,也不知过去多久,前面突然出现一山崖。 张东阳大惊不已,前无去路,后有追兵,如何是好? 此时,夜色苍凉似水,秋寒入骨。心中万般念头转过,却是毫无办法。 想来又想去,最终一咬牙,纵身跳落山崖。 ............ #求推荐票##求收藏##求阅读分享# 第21章:幽泉困境 秋花冒绿水,密叶罗青烟。 零零散散的一围奇株异草,环绕着一潭清澈的幽泉,月光下泉上轻烟袅袅,飘飘忽忽往高处缭绕。高处有一岩洞,轻烟就在岩洞的开口处,消散于树桠中,不见踪影。 幽泉边,一对青年男女,交叠而卧,昏睡在此已有半晌。 男的一身白色战甲残破,女的身上衣裳更是褴褛不堪,白裙纱衣变成条条丝缕,显出里面的亵衣来。 这两个可怜人,正是从山崖跌落的唐一白、饶云歌。 两人跌落到半途,应该是被树枝拦住,弹进岩洞里,又甩落在这幽泉边,晕死过去。 饶云歌迷迷糊糊中醒来,感觉一阵刀割般的疼痛,身上还压着什么东西。 她下意识用手推开去,这才知道,压着她的,是一躯男子的身体。 挣扎着爬起来一看,正是那白甲青年官军。 饶云歌既羞又恼,想寻找自己的雪痕剑砍了他,却是在四周都没有找到,附近连块趁手的石头都没有。 饶云歌慢慢地回过神来,这才发现自己身上的衣裳,非常的尴尬。 且后背之处,刀割般的疼痛,估摸着是一道伤口,鲜血淋漓顺着背脊,垂流到下身来。 只是伤口恰好在后背,饶云歌想摸摸不着,最后索性扯下身上的丝缕,绕一圈用力勒紧,算是延缓伤口的血流。 随后看了看自己衣不遮体,实在难以见人,又折来一些花草,用布条绑住,算是勉强遮个羞。 这里是哪里呢? 饶云歌望望高处的岩洞,试着想要攀上去,可惜岩壁长满青苔,沾手就脱落,到处滑溜溜的,无处可以下手。 饶云歌越想越是恼羞成怒,都是那白甲官军的错!当下便走过去,狠狠用力踢了几下唐一白。 没有半点反应。难道是死啦? 山洞里守着个死人,这可不大妙。 饶云歌忽然有些害怕,她放开喉咙大喊:“有人吗?” 可惜,回应她的只有淡淡的月光,透过斜斜的岩洞口处的树桠,洒落下来。 四周一片死寂,地上除了一动不动的唐一白,连半只解闷的蚊虫都没有,此间仿佛是被天地遗忘之境。 孤零零的饶云歌,呆坐在幽泉边,寂寞顿时像潮水般淹没了她。 饶云歌努力回想了一会,此地应该是白浦岛西北部,平时人烟罕至。 毕竟山多崖险,又没有什么可以采集的资源,所以这么多年来,就连自己都不曾来过。 唉!如此偏僻的地方,如何才能得救呢? 片刻之间,思绪万千。 难道,此生就要人不知鬼不觉的死在这里?若是百年之后再有人发现,岂不是要误会两具枯骨,是殉情的男女...... 饶云歌越想越是委屈,越想越是泫然欲泣。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唐一白悠悠醒来。 睁眼见饶云歌坐在幽泉边,发髻散乱,身上缠着花花草草,一副不伦不类的样子,甚是好笑。倘若不是两条红绫尚在,差点儿就认不出来了。 咳咳......咳咳...... 枯坐的饶云歌,突然听到唐一白猛烈的咳嗽声,吓了一跳。 原以为是死人一个,没想到还活着。 她既惊又怒,起身就想扑过去厮打,却见唐一白挣扎着坐起来,摆摆手说:“停......停......停......” 饶云歌握紧双拳,冷冷地看着他,心中虽然惊惧疑惑,但也真的停下脚步,想听听他说些什么。 唐一白又一阵猛烈的咳嗽后,弱弱的问饶云歌:“这是哪里?” “我哪知道这是哪里呀......”饶云歌又气又好笑,本以为能听到点什么有用的办法,没想唐一白也是脑子不清醒。 不过这也很正常,自己刚醒来那会,不也糊里糊涂不是。 唐一白环顾了一下四周情况,心里总算有点数,便对饶云歌说:“姑娘,此地离开不易,看来我们得在此歇息一晚,待天明再寻找出路了。” 饶云歌想想也不无道理,只是双方乃是死敌,如何度过这一夜呢? 唐一白看了她一眼,心中明白她的顾虑,就开口说:“你我虽然是敌人,但如今一起陷入困境,就先把事情放开一边,等出去后,我们再比个高低如何?” 饶云歌心想,此时若是厮打起来,或许不是他的对手,如果天明真能寻到出路,自然也不怕他的。当下便对唐一白点点头,自顾走到一边坐着。 眼前的男子虽然是敌人,但始终此地多了一活人,不至于像刚刚那么安静得让人害怕。 更何况,眼前这个男子,倒也长得玉树临风,眼神纯净,应该是信得过的人。 嗯,不然,又能怎样呢? 唐一白也远远找了一处坐下,检查自己身上的状况。 战甲有些残破,而长剑应该是跌落山崖去了,所幸伤势除了肩头那一处,其余都是一些小擦伤。 忽然回想起跌落山崖前,饶云歌与自己的最后一招,不知道为何威力如此浩大? 对碰之下竟然引发雷电,爆发强大的气流,将二人同时掀飞。 看来,这两招肯定都是非同凡响,以后若有机会,必须好好研究一番。 想着想着,不禁转头看了看饶云歌,只见她衣裳褴褛,甚是可怜。心中顿时有些不忍,就冲着她笑了一下说:“姑娘别转身,我脱件衣服给你吧。” 三下五除二,唐一白转眼就脱去战甲,又脱下里面的长衫,忍着肩头伤口处的痛,胡乱倒点金疮药敷上,然后愣是把硬邦邦的战甲又穿回去。 起身拿着长衫过去给饶云歌,这才发现她也受伤不轻,又走回来拿上金疮药,一并递给了她。 饶云歌接过东西,心中一暖,没想这家伙还挺细心的。只是当着一个男人的面,也不好意思换衣服,脸上一阵发热,就别过头去。 唐一白一下子反应过来,就一边走回原处一边说:“你换吧,我不会转头看的。” 这一来一回,残破的战甲晃来晃去,磨得肩膀伤口处,更加疼痛。 唐一白虽然痛得龇牙咧嘴,但还是拼命咬紧牙关,忍着不让自己发出声音来。 那边换过衣服的饶云歌,心里总算舒畅许多,又走到幽泉边,掬起一捧水来洗脸。这才发现此处原来是温泉,索性就放下一头青丝,仔仔细细洗了一遍。 温泉暖暖地,扑面非常舒服。 若不是边上有个唐一白在,饶云歌真想跳进去,好好的泡个澡。不过,就算如此草草的收拾一下,心里还是痛快了很多。 此时,唐一白已经在周围找来些许枯枝干草,又用火折子生起一堆篝火,将整个空间照得亮堂堂的。 洞内原本清秋的萧杀之气,一扫而空。 饶云歌闻着身上衣衫,一股男子特有的气息,沁人心脾隐隐传来,不由心头旖旎。 有种非常奇妙的感觉,让她恍然若梦,分不清眼前的一切,是真还是幻。 转身偷偷看了一眼唐一白,见他一手捂着肩头,神情非常痛苦。突然想起,这应该是之前在山崖上,被自己一剑刺伤的地方。 此刻,饶云歌居然生出丝丝歉意,但又马上想起双方是敌人,自己不该有此怜悯之心。 心中纠结好一会,最后还是下定决心,拿着金疮药走过去,递给唐一白说:“对不起!” 唐一白笑笑接过金疮药,道了声谢谢,然后看着饶云歌,想要她转过身去。 可是饶云歌并没有会意,还一个劲的说:“搽药呀,你怎么不搽药呢?” 唐一白咧嘴一笑说:“姑娘,我总不能在你面前,光着膀子吧?” 饶云歌这会才反应过来,羞红脸赶紧走开。一边走还一边说:“都伤成这样了,还顾及这个?大老爷们的,光个膀子又不是没见过。” 说的也是,白浦岛的夏天,光膀子干活的海贼,到处都是。饶云歌根本没想到,眼前这个家伙,面皮居然比女人还薄,不禁心里暗暗窃笑。 “啊......” “怎么啦?”饶云歌听到唐一白一声叫,连忙转过身跑过来看。 原来是铁甲边缘,将伤口磨得血肉模糊。唐一白痛得龇牙咧嘴,还一边说:“没事,没事。” 饶云歌不禁一阵心软,就蹲下身来对唐一白说:“我来吧。” 唐一白一怔,想不到饶云歌会帮自己上药,心里顿时微微一暖。 看来,海贼也没有那么坏嘛......最起码,眼前这个海贼头领,还是蛮可爱的。 王朝的军情书简里,海贼都是无恶不作的描述,想来并不完全可信。 唐一白人生第一次,和陌生女子靠这么近,不由心跳加速。 眼前正在仔细为他上药的饶云歌,让他有种错觉,这不是敌人,而是相识相知多年的亲人。 篝火热烈,映红两个年轻的脸庞,气氛有点暧昧,又有点温暖。 饶云歌上完药,用嘴轻轻吹了吹,这才起身。却没想这一蹲一起,背后的伤口变得严重,转身疼叫了一声,鲜血沁出长衫,一滴滴流了下来。 唐一白见状,心里很是不安。但毕竟饶云歌是女子之身,自己不方便帮忙上药,只好杵在原地,紧搓着双手,自个儿干着急。 饶云歌虽然也红着个脸,倒也显得落落大方,反过来安慰他说:“应该是跌落山崖时,在哪里被划伤的吧。不碍事的,等出去了再作处理。” 两人正说着话,忽然耳边传来树枝开裂的声音。 “咔嚓......” 抬头看去,只见那岩洞开口处的树桠,正挂着一个少年,压得树桠吱吱作响,摇摇欲断。 ............ #您的推荐票,是我最大的鼓励!# #您的收藏,赋予我每天的更新,都有强烈责任感。# 第22章:巧遇袍泽 少年黝黑的面色,吓得有些发白。 此人正是从被海贼首领追杀,从山崖跳下来的张东阳。 少年无奈跳下,博的是一份运气。没想到坠落到半路,果然有树桠挂住自己。 心中不禁一阵后怕,又非常地欣慰,暗暗庆幸。各路神明保佑,等小子活着回到家乡,一定给你们多上几柱香。 定定神,正思考如何慢慢往下爬,就发现眼前有一个岩洞口,隐隐约约还有火光。 张东阳欣喜万分,心想只要有火光,那就是有人,有人就有出口。 当真是天无绝人之路,会拜神的孩子就是不吃亏。当下便轻轻跃了过去。 不曾想,那洞口只有不到两巴掌大的平地,还来不及立足,一个踉跄就摔下去。 噗通一声,就滚落到幽泉旁,顺着湿漉漉的泥土,滑进了幽泉中。 好不容易从温泉里爬出来,却看见一对青年男女,正目瞪口呆的看着自己,仿佛像看着怪物一样。 “你是谁?” 唐一白和饶云歌异口同声问。 “你们又是谁?”张东阳握紧手中的泰阿剑,谨慎地反问他们。 少年眼神四扫,准备随时夺路走人。毕竟这白浦岛,是海贼的地盘。 只是少年仗着如今手中有神剑,只要不遇上海贼首领,心中自有杀出一条血路的几分底气。 唐一白看了看张东阳身上的衣服,心里马上有数,这是王朝大军的袍泽。 只是从来没有见过这少年,想来应该是军中小卒。不过再看他手中长剑,又非军中制式兵器,不禁有些纳闷。 而张东阳看清楚身穿半截战甲的唐一白后,心里也反应过来。面前此人,应该是王朝大军的将领。 只是眼前二人,衣冠不整,为何在大战之际,跑来此处幽会,心里也十分疑惑。 其实,定睛看清服饰,饶云歌也明白过来,来者是王朝大军的人。 此人手中,持有散发诡异红芒的长剑,必是剑术非凡的剑客无疑。 心中不禁暗暗叫苦,今日我命休矣! “我是金乌王朝讨海军参将唐一白,请问小兄弟是哪个营的呢?” 张东阳一听,果然是大军袍泽,心中大喜。没想到在这悬崖山洞,居然有此巧遇! 而且对方还是个将领,岂不是可以求他带人去接应程砻几个? 当下便收剑拱手道:“见过唐参将和唐夫人,兄弟我叫张东阳,乃铁衣营旗下军士。” 饶云歌呸了一声:“小子你说什么呢,我才不是什么夫人......” 话还没说完,已红着脸走一边去。心中像是怀着一只小兔子,没缘由的蹦蹦乱跳。 唐一白见张东阳起了误会,便将二人为何受困于此,细细解释了一遍。 张东阳听完,顿时心凉了半截。 但转念一想,这是个好机会啊!只要擒住白浦岛大当家,这场战争,不就可以告终了么。 于是便给唐一白递了一眼色,意思是两人合力,必可将她拿下。 唐一白摇了摇头,又大致与张东阳解释了此前二人的约定。 张东阳听完解释,心里虽然觉得唐一白甚是迂腐,但也碍于情面,不好直言。 就低声对唐一白道:“将军有约不好意思动手,我来就行。” 唐一白想了一下,还是摇摇头。 看张东阳依然跃跃欲试,赶紧又加了一句:“隋元帅有令,这个海贼大当家对我们王朝相当重要,必须抓活的。” 边上的饶云歌,依稀听到他俩的对话,立即站起身来,横眉冷眼对着他们说:“你们不妨来试试,我接着。” 张东阳闻言,心道正合我意。真打起来的话,唐将军终归是大军将领,总不会不帮忙的,两人打一个,不愁拿不下这女海贼! 当下便提剑跃了过去,正要向饶云歌动手,没曾想唐一白倏地抢过身,拦在两人中间。 “兄弟莫急、莫急,眼下大家先齐心协力,脱离此困境再说。” “海贼无恶不作,人人得而诛之,将军何必拦我呢?”张东阳伸剑指着饶云歌,问唐一白。 “你们官军才是无恶不作......”饶云歌怒指张东阳说:“李淂盛之心,路人皆知。你们都是在助纣为虐。” 张东阳不由嗤笑:“海贼无恶不作,证据昭彰,你还敢强词夺理。” 唐一白也说:“姑娘切莫污侮圣上,你们诸岛海贼,确实多行不义,抢劫过往船只,谋财害命,只是姑娘是否有参与其中,尚未可知。” 饶云歌冷笑道:“所谓证据,应该是李淂盛和隋刚编出来糊弄你们卖命的吧,我白浦岛素来以打鱼采珠为生,与金乌王朝井水不犯河水,更是从不为害过往船只,何罪之有?” 张东阳哈哈大笑:“不为害过往船只?且不说军情书简所列举种种,我在你们地牢偶遇的黄磊磊,他一家几口均被你们所杀,便是白浦岛抢劫过往船只的铁证。” “黄磊磊?” “你说的是那个少年吧……白浦岛可没杀他家人,那少年鬼鬼祟祟潜入我紫鹇阁,被我当场抓住,只因大战之际来不及审问,才关在地牢。” “狡辩!黄磊磊岂能骗我?” 见女海贼巧言令色,张东阳不禁有些出离愤怒。但是看唐参将似有维护女贼神色,只好按下愤怒,继续穷理辩驳。 “此事暂且不说,我亲眼所见,你们白浦岛行事卑鄙下作,一高一胖两老者,用那下三滥的毒粉阴我,当场毒死我铁衣营戎长,你总不能狡辩了吧?” 饶云歌哈哈大笑:“两军交战,各施手段,何来阴人之说,更何况田大、田二的毒粉,并不致命,只不过是有假死之像罢了。” 饶云歌之言,张东阳半信半疑。 其实他心中也希望饶云歌所说为真,那么詹大雄还有一线生机。 不过就算饶云歌所说为真,詹大雄失去自己的守护,自然是落入海贼手里,恐怕也凶多吉少了。 古人云,书到用时方恨少,此刻的张东阳,有种功夫用时方恨少的感慨。如果自己的武功足够高,岂有今日丢下戎长跑路的事情呢。 唉!如今只能祈祷戎长福大命大,被其他袍泽路过救走吧。 海贼之恶,张东阳深恶痛绝。 官军之凶,饶云歌深有体会。 关于哪方才是无恶不作,其实二人各说各有理。一番唇枪舌剑,你来我往,当下争执不休。 只是苦了唐一白,夹在中间,不管怎样调停,都难以做人。 但毕竟双方各自所指的很多事情,此时都无法对证,加上折腾了一晚上,大家都感觉很累,最终还是在唐一白的劝说下,两人各自找一处歇息。 停下对峙后,心情开始有些放松,张东阳这才想起晚饭还没吃,肚中叽叽咕咕,便询问唐一白是否有干粮可以充饥,唐一白说没有,又望望饶云歌,饶云歌也没有。 三人这才意识到,一时半会出不去,面临眼前的困境,最大的问题不是互相厮杀,而是没有食物如何才能活下去。 张东阳看了一眼温泉,心想里面会不会有鱼呢?就跳下去游了一圈,可是里面连条能吃的草都没有,更不要说鱼了,甚是让人发愁。 岩洞爬不上,食物也没有,难道真得困死在这里?大家都忧心忡忡,但一时也找不到什么办法。 篝火慢慢熄灭,三人各怀心事,半睡半醒,等待天明。 张东阳紧抱着泰阿剑,用想事情来转移饥饿感。他想起了学塾的同窗,想起先生王轲和曹荀,也不知道他们现在游学至何方?好朋友朱九钰的功课,如今是否有进步?爽朗大方的赵若雪,会不会思念爹娘?瘦黑瘦黑的俞敏,如今会不会变得漂亮? 最后,他想到了小神仙张柔,眼睛扑闪扑闪的。也不知道小神仙如今怎样? 她们那神仙的地方,不知道是不是与人间一样,也会有战争?想来应该是没有的,张东阳微微露出了笑容。 若是小神仙在身边,那该多好啊……小神仙会飞,可以带着自己,嗖一下就飞出这岩洞。飞到那老槐河边,一起掏野鸭蛋,一起吃那不知名的神仙零食,晃呀晃的,共度夕阳。 张东阳甜甜的想,最后甜甜的睡着。 身边的唐一白,则一心挂着战场,愣是无法入睡。也不知道如今战况如何?自己突然失踪,会不会影响战局?隋元帅会不会忧心? 越想越远,想到家中的双亲,想到家族的期盼,想到师父王轲,甚至还想到金乌王朝的未来......转念又想到自己的前途,忍不住转头看了一眼不远处的白衣女子,心中万般滋味,无法言状。 同样记挂着战场的,还有饶云歌。 也不知娘亲是否能带领群雄,打赢这场硬仗?叶辰那家伙,是否还会继续施与援手,帮白浦岛挡住官军的进攻? 自己如今困在这里,与金乌王朝两个将士在一起,好比与狼共处一室,又如何脱身而去呢?转念想到不远处的唐一白,心头一怔,忍不住转过头去,偷偷看了他一眼。 两人正好对望,颇有些尴尬,只好微微一笑,各自转过头去。 ............ #求推荐票##求收藏##求阅读分享# 第23章:金银灵蛇 却说那李秋平和一高一胖,田家两兄弟,见张东阳跳落山崖,半天无声无息,黑夜中也无法查看情况,只好折身返回原地,扛起詹大雄回海贼本部。 金乌王朝剩下的二万多大军,因为叶辰的按兵不动,今晚没有后顾之忧,虽然也陆续死伤不断,但总算逼近海贼本部,遥遥可见高耸的紫鹇阁。 只是没了唐一白这个主要战力,伤亡众多不说,主帅隋刚心中也有些惶惶不安。 麾下的将领,从来没有打过这么惨烈的战事,颇有些被吓破胆,交战之际,不免磨工多,出力少。 若不是隋刚亲自督战,恐怕此时早已鸣金收兵,或者干脆弃阵而逃了。 海贼这一头,没了饶云歌,也是战力大减,伤亡不少。 加之早前蛇阵被破,叶辰又按兵不动,一时间前线压力骤增,群雄只能且战且退,等待老首领的增援。 白浦岛人员虽然众多,但平时较少厮杀操练,与金龟岛的凶悍之徒相比,根本不在同一个层次。 这些年白浦岛没有被其他岛屿吞并,完全只是靠饶云歌的剑术和威名。 今晚激烈战事,饶云歌不知所踪,群雄骤然无首,差点阵脚大乱。 所幸先前在老当家的手头上,岛上曾设有各种陷阱和机关,几个海贼小首领,还能倚仗这些布置,勉强指挥对官军进行阻击。 加之是在自家地头,熟悉地形的优势,时不时奇兵与埋伏杀出,也能不断放大官军的伤亡。 此时,双方战况激烈胶着。然而紫鹇阁的大堂内,却是另一番悠闲状态。 叶辰翘着二郎腿,惬意的摇着折扇,时不时捻起一颗水果,丢在嘴里,尝个新鲜。 只是转头见李秋平提剑进来,方才收起戏谑笑意,端正身姿问:“李姨,外面情况如何呢?需要我们金龟岛帮忙么?” 李秋平看了他一眼,欲言又止。她知道叶辰今晚坐在这里,等的就是眼下这个局面。 如果当下不明明白白答应他与云歌的婚事,恐怕要让他出兵帮忙,也得赔上不少好话。 然而,李秋平并不想委屈自己,跟叶家晚辈说啥好话。更不想委屈女儿,让女儿嫁给一个花花公子。 故而也不搭叶辰的话,自顾转头对后面跟进来的田大、田二说:“云歌失落不明,还劳烦二位兄长多加费心,白浦岛存亡,就在今夕。” “大当家放心!云歌儿吉人自有天相,想必是与官军在哪里缠斗,一时半会未归。我兄弟二人,马上就去召唤金银二灵蛇增援前线,再布蛇阵包围官军。” “云歌妹妹失踪啦?”叶辰惊奇的问。 李秋平点点头,意味深长的说:“叶公子若是肯帮,白浦岛自有答谢。叶公子若是不帮,白浦岛纵然死剩最后一人,也会与官军死战到底,一时半会他们还杀不到你们金龟岛。” “李姨这是什么话,白浦岛和金龟岛本是一家人,小侄这不是审时度势,随时准备出兵么。” 叶辰并不傻,李秋平的弦外之音,他懂。 今日若是不帮白浦岛,从此便与白浦岛是陌路人,提亲之事必然泡汤。 另外,白浦岛一旦失陷,确实唇亡齿寒,金龟岛很快将面临战火开燃。 作为叶家大公子,这点眼界还是有的。更何况李秋平提到云歌失踪,于情于理他都必须得有实际行动才对。 当下,叶辰从身后拿来一个鸟笼,手书几只字,绑在鸽子脚上,扬手让随从带出去放飞。 转头又对李秋平说:“李姨请放心,区区几万官军,不足为惧。只是战事一了,还望李姨成人之美才是。” 李秋平也不作答,自个儿在思量着云歌这丫头,究竟在那里呢? 按理说,凭她的剑术,断然不至于落入险境,可战事如此要紧,眼下依然不见踪影,不由令人心如火焚。 叶辰见李秋平一脸霜色,也猜到她心中所急,就笑笑说:“李姨莫要担心,我已派人去寻云歌妹妹,只要她人在白浦岛,很快就可以找到。” 李秋平闻言,脸色渐渐转缓。 她知道,金龟岛素来训有猎犬,寻人的本事很不一般。当年在鸾甁山寻宝,叶沧老儿就是依仗着几条猎犬,率先找到了王轲。 ...... 紫鹇阁外,田大田二两兄弟,步履匆匆,径自前往白浦岛东北侧。 那里有一怪石嶙峋的石岛,石岛虽然不大,但岛上草木郁郁葱葱,金银二灵蛇,平时就盘踞于此修炼。 一阵短促的笛声过后,两条一金一银的灵蛇,慢悠悠游了出来。 金灵蛇口吐人言道:“田大奴、田二奴,又给咱哥俩送珍珠鲸脂来啦?” 田大田二齐声道:“二位长仙,今日白浦岛有大军来袭,眼看即将覆灭,田某恳请长仙出手,救白浦岛于水火。至于珍珠鲸脂,回头我兄弟二人,自然奉上。” 银灵蛇高昂头颅,呸了一声:“这俩奴才,忒不会做人,哥哥休要理他。” 田大田二见两条灵蛇转身就要游走,急忙连连作揖:“今日战况紧急,来不及准备礼物,还请二位长仙见谅。眼下白浦岛危在旦夕,劳烦二位长仙先出手,田某马上去准备可好?” “糊弄蛇呀......田二奴你上回送来的百颗珍珠,十有八九都是残次品秩,我还没跟你算账呢。”银蛇说。 田二闻言羞红个脸,厚着脸皮说:“这不白浦岛穷嘛……” “穷你个鬼,当我兄弟俩是傻的?白浦岛当家又不是你,你替那姓李的婆娘省个锤子呀,抠抠缩缩的,那婆娘能看上你?”银蛇骂道。 “二位长仙息怒......” 田大正想打个圆场,银蛇已经转头盯着他:“田大奴你也一样,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也喜欢那姓李的婆娘,每次见到她,哈喇子都流地下去了,惭不惭人呐?啧啧......” 田家两兄弟被说得满脸通红,只是田二脸皮还算厚,打了个哈哈说:“银长仙目光如炬啊,田二那点小心思,自然逃不过你的火眼金睛,厉害厉害......我们这就去准备珍珠和鲸脂。” 田二随后拱拱手,拉起田大就往回走。 他知道,金银两兄弟虽然口舌刻薄,但遇到这种危急情况,还是会出手帮忙的,这一点基本不用担心。 战场那一头,隋刚心急如焚。 大军遥遥可望紫鹇阁,却始终无法将战线再继续向前推进。 这一夜连蹈几次陷阱,又遇海贼火阵,大桶大桶的鲸脂,烧得众军士哭爹喊娘的,一片哀嚎声四起,到处弥漫着烤肉的味道。 一方面大火阻挡进攻的脚步,一方面唐一白不知所踪,确实令人着急发愁。 边上有将领建议,不如兵分两路,一路翻山绕到海贼本部,做夹击之势。 隋刚想想觉得有道理,便凑足五千精卫,亲自带着翻山而去。 精卫们刚刚翻过山岭,眼前忽然出现两条长蛇,一条金色一条银色,遇风呼呼长大,旋即便有百米之长,昂着硕大的头颅,迎面直冲过来。 隋刚大惊失色,这是什么鬼? 幸亏他也算是沙场老将,虽然眼前两条大蛇甚是骇人,倒也没有被吓瘫。 慌忙中,隋刚擎出两柄鎏金锤,一个飞跃,就往金蛇头颅捶去。 没想那金蛇甚是灵巧,头颅一扭闪到一边,卷起长长的尾巴,直扫过来,一头撞进密密麻麻的精卫队伍里。 隋刚一锤落空,转瞬又被金蛇尾巴扫到,身上的战甲顿时凹凸不平,摔在地上浑身作痛。 眼看金银两蛇在精卫队伍里,张开血口大盆,见人就吞,隋刚吓得魂飞魄散,只是想逃又舍不得五千精卫,只好壮壮胆子,又提起鎏金锤,呼喊众将士杀向灵蛇。 可惜金银两蛇,身上的蛇鳞硬如铁石,任是刀枪剑戟如何砍杀,都只不过是多了一道道白色的印迹罢了。 隋刚忽然想起,俗话说,打蛇打七寸,也不知对这两条大蛇是否同理。电光火石之间,来不及多想,只能试试,便瞅了一个空,顺着庞大的金蛇蛇身,蹭蹭蹭往蛇头方向跑。 没曾想跑不到十几步,已被银蛇识破其意图,一甩头将口中两个精卫抛出,飞一般的撞过来,一头顶在隋刚的肚子,将他摔出十几米远。 金蛇大怒,尾巴一卷,扫死一片,然后直勾勾的望着隋刚。 金蛇龇牙张嘴,吐着血红的信子,黏糊糊的涎水直往下滴,在苍凉的月光下,显得非常的诡异和恐怖。 “缠住它,缠住它!”隋刚大叫。 边上的精卫还来不及反应,呼一声金蛇已是猛扑过去,直咬隋刚。隋刚顺手抓过一精卫,举过头顶一扔,恰好塞住金蛇的大嘴,没两下就被嚼碎吞下。 隋刚趁机拔腿就跑,只可惜金蛇速度更快,唰唰唰就游到隋刚跟前,拦住他的去路。 隋刚从没见过这么大,这么长的蛇,仰头往上看,金蛇就像巨大的船桅一样高高耸立,而自己则像船桅底下的一只蚂蚁,微不足道。 双脚一软,瘫在地上。 ............ #求推荐票##求收藏点评# 第24章:借酒闹事 一股腥风呼啸而至,不由让隋刚顿时浑身冰凉,万念俱灰。 金蛇垂下硕大的头颅,挨在隋刚的身上,吞吐着血腥的信子,在他的脸上扫来扫去。像欣赏猎物一样,并不急着将其吞下。 不远处,银蛇在队伍里横冲直撞,五千精卫溃不成军,死的死逃的逃,转眼已剩下不足五百人。 这五百人里,大多是隋刚培养的亲兵死士,不仅武功高强,也将生死放在一边。 为首的死士头领见隋刚陷入死境,赶紧用手放在嘴里吹了一声哨子,将所有死士聚集起来冲向金蛇。 只见众死士纷纷解开背后的包袱,拉出一张张系满勾刺的渔网,迅速结成两张非常庞大的网,训练有素的各自散开,张开大网围向两条灵蛇。 银蛇见状大怒,冲天直起,发出一声凄厉的嘶叫,尾巴用力一摆,扫飞几十个死士,一头扎向为首的头领,将他死死咬在嘴里,昂头面向众死士,怒目大睁。 金蛇也跟着转身直冲入天,又猛然掉头喷出一股黑色的毒液,像雨水般激射向众死士。 须臾间,沾中毒液者,皆面目狰狞纷纷倒下,一阵抽搐,死得不能再死。 剩余的百把个死士,拖起隋刚撒腿就跑。两蛇紧追不舍,刹那间又死伤几十个,其余的人护着隋刚,飞快地往海边撤退。 此时正面战场那边,金龟岛的海贼接到叶辰指令,已发起包抄,喊杀喊打的声音震天响。 两条灵蛇对望一眼,终于放弃追赶隋刚,径自向正面战场游去。 显然,这场战事,有了金龟岛的夹击,以及金银两条灵蛇的援手,毫无疑问的,如秋风扫落叶般,很快就席卷剩下的所有王朝大军。 到了午夜时分,正面战场上,已然找不到一个活着的军士。 今晚的这场前后夹击,由于王朝大军全部覆灭,白浦岛群雄与金龟岛的人马也在最后时刻,胜利会合到一起。 不过,两支队伍相遇之际,金龟岛海贼的残忍手段,也让白浦岛群雄,感到触目惊心。 收拾战场时,金龟岛海贼不仅斩下敌首,还要在王朝军士的肚子上,笑嘻嘻地开上一刀,让肠子流满一地,十分的血腥惊人。 其实,白浦岛众海贼也十分痛恨王朝大军,但这种辱挞敌尸的事情,打心底他们还是做不出来。 老当家曾经说过,哪怕是敌人,也有父母所生,可杀不可辱。 不过金龟岛今日是来相助的友军,总不能出言拂了对方面子,惹出不快,故而白浦岛群雄,也只能隐忍着,当做看不见罢了。 李秋平和众首领觉得有些遗憾的,是没能擒杀大军主帅隋刚。 群雄搜遍整个战场,始终没有他的踪迹。李秋平估摸着,隋刚应该是趁乱逃向怒海去了。 确实,此刻黑茫茫的怒海上,正有一股王朝败寇,仓惶撤退。 惊魂未定的隋刚,心知大势已去,连脸上的腥臭都忘记擦拭,一个劲地催促死士加速摇撸,箭一般往内陆方向而去。 而石岛那边,银蛇正在骂骂咧咧,说道田大奴田二奴忒小气,哥俩个出了老大力气,居然又是送来一堆次货。 不过那金蛇倒是不在意,珍珠好看不好看,都不影响胃口,是珍珠就行。 田大觍着脸赔笑,说下次一定精挑细选,包管满意。 田二则一脸笑嘻嘻的说:“金长仙明理,反正都是一口吃的,讲究些没用的作甚?” 银蛇听着就来火,你娘的二货贼,那姓李的守寡这么多年,若能看上你俩,田小奴早都生出来啦。你俩帮她这么省,省来做嫁妆呀?哪天姓李的嫁了他人,岂不是亏了老本?倒不如通通拿来孝敬我银长仙。 田大努力在老脸挤出几丝笑纹,喃喃地说:“是的,是的。” 紫鹇阁那头,金龟岛几个海贼头子,满脸还带着血星子,赤着上身在大口吃肉大碗喝酒,都说今晚杀得真痛快,就是官军来得太少,虎头刀还没喝够血。 白浦岛的几个小首领也在座,不过只管给他们倒酒陪着笑,话不敢多说半句,怕这些杀人不眨眼的家伙,一个不高兴就拿虎头刀来问话。 叶辰则摇着折扇,一副风流倜傥的模样。这些底下粗人的喝酒路数,不适合他这种自诩斯文的人。 若是在平时,他也许早就露出不屑的眼神,遇上心情不好,喊滚蛋二字也正常。 可是今晚不同,今晚他要的就是这种架势。手下越是表现粗鲁,越是合他心意。若是能借酒闹闹事,那更是再适合不过了。 心念一转,叶辰就给座中大胡子打了个眼色。 大胡子接过眼神,起身酒杯一摔,大声骂道:“白浦岛也忒瞧不起人了吧,老子出生入死辛苦一天,饶当家的连酒都不出来敬一杯的。” 边上刀疤脸也站起来,使劲往桌子一拍,跟着骂起来:“肉吃过了,酒也喝了,白嫩嫩的小娘们没见一个,净弄些大老爷们来抢酒喝,算个球事!” 白浦岛小首领们连忙解释:“我们饶大当家的,这不是失落不明嘛,而老当家身体不好,今天又累一天,眼下也应该是在后堂歇息吧。各位大哥,今晚大家都累,还请将就一下,明天大摆筵席时,再好好喝可好?” 大胡子瞪大通红的眼睛说:“好个鸟,老子心里不痛快,就算你们李老当家在,老子照样还是要摔杯!” 话音刚落,门外就传来李秋平的声音:“哟!谁是谁的老子呀?这么大威风,老身得来见识见识。” 叶辰见李秋平一脸霜色走进来,就伸手打了大胡子一巴掌,骂道:“没大没小的直娘贼,这里是你咋咋呼呼的地方么?还不赶紧给李姨道个歉。” 转头又对李秋平笑笑说:“兄弟们今晚杀红眼了,说话不经脑袋,李姨别介意。” 李秋平也不作答,走到酒桌边,捡起一只大酒碗,满满倒上,高高端起来对所有人说:“白浦岛谢过各位英雄,今日相助之恩,尽在酒中。” 说完,李秋平一饮而尽,放下碗,沉声说道:“今晚就这样,明日庆功宴,再与各位畅饮。” 金龟岛众海贼面面相觑,心想这不赶客嘛!纷纷都转头望向叶辰。 叶辰白了他们一眼,他知道李秋平心中所想,便挥挥手让他们离去。 转头立刻满脸堆笑,对着李秋平说:“李姨,您看这大军已灭,小侄与云歌妹妹的事情......” 李秋平盯着他说:“云歌如今下落不明,你提这事不嫌早么?” 叶辰一怔,心中有些不悦,但马上又压下情绪,笑嘻嘻的说:“李姨请放心!云歌妹妹的下落已有眉目,如果李姨愿意成人之美,不出明日,云歌妹妹定然能平安归来。” 李秋平闻言,不禁眉头一皱。 她揣摩着这叶辰言下之意,莫非是金龟岛已经找到云歌,如今就等着自己的态度,再作是否放人的打算? 叶辰见李秋平一言不发,脸色冷峻严肃,也收起笑脸,拱拱手说:“小侄先行告退,李姨您好生歇息。” 李秋平点点头,将他送到大门口,看着叶辰远去,再折回大堂,招手叫几个小首领围过来。 “今日这番大战,辛苦各位弟兄们了!”李秋平抱拳向大家致意。 随后放低声音,对群雄说道:“虎去狼来,金龟岛此番来相助,恐怕没那么简单。我在怀疑,饶当家的下落,或许与金龟岛有关。” 群雄骇然,这金龟岛胆大包天,欺人太甚了吧!众人愤慨不已。 有人说,干脆撕破脸皮,趁黑杀过去,把大当家抢回来。 有人说,叶辰若是真扣了大当家,撕破脸皮倒也无妨。只是万一搜不到大当家下落,岂不是落了理? 李秋平压了压手说:“确实!目前还没有确凿证据是叶辰扣了大当家,撕破脸皮还不是时候。” 其实,群雄心中也都有数,金龟岛势力强盛,真拼起来,白浦岛还真是够呛。 只不过大家在江湖上,多少都有些脸面,谁也不愿灭了自己威风。不到那一步,这脸皮能不撕还是不撕为佳。 李秋平沉吟片刻道:“走一步算一步吧,豁出去,咱们白浦岛也不是他们能欺负的。只是无论如何,饶当家绝不能落入金龟岛之手。” “老当家,你就说,兄弟们该如何干?兄弟们绝不皱眉头!” 群雄纷纷表示,只要李秋平做出决定,大伙就算赴汤蹈火,都会竭尽全力去办到。 李秋平露出欣慰的笑容,又抱拳向群雄致意:“白浦岛有兄弟们在,就永远都不怕被打垮。今天大家都累了,就早点去休息吧,余下的事情,我来安排就是了。” 群雄都知道,若是论计谋,整个白浦岛的人加起来,都抵不过李秋平一个人。 既然老当家心中有定数,自然也就放心下来,纷纷抱拳告辞,各自回去歇息。 此时,外面的天色已露白肚,秋色渐渐一片萧杀,只是岛上血腥的味道,依然久久未散,弥漫在四周。 紫鹇阁外的不远处,沿路临时搭起的金龟岛营盘,一个连着一个,一眼望不到头。营盘内外,篝火未尽,巡逻的海贼,正扛着大刀走来走去。 叶辰看了看身后,见无人跟随,就闪身进一帐篷。 他叫醒了大胡子海贼,低头细声说道:“交代下去,若是发现那丫头,给我迷晕她,扣起来。” ............ #求推荐票##求收藏# 第25章:太子首辅 秋阳杲杲,晨风萧杀。 经过一早上的清理,四万王朝大军的尸体,全部按照叶辰的意思,必须给金乌王朝一个警告,不经焚烧就扔进海里,鲜血整整染红怒海十里。 一夜未眠的李秋平与田家两兄弟,拖着疲惫的身体,满怀失望回到紫鹇阁。 三人昨夜带着白浦岛整整五百人的搜索队伍,踏遍岛上所有地方,始终还是找不到饶云歌半点踪影。 反倒是叶辰派出的猎犬搜索队,在岛上的西北处,锁定到山崖边有打斗的痕迹。 只不过,后来再派人绕道到山崖底下寻找,却又是半点痕迹也没有。 白浦岛负责盯梢的人,将此消息传给李秋平,李秋平并不在意。 毕竟昨晚她与田家两兄弟,曾经在此地追杀过一个少年官军,有打斗痕迹并不出奇。 但是李秋平并不知道,金龟岛的猎犬搜索队,其实在山涧的河床处,找到了饶云歌的雪痕剑,以及唐一白的半截残剑。 金龟岛有海贼暗中猜测,饶云歌或许是被水流冲到下游去。 因此,叶辰又加派了不少人手和猎犬,沿着山涧不断寻找。只是一直找到日上三竿,还是半点结果都没有。 看来,饶云歌必定是凶多吉少,也许此时已经被水流带进怒海也不定。 叶辰心中不禁一阵惋惜,如花似玉的美娇娘眼看着就要到手,如今竟是香消玉殒,葬身鱼腹。 上苍真是暴殄天物啊。 不过转念想想,很快也就释然。外面的花花世界,美女大把大把的有。 只是与饶云歌结不成亲,如何才能将白浦岛给弄到手,却是让人十分的头疼事情。 叶辰在大帐里来回走了很多圈,一直到白浦岛派人来邀请赴宴,才临时想出一个主意来。 今天犒劳众人的宴席,沿路摆了足足两三里,人山人海,欢跃非常。 海贼的主要头目,则被邀请到紫鹇阁内,八人一桌,酒水与海鲜佳肴,络绎不绝传递上来,礼数十足。 按李秋平的意思,饶大当家不在,也不能让别人小瞧了白浦岛,该做足的答谢路数,不能省钱。 酒过三巡后,叶辰站起来对李秋平说:“王朝大军虽然全军覆没,但沿岸还驻扎有二十几万军队,恐怕很快就要卷土再来,李姨有何打算?” 李秋平说:“劳烦叶公子挂念,此次官军大败,已是元气大伤,他们若是想再来,必然也不是一时半会的事情,何况经过这次大战,白浦岛也积攒不少经验,不碍事。” 叶辰笑嘻嘻说:“李姨言之有缪啊,依小侄看,隋刚此次大败,必然恼羞成怒,卷土再来的时日,应该为期不远。小侄有个建议,不知李姨愿不愿意一听?” 见李秋平点点头,叶辰立刻收起笑嘻嘻的态度,转而用很严肃的神态高声问道:“各位白浦岛弟兄,大军若是再来,肯定倍增于昨日之数,请问白浦岛如何抵挡?” 群雄闻言,心中各有所动。 确实,昨日一战,已是十分吃力,若是官军倍数再来,如何是好? 更何况如今饶大当家下落不明,战力明显大减,恐怕...... 人头攒动的紫鹇阁,顿时出现小小的骚动不安。 叶辰见此,心中微微得意,又接着说:“我们金龟岛,向来与白浦岛交好,白浦岛的事情,就是我们金龟岛的事情,所以我建议,白浦岛与金龟岛应该合二为一,壮大彼此力量,不知各位意下如何?” 李秋平闻言,心中十分骇然,金龟岛果然来意不善,想趁此机会,虎视眈眈要吞并白浦岛。 其实,自从鸾瓶山事件过后,虎视眈眈白浦岛的各方势力,一直不少。 包括此次王朝进攻白浦岛,竟然出动四万之巨大军,而且是主帅亲至。李秋平心中也有揣测,大约是与各方势力的目的,异曲同工。 真是怀璧其罪。 田大起身,敬了叶辰一杯,慢条斯理地说:“白浦岛与金龟岛,向来交好没错,但叶公子提议合二为一,老夫认为言之过早,此等大事,必须等饶大当家归来,由她做主才是。” 李秋平也站起来,眼光扫遍全场,朗声道:“我白浦岛地形险峻,向来易守难攻,纵然王朝大军再来,也是同样结果。更何况今日我已派出使者,前往附近各大岛屿,邀请在近期成立怒海联盟,共同抵御王朝官军,各位兄弟,大可放心。” 白浦岛群雄闻言大喜,老当家果然心中早有算计。 叶辰倒是没想到,李秋平会有这么一招,心中不免有些失落。 一旦白浦岛与诸岛结盟,哪怕李秋平当不上盟主,想要打这对孤女寡母的主意,肯定是难上加难。 虽然自家金龟岛向来势盛,但怒海诸岛也并非叶家一家独大。更何况诸岛结盟之后,强弱局面将会变化更大。 叶辰不想失去此次机会,故而酝酿了一会,又站起来说:“李姨此举甚妙,只是联盟之事,牵动各方,并非一时所能达成。小侄我认为,就算金龟岛与白浦岛暂时不作合并,金龟岛也有守护白浦岛安危的义务,不如就借此番来助,金龟岛的一万兄弟,暂且就留在岛上帮忙防卫吧。” 俗话说,请神容易送神难,李秋平不禁一阵头疼。 若是留下金龟岛这一万人,难保不是引狼入室之祸,此事万万不能答应。 李秋平笑了笑,意味深长对着叶辰说:“多谢叶公子美意了!白浦岛地窄物稀,这点穷家底,伺候不起你们金龟岛众弟兄的。昨日相助一战,已是万分过意不去,今日宴请,也算是给兄弟们送个行。迟些时日,李某自然会携礼登门,向金龟岛再作拜谢。” 叶辰还想再说点什么,田二已经起身,揽着他的肩头说:“叶公子,喝酒,喝酒。”随后手上稍稍用力,愣是把叶辰摁坐回座位上,拿起酒杯捉住他对碰。 这紫鹇阁内,群雄大鱼大肉吃着,大碗美酒喝着。 可怜岩洞那边的张东阳三人,却是饥肠辘辘,饿得肚皮快贴上脊梁骨。 唐一白见张东阳把弄着佩剑,拨出时散发红芒甚是诡异,暗想必是一把绝世好剑,就问他是不是剑客? 张东阳没有隐瞒,说自己并没有练过剑,只是昨晚偶遇一神秘僧人,赠予给他的。 饶云歌闻言,奇怪之外,嘀咕了一句:“浪费了一把好剑。” 唐一白又问张东阳的家乡哪里?是否自幼习武?张东阳也没有隐瞒,一一实话实说。 说到在学塾读书的事,唐一白忽然想起师父,就信口说:“在咱们金乌王朝里,若论学问,应该数我师父最高,当年曾经官居太子首辅。” 张东阳有些不服气,毕竟在他心里,王先生才是世间学问最高。 不过,他还是很为好奇,就问唐一白:“这位太子首辅叫什么呢?学问既然那么高,为何从未在王朝典籍中出现过?” 唐一白叹了一口气,神情落寞,说道:“这桩公案,也算是宫中秘史,自然不会在典籍里出现。不过,宫中的传闻,我也不相信,师父为人谦卑温和,断然做不出那种违和的事情来。” 饶云歌见唐一白就此打住,不再说话,忍不住开口问:“你是王轲先生的弟子?” “是的,你认识我师父(先生)?”唐一白和张东阳异口同声回答。 话音刚落地,三人同时都愣住。 你看着我,我看着你,三人眼光轮流扫射......都是一脸惊讶。 世上哪有这么巧的事情? 唐一白首先回过神来,心想师父早在鸾瓶山去世,哪里还能有张东阳这么小的学生?或许是同名同姓罢了。 张东阳也感觉奇怪,若说唐一白是先生的弟子,为何从未听先生提起过这个师兄?再说堂堂太子首辅,岂有到渔村僻壤教书的道理! 不过饶云歌口中的王轲先生,到底是何人?二人都想知道,最后都把目光定在饶云歌脸上,等着她解释。 饶云歌本意是问唐一白,没想到张东阳也是王轲先生的弟子。楞了好一会儿,这才开口说:“其实我也没见过王轲先生,只是曾经听母亲和田家两兄弟提起。” 不过,王珂的事情,在金乌王朝的江湖一直都有流传,并非什么不可述说的禁忌。 饶云歌行走江湖三年有余,自然也听过不少版本。 当年的太子首辅王轲,就是皇帝李淂盛在檀山所遭遇的世外高人,据说曾调戏太子身边的婢女,也就是如今的皇贵妃端木蓝菡,后来这不端行为被太子发现,才逃至鸾甁山自杀身亡。 唐一白见饶云歌将这段秘史说出,不禁暗暗叹了一口气,神色晦暗,半天没有开口。 张东阳则像听天书一般,想来,此太子首辅王轲,并非自己的先生王轲。 饶云歌看了一眼张东阳,意味深长地说:“你的先生也叫王轲,其实,很有可能是同一个人。” “此话怎讲?”张东阳和唐一白同时问道。 ............ #求推荐票##求收藏点评# 第26章:岩洞脱困 饶云歌又看了一眼唐一白,一板一眼的说:“鸾瓶山上,王轲先生并没有死。” “啥?” 唐一白闻言,吃惊不已,半天才挤出完整一句话:“我明明看着师父死去的,这不可能。” 饶云歌笑了笑,指着张东阳对唐一白说:“我们若是能出去,到时看看他的戎长,也就明白了。” “或许是同名同姓吧,我家先生,绝对不是那种人。”张东阳说。 饶云歌宛然一笑:“王轲先生自然不是那种人,李淂盛陷害先生而已。” 唐一白和张东阳半信半疑,都被这突然冒出来的消息,惊得目瞪口呆。 过了片刻,唐一白慢慢愰过神来,就问张东阳,你家先生的长相? 结果还真与自己师父一模一样,唐一白震惊十分。 不过两人震惊之余,也甚是欣喜,如此看来,两人果然师出同门无疑了。 只是唐一白仍然不相信,皇上怎么会陷害他自己的首辅呢? 身为太子者,哪个不是人精?哪个不是以江山为重?而帝师正是获取江山的重要助力,谁会傻到自毁根基呀! 再说论起来,皇帝也算师父的山上弟子,岂有陷害师尊之理?就算他有这想法,也得打得过师父不是? 以师父的修为,有哪一个能在他手下走过三招? 这完全没有道理嘛。 李淂盛对唐一白,毕竟有着知遇之恩,因此一时之间,唐一白根本不会将李淂盛往坏处想。 而张东阳也特别怀疑,这海贼大当家饶云歌,根本就是妖言惑众!意图挑拨离间君臣关系。 虽然当下可以确定自家先生就是太子首辅王珂,但这里面的隐情,应该不会是饶云歌说的这么简单! 这事要说得清楚,还得见到先生才行,你个海贼,我信你个鬼哟。 不过,二人看着饶云歌一副爱信不信的样子,语气坦荡直率,心中多少也有几分迟疑困惑。 当然,眼下想要证实饶云歌是否在骗人,唯一的办法,还是得先出了这崖洞,看过戎长的情况再说。 唐一白看了看张东阳的剑,问他能否借用一下。张东阳爽快地递给他,说两师兄弟的,没啥好客气。 唐一白拿过泰阿剑,运劲在岩壁上用力一划,“哧......”岩壁顿时出现深深一道切口。 三人见状大喜,果然是宝剑呐!所谓削铁如泥,不外如此了。 唐一白还想再划岩壁,张东阳马上拦住他,努努嘴,转头看着饶云歌。 “昨日大战,未知双方结果,若是我们王朝大军赢了,自然不必多说。若是你们赢了,出去后你打算如何对付我们?”张东阳问。 饶云歌想了一下,看着唐一白说:“既然你们是王轲先生的弟子,我不会与你们为难,放你们走就是了。只是出去后,如果是你们官军取胜,你们该不会杀我吧?” 唐一白看了张东阳一眼,欲言又止。 张东阳开口说:“若是戎长情况果真如你所说,我便信了你的话,自然也不会加害于你。” 唐一白见饶云歌点点头,心中放下一块石头,咧嘴对她笑了一下,转身举剑,继续往岩壁上切石头。 后来,唐一白又与张东阳互相配合,一人骑在另一人肩膀上,慢慢攀爬慢慢挖,最终挖到岩洞的最顶端。 只是探头一看悬崖情况,两人的心瞬间凉了一半。 不偏不倚,岩洞口正好处于山崖中间,目测上有八九十米,下也有八九十米,并且山崖怪石嶙峋,甚是险峻。 更何况,眼下大家又饿又累,如何才能离开呢? 两人攀回到洞里,与饶云歌说了情况,顿时大家都一筹莫展。 忽然,张东阳眼前一亮,他看到幽泉边上的碎布条,粗略估算了一下,若是解开身上绑着剑鞘的藤蔓,再加上饶云歌身上的两条红绫,或许能结出十几米长的绳索,自己的身子较轻,应该足够想办法下到崖底。 唐一白和饶云歌两人,听完张东阳的计划,也觉得甚是可行。只要张东阳能顺利出去,自然能找到长绳和帮手来搭救他们。 二话不说,张东阳马上行动。 等他再次爬到岩洞口,饶云歌突然想起一事,就跟张东阳说:“若是我们白浦岛赢了,你可以拿着我两条红绫,去找我娘李秋平,她自然会安排人来搭救。” 张东阳点点头,把结好的布条绕在洞口的树桠上,慢慢往下溜。一直溜到有落脚的地方,才放开布条,让布条溜下来。一路上,若是找不到落脚的地方,就用绑在布条末端的泰阿剑,挖出一个搭手和落脚处,再慢慢往下腾挪。 花了一个多时辰,张东阳终于顺利下到崖底,顺着山涧游到岸边。 整个过程,看得岩洞口处的唐一白和饶云歌,各自吓出一身冷汗。两张年轻的脸庞,挤在一起分外通红。 上了岸,张东阳便收起红绫,将泰阿剑又绑回身上,抬头向两人挥挥手,做了一个放心的手势,这才沿着岸边劈开野草,一路走去。 走了莫约三四里地,突然林中窜出一条猎犬,猛然向他扑来。 张东阳赶紧拔剑一挡,刹那间,猎犬闷声倒地,乌红乌红的狗血,染满路间的草地。 此时,林中又窜出两个海贼模样的人,一见张东阳杀死猎犬,二话不说就提刀砍过来。 张东阳慌乱挥剑格挡,只听“咣当”一声,泰阿剑所过之处,两柄虎头刀骤然断成两截。 “我艹!点子硬啊......”海贼见势不妙,转身就跑。 没曾想,张东阳快步一跨,追上去一剑一个,瞬间就取了他们的首级。 看着两颗头颅掉落,张东阳这才有些后悔没留下活口,问问外面的战况。 不过事已至此,也只有自己小心一些赶路罢了。而今最重要的,还是先填饱肚子。 张东阳四处张望了一会,似乎没有其他海贼的迹象,又看了看那条死去的猎犬,不禁露出狡黠的笑容。 真是刚想睡觉,就有人送枕头。 嘿嘿...... 半个时辰过后,一架子烤肉,香喷喷飘满林间。 张东阳砸吧砸吧嘴,就是差点盐,还行。又摸摸滚圆的肚子,不禁窃笑,神仙美味,不外如此了。 饱餐一顿后,张东阳朝着正面战场方向,一路摸过去。慢慢的,心里开始有点发慌。 王朝的四万大军哪去啦?愣是连个人影都不见。情势看起来有点诡异。 一路走去,倒是时不时瞧见有海贼活动,所幸离得比较远,少年得以及时避开。 但是,很快张东阳就看到正在庆功的海贼,酒席连绵摆了两三里。 难道是王朝大军大败退走啦?浩浩荡荡的四万大军,张东阳根本就没有想到会全部死光。 趁海贼正在外面狂欢,张东阳悄悄摸进一营盘,找了身海贼的衣服换上,深呼吸几下,大摇大摆出来,望紫鹇阁方向走去。 紫鹇阁内,叶辰被田二拉着灌下不少酒,眼看宴席吃的也差不多了,他心里不免有些着急,就挣脱田二搂紧的肩膀,走到李秋平面前。 “李姨,我金龟岛驻扎白浦岛的事情,怎么说?” 李秋平一脸寒霜,眼神凌厉地盯着他:“叶公子,喝完这宴席,我就让兄弟们帮忙收拾收拾,送金龟岛的兄弟们回家。” 叶辰一看事情没得商量,心里更是急躁无比。 此番来白浦岛前,父亲曾经说过,无论如何,必须拿下金龟岛,若是拿不下,金龟岛大当家的位置,想都别想会轮到他。 叶辰知道,父亲的话从来都是说一不二。如果大当家的位置,被一向不和的弟弟抢走,自己肯定不会有好日子可过,以往锦衣玉食的生活,也就一去不复返了。 这样的事情,叶辰绝对不想让它发生。想来想去,叶辰最终把心一横,招手叫来手下,让人带雪痕剑上来。 李秋平一见到雪痕剑,眼泪差点就流出来。所谓剑在人在,可是人呢? 叶辰阴着脸,将雪痕剑拔出又插回剑鞘,来回摆弄几次后,抬头与李秋平对视。 “云歌妹妹已经被我连夜请到金龟岛,李姨若想见她,关于驻扎白浦岛的事情,我们得好好商量商量。” 李秋平正想说话,此时门口突然传来一声高喊:“他在撒谎!” 众人定睛一看,门口处站着一黝黑健硕的少年,身穿金龟岛海贼服饰。 叶辰震怒十分,见突然间有自己人冒出来搅局,便大声呼叫手下将其拿下。 “慢着!”大堂上方,传来李秋平断然一喝。 其实,正当少年高喊出声时,李秋平就已经认出来。眼前这位少年,正是昨夜被自己追杀的人。 只是让她感觉十分疑惑的是,少年跳落山崖居然还能活着回来,又为什么此时跑出来帮自己? 叶辰见李秋平喊慢,更是心疑来者或是白浦岛安插的细作,当下也不管李秋平如何,继续呼喊手下将细作拿下。 金龟岛的大胡子与刀疤脸得令,拔刀就冲向张东阳。 李秋平见状,也提剑飞跃过去,紧跟着田家两兄弟,也甩开座椅,大跨步冲向门口。 一时间,大堂乱作一团。 ............ #票啊!票啊!各位朋友的推荐票呢?恳请投给我吧!感谢了!# 第27章:道士测字 紫鹇阁大堂。 大胡子刚猛骁横的刀法,与李秋平轻盈如水的剑法,如烈火煮江水,翻腾不断斗成一团。 刀疤脸快如闪电的流星锤,则与田家两兄弟矫若游蛇的降龙掌,纠缠着难解难分。 刚刚还在把酒言欢,转眼间刀枪相向。对于眼前突发的情况,底下的那些小头目,骤然有些发懵。 只是见到首领们大打出手,也纷纷拔刀相向,各自捉对比划起来。 满堂刀光剑影中,少年负手而立,嘴角微微上翘,像在看大戏一般,仿佛这一切打斗,都与他无关。 叶辰阴着脸,眼睛眯成一条线,努力在想此少年是谁,但搜遍脑海,也想不出金龟岛啥时候有这号人。 越想越觉得,这小子必定是白浦岛安插在自己属下身边的内鬼,心中恼怒不已。 这种防不胜防的角色,一般都是背后主谋的亲信,善于观言察色,脑瓜精灵的小喽啰。 看他虽然身背长剑,但毕竟年纪尚小,想来本事并不大。叶辰微微一笑,抽出雪痕剑,慢慢向张东阳走去。 “你是跪下来,束手就擒呢?还是我勉为其难杀了你?”叶辰嘴角露出一丝戏谑,问道。 张东阳二话不说,剑眉一挑,抬手拔剑就砍。 叶辰没想到少年还挺果断的,这不符合逻辑呀!不应该是等李秋平过来解围么? 慌忙之中,叶辰提剑格挡。 只见一道红芒掠过,伴随着尖锐的金属音,两剑相交处,闪出耀眼的火花来。 电光火石之间,叶辰感觉到一股浩大威压,重如万斤玄铁般,倾泻在他身上,顿时双脚吃力不住,“噗通”一声跪落在地上。 叶辰持剑的虎口震痛不已,雪痕剑已失手插入地面,颠颠巍巍的剑柄,颤抖不停。 张东阳仗剑向前踏出,抵住叶辰的胸口,眼神凌厉逼视叶辰:“要不要我勉为其难杀了你?” 众人见少年只用一招,就逼得叶辰落败下跪,个个惊讶不已,纷纷停下打斗来,盯着张东阳看。 前一刻喧闹的大堂,顿时变得鸦雀无声,人人面面相觑。 本来自以为少年不外弱鸡一只的叶辰,全然没想到会是这个结果,此时吓得面无血色,浑身发抖。 李秋平赶紧跃过身来,对着张东阳拱手说:“小兄弟,还请给我一个面子,此人不能杀。” 张东阳看了一眼追杀过他的紫衣美妇,眉眼之间,与那饶云歌颇有几分相似,心知必是李秋平无疑。 当下便缓缓收回泰阿剑,厉声对叶辰说:“滚!” 叶辰如得大赦,起身也顾不及雪痕剑,灰头灰脸穿门而出,手下的大胡子等人,见状也赶紧尾随而去。 大堂之中,转眼间空去一半。 李秋平笑对张东阳,抱剑拱手,客客气气的问:“妾身是白浦岛老当家李秋平,请问公子尊姓大名?” 张东阳掏出两条红绫,递给李秋平说:“我叫张东阳,受饶云歌所托,前来报讯。” 李秋平还没接过红绫,已经泪流满面,颤声问道:“谢谢张公子!云歌人在何处呢?” 张东阳并不直接回答,反问了她一句:“昨晚与我一起使枪的人,夫人可知下落?” 李秋平楞了一下,很快便领会张东阳的意思,连声道:“在的,在的,这就去请来。”话毕,挥手示意手下去将詹大雄抬上大堂来。 张东阳看着躺在担架上,面如金纸的詹大雄,心里十分不是滋味。 李秋平知道他心中所想,在边上解释道:“张公子大可放心,这只是药物假死之像,他还活着的。” 张东阳盯向边上田家二兄弟,忿忿地问:“可有解药?” 田大用手揉揉脸,眉头紧皱,小心翼翼地说:“没有解药,也不用解药,三天时间一到,自然就醒过来。” 张东阳闻言,心中稍稍安慰,想来饶云歌的话,并非骗人。 当下便将岩洞那边的情况,一一说与李秋平听。当然,他也没有忘记转述饶云歌与自己的约定。 李秋平得知女儿安在,心中大喜,口中称谢不停。转身马上安排人手,立即赶赴山崖。 ............ 却说那日先生带着众学生,离开锡丰渔村,前往内陆游学。 这一路串村过境,逢山涉水,皆有熟稔各地风土人情的王轲,引经据典娓娓道来。 众学生骤然眼界大开,纷纷赞叹自家先生,果然是博学多才。 曹荀笑而不语。 这老话说,读万卷书,不如行千里路。实际上,如果没有先读过万卷书,就算走上十次百次千里路,依然还是脑袋空空。 缺失解读,没有感悟的旅程,只能叫做赶路罢了。沿途风景再美,也是过眼云烟。 这世上的路,只有用心去走,方能入神,方有所得。这也是曹荀佩服师兄的地方,半生流离坎坷,阅尽人间繁华与沧桑,依然宠辱不惊,依然保持一颗平常心,云淡风轻。 只不过对于曹荀个人来说,风景再美,没有灵气的地方,都不值得停留。 毕竟朱九钰的修炼,已渐入佳境,不愧是先天光明体,仅仅一年多时间,就已连续越过儒士、君子修为,接近半步贤人之境。 而儒家修士,一旦进入贤人境界,也就是所谓的世外高人,真正踏入修仙的门槛。 朱九钰这样的修炼速度,哪怕放在灵气浓郁的上界,也必然是让人刮目相看的。 曹荀甚至有些怀疑,若是后面有奇遇机缘出现,此次游学结束,朱九钰很有可能会超过自己的祭酒境界,直接与师兄的宫主修为比肩。 一想到弟子如此优秀,曹荀不由心中有些窃喜,但与此同时,也难免无比怀念自己未跌境之前的灵虚境。 这一天,先生学生一行,因游兴所至,错过了客栈,只好夜宿江畔。 傍晚时分,朱九钰与赵鸿、赵鹄走了两里路,从山上砍来几捆青竹,又在曹荀的指导下,用书刀劈成一片片,临时搭起三个帐篷。 赵鸿见剩下的青竹尾不少,就抽出一条修长的小竹,教大家做钓竿,赵鹄则去江边寻来些许蚯蚓,大家笑呵呵坐成一排,做那暮渚垂钓渔翁。 晚风舒爽,处处蛙声,篝火架上鲈鱼香,引来赵若雪、俞敏两个小姑娘,口水直流。 王轲看着大快朵颐的学生们,不禁又想起锡丰山腰的张东阳来。 曹荀见师兄发愣,心中知其所想,便安慰他有紫火地牛在,小东阳必是安然无恙。 两人正说着话,见江边小路那头,走来一个矮脚道士。 小道士来到二位先生面前,唱了个稽首,笑嘻嘻说:“福生无量天尊,贫道李逍,急于赶路错过打尖,眼下实在是饥肠辘辘,二位先生能否赏条小鱼果腹?” 王轲见小道士双眼贼溜溜转,看起来有些邋遢,心中有些不喜,但也没特别在意,点点头算是回了礼,让朱九钰挑过两条鲈鱼递给他。 道士两下子吃完,抹抹嘴,又是一声“福生无量天尊”,笑嘻嘻对二位先生说:“贫道身无分文,替二位测个字吧,就当是鱼钱了。” 王轲正想说不用,曹荀挤眉弄眼抢着说:“行!那就测个鱼字。” 道士沉吟了一会,大腿一拍,神情惊惧的说:“先生,此字测来,前路大难临头啊......” 曹荀不解问:“小道长不妨说说,何难之有?” 道士在地上划了一个“魚”字,随后说道:“二位先生请看,此字下方为水,中间为田,正好就是此刻你们所在地方--江边沙渚。此字再往前看,即是危字的头部,这不正是说,你们再往前走,必有危险么?” 曹荀笑笑说:“有理,有理,小道长可有破解之法?” 道士掐指算了一会,露出一副极其为难的神情,欲言又止。 片刻后才开口:“破解,也是有破解的,谁叫今日你我有缘,唉!......” “你倒是说说呀!”曹荀笑眯眯的追问。 “俗话说,破财消灾,二位先生若是舍得,可给小道我金毫一枚,待我做个法,与各位破开。” 小道士一脸真诚地看着曹荀,怕他不信,又继续补充道:“贫道并非贪你一枚金毫,只是作法所需,随后金豪化为齑粉,可不许与我讨要才是。” 曹荀笑笑说:“无妨,无妨,只要能消灾,一枚金毫算得了什么......” 道士接过金毫,从大袖里掏出一个八卦镜压住,然后右手结一手印,脚踏五方,口中念念有词。 莫约半柱香过后,道士单脚用力一踩地,手印指向左手,大喊一声。 “敕!” 然后缓缓翻开八卦镜,只见金毫果然碎成齑粉,铺在他的掌心。左掌轻轻一翻,金粉缓缓滑落地下。 围在边上观看的众学生,个个深感神奇。赵若雪不禁赞叹一句:“道长厉害!” 道长擦了擦额头的汗水,笑笑对二位先生说:“贫道不才,如今各位灾难已消,明日可放心前行了。山高水远,贫道就此告辞。” 随后拱拱手,转身就要离开。 “慢着!” ............ #求推荐票##求收藏# 第28章:赤焰三剑 一声“慢着”,小道士顿时惊慌失色。 只见曹荀倏地伸手,拉住他的手腕,笑眯眯的看着他说:“小道长,再唠嗑唠嗑?” “贫道还得赶路,不聊了,不聊了。”李逍一个劲摇头。 “这可就不善咯……你赶路前,咱俩怎么也得再聊一金毫天才行嘞!来来来,松开手掌看看,春字缺有一横。” 道士闻言,顿时满头大汗,更加用力想要甩开曹荀的手。 只是曹荀哪里舍得松开,将道士的手掌轻轻一掰,一枚金毫就从道士手心掉落。 “叮……” 众人俯身一看,果然金毫正面的春字,缺了一横。 “小道士,你这点江湖杂耍,也敢拿来曹某面前卖弄?” 王轲与曹荀相视,哈哈大笑。也不管那叫做李逍的小道士,满脸通红落荒而逃。 又一日,众人进入始兴郡地界,官道途经一山,山上有一道观,名唤:鱼机观。 学生们不由想起前些日子的小道士测字,不禁纷纷哂笑。 俞敏打趣问先生曹荀:“该不会是那李逍的贼窝吧?” 曹荀用指头敲了一下她脑袋,笑眯眯说:“此乃女冠修行之地,小玉米可不能乱说。” 而后又转头问王轲:“此地曾发生一道门公案,师兄知否?” 王轲点点头,对众学生说道:“昔年此地有一女冠,样貌才情皆十分出众,因此引来不少文人墨客,争相一睹芳容。” “有一日,女冠怀疑其婢女与香客有私情,就将其鞭挞致死。后来有人告至府衙,原本按律仅需流放千里,只是当时府衙主官性格暴虐,最终直接将其判死,引起朝野轰动,意见纷纷。” 曹荀补充道:“当时朝野争议的焦点,主要是婢女的身份,究竟是婢女还是弟子?依律,若是婢女,主官判死过重,若是弟子,判死不冤。” 曹荀沉思一会,又接着说:“其实,凡事不能只看一面。单纯看公案,女冠判死判流放,都是罪有应得。但这道公案,更应该让人深思的,是悲剧的根源。” “其实,每一个人的性格形成,都与自身经历不无关系。” “单单说这女冠,经历就蛮是可怜!早年嫁做贵人侍妾,遭大妇妒忌,被逼出家当了道士,后来与当时的状元郎相恋,却又因其出身,状元郎不敢娶她。此为其一。” “其二,女冠素来恃才傲物,难免多有得罪寻蜂问蝶的文人墨客。故而案发后,重判呼声颇高。” 王轲笑笑问:“以师弟看,女冠冤否?” 曹荀笑而不语。 只是当大家都走去观赏诗词石刻时,方才自言自语了一句:“这种敢于反抗礼教,敢于追求爱情的女子,可惜了......” 没想到跟在他背后的俞敏,竟然悄悄记下,去那大殿处,默默上了三柱山香。 如今,秀竹郁郁的鱼机观,早已没有昔年的热闹风光,山岚深浓的山顶上,游人寂寥。 只见那大殿门口的苍柏下,瘦黑瘦黑的小姑娘,凝神远眺,不知道是在思念家中的爹娘,还是锡丰山腰的张东阳...... ............ 紫鹇阁这头,群雄已顺利救人回来。 饶云歌换过一身衣服,背负失而复得的雪痕剑,衣袂飘飘,又是一冷艳女侠。 只是再见到唐一白时,神色之间,不察觉掠过一丝丝羞涩。 当然,按照此前的约定,饶云歌也没为难唐一白与张东阳,而且还主动提议,等詹大雄醒过来,再送他们一起出岛。 而老当家李秋平,得知他们是王珂的学生弟子后,态度也非常热情,半点没有将他俩当做敌人看待。 不仅安排了上好客房入住,也撤去暗中监视的人手,任由他们在岛上随意游览。 后来,还特地带唐一白、张东阳,去往石岛拜见金银灵蛇。 李秋平毫不遮掩的告诉他们,这两位蛇仙是白浦岛的供奉,也是她们白浦岛一直隐藏的底牌。 当然,李秋平这举动,内里也包含有另一层意思,就是让他们回去向隋刚转述,死了再来进攻白浦岛的心思。 二人不笨,自然是心中有数。 更何况二人见那两条灵蛇,居然能口吐人言,确实也很是震撼。 再加上边上田家俩兄弟,说起灵蛇之神威,更是令人心有余悸。 唐一白与张东阳,都暗暗庆幸自己没有对上灵蛇。心里不断地叹息,此次讨海军大败,果然是在情理之中。 不过,张东阳心中也有些痒痒,很想拔出泰阿剑,试试灵蛇会否害怕? 只是出于“礼貌”,也就只能痒痒而已,最终还是没敢拔出剑来。 唐一白忽然想起岩洞中饶云歌所言,就问田家二兄弟,是否认识自己的师父王轲? 田家二兄弟楞了一下。 要说,这事还真不好讲,若是要讲,还得把握一个度,讲多讲少似乎都不对,很不好拿捏尺寸。 兄弟俩看了李秋平一眼,见她不做声,干脆就假装没听见,也不做回答。 到了晚饭后,饶云歌来请,说是母亲邀他与张东阳二人,前到厢房叙话。 如今女儿平安归来,李秋平精神焕发。她不断打量着眼前二人,良久才单独望向唐一白。 “你师父身亡当天,你是不是带着五十名朝天监内卫,前往鸾瓶山追杀他?” 唐一白闻言一惊,神情十分激动。 “老当家何苦栽赃于我?当年我去鸾瓶山,并非大逆不道追杀师父,而是奉命前去维护群雄秩序。” 唐一白心中委屈至极,但看着李秋平依然一脸严肃,并不像故意栽赃或者开玩笑,心中一个咯噔,也很快就反应过来。 顿了顿,苦笑道:“当时皇上确实另有密旨于我,让我见到师父,劝他认个错,事情也就揭过去。不过等我见到师父,师父他已经自杀身亡了。” 李秋平见他神情不似作伪,便叹了一口气,笑笑说:“此事或有误会,但你师父‘自杀’,确实与你有关。当时我就在王轲先生身边,先生见你带着内卫满山寻找,才心灰意冷下了‘自杀’的决定。” 唐一白闻言,顷刻泪流满面,喃喃自语说:“是我害了师父......我只是想见师父一面而已,没想反倒是害了他。” 李秋平又望向一头雾水的张东阳,笑笑问:“先生可好?” 张东阳楞了一会,这才反应过来,看了看唐一白,又看看李秋平说:“先生很好,眼下带着我几个同窗,正在外面游学,我并不知道他们的去向。” 李秋平伸手摸摸张东阳的头,笑容可掬的连声说:“很好,很好,你这孩子,我喜欢。” 转头又见依然沉浸在悲伤中的唐一白,面色枯槁,李秋平顿时心有不忍,便低声道:“若有机会再见师父,你再和他慢慢解释吧。” 唐一白默然无语,眼角泪花闪烁。 其实,人生就是种种相遇,种种误会叠加而成。只是,有些相遇不过是偶遇,有些误会,却找不到冰释的机缘。 因与果,往往都在冥冥中...... 等唐一白情绪渐渐平复,李秋平忽想起一事,就问起他当日在山崖上,与云歌对拼的最后一招,为何有那么浩大的威力? 其实,此事唐一白自己也搞不清楚,在岩洞那会,他也曾与饶云歌讨论过,最终双方都认为,可能是这两招,都来自世外高人所传的缘故。其中的蹊跷,还得等以后见到师父,才能明白。 的确,世间很多奇怪事,不是凡夫俗子所能明白。眼下这几人都不知道,这山上山下,实际上如同天与地的区别。 到了夜里,唐一白翻来覆去睡不着,心中依然充满对师父的内疚。 想了想,就对张东阳说:“师弟,如今你偶得神剑,师兄我将家传的赤焰三剑,以及师父所创的第四式,一并教与你,来日若有机会,你替我问问师父,为何与饶云歌那一招同时使出,威力极其浩大?” 张东阳大喜,正愁着有神剑没剑招,背着泰阿剑有些尴尬,没想白捡一个师兄,还锦上添花教剑术。这等好事,当然没有拒绝的理由啊。 只是没想到赤焰三剑好学,第四式却是练到第三天,即将离开白浦岛时,仍然不过是依样画葫芦,毫无师兄使出的半点威力。 还好唐一白一直安慰他,说自己也是历经七八年,这两天方才小有所成。并一再嘱咐他,这一式重在心法与内气运转,急躁是急躁不来的,得日后慢慢去领悟。 这三天里,张东阳不仅发奋练剑,还偷偷瞅了个空,跑去原本袍泽们的隐藏地附近寻找。 可惜那里除了混杂的脚印外,找遍过附近几里地,也没有半点他们的踪迹。 后来又私下问过饶云歌,确定岛上并无关押其他军士,不禁有些伤心和惆怅。 幸好詹大雄果真如期醒来,张东阳这才有了些许喜色。 三人商量了一下,婉拒掉李秋平和饶云歌说再休养几日的邀请,在第四天的凌晨,乘船离开了白浦岛。 怒海之上,晴空万里,白云苍狗。 三人这一去,万万都没想到,前路还有一场剧变。 ............ #求推荐票##求收藏# 第29章:暴雨在即 金乌王朝京都东北向偏东处,熊罴山山脉。 熊罴山脉地势横跨千里,与浔阳大陆的锦汶王朝接壤。此地森林茂盛,植被原始苍凉,高山处常年白雪皑皑,故而熊罴山最高峰,也被接壤两国的民间叫做“白头翁山”。 有旅经此地的奇原大陆诗人,曾在山脚下不顾严寒流连忘返,只恨自己没能插上翅膀,飞上峰顶去游览。 最终,诗人悻悻然写下“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的绝美诗句。 这座人迹罕至的山峰,随着诗人的成名,诗句流传越来越广,更是披上一层神秘的色彩。 有人说,山上住的是神仙,所以凡人根本无法登顶。但也有人讥笑说,冷得冻死鬼,人都住不得,神仙是傻瓜? 但确确实实,这座过去没有人烟的山峰上,最近就冒出来一个草庐。 草庐前面的空地,有一个人正在练剑。此人头发略带灰白,国字脸,英气浓眉,杏仁大眼,瞧着五十岁左右光景,衣着十分贵气,手中一柄长剑,光是看那剑穗,金镶玉的坠子,束住紫到发黑闪烁着光泽的流苏,便知其贵重非常,丝毫不像是附近那些需要吃苦的平民。 此人剑势凌厉,剑气更是惊人,一套连绵剑法耍下来,以他为圆心,周围几十米的积雪,全都融化为水,顺着山峰的沟壑,汩汩地往山下流淌。 临收剑时那一划弧形,剑尖遥遥所指方向,铁骨铮铮的苍柏树上,经霜的叶子片片掉落,齐刷刷都是从叶根部断开,像是利刃切割,没有一片例外。 吕沅收剑站定,又将手中长剑抬起,直至目光与剑平视,缓缓叹了一口气,自言自语道:“还是慢了点,何时才能练至《蕴剑玄决》第九层啊......” 自从得了这本剑谱,吕沅如痴如醉,只要能推开公务缠身,便会来此山峰练剑。 此地离京都不远,来去时间不长。且此地非世外高人,绝难攀登,半点不担心宫中那位皇贵妃耳目的监视。 说起来,金乌王朝皇帝李淂盛也挺可伶的,名义上是皇帝不假,实际上政务大事,全都握在皇贵妃端木蓝菡的手里。 大臣奏章表面上是递到皇帝案前,但事实上,哪一个大臣不是端木蓝菡的人?祥安三年王朝重臣大换血,幕后就是端木蓝菡的手笔。 李淂盛知不知? 其实是知道的,只是起码在吕沅眼里看来,不仅自己从骨子里害怕这个皇贵妃,连圣上也是极其怕她的。 祥安二年,那次关于违反祖制敕封皇贵妃一事,吕沅曾上书反对,隔日就被端木蓝菡召至其寝宫,用十七把诡异游离于吕沅身边的飞剑,狠狠地“请教”了一番。 当时吕沅以为是白日遇鬼,后来才慢慢琢磨出来,端木蓝菡这邪恶女人,是他娘的世外高人啊! 所以,圣上被拿捏在手心里,倒也没啥出奇的了。 也怪不得圣上胆子忒大,敢向金乌王朝第一高人王轲下手,看来自己还是见识不够多,当年愣是没有看出这一茬来。 如果没有端木蓝菡这张底牌,圣上凭什么与王轲过招呢? 只是当年根本就看不出,那斯斯文文的太子首辅王轲,竟然是个深不可测的世外高人。 这要不是圣上亲口对自己说,打死也没敢相信。亏自己还好几次与王轲发生意见冲突,如今想来,脖子还有些发凉,没被王轲瞬间咔擦掉,真是万幸中的万幸! 不过今时不同往日,吕沅自从得了郭焦宁的《蕴剑玄决》,苦练至今,已是练至第五层,勉强有了剑帝境界。 如果用山上的话说,就是已经一脚踏入世外高人的行列。 虽然他此刻离地仙境界的门槛涅槃境,还有剑皇、剑圣之隔,存在着不小的艰巨路程,需要砥砺前进很久,但总算在这人间王朝的战将中,乃至江湖高手里,都应该是无敌手了。 只是对于境界之分,吕沅自己也摸不清楚。此时自己的境界,究竟与那端木蓝菡有多大的差别?与当年的太子首辅王轲,又相差多少? 修炼没有师父指点,全靠一本《蕴剑玄决》自己摸索,难免有诸多疑问。 吕沅抖了抖手中的长剑,驱散心中各种杂念。 毕竟多想无益,只要自己练至第九层,也就摸着地仙门槛,那时候见到了神仙师父,答案自然水落石出。 自己这次离开京都已有三日,想来隋刚征战白浦岛的捷报,也差不多该送达案头了,抓紧再练一日,然后赶紧回去看看,幸运的话,或许连同捷报一起,金书玉简也会送来。 那个对金书玉简一直虎视眈眈的邪恶女人,在自己尚未确定高过其境界之前,还是得小心点伺候着,十七把飞剑的滋味,吕沅宁死也不想再一次尝试。 风卷云散,白头翁山上,顷刻又是剑气四溢。 吕沅练至酣畅时,连边上的砂石都碎成齑粉,随着剑气所指,形成一条黄褐色的砂龙,在他的身边飞速地游弋盘旋。 剑气越来越庞大,却突然在刹那间全部消失,游弋的砂龙倏地散落一地。 吕沅手中的长剑,仿佛变成软绵绵的一条蛇,左右递出都如稚童耍蒿,没有半点威力。 吕沅心中大骇,收剑定睛一看,不知何时,不远处那颗苍柏树上,竟坐着一个老头,长飘飘的白胡子,笑吟吟看着自己,好似看那市集上的江湖杂耍。 “师父......” 吕沅骤然大喜,立即抛去手中的长剑,五体投地伏拜。 “起来吧!看来这一年多,你还算勤勉,进步不小啊,瞧着已经有剑帝修为了。” 郭焦宁抚了抚胡子,轻轻跳落在吕沅面前,大袖一卷,将地下的长剑吸至眼前,伸手接住,递给了吕沅。 虽然老人笑容可掬,且是自己的师父,但也是高高在上的神仙啊,吕沅长跪接剑,却是不敢起身,连头都未敢抬起正向,语气局促的问:“师父此次到来,有何吩咐?弟子我全力以赴。” “吩咐确实是有吩咐,但也想来看看你的进步。” 郭焦宁笑容一收,严肃地说:“你在金乌王朝当大司马,恰巧师父仙门有一桩事,涉及到你们金乌王朝三个人,你可愿意协助?” “师父仙门之事,便是弟子之事,赴汤蹈火,保证一定完成。”吕沅斩钉截铁道。 郭焦宁点了点头,继续说:“此三人都住在莲花郡锡丰渔村,大的两个是渔村私塾先生,一个名叫王轲,宫主修为,境界比你略高。一个名叫曹荀,祭酒修为,境界与你差不多。二人目前在外游学未知去向,师父无需你出手,只给我好生监视着,一旦他们回到锡丰渔村,通知我便可。” “小的那个是私塾的学生,叫张东阳,绝灵废体一个,没有半点修为。今日师父在渔村已转了一圈,拘过不少村民的心神,得知他眼下随你们的讨海军在外征战,只是未知去往何处。如果他回到军营,你可将其擒下。这少年最为重要,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郭焦宁缓了缓神色,掏出一枚玉佩,放入吕沅的手心。 “此前我只是在你识海中,种下一粒神识,方便我随时寻到你之所在。这枚玉佩你且收好,一旦有消息,捏碎此玉佩,我就会赶来。” “谨遵师父仙旨!弟子必不负师父所托。”吕沅接过玉佩,头磕大地。 郭焦宁伸手轻轻按落吕沅头顶,转瞬之间,吕沅脑海便浮现出两个栩栩如生的人物形象。 他知道,这是师父的神仙手法,对此吕沅一点也不惊讶。 吕沅惊讶的是,师父口中的私塾先生王轲,竟然正是自己曾经同朝为官的那个太子首辅。 王轲不是自杀了么? 很快,随着灌顶信息的注入,吕沅的疑问转眼被解答。 果然,世外高人不愧为世外高人! 到了这等境界,人脉与资源都不是太大问题。死而复生,瞒天过海,就像吃饭一样简单。 至于脑海中那个少年形象,吕沅也觉得有几分眼熟。 思索了一下,才想起当日曾在锡丰渔村海边,见过这个眉宇充满书卷气,身材瘦小黝黑,却有着一双清澈明亮眼睛的少年儒生。 这三人,到底与师父的仙门有何纠葛?吕沅自然是半点不敢问起。 这条官场老狐狸,深谙上下相处之道,该问与不该问,心中极有尺寸。 上面需要你知道的,自会告知。上面不想你知道的,最好连琢磨都不要去琢磨。拿出结果,才是功绩。 吕沅盘算了一下,对于郭焦宁这个任务,顿时胸有成竹。 这等手到擒来便能贡献给神仙师父的功劳,打着灯笼也难找啊。事情办得漂亮,师父随便再给一本玄法,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心中不禁大喜。 第二天凌晨,匆匆赶回到京都的吕沅,接到白浦岛兵败的驿报,顾不上休息,又匆匆赶往檀山,觐见圣上。 随后,也不乘坐他那架华贵的车架暖轿,吕沅只身快马加鞭,直奔莲花郡而去。 乌云笼罩安龙大陆的天空,暴雨在即。 ............ #求推荐票##各位朋友不妨写写评论呀!# 第30章:商会白丹 怒海上。 话说张东阳与师兄唐一白、戎长詹大雄,当日离开白浦岛。 搭乘他们三人回大陆的船只,是一艘路过白浦岛附近的客商大船。 船老大素来敬仰饶云歌的威名,因此对这三位饶云歌嘱托要好生款待的客人,十分的殷勤周到。 刚上船,船老大就立即让出自己的房间,还吩咐下人用花水先细细洒扫了一遍,又亲自奉上水果点心之类的,煞是热情。 这让张东阳三人深感过意不去,便将饶云歌相赠的珍珠,挑出两颗品秩不差的来,送与船老大。 船老大一开始不肯收,说是能帮饶大当家照顾客人,已是万分荣幸,岂有再收礼之理? 后来听说是饶云歌送与他们的,就厚着脸皮笑得嘴巴快裂到后脑勺,称谢不停接下,说要用檀木架子供起来,就当是镇船之宝了。 三人都觉得船老大有些大题小做,船老大则说客人有所不知,饶大当家轻易不送人礼物的,若是哪条客商船能收到饶大当家的礼物,且不说面子天大的事情,光是沿途海贼,指定都得忌惮三分。 船老大一边奉茶,一边夸唐一白玉树临风,说一看他就知是与众不同的人杰。后来憋了半天红脸,又说想厚着脸皮请客人再赐个墨宝,与那珍珠一起供奉起来。 张东阳心里暗笑,这船老大还挺贼精的,估计是上船时,见过饶云歌对唐一白有依依不舍之意。 毕竟商船都已经走了很远,饶云歌的眼睛,还望着商船没离开。这其中那么点意思,连张东阳都能看出来。 唐一白本想推辞,但转念想到船老大如此热情,就在书桌铺上宣纸,执笔题了“乘风破浪”四字。 字体如戈似勾,行云流水,极为潇洒。喜得那船老大直挠脸,连声说捡到宝了捡到宝了。 后来,估计是觉得自己用“捡”字不妥,又改口说请到宝。 张东阳与唐一白相视而笑,也算是还足人情了。 这一路上,时不时见到王朝大军的遗骸,飘散于海面,任鱼群啄食,三人皆心有戚戚。 没想到这场声势浩大,集结四万之众的剿匪战,大军结局如此凄凉。 真是“一将功成万骨枯”,可怜寒门子弟皆炮灰。 三人唏嘘不已,都暗自庆幸,此行因祸得福了! 若不是坠落山崖,若不是“毒发身亡”,保不准此刻这怒海之中,就多了他们三人的尸身。 到了傍晚时分,三人吃过饭,又行去船头观景。 詹大雄见那商船的二层处,有几位美人倚栏而立,巧笑美目,甚是妖娆动人,不由多看了几眼。 没曾想,这一幕落在美人边上的富商眼里,心中极为恼火。 富商见三人长衫平凡,亦无携带兵器,料是普通人家出行,就喊了背后七八个壮汉,下去给那不长眼的来一个教训。 壮汉们团团围住张东阳三人,凶神恶煞地指着詹大雄,要他对着富商的方向跪下赔礼。 詹大雄觉得对方很是无聊,睬都不睬就推开他们想走。 领头的壮汉见状,二话不说,抡起拳头就直捣詹大雄心窝。 刚刚复活的詹大雄,毕竟身体还没完全恢复,脚步不免有些轻浮,不过一个踉跄,倒是恰好闪开一拳。 没想领头的壮汉身手了得,一招神龙摆尾,一脚又扫了过来。 詹大雄顺地往前一滚,姿势虽然不好看,却也算是再次躲开一击。 其余壮汉见领头的两招没击中,就纷纷拉开刀鞘,想要围上去群殴。 正当张东阳和唐一白准备出手时,身后突然传来一声呵斥:“住手!” 众人定睛一看,不远处站着一中年人,莫约三十多岁,身着粗布衣,脸庞四方,目光却是如射寒星,正仰头盯着富商厉声发问。 “贾胖子莫非又想作妖?” 那姓贾的富商见到他,居然神色慌张,唯唯诺诺的说:“贾某不知白会长在此,打扰您清暇,得罪得罪。” 富商随即转头,冲着自家几个壮汉嚷骂道:“这些个腌臜货!叫你们去请人,咋就打起来啦?还不快滚......” 白姓中年也不理会贾富商,自顾看向张东阳,面露笑容,走过来温声问了一句:“你们没事吧?” 张东阳三人抱拳行礼,向白姓中年道谢,说没事的,不过是一场误会。 白姓中年仔细看了看张东阳,开口问道:“小哥贵姓?” “小子姓张,莲花郡人氏。” 白姓中年抚须微笑:“小哥认识锡丰渔村张凡船主么?” “大叔认识家父?”张东阳惊讶的问。 白姓中年笑呵呵说:“白某果然没有认错,你们父子二人,长得很像啊。” 经过自我介绍,三人这才明白,白姓中年叫白丹,虽是奇原大陆人氏,但连年来都在怒海经商。 他与张东阳的父亲张凡,是多年的朋友,在海货的生意上,也多有往来。 当下,白丹将三人邀请到自己的客房中闲聊。 詹大雄笑问:“那贾富商为何见到白大叔,像是老鼠见到猫一般?” 白丹笑笑说:“那厮在金乌王朝,倒也算是个人物,只不过在安龙大陆商会里,座位离我大约还有一百米远。” 三人闻言心中颇为震惊,忽然想起贾富商称其为会长,想必眼前此貌不惊人者,就是“白老农”无疑。 此人在朝野都广有传闻,据说智商极高,年青时便为一国之相,后因憎恶官场腐败而弃政从商。 此后一直周游列国,不作那厚利的珠宝贸易,倒是从事其他商贾不屑一顾的农作物,故被称为白老农。 久而久之,真名到底叫什么,反而没多少人知道了。 据坊间传闻,白老农虽富可敌国,生活却是极其俭朴,今日一见,果然名副其实。 眼前单间客舱,简朴整洁,身边也无仆从,丝毫与奢华沾不上边。 不过,白老农名声广闻天下,并非其拥有惊人的财富,而是他达则兼济天下的胸怀。坊间有句俗话说,但凡天下哪里有天灾,哪里就能看到白家商团。 三人顿时肃然起敬,拱手称有眼不识泰山,说道起诸多传闻,心神往之。 白丹微微一笑道:“天下百姓艰辛者众,白某虽为商贾,粒粒皆辛苦的道理,却也是懂得的。” “至于为商之道,莫非人弃我取、人取我与,但是较之天下兴亡,更在于互通有无,调济多寡,使天下各业趋和向顺,终得百姓安乐。” 说着,白丹问起三人所从何事?三人皆答身在金乌王朝军营。 白丹闻言默不作声。 须臾转而又问张东阳,可愿弃戎从商,随他周游各国?言下之意,甚至隐隐透露,白家的海货交易,未来可交与他来负责。 三人闻言,面面相觑。 要知道,白老农任何一项生意,都是富可敌国的。这个表面看起来是收门徒的决定,其实不亚于在举场中,被提前内定为状元郎。 白老农的门徒,哪一个不是安龙大陆首屈一指的大富翁? 三人都没想到,萍水相逢,一场泼天大富贵,就这么简单摆到少年面前。 詹大雄用手肘捅了捅张东阳,示意他赶紧应下。与其沙场搏命,不如跟着白老农,去做个大富翁。 机会来得很突然,张东阳不禁怔忡了一会。 虽说白丹与父亲是朋友,但萍水相逢就向自己递出橄榄枝,确实让他有些不敢相信,同时也有些左右为难。 旋即又想起前些天在白浦岛,偶遇邀请自己出家的神秘僧人,不禁心中有些好笑。 也不知道自己最近走的啥时运?凭空冒出来一个个想当他师父的人。 张东阳讪讪地笑,最终,还是推说自己志在保家卫国,暂时还没有其他打算。 白丹便问他:“何为家?何为国?” 张东阳一愣,转瞬神情落寞。 白丹所问,突然勾起他一直埋在心底深处的伤痛。的确,如今自己孤儿一个。家在何方?既无家,何谓国? 白丹见他未答,就继续说:“夫子曰:有家有国者,不患寡而患不均,不患贫而患不安。此中所谓家,大夫治下为家;所谓国,诸侯治下为国。” 唐一白读出白丹语中之意,就笑笑反驳道:“家与国,应是小我与大我之分,白大叔万不可固执于典籍。” 白丹笑而不答。 转头问詹大雄:“假如此次白浦岛之战,小哥马革裹尸还,你可有悔?” 詹大雄顿时一怔,细思片刻后,心中依然找不到答案,就老老实实回答说:“白大叔所问,一时百感交集,悔也不悔,不悔也悔。” 白丹见张东阳依然沉浸于情绪中,就从大袖里掏出一块古朴的木牌,起身走过来扶住他的肩膀。 “昔日张凡兄在怒海出事,商会虽有调查,但结果极其模糊。他日你若是有往西冥大陆,可持此木牌去寻玄机阁长老白慈,或有机缘可得知详情。” 张东阳闻言,心中一动。但既然白丹没有细说,再问也是枉然。当下谢过白丹,接过木牌谨慎收好。 临至告别时,白丹又嘱咐张东阳,日后若是有困难,也可持此木牌,前往安龙大陆商会,自有人提供帮助。 张东阳再次称谢,说以后有机会,一定去拜访白大叔。 ............ #求推荐票##求收藏评论# 第31章:海神娘娘 这一夜,商船靠于一小岛停泊。 据船老大介绍,此岛人口本来就不多,近年来因战事吃紧,又迁走了一大半,导致原本过往客商最喜欢逛的夜市,如今冷冷清清。就连那座男人最流连的眠翠楼,也都人去楼空。 不过,金乌王朝有少量的守军,驻扎在此岛上,如果想下去走走,安全倒不是问题。从船上看下去,唯一灯火通明的那一片,也就是军营所在地。 三人商量了一下,决定由唐一白下到岛上去问问情况。 詹大雄留在船上休养,张东阳陪着他,也顺便练习师兄教的心法与内气运转的方式。 这招赤焰三剑第四式的心法,至今已经练了无数回,张东阳还是找不到内气运转的感觉。 但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念念曹先生送的《清心玄咒》,练练师兄的心法,也算打发时间不是? 夜风舒爽,月朗星稀。 就在张东阳打坐念决,渐渐进入宁静意境时,所有的人都没察觉,此刻的海底深处,有些异动。 一只满嘴獠牙,浑身血红的海怪,拖着一条长长的尾巴,正悄悄朝小岛方向而来。 这血红海怪说起来,其实也有一段因缘。 话说这怒海之上诸多岛屿,向来除了供奉“海神娘娘”庙外,也有一些岛屿供奉有“宁波将军爷”庙。 只是年长月久,宁波将军爷的香火渐渐没落,被更为显赫的海神娘娘所替代。 此海怪在海底历经几百年,苦修得些许神通,便瞅准宁波将军爷金身破败之际,趁机打上庙门,将宁波将军爷的阴神,囚于海底地窟。 尔后海怪的神识,鹊巢鸠占了各岛屿将军爷庙,有求必应,不断巡回显露神通,倒也庇佑往来不少香客。 也因此,宁波将军爷庙的香火,又渐渐日见兴旺起来。海怪自从得了宁波将军爷庙的香火加持,修炼更是迅速。 只是近年来,金乌王朝大军的频频征战,渔民陆续搬往内陆,将军庙的香火,又渐渐冷落下来。 故此,海怪心中火气极大,总想寻机给王朝大军一个教训。 年初之时,此海怪就曾入侵锡丰渔村军营,但由于紫火地牛突然出现,结果让它受伤不轻。逃回老巢后,经过了大半年的疗养,最近才慢慢恢复过来。 前几日,因王朝大军进攻白浦岛,沿途岛屿又迁走不少百姓,宁波将军爷庙的香火,自然更加冷清。 海怪不免怒火中烧,准备今夜血洗小岛,将岛上驻军全部覆灭。 宁静的海岛之夜,月光皎洁,波光粼粼,所有的人都没想到,一场巨大的灾难,正在悄悄降临。 起初,是海浪渐渐起伏变大,大家都以为夜间起风,并不在意。商船二层凭栏处,贾富商的几位美女,还在赏景嬉闹,发出咯咯咯的笑声。 后来,突然就卷起二十几米高的巨浪,瞬间排山倒海般扑向商船。 一时间,船上客商的尖叫声,与连绵咆哮的海浪声,震耳发聩,在黑夜中尤为让人胆颤心惊。 紧接着,轰的一声巨响,小岛似乎被连根拔起,转眼就升向半空,崩裂为十几块,又砸落在海面上,溅起滔天巨浪。 黑夜中,哭爹喊娘的声音,顷刻之间传遍怒海。 此时有人发现,原本还是小岛的地方,赫然站起一头百米高的怪物,正甩动长长的尾巴,横扫那些残存于海面的碎块,满嘴狰狞的獠牙上,还挂着几具血淋漓的身躯。 方圆几里之内,满目疮痍,顿时宛若人间炼狱。 此刻,张东阳乘坐的商船,早已被狂暴的骇浪所撕碎,黑压压的怒海海面上,到处是呼救的声音,只是在铺天盖地翻滚的巨浪中,谁也顾不上谁。 只见那波涛浪尖上,白丹脚踩一块破碎的木板,上下浮沉,却是始终稳如泰山。月光下,白老农衣袍猎猎,双目如电,正在四处搜寻张东阳的身影。 可惜巨浪滔天的茫茫海面上,到处都找不到张东阳的踪迹。 白丹心急火燎,双脚轻轻一点,扎了个猛子直奔海底。 可是浑浊的海水里,黑夜中啥都看不到,伸手一摸,倒是恰巧摸着了贾富商。白丹将他提到海面上,找来一块木板让他抱紧,右手一拍,贾富商随着木板,箭一般划向远方。 张东阳究竟在哪呢? 确实,张东阳此刻就在海底。 商船被撕碎的那一刻,他看到詹大雄死死抱着乌龙罡铁枪,飞快地向下沉去,也赶紧提剑跟着下潜,避开小岛崩裂四射的那些石头。 幸好两人都在军营受过潜水训练,闭气的功夫比一般人强很多倍。 只是想要再浮出水面,詹大雄才发现自己的乌龙罡铁枪,重有百余斤,根本就无法浮起。 张东阳示意他放弃,詹大雄愣是不肯,这是他的祖传命根子,说啥也不能丢。 眼看他憋得眼睛翻白,张东阳只好抢过他的铁枪,将詹大雄推出海面。 纷飞的大小石头,不断地砸落在海底,与张东阳擦身而过。 张东阳一边躲闪,一边将泰阿剑插入海底,然后双脚用力一蹬,带着铁枪就冲出海面,扬手猛力一掷,铁枪钉在不远处一根木头。 张东阳大声呼喊詹大雄,赶紧游过去抱着,自己一个猛子又扎进海底。 可是堆积如山的石头,转眼功夫已将泰阿剑全然吞没。这会儿,张东阳才切身体会到,乌龙罡铁枪对詹大雄的重要。 虽然此剑只是刚刚入手几天,但此剑的种种神妙,已让少年如饮甘怡,视为心头至宝,断然没有舍弃的道理。 也幸好他屏气功夫异于常人,在海底之下行走,犹如平地。只是要搬开那么多石头,并非一时半会的事情。 毕竟海底水压非常大,石头的重量比起陆地更重。 张东阳咬咬牙,沉住气,奋力搬开一块又一块的石头。 海面之上,血红海怪煞气滚荡,仰天怒吼,似乎要将这方海域,疯狂的撕碎。 白丹眼见幸存的人们,不断落入海怪口中,不由怒火中烧,手持乌金算盘冲了过去。 海怪见白丹来势汹汹,转身扬起钢鞭般的尾巴,横扫而来。 白丹倏地一个腾空,闪过海怪尾巴,手中算盘激射出颗颗乌金算珠,挟带着丝丝雷电,直射海怪的眼睛。 无奈海怪皮糙肉厚,一抬手算珠全打在海怪的手背,发出铮铮的尖锐声音,仅仅留下道道焦黑的灼痕,并没伤及海怪要害。 白丹掐动手印,乌金算珠立即回旋,须臾连成一圈,绕着海怪滴溜溜地转,惹得那海怪捶胸顿足,狂暴嘶吼。 这个连珠阵,是昔年白丹在奇原大陆的家乡,偶然资助过一落魄秀才,后来秀才得了奇遇,又转手传授给他。 只可惜白丹修为尚浅,连珠阵的威力大打折扣。平时收拾几只山间阴鬼木精,肯定绰绰有余。可此刻放在这血红海怪身上,却是远远不够。 算珠丝丝缕缕盘绕的雷电,根本奈何不了血红海怪的皮糙肉厚。 转瞬间,海怪一个疾冲,就到了白丹身边,张开它那血盆大口,朝白丹狠狠咬来。 白丹只好凌空一翻,越过海怪的头顶,手举乌金算盘,猛烈地往下砸。 海怪一个吃痛,蹦起身来,伸出短小的手臂,抓向白丹。 白丹御风急速后退,没想到那海怪已猛然转身,长长的尾巴瞬间就扫中白丹,将其甩出几十米远。 海怪狂暴扑身上前,正想一脚踩死白丹。突然间,感觉尾巴好似被什么缠住,半步也不能向前。 转身一看,有一宫装美女,正悬飞在半空中,手执两条彩绫,紧紧缚着它的尾巴。 宫装美女笑吟吟问:“本天后是叫你宁波将军爷呢?还是叫你鲵鲟老怪好呢?” 海怪见被缚紧尾巴,心中大怒,故也不作答,兀自挣扎甩动,想要扑向来人。 没想那宫装美女伸手一指,海怪骤然如遭电击,杵在原地动弹不得,顿时气焰全无。 海怪无奈,开口问道:“你是海神娘娘?” “正是本天后,如假包换。” 海神娘娘突然笑脸一收,眼神转瞬凌厉,陡然盯向它。 “本天后念你修行不易,且连年来庇佑不少香客,原本也懒得管你闲事,如今你竟施暴无辜百姓,该当何罪?” 一股庞大威压从天而降。 海怪顿时双眼流泪,作势欲跪,口中不断哀求道:“小的再也不敢乱来,小的从今以后,好生修行庇护往来香客,还求海神娘娘放过。” 海神娘娘怒目圆睁,柳眉竖起,清脆一喝:“滚!” 也不管那鲵鲟老怪抱头鼠窜逃循,海神娘娘转身扬袖,化作道道神虹。 左手卷起全部死难者,右手卷起所有幸存者,通通拢入大袖之中,倏地化作一道流光,朝内陆方向而去。 等到张东阳寻着泰阿剑,再次浮出到水面,此时的怒海之上,已是四顾茫茫,静谧如寂。 刚刚到处都是呼救声,到处都是溺水船客的惨烈海面,此刻竟然连半个人影都没有。 诡异的海平面上,只有漂浮沉伏的木头残骸,正随波逐流。 张东阳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难道,自己一直是在梦中? ............ #求推荐票##求评论##求收藏# 第32章:蜃雾仙岛 恢复平静的怒海,月光下,波光粼粼。 眼前除了已经消失的小岛,连个人影都没有。唯一漂浮于身边的,只有商船的残骸。 月光皎洁,四下入寂。 眼前的景象,真的让人很难想象,这里刚刚发生过一场人间炼狱般的灾难。 张东阳仔细回忆了一下,自己潜到海底翻石头寻找泰阿剑,最多也不过是半柱香时辰。在这段时间里,海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呢? 张东阳放开喉咙大喊,没有人给他回应。詹大雄呢?船上的其他客商呢?师兄呢? 放眼一望无垠的海面上,别说是活人,就连一具尸体都没有。 四周静谧如梦寐,唯有木头轻轻撞击的声音,让人感觉到空间的存在。 隐隐约约中,一股血腥的味道,飘散于海面。无比诡异的感觉,就像一柄小刀,不断地肢解张东阳的思维。 张东阳忍不住,掐了一下自己的大腿,试图证实眼前的一切,不过是自己的一场梦境。 可是实实在在传来的疼痛,让他不得不说服自己,一切都是真的在发生。 秋天的夜里,乌漆漆的海水越来越冷,微风轻轻拂过,张东阳不禁打了个寒颤。 脑袋一片空白,深深的恐惧像黑洞般瞬间吞没了他! 天苍苍,海茫茫,酸楚的泪水,止不住的一行又一行...... 眼下,如何是好呢? 茫茫大海,何去何从? 少年估摸着,此地离大陆应该还有百余里。游是游不回去的,但是要等路过的船只来搭救,又不知是猴年马月的事情。 更严重的是,别看茫茫大海,都是水,其实与沙漠一样,没有淡水喝,明天太阳出来,晒一晒就得脱水。 张东阳忽然意识到,自己已经陷入了绝境。或许这一片海域,就是他短暂人生的终点了。 一望无际的大海中,年仅十二岁的少年,如被人间遗弃,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他无奈地躺在木板上,晃晃悠悠半浮半沉,看着满天星星,想起他的父亲,想起张仲爷爷。 张东阳睁大眼睛,努力的搜索,想从那天上的星星里,找出哪一颗是他的父亲?哪一颗是爷爷? 此刻,他无比的怀念,一年多前的锡丰山腰,那个温暖的家。 父亲若是还在,该多好啊...... 冰凉的海水,一直浸泡着身体,让他越来越冷,张东阳哆嗦着站起来,脱了所有衣服拧干,用力擦了擦身子,终于有点暖和。 少年躺在漂流的木板上,不断地颂念各路神明保佑!只可惜这一刻,似乎所有的神明都翘了班。 夜越来越深,他丝毫睡意也不敢有,他担心自己一旦闭上眼睛,也许就永远醒不过来。 心中一遍遍默念着《清心玄咒》,努力让自己沉静下来。 少年自言自语道:“一定会有办法的!” 海浪像沙丘不停地滚动,缓缓在远处归于平静,新的一轮波浪,又缓缓滚动起来。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犹如人生起伏不定,坎坷流离。 后来,海面漂来一根竹竿,张东阳伸手捞起来,用它挑着衣服吹干。 霎时间,飘扬的衣衫在海面上,就像一面小旗帜。 “咦!” 他忽然脑门灵光一闪,何不收集一下商船的残骸,自己做一条小木排呢? 与其坐以待毙,不如尝试挣扎一下。在讨海军混这么久,大船造不了,弄条小木排,还是可以的嘛。 果真是天无绝人之路,乃人自绝也。人不自绝,天必不敢绝人。 张东阳越想越是这个理! 他立刻跳进水里,四处寻找合适的材料,将其全部堆积到最大的一块木板上。 随后,再用泰阿剑削出榫卯,一块一块慢慢地拼凑,最后找来一块破帆,用布条绑在竹竿上,当做风帆使用。 两个时辰过去,小木船渐渐有了模样。张东阳咧咧嘴,舔舔唇,眉目顷刻恢复闪闪有神。 他自言自语了一句:很好。 嗯,此时是秋天,北斗七星斗柄向西,方向并不难辨认。 万事俱备只欠双撸,张东阳又找到两根木头。凭借泰阿剑削铁如泥,不一会功夫,就削出两支船桨。 忙乎了大半夜,此时已近丑时,张东阳也舍不得休息,马上就挂起双桨,认准北方快速划去。 人生就是这样,有时看似陷入了绝境,但是只要愿意动脑动手,总有一条路在等着你。 弱者坐以待毙,强者绝不言弃。与困境作斗,大不了一死,死不了就继续折腾。 张东阳此刻也许没有想到,他的性格,就是这么一点点磨炼出来的。 历经的苦难越多,坚韧、果断、不认输的特质,就越早在他的身上出现。 这个仅仅十二岁的少年,真真是早熟到让人心疼。 谁也没有想到,一年多前的张东阳,还是一个安逸的少爷,一年多后的张东阳,居然能独自一人驾着小木排,穿梭在茫茫的怒海中,倔强的前行。 秋月萧索,沧海轻舟。 时间也不知道过去多久,渐渐地,天色有些灰蒙蒙。怒海之上,前方轻烟袅袅。 或许是快天亮了吧?张东阳想。 此刻,少年顾不上累与不累,更是加快手中双桨,拼命的往前划动。 只是烟雾越来越大,到最后,连十几米的距离,都变得非常模糊。 “咣当......” 小木排似乎摩擦到什么,张东阳赶紧停下划动,探手往水里一摸,水下果然零零散散有些礁石。 再往前一看,隐隐约约中,似乎有一座岛屿,就在不远处。 张东阳心中大喜,只要有岛,或许就有人家。再不济,也可以稍作休息,补充一下体力。如果运气好的好,还有淡水可以喝。 想到此处,张东阳兴奋的跳下水,将小木排一点一点往前拱,最终将小木排拱上了沙滩。 虽然眼前依然是灰蒙蒙一片,但张东阳无比地笃定,这座未知名的小岛,一定不会让他失望。 昨晚的绝境都能找到出路,还有什么事情值得可怕呢? 此刻,他还不知道,前方陆地上的金乌王朝,那个贵人老爷,军中最高指挥大司马吕沅,已悄然无声的拉开一张抓捕大网,正等着他自投牢笼。 张东阳望了望不远处的丛林,静谧一片。但是这种静谧,与海上的那种静谧,完全是两种感觉。海上的静谧,是漂浮不定的恐惧,小岛的静谧,是脚踏实地的安心。 整整熬了一夜,也摇了一夜船,终于可以休息一下,张东阳喜不自禁。 他躺在柔柔的沙滩上,随着精神的松懈,一股睡意猛然袭来,很快就睡了过去。 两个时辰后,张东阳睡意迷蒙中,忽然感觉脸上有点痒痒的,便下意识伸手去挠一挠,没想到这一摸,竟然摸到一把毛茸茸的事物。 张东阳骤然惊醒,睁开眼睛一看,魂魄差点都飞灭。 眼前,赫然出现一头人形怪物,满脸白色胡子拉碴,苍白的头发,铺满身体,正俯在他面前嗅来嗅去。 张东阳一个翻滚,额头擦着怪物的脸而过,翻落在三四米远的地方。 怪物似乎也同样受到惊吓,拔腿就跑,转瞬间就钻进丛林里,倏地不见了踪影。 张东阳定了定神,环顾四周,小木排还在,只是依然大雾弥漫,几乎看不到沙滩以外的海面。 整座岛朦朦胧胧的,朝阳如碎金般洒落在轻烟上,宛若一处仙乡。 张东阳仔细想了想,刚刚那怪物不是野兽,看走姿和身上破烂的衣服,应该是人。 张东阳越想越觉得自己的判断不会错,就跟着那人的方向,背好泰阿剑往丛林里走去。 丛林里长满野草和藤蔓,不过地势还算平坦,并不难走。 莫约走了一两里,张东阳还是没有看到那个怪人,只是偶尔有一两条小蜥蜴蹿过,倒也没啥危险。 “有人吗?”张东阳喊。 没有人回应,只有清秋的风吹得树叶窸窣作响,不时有叶子发出“咔”的清脆声音,掉落在地面上随风推搡。 张东阳心想,干脆先不管那个怪人了,还是找找有没有淡水。 于是,信步继续往前走去。 大约又走了一两里,终于看到一条被野草掩盖的小路,小路顺着眼前一座小山,蜿蜒向上。 正当有些迟疑,张东阳就看到路边的野草丛中,露出一块石碑的模样。 扒开草丛,果然是一道石碑,上面写着“蜃雾仙岛”四个字。 张东阳俯下身,正想仔细看清楚下面的小字时,忽然身后一道黑影掠过,如飞鸟般疾冲向前,消失在丛林里。 张东阳心中一凛,这道身影与那怪人完全不同,这又是什么呢? 张东阳也来不及细思,拔腿就跟着飞奔过去,可惜烟雾弥漫,一路只能听到急促的脚步声,却是看不清前面那人的样子。 “前辈请留步......”张东阳喊。 可是那人根本没有理会,还是一个劲地往前跑,而且速度越来越快,转瞬间就失去了踪影。 张东阳站在大树下,心中很是沮丧,抚了抚额头,打算就地休息一下。 突然,一道黑影从天而降。 ............ #求推荐票#求收藏##求段落评论#谢谢! 第33章:疯癫怪人 黑影瞬间落地,站在张东阳眼前。 原来是一头比人还高的猿猴,长满黑乎乎的毛发,呲着白森森的牙齿,发出“呜呜”的嘶叫,倏地向张东阳扑来。 张东阳心中大骇,慌忙横跨几步,迅速拔剑斜斜刺出。 那猿猴灵巧无比,刚一落地,见利器刺来,一个闪避,转身一掌就向张东阳拍来。 张东阳向后翻身,一脚蹬向猿猴,没想那猿猴重如泰山,一脚蹬在它身上,就像给它挠了个痒痒。 这好家伙,皮糙肉厚的,确实很难对付,比遇上几个海贼围攻都棘手。 张东阳借势跃起,使出“赤焰三剑”第一式,剑花晃动如有烈焰闪烁,如火树开花。 没成想那猿猴却毫不畏惧,两只粗壮的手臂绕过剑刃,格在泰阿剑的剑身上,就像拨开一根竹竿般,连剑带人,将少年甩了个一丈远。 刹那间,还没等张东阳站起身,猿猴已纵身跳过来,像一座大山般压到张东阳的身上。 张东阳挣脱不及,双手猛力推开猿猴双臂,却是纹丝不动。只见那猿猴呲开白森森的牙齿,作势欲咬。 说时迟那时快,张东阳曲起右脚膝盖,用力顶向猿猴下身。猿猴吃痛,双臂松开捂向下身。 少年慌乱中一记盲打,居然奏效。 张东阳迅速一个翻滚,伸手拾起泰阿剑,剑身一晃,使出“赤焰三剑”第二式。 只见红芒闪动,一道流焰似箭,旋即便刺中猿猴的肩头。 猿猴大怒,踉踉跄跄后退了几步,睁大猩红的牛铃双眼,捶胸顿足发出阵阵吼叫。 正所谓趁其病要其命,张东阳跃身而起,又是一招“赤焰三剑”第二式,直奔那猿猴。 “咣当!” 一道白影闪身而至,挟带一股刚猛的戾气一手拍来,泰阿剑脱手飞出。 定睛一看,原来是那怪人。 也不知道他突然从哪冒出来,一手拍飞张东阳手中的泰阿剑后,立身恶狠狠地盯着张东阳。 张东阳心中一凛,虽见来者充满敌意,但这孤岛之上,难得遇见到一大活人,总得打听点消息不是。 少年抱手行礼:“前辈......” 可惜那怪人理都没理他,自顾转身向猿猴走去。 猿猴见到怪人,好像见到亲爹一样,发出委屈的呜呜声,蹲下身来抱着怪人的大腿,用头摩擦着怪人。 怪人扒开猿猴肩头的毛发,仔细查看了一下伤口,胡乱擦了擦猿猴胸口的血,又吐了些口沫,涂在猿猴的肩头。然后,溺爱的摸摸猿猴的头。 这样也行? 张东阳看得目瞪口呆,正想向他解释点什么,却见那怪人已转身向自己看来,眼里就像冒着火一样。 张东阳大惊,正想转身去捡回泰阿剑,忽然一阵流光般,那怪人已掠身而至,还没来得及反应的张东阳,已经被怪人一把提起,转身就跑。 怪人力气惊人,速度如飞,掠出丛林,翻过山岭,半柱香时间,就来到一个池塘边。 怪人高高举起张东阳,扬手一抛,二话不说就将张东阳掷入水中。 张东阳大吃一惊,转瞬满心欢喜。这不熬了一夜口干舌燥嘛,睁眼见那塘水清澈如玉,就大口大口的喝个不停。 只是,紧接着少年就开始倒霉了。 喝足清水,他再抬头寻那怪人,却见怪人拿着一棵碗口粗的树干,就像随便拿起一根竹竿一样,如臂使指,见他就打。 张东阳赶紧一个猛子扎到底,憋了一会气,刚一冒头,怪人的树干又是打了过来。 张东阳只好再次下潜,又憋了一会气才冒头,可惜,树干还是飞快照头敲打。 张东阳无奈,继续下潜,换了个地方冒头,没想那怪人看得仔细,又吃一记棒喝。 如此反复几次,张东阳干脆潜到池塘底,闭气躺着不动,默念起《清心玄咒》。 心想,那怪人总有累的时候吧。 却没想到半柱香过去,怪人还蹲在那岸边,拿着树干盯着水面。 就这样,两人一个在水里,一个在岸边,一折腾就是一天,无论张东阳如何求饶,那怪人就是不回应,也不放过他。 天色渐渐变暗,可是怪人依然没有离开,甚至还呼喊那猿猴,采了些野果来,一人一猿,蹲在岸边乐呵呵地吃果子,丝毫不管张东阳死活,只是见他冒头,就拿树干敲打。 所幸这池塘里有鱼,张东阳饿狠起来,就在水里摸鱼吃,倒也不至于饿肚子。只是一天下来,张东阳已被整得筋疲力尽,差点就精神崩溃。 好不容易捱到了夜里,张东阳心中暗想,这下你看不到了吧? 他耐着性子在池塘底躺了半柱香时辰,又悄悄地潜到池塘的另一头。正想爬上岸,怪人赫然就在眼前,咧嘴嘿嘿一笑,一脚又将他蹬回水中。 张东阳真是欲哭无泪啊……手中无剑,打又打不过他。 “前辈,你干脆杀了我吧……”张东阳冒头大喊,回应他的,依然还是一棒敲头。 “臭长毛,臭猴子,有种下来和小爷打一场......”张东阳再冒头大喊,迎接他的还是一棒敲头。 张东阳都快被逼疯了,想不到自己昨夜没在海里淹死,今天倒是落在这池塘里,泡着出不去了。 张东阳心急如焚,每次冒头都叫骂不绝,可是那怪人根本就是不理,还时不时捻起一颗果子,笑眯眯地吃着,眼睛丝毫没有离开池塘。 到了第二天中午,两人一猿已经熬了一天一夜,可那怪人还是乐在其中,半点没有离开的迹象。 后来,怪人见张东阳一上一下有气无力的,就陆陆续续丢些果子给他吃。 张东阳吃过果子,肚子感觉更饿。 一发狠,也不管那棍棒敲不敲头,就快速的冒头、下潜、冒头、下潜,弄得那怪人也跟着一站一蹲的,边上的猿猴见着,乐得不可开支。 到最后,张东阳实在折腾不动了,横下心干脆豁出去,双脚一蹬,浮在水面任由怪人用树干敲打。 那怪人打了几下,见张东阳没了动静,就用树干捅了捅,还是没动静,便自言自语的说:“死啦?” 张东阳见怪人原来这么好骗,更加是装死不动。 那怪人挠了挠脸,摇头晃脑的看了半天,少年还是没动静,居然兀自哭了起来:“死啦......死啦......这可如何是好?” 张东阳心里暗想,这臭长毛哭什么呀,还不快点走,小爷我可是快撑不住了啊...... 没想那怪人却是越哭越大声:“你别死啊......我还没玩够呢......你起来啊......快起来陪我玩啊......” 怪人哭着哭着,见张东阳还是没动静,干脆跳进水里,一把捞起张东阳,几个跳跃,就到了一间茅屋门口。 此时,张东阳想笑没敢笑,想活更不敢活。自己要是“活”过来,估计又得泡池塘里去了。索性继续闭着眼睛,任由那怪人提着他进了屋子。 怪人将他放在床上,自己拉了张凳子,蹲在上面一动不动的看着,时不时向张东阳吹吹气。 怪人喃喃自语地说:“小雨乖,小雨别睡,小雨醒醒......” 看了半天,张东阳还是没动静,怪人突然哭了起来:“都是爹不好,爹没用......” 哭着哭着,怪人开始捶打自己的胸口。又哭又捶了一会,怪人好像想起什么似的停了手,摸摸头,将手指伸到嘴边,对着张东阳“嘘”了一声说:“小雨乖,别吵你娘......” 怪人摇头晃脑瞅着张东阳,见他睡得一动不动,就笑嘻嘻的说:“小雨果然最乖,爹最疼你......” 又转头对着身后,深情地说:“素秋啊,你看咱家小雨漂不漂亮?” 须臾,又自言自语道:“当然是最漂亮的啦,只是比起娘子你,还是差那么一点点......嘻嘻......” 说到这里,怪人突然跳下凳子,拍拍身上的衣服,笑得脸上似乎开了花一样,俯下身子来,轻声细语地在张东阳耳边说道:“小雨乖,爹给你煮好吃的去......” 随后,怪人转身往外走去,只是一步三回头,貌似依依不舍。 这唱的是哪一出戏呀?张东阳稍稍睁开眼睛,喵了一眼屋里。 寻常茅屋一间,简陋中还算修整精致。屋中空荡荡,只剩下自己一个,心中大喜,赶紧翻身下床。 蹑手蹑脚走到门口处,趴在门上偷偷往外看,只见那怪人背着一张大弓,正在呼喊那猿猴回来。 张东阳只好退回屋里,四处打量,看看是否还有其他出口。可惜找来找去,这屋子连个窗口都没有,想跳窗而逃都没办法。忽然又听到怪人的脚步声渐近,只好又躺回床上装死。 猿猴口里咿咿呀呀的,一蹦一跳就进了屋里,怪人一把将它拽住,往它头上一拍说:“小黑别吵!小雨还在睡觉呢。” 猿猴委屈的看了怪人一眼,缩了缩脚步,慢慢地退出屋外。 张东阳竖起耳朵,依稀听到门外那怪人对猿猴说:“小黑乖,我们去打只兔子,做些好吃的给小雨吃。” 张东阳又侧耳倾听了片刻,屋外的脚步声似乎越走越远,这才麻溜地爬起来,冲出大门,撒腿就跑。 ............ #求推荐票##求收藏##求段落评论#感谢! 第34章:夜半兽吼 蜃雾仙岛的中午,依然是到处轻烟弥漫。四周灰蒙蒙的,能见度极低。 但毕竟张东阳的视力,与一般人不同,还能看到十几米外的景象,不至于连路都找不到。 他从怪人的屋子里冲出来后,跑了几步,很快就意识到一个匪夷所思的事情。 不知何时开始,如今自己的每一次跨步,都有七八米远。这种令他自己都十分惊讶的跨度,跑起来比马还快。 是这个岛的问题?还是...... 不过,此时也不是思虑的时候。眼下最重要的是找回自己的泰阿剑,赶紧逃离这个蜃雾仙岛。 慌慌张张跑了大约半柱香时间,张东阳突然蒙圈,发觉自己仿佛身处迷宫一样,无论自己如何努力,怎么样也找不到原本和猿猴打斗的地方了。 这个蜃雾仙岛,十分古怪! 张东阳定了定神,决定换个方式试试。不再沿着路走,且朝着一条直线,相信总会走到海边。 到时再绕着海边找到自己的小船,然后再沿着那天寻找怪人的路线,去找泰阿剑。 这种看起来比较笨的方法,眼下却似乎是最合适的方式。 反正如今自己的速度,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忽然比马还快,故而选用这种笨法子,也费不了多少时间。 果然,最终证实这种直线方式确实有效,花了大半个时辰,张东阳就来到了海边。 只是他绕着海边跑了一圈,依然是找不到自己的小船。 张东阳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漏过什么地方,或者这岛实在太大,自己并没有跑完全程? 张东阳决定再跑一圈,沿路做些标识。可是一圈又一圈下来,标识还在,就是完全找不到小船所在的地方,也根本无法辨认,哪里曾经是自己前天早上停留过的地方。 张东阳非常沮丧! 难道是怪人拖走自己的小船?或者海水涨潮漂走啦? 他试着走向迷雾里的海面,打算游出迷雾去看看。却没想到游到四五米左右,就再也无法往前,无论如何折腾,都是在原地转圈圈。 张东阳觉得很是奇怪,回到沙滩往前跑了几百米下水再试,还是一个样,又往前跑了一两里下水,仍然游不出四五米以上的范围。 究竟是怎么回事呢?鬼打墙? 这特么也太诡异了吧! 眼看太阳西斜,折腾了一下午的张东阳,最终还是决定还是先寻个落脚的地方,明天再来试试。 另外,也担心在海滩耽搁太久,等那怪人再度寻来,恐怕自己又没有好果子吃。 张东阳蹿进丛林里,四处游走。也算他运气不错,没多久就找到一个天然的山洞。 他弯腰走进去一看,里面空间大约二十多平方,四壁光秃秃的,倒也十分合适暂时藏身。 落脚点是有了,但随之而来的是饥肠辘辘,怎么样解决? 所谓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早上在池塘里吃的几条生鱼,奔跑了一下午,早就消耗干净。 他忽然想起,那怪人与猿猴的对话中,似乎提起过这岛中有些野味可以狩猎,不由心头一喜。 这两天吃多了生鱼,确实也得换换口味才行。如果能抓到一两只兔子什么的,那就完美了。 出了洞口,张东阳找来些枯枝和藤蔓,将洞口做了一番掩饰,又捡了些石头,一路走去,一路做好标识。 可惜的是,走了几里路,根本没有见到什么兔子,连条前天偶尔见到的蜥蜴都没有。 张东阳想了想,实在是饿得不行,不甘心就此放弃,换了个方向,继续向前寻找。 没多久,他忽然眼前一亮,这不是前天发现的那条小路么? 走近一看,果然到了那道石碑的地方。张东阳扒开草丛仔细看,“蜃雾仙岛”四个大字下,写有一首诗: 阆风百年成道胎, 蓬岛苦修灵虚来。 可叹神界起烽火, 仙境须臾化凡霾。 今悲人间离净海, 珠沙转瞬炼灵台。 出出入入皆缘分, 蜃雾悠悠隐千载。 看来,这座小岛很不简单,应该是神仙居住的地方。 只是那怪人怎么看也不像是神仙,世上哪有那么坏的神仙不是? 如此一想,张东阳顿时淡定很多,心想只要自己找到神仙,自然也就不怕那个怪人了。 而后他顺着前天追踪猿猴的方向,一路寻去,到了那大树附近,却是找不到泰阿剑的踪影。 难道是被怪人捡走?还是岛上另有他人?丢剑的他心里很不是滋味,但也无可奈何。 沿着标记一路折回,依然找不到吃的东西。眼看天色已晚,肚子也没有着落,只好决定先过了今晚,明天再作打算。 夜色渐浓,如此诡异的小岛,实在令人害怕。更何况,说不定怪人还在找他,所以他也不敢四处乱走。 最后,只好忍住饥肠辘辘,在山洞里打坐念《清心玄咒》,练习师兄所教的心法。 如今张东阳已是养成一个习惯,但凡遇上烦心事,就念《清心玄咒》,每次念起,心头一片澄明如水。 到了后半夜,迷迷糊糊睡着的张东阳,隐隐约约听到远处传来猛兽的嘶吼声,转瞬又消失。过了不久,猛兽似乎越来越多,声音也越来越大。不过,同样是断断续续,转瞬就消失。 张东阳蜷缩着身体,又饿又怕。如今手中无剑,也不敢随意出去查看,只能继续假装睡觉,盼望天快些亮起来。 他心中暗暗想,天明无论如何,都得冒险去怪人那边走一趟。就算找不到泰阿剑,至少淡水和鱼,还是有的,不是吗? 迷迷糊糊中,也不知道睡了多久,一直睡到阳光透过枯枝,照在他身上。 张东阳揉揉眼睛,爬起来轻轻拨开洞口的枯枝藤蔓,小心观察了一下四周无人,这才走出来,尝试回忆那天的路线,慢慢往怪人那边潜行。 幸运的是,寻了大约半个多时辰,就在一个小山包上,看到了山下那口碧绿如玉的池塘。 张东阳悄悄摸过去,趴在池塘边,大口大口的喝了几口水。 正想脱衣服下水去捞鱼,忽然听到远处有动静,只好顺势溜进池塘,沉到底下躲在水草丛中。 没一会,脚步声果然越来越近,有人向池塘走来。 张东阳往上一看,依稀有一白袍中年,器宇轩昂,白色的发髻上,插着一根青玉簪子,正提着木桶在汲水。 这该不会就是神仙吧? 少年继续仔细瞧,又感觉此人似乎有些面熟。 他皱眉思虑着,那中年人已微微一笑,对着池塘说:“小鬼,出来吧,我已经看到你了。” 啊!是那怪人...... 张东阳一听声音,马上就想起来了,心中大吃一惊,完了......完了...... 此刻跑,肯定是跑不掉的,躲在水里也没意义,少年干脆冒出水面来,冲着怪人喊:“要杀要剐随便你,你若是条汉子,就把我的剑还给我,我们痛痛快快打一场?” 白袍中年见状,微微一笑,退了两步,拱手说:“看来,苏某果真得罪过小哥?” 张东阳不明其意,只见他身上装饰整洁有序,且彬彬有礼一脸笑容,与昨日那疯子形同两人,心中甚为疑惑。 难道是那怪人的兄弟? 白袍中年见他满脸不解,就接着说:“小哥不用怕,苏某若有得罪的地方,还请见谅。池塘水凉,不如随我到屋里换身衣服。” 张东阳低头一看,自己身上挂满水草,到处都是污泥,确实狼狈不堪。 此时虽然满腹疑惑,忐忑不安,但事到如今,眼看逃也逃不掉,只好随着白袍中年,来到昨日那间茅屋。 白袍中年问:“小哥为何来到此岛呢?” “前些日子,我与朋友出海游玩,没想遇上海怪,全船的人都失踪,只剩下我一个,也不知道怎地,糊里糊涂就漂流至此。” 张东阳不知对方根脚,没敢全说实话。 “原来如此,那倒也是缘分了。” 白袍中年拿来泰阿剑,递给张东阳时,摩挲了一下剑鞘赞道:“好剑!” 张东阳赶紧接过剑来,有剑在手,心中自然稍稍安稳。 且见那白袍中年笑容可掬,半点不像昨日疯狂怪人,张东阳问:“我叫张东阳,请问大叔尊姓大名?” “我叫苏丐。这两天多有得罪,小哥莫要往心里去。” 白袍中年微微一笑。一边说着,一边到墙上拿来一套衣服,说要改一套给少年换穿。 这是啥节奏?仅仅一夜,疯子就像变了一个人。张东阳心中十分不解,楞了半晌说不出话来。 白袍中年拿来自己的衣服,对着张东阳比了又比,然后铺在桌上,拿出小刀划了几下,再用鱼骨做的针细细缝上针脚。 看似壮硕武夫的苏丐,没想到双手竟然十分灵巧。转眼间,就已改出一套衣服来,递给张东阳换上。 张东阳见他如此细致,如此热情,简直不敢相信,眼前这个人,就是那个将他折磨得死去活来的疯子! 冰火两重天,宛若做梦。 正想开口问个缘故,没想苏丐已经先张嘴,细细跟他说起来。 ............ #求推荐票##求收藏评论# 第35章:白猿秘术 苏丐娓娓道来,少年这才知道,眼前这个白袍中年,来头竟然不小。 苏丐少年时曾流落街头,偶然邂逅他后来的妻子慕容素秋,也就是金乌王朝十大士族之一的慕容家族二小姐。在慕容素秋的资助下,苏丐游历江湖几年后,考上了金乌王朝武状元,后来官居朝天监大校尉。 两人的恋情,也随着苏丐进入京都之后,见面越来越多,日渐升温。 无奈太子李淂盛,贪恋慕容素秋美色,透过慕容家族施加压力,欲强行将其纳为太子妃。 因此,苏丐毅然舍去官位,与慕容素秋两人私奔,并在其学艺的猿啼山生下女儿苏小雨,后来被慕容家族得知下落,配合李淂盛派来的高手,将其一家擒住。 慕容素秋为保护苏丐,自杀身亡,李淂盛一怒之下,将苏小雨抛落猿啼江,导致苏丐悲怒交加之下,精神失常。 后来,经历一场癫狂的厮杀后,苏丐流落至这个蜃雾仙岛。 少年推算了一下,苏丐比起自家王先生,入朝为官的时间应该更为早期。 一问之下,果然如此。 原本在白浦岛,大当家饶云歌对当今皇上的“诋毁”,张东阳一直抱着半信半疑的态度。 今天从苏丐口里听来,不由让他唏嘘不已。看来,圣上英明的传颂,其实都是狗屁倒灶的了。 幸好少年也并非固执的性格,要不然这些颠覆固有观念的事情,确实很难让人接受。 这么多年来,朝野对于李淂盛的评价,都是歌颂与褒扬。如今从不同的角度看,李淂盛无非就是一奸诈、自私的小人罢了。 这十余年来,苏丐精神状态时好时坏。在精神正常时,苏丐也曾想过离开此地,但与张东阳一样,尝试过很多方法,都是无法离开。 按苏丐的介绍,此岛的怪异之处甚多,除了无法离开,屋前的池塘,也有玄机。 据苏丐说,他自己自从喝过池塘的水,走路的速度也是增加很多,只不过自己也搞不清楚原因。 另外,此岛每逢月圆之夜,夜半就有猛兽声音传来。苏丐曾经循声寻去,却是找不到任何猛兽,也分辨不出声音具体来之哪个位置。 更神奇的是,岛上还有一处地方,大约三四里地,每天只有一个时辰能看到,其余时间都无从觅迹。 这处神奇的地方,虽有山鸡、野兔之类的小动物可猎,但只要超出那个时辰,转眼就被移出神奇之地。 十余年来,岛上除了苏丐和一只神秘的猿猴,就再无其他人了。 张东阳的突然来临,让苏丐非常高兴,故而一下子打开话匣子,喋喋不休的对他说了个不停。 说起猿猴,张东阳这才想起,猿猴呢?苏丐解释道,这只猿猴大约是在三年前才出现,他原以为也和张东阳一样,是从外面无意中进来的。后来,苏丐才发现此猿猴的来历,似乎并不简单。 猿猴的每次出现,没有任何规律,有时一呆就是十天八天,有时出现几个时辰,回头就不见踪影。 苏丐曾经跟踪过它,但每次跟到那处神奇的地方,猿猴就忽然消失不见。甚是诡异! 只是因为苏丐年轻时学艺的师父,就是一头白猿,所以对猿猴特别亲热,加上此猿猴非常乖巧,岛中也无他人,所以一人一猿,三年来如同好友,倒也其乐无穷。 说到自己的学艺经历,苏丐忽然冒出一个念头,他想到自己的精神时好时坏,若是坏起来,岂不是会加害到张东阳? 因此就对张东阳说:“如今你想离开,恐怕是离不开的。但我的病一旦发作,你也不是我的对手,不如我将‘白猿秘术’教与你,也好有个防身的法子吧。” 张东阳想到自己可能无法离开此岛,心中十分沮丧。不过也好奇什么是“白猿秘术”,就问苏丐:“你的秘术有我的剑法厉害吗?” 苏丐笑笑说:“你我不妨到外面一试?” 当下,张东阳便提剑走出茅屋,凝神运气,第一招使出“赤焰三剑”第二式,只见红芒一闪,泰阿剑就快流星般射向苏丐而去。 苏丐嘴角微微一翘,连身形都没晃动,两手伸出,瞬间就夹住剑尖。 张东阳换了一招第一式,须臾剑花闪烁,封住苏丐上中下三路,无论来敌从何处攻来,都将落入泰阿剑的杀伤范围。 苏丐见状,又是嘴角微微一翘,倏地欺身上前,双臂如蛟龙般,游入剑花之间,轻轻一拍,张东阳连人带剑,瞬间就摔出一丈多远。 张东阳爬起身,越想越不服气,又使出“赤焰三剑”第三式,顿时空间晃动,剑芒如火树银花般,毫无死角的倾泻澎湃,几百道剑影,仿佛骤然同时出现。 苏丐不由喊了一声好字,同时神色之间,也多了几分凝重。 他暗暗运气灌输全身经脉,顿时双袖鼓荡,气势节节攀升。随后,苏丐一声厉喝,双拳如群山重叠,向张东阳撞来。 “砰......” 一股刚猛威武的气息,冲天而起,炸裂天宇。 刹那间,拳意山峦如溃,转瞬澎湃剑芒消散,苏丐趁机轻轻一个侧撞,便将张东阳撞出了两三丈远。 立身细看,苏丐左袖一道划口,张东阳则捂着胸口,半天都透不过气来。 苏丐走过来,将张东阳扶起,笑笑说:“你的剑,倒是把好剑,不过剑法嘛......却是一般。” 张东阳暗道,果然这秘术不简单。本来心痒痒,还想再试试第四式,却见苏丐束手入袖,摇摇头对他说:“你随我来。” 两人行至小山包上,苏丐挑中一块茅屋大小的石头,让张东阳试着用剑全力砍去。 结果剑落石裂,露出深深地一道剑痕。苏丐笑笑并没有说话,只是将他拉在身后,伸手向大石头拍去。 “轰......” 紧随着一声巨响,大石头炸为千万碎块,激射飞向四周。 张东阳见状,心中十分骇然,没想到这白猿秘术如此厉害!这要是拍在人身上,还不化为肉酱才怪。 转念心中大喜,双膝微微下弯,就想跪地拜师。 没想那苏丐竟伸手一扶,阻住他的动作,摇了摇头。 “我想教你白猿秘术,并非收你为徒,只是岛上寂寞,不愿你在我发病时受伤而已。你若是愿意,以后你我就与那猿猴,三人为友,互相照顾吧。” “啊!” 张东阳一愣。等转过神来,不禁心中暗笑不已。 想那神秘僧人和白丹,想收自己为徒,自己不愿意,而眼下自己想拜师,倒是人家不愿意了。呵呵...... 都说凡事有报应,但这报应来得也未免太快了吧? 当然,都是像这样的报应,那不妨多多益善,来得更猛烈些吧。 少年暗暗窃喜。 这一趟出征怒海,虽然磨难不少,但收获也很多。不仅得了神剑,学了一套剑法,眼下还有秘术即将到手。 因此,无法离开此岛的沮丧,也就渐渐消解于心头。 岁月匆匆,转眼张东阳已在岛上过了月余。 中间猿猴来过几次,苏丐也不知道用什么方法和猿猴交流,猿猴竟也认了张东阳为友,亲热得很。 每次见到张东阳,都要偷偷在背后砸一石头。 这一天,猿猴照例亲热过后,嫌不过瘾,硬是要拉着张东阳一起练白猿秘术。 张东阳拗它不过,只能一边躲闪,一边挨打,等打到满头是包之后,白猿才大摇大摆去寻苏丐。 张东阳越想越是委屈,也偷偷在背后跟它亲热了一下,只是石头打在猿猴身上,就像挠了个痒痒。 猿猴转身呲牙张爪,作势向他猛扑过来,吓得张东阳赶紧拔腿飞奔。 一猿一人,你追我赶,在岛上此起彼伏,跑了大半天时间。 忽然,张东阳感觉身后没了声音,转头一看,猿猴已经不见踪影,而自己,竟然不知不觉来到那神奇的地方。 张东阳掐指一算,眼下这时辰,并不是神奇之地显露的时间啊! 可奇怪的是,自己居然没有被瞬移出去。低头又算了一遍,时间没错。 这就奇怪了...... 此前来过几次,都是时间一到就被瞬移,今天蹊跷得很,不仅在不显露的时间里能进来,进来也没有被瞬移,难道是显露的时间和瞬移有了变化? 张东阳想不通,便干脆不想。 既来之则安之,顺便打几只野味回去也挺好。当下便四处闲逛起来,看看能不能遇上几只倒霉的兔子。 走了没过一会,张东阳就在一座小山包下,见到此前从未见过的一道简陋篱笆,心中很是诧异。 走近一看,有道虚掩的竹门,只是无论如何用力去推,都无法推开。 张东阳喊了几声有人吗? 没有人回应。 想了想,干脆拔出身后的泰阿剑,轻轻探进虚掩处,没想剑尖如刺棉花,软绵绵的,再轻轻往下一划。 “噗”的一声。 张东阳收剑再推竹门,依然纹丝不动。 里面到底有人没人呢?张东阳甚是好奇。又喊了几声没人回应,干脆就使出白猿秘术,用力拍去。 没想这一下居然就像拍在空处,咣当一下,就跌进了门内。 ............ #求推荐票##求收藏评论# 第36章:极寒冰原 眼前一黑,天旋地转。 眩晕片刻过后,张东阳爬起身,四下张望,竹门不见了,篱笆也不见了,倒是貌似身处一冰屋,四周围晶莹剔透,重重叠叠的冰砖,冒着丝丝寒气。 这是哪里呢?张东阳一脸发懵。 他穿过长长的冰廊,足足走了半刻钟,这才走出冰屋大门,见外面四野白茫茫,到处是冰天雪地。 这?......脚下的冰雪,让张东阳忽然惊呆了!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且不说安龙大陆此刻是初秋,就算是最为寒冷的腊月,也绝无冰天雪地的景象啊。 更何况蜃雾仙岛地处怒海,有海洋对冷空气的调节,更不可能出现这种极寒状况。 难道,这是神仙的手笔? 少年再回头一看,眼前俨然一座冰块砌成的宫阙,巍峨威严,墙上雕刻着各种奇异野兽。 有些像马不是马,有些像牛又不是牛,有一些则干脆什么都不像,反正所有的动物,少年都从未见过。 他哆嗦着掖了掖衣衫,试着向前走了几里路。结果别说遇见活人,就连鸟兽也都不见半只。 张东阳只好折回来,花了大半天的时间,将这座宫阙走了一遍,但依然连个人影都没有。 宫阙之内,只有一些残碎的生活用品,在某些屋子里一片狼藉。少年捡了几件破烂的衣物,勉强套在身上御寒。 这里里外外,种种诡异,不由让人心慌。这里,究竟是蜃雾仙岛的什么地方呢? “有人吗?” “神仙在上,小子张东阳,乃无意闯进此间,还望见谅!” “有人吗?.......” “苏大叔......” “臭猴子......” 张东阳一遍遍的喊话,喊到声嘶力竭,依然是万籁俱寂。 他忽然想起军中的阵法课,据说这些人间行军布阵的兵书,就是来源于上古神仙阵法的残本。 难不成,此地就是神仙在蜃雾仙岛布下的阵法? 想想又折回之前那间冰屋,尝试各种方法返回神奇之地,结果一直折腾到晚上,却是一点作用都没有。 张东阳干脆就地打坐,默念起《清心玄咒》,念过几遍之后,这才慢慢理清头绪。 看来,之前那道篱笆竹门,就如游不出蜃雾仙岛一样,确实都是神仙的手法。 而眼下的这座冰砌宫阙,必定就是上古神仙居住的地方无疑。 想来,要破阵而出,回到苏丐的茅屋,是不可能的事情了。 第二天一早,张东阳简单收拾了一下,背起泰阿剑,决定继续昨天的探索,往前寻去。 走了大约十几里路,迎面是一片冰冻树林,寒风刺骨,张东阳干脆奔跑起来,须臾间就跑了七八里。 忽然,前方传来一声狼叫,在荒野中显得十分的刺耳。 张东阳定睛一看,不远处慢慢围来十几头野狼。 哈哈...... 张东阳心中大喜,正愁着饿肚子,就有食物送上门。 如今的张东阳,是一剑在手,天下我有,更何况还学了白猿秘术,区区十几头野狼,根本就不在话下。 群狼见张东阳停住脚步,眼中发出绿幽幽的光芒。 双方持续对峙,互相打量着对方,一时间彼此都将对方,视为自己的盘中餐。 张东阳神色平静,只是慢慢伸出右手,按在背后的剑柄上。 头狼比较谨慎,带着群狼围绕张东阳,慢慢地踱步,不时将前爪试探着伸出,又收了回来,口中不断发出低沉的嚎叫,龇牙咧齿,作势欲扑。 张东阳见状微微一笑,伸出一只手,向它们勾了勾指头说:“来吧,快到小爷碗里来。” 群狼似乎被他这个动作所激怒,立刻全部停止踱步,露出凶残的目光,后腿稍稍下蹲,昂起头来冲着张东阳吼叫,并将头部杂乱的毛发,抖成如钢针般根根竖起,紧盯着他的喉咙。 然后,紧随着头狼的一声呼啸,群狼纷拥而上,顿时四面八方,道道灰影向张东阳猛然扑来。 只可惜红芒一闪,十几头野狼如天女散花般,转眼全部跌落在地,抽搐不停。 群狼无一例外的在喉咙处,渗出一道细细的血纹。 张东阳用剑拍拍头狼的头,笑嘻嘻的说:“发狠呀,起来呀,再跟小爷我斗个几百回合?” 可怜的头狼,估计至死,都没明白自己是怎么死的,眼睛一翻,给了张东阳一个白眼,须臾便没有了声气。 张东阳叹了一口气,颇有些后悔自己出手太快,竟然没有留下一两只来,慢慢消磨寂寞。 这冰天雪地的,连个说话的活物都没有,好不容易遇上这群狼,全杀了委实可惜。 可事已至此,也只能寄希望于后面的路上,还能再遇上送餐的好人,不,好狼。 一炷香过后,冰原上,飘起香喷喷的肉味。 饱餐过后的张东阳,用剑剖下狼皮,再用火烤干,勉强做成一件大麾,披在身上御寒。 再用树皮将剩下的肉,串成一圈,挂在身上,继续出发。 这一路走了几天几夜,终于才又碰上一只大家伙。 这是一只满身斑点的雪豹,正在冰原上矫捷的奔跑。 张东阳见它如见亲人,格外欣喜。 随即提起一口气,快步似飞箭,拔腿就向它追去。 雪豹转身见有人追来,两眼发光,陡然跃起,疯狂向张东阳奔来。 雪豹强健的四肢,落地有力,锋利的爪子,在冰原上刨起朵朵冰花,远远看去,宛若凌空飞掠。 转瞬间,就来到离张东阳一丈多远的地方。 张东阳也不拔剑,二话不说倏地欺身而去,等那雪豹跃上半空,一个滑步后仰,凝气在拳,冲天打在雪豹的肚子上。 雪豹吃痛滚落冰原,翻身再次跃起,张东阳一个箭步飞跨,又一拳落在雪豹头上,将它打出一丈多远。 站定身姿,笑眯眯的看着雪豹,就像看着一只猫咪般,思考着如何玩。 挨过两拳的雪豹,似乎终于知道眼前此人不好对付,眼神恍惚不定,一时之间倒也不敢再扑过来,只是发出“嗷呜......嗷呜......”的叫声,警惕地看着张东阳。 张东阳不禁觉得好笑,没想到这么个大家伙,叫声居然跟猫一样温柔,甚是可爱。 此时,他更是打定主意,想办法磨它,磨到雪豹戾气尽丧,拿来当代步的坐骑用。 想到这里,张东阳也不等它攻击,主动出手向雪豹跃去,正想跨步骑上雪豹,雪豹一个侧翻,四爪向他撩来。 却见张东阳半空中,翻拳为掌,斩在雪豹的大腿处。 雪豹就地一滚,踉踉跄跄起身,甩甩被击中的大腿,呲牙瞪眼,竖起钢鞭般的尾巴,露出凶悍的目光。 片刻之后,随着一声低沉吼叫,雪豹后腿一蹬,如箭般向张东阳撞来。 张东阳侧身一闪,攒住雪豹的尾巴,矮身深蹲,想拉住雪豹。 没想雪豹力量并不小,尾巴脱手而出,只留下一手毛发与自己火辣辣的手掌。 雪豹野性骤然迸发,迅速转身,张开森白的两排獠牙,疯狂地向张东阳咬来。 张东阳怕伤着它,所以也没敢出重手,又是一个侧身闪过,只是不再伸手去攒它尾巴。 雪豹自以为张东阳势弱,扑食的动作越来越快。只是每次扑来,都被张东阳快速闪过,连衣服都没沾到一下。 如此折腾十几次后,雪豹才渐渐明白,张东阳是在耍它。 雪豹干脆停下跳跃,咬着尾巴,躺在地上不动。 张东阳见状,便笑笑对它招招手:“大猫咪乖乖,省点力气,陪小爷我赶路吧?” 雪豹当然听不懂他说啥,只是见他招手,就起身在原地一边转圈,一边龇牙咧嘴对着他低吼。 须臾,猛然一个转身,雪豹跃身快速向远处逃跑。 哟!这家伙还懂得审时度势。张东阳心中一急,也赶紧拔腿追去。 幸好雪豹腿上有伤,几个飞掠,张东阳就追上它,纵身一跃,骑在了雪豹身上。 雪豹受惊暴起,疯狂地转头摔尾,跳跃起伏不定的奔跑,想要将张东阳甩下来。 但此刻的张东阳,好不容易才骑它上身,哪有放弃的道理,双手就像铁钳般,紧紧地揪住它的耳朵,双脚夹紧它的肚子,任由雪豹如何折腾,就是甩他不下来。 到后来,看雪豹还是折腾不停,张东阳便挥拳捶打它的脑门。 雪豹一吃痛,暴跳了几下,这才慢慢放下速度来,任由张东阳骑着,一人一豹悠悠往前而去。 走了几日,张东阳依然看不到冰原尽头,只是渐渐有些雪花飘落,林木也不再全部冰冻,有些地方,树叶还郁郁葱葱,长势不错,也算是这极寒之地,终于有了丝丝生气。 再往前走去,零零散散的野兽,也越来越多。 张东阳暗想,如今虽然随便打一场猎,足够吃上两三天,并不担心食物问题。但这野兽越来越多的景象,意味着前方出现人群的几率,必定越来越大。 只要遇上人群,就能打听出这里究竟是什么地方?到那时,自然也就能找到回家的路。 少年越想越是道理,心中顿时淡定很多,不禁轻拍座下雪豹,催促它加快脚步。 而后,继续往前走了十几天,果然就在一座雪山里,遇上几个猎人。 ............ #求推荐票##求收藏评论# 第37章:山神显身 “尊驾是谁?”猎人中有人发问。 在这渺无人烟的雪山中,冷不丁冒出一个生面孔,着实令人诧异。 几人见他骑着雪豹,披着狼皮,更是倍感奇怪,远远地就弯弓搭箭,对着张东阳问话。 “你到底是什么人?想干什么?” 可惜张东阳根本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拍了拍雪豹屁股,示意它往前向猎人们走过去。 “再不说话,我们就放箭了!” 几人见张东阳没停住,喊话又不回应,就开始嗖嗖嗖放箭。 张东阳连忙跃身,挡在雪豹前面,拔剑使出赤焰三剑第一式,瞬间格开所有飞箭。 身后的雪豹,却是凶性大发,飞一般冲出去,转眼之间,就将其中一人扑倒,张口欲咬。 张东阳赶紧喝住它,走过去扶起那人,好生解释了一通。但对方完全听不懂,只是见张东阳压制着雪豹,大约还能明白,来者并非恶意。 后来,两人透过比比划划,加上猜测,这才了解到,这些人都来自山下村子,平时就靠打猎为生。 张东阳让他把其他人都叫过来,想看看有没有听得懂安龙大陆雅言的。可是所有人都不敢过来,远远地看着低沉呜吼的雪豹,浑身发抖。 张东阳只好按住雪豹,拍拍它的脑袋,让它躺下不动。随后又笑着跟大家解释,示意它不会伤人,这才慢慢有胆大的围过来。 领头的老者细细听了一会张东阳说话,也是一头雾水,不过转念想起村中的老先生,或许能与张东阳对话,就连比带划的,告诉张东阳可以跟着他们回去。 临行前,张东阳担心雪豹会吓到村民,就跟他们要了一些绳子,将雪豹的嘴绑住,又弄了个圈圈套紧它,这才提溜着绳子,拉紧雪豹,跟着他们一路回村。 走了半天时间,果然来到山下。这个村庄不大不小,有几百户人家。 村民见张东阳骑着雪豹进来,一传十十传百,很快都围出来观看。 有猎人跟村民说起,此人身后的剑会发红光,大家更是惊叹不已,个个都认为,骑豹者必定是山神显身。 以致到最后,家家户户焚香跪地,顶礼膜拜。 看着这些沿路跪拜的人们,张东阳莫名其妙,根本摸不着头脑。 这唱的是哪出戏啊......欢迎仪式?这村庄的风俗,也太独具一格了吧! 张东阳翻身落地,伸手想扶起众村民,村民们越发诚惶诚恐,叩头不已。 整个村庄,顿时一片沸腾。 心头万般无奈的张东阳,只好苦笑着,在得意洋洋的几个猎人带领下,一路去寻那老先生。 没想那老先生一听张东阳开口,泪水就唰唰唰往下流。 久违的家乡话啊...... 张东阳也像遇上亲人般,激动万分,终于找到一个能沟通的人了。 随后,透过老先生的介绍,张东阳这才明白,原来此地属于灵洲大陆的边缘。离安龙大陆的金乌王朝有二十几万里,中间还隔着一个奇原大陆。 少年若是要回到家乡,就算骑着雪豹代步,日夜不停,也得花个十年八年时间。 张东阳半晌无语,没想到自己误入神仙布下的神通之门,竟然穿越了二十几万里路,这要是回头与同窗们说起,任谁也不会相信他的遭遇呀。 少年不禁一阵头大,这十年八年的路程,可如何是好? 老先生见他愁眉苦脸,闷闷无话,就给他指了一条路。 说如果想要快速回到安龙大陆,恐怕得去七百里外的连天山,寻找一个叫血魂宗的神仙门派,或许能搭上他们的大陆飞舟。 三十年前,老先生来此灵洲大陆,就是因为他的家乡,安龙大陆的秀水王朝战乱,他在逃难中遇上血魂宗搬迁,结果被神仙收做杂役,坐着大陆飞舟过来的。 后来,血魂宗派出寻宝队伍前往冰原,老先生作为杂役随行。也不知当时前方发生什么事情,反正宗门的神仙们都没回来,老先生自此流落在雪山,被本村的猎人救来。 大陆飞舟?张东阳第一次听闻这种神奇事物,不由多问几句。 老先生告诉他,那是神仙的赶路工具,模样和水上行走的船只差不多,只是神仙们不知用何手法,能驱使它在天上飞行,速度极快。 少年听完,两眼放光,暗暗称奇,顿时心神向往,此行若能见识一番,该多好啊! 此外,老先生告诫张东阳,灵洲大陆的人比较凶悍,他之所以能在这里如鱼得水的生活,是因为有和神仙一起生活过的经历。 如今既然村民们都认为你是山神显身,倒不如将错就错,先在这里安顿些时日。一来可熟悉一下灵洲大陆的风土人情,二来如果学会灵洲大陆雅言,出行也会方便许多。 张东阳觉得有些道理,也就依着老先生的安排,暂时在村庄住下,由着村民天天到门口来跪拜。 因此,雪豹也跟着沾光,天天有专人打猎来供奉,过上饭来张口的神仙生活。 没过几天,张东阳很快就学会灵洲大陆雅言,偶尔也跟村民聊上几句。 这让村民更加感到惊奇,这绝对是神仙无疑了,只有神仙,才能学得这么快啊...... 其实,这些村民根本不知道,张东阳若是真神仙,何须费几天时间? 凡界的人全无灵力,神仙只要念头一起,便可拘来他们百十个心神,转眼便能学会任何语言。 半个多月时间,眨眼过去。 这一日,村民听说山神要离开他们的村庄,去千里之外与神仙聚会,便纷纷拿出家中最好的东西,前来送行。 张东阳看着跪满一地的村民,心中十分感动。心想自己白吃白喝几天,临走若不回赠些什么,貌似很不神仙。 想来想去,最终抄誊一份《清心玄诀》,交给了依依不舍的老先生,让他回头教给村民。 此时此刻的张东阳,远远没有想到,就因他这个举动,竟然在多年以后,会让这个僻远的村庄,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大变化。 眼前张东阳思虑的是,这神仙门派必定没那么好找,就连那小神仙张柔,都是来去神龙不见首尾的,更何况那些高来高去的老神仙。 再说了,就算找到老神仙,又如何能搭乘他们的大陆飞舟呢? 只是目前想这些,未免有些多余。回家的路再远,终归还是要回的。 走一步算一步吧,毕竟天无绝人之路。哪怕前路几多艰难,只要心中有方向,自然船到桥头直。 当下,张东阳拱拱手告别众人,骑着雪豹离开村庄。 这一路,毕竟有雪豹代步,速度非常之快,虽无日行千里,夜走八百之夸张,但每天走个百多里路,还是比较轻轻松松。 几天时间过去,一人一豹,也就到了连天山脚下。 从下往上看,这连天山的确名副其实。巍峨的座座奇峰,高耸入云天,逶迤连绵的山体,一眼望不到头。 记得老先生曾经说过,血魂宗就在其中一座山峰上,只是到底是哪一座,老先生当年毕竟是杂役身份,根本就没有出来逛山的时间,自然是说不清楚。 张东阳想了想,就寻了一个山洞,将雪豹栓到洞里去,打算自己步行到附近小镇,寻间酒肆找人问问。 这天底下人都知道,向来酒肆这种地方,江湖消息最为灵通。几杯浊酒下肚,除了不敢骂娘皇帝老儿,其它能说的,不能说的,几乎就没有酒客不敢言及的事情。 张东阳越想越是这个理,稍微整理一下衣着,信步向小镇走去。 此刻斜阳余晖,杏旗轻舞,山脚下的小镇,倒也挺是热闹。 街道的两旁,有酒肆、布行、米店和杂货铺等,纷纷叫卖着招徕生意,喧哗的声音此起彼伏,一派繁华的景象。 张东阳忽然无限感慨,自从投军以来,已经很久没有见过如此热闹的市集了。此情此景,不由让他无比想念起锡丰渔村的日子来。 只不过,当他想要踏进酒肆时,这才惊觉自己没有带钱,顿时宛若一盆冷水泼在身上,心头凉凉。 张东阳后悔不迭,早知会遇上今日的尴尬,当时就该收下村民的供奉,好歹也能换些钱啊。 唉!自己这山神当的......未免也太掉格了啊。 正在着急之中,忽然背后有人拍了少年一下肩膀。 张东阳转身一看,见一略显富态的中年人,对着他问:“小兄弟,这身狼皮大麾不错呀,卖不卖?” “卖!卖!” 张东阳正愁没钱,有人愿意买他身上的狼皮,自然十万个愿意。 没想到少年如此干脆,富态中年反倒楞了一下。笑笑说:“小兄弟,申某也不唬你,看你这身狼皮,是上等的皮料,若是找个好工匠加工一下,可以卖十枚金毫,但目前这样式,也就十枚银毫而已。” “行,十枚银毫就十枚银毫。” 张东阳心想,能卖到这个价,已经很值了!狼皮嘛,上山打,多的是。这人生地不熟的,能遇上个“识货”的,还真不容易。 富态中年见少年卖意坚决,便笑笑说:“我家就在前面不远,小兄弟请随我来,我回家取钱给你吧。” 也饶是张东阳艺高胆大,根本就没顾虑什么,紧随着富态中年带路,穿过差不多一里路的市集,转进一条幽长的青石巷,来到一座高墙大宅前。 墙内一树光秃秃的老槐,如蟠蜷张爪的黑龙,伸向云天。 ............ 感谢ID尾号33126、青殳Y、虎惊雷、开车的车神、爱因师兄、墨默羽儿、慕田千陌、我是东阳啊......等书友一直给予投票支持!有你们的鼓励,写作路上充满信心。感谢感谢!祝大家平安喜乐,事事如意!🙏 第38章:炼体兽影 夕阳如血,越过陡峭的檐角,斜斜照落在这座大宅里,黄昏焯焯。 在这申家大堂上,有一英俊青年,翘腿躺在软塌,边上两俊俏的婢女,正在给自家公子捶脚。 富态中年走进来,眉开眼笑的施了一礼说:“恭喜公子,贺喜公子,奴才刚刚在市集,发现一外乡少年,身上背着一把宝剑,眼下奴才已将他诳到厢房,您看......” 申家公子连眼皮都没抬一下,悠悠地说:“这是第几次了?回回都说有宝物,哪一次没让我失望呢?事关我师父生辰供奉,区区凡俗之物,入得了老神仙的法眼么?” “公子莫生气,这一回是真的找到宝物了,奴才单看那剑鞘,篆刻古朴神秘,便知此剑必定非凡。”申管家唯唯诺诺的回话。 “是吗?......那本公子就走一趟瞧瞧去,若是再让本公子失望,小心你的狗头!”申家公子嘴角一翘,露出一副轻蔑的神色。 大宅门口的厢房里,张东阳一边喝茶,一边等着富态中年去取钱。 正当他着急着那人一去许久,门外就走来一个公子模样的人。身穿红色裘袍,一双桃花眼,皮肤白得有点变态。 来人正是申家公子,神色傲琚,瞥了一眼张东阳说:“小子,把你的剑拿给本公子瞧瞧。” “你是......?”张东阳问:“申大叔呢?我只是来卖狼皮大麾的,并不卖剑。” 申家公子冷笑了一下说:“你那破狼皮谁要......进了我申家大门,这剑卖与不卖,可由不得你决定了。” “呵呵......是吗?”张东阳心中顿时一个咯噔,马上意识到应该是进了贼窝了。 在锡丰渔村生活十几年,原本他一直认为这个世界很美好,天底下的人再坏,也坏不过赵鸿赵鹄两兄弟,但近一年来的所见所闻,让他意识到,这世界并没那么简单。有些人坏起来,完全没有边际。 不过即便如此,此刻的他,也并非是一年前的张东阳。 虽然身处贼窝,心中却是半点没有害怕,少年缓缓抽出泰阿剑,神色淡然的说:“那得问问我这把剑,它肯不肯卖给你了。” 申家公子见张东阳拔出泰阿剑,紧随着一道红芒闪烁,不禁眼睛一亮,心中大喜。 果然是宝物啊,师父他老人家必定喜欢,这剑我要定了。 “来人!” 申家公子一声高喊,门外立即冲进来几条彪形大汉,手持各式刀棒不一,满脸阴笑,凶神恶煞般向张东阳围了过来。 张东阳晃了一下剑花,眉头一挑,对着他们正色道:“我劝你们最好别动手,不然......后果自负!” “聒噪,给我上。” 申家公子厉喝一声,众家奴闻声而动。各式刀枪棍棒齐下,寒光纷纷扑向少年。 刹那间,张东阳面色一沉,剑随心动,使出一招赤焰三剑第一式,红芒如花绽开。 “叮叮当当......” 顷刻所有刀棒,均被泰阿剑削断,木头、金属掉落一地。 这是啥情况? 众家奴并不知道,莫说张东阳此刻还用上了剑法,就算随便一划,寻常刀剑棍棒在泰阿神剑面前,根本就是土鸡瓦狗,不堪一击。 更恐怖的是,众家奴的眼前,此刻神剑缓缓游移,气机锁住他们所有人的身形,仿佛只要谁敢轻举妄动,顷刻便是身首分离! 坊间闲书记载,一人包围一群人,或许便是眼前这番景象。 这群平时仗势欺人的奴才,原本以为己方人多,今日必然吃定少年。却万万没想到,少年仅仅只用一招,就扳回了局势。 众家奴吓得脸色发白,全都惊呆在原地,逃又不能逃,双脚一直发抖。 “哟呵......还真有两下子......”申家公子不怒反笑。 他见少年的宝剑如此锋利,心中益发大喜。当下便挥了挥手,让众奴才撤下,随后对着张东阳说:“那就让本公子,亲自会会你吧。” 少年心知此事要善了,绝非击败一众家奴就行,这正主不拿下,今天恐怕是脱不了身。 当下也不多费口舌,点了点头,收回泰阿剑,做了一个请便的姿态。 两人跃身来到外面庭院,申家公子拿起玄铁双钩,下巴一伸,示意张东阳可以先出手。 作为山上神仙的记名弟子,修炼十多年,还怕拿不下一个外乡少年不成?他显然胸有成竹。 张东阳话不多说,随即凝神沉气,挽了一个剑花,使出赤焰三剑第二式,顿时红芒如流星划过,直奔那申家公子飞快刺去。 申家公子抬手一格,玄铁双钩迎向泰阿剑,两兵相交发出耀眼的火光,磅礴的气息如暴雾般,炸响空间,震得众人连连后退。 申家公子暗道一声,果然是一把好剑,剑招也颇是厉害,看来这小子很不简单。不过即便如此,送上门的肉不吃吗?这把剑,还是要定了。 他倏地欺身而上,使出一招“双龙戏珠”,两柄铁钩顿时幻出蛇影,滚滚掠向张东阳。 这一招“双龙戏珠”,当真了得,倘若被他练至大成,确实真的会出现两条黑龙,顷刻吞噬所有,威力无比。只可惜在申家公子手中,练了十余年,依然只是两条蛇影而已。 不过就算如此,在这山下的江湖世界里,这招诡异的“双龙戏珠”,已然足够让人惊叹恐惧。如果换做普通的江湖剑客,此刻早就饮血归西。 张东阳见蛇影掠来,心中虽然略有惊异,但也毫无惧色,剑尖一抖,一招赤焰三剑第一式使出,眼前红色的繁花点点,挟带着朵朵焰火,封住蛇影的去路。 转眼之间,两蛇的凶残身影,如入熔炉,顷刻烟消云散。 申家公子见状,脸色微微一变,紧接着双钩倒持,护住双臂,抢步贴向张东阳,下盘虚踢一脚,待张东阳闪避跃起时,右臂又斜勾向上,陡然攻向他的肋间。 说时迟,那时快,张东阳仗剑全力劈出,借势一个倒冲,翻过申家公子头顶,险险躲过铁钩的攻击,落在他的背后,然后快速一剑递出,直刺对手的头颈。 没想那申家公子也不简单,身手极快,一勾没有撩中,便急速向旁横跨,恰好躲过张东阳流星般的剑尖。 只是他并没想到,张东阳随即圈转长剑,拦腰一个横劈,猛然攻向他的腰间。 申家公子来不及再次闪身,只好纵身跃起,左脚踏着泰阿剑,顺势双钩交错,割向张东阳头颅。 张东阳急忙剑势一收,一个后仰滑步向前,手中长剑猛然反撩,直指申家公子后心。 眼看剑锋正要刺中,却见那申家公子一个霸王卸甲,双钩护背。 “锵锵!” 一声巨响爆发,只见两兵相撞,顷刻冒出一团耀眼的火光。 空间骤然摇曳不定,气流汹涌澎湃极其混乱,众人不由大骇失色,跌跌撞撞连退几步,方才立得住身。 定睛仔细一看,那申家公子的裘袍后面,赫然烧出一个窟窿。 申家公子恼怒不已,没想到自己长年打雁,今天反倒被雁啄了眼。 定了定神,申家公子把心一横,摔手抛去玄铁双钩,随后左手掐动手印,气入丹田,引流全身经脉。 须臾间,道道白雾,从他头上不断冒出,双袖哗哗作响。 张东阳见他抛去双钩,也将泰阿剑插回身后,脱去大麾,束起双袖,打算试试白猿秘术。 话说,自从少年练习这门炼体的功夫以来,至今还未遇上恰当的敌手可以练拳。当下看这申家公子与自己旗鼓相当,难免心生痒痒。 张东阳缓缓拉开架势,蓄力待发。 只听“轰”的一声,申家公子身后陡然浮现一道灰影,依稀神似一只展翅欲飞的大鹏,目光凌厉夺人魂魄。 紧接着,申家公子纵身掠来,大鹏如影随形而至,双翅苍劲有力,扑向张东阳。 张东阳心中一惊,他知道但凡炼体功夫,若是练至能凝出兽影,必是高手中的高手。 这种类似的法象,当日他在蜃雾仙岛,也曾在苏丐身上见过一头白猿。 不过苏丐也教过他,天底下再厉害的功夫,必定都有其弱点。 炼体功夫,最厉害之处在兽影,而弱点也恰恰在于兽影。只要能将兽影击溃,对手自身就会被兽影所反噬。 眼看大鹏转瞬而至,张东阳忍着硬生生挨了申家公子一拳,跃身而起,十指弯曲如钢针,直探大鹏双眼。 “噗!” 打蛇打七寸,射鹰射双眼。 张东阳这一招非常有效,虽然挨了凶猛一拳,胸间差点闭气。 但紧随着“嘤呜”一声,大鹏顷刻消散。只听申家公子“噗”的一声,旋即吐出一口鲜血。 张东阳一不做二不休,迅速欺身上前,使出白猿秘术“靠字诀”,侧肩弓背,用力一挺,将申家公子摔出四五米远,扑在庭院的台阶上,大口大口的吐血。 众家奴见自家公子重伤不敌,没敢继续袖手旁观,纷纷操起家伙,亡命向张东阳围攻过来。 本想就此罢手讲理的张东阳,见状不由怒火中烧,干脆又拔出泰阿剑,迎着他们一剑挥去。 红芒掠起,血流成河。 ............ #求推荐票##求评论收藏# 第39章:我本良人 申家庭院中,一颗颗凶神恶煞的头颅,滚落一地。 杀红眼的张东阳,一个大跨步,落在申家公子身前,一剑指向他的胸膛。 “小神仙,莫杀我......”申家公子脸色苍白,手捂胸口,不断求饶。 张东阳盯着他说:“给我一个不杀你的理由。” 申家公子眼珠一转,摸出一块玉佩来,举向张东阳说:“我是血魂宗金涛长老的记名弟子,你若是杀我,就算有本事逃至天涯海角,都逃不过我那神仙师父的掌心。” 血魂宗......你说什么?血魂宗...... 张东阳闻言心中一喜。 果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没想到误打误撞,竟然找到了线索。 少年收起泰阿剑,温言问那申家公子:“血魂宗所在何处?” 申家公子显然有些诧异,一般人要么根本就不知血魂宗是什么,要么听到血魂宗三字,必定是浑身发抖。而眼前这位少年,居然是一脸的兴奋,甚是奇怪。 “你想找血魂宗做什么呢?”申家公子弱弱的问。 此刻,张东阳忽然有些后悔杀了那么多人,如今结下死仇,还能心想事成么?不过事到如今,也只有硬着头皮说话:“我想搭乘你们血魂宗的大陆飞舟回老家。” “哈哈......咳咳......” 申家公子好像听到一个天大的笑话般,咳了几下,眼珠一转,又换了一副嘴脸说:“这个好说的很,你只要放了我,我便联系师父,让他送你回家。” 不打不相识,古人诚不欺。 原来很多相识,当真还是得打过才行。唉!早这么好好说话,也不至于申家白白死了那么多恶仆呐。 张东阳扶起申家公子,拍拍他身上的尘土,心里有些过意不去。说这人死不能复生,还请节哀顺变。 不过那申家公子似乎并不在意,自顾掏出一颗丹药服下,盘坐片刻方才起身,若无其事地喊人收拾了庭院,将张东阳请到大堂落座。 申管家吩咐下人做了大鱼大肉,一围宴席摆上来。只是那厮再次见到张东阳,小腿不自觉的发抖,不过也算他见过世面,努力堆出些笑脸,陪着。 张东阳倒也没客气,本来就正是饭点,加之刚刚狠狠地打过一架,腹中已然饥肠辘辘,当下便狼吞虎咽吃了顿饱餐。 起身摸摸肚子,左看右看,见那边上的申管家和申家公子,正面面相觑,眼神十分诡异。 张东阳问:“怎么啦?嫌我吃多啦?” “没,没有的事,小神仙只管吃个够。”申管家讪讪的说。 张东阳见他眼神闪烁,心知必有蹊跷。当下便微微一笑,端起两盘剩菜,一个大跨步就到了门口,倒在门房的大狗面前。 然后束手入袖,曲脚弓背靠在门框上,冷冷地盯着申家主仆两人。 不多久,吃下剩菜的大狗,果然口吐白沫,抽了几下,兀自断了气。 大汗淋漓的申管家失声问道:“你怎么没死呢?” 其实,张东阳也搞不清楚,自己上回在白浦岛,被田家两兄弟撒毒粉,詹大雄都差点挂了,他还是活蹦乱跳,半点事情都没有。看来今天申家下毒,也是同一个道理。 申家公子见事败露,面色顿时苍白如纸。他想了想,摸出之前那块玉佩,用力捏碎。 而后满脸狞笑地说:“我本只想好好送你上路,倒没料及你早有准备,那就让我师父来出手吧。” 张东阳冷笑不已,我本良人,无奈歹人欺我太甚。 当下二话不说,倏地拔出身后泰阿剑,借那门框一蹬之力,跃身而起如流星般,直奔申家公子而去。 申家公子本来就身负重伤,此刻更是事发突然,如何是张东阳的敌手?慌忙之中,他还来不及抽出玄铁双钩,眼前已现红芒一闪,顷刻一命归西。 张东阳一个反手,顺势就将边上的申管家,也送去见那申家祖宗。 冷静下来后,张东阳看着到处都是血迹,不禁有些恶心。 虽然在白浦岛大战时,自己也杀过人,见过不少血腥的场面,但是接连杀这么多人,还是头一回。 毕竟,在战场的氛围下杀人,与在民宅杀人,感受完全是两回事。 此外,战场杀戮是行使国家意志,民宅杀人,依律是要偿命的,这又是另一层面的两回事。 但是,面对如此恶徒,能不杀么? 夫子曰:人之初,性本善。谁也不是天生嗜杀,奈何这世道不平,往往情势逼人。 少年这一路走来,已经渐渐明白一个道理:仁慈之心,只有用在仁慈之人身上,才有相同呼应。仁慈之心用在这等恶徒身上,后果只有己身先死。 在弱肉强食的江湖里,一味行圣贤之道,是行不通的。讲道理,往往只是一个笑话。 江湖的天并不大,这里头的道理,通常只有一个,就是拳头与手中的剑。 谁的拳头足够大,手中的剑足够锋利,道理就站在谁的一边。 你不杀人,人便杀你。 杀戮之心,或许就是这样,在不断地挣扎中,一步步锻炼出来。 此刻,申家大堂的烛火通亮,映照在少年黝黑的脸庞上,显得立体而又坚毅,带着丝丝悲戚。 我本良人,无奈贼恶。 话说那申家余下的人,见自家公子和管家都被杀死,转瞬就逃了个精光。 张东阳并不滥杀无辜,故也没有追赶。只是眼下线索又断,心间顿时十分发愁。 少年百般无奈,甩甩头,收起泰阿剑,正想抽身离开申家,转眼已见一道骨仙风的老者,飘飘然落在申家庭院。 老者指着申家公子的尸首,神色迟疑问道:“你杀的?” 张东阳不知对方根脚,没有言语,只是点点头,算是默认。 老者一脸惊讶,上上下下,打量了张东阳一番。 “小子你仙法师承何人?为何打杀我的记名弟子?” 来者果然是那申家公子的师父,张东阳心中暗暗叫苦。 不过见那老者一副神仙风貌,语气也比较平和,就硬着头皮说:“回老神仙的话,小子没有仙法师承。只因今日初到此地,那公子与管家想讹我宝剑,不仅出言不逊,还用毒药阴我,故而打斗起来,小子一时失手,然后就......” “哟......没有仙法师承,也能胜得了我的弟子,看来这山下要变天了。” 老者一脸古井不波的说。 张东阳见他并没动怒,稍稍宽慰。 心想,自己虽然是杀了其弟子,但老者作为神仙,必定能分辨是非,估计并不碍事。 当下便继续硬着头皮问:“老神仙是否血魂宗的人呢?不知能否让小子搭乘你们的飞舟,前往安龙大陆?” 老者闻言,哈哈大笑:“小子胆子不小啊!杀我弟子,还想搭乘飞舟?且不说转身我将杀你为弟子报仇,就算我不杀你,你付得起飞舟的费用么?” 张东阳弱弱的问:“飞舟费用如何算呢?若是老神仙愿意成全,小子自然想办法凑足便是。” “往来一趟安龙大陆,最少得花两百枚灵晶。”老者轻蔑的看了他一眼。 “知道什么是灵晶么?一枚灵晶就是一百灵石,一灵石就是一百金锭,若是换算成山下的银毫,就是两千万枚,你付得起吗?” “灵晶?灵石?” 张东阳闻言一头雾水。 金锭、银毫都是通用货币,这灵晶和灵石,少年却是从未听过。 不过听老者说换算下来,需要两千万枚银毫,那灵晶灵石,自然就是极其贵重的东西了。 老者看着他,不断冷笑。 “眼下我们整个血魂宗金库,也不过存有七八百枚灵晶,你若是拿得出两百枚来,金某可以考虑不杀你,区区一个山下记名弟子,倒也不在乎的。” 唉!且不说灵石灵晶不知为何物,就是两千万枚银毫,对张东阳来说,都是天文数字啊。 何况自己还杀人徒弟,看来今日凶多吉少了,如何是好呢? 张东阳知道,跑是跑不掉的。 人家区区一个山下记名弟子,自己都是费老大劲才得手。想对付这些高来高去的老神仙,自然是半点胜算都不会有的。 当下只能继续硬起头皮问道:“这么高的费用,小子确实付不起,请问老神仙,还有其他法子么?” “其他法子?......” 老者忽然想起,明日宗门的血祭之礼,不正好缺一童男么? 眼看跟前这少年,莫约也就十二三岁,勉强还可以凑个数,当下杀了他是省事,倒不如抓回去,明日祭礼一过,自然就替徒儿报了仇。 转念这么一想,老者便笑眯眯对张东阳说:“其他法子,也是有的。” 张东阳见事情有转机,非常开心,便拱手急急问道:“什么法子?还请老神仙不吝赐教。” 老者抚了抚胡须,缓缓说道:“这法子嘛......倒也很是简单,你随我回宗门,自然就知道。” 话音一落,老者猛然伸手扯住张东阳,倏地升空而起,急速御风向连天山方向掠去。 苍茫夜色中,一老一少,宛若两只飞鸟,穿过黑暗迷雾,投入山林间。 ............ #求推荐票##求评论收藏# 发书一月感言 不知不觉,来起点码字,已是整整一个月时间。 首先,要特别感谢老婆的支持!没有她的鼓励,估计这本至今未能签约的小说,早就停更。 此外,也特别感谢几位一直坚持给我这本书投推荐票的书友。是你们的无声鼓励,让我对这本书有了一种责任。 谢谢你们!ID尾号33126、青殳Y、虎惊雷、开车的车神、墨默羽儿、爱因师兄等等...... 作为一个老媒体人,写过的报道以及短文,不计其数。但写小说的念头,仅仅只是一直存在。 毕竟,网络长篇小说动辄就是几百万字,甚至上千万字,架构庞大,一直未敢动笔。 近年来,因为失业在家,方才捡起这一念头。经过一段比较长的构思后,开始执笔写作。 实话说,接触玄幻小说,还是在去年才开始,而且满打满算,完整看完的应该只有4部。 至今年初,无意中在某平台翻到陈总管的《雪中》,以及他至今还在热更的《X来》,心有触动,对于他那种娓娓道来的手法,特别欣赏。 再者,他善写群像,也甚合我阅读胃口。 心想,这种题材与手法,原来也有人喜欢呀!那我应该也可以。 结果,一口气写了二十万字,方才停下来思考,究竟应该发到什么平台? 这一点,确实犯了一个新手的错。所以,等我上来起点后,才发觉理想与市场的区别。 事实上,我在写的时候,对起点这个平台还是挺陌生的。混了一个月,渐渐才明白,市场需求已经发生改变。 再者,这样大架构、草蛇灰线伏脉千里的小说,如果是大神的作品,一点没有问题。但对于新作者来说,确实很难马上勾住读者。 无论你后面的情节多么精彩,前三章没有特别好的爽点,就是失败。 这也是快速阅读时代的一个悲哀! 当然,我也看到很多慧眼识珠的书友,在茫茫书海中,能沉下心读我这本小说。 由此可见,你们对于文字,都有较高的鉴赏能力。 也许,过些日子,我可能会因为市场需要,另写一部。 但这本书,我也不会太监。 谢谢你们!这一个月,感慨万千。 顺便,今天请个假吧,明天再继续更新。有推荐票书友,请继续支持我! 咪个01/12 第40章:上宗特使 血魂宗议事堂,今晚人头攒动。 原因是关于明日的血祭之礼,从筹备至今半年多来,一直都争议不断。 所以,越是临近祭礼吉日,宗门内的青衣、黑衣两派,越是争吵得不可开交。 两派前些日子争论的焦点,是在于办与不办?只是办与不办,毕竟关系到宗门的存亡,宗主柳正最后一锤定音,青衣派也只好妥协,不再有异议。 而近些日子的争论焦点,是因为童男童女的来源,出现激烈分歧。 青衣派坚持必须推迟时日,找到更为合适的人选。黑衣派则认为,吉日已定,不必要为这些芝麻小事推迟。 一脸似乎毫不关我事的柳正,此时靠在高堂正座上,闭着双眼,任由青衣黑衣两派去吵。 毕竟,青衣派的领头羊游珞,是下宗掌律长老,权势不低。 黑衣派的领头羊金波,是下宗司财长老,权势也不低。 更主要的是,这两位长老,都是上界的血魂宗上宗宗主高徒,得罪谁都不行。 按掌律长老游珞的看法,祭礼所用的童男童女,必须到各国监狱里去进行挑选。 而司财长老金波则认为,游长老的做法大费周章,不仅时间来不及,还需要花大量的金锭,去和各国周旋,完全没有必要。 这金波长老,在血魂宗也算是出了名尽职的司财长老,向来对于花金锭这种事,都觉得肉疼。 但凡是花钱的事,能省则省,就算柳正想要多花些无谓的钱,他也敢翻脸不认人。 金波长老大声指责青衣派,办事不力,如果不是黑衣派想办法凑足人数,如何能保住血魂宗。 游珞长老则是义正辞严的痛骂黑衣派,草菅人命,派遣门徒四处掳掠良家儿女,来日必遭天道责罚。 对于玄而又玄的天道,这位掌律长老敬若神明。虽然他在山上有着为老不尊的花名,但一是一,二是二,该守住的底线,从来没有人敢说比他更为严肃了。 两派人马,越聚越多,到最后,几乎所有有资格进入议事堂的人,都没有缺漏。 柳正见双方各执一词,势均力敌,便抬了抬手,睁开眼睛看向众人。 柳正心里知道,此事再吵上三天三夜,依然不会有结果。 若是因此耽误上宗大事,两位长老有靠山自然不怕受罚,自己仅凭那点拼命来的功绩,恐怕抵不住责任,最终遭罪的还是他。 万一处理不妥,自己这个下宗宗主的位置,岂不是得换人当了。 当下,柳正便清了清嗓子说:“金波长老所言,虽有道理,但修真之道,玄而又玄,倘若不顾天理,自然因果纠缠,必遭天谴。游珞长老所言,确实为善法,只是上宗催促紧迫,如今再改吉日,必然也来不及。” 众人见宗主各打五十大板,分明就是和稀泥的做法,皆忿忿不平,议事堂又是一阵喧哗。 柳正见状,双手虚按,示意众人且慢分辨,又继续说道:“大魔欲灭我血魂宗在即,上宗已决意复活血魂老祖出世,救宗门万千弟子于水火,而今我们下宗的血祭之礼,便是复活的重要仪式之一,自是不能耽误上宗大事。故逆天道而行,也是无奈之法。” 说至此时,柳正忽然双眼挤出几滴泪珠,大声道:“各位莫再争论,为了宗门长存,来日天道降罚,就由我承担吧,柳正身死道消,也在所不惜了!” “宗主英明!” 司财长老金波带头高呼,黑衣派众人纷纷鼓掌,喜形于色。 掌律长老游珞见状,心知再辩也是枉然,最终只能摇摇头,低声安抚青衣派众人。 事情得以圆满解决,两边都没伤到脸面,柳正心中颇为得意。不过他仍旧装作一副悲天悯人的样子,并假借对天长叹的机会,暗暗地呼出一口气。 等那游珞长老拂袖而去,青衣派众人渐渐散走。柳宗主才笑眯眯走下了正座,询问金波长老事情安排如何? 金波长老回复,祭礼一切都已安排妥当,眼下只缺一名童男,今日已有弟子下山,明早之前必然到位,绝对不会误了宗门大事。 两人正说话间,门外闪进来一人。 金涛长老笑吟吟走进议事堂,见其大哥金波长老正与宗主在说童男,便得意洋洋对柳正说:“禀宗主,听闻明日祭礼尚缺一童男,刚刚我特意下山走了一趟,如今有着落了。” 柳正竖起一个拇指,说:“还是你们两兄弟用心尽力,来日血魂老祖复活之际,必定给你们二人记功劳。” 与此同时,血魂宗地牢中,众多孩童的哭声,此起彼伏。 张东阳被扔进地牢来时,金涛长老不放心,先动了手脚。 虽然金涛长老一眼就看出,少年是先天绝灵废体,但是少年以山下江湖功夫,能杀死其徒弟,自然是身手不凡,因此将他全身经脉封住,以防他搞出乱子来。 张东阳躺在地上,倾听了一会,很快便了解到,这些哭哭啼啼的小孩,都是从各地被抓来的,将全部用于明天的血魂宗祭礼上献祭。 张东阳不禁眉头苦皱,百思不得其解,神仙不是保佑世间凡人的么?神仙怎么会干伤天害理的事情呢? 在他的心里,凡人为了生存,为了活得更好,有贪念有杀心有争斗,可以理解。这些能点石成金,能飞来飞去的神仙,无比逍遥自在,不是应当无欲无求么? 父亲曾说过,能力越大,责任就越大。难道,神仙的超凡能力,不是用来帮助凡人的吗? 真是万万想不到,高来高去的神仙居然也这么坏。 看着眼前这些神色恐惧的孩童,张东阳不禁也为自己担心起来。 本以为自己被抓,是因为杀了人家徒弟,关进来受惩罚的。如今看起来,貌似也和其他孩子一样,都将成为血魂宗祭礼的牺牲品。 如何是好呢?四肢不能动弹的他,像条咸鱼般挺着,啥事都做不了。 此刻别说搭救其他人,就是想救自己,显然也是无能为力。 “上宗特使到......” 地牢门外,突然响起一声长喊。 没过多久,一个身穿黑袍,袖口绣有一抹血痕的高瘦青年,手执泰阿剑,进入了地牢。 金波长老两兄弟,则跟在青年的后面,一脸的阿臾奉承。 不过,此刻金涛长老心里特别不是滋味,没想到自己嘚瑟一下新入手的宝剑,正好就遇上上宗特使施洋来到。 施洋一进门,见金涛长老手里把玩着红芒闪烁的泰阿剑,立刻就认出此剑来历。唰一下脸色马上就变,一直追问金涛此剑从何而来?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啊。这份惊喜来得十分突然,施洋努力压制着心中的激动。 俗话说,老而不死是为贼。 别看这施洋样貌看起来年轻,但实际上他的真实年龄,比金家两兄弟都还要大。 一百多年前的施洋,便是血魂宗的天骄,年仅十八岁就破入涅槃境,成为宗门的传奇人物。 也因为他破入涅槃境早,所以一直保持着年轻的样貌。 此人不仅是上宗特使,还与金家兄弟一样,都是上宗宗主的徒弟,而且是亲传弟子,比起金涛俩两兄弟只是内门弟子来说,自然是要尊贵很多。 其实,在大多数宗门内,弟子的阶级都非常分明。 杂役弟子不如外门弟子,外门弟子不如内门弟子,内门弟子不如亲传弟子,亲传弟子不如关门弟子。 差一级,身份地位就差别很多。 反倒是像申家公子那种记名弟子,就要看师徒之间的缘分了。 不过缘分再深,大多数记名弟子回到宗门里,最多也就相当于内门弟子的待遇。遇上自我感觉良好的外门弟子,有时也会被看低一层。 因此,身为内门弟子的金家兄弟,面对师父的亲传弟子施洋,表现出一脸阿臾奉承,也属正常。更何况,施洋的境界,如今已是混沌境。 而金家两兄弟,还差着施洋一个境界,只是刚刚步入地仙领域的涅槃境而已。 所以,就算金涛心里再不爽,也得将泰阿剑双手奉上,带着施洋来到地牢找少年询问。 上位者气息十足的施洋,随着金涛长老手一指,连蹲下来说话都不屑,只是用脚尖踢了踢张东阳,伸出泰阿剑问道:“小鬼,这把剑是谁给你的?” “捡的。” 面对这些坏神仙,张东阳已半点没有敬仰,没好声气的说。 “捡的?” 施洋脸色一沉。同时随着说话,释放出丝丝威压。 地牢里,空间顿时变得窒息,呼吸极为困难,所有小孩面色转瞬发紫,站立不稳,摇摇欲坠。 ............ #求推荐票##求收藏# 这本书写到现在,已经是41章,接近13万字,成绩实在差强人意。这其中肯定有我写作水平的原因,书友们能给些意见吗? 我在想,是不是重新修改一下前面几章看看?或者暂时停下来,整个架构都重新来过? 所谓旁观者清,朋友们都给点意见我吧!谢谢了! 断更说明 这两天有点忙,刚刚想起,必须来跟大家说声抱歉! 咪个这本书,已经被另一个小说平台(X横)签约了,目前正在走流程。 所以,非常抱歉的跟大家说一声,因众所周知的规则,这边只能停止更新了! 这一个月来,非常感谢大家的支持和鼓励,乃至投资的信任。 (前期投资的朋友,应该都收到日更3000字的收益了吧?) 实话说,我很喜欢起点这个平台,这里的各种玩法,以及书友们的热情,让我很留恋。 但或许是文风、写作水平等关系,这本书发到10万字时,申请签约没有被通过,很遗憾! 在X横平台上,我只发了4万字,就收到站短。纠结了一阵子,还是决定在那边签了吧。毕竟是我第一本书,很不想太监掉。 大家都知道,没有签约,也就没有希望,作为一个作者,没有希望是很难坚持下去的。 希望书友们多多理解! 所以,这本在那边改名为《梵天大主宰》的小说,只能在那边继续更新了。 也许下一部小说(正在酝酿中),我依然会选择回来起点发布。 希望到时书友们能够继续不离不弃的支持咪个! 千言万语,感谢大家! 咪个05/1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