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汉末幸存者 “呱!” 天空中传来一声老鸦的哀鸣,在这片荒凉的原野上显得格外悲戚。 “咕……” 伴随着腹部一阵蠕动,陈飞缓缓睁开了眼睛。 虽然恢复了意识,但眼前却只是一些模糊的影子,鼻腔里反而闻到了一丝令人作呕的腥味。 喉咙里仿佛有一团火焰在熊熊燃烧,想要说话却如同被刀锋割裂一样疼痛。 四肢酸麻无力,有东西压在了身上,活动一根手指似乎都要费尽力气,他只能微微歪头,想要看清究竟发生了什么。 眼前那些模糊的影子渐渐变得清晰,却让他浑身寒毛都炸立起来! 出现在他眼前的……是一张瘦得皮包骨头的脸庞! 这张脸几乎就要贴在陈飞的脸上,两人之间的距离,近到似乎可以感觉到对方的呼吸! 呼吸? 陈飞的脑子猛地一片空白! 他根本感受不到对方任何气息! 死、死人?! 他想要挣扎,却感受不到双手的力量,连续推了几下,那具尸身只是稍稍远离了一点。 他这才感觉到了,自己的双脚……似乎也被什么东西压在了下面! 冰冷、僵硬、沉重、毫无生机! 他忽然不敢转动脖子了! 因为……他害怕自己看到更加恐怖的东西! - 正当陈飞内心波涛汹涌的时候,他听到了不远处传来了声音: “这……不好吧,亭长?这个不能吃吧?” 不是他最熟悉的粤语、普通话,也不是他记忆中的任何一种方言——东北话、四川话、河南话、上海话、胡建话……但他的大脑却在第一时间明白了其中的意思。 紧接着,他听到另一个人叹了口气: “那……我们又能有什么办法?” “但凡能够找到一粒粟米,我又怎么会到这里刨吃的?” 陈飞能够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胳膊上忽然炸起了一层细密的鸡皮疙瘩! 偏偏在这个时候,他还闻到了一股淡淡的……肉香! “咕……” 腹部又一次发出响声,这股肉香显得分外诱人,但此刻的陈飞却只想呕吐! “TMD!” 他下意识猛地发力一推,身上的那具尸身终于挪开了位置,阳光也终于直射在他的身上。 力量慢慢恢复,陈飞坐了起来。 不需要详细观察,他就明白,自己此刻的位置,就是一片乱葬岗! 周围散落着七七八八的尸体,以及各种简陋的刀枪棍棒。 被他坐在屁股下面的尸身,至少有五六具! 堆积在这片乱葬岗的……至少有数百人! 陈飞的目光终于落在了刚刚对话的来源,胃部的不适感在这一瞬间更加强烈。 他看到有三个男人正围坐在一团篝火前,其中一人正手持尖刀,从瓦罐中正在烹煮的肉上切下一块,然后送入口中狼吞虎咽! 但……陈飞看了看躺在地上的那具缺了双腿的“人类”,脸色迅速变得煞白。 一阵奇异的肉香恰好飘入了他的鼻腔。 “呕!” 陈飞再也忍受不住,猛地张开了嘴巴,想要大吐一场,但他干呕了几声,却只吐出了一口酸水。 “谁?” “谁在那里?!” 三个男人不约而同地跳了起来,三张脸上写满了惊恐与紧张。 一个人用力咽了口唾沫,声音已经发颤: “王哥……他们应该死透了才对啊!” 另一个人则忍不住后退了一步: “诈、诈尸!” 被他喊了名字的“王哥”同样脸色惨白: “……这怎么可能?!” 陈飞身体一僵,慢慢转过脑袋,目光从他们身上扫过。 身上是y字领的古装? 脚下则是破烂到露出脚趾的草鞋? 这是……什么年代剧? 他忍不住用力眨了眨眼睛,却惊愕地发现,那三个男人的头顶,正飘浮着一行绿油油的字迹: “张狗蛋,-38。” “李小眼,-33。” “王忠,-21。” 这又是……什么玩意?! 正疑惑间,那个头顶飘着“王忠-21”的男人壮着胆子伸出了右手,用剔骨快刀指着陈飞,然后颤抖着问了一句: “你……是人是鬼?!” 看着明晃晃的剔骨刀,陈飞顿时感觉后背一阵发凉。 在这一瞬间,他的脑海里忽然涌进了大量的信息,让他在一个呼吸之间就得到了一段略显诡异的身份记忆。 现在是……汉朝,初平三年。 虽然以陈飞的历史水平,他没办法准确记起初平三年到底是公元哪一年,但自身的记忆已经清楚地告诉了他,最近几年的大汉朝廷,早就乱成了一锅粥! 之年前董卓乱政,山东诸侯起兵讨伐,伤亡惨重,而后董卓火烧洛阳迁都长安,更是给沿途百姓带来了极其惨痛的灾难! 之后董卓遭吕布刺杀,以李傕、郭汜为首的西凉军团在关中地区展开混战,农业生产遭到了毁灭性的破坏,再加上今年老天爷不作美,风不调雨不顺,蝗虫老鼠横行,长安周围的农田几乎颗粒无收,十室九空、饿殍遍野、易子而食……这些成语一点也不夸张! 陈飞的身体记忆也清晰地告诉他,自己原本也是被饿死的! 饿死之人不应该有力气,但或许是每个新手都会获得大礼包的缘故,他在这个时候,却感到力量正在四肢里逐渐恢复。 “张狗蛋、李小眼、王忠!” 他每念出一个人的姓名,那三个人就忍不住一抖。 然后……他就看到,他们头上的数字再次发生变化: “张狗蛋,-72。” “李小眼,-58。” “王忠,-39。” 陈飞第一时间想到了一种可能: 【不要告诉我,这些数字……是他们对我的恐惧程度?】 他的心情忍不住激动起来: 【穿越之后获得大礼包,从此在系统的帮助下神挡杀神、佛挡杀佛,白天收服曹刘孙,晚上激战貂蝉大小乔,这不就是……系统爸爸? 系统爸爸你说话啊? 难道不应该叮的一声,然后给我解释一下你这个系统有哪些功能吗?】 但他好像想多了,没有“叮”的一声,也没有任何声音浮现在他的耳边,他所能够看到的,依然只有对方三人脑袋上那些缓缓变化的绿色数字。 三人之中,显然张狗蛋胆子最小,他头上的数字也跳得最快,陈飞刚刚从尸山中走出,他脑袋上的-72就已经变成了-99! “你不要过来啊!!!” 张狗蛋发出了一声凄厉的惨叫,他想要向后退去,双腿却根本不听使唤,整个人就这样仰面摔倒在地,双腿之间竟然湿了一片。 这并不是最惨的事情——张狗蛋的后脑勺直接砸在了一块突出的石头上,竟然当场血流如注! 比起张狗蛋,李小眼显然幸运得多,他直接转过身体,撒腿就跑! “别跑!” 只有王忠还保持着些许的冷静,他一边冒着冷汗打量着陈飞,一边抬起了手中的短刀: “鬼是没有影子的!你是人!” 王忠和陈飞的目光相交于半空之中,他从对方的目光中感觉到了明显的怒意。 他看着陈飞弯腰,而后从地上捡起了一根略有损坏的长矛,这才缓缓转了过来: “你们吃的……竟然是人肉?!” 王忠的喉头动了一下: “我……没有办法!” 陈飞继续向他走来: “你们……和真正的鬼又有什么区别?!” 最后一个字吐出的瞬间,他的手臂猛地发力,长矛向前一扫,竟然直接把王忠手中的短刀击飞! 王忠下意识后退了一步,空空的右手却还在抖动不已。 他看着寒光闪烁、即将刺向自己的矛尖,眼中泛起泪花,声嘶力竭地吼道: “我……只是想要活下去,你为什么要杀我?!” 矛尖停在了半空,最终还是垂落在地。 陈飞挥了挥手: “你走吧!” 王忠一脸的难以置信,却还是一边擦着冷汗,一边手脚并用地逃走。 至于还在乱石堆里垂死挣扎的张狗蛋,他甚至连看都没有看一眼。 “咣当!” 陈飞扔掉了半截长矛,心中却有些迷茫。 汉末三国……这是风起云涌、英雄辈出的最佳时代,却也是十室九空、民不聊生的最恶时代! 他在一块石头上缓缓坐了下来,忍不住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胸口: “系统爸爸,能不能告诉我……我的新手大礼包真的只有好感度这一个功能吗?” - 陈飞基础信息: 出生日期:熹平四年176年7月14日。 籍贯:司隶,右扶风郡,武功县(陕西省咸阳市武功县)。 身高:七尺五寸(东汉一尺约23cm,7.5尺约为现代175cm)。 体重:300斤(东汉一斤约223克,300斤约为现代68kg)。 前世身份:30岁,未婚,高中学历,自由职业者,曾当过司机、代驾、外卖配送员、快递员、打字员、个体店主、地摊主等。 特长:力气大,跑得快,耐力惊人。 汉末三国偶像:无。 人生理想(目前):活下去! 第2章 英俊的囚犯 “王二狗,-9。” “李大牛,-6。” “刘兰兰,3。” “张小花,7。” …… 走在这座小小的乡镇里,看着四周形形色色的面庞,陈飞渐渐可以肯定,自己眼中浮现出来的数字,大概确实只是“友好度”。 有些奇怪的是,几乎所有的男人,对于陈飞的友好度都是负数,而且隐约还带着一丝畏惧。反而是一些妇道人家,能够给出一点正面的分数…… 弯腰在溪水中洗了把脸,甩了甩双手的水滴,看着倒映出来的英俊面庞,陈飞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难怪他们看我的眼神一点都不友善……” 但他真的想多了,那些男人之所以畏惧他,绝不是因为他面容俊朗——尽管这是无可争辩的事实。 而是因为……在这个普通平民人人面黄肌瘦、皮包骨头、甚至随时都有可能饿死的时代,他竟然还有力气在市井间健步如飞! 陈飞本人也很快就发现了这个问题: 在整个关中地区饿殍遍野、易子而食的大背景下,自己尽管在短时间内还能保留一部分重生而来的体力,但……后续的温饱又该怎么解决? 百姓普遍缺少粮食,只有土豪劣绅、世家大族、以及朝廷官吏才能掌握充足的资源,想要获得补给,无非两种办法: 一种是打家劫舍,另一种则是背靠大树好乘凉。 但这两种方法显然都不现实,他既没有强悍到可以单枪匹马完成抢劫的武力,也没有其他突出的才能,更没有任何门第、人脉、背景、名望和身份,怎么可能会有人重用他? 曾经摆过地摊、送过外卖、跑过出租的陈飞很快就做好了心理准备,实在不行……就向现实低头,找一家地主大户当个护卫,先解决温饱问题再考虑接下来的事情! 但他刚刚准备走向一栋宅院的时候,就被两名壮汉一左一右扯住了胳膊。 他正准备反抗,就被一记沙包大的拳头迎面砸在了脸上: “鬼鬼祟祟,说,你是不是李傕的细作!” - “啪!” 伴随着一阵颤栗,陈飞睁开了眼睛。 胸口传来了火辣辣的疼,眼前一阵天旋地转。 他只能听到不远处的声音: “少将军,我等在大营门外抓住了一名细作,正准备严加拷打!” 他微微眯起眼睛,就看到一名年纪轻轻的少年朝自己走了过来。 这个少年的脑袋上很快就浮现出绿色的字体: “马超,0。” 在这一瞬间,陈飞忍不住愣住,而后不由自主地吞咽了一口唾液。 在21世纪,这并不是一个小众的姓名,但……他也十分清楚,在东汉末年,姓马名超的少年将军……恐怕只有一位! 蜀汉五虎上将之一、西凉锦马超! 只见马超打量了一眼陈飞,就微微点了点头: “关中正在饥荒,普通百姓早就饥不果腹,你却精神饱满、孔武有力,显然不是寻常之人,我劝你坦诚交代,少受一点皮肉之苦,否则我们有的是办法让你生不如死!” 到底是历史有名的猛将,虽然这时才十六七岁,但整个人已经透露出一股淡淡的血腥杀气。 陈飞的脑子有些乱。 这里明明是关中三辅地区,但……本应呆在凉州的马家军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不过如今不是思考历史和地理的时候,他马上打起精神,飞快地思索着应该用什么借口来应付马超的审讯。 “少将军,我乃扶风武功县人士,姓陈名飞,家中原本小有资产,也曾学文习武,生活安逸。但就在一个月之前,来了一队朝廷兵马,不由分说就抢走了大部分钱粮,我只能依靠家中一点积蓄在各县之间做点生意,却没想到今日刚到郿县附近,又遇到了一股乱匪,不仅货物全被抢夺,就连我的几名兄弟护卫,也都被他们掠走!我只是运气稍好,这才逃过一劫!” “你说自己被乱匪所劫?” 马超似乎露出了一丝笑容。 陈飞连连点头: “还请少将军明鉴,我的的确确不是什么细作!” 马超拍了拍腰间的佩刀,发出了沉闷的响动: “我听你言谈,确实不像普通士卒,可曾读过经典文章?” 陈飞微微一愣,脑子里立刻飞速旋转起来。 一般士兵当然没机会念书,马超这是在最后确认他的身份? 进入社会多年,书本上的知识多半都还给了各科老师,好在多多少少还能记得住一些名言名句。 他咳嗽了一声: “子曰:学而时习之,不亦说乎?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人不知而不愠,不亦君子乎? 子在川上曰: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 学而不思则罔,思而不学则殆。 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是知也。 温故而知新,可以为师矣。 三人行,必有我师焉。择其善者而从之,其不善者而改之……” 那些沉睡在他脑海深处的词句竟然如同流水一样纷纷涌出,以至于马超不得不打断了他的兴致: “停!” 这位后世名气很大、但从小家境惨淡的少将军显然没有接受过太多的文化教导,只听了几句《论语》就有些头昏脑涨,友好度甚至从0向下跌了5点…… 陈飞连忙闭上了嘴巴。 马超虽然年纪轻轻,但明显不是一个脾气温和的孩子…… 只见小马哥挥了挥手: “就算你不是细作,但我们还不能放你离开,来人,关入牢中,严加看管!” 陈飞的脸色顿时一白: “少将军!我真的是个好人!如果你还不相信,可以把我安置在敢死队中,只要管饭就行!” 在这一瞬间,强烈的求胜欲让他的脑海里蹦出了无数说辞,但又一一被他自己否决。 他想要说自己可以充当近卫士兵,但这毫无疑问会让马超更加怀疑。 说自己可以给粗鲁的西凉军阀充当智囊?那他也太小看马氏父子。 再或者,他可以装神弄鬼,给马超预测一下未来30年的命运? 无论是哪个时代的人,多半还是会对算命大师保持敬畏之心。 但陈飞还没有来得及编好稿子,马超就冷笑道: “你在教我做事?!你以为你是谁?” “少将军!” 陈飞急忙向前扑了一步,想要做出最后的挣扎,却被对方一脚踹在胸口! 马超何其悍勇,虽然只不过十七八岁,但这一脚猛踢下去,却也让陈飞如中雷击,直接当场失去意识! 他身边另一名少年看着被人拖走的陈飞: “大哥,你太冲动了,如果他真的只是一般百姓呢?” 马超笑着摆手: “小岱,你太怕事了。他是不是一般百姓,和我们又有什么关系呢?” 马岱沉默地看了他一眼,想要反驳,却还是闭上了嘴巴。 第3章 我是你老乡! “嗡……” 几只苍蝇在耳边自由自在地飞翔,陈飞有些羡慕地看着它们。 被马超关入大牢已经接近半个月时间,每天的生活都毫无变化。 在关中连年饥荒的背景下,囚犯的伙食条件显然不可能太好,好在没有体力劳动的惩罚,至少勉强可以活下去。 前世,为了生计每一天都疲于奔命的陈飞,在这十几天的时间里,获得了前所未有的休息,但这样的休息反而让他产生了一种巨大的恐慌。 没有游戏、小说、影视、微博、微信、体育比赛、抖音快手火山,他所面对的,只有土墙和牢笼。 牢房并不大,里面也没有关押其他犯人,他多次尝试和看守沟通,想要套取一些信息,但十几天下来,看守和他说过的话根本就屈指可数,甚至连苍蝇蚊子都很少飞到他的周围…… 孤独、迷茫、担心、恐惧、绝望…… 刚刚关入牢狱的时候,陈飞还分析了一番当前的形势,甚至还暗自演练了一下,如果马超或者其他人再来,自己应该怎么应对。 但整个西凉军,根本没有人在意他的死活,不要说马超、马岱没有再来,就连普通的小兵都懒得理会他。只要看守稍稍懈怠一点,他随时都有可能饿死、渴死在牢笼里。 “咕……” 小腹中传来了一声饥鸣,他忽然觉得,今天的牢饭似乎比昨天又晚了一点。 一日三餐? 呸! 在关中普遍易子而食的现在,能够每天给囚犯送一顿牢饭,已经算是很有人性了! 但今天的饭点……好像有些太晚了吧? “咣!咣当!” 陈飞用力敲了敲木门,门外并没有沉重的铁链,只有一把普通的门锁,他丝毫不怀疑,如果是自己吃饱喝足、体能充沛的情况下,这把小锁根本阻挡不了自己奔向自由。 可惜问题就出在这里:这半个月以来,一天只吃一碗稀粥糊糊的他,体力已经大幅衰弱,不要说撞开房门,恐怕连一袋30斤的粮食都扛不起来,一名普通的士兵都可以轻松将他杀死。 这一天的牢饭最终还是没有送来,直到第二天中午,饿得前心贴后背的陈飞才终于听到了门外的响动,而这个时候的他只能蜷缩成一团,才能勉强抵挡肠胃里传来的钻心疼痛。 “少将军,此处似乎是座牢房!” “砸开!看看是否关押着朝廷官员!” 随着一阵乱响,木门轰然破裂,久违的阳光照在了陈飞的身上。 “你是何人?!” 有人向他询问。 陈飞忍住饥饿,抬头打量了一眼。 门口处站着三人,头上分别标着: “张全,0。” “贾穆,0。” “马良,0。” 陈飞的目光首先落在了马良身上,但这名长相粗犷的军士,显然很难和历史中号称“马氏五常,白眉最良”的文士联系在一起。 所以他迅速将目光转向了另外两个人,想要从张全和贾穆中寻找“目标”。 其实,这个问题非常简单,因为张全的服装打扮几乎和马良一模一样,都是寻常军士的模样,而贾穆不仅一身整齐的皮铠,甚至从腰带附近还能看到一块晶莹的玉佩。 陈飞的脑子高速飞转,却又有些接近空白。 贾穆? 显而易见,他对这个名字没有任何印象。而无论是他看过的影视小说、还是玩过的游戏里,也都没有这个角色的存在。 他虚弱地眯着眼睛,有气无力地问了一句: “我被马腾父子囚禁于此,已有半月时间,你们又是谁的兵马?” 他本就是看贾穆年轻,想要试探对方身份,而后才见招拆招,果然,只听贾穆稍稍挺起了胸膛: “家父乃是左平易,受朝廷之令前来讨伐凉州叛军,昨日已经大胜,马腾、韩遂仓皇逃窜,我等特来解救被俘虏的官兵和百姓……” 左平易? 陈飞动用了自己可怜的历史知识,结合着本来的记忆,终于勉强反应了过来。 左冯翊,关中地区三郡之一,能够做到太守的贾姓高官,在整个汉末三国,也只有区区两三人吧? 而在此时此刻,能够被陈飞想起来的,却只有一个! 贾诩、贾文和! 陈飞的脑浆几乎快要沸腾,直到他忽然想起来,自己不知道在什么节目里曾经看过的一段关于贾诩的小故事,连忙借用了出来: “左冯翊……莫非是凉州贾府君?” 贾穆一脸矜持地点了点头: “正是,莫非你也听过?” 陈飞努力让自己的神情更加真诚: “贾府君乃凉州名士,我如何不知?实不相瞒,我乃是凉州段氏子孙,被叛军挟裹至此已有十余日,饥寒交迫、无依无靠,贾府君如果能够看在同乡的份上稍加接济,在下定会感激不尽!” 段氏……当然指的是汉末名将段颎,段颎久在边境,战功赫赫,威名远播,被称为“凉州三明”之一。贾诩年轻时曾经被叛乱的氐人劫持,他谎称是段颎的亲戚,就吓住了淳朴善良的氐人,最终得以平安回去,可见段颎的影响力。 贾穆显然也知道自家老爹的“光辉岁月”,连忙微微向前一步,弯腰将他搀起: “原来是段氏子弟,在下失礼了。既然都是同乡,还请移步军营处叙话。” 陈飞平举双手,向他还礼: “多谢少将军。” - 军营距离牢房并不太远,但这段短短的路途,也已经足够陈飞从贾穆口中套出一点有用的信息。 贾穆虽然有些少年老成,但本人只不过十三四岁,也没有担任具体官职,只是少年天性喜欢勇武罢了。 马腾、韩遂这次发兵关中,原本是想从“凉州老乡”董太师这里捞点好处,谁知道形势变化太快,当他们从大西北赶到长安的时候,董卓的尸体都已经发臭。 掌握朝廷的李傕、郭汜等人,当然不愿意这样一支部队长期留在关中,给马腾、韩遂加官进爵之后,西凉兵马总算退出了核心地区。 当陈飞来到大营外围的时候,他已经可以确定,如今的世界线刚刚走到公元192年。 而这一天,则是6月15日。 贾穆敲了敲门,朗声道: “父亲,我在牢狱里找到了一位段氏子弟!” 第4章 坐论天下众诸侯 陈飞迈过门槛,抬头就看到了一行绿色的字迹: “贾诩,2。” 他暗自咂嘴: 【只是虚报了一句“段氏子弟”,就足以让贾诩对自己的友好度变成2吗?】 他来不及仔细打量对方,双臂平举着向前深深一揖: “小民右扶风陈飞,拜见贾府君!” 尽管他低着脑袋,但也能感受到房间里在这一瞬间有些尴尬。 “右扶风?陈飞?” 贾穆的声音里除了惊讶,更多了些不满: “你不是段氏子弟?!” 陈飞微微侧身,向贾穆也是一揖: “迫不得已,欺瞒了少将军,还请见谅。” 另一个声音缓缓响起: “你冒名段氏子弟前来此处,是为了见我一面?” 陈飞这才微微抬头: “正是。” 眼前是一名四十上下的中年人,比自己略高半寸,身材瘦而修长,天庭饱满,颌下长须垂于胸口,看起来并没有太多特别之处。 就算是被称作“心灵之窗”的眼睛,也因为疲惫而蒙上了一层灰色的阴影和淡红的血丝,完全没有想象中那样,智慧的光芒四处乱射…… “呼……” 贾诩长吐了口气,挥了挥衣袖: “无论足下想说什么,还请坐下再叙。贾穆,给客人倒酒。” 这个时代品茶之风还没有兴盛,喝酒反而是最大众化的饮料。 “岂敢劳烦少将军!” 陈飞连忙向贾穆再行了一礼,这才小心翼翼地坐在贾诩侧方的席垫上。 贾穆恭恭敬敬地给父亲倒了一碗酒,然后脸色不悦地看了一眼陈飞,后者连连摆手示意不喝,这才坐到了另一个方向。 贾诩将这一幕看在了眼里,却只是低头喝酒,并没有开口说话的意思。 看着不紧不慢喝酒的贾诩,陈飞只能利用客套话打开话题: “我听闻,贾府君少年时便以才智闻名西凉,文韬武略更有张良、陈平之奇……” 他还没说完,就被对方打断: “请勿再言!” 贾诩放下了手中的酒碗,连连摇头: “生逢乱世,老夫只求自保而已,如何能与开国元勋相提并论?老夫随军出征多日,此时十分劳累,足下若无要事,请恕老夫不能相陪。” 他头上的“2”瞬间变成了“0”。 陈飞顿时一急,他挺直了腰板,双手按在了案几上: “我虽无名之辈,却也是真心投于府君,何故如此怠慢?” “呵呵……” 贾诩轻轻笑了一声,然后摇了摇头。 陈飞更急了: “当今天下已乱,山东诸侯厮杀正盛,而关中更是在李傕、郭汜等人的互相攻击之下,日益破败、民不聊生。贾府君明明心怀深谋,难道能够满足于在李、郭之间做个调停争端的和事老?” “和事老?” 贾诩显然没听过这个词语,但他瞬间就理解了其中的意思。 他微微摇头,脸上有些落寞: “如果我真的能够调停争端,朝廷的那些公卿大臣,怎么会纷纷殒命于乱刀之下?关中八百里大好河山,又怎么会破败到人人易子而食的地步?” 陈飞接道: “正是如此,才需要府君这等才俊之士挺身而出,拯救万民于这汹汹乱世,还天下以太平啊!” 贾诩并没有被他简简单单就激发兴致,整个人依然平静如初: “你应该知道,老夫本是凉州人士,一直都是董仲颖的部下,他是你口中‘汹汹乱世’的根源,而我……也绝对逃不掉罪责。” 陈飞微微一愣,这才想起,眼前的这位贾诩之所以被称为“汉末三国第一毒士”,就是因为他一手引导着原本想要逃亡的李傕、郭汜重新杀回了长安,从而让刚刚看到和平曙光的关中地区再次陷入混乱! 他只能说道: “当时凉州军马已经骑虎难下,府君无奈之下,只能以自保为重,如今府君早已名动天下,难道不愿弥补之前的过错?” 贾诩又端起了酒碗: “名动天下?呵呵呵……” 他笑得双肩乱抖,碗中酒水竟也洒了出来: “如今天下世人,早已将老夫视作国贼,中原士族更是对老夫甚是鄙夷。老夫能够从刀口之下救回几名官吏,已是力尽智竭,又何谈拯救万民?” 陈飞却松了口气,贾诩对自己的友好度虽然还是0,但态度却似乎已经稍有动摇。 于是他拱了拱手,稍稍提高了声音,让自己显得更有底气: “中原已乱,诸侯割据,想要自立为王者何止百人。以府君之才智,若无自立之心,难道不应及早选择明主而辅佐之?既为天下百姓,也是为了府君子孙福祉,否则,岂不是可惜了府君的满腹才学?!” “呵呵呵……” 贾诩还是笑了一声,脑袋上的数字却又从0变成了2。 他放下了洒了一半的酒碗,忽然随口问了一句: “敢问足下年岁几何?” 陈飞愣了一下,而后答道: “飞是熹平四年出生。” 贾诩似笑非笑地说道: “你也不过十六七岁,就能与老夫坐论天下形势?” 陈飞并没有感觉到对方的轻视,而是看出了一种试探的意味。 于是他稍稍整理了一番思路,缓缓开口: “大汉不可复兴,当今之大汉,已经成为第二个东周战国。对于普通民众,天下大乱意味着妻离子散、朝不保夕、民不聊生,但对于胸中自有韬略的府君而言,却正是一展才华的最佳舞台,不是吗?” 贾诩挑了挑修长而笔挺的眉毛,眉眼之间的神色仿佛一头雄鹰。 他思索了一下,最终微微颔首: “你说得或许不错,若是没有这场动乱,如今的老夫至少很难坐到两千石的位置,更何况是三辅之地的郡守。贾穆,为陈公子斟酒。” 坐在一旁的贾穆明显有些错愕,但还是很快就拎起了酒勺,给陈飞倒了大半碗。 陈飞挺直了腰板,双手接过,说了一声:“谢府君”,这才啜饮了一小口。 这个时代还没有蒸馏技术,制作工艺以发酵为主,简单而粗糙,因而酒精度数极低,口感略显粘稠,酒中明显存留着残渣,喝起来大概和浓一些的醪糟差不多…… 看他放下酒碗,贾诩又微微抬起下巴: “当今天下已然大乱,老夫若是想要一展所学,又该寻找哪一位明主?” 陈飞当然清楚,作为当今朝廷举足轻重的高官,贾诩当然不可能对关东形势没有自己的看法,这一问还是在试探。 他轻咳了一声: “目前中原,割据州郡者不可胜数,但陈某不才,试为府君分析形势。 若以实力而论,当推冀州袁绍、南阳袁术,袁氏四世三公,门生故吏遍布天下,所据郡县更是天下富庶之地,若此兄弟二人得以合力,天下必将姓袁!” 贾诩微笑不语。 陈飞话锋一转: “但据我所知,此二人早已互生嫌隙,想要通力合作,几乎难于登天。相较而言,袁术短视骄横,空有家族高名而不得用,绝非明主。 袁绍虽为庶子,人望却远胜其弟,在河北时日虽短,却深得民心,以区区渤海一郡之地,而令韩馥推让天下第一大州,其势已然冠绝天下,其麾下更是猛将如云、谋臣如雨,凉州出身的府君想要得到重用,恐非易事。” 贾诩不置可否地捋了捋胡须,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陈飞一边观察他的神情,一边努力搜刮脑海中的记忆: “在袁绍之北,还有幽州公孙瓒,以勇武震慑胡虏,但麾下极其缺少谋臣,府君与其同为边境之人,必然可得重用。” 贾诩的眼皮一动不动: “除此之外呢?还有哪些诸侯可以选择?” 陈飞暗叹了口气,从他的角度来看,公孙瓒确实是贾诩最好的选择,纵横幽州的白马义从如果能够得到西凉第一智囊的指引,河北之主或许未必就一定姓袁! 但贾诩的态度却十分明确,他似乎根本没有考虑过公孙瓒…… 他只能继续说道: “徐州陶谦、荆州刘表、益州刘焉,也是一代俊杰,后二人更是皇室宗亲,但无一例外,都是守成之主,想要成就大业,此三人绝非明主。相较而言,兖州曹操,或许是更好的选择。” 贾诩捋须的右手终于放了下来: “哦?何以见得?” 陈飞喝了口酒: “其一,曹操虽出身于中原大族,却因祖父是宦官而颇受世人鄙夷,其名望远不能与袁氏相提并论,中原士族多鄙夷之,若先生此时前往辅佐,无异于雪中送炭,其必会倒履相迎。” 他稍稍顿了一下: “其二,相较于袁绍志大才疏、袁术狂傲无礼、公孙瓒悍勇少文、陶谦刘表刘焉皆守成之辈,曹操胸有大志、文武双全,又能礼贤下士、知人善任,以在下看来,山东数十州郡,能成大事之人非他莫属。” 贾诩忽然笑了起来: “陈公子究竟何许人也?老夫绝不相信,一名十六七岁的普通人,能够对山东豪杰和天下形势有如此见解!” 陈飞脸色并没有改变,反而坦然承认: “我乃已死之人,苍天令我复生于此,方才与府君所言天下形势,并非他人传授,乃授于天!” 第5章 死而复生不稀奇 三天之后。 已经返回长安的贾诩收到了部下的调查报告: “禀府君,武功县确有陈飞户籍,但据街坊所言,其父与长房分家后家境贫寒,全家四口人已于20日前病死,随众人一起抛于城郊乱葬岗。” 贾诩向他挥了挥手,捻须不语。 坐在身后的贾穆看了看他: “父亲,我看史书记载,也偶有死而复生的事迹,但这种事情……难道竟是真的?” 贾诩缓缓开口: “何止史书有记载,就在去年,长沙就有人死后一个月再次复活,被当做大凶之兆,果然中原地震,蚩尤见于角亢(见注)……但我仍然以为,人死复生之事有违常理,不可信之。” 贾穆点了点头: “父亲想要如何处置陈飞?” 贾诩看了他一眼,挑了挑眉: “我看你这几日和他相谈甚欢,甚至已然称兄道弟,便留他在我身边做个属吏吧!” 贾穆顿时眉开眼笑: “我这就去告诉他!” 看着撒腿就跑的儿子,贾诩淡淡一笑,神情却又恢复如常。 门外有小吏快步而入: “府君,朝廷旨意到了!” 贾诩伸手接过,却没有打开。 李傕、郭汜大权在握,如今的朝廷不过是一帮草台班子,这道旨意,看与不看又有什么区别? - “陈兄,家父已经同意,让你留在身边为官!” 这边,贾穆正兴高采烈地通知陈飞。 陈飞心中一块大石终于落地,连忙向他一揖: “多谢贤弟,也请贤弟代为向贾府君致谢。尊父子二人救我于穷途末路,此恩此情必终生不忘!” 十三岁的贾穆毕竟年轻天真,完全没有贾诩的低调深沉,这三天以来陈飞也多少有些曲意逢迎,哄得贾少爷把他当做了一见如故、志趣相投的真哥哥。 既然找到了“靠山”,陈飞也就安心接受了目前的身份,而当务之急,是需要他在最短的时间内,学会东汉的文字、经典、以及朝廷制度,同时尽量避免自己在言行中过于“超前”。 贾诩虽然是左冯翊的太守,但很快就辞去了这个两千石的地方大员职务,而是选择接受了六百石的尚书,无论是权力还是部属,都为之大幅缩减。 由于之前曾经献计“反攻长安”,西凉军团这才得以重新控制朝廷,因此无论李傕、郭汜、樊稠、张济等将领,都相当尊重贾诩的存在,而且为了借助他的智力,钱粮布匹、车马仆从,无不一应俱全、四季供应不绝。 但贾诩却从不张扬,反而十分低调,除了必要的规劝、进言之外,他很少会彰显自己在朝廷的存在,冷眼坐看李、郭、樊、张等人争权夺利——因为他比谁都更加清楚,自己虽然备受尊重,但手中并不掌握真正的实权,因而根本无力改变如今的乱局。 “兖州黄巾贼复起,杀任城相郑遂,刺史刘岱亦死于乱军之中,兖州士民一日三惊,济北相鲍信、治中万潜等迎东郡太守曹操出任兖州刺史……” 这一天,贾诩将手中的几份战报递给了儿子,神色凝重。 “真不知道要乱到什么时候!” 贾穆翻看了两眼,就传给了陈飞。 比起贾穆的漫不经心,陈飞看得极为细致。 最初的战报来自五月,受到中原大旱的影响,超过百万黄巾军作乱东方,郑遂、刘岱几乎没有任何抵抗就被攻陷城池、死于非命。而曹操接任之后虽然有意平乱,但毕竟欠缺厉兵秣马的时间,首次出兵就遭到重大挫折,好友鲍信更是战死沙场。 不过曹操到底还是曹操,尽管痛失臂膀,但在几个月后,他还是凭借出色的军事能力取得了这场战争的胜利,成功将黄巾贼击退,避免整个兖州都落入黄巾之手。但即使如此,他的兵力依然远远逊色于号称“百万之众”的青州黄巾军。 他一边欣赏着曹刺史的英勇战报,一边听贾诩说道: “贤侄前几日曾盛赞曹操为当世英雄,老夫原本并不赞同。两年前山东诸侯围攻洛阳之时,此人虽多次力排众议冲锋在前,却无法号召群雄勠力西进,被徐荣轻易击败,只能依附袁绍,显然不过平庸之才。但自去年开始,老夫却逐渐对其转变看法,你可知是什么原因?” 陈飞微一思索,老老实实摇头。 只听贾诩捋须道: “那就是……颍川荀彧投奔曹操。贤侄,你可知道荀彧是何等人物吗?” 陈飞稍稍犹豫了一下,这次没有摇头: “他是颍川荀氏这一代的家主,此人少有俊名,被称为王佐之才,也几乎可以看做整个颍川士族的代表。他能够舍弃四世三公、称雄冀州的袁绍,而选择了附庸于袁绍之下的曹操,一定是察觉到曹操的过人之处。” 贾诩微微颔首: “所以老夫才多方打探,曹操此人不奉儒、道,而明以刑令,当年敢于棒杀蹇图即是明例。比之袁绍宽仁无断,曹操智计更佳,且处事果决,更兼精擅兵法,你称赞他文武双全,并不为过。” 他继续说道: “此人属宦官子孙,向来为士人不齿,原本最缺名望,只能依靠沛国乡党苦力支持。但荀彧一来,便足以解决了这个问题,凭借颍川荀氏的影响力,曹操必将得到大批中原士族的归附,到时候……” 他稍稍停顿了一下,陈飞自然而然地接着说道: “到时候……曹操自然不会甘心再做袁绍的附庸!” 贾诩叹息道: “若不出老夫揣测,中原之主必将决于袁绍、曹操之间,其余袁术、吕布、公孙瓒、张杨、陶谦、刘表、刘焉、陈温、孔融等,皆庸碌之辈,不足为虑。诚如贤侄所言,袁本初豪门贵胄、眼高于顶,老夫若是投奔,必定不受重用,相比之下,曹孟德或许还能礼贤下士。” 陈飞心头一动: “府君这是有意辅佐曹操?” 贾诩慢慢点头: “天下动荡,总归要为子女们筹谋一二……” 他的话音还没落下,就听到贾穆惊慌的声音从厅外响了起来: “父亲!祖母、祖母病重!” - 注:《后汉书》 初平二年,长沙有人死经月复活。 六月丙戌,地震。 九月,蚩尤旗见于角、亢。 第6章 天下第一袁公路 八月中旬。 在经过近一个月的救治之后,贾诩的老母亲还是撒手人寰。 根据礼法,人死之后当然要运回祖籍安葬,而后守孝三年(实际为27个月),但如今天下大乱,山贼悍匪当道,凉州更是羌狄横行,再加上李傕、郭汜都不愿放他离开,贾诩只能选择在长安城外将老母择地埋葬。 陈飞忽然陷入了一个不大不小的尴尬。 贾诩原本已经同意了他投奔曹操的建议,但如今他重孝在身,显然不可能千里迢迢穿越京畿、寻找新的老板,否则他本就已经狼藉的名声只会遭到进一步败坏。 在这种大环境下,陈飞根本找不到办法劝说贾诩放弃守孝之礼,而他也没有实力独自一人穿越千里、闯荡关东,只能继续留在贾府。 古人向来重视孝道,贾诩当然不会例外,他严格按照礼节,在母亲的坟头搭建了一座简陋的草庐,独自一人深居其中。他也早早向朝廷上表辞官,但无论是汉帝刘协,还是实际掌权者李傕、郭汜,都没有让他彻底离开朝廷,经过反复沟通之后,虽然同意他辞去尚书的职务,却又增加了一个光禄大夫的头衔,官秩从六百石提升到比二千石。 守孝期间,不仅要一直披麻戴孝,同时还要遵守大量的禁忌规矩,不能大鱼大肉、绫罗绸缎,不能歌舞娱乐、游山玩水,也不能为儿女置办喜事,当然更不能在此期间演奏生命的大和谐、甚至生儿育女,否则一旦发现,只有遭受整个世界的唾弃。 既然没有其他选择,陈飞也干脆静下心来,他主动提出陪同贾诩守墓,最主要的意图却是从这位智谋之士身上吸取养分。 贾诩倒也没有藏私,每天除了阅读属吏送来的公文,就是给贾穆、陈飞开班授课,既包括了传统的经史知识、汉代法律、军事理论,也不乏对目前局势的分析,称得上“干货满满”,陈飞的确受益颇多。 “果然,曹孟德终于大败青州黄巾,收降民户近百万人,从此正式坐稳了兖州刺史的位置啊!” 进入冬季之后,贾诩和长安的朝廷都收到了曹操的战报,他也忍不住发出了感叹。 事实上,在前任兖州刺史刘岱战死之后,朝廷已经派遣金尚作为继任者,却被曹操轻松击退,如今他又取得这样的大胜,还堂而皇之地将捷报呈送到长安,李傕和郭汜只能咬牙切齿地承认他对兖州的实际统治。 不过,陈飞比所有人都清楚: “兖州乃四战之地,袁绍、张杨、吕布、袁术、陶谦都对其虎视眈眈,短期内兖州形势必然不稳。” 贾诩表示同意: “李傕已经加封袁术为左将军、假节、阳翟侯,就是为了让袁术牵制曹操,以袁术的秉性,势必不会容忍曹操盘踞中原要害之地,何况曹操依附袁绍,袁术必除之而后快!” 陈飞耸了耸肩: “问题是……袁术打得过曹操吗?” - 袁术当然打不过曹操,但兖州并不是他当前第一个目标。 十二月,扬州刺史陈温病逝,地处东南的吴越之地立刻成为了所有人眼中的肥肉。 袁绍虽然远在河北,却是反应最快的那一个,第一时间指派了自己的堂兄袁遗继任扬州刺史,近在豫州的袁术当然不答应,立刻挥军东进,将他和袁绍共同的堂兄击败,任命自己的部下陈瑀担任扬州刺史。 而拥有了豫州大部、扬州北部、荆州北部的袁术,赫然成为了这个时间势力最强的军阀! 毕竟,他哥袁绍这个时候还在和公孙瓒为了河北的归属打得不可开交,真要比较地盘和人口,谁也不是袁公路的对手! 自认为天下第一的袁术膨胀到了极限,他甚至没有让自己的军队过完正月新年,就迫不及待地整顿兵马,向着曹操的兖州大举进军。 毕竟四世三公、威名赫赫,袁术不仅自己亲率大军北上,而且还联系了黑山军首领张燕、南匈奴单于于夫罗、西河白波军首领郭大、以及徐州刺史陶谦,对兖州形成了围剿之势,袁军甚至直接来到了陈留郡,刚刚站住脚跟、还没有来得及喘一口气的曹操顿时大祸临头! 曹操的第一反应是向自己的大哥袁绍求救,但同样处境窘迫的袁绍对于他的困境却有心无力,仅仅派出两三千人当做援军,这点兵马显然无异于杯水车薪。 但这场大战的结局却出乎所有人意料:兵多将广、四方支援的袁术在匡亭被曹操一战击溃! 战前趾高气扬的袁公路被曹军一路追杀六百余里,直接从兖州陈留城下逃到了徐州南部、扬州北部的交界处! 而荆州刺史刘表趁机从后方发动了背刺技能,截断了袁术的粮道,趁机收复了原本就属于荆州的南阳郡,袁术只能失去这座人口超过200万、且极其富庶的超级大郡! 击败袁术主力之后,曹操又兵分多路,将陶谦、于夫罗、张燕、郭大全部击退,前后不到两个月时间,就取得了匡亭之战的完全胜利。 如果只计算时间,曹操击败袁术的难度……甚至还不如之前的青州黄巾贼! “曹孟德确属当今人杰!” 看着朝廷探得的战报,贾诩又一次发出了赞赏: “在敌我双方实力悬殊之际,他临危不惧、指挥自若,而且一战击溃袁术这样的强敌,纵然孙子、孙武、司马穰苴复生,也不过如此吧!” 陈飞呵呵笑了笑,努力掩饰了嘴角的不屑神色。 他当然不是对贾诩不屑,而是下意识对袁术表达不屑——尽管在贾诩这些天的耳濡目染之下,他已经深刻了解了当今的形势,但长久以来对袁术的印象却不是短时间可以改变。 巅峰期的袁术确实堪称汉末第一势力,但几乎就是一战之后,袁术就彻底丧失了称霸天下的野心,只能在淮南地区画地为牢。 但袁术的影响力并没有就此消失,他所倡导的“反袁绍-曹操联盟”依然发挥着作用:公孙瓒在青州与袁绍激战多场,双方均损失惨重;被袁术号召起来的黑山贼更是凶狠,他们虽然被曹操击破,却扭头攻破了袁绍的根据地邺城,逼迫袁绍不得不暂时和公孙瓒停战,转身处理后方问题;而徐州刺史陶谦也小心翼翼地从曹操的地盘抢占了几座城池,想要观察一下曹操的反应再进行下一步动作…… 贾诩看了他一眼: “此战确实也坚定了老夫支持曹孟德的心思,我有一信,贤侄可敢轻装简行,替我送至兖州?” 陈飞肃然起身,双手合拢,弯腰一掬: “敢不从命!” 贾诩脑袋上顿时闪过一道绿光: 好感度+5! 第7章 谁想吃我? 初平四年(193年),五月初二。 准备出发的陈飞在临行之前接到了尚书侍郎的任命,从此他也成为了四百石的朝廷官员。 汉代官制,尚书台分为六曹,每个曹长官为尚书,属官统称为尚书郎,并根据年限分别称为守尚书郎中(第一年)、尚书郎中(任职满一年)、尚书侍郎(任职三年以后),一般都需要孝廉身份的年轻人来担任,不过在礼崩乐坏的当下,就算贾诩推荐一头猪来担任,李傕、郭汜也不会拒绝。 面对贾诩送来的印绶,陈飞当然不可能产生喜极而泣的情绪——在李傕、郭汜等人把持的朝廷下,就算是德高望重的三公九卿都有可能一夜之间满门抄斩,区区一个四百石的官员又有什么值得骄傲? 他明面上的使命,则是探望去年安抚关东、却因病停在陈留的太仆赵岐。而随陈飞一同东行的,还有赵岐的外甥、另一名尚书赵戬。 赵戬已经年过四旬,性格看似温和,却极为刚正,言辞也十分强硬,董卓乱政时期,他甚至敢当面硬刚董太师,令人奇怪的是,连朱儁、皇甫嵩这样的名将都不放在眼中的董太师,竟然没有将赵戬诛杀,还亲自把他从牢狱里释放出来。 陈飞只和他聊了几句话,就被当场纠正了一个错误的典故,虽然对方没有把他痛批一顿“不学无术”,但言语之中已经流露出鄙夷、不耐烦的情绪,再加上一开始就是负数的友好度,陈飞只能放弃和他亲近、从而套取情报的想法,一路以来始终保持着礼貌的距离。 两个人带着朝廷的公文一路东行,沿途吃住也有官方驿站,虽然这几年战乱不断,中原又连续受灾,西凉军更是不懂经营,但总归还是有些官员操心政务,基本的驿站还是勉强得到了保障,虽然条件简陋,但陈飞也不至于挨饿受冻。 只不过他和赵戬都骑术平平,每日也不过能够前进七八十里,直到五月十五日,才正式离开了三辅的地界,进入了弘农郡最靠近三辅的华阴县。 连年征战,华阴虽然无法幸免,但比起关中地区的荒凉萧条,多少还是有些人间烟火的气息,就连路边农夫的脸色似乎都要红润许多。 一进华阴城内,赵戬就自行寻找驿馆休息,陈飞却径直前去拜见贾诩的武威老乡段煨。 段煨虽然在史书中籍籍无名,却是“凉州三明”段颎的族弟,更是西凉军的老资历,早在董卓刚刚进京的时候,他就已经是和牛辅平级的中郎将——此时的吕布、李傕、郭汜、樊稠、贾诩仅仅是校尉而已。 董卓迁都长安的时候,段煨就被安排驻守在关东与关中的必经之路上,但在董卓被杀之后,他却被李傕等后起之秀边缘化,无论是官职还是实权都没有得到晋升。 根据贾诩的描述,段煨堪称西凉军中的一股“清流”,他不像董卓、李傕、郭汜、樊稠那样毫无人性底线,能够约束手下兵马不去劫掠地方,而且在弘农大力推动生产,倡导军民开垦荒地,华阴及周围的数万百姓一边瑟瑟发抖,一边在西凉铁骑的刀锋边缘度过了一小段来之不易的平安岁月。 “阁下一路辛苦。” 段煨很客气地招呼了一声,一边吩咐仆从准备酒水,一边打开了陈飞双手递来的密信和礼盒。 贾诩之所以特意给段煨也送上一份亲笔书信,当然是想要借助老乡的关系,提前打通东进中原的路径。 陈飞只吃了一块糕点,还没来得及就着酒水吞下,段煨就看完了这封密信,他的脸上浮现出一丝淡淡的忧虑: “老夫早就知道凉州军士大多剽悍,恐怕不能平安相容,更谈不上治国理政,但如今的形势却比老夫的预料更加不堪,更何况数月以来天灾不断,李傕、郭汜、樊稠等人若是再无改变,恐怕关中又要大乱!” 陈飞没有吭声,只是安安静静吞下了口中的糕点。他和段煨之前没有任何交情,对方忧虑的事情更不是自己能够解决的问题,他只要在段煨说完之后附和一声: “将军说得对!” - 三天之后,抵达弘农郡治所的陈飞同样拜访了贾诩的另一名老乡——张济。 去年西凉军反攻长安时,主力共有四人,等到成功之后,李傕、郭汜、樊稠占据朝堂,实力最弱的张济则领了镇东将军、平阳侯,出关镇守弘农,很难染指朝廷,心中难免不甘,再加上同为武威人,因而也是贾诩可以团结的对象。 和段煨相比,张济显然没有太多“忧国忧民”的情怀,他只关心一个问题: “等文和先生守孝期满,如果长安烦扰,何不来弘农享受几天清净?” 作为贾诩代言人,对于张济的提议,陈飞只能连声答应,同时替贾诩送出了一方宝玉: “临行之前,贾府君再三嘱托,要下官将此玉交至将军手中,听闻将军新纳美人,聊当贺礼而已。” 说句实话,陈飞真的很想见识一下,那位在历史上几乎让曹操为之丧命的邹氏,究竟能有多么的倾国倾城、祸国殃民。 但张济从头到尾都没有满足他的好奇心,只是吩咐仆人给他安排了一顿饱饭,就打发走人。 当陈飞和赵戬再次汇合的时候,赵尚书不咸不淡地说了一句: “这一路东行,陈侍郎倒是没有片刻清闲呀。” 陈飞怎么可能听不出他在讥讽贾诩? 就算听不出来,他也能够看到,赵戬头上越来越绿的友好度! 如果自己能够再有点文化,一定要把赵戬骂得狗血喷头! - 五月二十日,陈飞经过了残破不堪的洛阳城。 这座东汉王朝二百年帝都,却处于最惨淡的时期,巅峰时期拥有的近百万人口,如今恐怕只留下了不到十分之一。 周长超过四十里的城墙,却连遮风挡雨都做不到,到处都是坍塌的砖石与土坯,大汉帝国曾经防御最为森严的国都,此时早已形同虚设,就连历代帝王和公卿的陵墓,都被各路盗墓贼挖掘得干干净净。 看着道路两旁不时出现的森森白骨,赵戬忍不住仰天叹息了一声: “痛哉!惜哉!” 他刚刚发出叹息,就看到几名面黄肌瘦的百姓手持棍棒、虎视眈眈地围了过来,每个人的眼中都放射着奇异的光芒,唬得赵戬猛地一踢坐骑,连人带马从人群中冲了出去,狂奔的马儿毫无顾忌地将两名百姓撞翻在地,其中一人只是挣扎了一下就一动不动、直接魂归九天。 同伴丧命并没有让其他人退却,他们的目光立刻转向了陈飞,当中一人更是大吼: “别让这小子跑了!今天再不吃人,兄弟们都要饿死在……” 他的话音还没落下,就听到“嗤”的一声轻响,陈飞一边催马向前,一边拔出了腰间佩刀,毫不犹豫地迎着他斜斜斩下! “这里!” 当他喊出最后两个字的时候,那道凛冽的寒光已经从他的肩膀一掠而过! 鲜血激射而出! 没人能够料到,眼前这名看起来白白净净的年轻人竟然悍勇如斯! 面对被包围的局势,不仅没有胆怯,反而一声不吭直接拔刀砍人! 陈飞稍稍勒住了坐骑,回身看了一眼那些瑟瑟发抖的百姓: “还有谁想来吃我?!” 王大眼:-20。 吕小布:-19。 陈二毛:-33…… 伴随着越来越绿的友好度,那些百姓几乎不约而同跪倒在地,连连磕头不已: “大王饶命!” “我等本是良民,只是连年被官军和贼兵掳掠,家中再无一粒粮食,不得已之下才……” 陈飞没有听他们解释,双脚一踢马腹,只给他们留下了一道孤独的背影。 人吃人的惨剧,绝不只是小说里的故事,在东汉末年,这样的惨剧几乎每时每刻都在大汉的土地上反复上演,作为一个单独的个体,他没有任何实力去改变这样的局面,所以只能加速逃离。 他更加迫不及待地想要见到曹操,这个时代最有能力改写悲剧的那个男人。 第8章 穷途末路吕奉先 五月二十八。 经过了近一个月的奔波,陈飞终于抵达了这次东行的最终目的地——兖州、陈留郡。 地处中原要地的陈留拥有十七座县城、总计八十七万人口,显然是个繁华的大郡,但在经历了连年的战乱后,这些人口如今还能留下多少,却要打一个大大的问号。 “赵尚书可熟悉陈留太守?此人品行如何?” 陈留城墙就在不远处,陈飞随口问了一句。 赵戬看了他一眼,倒是没有拒绝回答: “张邈张孟卓年少成名,常常以家财接济贫困,侠义之名流传中原,豪杰之士纷纷依附,故而被有识之士列为八厨。” 陈飞微微一愣,没有反应过来: “八厨?” 赵戬显然知道他的脑子里根本没有这个概念,耐心解释了一句: “厨者,指的就是慷慨大方、能够用钱财救人者也!” 陈飞连忙侧身道谢: “谨受教……” 当两个人有一句没一句地讨论着张邈的品行之时,却看到数十名骑士沿着官路飞奔而来,看他们气势汹汹,丝毫没有在意行人的模样,陈飞和赵戬连忙避让到两侧。 “驾!” “闲人退避!” “喝!” 吃了一嘴尘土的陈飞忍不住挥了挥衣袖,但他还是有些震惊于对方的气势。 这几十名骑兵虽然都是一脸风尘仆仆,精神略有衰颓,但无一不是人如龙、马如虎,风驰电掣风卷残云地从陈飞面前一掠而过。 看着他们在马背上丝毫不见一丝颠簸的模样,再想一想自己隐隐作痛的屁股,陈飞心底还是十分惭愧: “这才是真正的骑术吧!” 等到尘土落下,陈飞再次驱马赶去和赵戬汇合,却看到赵戬满脸都是惊愕的模样。 他连忙勒住坐骑: “赵尚书,为何如此惊慌?” 赵戬咽了口唾沫,目光随着那些骑士远远移动: “你……难道不认识这些人?” 陈飞皱眉想了想,确定自己的记忆力没有这些粗犷的汉子,这才认真摇头。 赵戬收回了目光: “当先之人……正是五原吕布!” 陈飞悚然一惊,差点从马背上翻落下去! - “一别数年,温侯风采依旧!” “府君休要取笑,布难容于袁氏兄弟,已是穷途末路,还望府君可怜收留!” “奉先当世虎将,人所共知,你我虽然相交不深,邈却有相见恨晚之感,温侯若不嫌张邈迂鲁,愿与温侯兄弟相交!” “得蒙兄长怜悯,小弟感激涕零、敢不从命!” 当陈飞和赵戬缓缓进入陈留城的时候,在郡守府邸,正上演着一出“义结金兰”的好戏。 陈留太守、“八厨”之一的张邈正在与四处逃窜的通缉犯吕布紧紧搂在一起,看起来真的有刘关张桃园结义的感觉。 三年之前,吕布还在董卓麾下对关东联军大加杀戮,三年之后,身为关东联军之一的张邈却主动迎接四处逃难的吕布,甚至称兄道弟,多少有些荒谬之感。 吕布顺势提出自己的要求: “兄长如不嫌弃小弟武艺低微,愿领一二百亲兵,随护兄长左右。” 张邈抚掌而笑: “奉先勇冠三军,只为区区护卫,必让天下豪杰耻笑愚兄。我欲以陈留兵马尽数相托,却实有难处……” 他收敛笑容,语重心长地说道: “今曹孟德尽有兖州之地,又素与袁本初为善,而贤弟既被袁氏视为眼中之钉,岂能容于曹氏?愚兄若是留你在陈留,反而是害了贤弟!” 吕布神色黯淡地垂下了骄傲的脑袋,凄怆地叹了口气: “天下之大,终究没有吕布容身之地?!” 张邈一手抚须,温声安抚道: “奉先勿要沮丧,河内太守张杨与贤弟同出并州,必能相互扶持,其身处袁曹之间,更需要贤弟这样的虎将震慑兵士,若贤弟有此打算,愚兄可派遣精骑助贤弟前往河内安身。” 吕布精神稍稍振作,拱手作揖,正准备道谢之际,却听到一阵匆忙的脚步声传来。 有门吏快步走进厅门,肃立禀告: “府君,朝廷使者已到门外。” 张邈脸色微微一变,连忙起身: “可知姓名官职?” 门吏微微躬身,将一份名刺递上: “共有两人,年长者自称尚书、京兆赵戬,另一人则为尚书侍郎、右扶风陈飞。” 张邈接过名刺扫了一眼,向吕布解释: “赵叔茂乃关中名士,奉先也知,当年连董仲颖都要敬畏三分,其从父赵太仆此刻正在陈留养病,于情于理愚兄都要迎接。贤弟且在府中后院安住,待我打发了朝廷使者,再与贤弟痛饮三日!” “兄长公务重要,小弟先行告退。” 吕布连忙答应,从侧门快步离开。 张邈一边吩咐仆从将席间收拾干净,一边整理衣冠,而后跟随门吏快步走向正门。 只见院中两人长身而立,一人年过四十,须发笔挺,冠冕袍服一丝不苟,神色严肃不怒而威,另一人眉眼之间显然年幼,尚在好奇地打量着周围环境,看到张邈后才收敛目光。 张邈向他微微低头,掬手就是一记标准的大礼: “陈留郡守张邈,拜见二位使者。” 虽然郡守是两千石封疆大吏,而赵、陈仅为六百、四百石小官,毕竟是代表天子的中枢官员,让张邈低头行个礼当然合乎情理。 何况……赵戬和陈飞又不是不回礼。 赵戬和他平平一揖: “尚书赵戬,张府君有礼。” 张邈侧身,伸手向正厅一摆: “烈日炎热,赵尚书、陈侍郎一路奔波,还请入厅详谈。” 三人分主次在厅中就坐,赵戬拱手表明来意: “此次东来,既为公务,亦为私事,吾之从父赵太仆,去年持节抚慰关东,调停袁本初与公孙伯圭之争,后因病滞留在此,天子甚为关切,特遣探望,张府君既为陈留郡守,戬先致谢照拂从父之情。” 张邈笑着谦让: “赵太仆海内巨儒,我辈无不敬仰,关照侍奉乃是应尽之礼,岂敢居功!太仆暂居陈留,邈也曾多次探望,衣物钱粮,本不需要赵尚书担心,只是赵太仆毕竟年迈体弱,只能静养,难受劳苦。” 赵戬再次拱手致谢: “张府君仁义之举,赵戬感激不尽。入城之前,我二人曾于道路之上亲见吕布纵马进城,府君可知此人行迹?” 陈飞为之哑然。 前一秒还是感激不尽,后一秒却忽然发难责问……这赵戬变脸也太快了! 但张邈却毫不惊慌,反而坦然承认: “吕奉先诛杀董卓,虽为自保,却也是为国除害,我敬其勇武,又怜其窘迫,故而暂且收留。实不相瞒,张邈向来轻财重义,近二十年来收留的党人、游侠,恐怕不下千人,赵尚书可是认为不妥?” 赵戬长叹一声: “吾乃王司徒(王允)故吏,岂能不知吕布!其杀故主丁原在先,助纣为虐在后,虽有为国杀贼之功,却难掩凶狡反复之德!府君切不可与之深交,否则必为其所害!” 张邈虽然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但依然不以为意: “赵尚书良言劝诫,张邈谨记在心。然则我并非想要收留吕布为己所用,只是建议其投奔同乡张杨,赵尚书不必过于担心。” 陈飞一直想要询问曹操现在的位置,但始终没有合适的机会,又担心引起赵戬怀疑,只能先填饱自己的五脏庙。 三个人一边叙话,一边饮酒进膳,不觉已经午后。 仆从刚刚撤下餐具,就有门吏慌慌张张冲了进来,甚至直接撞翻了一名侍女。 “成何体统!” 自觉在外人面前丢了颜面的张邈忍不住发怒呵斥起来,那名门吏顿时噤若寒蝉,只能伏地求饶。在这个乱世,一名太守对自己的门吏拥有无可置疑的生杀予夺之权,就算告到天王老子那里也管不着! 赵戬连忙给了个台阶: “如此慌张,必然出了大事,何不听完禀告再行处置?” 张邈这才哼了一声。 门吏依然不敢抬头,额头紧紧贴在地上,声音发颤着说道: “禀府君,鄄(音‘倦’)城紧急来报,徐州刺史陶谦杀害前太尉曹嵩及其家眷数百人,曹刺史大怒之下……已经亲自领兵、前往攻打徐州!” “嘭!” 张邈瞪大了眼睛,一拳砸在了案几之上! 赵戬长叹一声,默然不语。 陈飞却心里一凉。 曹操率领大军前去攻打陶谦,一来一回至少也要几个月时间,自己这次前来投奔……恐怕没办法达成目标了! 第9章 曹操的老本营 赵戬跑了! 第二天中午时分,陈飞发现,自己再也找不到这位尚书,他这才明白,赵戬此次东行的意图绝不仅仅是奉命探望太仆赵岐,而是趁机脱离朝廷、自谋出路! 陈飞气得浑身发抖! 赵戬一路上对他结交段煨、张济等将领的行为,多有冷嘲热讽,但没想到浓眉大眼的他……反而跑得比谁都快! “赵氏叔侄想必是南下荆州避难去了,此人之常情罢了。” 张邈并不意外,反而劝道: “陈侍郎正值少年,前途无量,也应该为自己的未来谋划一二。长安乱军环伺,纵使公卿也朝不保夕,何不趁此大好时机,逃离另寻一条明路?你若不嫌陈留破败,尽可暂时屈身于此,我虽无才,却也不会亏待天下贤士。” 陈飞向他躬身一揖: “感激府君好意,然则我本乡野匹夫,若非得人相救,早已死于战乱饥荒。此刻恩主尚在长安虎穴之内,我岂能弃之而去?” 张邈点了点头,赞许道: “乱世之中,忠义之士不可多得,我又怎能勉强?” 陈飞再向他一揖,终于还是说出了自己真正的意图: “我临行之前,恩主曾再三嘱咐,曹兖州乃中原英雄,若能觅得机会,不妨拜见相托。听闻府君乃曹兖州至交好友,可否代为引荐?” 张邈抚须而笑,头上的好感度悄然爬升了2点: “这有何难?待我书信一封,你持此信直趋鄄城,孟德虽出征在外,但鄄城之中自有官员部属礼待于你。” 陈飞第三次向他行礼: “谢府君!” - 六天之后,陈飞独自一人顺利抵达了五百里之外的鄄城。 鄄城隶属于东平国,此时正值小麦收割之际,到处可见忙碌于田间地头的民众,陈飞清楚地看到许多军士也积极参与农事之中,显然曹操已经在这里实施了屯田之策。 曹操已率大军南征徐州,根据地略显空虚,看着空空荡荡的军营,陈飞忍不住想到:如果袁绍能够派遣三五千精锐长驱而入,恐怕顷刻之间就能要了曹操的老命! 他只不过随意一想,不料竟看到不远处有一面“袁”字大旗在高高飘扬,不禁有些毛骨悚然…… 难道一语成谶?! - 陈飞没有成为乌鸦嘴,当他拜访兖州牧之府邸时,大门之外的大纛还是“曹”字。 他在门房等待许久,才终于等到有人接见,但令他失望的是,接见他的官员并不是荀彧、荀攸、程昱、夏侯惇、夏侯渊、曹仁、曹洪这些耳熟能详的人物,而是一个名叫万潜的治中从事。 “陈侍郎千里迢迢而来,实在辛苦,先请满饮此酒,稍解疲乏。” 万潜举起手中铜爵,遥相示意。 不出意外,他的脑袋上是毫无波澜的“0”。 陈飞恭敬还礼,而后一饮而尽: “多谢治中。” 万潜放下酒爵: “听闻陈侍郎此次东行,乃是为了探望太仆赵公,不知是否顺利?” 陈飞一边注视着仆从小心翼翼重新添酒,一边点头答道: “一路顺利,同行主使赵尚书已接得赵太仆回归,只是在下思虑关中形势纷乱,故而特奉恩主之命寻觅山东豪杰。” 万潜笑道: “不知陈侍郎恩主何人?” 陈飞稍稍收敛神色: “不敢擅称名讳,实乃光禄大夫贾公。” 万潜脸上的笑容忽然褪去,头上的好感度也悄悄下降到了-2: “莫非是……当初力劝李郭等人回攻长安、以至旧都残破之贾文和?” 陈飞没有否认,却感觉这位官员实在欠缺谈话的艺术: “不错。文和公当初也只是为了自保而已,这一年以来,李郭残暴无恩,动辄杀戮公卿百官,他也尽力回护……” 万潜叹了口气,换了个话题: “凉州诸将为祸西京,民众甚苦,听闻常有易子而食之事,不知是否夸大?” 陈飞坦然摇头: “战乱、苛政、饥荒、疫情,八百里关中已是赤地一片。就在几个月之前,我亲眼看到有亭长烹煮人肉为食。自董卓迁都以来,不到两年时光,三辅民户至少损失一半!” 万潜微微摇头,叹息道: “中原情形也不乐观,张角虽然被杀多年,但黄巾余孽依然势力不减,几个月之前还攻杀了兖州刘刺史和多名郡守,若非曹公英明神武,数月平叛,这数十万饥民又将酿成一场大乱!” 陈飞直起腰板,从随身行囊里取出贾诩的书信: “曹兖州实乃当世第一豪杰,故而贾大夫深为敬慕,此为其亲笔所写,虽仅有数百言,然字字发于内心,可惜不得面呈曹公,还请万治中代为转达,陈飞在此拜谢。” 万潜双手接过,并没有打开查看,而是郑重收起: “贾大夫之意,我已知晓,待曹公凯旋之后,自当转达。阁下如无他事,可在鄄城稍作逗留。” 陈飞稍一思索,自己确实不需要着急返回长安,于是拱手道: “万治中美意,飞却之不恭,正想亲眼目睹曹公治下百姓之安康富足。” 万潜也是一笑,扭头吩咐小吏为陈飞安排住宿。 陈飞则看似不经意地问了一句: “适才进城之前,我似乎看到了军营之前有几面袁字大旗,不知是哪位将军的部队?” 万潜抬了抬眉毛: “此非他人,正是冀州牧袁本初的大旗。袁公与曹公素来亲善,听闻老太尉遇害,即刻派遣大将朱灵都督三营兵马南下助阵。算起来,荀文若与程仲德应该已经迎送完毕了。” 陈飞心中一动,他总算听到了两个熟悉的名字,顺势说道: “在下久闻荀文若乃中原名士,冒昧请问,不知能否拜见?” 万潜看了他一眼: “文若乃谦谦君子,纵然是布衣野民,也礼遇周全,何况阁下乃朝廷使者、尚书侍郎?阁下若想拜见,明日一早便去司马府前投递名刺,当可见得。” 陈飞清楚地看到,对方脑门上的绿色数字从-2降到了-5。 他拱手道谢,转身离去。 纵然万潜与荀彧一同辅佐曹操,尽管两人可能平日里也称兄道弟十分融洽,但……内心深处多少还是潜藏着嫉妒与敌意。 这大概就是社会。 第10章 乱世之孝 六月初七。 镇东司马府。 “仲德兄,以君观之,昨日袁本初派遣兵马如何?” “袁本初与公孙伯圭激战数年,兵士甚为精锐,领军之人乃清河朱灵朱文博,其军令有序,军容严整,看似颇有名将之风。” “幸甚,今年未遇灾荒,兖州各县得以丰收,将士们至少不用担心粮草。” “只是……我等尚未整合州郡军政,此时便匆匆攻打陶谦,绝非良机呀。” “文若所言甚是,然则以曹公之秉性,杀父之仇,岂能不报?” “……” 刚刚年满三十岁的荀彧沉默着叹了口气。 与他座谈的两人,分别是治中从事毛玠、寿张令程立,都是曹操极为信赖的心腹,也无一不是当代智谋之士。 凭借他们的眼光,当然清楚,曹操虽然号称兖州刺史,却并没有完全掌握整个兖州,他真正能够控制的,其实只有东郡和安平国,就连张邈的陈留也只是表面拥护而已,所以当务之急是整合各方力量,将各郡彻底纳入自己的掌控之中,而不是大举出击徐州。 但就像程立最后说的,杀父之仇、岂能不报? 三人稍稍沉默,却听门吏小心翼翼扣门而入: “启禀荀司马,门外有异乡客人,自称从长安而来求见司马。” “长安?” 荀彧稍稍有些意外,伸手接过名刺: “尚书侍郎、右扶风陈飞?” 毛玠与程立对视一眼,却都是微微摇头,显然没人听过这个名字。 但荀彧已然离席而起,一边下意识整理衣襟与冠帽: “快快有请!” - “请!” 陈飞向门吏微微颔首,跨过门槛,踏入正厅。 马上就要见到历史中名声赫赫的顶级人物,心里多少有些惴惴,不过好歹跟着贾诩学习了半年时间,他还是努力让自己不显得过于紧张。 刚刚进厅,他就闻到了一股淡淡的清香,心神也更加镇定。 除去侍立两侧的仆从,厅中只有三人,年纪最长者已过半百,最年轻者年约三旬。 不过陈飞并不会认错人,在他的视线里,三个人的脑袋上清清楚楚地写着各自的姓名: 荀彧:5。 毛玠:2。 程立:0。 程立? 没错,就是程立,字仲德。 陈飞并没有感到奇怪,曹操麾下主要谋臣武将的资料,自己早在贾诩那里学过,此时的程立还没有梦到泰山的太阳,也没有改名变成程昱。 他双手平举,向着三人一揖: “后学晚辈陈飞,见过荀司马、程县令、毛功曹。” 对面三人纷纷还礼,荀彧微笑着示意: “陈侍郎远来辛苦,快请入席再叙。” “多谢。” 陈飞没有太过客气,一边撩起袍襟曲膝跪坐,一边打量着面前的三人。 荀彧肤色很白,面容清秀俊朗,身材修长,只看五官似乎并不算传统意义的美男,却有一种温润如玉的儒雅气质。 程立身材极高,目测接近一米九,再加上身形瘦削,更是显得整个人如同瘦竹竿一样惹人注目,五十多岁的程仲德头发浓密乌黑,一捧长须垂至小腹,堪称美髯公。 毛玠似乎就没有什么特色,身高平平、样貌平平,就连胡子的茂密程度和长度都平平无奇。 四人坐下之后,首先发问的却是程立: “阁下如何认得老夫?” 陈飞微微一笑: “在下不远千里而来,怎会对兖州大臣一无所知?仲德先生虽起于草野,却能以布衣之身,率一城百姓,抵挡数万贼兵,保家乡于战乱,圣人云:‘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相较那些避乱世外的大儒隐士,仲德先生才是我辈之楷模。” 被人称赞总是开心的,就算是五十多岁的程立也忍不住露出了一丝笑容,连连摆手道: “陈侍郎过誉了,老夫当不起孟轲此言。” 荀彧笑了笑,转回正题: “陈侍郎一路远行,可有向我等赐教之处?” 陈飞敛容拱手: “不敢。我奉天子之命,先是探望因病休养于陈留的赵太仆,然则念及关中动荡,民不聊生,故而遵从光禄大夫贾公之意,在山东州郡寻觅忠勇诸侯,请其前来勤王,若事不可为,则再图他计……” 他稍稍停顿了一下,没有继续说完。 在座的都不是傻子,谁都明白他的意思! 勤王救驾都是虚的,没有说出来的内容才是最重要的! 陈飞看着荀彧,有些担心他因此发怒,毕竟这位历史上的大汉忠臣为了劝阻曹操篡位而孤身赴死。 让他意外的是,荀彧只是淡淡一笑,并没有任何不快,就连友好度也一动不动。 反而听荀彧说道: “如果说凉州乱军中还有人心存良知,那必是贾文和莫属。” 程立和毛玠也纷纷点头: “听闻贾文和对于百官公卿,时常多有维护,若非如此,恐怕百官已经死伤大半!” 看到他们对贾诩的评价不太糟糕,陈飞稍稍安心了一些,又道: “贾大夫有心弃暗投明,无奈其母于年前病逝,如今正于长安城外结庐守孝,其余诸事,只得暂且后置。” 荀彧的神色忽然有点古怪: “大汉以仁孝治天下,正当如此。” 陈飞忽然反应过来:同样都是父母去世,为什么贾诩就要守孝27个月,但曹操却马不停蹄地发动战争? 之前跟随贾诩学习之时,依稀记得袁绍当年一口气为父母守孝六年,赢得了全世界的交口称赞,而孙坚攻击黄祖被射杀后,孙策也立刻停止所有军事动作、交出所有兵马、乖乖回到老家守孝,怎么到了曹操这里……就不需要守孝了吗? 当然可以理解,如今天下大乱,这种礼教早就不是重点。 陈飞与荀彧三人有问有答了一刻钟,这场会面也终于进入尾声。 他明显能够感受得到,三人之中,只有荀彧还关心大汉朝廷,因此特意询问了刘协和公卿百官的细节,程立和毛玠就显得兴趣缺缺,当谈到朝廷的话题时,如果不是出于礼节,他们大概早就离开。 看了看三人的表情,陈飞知道,是时候告辞了,于是他离席起身,向着荀彧等人恭敬一揖: “在下使命已达,今日先行告辞。三位均是中原高士,今后必然多有打扰之处,还望届时不吝赐教。” “岂敢、岂敢、” 荀彧、程立、毛玠也纷纷起身还礼,然后看着他穿上鞋子、退出大厅。 三人重新坐下,程立却先开口: “文若似乎仍对汉帝十分关心?” 荀彧颔首道: “大汉有国四百年,若能有机会迎奉天子,我等便从此拥有大义之名,天下士民更将争相效力,与今日之局面大不相同。孝先,当与我同感。” “不错,数月之前我曾对曹公建言,夫兵义者胜,守位以财,宜奉天子以令不臣,修耕植,畜军资,如此则霸王之业可成也。” 毛玠表示同意,如果不是在三个月前击败袁术和朝廷指派的兖州刺史金尚,曹操的一切官职都是自封的名号,属于正经八百的“自立乱军”,天下任何一名诸侯都有权力对他的地盘发动进攻,而不必担心任何道义上的指责。 直到曹操彻底击溃了袁术,将兖州刺史变成了既定事实,但即使如此,李傕和郭汜的朝廷也依然没有承认他的官职,而兖州八个郡国之中,曹操实际能够掌控的,也只有两个半。 程立却十分冷静地说出了自己的忧虑: “父仇不可不报,换而言之,这也是进攻徐州的有利时机,但……老夫唯恐曹公怒火猛烈之下,将徐州和自己一起烧成厉鬼!” 第11章 燃烧之火 好不容易来到中原地区,陈飞并没有立刻返回长安。 之后的一个月时间里,他围绕着鄄城,走马观花地游览了附近几个郡县的田园风光,让穿越后始终有些紧张的自己放松一下,也顺便考虑一下近期的打算。 曹操东征陶谦,这场复仇之战没有几个月时间肯定不会结束,守孝之中的贾诩也并不急于和他达成共识,自己或许应该返程了。 但……他忽然有些不太甘心。 诚然,在贾诩身边确实能够学到许多知识,但如今的中原正是群雄纷争最火热的阶段,而贾诩却要守孝近两年时间,这两年时间……自己难道要一直做个看客? 七月初八,心事重重的陈飞再次回到鄄城,就听到了曹操在徐州大获全胜的消息。 “于禁将军攻占广戚县!兵锋直抵彭城!” “曹仁将军大破敌将吕由!” “曹刺史连战连胜,徐州牧陶谦如同袁术一样狼狈逃窜,曹刺史乘势追杀陶谦近三百里,徐州郡县望风而降者不计其数!” 普通民众只知道兖州的部队正在高歌猛进,故而大多都在为此欢欣鼓舞,只有陈飞知道,持续多年的徐州攻防战就此拉开的序幕! 而当他再次拜访荀彧的时候,这位智计卓绝的战略大师,也隐藏不住心中的担忧。 “仲德公说得没错,曹刺史此次出兵……实在是过于愤怒。” 荀彧看着案几上的公文,双手忍不住微微颤抖了一下: “彭城、琅琊几乎被战火烧成废墟!死于刀剑之下的军民不下十万人!” 万潜忧心忡忡: “此事必须劝谏,否则……即使曹刺史能够全取徐州,也必将惹来天下非议!” 程立点头赞同,毛玠则喟然长叹,显然都认为曹操的屠城之举已经超过了世人可以接受的程度。 荀彧早已铺开了竹简,撩袖提笔,稍一构思便写起了劝谏书。 其余三人或沉默着翻看简牍,或低声交谈,厅内气氛十分安静。 不过片刻时间,荀彧已经写完了这篇数百字的劝谏书,他长长吐了口气,认认真真检查了一番,这才封入书袋,唤来手下小吏: “你立刻动身,务必将此书交至曹刺史手中!” 这名小吏小心翼翼接过,珍而重之塞进衣襟之内,而后低着头快步退出,以至于差点和另一名门吏撞个正着。 门吏稳住了身形,这才弯腰掬手道: “禀告荀司马,尚书侍郎陈飞于门外求见!” - “听闻曹刺史已经攻破彭城、琅琊,兵锋直指徐州治所郯城,陶恭祖闻风而逃,徐州指日可定或未可知,实乃可喜可贺!” 陈飞行礼已毕,很自觉地在末席就坐。 他当然注意到了厅中四人的神色,只听荀彧摇头道: “兵者,至凶之事也,无论胜负,百姓皆深受其害,不足为喜。” 陈飞向他拱手: “荀司马乃真君子,在下佩服。这一月以来,在下遍游济阴、东郡、东平等地,深感兖州治下民生远胜关中,此虽曹刺史之威,却多有荀司马及诸君之功。” 荀彧等人都没有谦让,只听他继续说道: “在下不才,有心仿效诸君,投身明主平定天下。然深感自己文武不足,好在年岁尚轻,还能潜心磨砺,我愿游学中原,既增见闻,也广交际,诸公以为可否?” 荀彧笑道: “年轻人有心学习,自然再好不过。” 陈飞也露出了一丝笑容: “兖、豫二州乃中原腹心,其中颍川更是名门大儒聚集之地,在下有个不情之请,愿荀君为我亲写一封短书,使我走访颍川之际不至于无人理会。” 荀彧的眉毛稍稍抬了起来: “阁下乃尚书侍郎,岂会有人怠慢?也罢,陈侍郎既有心走访颍川,荀彧愿意成人之美。” 他又铺开了一卷竹简,提起毛笔,一气呵成,自有仆从小心翼翼递给陈飞。 既是“短书”,内容确实不多,前后也不过数十字,无非是荀彧以自己的名声为陈飞做了个引荐,希望颍川各大家族能够以礼相待。 陈飞将竹简卷起,珍而重之收下,而后从腰间摸出了一个四四方方的小盒子,轻轻放在了案几上: “两次打扰荀君,又得引荐之书,在下十分感激,但深怕寻常俗物有碍君子之交,故而不敢妄为。此次东行匆忙,随身只有蓝田玉石一枚,聊表谢意,还请荀君不要嫌弃。” 以荀彧的家世,寻常金银财物他当然不屑一顾,但赠送玉石就十分符合他的身份,甚至称得上“雅事”。 这块玉石价值不菲,是李傕从皇宫国库里拿来赏赐贾诩的物品,此次出行之前被贾诩转给陈飞,目的就是在必要时疏通关系。 果然,当仆从将玉石呈递到荀彧面前时,荀彧的表情出现了明显的变化,他伸手摩挲着宝玉,缓缓问道: “这……可是皇室之物?” 在辅佐曹操之前,他曾经做过少府的守宫令,主要职责就是掌管皇帝御用笔墨纸砚,对于皇室物品自然十分熟悉。 陈飞稍稍改了说辞: “不敢欺瞒,此玉原是陛下赏赐于贾大夫,但恩主常说自己为保性命,不得以而为乱军献言,不当配此汉室宝玉,这才派我转赠真正的君子。” 程立淡淡笑道: “如果文若配不上此玉,或许天下便再无可配之人了。” 荀彧离席而起,双手合拢着向西方一揖: “臣荀彧……愧领此玉!” 他的衣袖向外一振,一股清雅的香气慢慢弥散开来。 - 或许是拿人手短,也或许是对皇室的尊重,收起宝玉的荀彧对陈飞的友好度直接从5翻了一倍。 不仅如此,他的态度也从礼貌变成了热情: “董卓祸乱河南之际,多次派遣乱军袭扰州郡,颍川也不例外,许多士族或举家搬迁河北,或避乱江南,甚至避祸辽东、交趾的也不在少数。据我所知,目前还留在郡内的,除了荀氏部分族人之外,还有许县陈氏、长社钟氏等大族,他们都与荀氏相善,必然会以礼相待。” 他稍稍停顿了一声,又补充道: “阳翟郭氏也有族人留在本县,只是其人品行异于俗人……阁下若有闲暇,都可以前往一见,或研习经史,或坐而论道,希望能对阁下有所辅助。” 荀彧说的几个姓氏,都是颍川最知名的士族,陈飞微微笑了笑,拱手致意: “多谢荀君关照,在下就此告退。” 战火在徐州的大地上蔓延,另一股火焰却在他的心里熊熊燃烧起来。 第12章 颍川名士 七月十二。 自离开鄄城后,陈飞马不停蹄赶往颍川郡,沿途除了住宿休息之外,再没有任何耽搁。 风景已经看得足够,时间开始变得宝贵。 从济阴南下,一路经过梁国、陈国,平心而论,在这两个汉室诸侯国境内,无论是治安状况,还是百姓生计,似乎都不比鄄城逊色。 托贾诩教导有功,陈飞也大致了解过,在中原大乱的背景下,梁王和陈王还是属于有所作为的,他们虽然没有能力大举起兵进京勤王,但至少能够整肃部队保持封地的相对稳定,特别是陈王刘宠,他用自己的名声和号召力集结了大量流民,甚至一度拥众十万。 从陈国进入颍川,陈飞的第一站就是颍阴县、荀氏的老本营。 荀氏是颍阴县、乃至颍川郡最著名的大族,陈飞毫不费力就找到了他们的位置。 荀氏传承百余年,数十年前就有“荀氏八龙”之称,到了下一辈更是枝繁叶茂、人丁鼎盛,毫不夸张地说,颍阴县内的庄园和土地至少有五分之一都归荀氏所有。 陈飞按照村民指引,来到了最气派的一栋宅院之前,叩开了古色古香的大门: “大汉尚书侍郎、右扶风人士陈飞,特意拜访荀氏家主,烦劳通禀一声。” 门吏看了一眼他手中的名刺,却没有接过,而是客气地说道: “家主有病在身,恕不能接待贵客,还请阁下体谅。” 陈飞倒不意外,自己只是一个小小的尚书侍郎,从来没有一丝名气,荀氏家主怎么可能随便接待? 他又递出了荀彧的引荐信: “这里还有兖州镇东司马荀文若的亲笔信,烦劳通禀至荀氏家主。” 果然,一听有自家人做引荐,这名门吏的重视度立刻大幅提高,双手接过之后一路小跑着冲进内院,不过片刻就再次返回,态度也变得更加客气: “家主请贵客移步正厅。” - 还未踏入正厅,熏香、竹香、墨香就扑面而来。 颍川荀氏最为人知的,当然是年少成名的“王佐之才”荀彧,排名第二的则是他的侄子荀攸,但当今荀氏的族长,却是身为长房嫡子的荀悦,比起族弟的名气,他几乎毫无存在感。 比起荀彧的温润如玉,他这位堂哥更加丰神俊朗,尽管年近半百,却依然散发着美男子的气息。 就算是陈飞,也忍不住有点自惭形愧,连忙低头行礼: “后学陈飞,拜见荀公。” 荀悦已经46岁,在这个年代被人尊称为“公”并没有什么不对。他也没有摆谱,离席还礼,这才相对而坐: “阁下自鄄城而来,舍弟文若可好?” 陈飞颔首: “曹兖州东征大胜,文若先生居于后方调度,乃是萧何之功。” 荀悦神色如常: “能否细说此战?” 陈飞当然知无不尽: “徐州刺史陶谦杀害了曹兖州的父亲、曹老太尉,曹刺史怒不可遏,亲率大军讨伐徐州,不过月余时间便攻占彭城、琅琊二郡,杀敌万余,威震中原。然而……曹军所过之处,往往多有屠戮,我听文若先生所言,此战之中,徐州百姓惨死于战乱者不下十万。” 荀悦面露不忍之色: “父仇不共戴天,陶恭祖或许该死,然则百姓何罪之有?曹孟德纵兵屠戮十余万,过矣!” 陈飞微微低垂目光: “文若先生已致书规劝,曹刺史向来虚怀纳谏,荀公不必过于担虑。” 荀悦缓缓摇头: “虚怀纳谏?曹孟德绝非如此之人!老夫和他虽然没有旧交之情,却深知其狠厉果决,决不能以常人揣测……罢了!” 他忽然叹了口气,话锋也随之一转: “老夫本是乡野匹夫,无心国家大事久矣,今天不该动气。文若信中提及,你有心游学中原,老夫不才,研读经典三十余年,不敢自称精通,只有些许心得,阁下若是不弃,便全都赠送于你。” 他挥了挥手,有仆人从一旁的书架上取下了数十卷竹简,整整齐齐摆在了陈飞的面前。 看着重达百斤的书简,陈飞只觉得喉咙一阵发干,连忙拱手道谢,而后……背着竹简狼狈逃出。 好在他还有一匹备用的坐骑,否则一定会把这些笨重的“学习心得”直接扔到路边的臭水沟里! 他只翻看了半卷荀悦的心得,就得出了一个结论: 荀彧的这位大哥,或许可以当一名史学家、文学家、政治评论家、教育家、甚至哲学家,但一定不是一个合格的政治家和管理者! - 离开颍阴的陈飞遇到了一个问题: 眼前的官道分出了一个岔口,西北方通往阳翟,北方通往长社、东方则是许县。 三个目的地分别有郭氏、钟氏、陈氏,都是当地著名家族。 然而陈飞没有任何犹豫,就直接催马冲向了西北方。 理由简直太简单了:作为一名依靠游戏来学习历史知识的现代人,对于陈飞而言,郭嘉是一张SR的明牌,而钟繇和陈群……对不起,大部分氪金手游里,可能根本没有这两位人物! 更何况,身为尚书侍郎的陈飞恰巧知道……钟繇和陈群,现在都不在老家。 这两位年轻一代士人的杰出代表,目前正在长安城里辅佐刘协——他们都是黄门侍郎,陈群的父亲陈纪更是担任尚书令之职,只不过在李傕的威压之下没有太多实权。 阳翟很快就出现在陈飞的眼前。 比起荀氏家大业大、房屋田产接天连地,郭氏一族显然穷酸多了,以至于陈飞问了十几名村民,才勉强找到了目的地。 根据贾诩的介绍,阳翟郭氏虽然没有四世三公的辉煌,但近百年以来做过两千石的官员也有二三十人,称为“官宦世家”、“名门望族”毫不夸张。只不过到了这一代,长辈纷纷老死病死战死,年轻人则还没有完全成长起来就不得不投身乱世,能够被世人所熟知的,也只有袁绍麾下的谋士郭图一人。 陈飞敲了半天门,才有一名老汉颤颤巍巍走了出来: “客人可是有事?” 陈飞吸取了教训,直接把自己的名刺连同荀彧的推荐书一起递给了他: “烦劳通禀一声,吾乃朝廷尚书侍郎陈飞,受荀文若引荐,至此拜访郭奉孝先生。” 老门吏看了他一眼,却是摇头: “实在不巧,吾家公子出游东方,已有三个月之久,不知何日才能返乡,还请客人改日再来。” 陈飞嘴角微微抽搐了一下,将推荐书收回: “既然如此,还请老人家将此名刺留于奉孝先生。” “老仆遵命。” 门吏双手接过,而后微微躬身,扭头就关上了大门。 看着高大却有些破败的郭府大门,陈飞的心情有些失落。 他早就清楚,即使拥有荀彧的亲笔推荐信,自己也不可能轻易拉拢到颍川的俊杰才子,却没有想到,现实与自己的预想相差实在太大。 穿越者虎躯一震、文臣武将迎头便拜的时代,早就一去不复返了! 第13章 跑个县令算什么 七月二十六日。 “曹操为报父仇,在徐州大动刀兵,泗水为之不流……或许有些夸大,但彭城、琅琊二地之军民确实惨遭屠戮。” 以李傕、郭汜为首的凉州势力并没有对关东建立一套完整的侦察系统,所以当陈飞抵达长安之后,贾诩才得以清楚曹操与陶谦的新鲜情报。 贾诩显然不是那种心忧天下的传统爱国中年人,但他依然摇了摇头,对曹操的行为打出了一个差评: “乱世有攻伐、屠灭,无可厚非,然则曹孟德泄私愤于庶民,恐为人神共怒之事!” 陈飞喝了口水,观察着贾诩的脸色: “先生,飞有一言,不知当讲不当讲。” 贾诩还没开口,贾穆却已经催促: “你去了一趟关东,怎么连说话都变得磨磨蹭蹭?!” 陈飞不禁失笑: “此次东行,我先后走访兖州多个郡县,也曾与多名官员、吏民接触,以我观曹孟德,其虽有大志,资兼文武,却喜怒无常,更兼心狠手辣,恐非良主之选。” 贾诩并没有反对: “此人事迹,我也早有听闻,只是贤侄也曾分析过,当今天下,虽群雄并起,但除曹孟德之外,还有谁可以依附?” 陈飞缓缓说道: “我至今不解,三四年之前,先生与李傕、郭汜等人同为董卓麾下校尉,且先生于凉州声望更胜他人,为何此时手握大权的……不是先生?” 贾诩抬了抬眉毛,脸上露出了惊愕的神色。 陈飞挺直了腰板: “我知先生对于权力、名利皆不热衷,屈身长安但求自保而已,但如今天下大乱,想要如此明哲保身实在太难,只有手握兵马钱粮方可保全自己。何况我两世为人,前世已然碌碌无为、委屈而死,此生再不愿郁郁而终!” 贾诩友好度+5! 贾穆友好度+10! 惊愕之色从贾诩脸上消散,他微微合上了眼睛,声音却有些飘渺: “我儿,为父可曾猜错?” 这次换陈飞惊愕,他不由转向贾穆,只听贾穆答道: “陈兄东行之后,父亲便对我说过,你绝非安分平庸之辈,果然不出他老人家的预料!” 陈飞的目光再次转向贾诩: “我也曾想先依附曹操或者他人,逐渐建立人脉、势力,但此次东行后才发现,以我平民之身,想要在关东诸侯麾下有所作为,其难度远超想象。等到我有所成就之时,天下大势或许已然落定。想要趁乱建功立业,也只有这稍纵即逝的几年时间!” 贾诩睁开了眼睛: “到底是年轻气盛,老夫不会劝你,只是想要知道,你打算怎么去做?” 陈飞双手并拢,向他微微低头: “此事还要劳烦先生,为我求得一县令长。” 贾诩伸手捋须: “你要以一县之地作为根基?” “是。” 贾诩问道: “可有方向?” 陈飞心头一松,老贾显然并不排斥帮忙,连忙答道: “颍川郡、阳翟县如何?” 贾诩抚须的左手一顿: “你可知道颍川如今的形势?” “返程时途径多县,故而略有所知。” 贾诩言辞谆谆: “颍川虽为中原要地,但早已今非昔比,董仲颖为政之时,凉州兵马便常往颍川劫掠,百姓伤亡逃逸甚多,如今更是与汝南郡一起为黄巾乱贼盘踞,况且……阳翟四周多为平原,实在无险可守,一旦遭遇战事,如何自保?” 陈飞虽然知道这些问题,却还是坚持己见: “非乱世无以出英雄,正因为颍川常年战乱,才更需要有人拨乱反正。也正因为如此,许多豪门大族在战乱中死伤惨重,我所受到的约束也会小得多,不是吗?” 贾诩放下了左手: “若真授权,贤侄可有方略?” 陈飞早有应对: “外招流民,以充人口,内抚百姓,安定民心。高筑城墙,广积钱粮,虚怀纳士,简拔精兵,如此而已。” “区区一座小城,若遇战事如何?” “若我能行仁政,城内军民自可团结一心,共抗外敌,我据坚城死守,未必不能一战。” “若战败如何?” 陈飞稍稍沉默了一瞬,却又笑了起来: “若我实在没有能力在这乱世立业,到时候再考虑依附他人,做个庸庸碌碌的小兵小吏吧!” 贾诩点了点头: “你既然已有准备,老夫明日便为你求他一个阳翟令!” 陈飞离席而起,深深向他一拜到地: “多谢先生!先生诸多恩情,飞实在难以报答!” 贾诩坦然承受,却又示意儿子将他扶起: “年轻人想要建功立业,这不是什么坏事,老夫又岂能阻拦?老夫已经年迈,家中不过一老妻,膝下不过一子一女而已,贤侄若真能在中原有所成就,还望能够照顾一二。” 陈飞挣脱了贾穆的搀扶,弯腰再拜: “敢不从命!” - 仅仅一天之后,贾诩就带回了任职书。 “没有人在意区区一个阳翟令。” 他将正式的文书和印绶交给陈飞: “因为就算老夫给你求颍川太守、豫州刺史、甚至列侯,恐怕也没有人会反对。” 陈飞一边接过印绶文书,一边向他道谢,心底微微有些激动。 汉室权威当然已经摇摇欲坠,但如今没兵没权的自己所能借助的最大力量,也只有汉室这面大旗! 他的激动显然被贾诩所洞察: “贤侄准备何时启程赴任?” 陈飞并不遮掩: “当然是越快越好,先生可有嘱咐?” 贾诩露出了一丝笑容: “老夫原本还有两句话要说,但恐怕贤侄此刻已经听不进去。” 陈飞一愣,立刻将手中的东西放在了案几上,敛容拱手: “小侄失态,还请先生见谅、赐教。” 贾诩对他的态度还算满意,微微颔首: “第一句,从无到有,创业必将无比艰难,虽是小小一县,你却要兼管全部事务,务必时时警醒,不可焦躁,如遇挫败,也不可轻易气馁。” “第二句,颍川世家大族众多,不可轻易得罪,可引以结盟,甚至联姻,但……永远不要把士族当做自己全部的依仗。” 陈飞缓缓点头: “小侄铭记在心,多谢先生。今后没办法侍奉先生左右聆听教诲,实在有些遗憾。” 贾诩挑眉而笑: “这句话……是不是有些虚伪?” 陈飞愣了一下,忽然忍不住笑了一声: “不然。我确实深感遗憾,以先生之才智,若能随小侄一同东行,山东之地虽虎狼环伺,又有何惧?” 贾诩微微沉默了片刻,而后问道: “你真这么想?” 陈飞又愣了一下,连忙小鸡啄米一样点头: “千真万确!” 只见贾诩露出了一个释然的笑容: “老夫守孝尚有一年六个月时间,若你在阳翟能坚持到那个时候,老夫或许会认真考虑你的想法。” 我我我槽! 陈飞的心中忽然有一万头神兽奔驰而过! 贾文和……你可别逗我玩! 第14章 新官上任 “陈兄匆匆归来,只停留了三天便又要离开,小弟实在不舍,若非家父阻拦,我真想随兄长前往关东闯荡江湖……” 在七月二十九日的践行宴会上,贾穆依依不舍地说着,而后取出了一柄佩刀: “小弟自幼喜爱收集武器,这一口虽然不是上古神器,但也锋利无比,权且送给兄长防身,请勿推辞。” 陈飞轻轻退刀出鞘,通体青黑,刀刃却平整如镜,隐隐闪烁着寒光,令人毛骨悚然,显然是精炼而成。 他小心翼翼地收起,向贾穆拱手: “贤弟厚爱,愚兄心领了。贤弟年岁尚幼,还望在先生膝下潜心用功,待年岁稍长,自有大好前程可取!” 贾诩微微摇头,当场打击自己的亲儿子: “犬子资质鲁钝,无论文武恐怕皆无大成,老夫唯一的心愿,只是希望他能够平平安安度过一生,为贾氏顺利延续香火。” 陈飞笑着打趣: “先生春秋正盛,只需稍稍努力,还可以为贾氏开枝散叶,为贤弟再添几个兄弟呢。” 贾诩面色如常地提醒了一句: “老夫尚在守孝,贤侄此言与礼不合呀。” 陈飞笑容一僵,连忙低头道歉: “实在无心之举,还请先生恕罪。” 好在贾诩头上的友好度并没有下降,他挥了挥衣袖: “老夫手下没有兵权,无力为你选拔精锐陪同东行。只为你准备了良马十匹,黄金一百斤,你且谨慎使用。” 陈飞心头一暖,向着这位汉末第一毒士一揖,声音竟然微微有些发颤: “大恩再不言谢,先生、贤弟珍重!” 他抓起了贾穆刚刚送出的佩刀,大踏步离开! - “父亲,你是不是把家底都给他了?” 当陈飞的背影在厅门消失之后,贾穆忽然问了一句: “一百斤黄金……孩儿从来都不知道,我们家竟然有这么多钱!” 贾诩看了他一眼: “这两年来,你四处高价买刀,什么时候缺过钱呢?” 贾穆为之赧然,连忙换了个话题: “那……父亲觉得,他能不能在颍川站住脚跟?” 贾诩微微眯了眯眼睛,半晌才吐出了一个字: “难!” 贾穆睁大了眼睛: “那你给他这么多钱?” 贾诩看着自己的儿子,露出了一丝浅笑: “为父之所以资助他,并不是看出来他能够成功,只不过从他的身上……看出了一点自己当年的影子。” 他叹了口气: “三年之前,老夫与李郭都只是牛辅麾下的校尉,三年之后……我们的身份却早已天差地别,如之奈何?!” - 十匹战马,外加一百斤黄金,如今就摆在陈飞的面前。 他当然非常感动。 然后他立刻就明白了,自己的第二次东行之路恐怕会比第一次更加困难。 一方面是如何管理这些战马,之前出行关东,贾诩就送了他两匹马,这十二匹马每天如何保证吃喝拉撒,这是绕不开的问题。 另一方面,十二匹马虽然不算什么巨额资产,但也绝不是蚊子肉,在那些饿殍遍野、易子而食的地区,这绝对可以让陈飞成为人人垂涎的“唐僧肉”,更何况还有不讲情面的地方官吏、驻守兵将、以及来去如风的山贼寇匪,面对这些妖魔鬼怪,自己能够保住这笔财产平安抵达目的地吗? 他甚至已经做好了弃车保帅的思想准备:一旦遇到超过五个人的团队,立刻分割战马、撒腿就跑! 他小心翼翼离开三辅,战战兢兢地经过了弘农,好在这条道路他刚刚才走过两遍,再加上他在花钱方面毫不吝惜,段煨和张济的士兵也没有刁难他。 八月十三日,经过了半个月心惊胆战的旅行,陈飞带着十一匹良马和九十斤黄金平安抵达了颍川郡的治所、阳翟县——另外的一匹战马和十斤黄金,都消耗在这超过一千里的旅途中。 他并没有急冲冲地寻找县衙,而是在城门外稍稍停留,想要观察一番城池的守卫戒备情况。 让他欣慰的是,好歹是一郡治所,虽然县令尚未到位,但也不至于放弃所有守卫,在他所观察的西城门下,四名卫兵正懒洋洋地审查着过往百姓,同时根据心情好坏抽取商税。 “呔!那边的小子,看什么看,说的就是你!” 或许是察觉到了陈飞的目光,一名卫兵忽然提高了声音: “你一个人牵了这么多马,想必是要进城做买卖吧?” 王冲,友好度-10。 陈飞高坐马背之上,居高临下俯视着这名虎背熊腰的卫兵: “我不做生意,你叫王冲?” 直接被人叫破名字,对方明显愣了一下,口气也难免软了一点: “你……怎么知道?” 陈飞没有回答,反而又问: “你可会骑马?” 王冲点头: “当然!” 陈飞随手指了一匹战马: “送给你了!” 王冲顿时懵了: “送给我?阁下莫要骗我!” 陈飞微微抬起了下巴,从腰间摸出了官方的印绶: “我乃新任阳翟令,从今日起,你便跟在我身边吧!” - “半年之前,黄巾贼来犯,上任县令赵京试图率军还击,却死于乱军之中,如今主事之人,乃是主薄褚亮。” 刚刚得到一匹良驹的王冲说话客气多了,一边在前面带路,一边介绍县中情况。 这当然是个陌生的名字,陈飞问道: “此人家世、品行如何?” 王冲答道: “褚氏虽然不是官宦豪门,但在城东拥有庄园数千亩,佣耕者五六百,算是县内有数的大族。主薄年近四十,乃褚氏当代家主,知书达理,品性温良,即使对待下人,也十分宽厚,家中虽然有钱,但时常接济鳏寡老弱,因而名声甚好。他虽然不是朝廷正式官员,但乡里之间遇到纠纷,也经常求他判决……” 陈飞微微点头,又问了一句: “他武艺如何?” 王冲连忙摆手: “主薄素有小疾,不通武艺。” 原来只是一个文弱书生? 陈飞心中大定,又随口问了些县衙的官吏和兵力配置,片刻之后就进入了县衙。 早已经得到消息的官员们松松散散地列着队伍,而后又稀稀疏疏地躬身行礼: “拜见县君。” 陈飞连忙还礼: “诸位不必多礼。” 他当先一步,扶住了一名中年人: “这一位……想必就是褚主薄了吧?这半年以来,阳翟无人治理,有劳先生费心,陈某初来乍到,还需先生率各位同僚鼎力相助呀。” 褚亮脑门上的好感度顿时小小地跳了一下,只听他推辞: “在下并非真的主薄,实乃临危受命、暂代而已,如今陈县令已至,一切事务便终于可以交付,褚某也可以返回家园,稍享天伦之乐。” 陈飞怎么能轻易让他立刻,连忙握住了他的手腕,稍稍用力一拉: “当今天下大乱,诸侯割据,刀兵四起,颍川各地仍有黄巾肆虐,纵然先生返回家园,又如何能够享受真正的安宁?” 褚亮为之默然。 陈飞当然也看得出来,此人并非真的想要从县衙脱离,只不过担心受到自己这位县令的压迫,故而主动寻求退路。 陈飞立刻进行安抚: “褚氏乃县中大族,田地千顷,仆从千人,先生当然明白,只有阳翟太平,褚氏一族的人口、房舍、田地、家产才能得到保全。先生只需点头,我便正式授予先生县丞之职,从今日起,先生便是朝廷正式官吏,县内大小事务,均由先生断决!” 褚亮,友好度+20! 第15章 给我来个丫鬟! 在县衙简单吃了一顿洗尘宴会,陈飞确定,自己当机立断留下褚亮,实在英明神武。 褚氏虽然不是郭氏这样的名门,却是不折不扣的当地大族,在县内颇有影响,无论征收钱粮、催服徭役、修建工事、征发士卒等,都绕不过他们,与其把他们推到自己的对立面,不如将褚氏一族的力量化为己有。 在宴会上,陈飞也确定了县衙的主要领导班子构架: 褚亮为县丞,主管行政民事、管理钱粮、审理诉讼,王冲和另一名叫做耿强的壮汉作为县尉,负责稽捕罪犯、守卫城池,另有其他属吏三十余人,不值再提。 作为中原要地颍川的治所,阳翟当然属于大县,根据褚亮的陈述,三十多年前国家人口普查时,颍川全郡拥有户口26万、人口143万,阳翟至少占了八分之一(3万户、18万人),即使这些年来战乱灾祸频繁,保守估计也能留下一半人口,如果根据每户抽丁一人的比例来算,整个阳翟县可以动员超过一万兵力! 如果极端动员,老弱病残全部上阵,甚至可以达到两万兵力! 当然,这是扯淡! 就算老百姓愿意当兵,阳翟县的粮仓里也绝对找不到这么多粮食、马匹、兵器和铠甲! 现实就十分残酷: 当陈飞问到兵力的时候,褚亮明显犹豫: “半年前赵县令惨败身死,兵力四散,我虽然勉强招募了一些青壮,但……目前只有守兵两三百人……” 这个数字让陈飞的表情瞬间垮掉。 区区两三百人……就算排成一排,也站不满一面城墙啊! 褚亮当然明白他的想法,立刻拿出了数据支持: “县君可是有意征兵?今夏虽然不算丰收,但好在收割及时,府库也还算充裕,目前还有存粮,足够征募两三千士兵。” 陈飞翻看了一下账簿,阳翟县原有耕地130万亩(东汉1大亩=现代0.3亩,130万折合现代40万亩),由于人口流失、土地荒废等原因,今年只按照三分之一的田地进行了征收,每亩良田收获十石(1石约等于现代30-35斤),官府收取三升(1石=10升,按三十分之一收取),总共收到各类粮食十五万石(约500万斤),按照一名士兵一天吃5斤粮食,一年约吃2000斤,1000名士兵一年的口粮大约是200万斤。 到底是大县! 仓库有粮,心里不慌,陈飞多少还是有些开心。 当然,这些粮食不可能全部用作军粮,还要用于安置流民、救济灾害、战后抚恤等方面,也还没有计算战马、骡马等牲畜的吃喝用料和转运粮草的损耗。 而除了最基本的粮食之外,还需要相匹配的服装、战马、兵器、铠甲、车辆、军械等要素,才能真正称为一支专业军队。 “目前不需要太多部队,能够守住县城足矣。” 陈飞稍稍思索了片刻: “王、耿两位县尉,你们各自先从良家子弟中征募,总人数大约以五六百人为宜,凡有应征者,免除其户一年赋税。” 王冲、耿强连声应诺。 陈飞转向褚亮: “比起两名县尉,褚县丞的任务就繁重得多,大致有两个方面。 一是筹备军资,除粮草之外,还需兵器、铠甲数百,尤其是冬衣,一定要有备无患,若能筹得战马,自然更好不过。 二是颍川周边流民甚多,我意……可以集中招引安置,分给田地,按人发放过冬口粮、布匹、农具及种子,也可以租借耕牛等牲畜,来年收成可以五五分或者四六分,既充实户口,又能利用无主之地,如果流民之中有人想要投军,也不妨接纳。你觉得是否妥善?” 褚亮抚须答道: “县君文武并举,原本十分妥善,只是……颍川黄巾终究还是大患,纵然能够招来流民,这些人也很难安心种田,甚至也有可能白忙一年,反而便宜了这些贼寇。” 陈飞点头表示自己很清楚: “所以我需要打造一支精锐部队,才能保证百姓安心。对了,我们如今有多少战马?或者说,有多少骑兵?” 褚亮微微摇头: “惭愧,县衙战马仅有三十余匹、骡马百余匹,能够骑马射箭的也只有几名斥候哨兵,中原良马本就稀少,想要打造骑兵……难度太大。” 陈飞立刻换了个思路: “我有意向县内豪族征调良马,组建骑兵数百,你觉得是否可行?” 褚亮后退半步,举手作揖: “私以为此事不妥。阳翟县内之士族,皆经史传家,私人部曲本就不多,县君初来此地,政令应以宽仁为稳,既然已经派人征发青壮,若再强征良马,恐人心不稳。” 两名县尉和其他属吏也纷纷附和,陈飞只能暂时作罢。他初来乍到,既没有建立威望,也没有真正属于自己的心腹,不能把县内士族逼迫太过。 于是他将大手一挥,褚亮等人纷纷告退,只有一名年轻人留在厅内角落里。 陈飞不由看了一眼他脑袋上的名字: “你叫褚通?留在这里做什么?” 在如今的形势下,直接叫破一个陌生人的姓名,往往能够起到震慑作用。 果然,对方明显有些吃惊,规规矩矩地迈着小碎步来到面前,双手合拢,低眉顺眼地说道: “小民褚通,见过县君。县君只身赴任,身边并无侍从,故而家叔命我侍奉日常,听候调遣。” 陈飞忍不住皱了皱眉头。 你褚氏也是一方大族,为什么要送一个男人过来?难道家里就没有丫鬟吗? 但他立刻就想要抽自己一个大嘴巴。 陈飞啊陈飞,你才来到这里不到半天,毫无根基,屁股都没有坐稳,就想要享福吗? 他马上舒展双眉,向着褚通点头: “代我向褚县丞表达谢意。如今天色已晚,你也先去休息,明日一早,你先带我巡视县城,熟悉环境吧。” 褚通连声应诺,慢慢退下。 - 在千里之外的长安,贾诩正在和儿子闲聊。 只听贾穆看着地图说道: “父亲,孩儿其实至今仍不明白,陈兄为何选择阳翟。此城地处平原,虽然是颍川的治所,也有沃野良田,却无险可守,极易遭遇围城。从地利而言,阳翟远不如西北百余里之外三面环山的阳城那么稳固,何况阳城还有铁矿,利于打造刀剑铠甲,作为根基之地显然远胜于阳翟。” 贾诩看了儿子一眼,目光里浮现出一丝欣慰之色: “你能考虑到这些问题,已经让为父有些意外。看来陈飞和你相处这半年时间,确实令你有所进步。” 得到老爹夸奖的贾穆也喜滋滋的: “那……父亲可否告知,选择阳翟究竟有什么好处?” 贾诩收起了欣慰的表情: “其实……为父也不知道。” - 第二天下午,在城内巡视一周的陈飞来到了那个熟悉的大门前。 这一次,自然有侍从褚通代为敲门: “烦请通禀,就说新上任的陈县令前来拜访郭奉孝先生!” 从大门后面伸出了一个白发苍苍的脑袋,还是之前曾经将陈飞拒之门外的老头。 他看着门外的高头大马,以及十余名膀大腰圆的卫兵,忍不住吞了口唾沫: “县君稍等,老仆这就通禀!” 第16章 羞辱 郭府远不如荀府宽阔气派,但对陈飞而言,也是占地面积超过十亩的豪宅。 假山长廊、水榭楼阁、馆亭花圃、古树藤挂,无不一应俱全。 只不过如今已是深秋,郭氏又日渐衰败,整座府邸看起来缺少照料,不少花草接近枯萎,池中水位更是接近干涸,几乎看不到几条活蹦乱跳的鱼蛙。 陈飞一边欣赏院落景致,一边跟随着老仆慢慢踱步,而后他很快就听到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乡野村夫郭嘉,拜见陈县君,有失远迎,万望恕罪!” 说实话,听到这样的套话,陈飞多少有些觉得无趣。 在后世的小说、游戏和影视作品中,郭嘉几乎已经成为可以和诸葛亮、荀彧平起平坐的角色,或者更现实一点,他在部分作品中甚至已经吊打其他谋士。 来到汉末超过一年,陈飞的观念也终于从那些快餐文化的影响中慢慢恢复到了正常,从史书中的表现来看,郭嘉当然还远远达不到荀彧、诸葛的层次,但这并不影响他是一名出色的谋士,也绝对称得上“奇才”的赞誉,对于如今白手起家的陈飞而言,如果能够得到郭嘉的辅佐,这无异于雪中送炭! 而这样的奇才,绝不应该对区区一名县令说什么“有失远迎、万望恕罪”的客套话! 陈飞的心情有些复杂,但当他看到来人脑袋上的名字后,他忽然笑了起来。 “郭寿,-2。” 那名顶着“郭寿”名字的年轻人硬着头皮问道: “县君为何发笑?” “噌!” 陈飞没有说话,而是直接拔刀! 一道寒光如同电闪,从郭寿面前划过! 当郭寿条件反射后退一步之时,他只看到了一道背影。 “转告郭嘉,陈某两次登门拜访,他却如此待我,名门望族待客之礼,陈某铭记在心!” 郭寿和老门吏面面相觑,却没注意到,自己双腿之间,竟然已经一片湿润。 - “县君……为何发怒?” 离开郭府,憋了半路的褚通终究还是问了出来。 陈飞早已经平静: “我曾听荀文若说过,郭嘉虽然名气不大,但自负甚高,且不拘礼法小节,刚刚出来之人,小心翼翼、唯恐触怒于我,显然庸人而已。郭氏以老仆小吏打发于我,实在欺人太甚,如果是你,岂能不怒?” 褚通张了张嘴巴,这才明白过来: “县君之意……方才那个人并非郭嘉?我素知此人不爱与外人相交,却不知竟然如此大胆!” 陈飞吐了口气: “我本籍籍无名之辈,世家大族不愿意见我,我可以接受。罢了,随我回去!” - “他……看破了?” 在郭府之内,郭寿终于反应了过来。 坐在他对面的,是一名四仰八叉卧倒在床榻的年轻人。 此人正是郭嘉,他面目清秀,剑眉舒朗,长发随意披散,浑身都是浓烈的酒气: “阿寿,他只和你说了一句话,就转身走了?” “是,兄长。” 郭嘉揉了揉眉心,打了一个酒嗝: “那就有趣了,我从未和他见过,他怎么知晓你不是我?” 老门吏侍立在侧: “一月之前,他就曾经拜访,似乎还有荀文若的引荐信……” 郭嘉“哦”了一声: “荀文若既然引荐,想必此人也有才干,今日又发了这般脾气,竟然在院内当场拔刀,若是他真的记仇,我在阳翟可呆不下去了……” 郭寿稍稍紧张: “我们还是去冀州投奔公则大兄(郭图)吧!他在袁本初那里可是深得重用!” 郭嘉呲了呲牙: “袁本初非是明主,我本就弃他归乡,如今再去冀州,岂不是惹人耻笑?我郭奉孝难道不要面子?” 郭寿完全没有主意: “那怎么办?你是不知道,他刚才气势多凶!他手中那把大刀,只差半寸就能砍下我的脑袋啊!” 郭嘉的脸上浮现出一丝玩味的神情: “你不用太担心,这位新上任的陈县令年轻气盛,在县内又没有根基,能不能熬得过今年冬天还是未知之数呢!” - 之所以选择阳翟作为自己的初始根据地,最重要的原因……其实就是为了郭嘉一个人。 但如今不仅没有得到奇才辅佐,反而遭遇“羞辱”,陈飞在恼怒之后,却也终于能够用更加冷静的心态分析局势、处理事务。 “今年最后一轮耕种已经结束,新安置的这些流民也勉强赶上,虽然明年收成不会太好,但总算聊胜于无……” 忙了七八天的褚亮等人终于抽空向他汇报了工作。 到底是颍川当地的大家族,工作效率还是相当之高,不到十天之内,褚亮竟然招引、安置周边流民接近一万人,这份太过亮眼的成绩单让陈飞忍不住认为他在造假! 反而是征兵工作遇到了不小的阻碍,王冲、耿强费尽了力气,也不过集结了四百余名青壮,加上原有人马,阳翟县城里如今的常备军也不到七百人…… 看到两名县尉窘迫的模样,褚亮替他们解释难处: “颍川连年遭受战火荼毒,百姓向来畏惧战事,致使大量人口逃遁山野,大家士族则高垒自保,以至于黄巾乱贼至今还在各地肆虐……” 陈飞有些沮丧,以阳翟十万人口,竟然只能征募到区区七百兵力,作为征讨天下的初始资本,这未免太令人失望。 但他很快振作起来,毕竟,当年曹操也遇到过类似的窘境——关东诸侯讨伐董卓时,曹操和夏侯惇在扬州征募了四千兵马,但还没有到达目的地,部队就发生了哗变,留下的士兵不到五百人,甚至连曹操都差点被叛军杀死。 他认同了褚亮的解释,以安抚鼓励为先: “短短几天之内,能够募集到四五百名青壮,已经很难得了,只是当今天下,想要保全自己和郡县,必须掌有兵马。王县尉,你负责继续征募新兵;耿县尉,你负责日常训练,同时选拔精锐,组建一支骑兵部队。” 耿强一愣: “骑兵部队?” 陈飞微微点头: “我们虽然只有五十余匹战马,但断不可废弃,冬季既然没有农事,就是操练兵马的最佳时机!此外,你们替我寻找一名能工巧匠,我自有用处。” 耿强虽然低头应诺,但陈飞也感受得到,无论是耿强,还是王冲、褚亮等人,都无法理解自己的想法,毕竟……在他们的认知里,五十名骑兵最多只能组建一个快递公司。 “对了,我上任至今差不多也有十天,是不是应该拜访一下颍川太守?” 陈飞忽然想起了这件事情,有点后知后觉。 褚亮看了他一眼,神色奇怪: “下官还以为……县君对颍川的情况心知肚明,故而未曾提起。” “还请褚县丞指教。” 陈飞面露惭愧之色,选择阳翟只是为了招揽郭嘉,所以匆匆而来,根本没有注意自己的顶头上司,万一对方因为自己没有拜访而动怒,这就十分尴尬了…… 只听褚亮道: “前一任太守被凉州兵所杀,直至今年六月时,朝廷才有新的任命……” 见他有所犹豫,陈飞催了一声: “是谁?” 褚亮咳嗽了一声: “五原吕布。” 陈飞惊愕万分,差点从坐席上跳了起来: “你是说……吕布就在阳翟?” 这可太危险了! 如果颍川太守是什么当朝名臣或者大儒,自己没有及时拜访,或许只会被对方认为无礼,但如果让吕布觉得没有面子,或许下一秒就会骑着赤兔马冲到自己面前! 褚亮连忙摇头: “不不不,吕布为董贼效力之时,多次率兵侵犯颍川,所到之地无不血流成河,颍川吏民对其深恶痛绝。六月中旬时,此贼曾经从陈留进入鄢陵(颍川与陈留交界处),想要凭借李傕、郭汜的任命接管郡县,然而鄢陵军民紧闭城门,以乱箭将其驱赶,此贼自知理亏,这才北上投奔河内太守张杨……” 陈飞摩挲着下巴,脑中的线索也渐渐串联了起来。 难怪……第一次出使关东的时候,自己和赵戬会在陈留看到吕布! 只是颍川军民团结一致,把吕布赶出了郡县! 看来,有必要改变自己之前认为颍川百姓不喜兵事的错误认识了。 他们之所以不愿意参军,只是因为陈飞自己太弱、没有号召力而已! 第17章 屠刀高举 “小人李明,拜见县君。” 褚亮的办事效率挺高,刚刚开完会不到一个时辰,就有一名工匠出现在陈飞的面前。 “你稍等。” 陈飞点了点头,提起毛笔就在一张粗糙的黄纸上画了起来,只不过几次呼吸的功夫,一副“高桥马鞍+双边马镫”的草图就成型了。 当然,作为一名曾经的外卖小哥,他不可能知道这些东西的细节和参数,草图也是真的草。 接过草图的李明一脸懵逼: “县君,这是……何物?” 陈飞一脸严肃: “此物乃是绝密,你只能自己研究参详,只要改进成功,我必有重赏;但若是被发现外泄,我必杀你全家!” 李明双手一抖,差点瘫倒在地! 你们这些当官的,怎么心都这么黑! - 对于陈飞而言,改进马鞍、马镫,就是他在攀升科技树方面所能够做的所有事情,除此之外,他既不会冶铁炼钢,不会煮盐炼糖,也不会治病救人,更不会发明纺织机、诸葛连弩,他不是物理学家、化学家、诺贝尔奖得主,他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正常人。 安排工匠去研究发明之后,陈飞发现自己似乎进入到无事可做的阶段。 已经进入九月深秋,所有的农活都告一段落,大部分人都清闲了下来。 于是,他指挥着县中官吏,带着新兵和青壮劳力,把四周的城墙简单修葺了一遍。 虽然阳翟百姓参军热情不高,但说到修筑城墙,却出乎意料的积极,几乎半座城市的男人都站上了城头,而剩下的老弱妇孺,也无一例外地化身后勤人员,为男人们洗衣做饭提供保障。 陈飞当然不至于认为他们被自己的威望、仁德感召,而是……这帮老百姓真的被贼寇们打怕了! 根据往年的经验,秋冬之际,虽然天寒地冻,但那些吃光了粮食的山贼寇匪,都喜欢在这个时间出来觅食。 修城之余,县尉王冲还抽空汇报: “县君,我已经派人从武库里调取了弓八百、弩三百、皮甲一千、刀矛三千、各式箭矢五万余,应该足够自保。” 陈飞有些好奇: “区区一县武库,能有如此之多的兵械?” 王冲咧了咧嘴: “还有一些是从颍川郡的武库中搬来的!” 陈飞也忍不住呲牙,不过他没有太多心理负担。 因为他比谁都清楚,挂名“颍川太守”的吕布马上就要和曹操、刘备、袁术在徐州和兖州打得稀烂,根本不可能返回颍川找自己算账…… - 初平四年九月十一日,这一天或许值得纪念。 工匠李明恭恭敬敬地躬身行礼: “按照县君吩咐,小人已造得马鞍马镫之雏形,还请县君检视。” 早有褚通牵过战马,由陈飞亲自测试了一番,比起之前令人蛋疼的马鞍,新款显然更加柔软人性,也更容易让骑士保持稳定平衡。 高桥马鞍、双边马镫,无论从任何角度来看,都没有太高的技术难度和含金量,陈飞也只不过让它们提前了100多年正式面世而已。 陈飞翻身下马,满意地拍了拍李明的肩膀: “基本样式就是如此了,你干得还不赖,今后就担任本县的金曹吧,兵器锻造、冶铁炼铜之事都交给你负责,你可愿意?” 李明张大了嘴巴,半天没有吭声。 陈飞微微皱眉,正要批评他两句,却看对方直接双膝一软、跪拜在地: “小人出身卑贱,能为县君做点事情,已经十分荣幸,不敢奢求富贵……” 陈飞松开了眉头,伸手将他扶起: “你出身卑贱,我同样只是乡野村夫,能当这个县令实在机缘巧合。当今天下大乱,谁有才能、谁有胆气,就能成就事业,你若不想子子孙孙代代都只是一名小工匠,就收起刚才的言语,跟着我好好干!” 李明只考虑了三秒钟,就转换了心情: “县君说得是,小人愿意追随!” 陈飞第二次拍了拍他的肩膀: “你先召集一点人手,尽快打造五十副马鞍和马镫,为我的骑兵全部配备,需要什么材料,尽管告诉褚县丞。” 虽然他很清楚,高桥马鞍和马镫一旦投入使用,很快就会向外流传,但以自己目前捉襟见肘的兵力而言,已经顾不得这些长久之计。 - “这些都是什么玩意?” 刚觉得自己有些清闲的陈飞回到了县衙,就看到案几上的竹简堆成了小山。 褚通连忙答道: “这是今年需要判决的重大案件,应当是褚县丞上午送来的……” 陈飞随手拿起一卷,密密麻麻的汉字顿时让他双眼发晕,他虽然跟随贾诩学习了半年时间,但比起真正的东汉官吏,他还欠缺大量的基础行政知识,比如……他根本就不清楚汉代法律法规的细节。 好在褚亮还算负责,基本上每个案子都写清楚了处理意见,大多数时候陈飞只需要签字同意就行。 按照法律的基本原则,区区县令当然没有权力判决死刑,每一个死刑案件都要层层上报、最终由朝廷确认后才可以“秋后问斩”,但……如今已经天下大乱,陈飞又怎么可能去把这些公文送给还在几百里之外的颍川太守吕布? 他翻看了十几份,忍不住拍了拍案几: “转告褚县丞,今天就算了,以后普通的民间案件……让他斟酌处理就好,不必事事都经我批准!” 褚通微微低头: “遵命。” 陈飞又捡起了另一卷竹简,这一次却稍稍多看了几眼。 这名犯人叫做杨志,本县赵家庄人,家有老母、一弟一妹,因本庄地主赵康想要强行迎娶杨家小妹,杨志怒而杀死赵财主,如果严格按照法律,杨志必死无疑,而且家人也要遭到牵连。 他也看到了褚亮的批复: “赵康以其本地大族,横行乡里久矣,乡民怒不敢言。杨志其情可悯,或可从轻发落。” 陈飞思索了片刻,拿着案卷离席而起。 褚通连忙询问: “县君可要外出?小人立刻准备车马!” 陈飞摆了摆手,出厅转弯,走到了褚亮的办公地点。 正在处理公务的褚亮连忙起身行礼: “县君若有吩咐,只需传唤一声,如何亲自前来。” 陈飞笑了笑,在他对面坐下: “我翻看了几宗案卷,有些不明之处,特意前来请教。” 褚亮拱手谦让: “县君请讲。” 陈飞展开竹简: “杨志杀死赵家庄赵康一案,你觉得应当如何判决?” 褚亮肃容答道: “不敢欺瞒县君,我褚氏与赵氏向来不和,此案理当避嫌。” 陈飞微微一笑: “多谢坦诚,大族欺男霸女之事,无论何时何地都不足为奇,你不妨说一说。” 褚亮咳嗽了一声,硬着头皮说道: “赵氏以经商起家,子弟大多不通经史,数代以内未有举孝廉、茂才者,也无人晋身郡县朝堂。这几年天下不安,他们便建筑庄园,囤积粮食,高价卖于百姓,更借机兼并良田,被他们逼迫至家破人亡者,不下数十户……” 对于他单方面的陈述,陈飞没有立刻表态,而是向褚通吩咐: “传两名县尉来此议事。” 褚通立刻快步冲出厅门,褚亮则稍稍抬头,眉宇之间全是惊愕: “县君莫非……” 王冲、耿强都在附近,听到召唤几乎没有耽误片刻就前来报道。 陈飞先是向他们问道: “赵家庄的赵康,你们可都认识?此人名声如何?” 两人几乎同时摇头: “道德败坏、挣黑心钱!” “欺男霸女、为富不仁!” 陈飞又问: “你二人征募兵丁之时,赵氏可有人应征?可有捐献物资?” 两人再次摇头: “没有一个人应征,也没有捐献一粒粟米。” 陈飞第三次问道: “赵康家中还有多少人口?他又能够动员多少青壮?” 到了这时,就算反应再迟钝的人,也明白了他的意思,褚亮忍不住开口: “县君初来阳翟,凡事应当三思!” 陈飞微微摇头,拒绝了他的劝谏: “赵氏欺压良善、本无令名,如今又公然拒绝本官的征调,对抗大汉朝廷,身为县令,本官必须处置不法!本官只问一句,你褚氏当如何选择?” 褚亮深吸了口气,双手平揖,深深低下了头: “县君既已决定,属下自当遵命而行!但请县君谨慎为之!” 陈飞看了两名县尉一眼: “此事不难,只要无人走漏风声。” 第18章 强龙要压地头蛇 九月十三日,赵家庄赵氏接到了来自县衙的通知,新上任的陈县令依照惯例巡视乡里,知道赵氏家主新丧,特意举办宴会抚慰,邀请赵氏主要族人赴宴。 虽然不太愿意和官府来往,但刚刚死了家长的赵氏还要指望县令处死凶手,最终还是组织了各房男丁十余人按时赴宴。 他们甚至还给县令准备了一份小礼物。 但他们没想到的是,礼物还没有送出手,这名看起来未及弱冠的年轻县令,直接在筵席上宣布了他们的八条罪状,然后摔杯为号,两侧刀斧手一同杀出,十余颗人头瞬间滚了一地。 当五六百名士兵带着十余颗人头出现在赵氏庄园门口之时,附属于赵氏的那些佃户瞬间分崩离析! 陈飞在阳翟的第一把火,彻底着了! - 深夜时分,神色疲惫的褚亮拖着微跛的右脚,回到了自己在城中的府邸。 他的儿子褚茂已经替他准备了温热的酒菜,等待他一起用餐。 但褚亮似乎并没有食欲,只吃了两口就停了下来: “这位陈县令,实在有些心狠手辣!” 褚茂忍不住点头: “孩儿听说……赵氏嫡系三十七口人,全部被他当场诛杀!再加上先前所杀的十六人,陈县君一天之内,已经杀光了赵氏五十三名族人!” 褚亮放下了筷子,伸手按住胸口,似乎有些呕吐的冲动: “赵氏虽然向来与我们不和,但……想到他们满门鸡犬不留、从此断子绝孙,为父竟然有些难过……” 褚茂吸了口凉气: “父亲,这位陈县令还未及加冠,但处事却根本不像一个少年……他究竟有什么凭仗?” 褚亮微微摇头: “我原以为他身后有颍阴荀氏的支持,但郭氏却没有给他们面子,想来他们之间也只是泛泛之交。但为父已经得知,陈县令的恩主乃是当朝太中大夫贾诩。” 褚茂显然没有听过贾诩的名字: “贾诩?那是何等人物?” 褚亮喝了一口温酒: “此人乃凉州名士,孝廉出身,曾任朝廷郎官,被赞智计百出,却因为出身边鄙,向来不被中原士族认同,故而只能为董卓效力。若是没有他为凉州乱军出谋划策,李傕、郭汜等贼也不会攻陷长安,致使天下再次陷入动荡!” 褚茂一呆,喃喃道: “县令既然是此人举荐的门吏……我们一家人又该何去何从?” 褚亮的脸上也浮现出忧色: “陈县令待我倒是甚好,这一个月以来,大小事务皆十分尊重为父的意见,为父形体不全,虽然所学不少,但多年以来甚至连一个县吏都无法担任。如今遇到这样的县令,多少也有些知遇之感……” 他稍稍沉默,举起筷子加了一片牛肉,放在口中慢慢咀嚼,待完全咽下之后才缓缓说道: “我原以为,陈县令对经史律法,皆知而不精,或许只是平庸之辈,但今天看他处置赵氏之事,才知道他并非凡人。” 褚茂给父亲倒了一碗酒,正待细问,却看到堂兄褚通迈步进了大厅,微微弯腰向他二人行礼。 褚亮指了指自己的酒碗: “辛苦了吧?此酒尚温。” 褚通也不讲究卫生,端起酒碗一饮而尽: “谢叔父。” 看他喝完坐下,褚亮这才问道: “如何?” 褚通放下酒碗: “叔父所料不差,县君回府之后便亲自释放了杨志。那杨志得知自己大仇得报,立刻向县君效忠。县君先是不允,要他回家侍奉老母,但杨志当场磕得额头见血,誓死不愿离去,县君被他感动,终于收他做了随身侍从。” 褚亮的嘴角露出了一个诡异的笑容: “虽然我早有预料,但还是佩服这位年轻的县令。如果我所料不差,很快,这位杨志很快就会成为陈县令在军队中的另一条左膀右臂。” 看到褚通和褚茂都是不解的模样,他叹了口气: “陈县令当初上任第一日,便将只是门吏的王冲提拔为县尉之一,显然是为了制衡为父。如今他又收拢了杨志这个死士,不出意料的话,杨志很快就会独领一支部队。此人勇猛凶悍,最易获得普通士卒的拥护,只要稍等一些时日,陈县令就能够通过王冲与杨志,牢牢控制阳翟的兵权。到时候就算为父想要让他难堪,也不过是又一个赵氏而已。” 褚通微微点头: “叔父所料不错,县君确实问过杨志是否学过弓马刀剑。” 褚茂一呆: “可是……父亲从一开始就没有想要贪恋权位,他凭什么要提防父亲?” 褚亮反而笑了起来: “你虽然和陈县令年岁相仿,但可真是个没有长大的傻小子。如今天下大乱,盘踞郡县者不可胜数,他以只身前来阳翟赴任,既没有州郡之中的靠山,也没有县乡之中的助力,情况本就艰难,如果不考虑如何制衡当地大族,只凭一股胆气横冲直撞,为父才会真的看不起他!” 年轻一点的褚茂张了张嘴巴,最终嘟囔了一句: “我还是不清楚,被他这么针对,你为什么看起来……反而有些开心!” - 褚亮的推测与陈飞的计划完全一致,当亲眼看到“杀人犯”杨志之后,陈飞就确定,此人可以收为己用。 只是经过了简单的套路之后,他就正式让杨志担任了自己的贴身护卫,信任程度显然远远超出了褚通。 为了彻底让杨志死心塌地为自己效力,陈飞不仅完全免除了他的罪责,还赏赐了钱粮和布匹,甚至还将县衙周围的一栋宅院送了出去。 对于住处,杨志本来坚决推辞,说自己既然担当护卫,那就要昼夜守卫在陈飞的身边,既不需要,也没必要,但陈飞只说了一句“你的母亲和家人可以就近居住、方便照顾”,身为大孝子和家中顶梁柱的杨志就没有拒绝的理由。 陈飞给了杨志三天时间用来搬家,同时派遣王冲负责此次雷霆行动的清点工作。 结果让他相当满意。 “禀县君,经过三天查点,赵氏一族名下,共有良田超过近三万亩,依附者近三百户,存粮超过十万石,食盐一千余石,布两千余匹,金银等财物折合八千万钱,城内大小宅院十二座、各类店铺七座,城外庄园九座,另有马30匹、牛150头、猪400头、羊3000余头、鸡鸭鹅等数万,此外,在赵氏武库中尚有刀矛弓弩铠甲若干……一应账目均在此处,请县君过目。” 看着竹简上的这些数字,陈飞的双手忍不住微微颤抖起来。 按照和平时代的物价,只三万亩良田,就能够折算成六千万!而这些财产的总价值,更是轻松达到两三亿! 一个普普通通的商贾家族,就能够拥有如此巨大的资产! 嘉庆诛杀和珅的时候,是不是也是这种如梦似幻的感觉? 自己忽然从一穷二白变成手握亿万财产的土豪! 他定了定神,向褚通抬了抬下巴: “替我草拟一道命令。” 褚通连忙铺开竹简,提笔记录。 “一、此次查获财物、牲畜,皆没入府库,以县尉王冲兼管府库,进出物资需经本县或褚县丞批准。 二、凡县衙所属官吏、兵士,可凭身份领取食盐一升、布一匹、鸡两只、羊一头,以备过冬之用。 三、赏赐褚氏五十万钱、布百匹、猪百头、羊千头,以兹嘉奖。” 陈飞一边喝酒,一边观察了一眼褚通的反应: “你先拿去褚县丞审阅,如果没有补充,就照此执行。” 褚通向来不是什么喜怒不形于色的人物,听到第三点时已经眉眼带笑,友好度“噌”的一下直接冲破了50,写完之后便屁颠屁颠跑去给自家叔父汇报。 陈飞这才转向王冲: “王县尉先是随我围杀赵氏,这几天又连夜清点物资,实在辛苦了。” 王冲连忙拱手: “县君言重了,能够处置赵氏,小人和众兄弟心里实在痛快。” 陈飞点了点头: “你从府库里支出十万钱、一百匹布、一百石粟米,给亲近的弟兄们分了,算是这次的辛苦钱,如果有受伤的,再多补一点,你自己掌握。” 王冲显然很是开心,直接行了大礼: “小人代众兄弟谢县君赏赐。” 陈飞挥手示意他退下,就看到刚刚搬家的杨志领着一家老小迈进了大厅。 还没等他询问,杨家四口男女老少就“扑腾”一声跪倒下来。 只听友好度直接爆表的杨家老太太涕泪纵横地说道: “县君救了我儿,又杀了赵氏满门,就是救了杨氏一家。先夫早逝,杨氏子息单薄,只有两子一女,愿为县君为奴为婢,报答恩情!” 陈飞看了一眼她的子女。 小儿子杨忠看起来只有七八岁,呆头呆脑,瘦瘦弱弱,暂时没什么大用。 至于这个女儿杨莲…… 陈飞搓了搓下巴:不得不承认,虽然只是农村土财主,但赵康这个老不死的,审美眼光……也还算不错啊! - 《杨志传》:志本家贫,父叔早亡,仅打猎为生,有妹肤白貌美,阳翟大姓赵康图之久矣,志母不许,康乃勾结族人欲强纳其女,志怒而杀康,遂收于县曹,将坐死罪。时太祖新任阳翟令,既审卷宗,慨然曰:“赵氏横行郡县久矣,前任惮而纵之,吾独不惧也,当以法而族之。杨志为妹杀人,勇士矣!”遂屠赵氏,释志归家,志感其恩,顿首不去,太祖惜其勇力,遂留为护卫。 第19章 禽兽奔腾 “县君射得好快!” 伴随着一声喝彩,陈飞甩了甩有些酸麻的双手,把长弓抛给了杨志: “你们继续操练。” 面对手下士卒的马屁,他并没有表现出太多喜悦之情。 从八月中旬上任,到如今的九月下旬,经过了四十多天的训练,他的箭术确实得到了一定的进步,五十步之外的固定箭靶,可以稳定保持十中三四的准确率,如果是一百步之外的目标,准确率就无限接近一成,至于快速移动的目标……那就只能听天由命。 毕竟不是自幼习武、天赋异禀的神将,能够在短时间内达到这个成绩,他其实已经很满意了。何况老天爷只给他安排了一个对于武力毫无加成的友好度功能,如果不是万不得已,陈飞甚至不想踏上战场…… 在陈飞诛灭了赵氏之后,整个阳翟县显得十分和谐,之前征兵时不甘不愿的各家各族,忽然变得通情达理起来,短短十来天时间就送来了超过三百名青壮兵丁,以及数量相当可观的猪马牛羊、金银铜铁、以及粮草物资。 就连让陈飞吃了两次闭门羹的郭氏,也托人找到了褚亮的关系,毕恭毕敬地送来了心意。 仁德与武力都能够征服人心,只是后者的效果更加立竿见影,而目前的陈飞实在没有等待仁德发挥作用的时间。 多亏了赵氏的族灭,阳翟城内的总兵力终于突破了一千,而骑兵的编制也达到了一百——比起之前整整翻了一番! 但陈飞并没有骄傲,他的思维依然清醒,因为……除了褚氏之外,阳翟其余家族依然没有派遣核心成员前来为他效力,传说中的郭嘉也依然没有亲自登门拜访。 他们只是慑于陈飞的“心狠手辣”,担心自己的家族成为第二个赵氏罢了! “嗖!” 一声锐利的破空之音将陈飞从思绪中拉扯回来,正看到杨志一箭将五十步之外的箭靶射穿。 其他士兵还来不及喝彩,就看到杨志再次弯弓搭箭,第二、三箭几乎毫不停歇地接连射出! 连珠箭! “嗖、嗖!” 陈飞瞳孔微微收缩,这两支长箭几乎沿着同一个缝隙里……穿透了箭靶! “好!” 四周喝彩之声顿时雷动。 军中本就注重个人勇武, 陈飞也从震惊之中恢复,笑着拍了拍手: “我之前可不知道,你还有这一手好箭法!” 杨志略带憨直、又略带得意地说道: “射箭没什么难的,县君只要勤加苦练,一定能和小人一样熟练!” 陈飞翻了个白眼。 到底是乡下人,虽然你说的可能是事实,但你能不能说点好听的? 尽管如此,陈飞还是拍了拍杨志的肩膀,朗声宣布: “杨志弓马娴熟,勇力过人,人所共知,本县今日便提拔他担任都伯(即百夫长),统领骑兵!” 尽管目前他只有百名骑兵,但这一百人才是阳翟最精锐的战士! “谢县君!” 杨志单膝跪地,大声谢恩,但脑袋上的友好度却没有任何变化。 因为……这名略带憨直的年轻人,对于陈飞的友好度早就已经爆表! - 时间来到了十月,气温快速降低,整个中原也进入了寒冬季节。 或许是因为此时的中国进入了历史上的寒冷时期,也或许是这个时代的食物热量不足,房屋、衣料不够保暖,就算是陈飞,面对呼啸的寒风,也有些扛不太住,只能缩减部队训练时间,只在晴朗的午后进行集中操练。 尽管没有太多军事素养,但拜前世的小说和游戏所赐,再加上贾诩的熏陶,陈飞自认为是一名合格的战术大师,部署起来似乎也有板有眼。 一方面,他在阳翟城外设置了八处岗哨,负责侦探敌情、传递讯息;另一方面,他带领着一千士卒继续苦练箭术,并发动百姓,多多准备拒马桩、火油、檑木等守城必备的工具。 根据褚亮等人的经验,这两三年里,以何仪为首领、刘辟、黄邵、龚都、何曼为大将的数万黄巾贼盘踞在汝南、颍川两郡之间,不过主要是在汝南。每年冬季之时,吃光了粮食的他们往往会派兵劫掠各县,有些县城为了避免死伤,甚至会提前准备“保护费”直接缴纳——至于一年缴纳几次,就纯粹看黄巾大老爷们的心情了…… 值得一提的是,汝南原本是袁术的老家,但……也是这帮黄巾贼的根据地,而何仪等人明面上也依然依附于袁术,并且经常配合袁术开展一些军事活动,比如去年就一同对曹操进行了围剿,只不过结局太过凄惨,号称十万联军被刚刚就任兖州刺史的曹操杀得丢盔弃甲,狼狈逃窜六百余里。 也不知道手握十余万大军、隐约天下第一势力的袁术,到底是处于什么心理,才能够放任自己的老家被一群杀人掠货的贼兵当做乐园! 操练部队、修筑城墙、囤积物资,偶尔带领官员巡视乡里、慰问孤寡、发放救济,这就是陈飞近期的主要活动。 到了十月十二,在阳翟憋了两个月的他终于再也憋不住了,在这个没电没网没手机、没有小说游戏影视、没有土豆玉米辣椒孜然、甚至连书都没几本的时代,如果不是生存的压力,他恐怕早就无聊到爆炸了! 在观察了天气之后,他以锻炼骑兵为名,率领着阳翟城内大部分骑兵——也就是一百骑,大张旗鼓地冲出了城门,前往附近狩猎。 有些令他尴尬的是,只是纵马飞驰了十余里地,就有五六名还没有配备高桥马鞍的新兵从马背上颠了下来,这也让他真正意识到,想要打造一支精锐铁骑,实在有些任重道远。 乱世本就有太多荒地、荒山,几乎不用花费什么力气,狩猎队伍就发现了许多野生动物,野兔、野鸡、大雁、鹰隼、山猪、狐狸、野牛、黄羊、山羊、野马、野狗、豺、狼、狈、鹿、獐、麝、獾、蛇、黄鼠狼,甚至还隐约听到了几声老虎的咆哮,吓得一百多匹战马瑟瑟发抖,胆小一点的更是直接四腿酸软、尿流一地。 “嗖……” 陈飞拍马上前,一箭射向一头黑狼,但受到寒风影响,直接偏了半尺。 那头黑狼受到挑衅,四肢紧紧崩起,一双黑漆漆的眼睛恶狠狠地锁定了陈飞,下一刻便腾空而起,向着陈飞直扑而来。 “噌!” 陈飞心头一紧,当即扔下弓箭抽出佩刀,双脚一夹马腹,迎着黑狼加速冲去,但他刚刚催动战马,身侧的杨志就已经一箭洞穿了黑狼的脑袋! 那头恶狼在空中翻了个滚,无力地摔落在尘土里,而后被接连而来的战马踏得稀烂。 “吁!” 陈飞停下了坐骑,对杨志问道: “你是不是从小就学过弓马?” 杨志拍了拍胸口: “小人从小就跟着先父在山中打猎,至于骑马……小人这种贫贱子弟,家中吃喝尚且不足,哪有闲钱买马?” 只学了几天就能百步穿杨,这只能归结为天赋了! 陈飞只好无语叹气。 却又听杨志说道: “说起来也有些奇怪,今天我们遇到的野兽比平日要多得多啊!” 褚通笑道: “或许是托县君之威严,才令这些飞禽走兽纷纷惊慌奔走吧!” 陈飞看了他一眼: “你去给我找一头猛虎,然后看一看什么叫做威严如何?” 褚通讪讪一笑: “小人知错,再不敢如此戏言。” 陈飞转向四周: “禽兽纷纷出山,必然是有异动,或是天灾地震,或是人……”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就看到东南方向的天空中有一道黑烟已经腾空而起! 一百名骑士齐齐变色! 刚刚还在拍马屁的褚通更是脸白如纸: “敌、敌袭!” 第20章 争渡、争渡! “老大,今年冬天不好过啊!” “都怪袁术这个废物,害得我们被曹操杀了那么多兄弟,否则我汝南、颍川就能集结二十万大军,荡平天下也不在话下!” “就是就是,等到何老大当了皇帝,老大妥妥就是诸侯王,到时候可别忘了小兄弟!” “瞧你那点出息!只要跟着我何曼好好干,我绝不会亏待你!我封你当豫州刺史,封你当颍川太守!封你做当朝太尉!” 伴随着一阵阵爽朗的笑声,何曼率领着自己的两千部队越过了阳翟、颍阴的界碑。 作为何仪的本族兄弟、豫州黄巾四大天王之一,何曼的兵力原本接近两万,只不过在半年之前惨败于曹操,损失极其惨重,原有的骑兵部队更是全军覆没,虽然经过休整,却依然远远不到巅峰期的一半。 此次他奉命出征,主要是为了在颍川各县“征收赋税”,这一路西行,前往临颍、颍阴、颍阳、许县、郾县、襄城等地收缴税赋的兵马无不传来捷报,大部分城池都老老实实提供了钱粮,只有郏县依仗地利据城死守,何曼不得不抽调大部分兵马前往支援,准备杀鸡儆猴,用血立威。 尽管黄巾军没有太多法律意识,但他们也十分清楚,在自己的地盘里,绝不允许有人偷税漏税! 早有小兵为大军指路: “大哥,渡过颍水向西再走十里,就是阳翟县城了!” 何曼瞭望着远处隐隐约约的城池轮廓: “我去过阳翟,那里四周都是平地,根本无险可守,对于我们来说就是一块肥肉!” 他的副将笑着说道: “老大说得对,兄弟听说阳翟有个大族姓郭,其子弟大多不务正业,内宅多有美妾,我们不妨绕个远路如何?” 何曼一拍大腿,哈哈大笑: “兄弟说得极对!我们今晚就去郭府做客!” 两千多人就在一阵阵猥琐的笑声中开始渡河。 颍水是淮河最大的支流,但如今处于枯水期,水位大幅下降,最窄处的水面不过三十余丈,河中心的最浅处甚至不到三尺(东汉一尺23厘米),对于寻常男丁而言,完全可以轻松渡过,偶尔有人脚下打滑失去平衡,也只需要扑腾几下就能重新站起。 “嘿,明明才是午后,这河水还有些冰啊!” 最先抵达河岸的何曼打了个冷战,找了块平整的大石头坐了下来。 他解下了兵器,脱掉了鞋袜,将湿漉漉的双脚晒在有些温热的石板上,然后看着正在渡河的部下,督促他们尽快过河。 上岸的士兵们纷纷脱掉鞋袜开始晾晒,同时向河里的士兵打趣: “哎哟我干嫩娘,苟大壮,你是不是活腻了?敢在上游撒尿?!” “罗老三,你中不中啊,这都多长时间了,还没游过来?你以前不是最会跳水的吗?” “梅老五,你就别喝老苟的狗尿了,赶紧从水里爬起来啊!” 被叫做梅老五的年轻人身材矮小,因而渡河格外艰难,好不容易才在队友们的搀扶下爬了起来,抬头一看,脸上却忽然流露出惊愕的神情! “老、老大!” 他张大了嘴巴,向着几十步之外的何曼大吼: “敌、敌袭!” - 几乎在他大吼的同时,何曼就已经感觉到了一丝不祥的预兆。 屁股下面的青石板似乎在微微震动,脚边的佩刀也仿佛发出了轻微的响声。 当梅老五大吼之后,何曼终于悚然一惊,他扭头向西望去,却看到一大片烟尘冲天而起! 看不清有多少敌军,只能看到冲在最前面的,却是一头头高大健壮的战马! “该死!” 何曼忍不住咬起了后槽牙,嘴里一阵发苦。 他虽然只是一个没有文化的贼兵,但还是清楚目前的状况,自己的部队只有一半人渡过了颍水,体力本就处于最低状态,仓促之间根本不可能应对大队的骑兵! “撤、撤、撤!!!” 他顾不上穿起鞋袜,直接从青石板上跳了下来,扯着嗓子大吼。 他看了一眼扔在地上的佩刀,俯身一把抓起——毕竟是吃饭的家伙,总不能弃之不顾吧。 岸边的黄巾军阵脚大乱,听到首领的命令后,都是不管不顾地冲向了颍水,场面瞬间混乱! “噗!” 何曼刚刚抓起佩刀、还没有完全挺直腰板,就被一支长箭射穿了面门! “妈!” 他的嘴里只吐出了一个字,眼前就变得一片黑红,整个身体彻底失去了力气! “老大死了!” “兄弟们快逃啊!” “不要慌乱!小心脚下!” “不要挡了老子的道!” “苟哥,拉我一把!” “你滚一边去!” 此时此刻,颍水西岸如同人间炼狱,人类最丑恶的本质就展现在陈飞的面前。 片刻之前还互帮互助、亲如兄弟的黄巾军们不惜你推我搡、甚至互相砍杀,只为更快一步渡过颍水、逃脱性命。 大量的乱兵在逃脱中被拉入水中,而后被后来者连番践踏,原本只能淹过腰间的河水,瞬间成为了吞噬性命的无情泥沼! 尽管惨案就在眼前,但陈飞的心里没有任何波澜,他一边纵马疾驰,一边毫不留情地松开了右手,注视着自己的长箭刺穿了一名贼兵的大腿,然后迅速再次拉弓搭箭,任由弓箭在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抛物线。 “嗖、嗖嗖!” 一百步的距离只够陈飞发出五箭,之后就是更加惨烈的白刃战。 他的战马狠狠撞翻了一名来不及躲闪的敌兵! 他的长刀直接划破了另一名敌兵的喉咙! 完全丧失战意的黄巾贼们,甚至自始至终都没有向西观察敌情。 他们只知道,西方烟尘滚滚,看似兵势极盛! 如果有人能够在这个时候冷静观察,就一定能够发现:所谓的“兵势极盛”,实际只有一百名骑兵! 但一切都为时已晚! 就算他们能够明白这个道理,留在最后面的士兵也没有勇气转过身体! 区区一百名骑兵,如同虎入羊群,只是几十次呼吸的功夫,就将两千黄巾军彻底击溃! 五轮箭雨并没有射死多少敌军,绝大多数敌军都是死于自相践踏之中! 陈飞在河边停下了战马,而后收刀入鞘,再次拉满了长弓。 “嗖!” “嗖嗖!” 在颍水河边,出现了有些诡异的一幕。 区区一百名骑兵就站在岸边,对着一千多名仓皇逃窜的敌军默默射箭…… 在这些骑兵的脚下,已经躺下了数百名敌军的尸体。 “噗!” “扑通!” “哗!” 静谧的颍水中浪花四溅,和煦的阳光在这一刻失去了温度。 - 《杨志传》:初平四年冬,辛卯,颍川黄巾何曼寇郡县,步骑八千余,临颍、颍阴、颍阳、许诸县皆降,穰、郾据城自守而已。时太祖新任阳翟令,兵不满千,吏民皆欲降贼,然帝不从,率志等百骑伏于颍水,贼半渡而骤击之。志纵马当先,射杀何曼,贼兵大溃,自相争济落水而亡者不可计数。 第21章 攻守同盟 “捷报!陈县令大破黄巾五千余人!斩杀敌酋何曼!” 陈飞大胜何曼的讯息迅速传开,整个阳翟为之沸腾。 在其他县城望风而降、主动为黄巾贼提供钱粮的大背景下,这场胜利显得殊为不易,自然格外提振信心。 击败何曼只用了一刻钟,但之后陈飞用了半天的时间,发动了近两千军民,才将战场彻底清理——尸体太多,如果放任不管,绝对会污染河流,继而对下游百姓的生产生活造成巨大影响。 看到这满地尸体后,阳翟军民自然对陈飞的战绩更加信服: “陈县令以百骑破八千!” “陈县令杀敌过万!溺水者不计其数!” “黄巾贼死伤无数!颍水为之不流!” 仅仅一天时间,小半个颍川郡都知道了陈飞的名字——尽管这个消息在传递过程中越来越脱离原本的真相。 但陈飞不仅没有膨胀,反而更加冷静。 他虽然杀死了何曼,但根本没有伤及汝南黄巾的主力,如果何仪率领大军前来报复,阳翟的一千兵马根本没有还手之力。 “想要守住阳翟,我们需要继续征募兵马!” 他向褚亮、王冲、耿强下达了死命令: “立刻征兵!十天之内,至少募集一千名新兵!” 既然已经和黄巾开战,他就再也顾不得节约粮食,最大规模扩充兵力才是自保之道,现在只能希望通过这一场大胜,能够让阳翟百姓增加一点参军的热情。 唯一能够让陈飞感到安慰的是……汝南黄巾距离阳翟还有四五百里的路程,再考虑到黄巾低下的组织效率,短期内何仪很难集结大军兵临城下。 - 十月十六日,距离颍水之战仅仅过去三天,陈飞就得到了一条好消息。 褚通快步向他汇报: “禀告县君,阳城令郑凡等三人,前来拜访!” 陈飞一怔,接过了他手中的拜帖,一边匆匆扫视,一边连忙说道: “快快有请!” 他又向侍候在身后的褚通和杨莲吩咐: “褚通,请县丞速速来此商议要事,小莲,为我温酒,招待客人。” 褚通忙不迭冲了出去,杨莲则乖巧地应了一声,从炭火上取下了水壶,将热水浅浅地倒在一侧的铜盆里,而后将酒樽浸入水中,任由热气蒸腾。 这个时代当然还有更加高端、精美的酒具,但一来青铜器笨重不便搬运,二来陈飞对于饮酒向来只是点到为止,远远没有进入享受生活的阶段。 热气才刚刚弥漫,就看到三名中年人并肩迈入门槛,透过水雾,陈飞依然清晰地看到了他们脑门上的姓名。 郑凡10、胡凯15、周力15,显然都是没有任何名气的人物。 三人同时行礼,当先一人朗声道: “阳城令郑凡,挟本县县丞胡凯、轮氏县丞周力,拜见陈县君。” 两人既然平级,陈飞当然不能荒废礼数,他离席而起,向对方还礼: “郑县君客气,三位远道而来,还请入席叙话。” 双方相对而坐,杨莲坐在厅中,举起酒勺,分别替众人挹酒,她出身贫苦,以前从来也没机会出席宴会,做起这些事情,难免有些笨手笨脚。 陈飞看着小心翼翼斟酒的杨莲,随口说了几句客套话: “阳城、阳翟互为邻里,我初来乍到,原本应当前去拜访,但一来政务繁琐,二来黄巾贼寇侵犯县境,我身为县令实在难以脱身,以至迟迟不得成行,反而劳烦郑县君屈身登门,还请见谅。” 郑凡拱手道: “陈县君客气了,在下之所以冒昧拜访,乃是听闻陈县君刚刚击败了数千黄巾,特来道贺。” 陈飞笑着说道: “多谢。能够取得此次大捷,既有将士勇武拼杀之功,也赖时运眷顾,非我一人功劳。” 这话当然不是谦让,如果不是陈飞恰巧率兵在外狩猎,何曼又刚好要渡河,这场胜利当然不会赢得这么轻易,否则他们纵然能够保全县城,周边农庄耕地也要惨遭破坏。 但郑凡当然会认为他在谦虚: “陈县君胜而不骄,实属难得,自董卓乱政以来,三四年之间,颍川一十七城,先后为贼寇所扰,生灵涂炭,百姓流离者十有七八。颍川虽有荀、陈、钟、韩、郭等天下名族,却未有拯救郡县之人,更有世家大族举家避祸他乡,唯有陈县君单骑赴任,以区区一县之兵,大破黄巾数千贼寇,颍北四县得以保全,全赖阁下之功也!” 他说得十分诚恳,并没有过度吹捧的成分。 陈飞敛起笑容,也向对方坦承难处: “此次虽然大胜贼兵,又射杀黄巾大将何曼,却未曾伤及汝南黄巾元气,我只怕何仪为弟复仇,倾举大军而来,到时仅以阳翟一城之力,灭亡恐怕只是瞬息之间……” 郑凡掬手道: “阳翟既是颍川治所,更是我阳城、轮氏南下咽喉,阳翟如果被破,我二县自然失守,郑某与轮氏庄县君相互商议,想要与阳翟合为一体,阳城、轮氏二县十六万吏民,愿为陈县君马首是瞻!” 陈飞差点从席位上摔倒,连忙推辞: “多谢郑县君厚爱,三县结为同盟、攻守互助,我甚为感激,但……我乃后学晚辈,既无治政经验,更无地方名望,击破黄巾实乃侥幸,岂敢在两位县君之前放肆。” 郑凡挺起腰背,正色道: “郑某与庄君,皆平庸文士,据城死守尚缺勇气,更不论带兵冲锋,此事非陈县君不能胜任。为了三县数十万口百姓,恳请万勿推辞。” 第一次推辞是礼貌,第二次就不需要客气,何况郑凡所说,本就是事实,阳城距离阳翟不过七八十里,黄巾一旦攻破阳翟,阳城必然唇亡齿寒,即使为了自身安全,阳城和轮氏也愿意阳翟能够坚持更长时间。 陈飞离席而起,郑重向他一拜: “郑县君如此恳切,飞不敢推辞,从此阳翟、阳城、轮氏三县存亡相依,只愿两位县君鼎力相助,我等共保颍北一方平安。” 郑凡三人也连忙还礼: “这是自然,我三县既成一体,阳城、轮氏钱粮物资,数日之内便能运抵阳翟。” 陈飞再次一拜: “多谢郑县君。” 待四人行礼之后,褚亮才姗姗来迟,他向陈飞一揖,神色略有古怪: “禀县君,郭氏族人郭嘉,此刻在门外请求拜见。” - “今年的第一场雪,似乎来得有些晚呀。” 守在门外的郭嘉仰望着天空,感受到了一丝严冬的寒气。 灰蒙蒙的天空偶尔飘落一两片雪花,被寒风吹进了他的衣领,让身形单薄的郭嘉打了个寒战。 “你要是不嫌弃,可以来门房烤火。” 县衙的老门吏王福向他招呼了一声。 “如此多谢。” 郭嘉点头致谢,搓了搓双手,钻进了门房。 门房狭窄逼仄,又充斥着各种各样奇怪的味道,他只是微微皱了皱眉头,就凑到了火盆跟前。 他扫了一眼案几,笑道: “哟,老丈口福不错,这里还有一个鸡屁股?” 王福下意识护住了酒肉: “都是托县君的福,给俺这个看门老汉也发了一头羊、两只鸡,让俺一家也能好好过个冬天。你要不要来一口?” 郭嘉看了他一眼,摆了摆手: “长者赐酒,不敢拒绝。” 王福有些心疼地给他倒了浅浅一杯,郭嘉不动声色地用袖口在杯口擦了一擦,而后小小地喝了半口: “这酒不错,多谢老丈。出门匆忙,这权当酒钱了。” 他从腰间摸出三枚铜板,轻轻放在了案几上: “劳烦打听一声,这位新来的陈县君脾气如何?” 王福眉开眼笑地收起了酒钱: “说起陈县君,那真是一个好人,别看他年纪轻轻、好像镇不住场面,但褚县丞和两个县尉都对他毕恭毕敬。平日里对老汉这些下人,向来都客客气气,从不吝惜赏赐。 不过……你也别以为他没有脾气,城北的赵家你知道吧?那一家老小,为非作歹,没有一个好东西,陈县君听闻之后勃然大怒,一口气杀了三十多口,但全县上下哪个不是拍手称快? 这次更是厉害,陈县君得知黄巾贼侵犯边境,只带了一百人就杀出县城,谁都以为这是九死一生的事情,没想到这一百人竟然全须全尾地回来了!区区一百人,竟然杀得对方一万多人屁滚尿流!” 郭嘉哑然失笑: “一万多人?” 感觉到自己遭到质疑,王福一吹胡子: “不是我在这里胡吹大气,整个阳翟县中还有谁不知道陈县君的威名? 我有个大侄子,就在县衙当值,跟着一起去打捞尸体,回来之后直接三天吃不下饭,你猜怎么样?光从颍水里打捞出来的黄巾尸体,就堆了十几里地! 你看,在你之前刚刚进去的,就是隔壁阳城县令和县丞,他们这就是听到了陈县君的威名,特意前来拜见!” 郭嘉收起笑容: “阳城令已经来了?” 王福还没有回答他,就听到外面传来了一个严厉的声音: “王老汉,擅自泄露县衙公务,该当何罪?!” 王福双手一抖,杯中酒水顿时洒了一身。 郭嘉刚刚转身,就听“吱”的一声,门房已经被人推开。 映入眼帘的,是一张清秀却不失冷峻的面庞。 二十三岁的郭嘉看去,只觉得这张面庞竟然比自己还要年轻几岁。 只见对方嘴角微微扬起了一个弧度: “郭奉孝,你终于来了!” 郭嘉悚然一惊,连忙长身站起,双手合拢而拜: “郭嘉拜见县君!” 第22章 临危不乱郭奉孝 见到郭嘉之后,陈飞忽然有些后悔。 上一次登门拜访之后,他明明决定要记住这个耻辱的,但一听到郭嘉前来,却冲动得大脑一片空白。 等到自己恢复冷静的时候,自己已经冲出大门,出现在郭嘉的面前。 再看到郭嘉向自己行了大礼之后,陈飞曾经想要倾吐的气话也只能暂时放下: “早听阳翟第一士族当属郭氏,荀文若更是多次向我提及奉孝之名,今日终于得见,幸甚,幸甚。” 郭嘉勉强一笑: “县君上度屈身造访郭某,在下却饮酒宿醉,不得以之下,使族弟代我接客,绝无轻视戏弄县君之意,恳请县君宽恕无礼之罪。” 不管他说的是真是假,既然能够当面道歉,陈飞于情于理也必须扮做大度。 但陈飞却冷笑了一声: “如果你继续高卧家中,我或许还会认为你是一名真隐士,多少还会敬佩你的志气与操守。但当你得知我大破黄巾之后,却急不可耐前来见我,显然只是畏惧我麾下兵马,担心郭氏为我所欺,是也不是?” 郭嘉一愣,显然被陈飞如此直白的问题打乱了节奏。 他吸了口气,迅速恢复了镇定: “县君所言不差,请恕郭嘉放肆直言。县君初来阳翟之时,虽然已经向郭某展露诚意,然而当今乱世,风云变幻难以预知,州郡两千石尚且无法自保,何况区区一个县令? 且良禽择木而栖,君要择臣,臣亦要择君,郭某与县君素不相识,原本想要等待县君熬过这个冬天再做判定。然则县君先以雷霆手段诛杀赵氏满门,又以百骑大溃来犯贼军,威名远播颍川,阳翟县中更是万民敬服,到了今日,郭某可以判定,县君不是平凡庸碌之辈,若是再不登门解释当日误会,只怕日后县君权势更盛之时,就是郭氏取祸之日!” 他又双手交叠,微微一揖: “无论县君有何责罚,请加于郭嘉一人之身,万勿牵连族人!” 陈飞笑了起来: “我并非记仇之人,但也绝非可以任人羞辱之辈。阁下今日既然前来见我,此事便不必再提!先生想必可以教我?” 郭嘉神色稍缓,这一茬总算揭了过去,他终于缓缓落座: “嘉之本意,是来解救县君之命!” 陈飞笑道: “我有什么问题,需要你来解救?” 郭嘉喝了口酒: “县君虽然于颍水之侧大破黄巾数千人,声威大振于郡县之中,然而根本没有伤及黄巾主力,何曼乃何仪族弟,何仪岂能不亲率大军为弟报仇?” 陈飞点头表示认可了他的观点: “这正是我所担虑之事,先生既然前来救我,可否直言相告,我当如何解困?” 郭嘉正色道: “阳翟虽是颍川治所,然而无险可守,如果县君志在自保,可囤积粮草,坚壁清野,贼兵攻城无力,久而必退。” 陈飞笑着摇头: “我不信你郭奉孝只有这点智谋。” 他刚刚摇完头,就看到郭嘉脑门上的绿色数字“噌”的一下增长了5点: “县君之志,果然不在自保。此地可有地图?” 一旁侍立的褚通得到陈飞授意,连忙将阳翟周边地图悬挂在木架之上。 郭嘉离席而起,凑近一看,却先是“咦”了一声。 陈飞看着他越凑越近,不禁抿唇而笑。 自己虽然没有攀升科技树的本事,但在这几个月时间里,却不是毫无作为,至少可以利用比例尺、海拔线,把这个时代简陋的地图稍稍完善。 那一百多名骑兵,本来就有哨骑出身之人,查勘地形、绘制地图,就是他们最基本的训练内容。 果然,郭嘉在看完之后,脑门上的友好度悄然攀升了2点,但他没有追问这些细节,而是很快继续着之前的话题: “既然县君不以自保为志,那么当然需要进取,如我所料不错,阳城已经有意示好,阳城数百年来一直都以铁矿闻名中原,又有铜山,得此要害之地,便有大量军资,县君当善用此地。” 陈飞点了点头,却打趣道: “阳城、轮氏二县确实向我示好,但……这不是你料到的,而是门房老王告诉你的。” 郭嘉一窘,但立刻又继续说道: “县君既有三县之地,便能够以颍北为根基,迅速收拢周围城池,将自己的势力发展壮大,同时积蓄粮草、锻造兵械、扩充部队,至明年春暖花开之时,足可形成一支万余人的兵马,联结陈、鲁二国互为犄角,汝南黄巾虽众,却也不敢贸然北上。只要县君稳住阵脚,时间越长,县君实力越强,而黄巾之势越弱,到时县君以定乱之名出兵南下,汝南可如觳中矣。” 陈飞细细品来,虽然没有感觉他的言论有何等高明的地方,但还是笑着抚掌: “先生所言,与我所想不谋而合,先生既然登门献策,可否留在陈某周围,一展胸中才学与抱负?” 郭嘉微微垂下目光: “在下性格乖戾,常与人不和,数年前族兄郭图邀我辅佐袁绍,我亦不曾留在冀州,如今闲云野鹤惯了,更是不喜繁琐政务、人情往来,因此还请县君恕罪。郭氏子弟虽少,仍有数人留县,若县君不弃,在下愿意举荐贤才,为县君效力。” 他先是说明自己无心出仕,而后又给郭氏留了后路,显然不想得罪陈飞。按照一般套路,只要陈飞还要点脸面,还想在颍川混社会,就不可能对他赶尽杀绝。 但他今天的对手,却不是袁绍这样注重脸面的士族,而是一个为了生存、可以放弃一切脸面的无名之辈。 只听这位无名之辈微微侧过了身体,转向了陪坐一旁的褚亮: “褚县丞,郭氏百年以来晋身官场之人应当不少吧?” 褚亮微微点头: “自其先祖郭躬担任廷尉以来,郭氏一门出任公卿及两千石者,足有二三十人之多,不仅阳翟从无如此显赫家族,在整个中原也属一流名门。” 陈飞淡淡笑了笑: “百年官宦家族,子弟繁衍众多,必然有人借助家族势力而横行乡里、欺压老弱,陈某既然身为阳翟百姓的父母官,有必要清理这些败类,既是为了整顿乡风,更是为了避免郭氏祖宗被不孝子孙玷污名声,奉孝先生,你觉得如何?” 郭嘉,-5! 郭嘉,+10! 郭嘉,-20! 郭嘉,+15! 陈飞清楚地看到,郭嘉脑门上的绿色数字在疯狂地变化着,而对方的表情更是十分精彩。 “郭嘉草野小民,却蒙县君如此看重,真是惶恐。” 惨遭恐吓的郭嘉终于向黑恶势力低头,整个人伏地行礼: “既然县君不以郭某放肆,郭某愿效犬马之劳。” 陈飞并没有欣喜若狂地扑上去,而是矜持地虚扶了一下。 当然,口头上的称赞依然必不可少: “我得奉孝,如高祖得陈平!” - 《郭嘉传》:初平四年,太祖为阳翟令,三辟郭嘉,皆推脱不至,乃有怒意。及太祖诛阳翟大族赵氏,又破颍川黄巾何曼,嘉始登府求仕,与太祖论中原事,嘉乃信服,曰:“真吾主也”。太祖抚掌曰:“我得奉孝,如高祖得陈平”,为参谋,随侍左右。 《颍川幽史》:太祖微末之时,为阳翟令,三辟郭嘉不至,太祖心有不忿,以郭氏族亲威逼,嘉乃从。时县丞褚亮等在侧,深为不解,问于太祖,太祖大笑:“我有郭奉孝,大事无忧矣!” 第23章 传檄而定颍川郡 “兄长,此人既无家世,也无名望,为他效力有什么前途?我们不如举家迁往兖州,投靠荀文若可好?” 在阳翟城外的官道上,郭寿积极地对从兄献言献策: “难道此人真敢用郭氏全族人的性命来胁迫?” 郭嘉看了他一眼,神色平淡地回应: “我料想他只是嘴上说一说罢了,如果他敢悍然对我们动手,整个中原将没有他立足之地!” 陈飞本就是“毒士”贾诩的门吏,如果再敢公然屠杀颍川郭氏,他的名声就将彻底完蛋,不仅任何一家士族都不会与他合作,而且还会遭到整个士人阶层、乃至关东诸侯的全面围剿。 郭寿看他同意,连忙继续鼓动: “兄长都如此肯定,他自然不敢动手。既然如此……我们不妨离开颍川这个四战之地?” 他并没有立刻得到回复,两人就这样并肩骑行了半个时辰。 当他们即将离开阳翟县边境的时候,郭嘉忽然悠悠吐了口气: “阿寿,你知道我为什么离开袁本初吗?” 郭寿奇道: “不是因为兄长看出袁本初刻薄寡恩,多谋无断,又无用人之量,所以离开吗?” 郭嘉摇了摇头: “那是对外人说的话,袁本初声望之高,当今天下几乎无人匹敌,又有冀州为根基,兵马极为雄壮,麾下名臣勇将更是十倍于曹孟德,成就大业几乎易如反掌。” 郭寿更加奇怪: “既然如此,兄长究竟为何离开?” 郭嘉微微抬头: “一是袁本初麾下虽然人才济济,却已经展露出内斗的端倪,冀州、南阳、中原三派士人互相倾轧几乎难以避免,你也知道,我最讨厌的就是勾心斗角。当然,我同样讨厌的还有另一件事情……” 郭寿显然对这位从兄十分了解: “是无趣吧?” 郭嘉四十五度仰望天空: “人生苦短,平淡而死绝非我之所求,还是需要一点挑战和刺激!” - 两个时辰之后,郭嘉带着郭寿抵达了距离阳翟五十余里的颍阳城。 凭借阳翟郭氏这块金字招牌,县令何阳热情接待了他们: “先生乃中原名门,可有指教?” 酒足饭饱的郭嘉这才抛出了自己的意图: “郭某特意为何县君指出一条明路!” 何阳洗耳恭听: “愿闻其详。” 郭嘉打了个饱嗝,酒气冲天: “前几日黄巾何曼是否威逼颍阳?” 何阳点头称是。 郭嘉再问: “县君如何应对?” 何阳面露惭愧之色: “县内兵马孱弱,我无力抵抗,只得缴纳钱粮牲畜,以保城中百姓。” 郭嘉又补了一刀: “郭某听闻黄巾在城外肆意劫掠,青壮为之残虐,妇女则多为所辱,可有此事?” 何阳连耳朵根子都有些发红: “确有此事。” 郭嘉话锋一转: “县君可知,颍川一十七城内,哪座城池敢于迎着黄巾正面出击?” 何阳叹道: “唯有阳翟一城而已。” 郭嘉一振衣袖: “不错,只有阳翟陈县令不惧生死,亲率精锐逆流冲锋,一战击毙敌酋,斩杀贼寇两千余人。颍川文风盛行,却已经很久未尝有过如此勇将!轮氏、阳城、父城、郏、襄、颍阴等县均已遣使依附,与阳翟互为守望,陈县令手中几乎已有半个颍川。颍阳距离阳翟最近,县君却还在观望什么?” 何阳一怔: “颍阴也已经依附阳翟?荀氏……” 他还没有说完,郭嘉就已经回答了他: “陈县令第一次见我时,手中拿的,正是荀文若的亲笔书信。” 何阳脸色明显有所变化: “荀文若?” 他微微合上了眼睛,而后叹了口气: “既然荀氏、郭氏都认可了陈县君,何某岂有他言?先生稍候,待我整理田户账簿,先生过目之后,我自当遣使转交陈县君。” - “兄长,我怎么没有听说颍阴等县已经依附阳翟?” 酒足饭饱、回到客房之后,郭寿终于忍不住问道。 郭嘉毫不在意地笑了一声: “我既然已经亲自出马,这些问题……还是问题吗?” - “禀县君,颍阳令遣使求见!” “颍阴令遣使求见!” “长社长遣使求见!” “父城令、郏县长亲自上门求见!” …… 阳翟县衙看门老汉王福忽然感觉自己的两条老腿快要跑断了! 他在短短半个月的时间里,他几乎把颍川十七个县的官员全都见了一遍! 这些官员无一例外不是风尘仆仆而来,但面对自己的时候却各个毕恭毕敬,甚至还有人偷偷塞了两枚铜板,让年近半百的老王头顿时觉得自己迈入人生巅峰。 而身为县丞的褚亮则同样发出了感慨: “到底是百年世族,县君原本就极其看重郭氏,现在他又立下了这样的功劳,此人前途无量啊!” 他的亲儿子褚茂嘀咕了一句: “我还以为郭氏这几年没人在朝为官,早就已经没落了……” 褚亮瞪了他一眼: “你懂个屁!” - 十一月初五,奉命出使各县的郭嘉时隔二十天之后重返阳翟。 “幸不辱命。” 郭嘉迈入正厅,向陈飞躬身行礼。 他刚刚低下头,陈飞就已经离席而起,直接抓住了他的胳膊: “奉孝辛苦!从今以后,奉孝与我之间,再不需要这些俗礼!” 郭嘉脑门上的数字依然是“10”,并没有因为他的热情而有所变化。 闻讯而来的褚亮则一脸钦佩地看向郭嘉: “奉孝先生一人一骑纵马颍川,半月之内就有十城纷纷遣使依附,纵使苏秦、张仪复生,恐怕也不过如此!” 除了与汝南交界处的舞阳、郾县,以及与陈国、陈留交界的鄢陵、新汲,颍川剩余十三座县城均已向陈飞表达了马首是瞻的诚意,陈飞已经成为事实上的颍川太守。 “褚县丞过誉。” 郭嘉略带自矜地一笑,撩起袍摆随意坐下: “县君,当下作何打算?” 陈飞并没有坐下,而是亲自给他盛了一碗酒: “当今第一要务,唯有练兵而已。奉孝离开阳翟第一日,我便已经下令扩军,如今二十日已过,阳翟兵马已过四千,阳城铁矿更是夜以继日运转,刀枪弓箭不日即可配发到位。” 四千兵马只是阳翟一个县城的配置,如果加上其余十二城,陈飞名义上可以动用的总兵力早已超过一万,但除了距离原因之外,兵员素质才是最关键的问题。 倒完酒的陈飞这才坐下: “我与褚县丞及两名县尉已经商量过,除了最外围的轮氏、长社、郏、许四城之外,我要抽调其余八县一半兵力,在临颍以南、依托颍水打造数座军营,你意下如何?” 作为本地人的郭嘉对于地理自然熟悉,微一思索明白了意图,他看了一眼挂在木架上的地图,端起了酒碗: “屯兵此处,自然可以扼守颍川、汝南、陈国三地交汇要冲,粮草供应也十分便利,然则……如今以至隆冬,与其在这个季节大兴土木、建设营垒,不如利用现有城池。” 陈飞挑了挑眉毛,目光也转向了地图: “奉孝之意,是在……定陵?” 定陵已经是他势力所及最南方的城池,再向南几十里便进入汝南的地界。 “县君英明。” 郭嘉附和了一声,扬起脖子将碗中温酒一饮而尽,而后长身站起,伸手在地图上一指: “县君既然决意守护整个颍川免于黄巾屠戮,亲自坐镇南面便是最好的选择,只是不知……县君可有这份胆魄?” “奉孝何必激我?” 陈飞长笑一声: “我意已决,劳烦褚县丞坐镇阳翟,我亲自带领各县精锐屯驻定陵!” 既然早就决定在这乱世中博他一博,怎么可能在这里吝惜自己的性命? 第24章 手抓羊肉真是香 十一月十三日。 时值冬至,大雪纷飞。 虽然已是正午时分,但旷野之中依然一片阴沉,北风吹卷着雪花,在空中呼啸而过,仿佛群狼咆哮,又像幽鬼过境,令人闻之而栗。 “父亲,请用膳吧。” 刚刚进屋的贾穆先是放下了食盒,而后立刻搓手凑向炭盆,脱下了鹿皮手套,用力搓起手来: “这天可真他娘的冷!” 贾诩看了儿子一眼,微微摇了摇头,而后放下了手中的竹简,打开了妻子亲手烹制的午膳。 守孝期间,本就以清淡素食为主,严禁大鱼大肉,只不过老妻担心他一把老骨头扛不住严寒,还是煮了几条羊肉补充热量,在这种极端天气里,想必也不会有人发现。 贾诩左手揽着长须,右手抓了一块羊肉,满满地蘸了蘸盐,而后塞入口中,用力咀嚼起来。当羊肉的温热鲜美传入舌尖之时,他甚至闭上了眼睛,满脸都是享受。 这副大快朵颐的模样,哪里还有“汉末第一毒士”的影子? 他正准备品尝第二块手抓羊肉的时候,却听到门外传来了一阵脚步声。 “吱吱。” 积雪很厚,脚步声更是格外清晰。 “文和可在?老夫陈纪拜见。” 贾诩的右手顿时僵在了距离羊肉只有半寸的空中,片刻之后,他立刻盖住了食盒,然后将整个食盒藏在了案几之下,同时高声应道: “陈公快快请进!” 贾穆连忙前去开门,而贾诩则顾不得干净卫生,直接将手上的油腥抹在了屁股上! - “咳咳。” 陈纪还没在房中坐下,就已经忍不住咳嗽起来。 陪在他身边的长子陈群连忙轻轻拍打着老父亲的后背。 贾诩向贾穆招了招手,后者忙不迭地往炭盆里加了两块炭,而后给客人添倒酒水。 贾诩瞄了一眼食盒,镇定心神后问道: “昨夜至今大雪不停,究竟有何要事,需要劳烦陈公屈身而来?” 坐在他面前的,是中原名门、颍川许县陈氏的当家族长、陈纪陈元方,当前官职尚书令。 年过六旬的陈纪显然到了体弱多病的年纪,他平复了一下呼吸,示意儿子取出了几卷竹简,而后递给了贾诩: “幽州牧刘伯安(刘虞)死了!” 贾诩的神色却似乎一点都不惊讶,他展开竹简,一目十行地扫了一遍,这才叹了口气: “河北之地,终究成为袁本初与公孙伯珪之间的战场!” 陈纪显然注意到了他的神色: “文和莫非早有预料?” 贾诩点了点头: “刘伯安宗室长者,素有人望,可惜……空有宽仁之心,却无御下之策,在这乱世之中,其又岂能自保?” 公孙瓒原本算是刘虞的部下,但两人意见不合,矛盾越来越大,终究走到了鱼死网破的一天。 贾诩忽然想到,一年之前,还有人建议自己辅佐公孙瓒,不禁哑然一笑。 他打开了第二卷竹简,这次明显一愣。 陈纪同样看在眼中: “文和莫非不知情?” 贾诩抬起目光,缓缓摇头: “确实不知。” “咳咳……” 陈纪又咳嗽了起来,将原本想要说出的话全都呛了回去。 贾诩的目光却重新落在了竹简上。 阳城令郑凡、轮氏令庄岩、颍阳令何阳等一十二名颍川令长联名上书,向朝廷奏捷阳翟令陈飞大破数千黄巾之功,并请求授与陈飞颍川太守之职! 陈纪终于结束了咳嗽: “老夫可没有忘记,此人正是文和的门生。” “是。” 无论是最早的尚书侍郎、还是后来的阳翟令,任命文件都要经过尚书令陈纪的许可,贾诩当然不能否认: “以我当初的预料,如果他能够守住阳翟,就算可造之材,谁料我还是低估了如今的年轻人。他上任至今,不过三四个月,却能以区区一县之地,整合全郡之力,击溃黄巾残部,确实令人欣慰。” “不。” 陈纪纠正了他的评价: “他并非是以全郡之力击溃黄巾,而是只凭一县之力就击杀了两千黄巾,其他十余县之令长,只是自保尚且不能。” 贾诩点了点头: “李、郭、樊何意?” 陈纪微微撇嘴,牙齿松动的嘴唇显得有些干瘪: “颍川太守原本就是随意施舍给吕布的职位,对他们来说,给吕布还是陈飞,又有什么区别?” 贾诩露出了一丝笑容,忽然感到腹中有些饥饿,目光再次不自觉地看向食盒: “贾某代门生陈飞谢过陈公了。” 陈纪摆了摆手: “此子若能胜任颍川,老夫还要拜谢他保全陈氏祖坟之恩。许县陈氏男丁单薄,年轻一代除了犬子之外,也只有亡弟之子一人,若是不幸死于战乱,老夫如何对得起亡弟?” 贾诩拱了拱手: “我有一不情之请,还请陈公准许。” 陈纪笑道: “文和但讲无妨,你我之间何须客套?” 贾诩的目光落在了陈群的身上: “我的门生陈飞虽然在颍川有所建树,但毕竟年轻不经世事,更没有根基名望,久闻长文贤良之名,愿请长文前往颍川,为陈飞辅佐规劝,不知陈公、长文意下如何?” 陈纪笑着摇头: “老夫已经六十有五,全靠长文膝前尽孝,他若前往颍川,老夫还能依靠何人?” 贾诩点了点头: “是我疏忽了,既然陈公无有此意,便让陈飞自己闯荡去吧!” 陈纪脸上的笑容顿时一僵,瞬间改口: “咳咳,文和所言不错,长文啊,你年岁已经不小,正当历练一番,三日之后,你便收拾行装,赶赴颍川、辅佐陈太守去吧!” 贾诩看着这位比自己年长二十余岁的顶级名儒,两个人心照不宣地笑了起来。 陈纪当然希望自己唯一的儿子脱离长安这潭泥沼,而贾诩则希望自己的门生陈飞得到颍川又一著名家族的支持,双方各取所需罢了。 只不过,大家都是文化人,何必说得太过直接呢? 陈纪目的已经达成,也就起身告辞,临走之前,这位名动天下的老头却吸了吸鼻子,而后向着贾诩一笑: “老夫听闻凉州羊肉比起中原更加鲜美,不知道是真是假?” 贾诩神色如常地将他扶住: “确实如此,待我守孝结束,一定与陈公品尝一下凉州的羔羊!” 陈纪笑呵呵地点头,却又低声说道: “李、郭、樊之间龃龉不断,只要略施小计,他们必不会持久。” 贾诩的目光没有丝毫变动,只是挑开了厚重的门帘,朗声道: “恭送陈公!” 当陈氏父子的身影消失于茫茫大雪之中,贾诩一个箭步窜回了房中,直接掰开了食盒: “凉了!” 第25章 不想干活真奇才 初平四年的冬天似乎格外寒冷,除了公孙瓒早早在十月杀死刘虞之外,大汉各地几乎没有太大的战事。 司隶地区两个月之内发生两次地震,黄河南北则是连日大雪,面对如此恶劣的气候,陈飞只得早早解散了部队,放任大部分士兵回家过冬。 而陈飞自己,也返回阳翟,于十二月初三,接受了朝廷的敕封。 和“颍川太守”这个官职一起抵达阳翟的,当然还有许县陈氏的嫡长子、陈群。 “陈群拜见府君!” 陈群只看了陈飞一眼,就立刻一揖到地。 陈群:友好度2。 陈飞也只是看了一眼对方的姓名,就立刻心花怒放,直接从自己的坐席弹了起来,一个箭步迈出,双手将他搀起: “先生不必如此多礼,快快就坐。” 陈群并没有急着坐下,而是从行囊里取出一卷竹简: “临行之前,光禄大夫贾公曾托我将此简转交于府君,还请府君过目。” 陈飞并没有太多意外,连忙双手接过,撕开封泥之后阅读起来。 信上内容并不复杂,大约有三层意思: 一是对陈飞大破黄巾、收拢颍川表示万分祝贺,鼓励他再接再厉。 二是称赞了陈群的家世和个人能力,希望陈飞能够重用。 三是委婉表达了自己虽然身在守孝期间,却也可以通过书信的方式为陈飞出谋划策,希望陈飞遇到重要事情的时候,能够尽可能地通知自己…… 对此陈飞也只能表示有心无力,如今晋升“颍川太守”的他确实拥有了超过一万五千人的总兵力,其中就包括三百多名骑兵,但以如今的道路交通情况,自己依然不可能和两千里之外的贾诩做到及时联系…… 看完了贾诩的书信之后,陈飞还是问道: “信中所述毕竟粗略,以长文所见,近期关中情况究竟如何?” 趁着陈飞看信的功夫,陈群已经和郭嘉这位老熟人聊了几句,此刻听到问题,立刻摆正了表情答道: “禀府君,朝廷之上,司空杨文先公(杨彪)被免职,太常赵子柔公(赵温)继任……” 只听了一句,陈飞就有些头晕——自己虽然跟着贾诩学习了半年时间,但根本没有记住三公九卿的名字,所以这些当朝名声赫赫的大佬们,在他心里全都是路人甲乙丙丁…… 好在陈群似乎也注意到了这一点,很快就结束了报菜名一样的叙述,转而开辟了另一个话题: “我临行之前,李郭等人整日酗酒欢庆,此辈不懂治国,更不管民生,上个月关中大雪,因房屋破坏而死者不下千人,还是家父、文和公等人劝谏陛下之后才勉强修缮处置。而今年因为战乱,已经严重延误了农事,文和公料定明年关中必有饥荒……” 郭嘉点了点头: “颍川诸县其实都有这个问题,特别是颍阴、临颍、颍阳等县,普遍被黄巾贼劫掠了大量钱粮,好在县君、哦不,府君及时击溃贼寇,保住了北部各县的粮草,只要开春之后没有太大的变故,应当不至于出现饥荒。” 褚亮则附和道: “若非天降府君,明年颍川恐怕再将饿殍遍野、易子相食!对于整个颍川而言,府君至少拯救了数十万百姓的性命!” 陈飞本想摆手谦谢一番,但仔细一想,似乎没有夸错,正因为自己击毙了何曼,原本准备围困襄县、父城的黄巾军才会不战而走,颍川一半的县城也因此得到了保护。 所以陈飞坦然接受了褚亮的马屁,而且顺势做出了封赏: “褚县丞此言深得我意,即刻晋升为颍川郡丞,今日上任。” 褚亮先是一愣,而后迅速看了一眼郭嘉,这才一边增长友好度,一边起身行礼: “府君拔擢之恩,褚亮拜谢!” 陈飞笑道: “我还没有说完,本府若是记得不错,郡守每年都有推举孝廉的名额,褚郡丞辅助本府任劳任怨,更兼德行优异,民间口碑甚佳,本府愿意向长安举荐你为今年的孝廉人选,你可不要辜负我的举荐。” 褚亮浑身一颤,自小有些残疾的右脚一软,竟然直接跪倒,整个人五体投地: “谢……明公!!!” 他的声音明显颤抖,三个字节竟然发出了十七八个声调! 而陈飞所能看到的……是他脑袋上的那个数字,直接从50冲到了100! 陈飞坦然接受了他的大礼。 举荐为孝廉,就意味着获得了最官方的身份认同,其政治意义远远超过郡丞这个官职! 按照东汉的官场惯例,从此以后,褚亮就算是陈飞的门生故吏! 如果陈飞不幸早死,身为弟子的褚亮需要为他披麻戴孝,甚至还要护送棺材返回他的故乡! 褚亮在地上跪行大礼的时候,陈飞也注意到,坐在一侧的郭嘉和陈群心照不宣地对视了一眼,两个人脑袋上的友好度也微不可察地跳了一下。 彻底收买了褚亮之后,陈飞转向了其他部下: “王冲,阳翟乃是本府起家之本,其重要程度不言而喻,我想以你暂代阳翟县令之职,你可愿意?” 三个月前还只是一名门吏的王冲显然被这份大礼包吓得六神无主,竟然当场摆手: “县君、啊、府君!小人只有一身蛮力,斗大的字都不认识一箩筐,如何能够为您管理阳翟!恳请另派一名先生坐镇阳翟,小人情愿追随府君冲阵杀敌!” 陈飞稍稍一愣,他没有料到,这个世界上真的还有不愿意当官的人物,思索片刻之后只能同意: “你倒是有自知之明,也罢。既然你愿意上阵,那就从阳翟县尉解脱出来,留在我身边带兵。” 被撤销了官职的王冲并没有被任命新的职务,但他显然毫不在意,反而如释重负地向陈飞躬身一拜: “谢府君!” 陈飞摇了摇头,转向另一名县尉: “耿县尉,王冲离开之后,就由你负责阳翟城池整体防务,千万不可大意。” 耿强用力点头: “遵命!” 陈飞也没有忘记阳翟令这个职务: “褚郡丞,你对阳翟政务最为熟悉,就劳烦你暂时以郡丞身份兼领阳翟令,所谓能者多劳,辛苦你了。” 褚亮也迟疑了: “明公,朝廷选官,向来有三互法,郡县长官不得由本地人士担任……” 他还没有说完,就被陈飞打断: “如今乃是非常之时,当用非常之法,我也想让你回避豫州的官职,前去荆州或者兖州担任郡守县令,但……我没这个本事啊!” 褚亮低头一笑,他当然清楚这个道理,如此提醒只是例行公事罢了。 陈飞又道: “郭氏、陈氏,皆是颍川名门,不可委屈,就请奉孝为功曹、长文为主簿,你二人要同心协力,配合褚郡丞办理政务。” “谨受命。” 陈群当即躬身领命,但郭嘉却落后半步。 只见这名当世奇才缓缓离席,向着陈飞微微躬身: “禀府君,郭某投效之初,已经言明厌烦繁琐政务,不愿操持案牍之事,恳请府君体谅。” 陈飞嘴角有点难以遏制的抽搐。 他的第一个反应是……郭嘉这厮,又一次想要羞辱自己? 但观察郭嘉的反应,再看一看脑门上的友好度,陈飞终于确定,这名年轻的谋士恐怕是真的讨厌一本正经的公务。 于是他吐了口气: “既然奉孝不愿意为俗事所累,那我便让你担任行军司马之职,为我出谋划策、参赞军务,你觉得怎么样?” 郭嘉这才点了点头,掬手一拜: “多谢府君体谅,嘉感激不尽。” 看着他脑门上纹丝不动的友好度,陈飞忍不住捏住了拳头。 这个混蛋,能不能走点心啊? 第26章 下完象棋吃火锅 “将军!” 随着一声清脆的“啪嗒”,郭嘉手中的黑车已经稳稳落入棋盘。而在黑车的正前方,只剩下一个孤零零的红色大帅。 “认输!” 陈飞放弃了垂死挣扎的念头,输得干脆利落。 伺候在一旁的褚通正要重新布置棋盘,却被陈飞一脚踢在了屁股上: “赶紧端走!还嫌我输得不够难看?以后再不和此人下棋!” 郭嘉毫不留情地笑了起来,甚至还揶揄了一句: “迁怒旁人,可不是明君之德。” 他说的一点都没错,陈飞只能熄灭怒火。 事实上,这根本算不上怒火,只是一点小小的不甘罢了。 陈飞根本没有想到,自己只是教了一遍象棋的规则,郭嘉就能够完全掌握,两个人在五天之内对弈三十局,郭嘉只在最初输了两次! 在对战之中,陈飞切切实实感受到了,什么叫做智商的碾压! 自己走一步棋,最多只会考虑之后两步的变化,但自己的对手……仿佛永远比他考虑得多得多、远得多! 到了最后几场,郭嘉似乎已经产生了猫捉老鼠的恶趣味,明明取得了优势,却偏偏要留一步活路,然后欣赏对手垂死挣扎的绝望…… 三十战惨败二十八场的陈飞有些后悔,自己为什么要闲得无聊推广象棋这项娱乐休闲活动?! 教这些人踢足球不香吗? 以郭嘉这副小身子板,自己分分钟就能把他铲进急救病房! 郭嘉向褚通招手示意: “府君既然不想再玩,你且替我收起来,待明日与陈长文再杀两个回合。” 褚通看了陈飞一眼,见后者无所谓地耸了耸肩膀,这才把这个世界上第一副现代象棋收了起来。 郭嘉看了看窗外: “府君你看,这场大雪已经持续了大半日,晚上是不是应该涮点羊肉、喝点温酒?” 陈飞转头看他: “我把锅底调料早都给了你,你可以顿顿都吃啊!” 郭嘉神色如常,只是目光稍稍一闪: “一人独自吃饭哪有什么意思?” 陈飞为之无语,而后稍稍提高了声音: “杨志,让后厨准备一下,我们晚上还吃涮羊肉。” 侍立在门边的杨志微一躬身,大步而去。 郭嘉笑道: “多谢府君。” 陈飞当然不会厌烦他的主动亲近,何况就像郭嘉所说,一个人吃饭确实太过无趣,多一个性格散漫、不拘小节的同伴,显然是一件令人开心的事情。 热气腾腾的铜锅很快就支了起来,闻着香气过来的陈群也加入了蹭饭的队伍。 侍女杨莲在一旁温酒,杨志则尽心尽力地在门口护卫,三名年轻人就这样开始了晚餐。 “府君可曾听闻兖州近日发生的一件大事?” 趁着羊肉还没有熟透的空隙,郭嘉打开了话题。 颍川虽然紧邻着兖州的陈留,但陈飞并没有精力去操心别人的事情,所以立刻摇头: “什么大事?” 郭嘉的眼睛紧紧盯着不断翻滚的羊肉: “曹孟德杀死了忤逆自己的边文礼!” “哦……那是谁?” 陈飞的表情非常镇定,因为在他的记忆之中,从来没有这个人物。 大概看出了他的迷茫,陈群适时地出来解释: “边文礼乃是当今有数的中原名儒,他擅长文章和辩驳,当年的《章华赋》也曾名噪一时,与孔文举、陶丘子林齐名,几年之前还担任过九江太守,在世人中向来颇有名望。” “你说的是……边让?” 陈飞摩挲着下巴,勉强对上了人物: “曹操的兵锋何时推进到了九江?” 陈群继续解释: “前年袁绍派遣部下周昂为九江太守,边让不能抵抗,只能返回家乡陈留隐居。” 郭嘉轻笑了一声: “边文礼空有文才名望,却无治国谋略,偏偏恃才傲物,言辞不逊,激怒曹孟德,惹来杀身之祸,一点都不奇怪。” 陈飞微微思索,而后拍了拍大腿,叹道: “可惜、可惜!” 两人面露奇怪之色: “府君可惜什么?” 陈飞决定用历史为自己垫高身份: “曹操屠戮徐州百姓,又残害兖州名士,如今的声望已然跌至最低,兖州当地士人必然惶惶不安,如果曹操明年再敢倾巢出击,恐怕兖州随时都会颠覆!” 陈群愕然: “不至于此吧?兖州可是有荀文若坐镇,张邈、张超兄弟二人更向来与曹操交好,岂能因为边让之死而轻易背离?” 郭嘉的思维还是更快一步: “府君的考虑不无道理。听闻曹操下令陈留太守张邈诛杀边让,后者还曾力劝,但曹操不予理会,如此一来,张邈对曹操也心生怨恨也并非难以理解。” 陈飞点了点头,一脸可惜之色: “可惜我如今只有一郡之地,兵马尚未集结,又没有太大声望,否则我率领精锐北上,兖州必有可趁之机啊!” 郭嘉笑而不语,只有陈群劝道: “府君在颍川尚未完全站稳脚跟,当务之急乃是整顿政务、收揽民心,而不是贪图郡县之广,否则纵然拥有整个中原也毫无用处……” 他还没有说完,陈飞和郭嘉就一人一筷地将锅中翻腾而起的羊肉大片大片地夹出。 陈群连忙举起筷子去捞,却只捞到了两片沾满汤水的青菜叶子。 陈飞一口吞下了三片羊肉,一边呲牙咧嘴地咀嚼,一边说道: “长文所言甚是,然而可知,我如今最急切的需求,乃是人才!” 他吞下了口中的肉糜,灌了一口羊汤: “颍川乃天下名郡,世家名儒辈出,原本不应该缺乏人才,但战火肆虐,大量士人或避乱河北,或难逃荆州,或隐居深山,再加上我无德无才,以至于堂堂郡守之府衙,竟只有区区数位可用之才。” 郭嘉与陈群对视了一眼,却都没有开口,只能借助咀嚼掩饰神色。 但陈飞的重点并不在之前的话语: “文人谋士或许还勉强够用,但如今之颍川,却没有哪怕一名能征善战的勇将,这才是我最大的担心!” 这确实是最尴尬的问题,陈飞如今重用的两名武将,无非是杨志与王冲,但二人都是匹夫之勇,带着几百人冲锋陷阵或许都可以胜任,但如果要全面考量才能,他们二人根本不配列为“武将”。 因为他们都是标准的文盲!不要说胸有韬略,甚至连基本的识文断字能力都没有! “呃……” 郭嘉狼吞虎咽之后,终于放下筷子,擦了擦嘴巴上沾染的葱花: “府君求才若渴,嘉愿意为府君分忧。” 陈飞眼前一亮: “奉孝可有良才推荐?” 郭嘉微微点头: “乡野之中多有俊才,嘉年前曾游历各县,曾识得一名寒门子弟,此人文武双全,更兼侠义之气,曾经为了替朋友报仇而当街杀人,被县衙游街示众时被党羽救走,之后更名求学,又隐居在嵩高山附近的鬼谷之中,一般人轻易难以找到。” 汉末为了义气而杀人的案例实在太多,陈飞也并不在意,只是急迫地问道: “此人究竟是谁?” 郭嘉耸了耸肩: “此人家境贫寒,名气本不太大,姓徐名福,字元直,恐怕府君未曾听闻罢了。” 陈飞的脑子里却稍稍一愣,而后喊道: “徐元直?奉孝切无怠慢,速速为我征辟此人!” 郭嘉笑着举起筷子,将半碟羊肉全都推入锅中: “府君莫急,待我吃完这顿羊肉,明日一早,便为府君征辟贤才!” 陈飞看着他如同饿死鬼投胎的模样,忍不住也笑了起来。 徐庶? 虽然不是他想要的勇将,但……总比什么王冲、褚亮强得多吧? 第27章 颍川还有大隐士 仅仅三天之后,奉命前去征辟贤才的郭嘉就返回了阳翟。 出发之前吃了三斤涮羊肉的郭嘉,这时候毫无“汉末第一鬼才”的风采,反而显得灰头土脸: “徐元直在六月时听闻吕布获封颍川太守,担心自己遭到战火波及,已经举家避难荆州去了……” 陈飞一拳砸在了案几上! 吕布老贼,我和你不共戴天! 郭嘉摸了摸自己有些凹陷的腹部,眼巴巴地问道: “府君,郭某连日奔波,连一口热汤都没喝上,今天吃个火锅如何?” 陈飞差点掀翻了案板: “奉孝,你真的去了嵩高山寻访徐庶?” 郭嘉立刻收敛了可怜兮兮的神色,向着陈飞深深一躬: “府君既然对郭某连基本的信任都没有,我也没有留在颍川的必要,多谢府君这些日子的照顾,郭某就此告辞!” 陈飞一拍案几: “来人,杀羊!吃火锅!” 郭嘉一屁股坐了下来,就差直接端起碗筷: “给我来一大碗蒜泥!多放醋!” - “奉孝辛苦了,今晚多吃些。” 虽然没有找到徐庶,但陈飞还是很大度地宴请了郭嘉。 郭嘉已经摸清了这位太守的脾气,随口道了声谢,就举起筷子吃了起来,看得对面的陈群一阵皱眉。 等到两斤羊肉被三人吃得干净,锅里开始下素菜的时候,郭嘉才放下了筷子: “府君不必过于执着徐元直一人,郭某刚刚想起,颍川郡内尚有一位名士,如今隐居乡野,躬耕陇亩,若能征辟至府衙,必定天下瞩目。” 已经被忽悠了一次的陈飞这次冷静了许多: “那是何人?” 陈群这时也反应了过来: “奉孝所言……莫非是孔明先生?” 陈飞心头先是一跳,然后立刻自嘲地一笑。 诸葛亮如今才几岁?恐怕还没有自己认识的字多,怎么可能跑到颍川来种地? ——此时此刻,因为曹操屠杀徐州而被迫跟随叔父搬往荆州的诸葛亮狠狠打了个喷嚏。 只见郭嘉举起筷子,从锅里夹了一片滚得软烂的菜叶子,轻轻吹了口气: “正是此人,胡先生德高望重,郡内名声不在荀氏之下,无论世家、百姓,皆有盛赞。” 陈群又道: “然而胡先生无心仕途,无论是董卓、袁绍、袁术,都没能将其征辟,府君想要请他出山辅佐,恐怕没有那么容易。” 陈飞喝了口酒: “无妨,明日我便亲自前往拜见这位胡老先生!” - 十二月初九,陈飞轻车简从,沿阳翟西北官道,过阳城县,直入嵩高山。 “此谷名为鬼谷,相传是东周列国时鬼谷子隐居之地,因此山民常常会把一些诡奇之事附会其中,不过在我看了,只不过是笑谈而已。” 阳城令郑凡亲自为他充当导游,作为一名朴素的唯物主义者,他对于怪力乱神不屑一顾。 只是他的话音刚落,就有一团黑影笔直坠落而下,周围共有十余人,却偏偏砸落在陈飞的脑门上! 猝不及防的陈飞直接从马背跌落,四仰八叉摔倒在地。 “府君!” 最先扑上来的,当然是贴身护卫杨志,他直接翻身下马,一把扶住了陈飞。 郭嘉的目光却落在了那团黑影上,看清楚之后却不禁莞尔: 那是一只浑身漆黑的鹰,双翅连同身躯都被一只长箭贯穿,一双眼睛虽然还在打转,却已然没有生机。 不远处传来一阵马蹄声,而后是一声呼唤: “几位可曾看到我射下的老鹰?” 众人扭头望去,只看见几名壮汉正手持强弓跃马而来。 郭嘉脸色微微一变,低声喝道: “护卫府君!” 杨志连忙放下陈飞,右手伏住了佩刀,保证自己能够随时动手。 郑凡提高了声音: “吾乃阳城令郑凡,几位壮士所射之鹰,正落在此处。杨志,将此鹰交还于他们。” 双方人数相差不大,为了安全起见,最好不要靠的太近。 杨志应了一声,左手拎起大鸟,慢慢向对方走进。 但对方看着躺在地上的陈飞,神色间有些慌张: “可是伤到了人?” 一直藏在人群里的郭嘉忽然出声: “你可是阳翟原氏族人?” 对方连忙摆手: “不,我不是,你可别认错人了!” 郭嘉还没有再问,陈飞已然转醒,他扶着脑袋,直接叫破了对方的名字: “你叫原忠?” 骤然被陌生人叫出姓名,心思单纯的人一般都会有些不知所措,对面显然也有些沮丧,纷纷翻身下马。 领头的原忠忐忑不安地走上前来,向着陈飞一拜: “小民原忠,拜见府君!” 陈飞有些惊讶: “你认得我?” 原忠没敢抬头: “府君率兵屠灭赵氏之时,小人曾经见过府君,因此不敢忘记……” 褚通则低声道: “府君,原氏和我们褚氏一样,自王莽之时就是阳翟大姓,只是族人多有不法,至今已经大为衰弱,境遇远不如褚氏……” 陈飞点了点头,拍了拍屁股,缓缓站了起来: “抬起头来,本府问你,你今年多大?何以营生?” 原忠这才稍稍挺直了腰板: “小人二十有二,家中尚有一座祖宅、两百亩薄田,勉强度日而已。” 陈飞这才看清了他的面容,随口称赞了一句: “我在颍川上任不久,确实不知道还有原氏族人。我看你也相貌堂堂,威风凛凛,是否愿意投于军中,以勇武重振家门?” 原忠先看了一眼郭嘉,又看了一眼杨志和褚通,这才将目光重新落在了陈飞身上。 只见他“扑腾”一声,直接双膝跪倒在地: “府君如此看重,小人愿意效力!” 他答应得这么爽快,陈飞却一点都没有高兴起来。 因为……这个原忠脑袋上的友好度,从原本的0,直接降到了-15! 好嘛,这家伙根本不是诚心诚意被他收服,而是害怕陈太守屠族灭门的威势啊! - “我被这鹰砸的有点头晕,大家走慢一些。” 暂时收了这几名弓箭手之后,陈飞捂着脑袋说道。 郑凡指着前面的一座村落说道: “胡孔明就在这里,府君稍事歇息,郑某先去通知一声。” 陈飞点了点头: “有劳了。” 胡昭,字孔明,陈飞虽然从来没有在游戏里见过这个人物,但在有些小说里却听过“第二个孔明先生”的梗,所以也不算完全陌生。 而根据郭嘉的解释,这位孔明先生虽然对经典也有研究,但最出名的地方,却是他的书法水平…… 反正陈飞不知道,一名伟大的书法家,对于自己的团队建设,究竟能有什么作用? 他之所以亲自拜访,只不过是因为自己的团队成员,实在过于稀少罢了! 片刻之后,胡昭的家门被缓缓打开,郑凡一脸为难地走了出来。 看他半天开不了口,陈飞已经明白: “这位孔明先生,是否不愿出仕?” 郑凡惭愧地点了点头: “府君明察。” 陈飞倒没有太多失望的情绪,他示意褚通准备竹简: “人各有志,岂能勉强。也罢,我便留书一卷,劳烦郑君再为我辛苦一趟。” 他当即以杨志的后背为衬托,提起狼毫小笔,三下五除二写了几行字,转递给郑凡。 郑凡看了一眼,整个人的表情顿时从惭愧、为难,变成了严肃、佩服。 他小心翼翼地捧着竹简,又一次推开了胡昭的大门。 仅仅几次呼吸的时间,这扇虚掩的大门轰然打开。 只见一名三十出头的年轻人快步迈出大门,向着准备离开的陈飞一拜到底: “乡野村夫胡昭,拜见府君!” 郭嘉悄悄地凑到了郑凡的身边: “竹简上写了什么?” 郑凡将手中的竹简递给了他。 郭嘉扫了一眼,顿时说不出话来。 只见这卷竹简上写着几十个一点都不好看的字: “先生寒窗苦学数十年,其志岂在躬耕陇亩之间?飞尝以为,君子在世,所为者四: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郑凡收起了竹简,悠然道: “只是这四句话,就足以令府君之名,传播整个中原!” 陈飞笑了笑,将目光从二人的身上收回。 论抄袭名人名言,谁不会啊? 第28章 不要上班要放假 “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仅仅数日之后,身处颍阴的荀悦就得知了两百里之外发生的事情。 这位名声不显的荀氏家主,看着竹简上的四行小字,稍微有些失神。 而手中的这卷竹简,也有一个响亮的标题: “求贤令!” 颍川太守陈飞,以陈群、郭嘉、胡昭、褚亮为肱骨,以王冲、杨志、耿强、原忠为爪牙,向全郡十七座城池的士人、百姓发出了最诚恳的呼吁: “有德者,使居教化;有才者,使发政令;有武勇者,使领军马而卫戍城池。勿使颍川堂堂中原之大郡,沦为贼匪横行如河南、汝南者!” 河南、汝南,都是颍川最近的郡,也是天下极其重要的两个大郡,但至今却都处于盗贼蜂拥、政令不通的混乱状态。 事实上,就在一两个月之前,颍川的状态其实也和这两个郡一模一样,只不过随着陈飞的到来,才稍稍摆脱了之前的混乱。 乱世之中的百姓,对于和平安稳,拥有着超出想象的强烈渴望,当他们安然度过了初平四年的冬天之后,他们对于新任太守的认同感也达到了新的高度。 反映在具体事件中,那就是……以阳翟为中心的几座县城,主动参军的青壮百姓,陡然增加! “按照各县所报户数,颍川现有一十六万户、约八十二万人,青壮男子不下二十万,若是按照三丁抽一的比例全力征兵,可得兵丁七万。” 陈群一边翻阅着户口账簿,一边向陈飞说明: “当然,如今已是年关,就算天大的事情,也要开春度过农时之后再做打算。” 陈飞一边喝着酒,一边转向了刚刚投奔自己的胡昭: “孔明,书院之事筹备如何?” 胡昭其实一点都不老,他只有三十三岁,也就比陈群、郭嘉年长十岁而已。 只听他拱手回答: “禀府君,书院选址初步定于阳翟城北五里之外,此地本就靠近山林,伐取木材、挖掘土石都极为方便,等待正月农时一过,即可组织闲散劳力开工建设,料想三个月之内就能初具规模……” 他的声音越来越小,到了最后,终于停了下来。 因为陈飞的神色显然并不满意: “我摆脱先生筹备书院,是想先生广为通传,使颍川各县知晓本府重视教化、求才若渴,先生却把精力放在选址建设,岂非与我之本意背道而驰?况且如今百姓凋零,城内房屋尚且大量空置,如何需要在城郊劳费民力、再动土木?” 褚亮轻咳了一声,正打算出来圆场,却被胡昭自己打断: “府君责备的甚是,胡某主次不分,实在惭愧。” 他虽然第一次办事就遭到批评,但友好度却不降反增,让陈飞反而有些欣赏他的态度。 “孔明先生不必自责,或许是我交待得有些草率,致使先生理解有误。也罢,暂且将之前查封的赵氏宅院拨付于你,简单改造之后,立刻就能投入教书授徒。” 胡昭拱手应诺: “遵命。” 陈飞微微颔首: “年关将至,诸位都各有家室,便全都休沐半个月、稍享天伦之乐吧。” 郭嘉一脸兴高采烈,仿佛一个人吃掉了三斤涮羊肉: “多谢府君!” 陈群却义正辞严地说道: “府君不可,中原形势一日三变,郡衙岂能长期无人?府君若是体恤,可使部属轮流休沐、回家探亲即可。” 陈飞当然也是一时兴起才拍的大腿,一听劝告立刻迷途知返: “长文所言极是,差点误了大事!” 他看了一眼闷闷不乐的郭嘉,补充了一句: “奉孝若有要事,可以休沐两个月,反正只有你一个人不需要处理实际政务。” 他原本只是想要用反话激发郭嘉的斗志,没想到这位阳翟奇才却借坡下驴: “府君考虑得不错,反正汝南黄巾暂时也不可能组织攻势,我这就回家稍稍歇息,等到府君需要之时,再来力挽狂澜、拯救危局!” - 新的一年悄然来到。 偌大的厅堂里此刻只有陈飞与杨氏母子,总共五人,多少显得空荡寂寞。 如果按照礼仪,堂堂郡守两千石的年夜饭,至少要准备几十道精美的菜肴和美酒,再衬托着悠扬优雅的钟鼎之声、妖娆动人的飞旋之舞,才能和他的身份相匹配。 可惜陈飞不是什么喜好雅乐的士族,如今也不是那个平安喜乐的盛世。 他很干脆地让杨氏准备了几道小菜,然后围在一起、切着肉片……吃火锅。 “为府君祝酒!” 杨氏四口人一起举起酒杯,向他表示最真诚的新春祝福。 陈飞笑着应了,将杯中美酒一饮而尽: “今天没有身份之别,你们只管尽情吃喝,总不能饿着肚子迎接新年。” 他从身后取出了一个小小的木匣,而后打开顶盖。 “郡中世家大族向我贡献了不少礼物,我随意挑选了几件,权当向你们拜年,婶娘切勿推辞。” 他先是将一匹光洁精致的蜀锦送给了杨氏,嘱托她尽力持家。 又分别把一柄宝刀和一块漆盒砚台送给了杨志、杨忠,寓意他们兄弟二人能够一文一武,好好辅佐自己。 最后,他掏出了一把象牙材质的发梳,送给了杨家的女儿,也算感谢她这段时间无微不至的服侍。 拿到发梳的杨莲竟然有些哽咽,只是微一低头,晶莹的泪水就沿着脸颊滴落下来。 陈飞并没有安慰,只是看着她脑袋上始终保持这鲜艳红色的“100”。 他大约能够理解对方的激动心情: 贫苦人家的孩子,从小就只会为温饱问题发愁,怎么可能有机会收到如此贵重的新年礼物? 这一顿火锅,陈飞也同样敞开了吃喝,就连向来点到而止的酒水也灌了不少,等到杯盘狼藉之时,他的意识已经有些迷糊不清。 他记不清自己是如何回到卧室,又是如何更换衣服。 只是模模糊糊记得,当自己躺在床上之后,厚重的被子里又钻进了一具光滑而火热的身躯。 他的双手下意识地抚摸着那些有些青涩的山峦,在宁静而无人问津的幽谷中徜徉,而后全身都沉浸到一条潺潺流淌的甜美溪水之中。 他感到自己失去了什么,却仿佛又得到了更多。 夜色深沉,东方却已经出现了一道光亮。 第29章 春暖花开日 当陈飞从宿醉中醒来的时候,天光已经透亮。 “……” 他有些沉默地摸了摸空了半边的被褥,那里明显还留有余热。 来到这个世界的时间已经不短,他也逐渐开始习惯,这件事情对于如今的他而言,早就不算问题。 “小莲?” 他喊了一声,屏风外侧立刻有人回应: “府君醒了?” 他从床上坐起: “可有热水?服侍我洗漱吧。” 杨莲应了一声,从炭火上取下了铜壶,先倒了半盆热水,这才返回内室,服侍陈飞更衣。 陈飞抬起目光,稍稍打量了她一眼: “你今天换了发髻?” 杨莲忽然涨红了脸,微微咬着嘴唇,却期期艾艾地说不出话来。 看她神态扭捏,行动之间却又时有停顿,显然担心用力过大。 等到洗漱完毕之后,杨莲又细心地替他梳好了新年的第一个发髻,而后稍稍刮剪鬓角、须眉,最后戴好冠帽、穿上鞋袜,这才算完成了起床的所有程序。 一套程序下来,小姑娘的额头已经渗出了一层细密的汗水,陈飞有些怜惜地伸出右手,轻轻替他擦拭: “辛苦你了。” 杨莲稍稍一愣,两只小手似乎无处安放,不由自主地绞着衣角。 陈飞洒然一笑。 贴身侍女,本来就是暖床的丫鬟呀。 - 公元194年,并没有延续去年的初平年号。 远在长安的刘协,向大汉各州郡县宣布自己已经长大成人,改元兴平,大赦天下。 所以说,边让死得有些怨,他犯的罪只不过是诽谤造谣而已,如果依法判决,最多也就有期徒刑,遇到大赦立刻就能回家。 可是他遇到了号称“依法治国”的曹操,立刻就变成了斩立决。 事实上,刘协的政令不仅传不到关东诸侯的那里,甚至连皇宫内院都传不出去,这早就是全天下的共识。 唯一例外的……可能是不得不用的年号。 - 作为一名太守,如果真要尽职履职,那也是日理万机、事务繁杂的。 开春之后,需要杀猪宰羊,祭拜天地,祈求各路神仙保佑今年风调雨顺、人口增加、粮食丰收。 然后就要亲自走下农田,带领官民开始春耕,学骑马只需要一个时辰的陈飞,愣是没办法指挥一头性格温顺的老黄牛沿着直线犁地,差点使得这场政治表演惨遭翻车…… 好在他族灭赵康、百骑破黄巾的威名还在,颍川的父老乡亲也给足了他的面子,不至于当场哄笑。 紧接着,以赵氏大宅为基础改造而来的颍川书院正式开学,有陈、郭、褚等地方大族做保证,又有名士胡昭为招牌,各地士人、平民子弟纷纷报名上课,第一学期招纳的学生,足足超过两百人。 而让所有人都有些意外的是,颍川书院开学不久,颍阴荀氏的族长荀悦,就亲自率领着家族子弟,前来阳翟报道。 对于他的出山,陈飞惊喜交加,不仅对荀悦毕恭毕敬、礼貌有加,甚至还是持子侄之礼——其实也没毛病,荀悦已经年近半百,十八岁的陈飞管他叫一声荀伯伯、荀叔叔又有什么不对? 尽管在两人促膝谈心之后,荀悦依然没有接受官方职位,最终只是担任了颍川书院的名誉院长,与胡昭一起研究经典、教书育人。 荀氏的出山对于陈飞的发展而言意义重大,这相当于整个颍川的士族开始承认他这个没有家世、没有背景、没有关系的外来户。 比如,一批荀氏的年轻子弟进入了郡县的官吏阶层,迅速填充了管理层面的空隙,拥有较高文化素质的他们,也能够更好地处理各类政务。 和荀氏一样,陈氏、郭氏的年轻子弟也纷纷追随陈群、郭嘉,成为了陈飞身边的官员。 唯一让陈飞感到失望的是……在自己的《求贤令》发布两个月之后,他虽然征募了大量的新兵,却依然还是没有得到一名足够分量的武将型人才! - “铛!” 随着一声脆响,一把快刀打着旋儿飞了出去,引得周围一片惊呼。 “好一场恶斗!” 坐在一旁吃瓜看戏的陈飞笑着鼓掌: “原忠,你服了没有?” 被点到名字的袁飞正在揉捏着手腕,闻言只能摇头: “杨志,你这一身蛮力简直不是人啊,兄弟我服了!” 和他对面而立的杨志并没有骄傲,回到入鞘之后,就默不作声地退到了陈飞的身边,安安静静地喝着碗里的酒水。 原氏在两百年前就是阳翟大姓,只是因为族人横行不法,早早就被政府打压,因而家道很快败落,原本就没有太多文化传承的家族全面退出了士人阶层,成为了不折不扣的平民百姓。 千军易得一将难求,陈飞当然明白这个道理。 所以他并不介意从底层发掘人才,王冲、杨志、以及最新招揽的原忠,都是他着重培养的人才。 只不过……本身只是一个普通人的陈飞,根本不知道如何培养一名优秀的将领! 他虽然很早就能纵马杀人,但缺少战场历练的他只能算是一名新兵。 他虽然跟着贾诩学过两天,但……贾文和的谋略,连亲生儿子贾穆都没有学会,区区一个外来人,又怎么可能完美继承? 所以这个问题显得越发尴尬: 整个颍川郡,已经拥有超过两万常备部队,其中,东西南北四个最靠近边境的县城各自留守千余人,其余每座县城大约留下三四百之间,剩余的一万兵马就囤聚在靠近汝南的定陵城内,用来抵挡来自汝南的黄巾军。 各县的兵马自有县令、县尉管理,但这集中起来的一万兵马,显然成为了陈飞无法妥善解决的问题。 带领一百名骑兵冲锋陷阵,和指挥一万人行军打仗,这是两件完全不同等级和难度的事情。 很少有小兵能够直接成为韩信、周勃这样的将帅,就连曹操、关羽之类的名将,在出道前期也无一不是屡战屡败。绝大多数名将都是需要时间和沙场来淬炼,陈飞担心自己没有这个时间。 因为他永远不知道下一个挑战是什么。 比如……这一天。 陈群就一脸复杂神情地向他汇报: “启禀府君,豫州刺史想要征辟我担任他的属下。” 陈飞一巴掌拍在了案几上: “岂有此理?我这里人才匮乏得快要关门了,他堂堂刺史,竟然还想和我抢人?” 他忽然反应了过来: “豫州刺史?你说的是袁术任命的那位?” 陈群缓缓摇头: “不,是陶谦举荐的……刘备刘玄德。” 第30章 七雄争霸 当陈飞在阳翟吃着火锅过大年的时候,又一位乱世之枭雄却不得不在别人的领地上吃糠咽菜。 从去年秋天就举兵讨伐陶谦的曹操,在徐州北部发泄似的烧杀抢掠了近半年之后,却在陶谦的顽强死守下停住了进攻的脚步。 直到过完正月,军粮见底,士卒思归,曹操不得不放弃了围困,班师回朝。 苟延残喘、保住了性命和地盘的陶谦长松了口气,而后立刻向唯一一位伸出救援之手的盟友表示了感谢——他毫不脸红地向朝廷送上了奏疏,表举平原国相刘备担任豫州刺史,屯驻临近徐州的沛县。 从资历和级别来看,刘备担任刺史合情合理,只不过目前的豫州却处于一个十分微妙的状况: 一、最西方的颍川归属陈飞,十七座县城,七十余万人。 二、南方汝南、沛国依然属于袁术的势力范围,五十八城,总人口超过两百万。 三、颍川东北方的陈国由陈王刘宠、国相骆俊控制,九城,一百二十万人,整体势力不可小觑。 四、更东侧的梁国由梁王刘弥、国相杨平管理,九城,三十余万人。 五、最东北方的鲁国则被徐州牧陶谦任命的豫州刺史刘备控制,六城,三十余万人。 六、朝廷官方任命的豫州刺史郭贡,带兵屯驻在沛、陈、梁、汝南之间的交界处。 七、还有大量黄巾乱军盘踞在各县之间。 豫州只有六个郡国,却有七个彼此独立的势力,绝对称得上一团乱麻。 但这七个势力其实并没有严格按照郡国边境来划分,比如一号刺史郭贡,他同时侵占了五个势力的地盘,而二号刺史刘备,他的根据地小沛属于沛国的管辖范围,所以刘备和袁术之间,早就因为领土争端而结下了梁子…… “这个郭贡……” 陈飞拿着敌人的履历表,瞄了一眼正在吃肉的郭嘉: “你好歹也是中原名门,能不能注意一点礼仪?不要像个饿死鬼一样!” 狠狠休息了两个月的郭嘉毫无悔改之意,一边啃着鸡屁股,一边耸了耸肩: “两个月不见,府君的厨娘手艺大有进步啊!相比之下,我家里的饭菜恐怕再也吃不出味道了。” 陈飞瞪了他一眼: “你要是想在我这里蹭吃蹭喝,我随时欢迎,但现在能不能做点正事?” 拿到了长期饭票的郭嘉立刻放下了鸡屁股: “郭贡跟我毫无关系,他是左冯翊人士,算得上袁氏故吏,讨董时就已经依附于袁术。” 陈群则补充道: “其族兄郭典,曾任钜鹿太守,黄巾之乱时率兵斩杀敌酋张宝,配合卢中郎(卢植)平定河北乱军,也是一名能臣。” 郭嘉一抹嘴巴: “郭贡不过平庸之才,虽然拥有刺史之名,却始终无法开府施政,反而要借助袁术、黄巾之力,才能勉强在豫州站稳脚跟。相比之下,府君仅凭县令之职,三月之内便得以统辖颍川全郡,显然比郭贡高了百倍!” 陈飞斜眼看他,将话题又引到了应有之地: “长文,刘玄德以刺史之名征辟,你有什么想法?” 陈群微微躬身: “禀府君,我与刘玄德并无旧交,更无恩义,家父令我辅佐府君,自当尽心竭力。除非府君弃我不用,陈群又岂敢背主投于他人?” 不管他说的是不是实话,陈飞还是有点感动: “长文待我如此,我绝不相负!” 事实上陈飞并不担心陈群会离开自己,早在两个月之前,他就同时举荐陈群、郭嘉、褚亮三人作为初平四年颍川的孝廉,刚刚领受了大恩的陈群于情于理都不可能背叛。 这边上演着君臣相知的好戏,那一边的郭嘉则默默提起了吃剩一半的鸡屁股,重新撕咬起来。 等到陈飞和陈群结束了“深情告白”之后,郭嘉的半个鸡屁股也终于吃得干净。 他招了招手,杨莲忙不迭地替他满上酒水,当即一饮而尽,甚至还极其享受地打了个饱嗝: “真是一只好鸡啊!” 陈群脸色有些不好看,忍不住提醒了一句: “奉孝,此处毕竟是郡守府衙,还请自重。” 陈飞本想护个短,但郭嘉却抢先开口: “其实……我也拿到了刘玄德的举荐信,而且据我所知,刘刺史虽然就任时间不长,却深有谋划,既然身处最西方的我们都是如此,陈、梁、汝南各个军国的士人恐怕早就得到了他的征辟。” 陈飞神色稍稍变得严肃起来: “你考虑得很对,刘玄德礼贤下士,向来善用人心,我不及也。” 陈群看了看郭嘉,忽然来了一句: “府君,其实……郭贡也曾想要征辟我。” 郭嘉被他看得有些怪怪的,最后咳嗽了一声,移开了目光: “他……倒是没有找我。” 陈群的脸色似乎变得红润了一点,整个人都容光焕发起来,仿佛是在两个小孩子的竞争中占据了优势…… 陈飞感觉有些好笑,但立刻又产生了恼怒之意: 不管是刘备还是郭贡,都没有把他放在眼里! 我陈飞抢到的人才,怎么可能被你们这么轻易就挖走?! “褚通,准备笔墨!” 他向着自己的跟班招了招手: “我要给刘备和郭贡写信,让他们知道,什么叫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 别看陈飞还能好整以暇地和郭嘉吃鸡斗嘴,整个二月,他其实一直都非常紧张。 毕竟他杀死了汝南黄巾大头领的弟弟,何仪随时都有可能报仇! 看看曹操,为了给老爹报仇,已经杀得徐州死伤无数,何仪的道德品质可比曹操更没有底线! 等到农时一过,天气彻底转暖,陈飞立刻带着郭嘉赶到了定陵,一边修筑工事,一边操练部队,准备抵御随时可能前来复仇的黄巾大军。 与此同时,携带着陈飞亲笔书信的颍川郡功曹陈群,已经悄然抵达了陈国首都、陈县。 作为颍川名门的杰出代表,他只需要亮出家族身份,就得到了陈王刘宠、国相骆俊的热烈欢迎和亲切会见。 骆俊先是一阵客套: “陈功曹乃中原名士,真是闻名不如见面,清正俊雅,绝非一郡之才呀。” 陈群当然也要给他面子: “这几年天下大乱,万民疲敝,只有陈国不仅没有衰落,反而愈发安乐,周围郡县之民纷纷依附,全都是骆相辅佐陈王之功呀。” 刘宠笑着听完了他们的商业互吹,这才开口: “陈功曹此次前来,想必是有什么指教?听闻新任颍川太守年纪轻轻,却能以少胜多,大破进犯黄巾,不知几分真假?” 刘宠年近五十,但自幼习武,仍然体格健壮,声音洪亮,看起来没有丝毫老态。 陈群依礼向他拱手: “禀陈王,传言或有夸大,但陈太守确是少年英雄。我此次前来,正是尊奉陈府君之命,与陈国结为同盟,从此互为掎角之势,一旦遭遇敌袭,即可倾兵相助,陈王乃宗室贵胄,英明神武,远超他人,愿深思之。” 刘宠豪迈地一挥手,笑道: “本王不需要深思,颍川与我本就紧邻,若能互为同盟,实乃本王之所愿!” 他又看了一眼骆俊: “骆相,请从国库中调拨粮草万石,再取弓弩一千、铠甲良马各两百,作为本王与颍川结盟的诚意!” 第31章 来吃饭啊! 三月十二日。 陈县距离定陵只不过三百里地,陈国的诚意只用了五天时间就如期抵达。 当两百匹良驹出现在定陵城外时,陈飞激动得差点想要亲吻对方的官员,还好郭嘉一把扯住了他,这才勉强保持住了堂堂太守两千石的威仪。 “陈国功曹袁涣,拜见陈府君。” 来送礼的官员和陈群平级,足以反映刘宠对陈飞的态度。 袁涣看起来还不到三十岁,气质看似温和,却又似乎带有一股凛然正气,只听他解释道: “粮草运转不便,因而会分批抵达,府君勿怪。” 陈飞连忙扶住了他的双臂,饱含诚意地道谢: “岂敢怪罪,陈某与陈王殿下素昧平生,却得如此盛情相当,实在感激莫名,还请阁下在定陵歇息一晚,待陈某书信一封,聊表问候。” 袁涣微笑着应下,而后被郭嘉带领着前往客房。 和他一同抵达定陵的陈群则单独向太守复命: “陈王殿下豪迈勇烈,治军有方,国相骆俊则尽心辅佐,善于民政,这一王一相,在陈国境内深得爱戴。府君引以为援,当可倾心结交。” 陈飞点了点头: “辛苦长文了。” 陈群又道: “梁王年幼,地小民寡,一直也以陈王马首是瞻。” 陈飞想了想,还是点了点头。 他的前世只是一名普通的游戏爱好者,所涉及的除了日式游戏《三国志》、《真三国无双》,就是网游手游,从来也不会认真研究背景与历史,因此对于陈王刘宠、梁王刘弥,他根本没有任何印象,也完全不知道这两位汉室宗亲,在历史中的能力、地位、影响力、以及最终结局。 根据目前的判断,刘宠口碑极佳,是一名难得的贤王,无论是法理还是道义,陈飞都不可能对他下手、抢夺地盘,否则……不仅陈国军民不答应,豫州两位刺史——刘备和郭贡也不答应! 同样,在北方虎视眈眈的兖州刺史曹操、在东南方意图反攻的扬州牧袁术,都不会答应! 虽然大汉已经衰落,但敢于公然杀死一名宗亲王侯,绝对会成为众矢之的! 相通了这个道理,陈飞立刻就熄灭了心中的那点野心,准备将全部精力放在整合颍川兵马、对付汝南黄巾这个目标上。 - “准备仓促,饭菜简陋,耀卿千万不要嫌弃。” 在当天的晚宴上,陈飞当然要好好招待贵客,为此还专门杀了一头羔羊。 他真的要感谢赵康,如果不是这位土财主撞倒了他的刀把子上,这么爱吃肉的陈飞恐怕早就断粮了。 “岂敢嫌弃……呃?府君?这是……” 袁涣先是客套了一下,然后对着刚刚端上来的小火锅发愣。 考虑到客人很有可能没办法接受团团围坐在一起的聚餐方式,陈飞还贴心地为他准备了单人份的小铜锅。 资深涮羊肉爱好者郭嘉当仁不让地向他普及美食: “此乃火锅,亦可称之为涮锅,锅底或以猪油、或以牛油、鸡油熬制,辅以葱姜蒜椒及各类佐料,再取菌菇木耳豆腐冬瓜萝卜衬托,将猪牛羊肉鲜切为薄片下锅,顷刻即熟,肉味最是鲜美……” 当世奇才如此声情并茂的介绍,配合着一盘盘陆续端出的鲜红肉片,这个时代火锅的创始人都有些食指大动,更何况是第一次见识的袁涣? 为了表示对客人的尊敬,陈飞还特意安排了杨莲随时服侍,否则他很担心第一次吃涮肉的袁涣把羊肉涮得太老、影响口感。 已经伺候了陈飞好几个月的杨莲,如今已经在吃火锅方面身经百战,区区袁涣当然不在话下,很快就让他十分享受。 整个厅堂里很快就只能听到锅汤翻滚、砸吧嘴巴吐气的声音,吃饭的场面一度非常火热,以至于陈飞完全忘记了,这顿饭的另一个目的……其实是想拉拢袁涣为自己所用。 他虽然根本不认识袁涣,但陈群却私下里告诉他,陈国袁氏和汝南袁氏一样都是中原名门,宁肯错用、绝不放过。 “呼……” 半斤羊肉、半斤猪肉下肚,陈飞长吐了口气。 这个冬天以来,在郭嘉的强烈要求下,他至少吃了五十顿火锅——这还是考虑到郭嘉休息了两个月! 说句实话,再好吃的东西,连续吃上半年也有些腻了…… 但他看了看还在往锅里下肉的郭嘉,决定收回这句话,然后转向了袁涣: “耀卿先生,军营里这种粗野的吃法,不知道能不能适应?” 袁涣吃完了自己锅里的最后一片白菜,缓缓放下了筷子,同样吐了口气: “当今乱世,无数百姓背井离乡、不得安居,更有甚者,则抛妻弃子、乃至于易子而食,陈国虽然未遭大难,却也非室外之地,常有饥民倒毙于乡野,每念及此,在下都十分痛心。” 他的神色微微黯然: “实不相瞒,自初平以来,袁某每餐不过两三道菜,饮酒也不曾超过一斗,今日所食猪羊之肉,已经超出过往一月,想来颇为惭愧。” 在他这份忧国忧民的情怀面前,厅中众人都有些感怀,唯一一个还在吃肉的郭嘉也终于停住了咀嚼,就连他最喜欢吃的鸡屁股,仿佛都不香了。 陈飞点了点头,同样发出了感慨: “耀卿所言,句句都是忧国忧民之心,但陈某更加以为,空谈只能误国,唯实干得以兴邦。” 袁涣显然一愣,就连陈群、郭嘉都抬起了头。 只听陈飞说道: “陈国乃中原大国,民众百万余口,百姓历来殷富,陈王勇武、陈相贤明,无论是黄巾作乱、还是董卓乱政,都没有遭到太大波及,以至于四周郡县争相依附,户口更是不减反增,一度拥兵十万,可是如此?” 袁涣当然不可能否认刘宠和骆俊的光辉成绩: “正是如此。” 陈飞似乎想笑,却没有笑出来: “董卓乱政以来,山东诸侯相约兵马数十万,共同讨伐,当时陈王兵马强盛,最终却陈兵家门,未尝越过边境一步,坐看董卓与诸侯大战,可是如此?” 袁涣没有否认,只是声音低了三度: “是。” 陈飞又道: “初平至今已有四年,中原局势早已糜烂,州郡相攻者不可胜数。就如同耀卿方才所言,无数百姓因为战乱背井离乡、抛妻弃子、易子而食,但陈王手握强军,却只是固守一国之地,坐看天下战火四起,饿殍遍野!” 袁涣辩解道: “陈王并非无动于衷,也曾多次分发粮食、救济周边难民……” 陈飞收起稍稍有些入戏的情绪,缓声说道: “耀卿错了,我并非指责陈王。我只是想说,若是天下太平之际,陈王当然是一名仁义忠勇的贤王,但如今天下早已大乱,一名宗室王侯,如果不去以拯救天下为己任,而是困守一国,终究只会成为他人的刀下之鬼。” 袁涣默然无语。 陈飞摆了摆手: “今天见到耀卿贤才,有些话说得并不恰当,但都是陈某所感所想,耀卿当可据实禀告陈王,不必为我遮掩避讳。” 这个时代,地方长官有时如同君主和父母,如果遇到一个脾气暴躁的,你敢批评他们的君父,分分钟就能拔刀将你刺杀。 袁涣拱了拱手: “多谢府君款待。也多谢府君教诲。” 第32章 忘不掉,这个味道 “府君方才言语,虽然直率真诚,却恐令袁曜卿、陈王心生反感,于府君大事无益。” 送完客人之后,郭嘉转身说道。 陈飞却不在乎: “当今之形势,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只有庸碌无为者才会满足割据郡县,有志之士自当奋勇向前。” 郭嘉抬了抬下巴: “若是陈王恼怒,直接撤回后续军资,又当如何?” 陈飞笑了起来: “颍川十七城,今年都没有耽误农时,料想粮草足以自给。目前我最缺少的,只是战马而已。” 加上陈王刘宠送来的两百良驹,勉强能够凑够五百轻骑,陈飞统一交给了忠诚度最高的杨志负责统领。 由于缺乏大将,陈飞不得不对军制进行了较大的改动,一般来说,五名士兵为一伍,设伍长,二伍为一什,有什长,五什为一队,有队长,也称队率、率长,两队为一屯,有都伯,二屯为一曲,有曲长、军侯,五曲即一千人为一部,设校尉、司马。 陈飞简化了层级,让整个部队的结构趋于扁平化,十人为什长、百人为队长、五百人为营长、两千人及以上为都尉。 在定陵的军营里,只有王冲、杨志、褚通、原忠四名都尉,王冲负责四千步兵,褚通、袁飞各领三千步兵,杨志则专心负责五百骑兵。除此之外,陈飞还保留了两千步兵作为直系部队亲自指挥。 说句实话,这样的安排真的有些赶鸭子上架,半年之前的王冲,仅仅只是一名看门的小吏,杨志则在山里打猎,褚通、原忠虽然有些家丁,但也绝对超不过两三百人的规模,骤然让他们指挥数千人的部队,很明显不能适应。 在组建部队期间,陈飞还干了一件极其愚蠢的事情: 他用了将近十天时间,把定陵大营里超过一万名士兵……全都扫视了一遍! 虽然没有抱有太大的希望,但现实还是令他失望,在这一万多名士兵里,没有一个属于记忆中的知名将领! 他没指望挖掘出关羽张辽周瑜这个级别的将帅之才,但好歹给一个周仓廖化裴元绍之流的大众脸救救场子也行啊! 大概是看到了陈飞的窘迫境况,郭嘉终于主动请缨: “府君若是信得过我,请给我一百骑兵。” 陈飞顿时感动得泪流满面,一把握住了他的小手: “奉孝可要帮我?” 郭嘉不动声色地甩开他的大手: “兵者,情报为先,府君既然无意坐守颍川,自然是要主动出击。我的想法也十分简单,以一百名骑兵作为暗哨斥候,撒布于汝南各县及要冲之地,借以打探敌军动态,为日后进军汝南先做准备,府君以为如何?” 陈飞却立刻表示了担忧: “派遣斥候探听情报,本是常用之策,但汝南有十余万黄巾盘踞,各县自治、寇匪遍地、道路不通,这百名轻骑得来不易,若是贸然化整为零进入汝南,恐怕很难得以保全啊!” 他并非担心牺牲,只不过汝南确实形势太乱,一百名骑兵随时都有可能丢了性命,还不如乖乖在定陵等待何仪进攻…… 陈飞忽然摇了摇头: “你说的对,颍川可用的兵力已经接近极限,如果我继续等待,只会耽误时机,不如主动出击,打何仪一个措手不及!” 他低头思索了片刻,很快就抬起了目光: “奉孝,给你两百名轻骑,你要在一个月时间探清敌情!” 郭嘉的瞳孔微微收缩了一下,而后仿佛绽放出一丝光亮。 郭嘉,友好度+5! 只听他笑着应道: “不必一个月,二十日之后,必定让府君掌握何仪全军动向!” 陈飞颔首,转向褚通: “传令褚郡丞,让他提前准备粮草,最迟四月十五,我就要发兵南下!” - 三月十五日。 陈县王府之内。 “此人如此评价殿下,实在有些狂悖!” 陈相骆俊听完了袁涣的转述,显然有些恼怒: “他根本不知道,陈国在乱世中得以自保,殿下和满城军民花费了多大的代价!” “无妨,无妨。” 陈王刘宠却摆了摆手: “本王反而以为,此人胆敢如此指责于我,乃是真性情,虽然本王心中不快,却也只能承认,他说的……大致也不能算错。” 他微微有些自嘲地摇了摇头: “四年之前,关东诸侯讨伐董卓,本王麾下兵马数万,远比各路诸侯更为精锐,但我只是在陈国自称辅汉大将军,就再没有任何动作,如今想来,这样的举动不仅毫无意义,反而惹得天下英雄嘲笑于我!” 骆俊默然。 当时的陈国同样经历了黄巾之乱的洗礼,比起关东诸侯匆忙集结的兵马,确实称得上兵强马壮,但这样一股势力,却没有在抗击董卓的战斗中发挥任何一点作用,而且在之后的四年时间里,没有任何想要拯救汉室、力挽狂澜的意图,实在令人看不懂他们的操作。 但刘宠却依然坚持自己的原则; “陈飞根本不知道我在担心什么,所以我不会恼怒。罢了,曜卿,你先休息两天,三天之后劳烦你再送第二批物资。切莫让这个陈飞小觑了本王的气度!” 袁涣躬身应了,而后说道: “殿下、骆相,此次运送粮草之后,请允许袁某暂且告辞。” 刘宠和骆俊都有些惊愕,纷纷脱口而出: “曜卿,可是认为本王未曾重用?” “曜卿,可是得到刘玄德征辟?” 袁涣神色如常: “刘玄德确实举我为茂才,但袁某并不打算投奔于他,实不相瞒,袁某想要去颍川。” 刘宠的脸上满是失落: “你正是大好年华,想要追随雄主,本王岂能反对?” 骆俊看了他一眼,也只能同意: “曜卿乃安邦大才,愿你在颍川前程大好。” 袁涣向陈国的两位大佬一一拜过,而后从随身行囊中掏出了一包火锅底料: “袁某在颍川吃过一顿晚饭,堪称新奇美食,那种味道……我至今都难以忘记。殿下、骆相若不嫌弃,今晚便请尝一口吧!” - 此刻,正在小沛厉兵秣马的豫州二号刺史刘备忽然打了个喷嚏。 “玄德可是着了风寒?” 追随他南征北战多年的同乡简雍关切地问道。 刘备擦了擦鼻涕,摇头道: “天气已经转暖,不当受凉才对。” 简雍看了看手中的竹简: “我已经向颍川陈长文、郭奉孝、陈国袁曜卿、鲁国刘威硕(刘琰)、沛国夏侯博、夏侯纂等名士送去了举荐表文,只要他们接受,从此便是玄德的门生,我等在豫州也就有了支援。” 刘备点了点头,正要再说什么,却看到张飞风风火火地闯了进来: “大哥,大事不好!据兖州暗哨来报,曹孟德亲率大军,已经从鄄城南下了!” 刘备小脸顿时一白,连忙安排部署: “三弟,速速通知云长与我们汇合!宪和(简雍),你去通知陶恭祖,让他立刻起兵,和我们一起抵抗曹军!公祐(孙乾),劳烦你南下寿春,向袁公路请求救兵!曹孟德去年将他打得狼狈逃窜,他势必想要借机复仇!” 第33章 战火再起 兴平元年(194年),三月。 兖州刺史、奋武将军曹操,为了替亡父报仇,亲率大军十万,第二次南下攻打徐州牧陶谦。 中原震动,徐州牧陶谦联手二号豫州刺史刘备在彭城坚决抵抗,而左将军、阳翟侯、扬州牧兼徐州伯(自封)的袁术、以及立场摇摆的一号豫州刺史郭贡,同样在不远处虎视眈眈,想要从双方的交战中分一杯羹。 这一次,远在河北的袁绍没有再派兵支援,但之前派出的朱灵和三营精锐,却永远地留在了曹操的麾下。 当整个中原的目光都瞄准了兖州与徐州之间的大决战时,陈飞刚刚完成了所有兵马的整编工作。 - 四月初一。 “府君,颍川兵马是否雄壮?” 当他第一次检阅军队之后,郭嘉笑着问了一句。 陈飞的脸上却没有笑意: “从去年九月开始,我们虽然陆陆续续操练了四个多月,但这一万三千多人依然只能算是新兵,我毫不怀疑,如果我们遇到意料之外的挫败,他们一定会兵败如山倒。” 郭嘉微微颔首: “府君倒是冷静,我以为你看到台下整齐威武的军阵之后,会产生天下无敌的错觉。” 陈飞笑了笑: “我可没有忘记,这里只有一万多人,而汝南黄巾的数目,至少在十万以上!” 郭嘉也笑了起来: “府君也不必过度担心,可记得曹孟德以数千兵马,击溃了号称百万的青州黄巾?” 陈飞耸了耸肩膀: “我可不是曹操,他毕竟南征北战十余年,我如何与他相比?” 郭嘉收敛笑容: “府君初登高位,却还能够明白敌我强弱之势,已经颇有名将之风。” 陈飞呲了呲牙: “就这?这就能算名将了?你如果想要夸我,麻烦不要这么露骨。” 郭嘉又露出了笑容: “我曾观府君练兵之法,首重弓弩,次之军阵,再次白刃,就已知晓,府君绝非恃勇无谋之人。” 陈飞搓了搓下巴: “你什么时候观摩过这些?” 郭嘉摆了摆手: “这个不重要,府君重视弓弩,显然是希望在短兵相交之前就以箭雨之威势,动摇敌方军心与战意,此法深得孙子‘三军可夺气、将军可夺心’之意。” 陈飞矜持地点了点头: “我以为你只是个喜欢吃火锅和睡觉的奇才,没想到还看过孙子兵法。” 郭嘉“嗤”的一笑: “府君取笑了。” 陈飞走到了地图面前: “我军即将南下征讨汝南,奉孝可有良策?” 郭嘉也凑了过来: “第一批斥候已经传来军情,距离定陵最近的,乃是盘踞在西华、汝阳之间的黄邵,所拥人马超过五万。” 陈飞的眉毛忍不住一抖: “五万?” 郭嘉连忙安抚他: “是算上了男女老幼,可战之兵不过数千而已。” 陈飞这才安下心来: “如果只是五万……我们是否可以设计招降?” 郭嘉反问道: “如何招降?” 陈飞微一思索: “我可以邀请陈王派兵南下,从东西两个方向形成合围,黄巾乃乌合之众,一旦陷入死地,势必无心交战,只有投降。” 郭嘉又问: “府君公然指责陈王,他又怎么可能会发兵相助?” 陈飞还没有提出备选方案,就听到守门士兵禀告: “禀府君,陈国功曹袁涣督送军粮求见!” 陈飞与郭嘉对视了一眼,后者撇了撇嘴: “府君英明。” - “拜见府君。” 袁涣迈过了门槛,当先一礼: “陈王先前答允的军粮,此次已经全部运送至此,还请遣人清点。” 陈飞郑重还礼: “曜卿奔波辛苦,还请入座稍事歇息。” 三人就座之后,郭嘉首先开口: “曜卿返回陈国之后,可曾将府君言语转述陈王?” 袁涣拱手答道: “骆相有些恼怒,认为府君十分无礼,但陈王殿下却道,陈府君乃是真性情,虽然自己心中不快,却也坦然承认,府君所言不能算错,只是人各有志,府君不是陈王殿下,自然不能清楚他的心思与难处。” 陈飞长叹了口气: “陈王如此度量,我反而有些惭愧。曜卿此次返回陈国,请代陈某致歉。” 袁涣却没有答应: “禀府君,涣此次既然来到颍川,便不准备返回陈国了。” 陈飞一愣,又看到了袁涣头顶上微微发红的“10”,顿时明白了过来,直接离席起身,一把挽住了袁涣的胳膊: “曜卿若能助我,如同久旱甘霖、雪中送炭!” 袁涣同样长身而起,而后退了半步,一揖到地: “涣曾听闻府君征辟胡孔明之事,为万世开太平之言,实属振聋发聩,之前亲见府君雄心壮志,自是深感倾慕佩服。我已经向陈王殿下、骆相辞别,愿府君不弃,收为掾吏!” 陈飞接受了他的大礼,而后搀起: “我与曜卿虽只有一席交谈,却也能够知晓,曜卿乃清正之人,看似温顺,然而心中自有节操,我有意以你为颍川主薄,长官一郡文书,但如今大军出征在即,请曜卿暂代行军司马,为我都护粮草辎重、执掌上下军纪,切勿推辞。” 汉代以来,一军之长为将军,行军司马往往就是军中第二人,从人事、后勤、财务、到军纪,无所不管,袁涣刚刚投效就被授予这个职位,足够称得上重视。 袁涣当即一拜: “袁涣领命!” 等到再次就座,陈飞又看了一眼郭嘉: “若非奉孝不愿辛苦,这本是你的职责。” 郭嘉哈哈而笑: “曜卿既来,府君当可放心行军,后顾无忧矣!” 袁涣这才问道: “府君已经决定出兵汝南?” 看着对方脑门上已经增加到“15”的数字,陈飞当然不会对他隐瞒: “这些黄巾乱兵,祸乱地方已久,再不削除,只会让整个汝南都彻底崩溃。” 他看了一眼坐在自己面前的两名聪明人; “汝南本就是中原大郡,人口数百万,袁术、郭贡、刘备、曹操、刘表皆有意图谋,我既然要平定天下,当然要早早动手!” 袁涣沉吟片刻,终于还是开口: “袁某并不知兵法,但仍有一言,愿府君得以听之。” 陈飞点头: “曜卿请讲。” 袁涣拱手道: “黄巾乱兵,确实为祸州郡久矣,然则也有无辜良民卷挟其中,若府君能够分而化之,只诛杀首恶贼酋,安抚普通士卒及男女家眷,则善莫大焉。” 陈飞有些为难: 他的想法有些太过理想化了,战火一旦点燃,双方开始对垒,兵士们拿起武器,无辜与罪恶哪能区分得那么清楚? “曜卿之言,本就与我不谋而合,方才我和奉孝就在商议,如何招降敌军。” 陈飞看了一眼郭嘉: “只是如今我军兵马不多,难以行为威压之势,若能邀请陈王协助,招降一事或许就能更有把握。” 袁涣似乎身体僵住了,过了好久,他才恢复了正常。 他向着陈飞再次拱手: “袁涣不才,愿意出使陈国,请陈王殿下发兵!” 陈飞终于露出了舒心的笑容: “曜卿出马,大事成矣!” 第34章 围城奥义 四月十三日。 汝阳守兵郝牛有些无精打采地钻出了兵舍,带着自己的手下一步步登上了城头。 他打了个哈欠,推了推一名靠在城垛上睡得正香的士兵: “老郑、老郑,醒醒,别睡了!” 被他喊醒的郑大眼一个哆嗦,这才慢慢睁开了眼睛: “这才什么时候,天都没亮啊!” 郝牛一脚踢在他的屁股上: “这是起雾了!你带着人回屋去睡吧,在雾里睡觉,你不怕以后得湿病吗?” 郑大眼伸了个懒腰,扶着城垛站了起来: “我们这些苦命的人,哪里还有以后?我家兄弟五个人,如今死得就剩下老子一个,这鬼日的老天爷,就不能睁开眼睛可怜可怜我们吗?” 郝牛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 “能活着一天总是好的。比起何曼去年带去颍川的那些人马,我们可是幸运的多!” 郑大眼点了点头,下意识地向着远方眺望了一眼,顿时整个人僵在原地! “老郑,你咋了?” 郝牛跟着他看了过去,整个人哆嗦了起来: “警戒!警戒!敌袭!敌袭!!!” 在漫天大雾之中,一大片黑色的影子若隐若现,却一直在缓缓向着汝阳城挪动! 在这片影子之中,有两面旗帜格外显眼。 “辅汉大将军!” “大汉陈王!” - “大帅!大帅!汝阳城求援!!” 一天之后,身处西华城的黄邵接到了急报。 身为豫南黄巾四大天王之一的黄邵,既然被安排在汝南、颍川、陈国交界之处,自然也有自己的判断。 见到求援的哨骑,他第一个问题就是: “敌人来自何方?颍川还是陈国?” 哨骑已经精疲力竭,一边擦着嘴角的白沫,一边回答者他的问题: “敌人从东北方而来,是陈王亲自带兵!” 黄邵将信将疑: “陈王亲自带兵?你如何确定?” 哨骑强撑着一口气: “小人亲眼看到了陈王的大旗,就算不是陈王本人,也是陈国大将!” 黄邵又问: “可看清了敌军人数?” 哨骑摇了摇头: “雾气太大,没有看清!黄大帅,还请速速发兵救援!” 黄邵定了定神: “这几年来我们劫掠过陈国多次,陈王刘宠从来都只是据城死守,难道去年抢得太多,把他逼急了?” 他来回踱了几步,还是做出了决定: “你休息一晚,明天一早就返回汝阳,告诉守城的兄弟,一定要守住城池,本大帅会亲自救援他们!” - 四月十五日。 “大帅、歇一歇吧!兄弟们走不动了!” “是啊,两个时辰不到,我们就已经走了三十里路(汉制一里地约418米,30里约合现代12公里),就是铁人也扛不住啊!” 自从领头部队走出了一道山谷,黄邵就一直听到这样的建议。 说实话,虽然他胯下有马,但因为长达半年时间没有出门运动,身体根本适应不了今天的行军强度,他和那些小兵们同样想要休息。 最后还是他的副将打动了他: “大帅,兄弟们现在已经精疲力竭,就算入夜之前赶到汝阳,也没可能打退陈国兵马,不如好好休整,明天才能奋勇杀敌啊!” 黄邵看了看天边,终于同意: “你派几名轻骑前去打探敌情,其余人马就地扎营、休息!” 由于两座县城之间只有五六十里距离,因而黄邵出门根本没有携带炊具,所有人只能掏出随身携带的面饼干粮,凑着冰凉的河水勉强解决温饱。 作乱这么多年,黄巾军并非没有后勤这个概念,只不过距离太近,黄邵认为没有必要罢了。 吃完了晚饭,黄邵还想思索一下战局形势,但还没有打开简陋的地图,就被一阵慌乱的脚步声彻底打乱了思路: “黄大帅!你们前脚刚走,就有一大队兵马将西华城团团包围!我拼死才逃出生天,立刻就来求助!” 黄邵的眼皮“突突突”地狂跳不止: “敌人到底是谁?有多少人?!” 这名哨骑连一口水都没有喝到,就被连续问了多个问题: “禀大帅,围困西华城的,应该是颍川太守陈飞,粗略而看,至少有上万兵力!” 黄邵的心都在颤抖: “上万兵力?我在汝阳和西华的兵力加起来也只有八千而已!” 他虽然号称拥众数万,但这一趟随他一同救援汝阳的,也只有五六千人。 哨骑连连点头: “而且还有大队骑兵!若不是小人跑得快,早就被他们抓回去了!” 黄邵眼前一黑,双手直接把地图撕裂! - “啪嗒!” 伴随着一阵清脆的撞击声,郭嘉矜持地笑了起来: “府君,承让、承让。郭某不才,豪取十连胜而已。” 看着他得意闷骚的神情,被杀得一败涂地的陈飞恨不得一拳打爆他的笑脸。 如果不是实在无聊,自己怎么会自取其辱地发出邀请、和郭嘉下棋? 从中途加入观战队伍的袁涣沉默了良久,最终还是开口: “这棋……似乎也有些意思?奉孝可否指教一二?” 陈飞吐了口气,连忙抽身而退: “我去巡视部队,你们先玩一玩吧。” 他钻出营帐,杨志立刻跟了上来: “斥候刚刚来报,大半个时辰以前,那名黄巾哨骑已经追上了黄邵大部队,距离我们大约三十里地,而且……” 他迟疑地停顿了一下,还是如实说道: “黄邵已经派出使者……向陈王请降去了。” 陈飞一愣,转身走回了营帐: “奉孝、曜卿,哨骑来报,黄邵已经遣使向陈王投降,但我却有点担心……” 正在下棋的郭嘉头也没抬: “府君担心什么?逼迫黄巾投降,本就是我们的计划啊!” 袁涣一边看着棋盘,一边捻着胡须: “府君莫非是在担心,这批黄巾军的青壮男子,全都依附于陈王殿下、致使为他人做了嫁衣?” 陈飞不置可否: “若真的如此,又该如何是好?” 却听郭嘉笑着拍下了一枚棋子: “府君放心,陈王虽然遭到你的指责,但秉性脾气不可更改,他能够接受黄邵的投降,却绝不会收为己用。” 陈飞确实有些将信将疑: “你从未见过陈王,凭什么做出这种判断?” 万一刘宠忽然觉醒雄心,准备以陈国为根基、从而征讨天下呢? 郭嘉笑着摇头: “府君且稍等片刻,日落之前,必见分晓。” 陈飞也不再追问,撩起袍襟坐在胡凳上充当观众,但始终有些心不在焉的感觉。 不过一个时辰,新一批斥候已经抵达了大营: “禀府君,黄邵使者已经跟随陈王使者一同离开汝阳,动身向西华而来!” 第35章 军势如何? “启禀府君,陈王麾下司马梁峰,督送黄巾大帅黄邵已至营门之外!” 当夜幕完全黯淡下来之时,陈飞终于等到了预料之中的事情。 他看了一眼郭嘉,后者一脸自信地眨了眨眼。 他又转向袁涣,后者微微点头: “梁子岳确是陈国第一大将。” 陈飞笑着向他示意: “既然如此,劳烦曜卿代我相迎。” “遵命。” 袁涣当然不能推辞,起身拱了拱手,就退出了大帐。 他与梁峰本就是老同事,几天之前又在陈国商议过联合出兵的计策,此时自然是最好的迎宾人选。 毕竟是万人大军,营门距离大帐足有六七百步远,为了节省时间,袁涣直接骑上了坐骑,一溜烟地来到了营门之前。 此时夜色已深,这两日又有大雾,因而虽是月中,天空之中也看不到太多月色,只有营中火把,勉强照亮道路。 “梁司马一路辛苦。” “有劳袁司马出迎。” 双方代表客客气气地礼让了两句,这才轮到了最重要的人物。 梁峰伸手一引,指了指被绑在马背上的那名大汉: “这位便是黄巾敌酋之一的黄邵,他先是向陈王殿下乞降,但陈国民众饱受黄巾劫掠,殿下不愿姑息纳降,故而遣我督送至陈府君帐下,若是府君同样不愿纳降,明日一早,你我便可破城杀敌,让汝阳、西华二城寸草不生!” 黄邵脸色发青,连忙告饶: “二位将军,还请手下留情,我们也是受苦受难的平头百姓,只是实在活不下去,这才投了乱军……” 梁峰瞪了他一眼,厉声呵斥道: “这些话,我已经听腻了!” 袁涣同样一脸正气: “此事只有陈府君可以做主,请随我拜见府君。” 他兜转马头,当先引领,梁峰与他并骑而行,自有军士看押黄邵防止逃跑。 但实际上到了这个地步,黄邵的父母妻儿、以及全军的家眷都已经被陈飞围在了西华城中,他的脑子里已经不存在一个人逃跑的想法。 毕竟,并不是所有人都拥有抛弃一切、孤注一掷、从头再来的勇气。 梁峰稍稍放慢了马速: “曜卿在颍川已是一郡司马,数万兵马均受节制,看来甚得陈府君的信赖呀。” 袁涣微微笑道: “承蒙府君错爱,涣自知才学粗鄙,愧对府君信任,只能小心谨慎,竭尽智力而已。” 实际上袁涣在陈国身为功曹,无论是权力还是地位,抑或是刘宠、骆俊的信任,都丝毫不比如今逊色,他二人其实只是没话找话而已。 骑行数十步之后,袁涣向外招了招手: “子岳乃陈国第一大将,于治军深有心得,而我不懂兵事,今日虽然夜神,但请子岳观我兵士,而后指教。” 他的话音刚落,营中左右忽然亮起数十盏火把! 明晃晃的火光骤然袭来,毫无防备的黄邵差点从马背上摔下来! 在火光的照应下,是数百名全副武装的步卒,手中长矛锋锐,闪烁着森严的寒光。 袁涣微微抬手,这数百人便齐声大吼: “喝、喝、喝!” 他们吼声还未落下,周围又亮起了数百盏火把! 在这数百盏火把之下,是无法计数的更多精锐士卒! 刀兵拔刀,矛兵举矛,戟兵荷戟,盾兵击盾,但无一例外的是,每一名士兵仿佛事先排练过很久一样,每一声大喝都恰到好处、仿佛直击灵魂! 饶是在陈国同样常年带兵的梁峰,都忍不住为之震撼、心神动摇,更何况从不讲究军容军纪的黄巾乱匪头目! 袁涣转头问道: “子岳,观我颍川军势如何?” 梁峰心悦诚服地赞叹: “此熊虎之士,陈国不如!” 袁涣却并没有太多自矜之意,一是这些成绩和他一个新任司马几乎毫无关系,二是他也清楚,这样雄壮的军势……真的就是今天下午才排练出来的! 他虽然不得意,却有一点点的感动: 如果不是自己向陈飞提议,不要多造杀戮,陈飞又何至于如此费心费力地营造威势?! 袁涣正在感动之时,却听到一阵马蹄之声。 数千兵士也在这一瞬间同时停止了大吼,更显得这阵马蹄声越来越响、越来越快、越来越近,似乎呼吸之间就会飞驰而至。 梁峰的后背上忽然一阵发麻。 只见不远处再次亮起了数百盏火把,他还没有看清,就听到了一声暴喝: “颍川太守麾下,飞虎营,特请指教!” 袁涣张了张嘴巴,心中却忍不住想骂一句: “该死的郭奉孝,这段戏份……下午彩排的时候可没有提过啊!” 只见以杨志为首的近四百名骑兵,就从大帐左右汇合,而后笔直向着袁涣等人冲了过来! 距离越近、速度越快、声威越是恐怖! 梁峰虽然绝对不信对方会对自己无力,但在数百骑兵的逆向冲击之下,也忍不住感到毛骨悚然,坐下战马虽然也算身经百战,但此时已经有些拉扯不住! 他身后的黄邵更是如此,如果不是有士兵替他拉住坐骑,恐怕他早就被战马摔在地上! “喝!” 当杨志逼近数丈之时,他忽然从背后取出长弓,而后飞快拉满,口中如绽春雷,右手顺势松开弓弦! 袁涣、梁峰、黄邵等人甚至可以在杂乱的马蹄声中,清晰地分辨出弓弦的颤音! “嗡!” 黄邵瞳孔骤然一松,整个人仿佛被一支利箭射中! “请指教!” 杨志哈哈大笑,率领骑兵部队从他们身边一掠而过,只留下了一道道扬尘。 是空箭! 黄邵松了口气,这才感觉到,自己两腿之间更是大为松懈,一股温热甚至有些滚烫的液体正在那里蔓延。 当黄邵还在捂热裤裆的时候,袁涣已经指了指前面: “梁司马,这就是我军大帐。” 梁峰立刻翻身下马,整理头盔与铠甲: “烦请袁司马引荐陈颍川。”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袁涣觉得……比起刚刚半柱香之前,这位老同僚对自己的态度,好像更加尊敬和恭敬了? 他清了清嗓子,向守在门外的郭寿说道: “袁涣迎陈国司马梁峰拜见府君,烦请郭君通传。” 郭寿向他微微躬身,顺手拉开了帐帘: “府君早有命令,袁司马出入大帐,皆不必通传,司马请!” 袁涣抿了抿嘴,他可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有了这样的待遇! 但他还是微微侧身,向梁峰伸手示意: “梁司马,请随我入帐。” 梁峰连忙拱手: “袁司马,请。” 袁涣点了点头,揣着矜持与感动,迈步走入大帐。 只见他只走了五步,就像主位一揖: “启禀府君,陈国司马梁峰,已奉陈王殿下之令,督送黄巾敌酋黄邵而来!” 梁峰错开一步,来不及观察主位人物相貌,直接一拜到底: “河东梁峰,拜见陈颍川!” 梁峰:12。 对于这位陈国司马能有这样的友好度,陈飞显然很是满意,然后他转向了最后方的那名目标。 黄邵:-88。 看到陈飞观察自己,黄邵直接整个人趴倒在地,没有任何铺垫就开始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诉求饶: “府君饶命!府君饶命!我上有七十岁老母,下有七岁小儿,还有五万老弱妇孺,全靠我黄邵一个人养活啊!” “府君!只要饶我一条狗命,我黄邵终生做牛做马,绝不背叛!” “府君,都是何仪这个王八蛋逼我的!” “府君,我知道何仪在汝南建了一处藏宝库,极其隐秘,只有三五人知晓!” “……” 陈飞的嘴角抽搐了一下,然后敏锐地看见了黄邵裤裆里的一片颜色发深的布料。 他忍不住摇了摇头。 【这家伙……吓尿了?】 【这点胆子,还敢做什么土匪?】 摇头的时候,他不经意间又扫了一眼袁涣,顿时一愣。 袁涣:100! 【我没对他做什么令人感动的事情啊?】 【他就自己把自己攻略了?】 第36章 你也尿了 四月二十一日,天气晴朗。 屯兵在平舆的黄巾大帅刘辟刚刚从宿醉中清醒,顿时感觉头疼欲裂。 他披上了外衣,翻身下床,跌跌撞撞地来到院内,立刻有亲兵替他打来井水洗漱,顺口问道: “大帅,日已三竿,要不要吃点什么?” 刘辟解开裤袋,直接在花圃内放起水来: “给我蒸一条鱼吧!再来点鱼汤醒醒酒。” 亲兵应了一声,正要后退,就和匆忙赶来的另一名士卒撞了个满怀! 刘辟一瞪牛眼,骂骂咧咧: “毛毛躁躁,能干什么事情!” 那名士兵手脚并用着爬了起来,哭丧着脸喊道: “大帅!大事不好了!颍川、陈国同举大军,现在已经兵临城下!” “你说什么?!” 刘辟一个激灵,手上一松,一道水箭顿时射在了腿上! 他顾不得双腿之间那股肆意横流的温热液体: “你再说一遍!黄邵难道没有抵挡?!” 士兵的神情更加沮丧: “黄大帅已经投降,现在在城门下叫阵劝降的……就是黄大帅本人!” 刘辟面如死灰,一滴也尿不出来。 - “兄弟,你也尿了?” 当刘辟赤着上身走出平舆城门之时,跟随陈飞一同而来的黄邵欣慰地说道。 刘辟面红耳赤,一声不吭。 纵马进入平舆县城的陈飞却装作没有看到,反而称赞了一声: “汝南乃中原第一大郡,观其治所,果然名不虚传!” 汝南确实当得起这一声称赞,坐拥三十七座城池,其中侯国十七个,巅峰人口两百余万,平均每县五万四千人,作为治所的平舆更是超过十万。 有汉以来名士辈出,除了“四世三公”、“汉末第一名门”的袁氏之外,还拥有“三君”之一的陈蕃、“八俊”之二的范滂、陈翔、以及“月旦评”主持人许劭等人物,无一不是名动天下的超级大儒。 “可有平舆户口?” 跟随陈飞一起进入府衙的袁涣问道。 “有有有!整个汝南郡的户籍我都好好保管在册!” 刘辟连忙从心腹士兵手中夺过户籍,恭敬递上。 袁涣扫了一眼: “你比黄邵强,还知道保存户籍,虽然是十年之前的户籍。如今尚有多少户、多少口?” 刘辟目瞪口呆,他一个黄巾头目,平日里只需要杀人放火、劫掠财物,就算圆满完成了本职工作,怎么可能花费人力物力和时间,去挨家挨户统计人口? “罢了,不问你了。” 袁涣将户籍交给了自己的属官,双手揣在袖中,在大厅找了个位置坐下: “明公既然接受你的归降,往日种种,便不再处置。但你聚集乱军,为祸颍川、汝南、陈国多年,罪孽仍需自己弥补,你可明白?” 陈飞注意到了,这位不知什么时候完成了“自我攻略”的袁涣,已经把对领导的称呼从“府君”变成了“明公”。 已经被黄邵提过醒的刘辟连连点头: “小人明白!只要给我等留下一条活路,小人愿意为牛为马、改过自新!” 袁涣正色道: “你麾下原有一万兵士,你可以挑选两千精锐作为部曲,其余士兵及家眷全部迁入颍川,自有各县安置田舍,前三年作为官府佃户,待三年满后,田舍皆归各家所有,你可听明白了?” 刘辟再次连连点头: “听明白了!谢袁司马!” 袁涣看了他一眼: “你该谢的,可不是我。” 刘辟立刻反应了过来,再次向陈飞跪拜: “谢府君不杀之恩!小人定当洗心革面、重新做人!” 郭嘉“咦”了一声: “洗心革面?你还看过周易?” 刘辟咧嘴一笑: “惭愧,刘氏也曾算是士族,先祖及先父都曾担任过郡吏,只是世事逼迫,无奈从而贼,所幸府君收留接纳,这才终于回归正途。” 陈飞摆了摆手,让他坐下: “我军即将讨伐何仪,你可知此人虚实?” 刘辟当然知无不尽: “禀府君,何仪与我不同,他本是亡命之徒,悍勇凶残,不恤士卒。十年前就杀人越货、无恶不作,这几年被他所杀的县令、郡吏,不下二十人。 如今他屯兵两万于北宜春、慎阳、安城之间,此三城彼此相距不足五十里,互为掎角之势,又借助汝水之势,府君兵马虽然精锐,但想要攻下这些城池,恐怕还要费些功夫。” 陈飞对他的讲解还是比较满意的,等到郭寿挂出刚刚绘制好的汝南地图后,众人的目光都聚焦在北宜春等地。 地图的主要审稿人郭嘉指着地图道: “吴房向西再行百里,就算进入了荆州南阳的地界,南北都是连绵群山,虽然山势不算险峻,但也适合逃窜隐藏,如果我军不能就地将何仪本部消灭,以后必是祸患。” 陈飞微微点头表示同意,忽然问道: “如今的南阳……形势如何?刘表派遣何人镇守?” 地图上只秒回了汝南郡西部的十几个县城,并没有涉及南阳,但这个问题似乎并没有难倒郭嘉,他在地图西方的空白处伸手一横: “孙坚杀南阳太守张咨之后,此郡本为袁术所有,去年年初之时,袁术北上攻打曹操,大败之后逃窜扬州,刘表趁机侵扰南阳,虽然攻占了章陵、蔡阳、新野等地,却始终无法彻底将袁军赶出荆州,后来又恰逢益州牧刘焉派兵攻打荆州,于是刘表放弃了南阳北部,以南阳南部十余县为章陵郡,以荆州大族蒯越为太守,与袁术部将刘祥对峙,整个南阳也因而一分为二……” 说到最后,郭嘉忽然停了下来,一双眼睛却亮了起来: “府君,可是想要……染指南阳?” 陈飞抚掌而笑: “奉孝深知我意!” 袁涣这才反应过来,他的第一反应当然是劝阻: “明公三思,汝南广阔,如今我军仅仅占据了西北部的三分之一,东部尚有二十余县,此时若是攻打南阳,势必要分散兵力,恐怕会有风险!” 陈飞却没有在意他的逆耳忠言: “汝南东部太远,兵力有所不及,何况只要我能够击退何仪,那些县城应该可以传檄而定,反而是南阳……如果现在错失机会,短期之内恐怕再也找不到这样的大好时机!” 袁涣劝谏失败,有些沮丧,但很快就扭转思路,开始为陈飞考虑问题: “明公之意,莫非……是要将何仪驱赶进入南阳?” 陈飞下意识打了个响指: “我正是要借机剿灭乱匪、从而进入南阳之地!刘祥区区无名之辈,看我呼吸之间将他灭杀!” 袁涣看他有些飘了,连忙泼了一盆冷水: “何仪如此悍勇,如何能够让他如明公所愿逃往南阳?” 陈飞却并没有太过担心,只是看了一眼黄邵与刘辟: “这有何难?只是需要稍稍麻烦两位都尉罢了!” 第37章 等死之人 “何帅亲启: 颍川太守陈飞,连同陈国司马梁峰,举兵两万余万,突袭黄邵与我部,我等不曾防备,连战皆败,如今只困守平舆而已。今遣二弟召突围求援,万望何帅以精锐之时解救平舆之围! 刘辟顿首百拜!兴平元年四月廿二日夜。” 四月二十三日清晨,守备慎阳城的何仪收到了来自平舆的一封求救信。 他看着有些破烂的羊皮纸,又看向了单膝跪在面前的送信人: “你是刘辟的二弟?” 他们虽然都是黄巾大佬,但彼此之间相对独立,并没有那么熟悉。 刘召披头散发,满脸都是烟熏之后乌黑,左臂还有一处明显的刀伤,经过一夜的逃窜,竟然还在淌血,看到何仪怀疑,他连忙点头: “正是!一母同胞!我兄与黄帅如今危在旦夕,恳请何大帅发兵相救!” 何仪点了点头,算是相信了他的身份,但眉头依然紧皱: “敌军到底有多少人马?黄邵、刘辟各有兵马万余,又有城池作为依仗,如何能在数日之内败得如此彻底?” 刘召对答如流: “何大帅难道忘了,去年入冬之后,那陈飞只用了百余人就击溃了何曼大帅八千兵马?” 不提这一茬还好,一提到何曼的战死,何仪就感到一股怒火在胸腔里燃烧。 他一拳砸在了案几之上,震得酒具嗡嗡作响: “这个混账东西!老子迟早要把他扒皮抽筋,一泄心头之恨!你再说说,你哥和黄邵这几天都是怎么败的?” 刘召陷入了痛苦的回忆之中,就连表情也变得狰狞起来: “四天之前,我兄收到了黄邵大帅的求救信,声称汝阳被陈国军队包围,我兄不疑有他,亲自率领八千主力出击,没想到这全都是敌人的奸计!” 他的身体竟然也颤抖起来: “我们还没有看到汝阳城,就在一处密林遭到了伏击!还好我兄机警,当即掉头撤兵,这才不至于全军覆没!但八千人马也已经折损大半,如今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出城再战!” 何仪全程都在观察他的神色,心中已经相信了大半。 他站了起来,在厅内来回踱步,最终做出了决定: “刘召兄弟,不是我何仪无情无义,实在是这陈飞诡计多端,我手中只有两万兵马,上个月刚刚才遭遇了一场惨败,如今就算全部出击,也未必能够解救平舆。你……不如就留在我这里,你放心,我虽然救不了刘辟,但一定保你平安!” 刘召忽然哽咽起来: “何帅如此待我,我原本不应该隐瞒,只是我兄性命已在陈飞手上,所以才谎报了军情!” 何仪一愣: “你何出此言?” 刘召挤了挤眼睛,竟然淌出了两行热泪: “我并不是突围出来的,而是陈飞放我出城,目的就是给何帅送信!” 何仪脸色大变,厅内其余首领更是忍不住拔出了大刀,想要一刀把这个叛徒砍死。 “慢!” 何仪伸手制止: “且听他说完。” 只听刘召继续说道: “敌军兵马绝不只有两万,以我估计,至少超过五万!他们全都埋伏在此处通往平舆的必经之路上,何帅若是率兵救援,必定有去无回!” 那些拔刀的首领纷纷倒吸一口凉气,而后无力地推刀入鞘,坐回各自的座位。 何仪咬牙切齿: “陈飞……他竟然有如此兵力?我们就算拼死一战,也绝对没有胜算!” 他麾下的头领更是人心惶惶: “大帅,这可如何是好?” 有人提议: “不如去九江投奔袁术!” “袁术兵强马壮,我们为他做了那么多事情,至少能给我们一个落脚之地吧!” 何仪正要点头,却听刘召断然否定: “不可!陈飞早就料到我们可能投靠袁术,所以他在前往九江的路上也设下埋伏,何况此去九江路途遥远,我们又没有粮草供应,恐怕还没有走到九江,兵马就流失大半!到时候陈飞只需要派出数百骑兵,就能将我们击溃擒杀!” 听到他这么理智的分析,一屋子黄巾将领都不吭声了。 何仪似乎也失去了判断: “那你说……我们怎么办?难道要在这里等死吗?!” 刘召沉思了片刻,终于抬头: “我们可以去南阳!” 何仪眼前一亮: “你说……南阳?我怎么没有想到!” 满屋将领纷纷拍起了大腿: “对啊!南阳山林众多,正是我们潜逃的好地方!” “对对对!刘祥和蒯越都不是厉害角色,我们可以占山为王!” 何仪在大厅里快速疾走了两步,终于停了下来: “传令全军,立刻收拾东西,明天一早,无论男女老幼,全部向西撤离!” - 几乎与此同时,地处汝南、南阳交界之间的朗陵县,迎来了四百多名骑兵。 “速速通报将军!” 区区一座边境县城,哪里见识过数百轻骑? 城头守军顿时一阵骚乱,数十只箭矢纷纷瞄向了城下: “来者止步!通报姓名来历,否则休怪弓箭无情!” 城下很快传来了回答: “我乃颍川太守麾下参军郭嘉,特来求见李将军!” - “阁下可是阳翟郭氏子弟?” 当郭嘉带着杨志迈步进入朗陵县衙之后,很快就见到了这里的话事人,李通。 早有准备的郭嘉对于面前的这位谈话对象,当然相当清楚,他微微欠身拱手,算是行礼: “阳翟郭嘉,本就没有微名,李将军想必不曾听闻。” 李通拱手还礼,二人分主客而坐: “我虽然是荆州江夏人士,但在豫州也不乏朋友,听闻就在去年,郭先生凭借三寸不烂之舌,半月之间单人独骑劝服颍川十一三县尽数归附陈太守,堪称当代张仪,苏秦复生。” 郭嘉微微一笑: “原来将军也听过郭某,然而此事非我之功,乃陈府君兵势所至,各县只是顺应形势罢了。” 李通没有在意他的谦虚,直接问道: “郭先生这一次可不是单人独骑,不知城外数百轻骑,意欲何为?” 任何一名成熟的带兵者,都不可能放任数百名全副武装的士兵进入自己的城池,虽然李通在朗陵屯驻着四五千兵马,却也不敢如此托大。 郭嘉并没有直接回答,反而笑着取出了一个木匣: “听闻李将军上个月大败何仪,收揽其部将吴霸数千人,整个豫州能够与何仪为敌者,除了颍川陈府君,就只有李将军一人而已,郭某此次前来朗陵,只不过是奉命祝贺而已,这是陈府君特意挑选的贺礼,请将军过目。” 李通看着木匣,并没有打开: “我与陈太守素未谋面,岂敢收礼?” 站在郭嘉身后的杨志忍不住大喝了一声: “我家府君赏你面子,休要不识抬举!” 郭嘉有些恼怒地挥手: “说好了你不要开口,回去之后定要府君责罚!” 杨志讪讪闭嘴,继续当好郭嘉的护卫。 郭嘉调整了一下呼吸: “这是个粗鄙之人,李将军休要见怪,将军不妨打开一看,若是中意,再行收下。” 李通看了看郭嘉与杨志,微微摇了摇头,伸手打开木匣: “这是……” 当他看到木匣之中的物件之后,脸上明显出现了一丝疑惑。 郭嘉挑了挑眉毛,嘴角弯起了一个诡异的弧度。 那是一枚银质印绶——是郭嘉临时刻出来的。 他看着李通取出了这枚印绶,仔细观察着底部的文字: “汝南都尉!” 此都尉与杨志、王冲等人的都尉不同,是郡守的副职,负责一郡之内所有兵事,在乱世之中权势超过郡丞,如果处理不当,很容易和郡守分庭抗礼。 李通忽然感觉,自己拿着印绶的右手隐约有些颤抖。 他是江夏寒门,自幼就混迹江湖,聚集数百游侠,整天打家劫舍为生,事实上与何仪、刘辟之流没有什么本质区别。 两年之前,他和老乡陈恭在朗陵起兵,之后顺理成章地发生了内部斗争,陈恭被小舅子刘郃杀死,李通则打着为老乡报仇的名义杀死刘郃,彻底吞并了朗陵的所有兵马。 朗陵是个大县,人口近十万,背靠群山,易守难攻。但他也只不过是一名杀官造反的乱贼,既没有实力向东、向北挑战汝南黄巾的四大天王,也没有胆子率领部队向南杀回老家荆州,只能死守朗陵一座孤城。 一个月之前何仪派遣部将吴霸前来攻打朗陵,李通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才生擒吴霸,以死伤两千心腹精锐的代价,勉强收降了对方三千人马,看起来兵马总数似乎增加了一千,但他心知肚明,自身实力反而遭到了削弱…… 死守朗陵只能等死,如今陈飞已经攻破汝南治所平舆,占领了十余座县城,已经是半个汝南的主人,却不曾听说过对其他县令授予重任…… 李通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被另眼相看。 他唯一知道的是,这对自己的改邪归正……无疑是一股极好的选择! 他的神情变化,早已被郭嘉看在眼中: “李将军端详此印已久,心中可有决定?” 李通深吸了口气,双手平举官印,保持下身跪坐,上身向着郭嘉深深一拜: “陈府君如此厚爱,李通愿效犬马之劳!” 第38章 撤军 “梁司马为何不与我一同追击敌军?” 在平舆县休整部队的陈飞现在遇到了一个问题。 无论自己怎么劝说,梁峰都坚决不同意出兵南阳的计策: “陈王殿下只命令我讨伐陈国与汝南交界处的乱贼,并不允许我继续跨境追击,还请府君体谅。” 有这么一瞬间,陈飞真的动了杀人夺权的念头,毕竟那可是陈国八千精锐啊! 只有拉上这八万人马,他对何仪的追击才会更有把握! 但他立刻就恢复了理智,而且表示了理解: “既然如此,我会独自追击何仪,只是希望梁司马能够在平舆暂留半个月,为我镇守后方、督运粮草。” 这次梁峰不仅没有推辞,反而主动提出了交换条件: “我有一子名夏,年岁与府君相仿,虽然粗通文武,但自幼不服管教,常常惹事生非,府君若能替我管教一二,梁某感激不尽。” 陈飞有些不敢相信,当即郑重拱手: “梁司马言重了,陈某定当尽心竭力,以报阁下期望。” 这哪里是让他管教,这是把亲儿子送给自己! 梁峰显然和袁涣一样,并不看好陈王刘宠的前途,但他效力陈国已久,于情于理不忍离开,只能替儿子选择一个更好的出路! - 四月二十四日。 预定在这一天撤离的何仪遇到了一个大问题: 无论是他的士兵,还是那些士兵家属,都纷纷表示: “我们不想走!” “我们祖祖辈辈都在汝南,我们对这片土地爱得深沉!” “眼看就要到了五月秋收,现在撤走就意味着今年半年又白种地了!” “南阳山大沟深,这么多人逃进山里吃什么喝什么?” “听我远方亲戚说,黄邵和刘辟都投降了陈飞,他的那些部下也没有被赶尽杀绝啊!” “对对对,我也听客商说了,最多也就是迁到颍川,官府还发放粮食田舍!” “凭什么他们都能投降,我们不能投降?” “我们甚至不需要投降啊,只要把武器扔了拿起农具,谁知道我是黄巾?” 但何仪显然不是黄邵和刘辟,暴怒之下的他连杀了几十名士兵,想要借此威慑部众,结果弄巧成拙,那些宁愿头像都不愿搬迁的士兵和家属直接四散而逃! 他的部队对于大范围转移其实很有经验,在过去的几年时间里,他们也经常四处转移,但这一次却有些不同…… 或许是友军的快速崩溃给他们带来了太多的压力,也或许是郭嘉的敌后宣传工作发挥了效果,巅峰时期拥兵两万、附庸民众近十万的何仪在一通操作之后,实力直接缩水了一大半! 这没什么奇怪,毕竟只是一群乌合之众而已…… 正在朗陵城里喝酒的郭嘉表示很赞,自己派出去的那些斥候工作完成得很不错。 “该死的陈飞!早晚将你挫骨扬灰!” 何仪恶狠狠地诅咒着,带领着剩余的五万人马,浩浩荡荡地踏上了向西迁徙的道路。 然后,在经过朗陵城的时候,他们遭遇到了来自李通的迎头痛击,原本就十分低迷的士气瞬间崩溃! 无心恋战的何仪只带着前军疯狂逃窜,完全不管身后的步卒和附庸民众是死是活! 而这些彻底失去斗志的黄巾老乡立刻扔掉了武器,向着气势汹汹纵马而来的李通与杨志“扑通”跪下: “将军饶命!我们投降啊!” - 四月二十九日。 李通以朗陵县五千兵马、连同杨志五百骑兵,押送着投降的三万黄巾及百姓,抵达了何仪原来的老本营。 在慎阳城里,他得到了陈飞的热情接待,脑门上的友好度“噌噌噌”地涨到了20。 面对李通的长拜不起,陈飞一脸欣喜地把他搀扶起来: “实不相瞒,本府虽然已经取得汝南二十余县,却始终找不到一名大将为我镇守,如今得到文达投效,我可以放心了!” 李通连声谦让: “李通不过是一名乡野游侠,混迹江湖十余年,每日不过打打杀杀,从来没有什么善名,虽然占据朗陵,却未曾造福百姓,府君如此错爱,实在令我感激。” 陈飞毫不在意地挥了挥手: “天下纷乱,混迹江湖并不是你的过错,只要今日能够返回正途,以文达之勇武,不仅足以荫官封侯,子孙后代也可以因此而受益。” 李通恭敬应道: “府君谆谆之言,李通今后必当铭记在心,日日提醒自己,再不可走入歧途。” 陈飞对他的态度还挺满意,开始做出安排: “本府离开汝南之后,汝南就以曜卿为郡丞、文达为都尉,你二人一文一武,务必齐心协力、勠力合作,曜卿为我督导各县政务、筹措钱粮、访问贤才,文达则整备兵马、操练士卒,如有余力,则可继续向东收揽其余各县,但凡事量力而为,不必强求。” 被点了姓名的袁涣、李通齐声应是。 原本刚刚平定的地盘,无论如何是不能交给新人负责镇守,但陈飞根本没有太多的选择。 他的部下有名有姓的人物实在屈指可数,陈群、褚亮必然要留在颍川,郭嘉则要随侍左右,王冲、褚通、杨志之流……忠诚度虽然个个爆表,但陈飞根本不放心他们的能力啊! 在自己的文盲亲信和青史留名的名将之间,陈飞还是选择了后者。 但……他并不是没有任何防备,他把褚通的三千步卒留在了平舆,并且任命褚通兼任平舆县令,算是对李通形成了一定的牵制。 否则,以汝南的资源和人口,不需要太多时间,这里的实力就会跃居颍川郡之上,李通完全有条件反客为主! 当他布置完毕之后,郭嘉第一个开口: “府君之意……似乎准备就此收兵、不再进军南阳?” 陈飞颔首: “正是。” 然后他看到郭嘉头上的友好度滑落2点。 陈飞有些无语,连忙解释: “我一路思索,觉得之前的计划太过理想,并没有考虑实际困难: 一是梁子岳不愿相助,单凭我军一万余人,并不足以完成追击何仪、并平定南阳的目标,反而会遭到何仪、刘祥、蒯越三方的攻击。 二是我军车马本就不足,难以支撑长途转运粮草。 三是进军南阳是临时起意,我军没有提前勘察南阳地形,对于兵事乃是大。 四是眼看就到秋收时分,士卒普遍想要返回颍川、帮助家人收割粮食,此时再行出战,对军心不利; 最后……就算能够攻下几个县城,我军既没有兵力、也没有将领能够守住这些战果,一旦遭到攻击,顷刻之间就会丧失殆尽。” 郭嘉友好度+5。 只见郭嘉终于点头: “府君考虑的不错,兵者大事也,反复考虑并不是坏事,希望下一次能够谨慎果断一些。” 看到友好度回升,陈飞暗地里松了口气。 但他立刻反应了过来: “郭奉孝,你这是什么意思?你既然觉得自己无所不能,为什么不在一开始就纠正我的计划?!” 郭嘉眨了眨眼睛: “袁曜卿当时就劝过你了,府君没听进去啊!” 陈飞看了看连连点头的袁涣,忍不住为之气结: “撤军!” 第39章 占山为王小铁匠 五月初一。 “此处是西平县,铁矿规模不逊于阳城,府君可安置工匠、降卒,在此锻冶军械。” 对汝南地形如数家珍的郭嘉指着前面这座县城,向陈飞介绍。 “很好,此地距离颍川不过数十里地,供应两郡都十分方便。” 得到这样的资源,陈飞当然很是高兴,又指了指县城: “西平县令是何人?” 郭嘉答道: “汝南人陈腾,乃是当地大族,据说与前扬州刺史陈温同族,虽然在士族之间名声不显,但民间声望还算不错。我军此次南下,他也是第一个归附并提供粮草的县令。” 陈飞点了点头,笑着开了一句玩笑: “既然他也姓陈,我多少要称赞他几句。” 他刚刚说完,西平城门就轰然中开,数十道人影快步走出,而后分列两侧。 当先一人率先向着陈飞一揖到地: “西平令陈腾,拜见府君!未能远迎,万望恕罪!” 陈飞翻身下马,将他扶起: “无须如此多礼,你我既是同姓,百年之前或许就是一家,我们入城叙话。” - “早就听闻陈府君乃是百年难遇的少年英俊,今日一看果然名不虚传。” 进入县衙大厅之后,陈腾首先抛出了一句马屁。 陈飞笑着摆了摆手: “平心而论,我既没有学过经史典籍,更没有贲育、信布之勇,能够坐在阁下面前,只不过机缘巧合罢了。陈县君,可否将西平近况简要介绍一番?” 陈腾示意侍女给众人倒酒,而后说道: “两年前我新任县令之时,曾粗略统计过人户,约有一万三千户、六万八千人,在汝南只能算个中等规模。 说来惭愧,西平地处汝南、颍川交界,数年之内被黄巾军多次劫掠,百姓无心耕种,无论官府钱粮、还是百姓存粮,原本只够勉强度日,万幸府君先后击溃黄巾四部主力,今年百姓的日子至少可以好过一些了!” 陈飞微微颔首: “若是存粮不够,可随时通报于我,颍川虽然也不富裕,但多少还能找到一些余粮。我听闻西平向来设有铁矿,不知经营情况如何?” 陈腾脸上满是惭愧之色: “不敢欺瞒,陈某实在无能,西平最大的铁矿……如今并不在县衙掌握之中……” 陈飞抬了抬眉毛: “哦?” 陈腾垂下目光,这名年约四十的县令,此时明显有些吞吞吐吐: “家门不幸,陈某三弟自由顽劣,向来恃勇斗狠,两年前就聚集了数百江湖游侠,将铁矿及周围山头霸占,陈某身为长兄,数次写信劝他迷途知返,但都被他将使者乱棍打出……” 陈飞喝了口酒,似笑非笑地问道: “陈县令,你在两年前新任县令,而令弟恰巧也在两年前霸占了官矿,若说这两件事情毫无瓜葛,恐怕难以叫人信服吧?” 他的意思已经十分露骨,几乎就是在指责陈腾利用职务之便,联合自家兄弟,大肆侵吞国有财产! 陈腾长叹一声,从案几之下取出了自己的官印: “陈某自知性格软弱,自家兄弟尚且不能规劝,又有什么颜面担任一县之长、治理数万民众?恳请府君另选贤能,陈某这就拜别。” 陈飞看了一眼他手中的官印,摇了摇头: “你先不用忙着辞官,我且问你,他有多少人手?” 陈腾迟疑了一下: “至少五六百人。” 陈飞又问: “你有多少兵丁?” “……步弓合计八百余人。” 陈腾咽了口唾沫,明白了过来: “府君可是要……” 陈飞轻轻拍了拍案几: “就算你要辞官,也要解决了这个问题之后再走!” - 西平城向西十余里,?水南岸,有一处占地十余亩的官营锻冶场。 此刻,有一股黑白交加的烟雾正从烟囱里袅袅腾起,多少有些奇特。 有人凑了上来: “三郎,这烟不太对吧?” 被喊做“三郎”的,自然是陈腾的三弟。 赤着上身的陈老三皱了皱眉头,看着面前的铁剑模子,摇头扔掉了手中的铁锤: “废了一块好铁。” 对方夹起废铁,重新扔回了冶铁炉,而后笑着问了一句: “今天是怎么了?自从两年前你出师以后,可从来没翻过这种错误。该不会是……看上了谁家的姑娘、这才心神不定?哈哈哈!” 陈老三毫不客气,一脚蹬在了他的屁股上: “你再敢乱说,信不信下一次把你塞进炉子里!” 那人却毫不在意,拍了拍屁股上的灰尘,继续和他说笑: “不是我说你,大丈夫成家立业都是正事,你又不是小孩子了,去年就已经加冠,成家立业总要顾上一头,总不能每天除了打铁就是铸剑!” 这显然不是他第一次劝说,陈老三也没有理会,自顾自地在水桶边洗了洗脸面和双手,而后换上了干净的衣服。 “你说得对,我家大哥前两天告诉我,颍川太守已经降服了黄邵、刘辟,何仪也被他驱逐去了南阳,他要我……”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一阵匆忙的脚步声打断: “三郎!大事不好了!颍川太守联同你家大哥,前来讨伐我们了!” - “这、这这……” 陈腾如今十分后悔。 【为什么要实话实说呢?】 【陈飞或许只是随便问一下,又不会真的视察锻冶场……刚刚应该先把他稳住,以后再慢慢规劝三弟不就好了?】 【陈飞虽然对黄巾乱军手下留情,但对于地方的大族,可是杀人不眨眼的魔鬼!万一真的在这里大开杀戒,我回家之后怎么向老娘交待?!她可是最溺爱老三了!】 他正在惴惴不安,却听到郭嘉问道: “陈县令,此处莫非就是天下闻名的棠溪剑炉?” 陈腾只能打起精神,点头答道: “正是。” 郭嘉扭头向陈飞说明: “府君可知道此地?” 陈飞从鼻子里哼了一声: “我是司隶人,怎么知道豫州的一个小小剑炉?” 郭嘉连忙笑着解释: “府君说的极是,是郭嘉考虑不周。西平向来是中原铸剑之圣地,此处春秋属楚,战国属韩,《太史公史记》记载:天下之强弓劲弩皆从韩出,韩卒之剑戟皆出於冥山、棠溪、墨阳、合赙、邓师、宛冯、龙渊、太阿,皆陆断牛马,水截鹄雁,这几个铸剑之地,大多都在西平。” 陈飞装作听懂,矜持地点了点头: “既然自古以来都是中原铸剑圣地,我自然不可能弃之不用、拱手让与贼人,今天本府就要亲自将此地夺回!” 这里并不是矿山,只是铸剑的场地,因而地势平坦,虽说有院落阻隔,但根本不可能对大军前进形成太多障碍,率领五百骑兵和五百步卒组成的大军,陈飞当然信心满满。 “府君小心!” 杨志忽然提醒了一声,周围士卒下意识拔出了佩刀。 只见对面的哨楼上有人影闪烁。 陈腾驱马向前,提气大喊: “三弟!叔至!是你在楼上吗?” 哨楼上传来了回应: “大哥,是你带兵来剿灭我吗?” 陈腾脸色涨红: “是!今日是颍川陈太守亲自领兵而来,你若是能早一点听从劝告,何至于如此!听我一句劝,开门投降吧!我们一家虽然不算高门大姓,却也从来没有出过叛匪和乱贼啊!” 对面陷入了沉默。 陈飞却驱马走了出来: “陈县令,你刚刚好像喊了一声令弟的名字,但我没有听清,他叫什么?” 陈腾微微侧过了身体: “舍弟名到,字……叔至。” 陈飞抬起了目光,忍不住笑了起来: “这可真是巧了,我好像……认识这么一个人物!” 第40章 没有武德陈府君 “你就是颍川太守陈飞?” “你就是陈到?” 相距数十步的两个人几乎同时发问。 陈飞笑了笑: “你还是出来吧,我怕话还没有说完,你我的喉咙都要喊坏了。” 他生怕对方担心安全,又补充了一句: “你放心,在谈完话之前,我不杀你。” 没想到还激发了陈到的叛逆心理,他大吼了一声: “要杀就杀,我岂会怕你!” 然后就“噔噔噔”地冲下了哨楼,“咣当”一声打开了大门,真的就这么堂而皇之地骑着战马,出现在官兵的面前。 【陈到:友好度-10】 陈飞拍了拍手: “勇气可嘉,如果你的左手没有按着剑柄,那就更像个爷们了!” 陈到立刻松开了左手: “我只不过是平时习惯了!” 到底是亲兄弟,看到陈到出来之后,陈腾反而更加紧张了,他生怕自家老三一个不小心惹怒了陈飞,被后者二话不说直接砍了脑袋…… 陈飞没有和陈到抬杠,而是转向了正题: “我听说你虽然占山为王、又霸占了铁矿和剑炉,但向来不会劫掠百姓,想来心中还有一些良知,既然如此,为什么不趁机改恶从良,与令兄一同辅佐于我?” 陈到看了一眼自家大哥,却没有理会陈腾的满脸期待,反而问道: “你我今天只是第一次见面,你可知道我有什么本事?” 陈飞一怔: “我听说你自幼习武,想必弓马娴熟,勇武过人,又能聚集少年游侠,自然义气当头,我连黄邵、刘辟这样的黄巾乱贼都能收降,自然会重用你这样家世清白、兼具义勇的年轻人。” 他已经将所有能够想象中的优点都拿了出来,但陈到却还是摇了摇头: “你连我最自豪的本领都不知道,还谈什么重用!” 陈飞有点想要将他暴揍一顿: “最自豪的本领?” 陈腾苦涩地说道: “舍弟最自豪的……是他一身的铸剑功夫……” 陈飞咧了咧嘴,实在找不到什么词语来形容他此刻的心情! 被后世称作“仅次于赵云”的蜀汉大将,在年轻时竟然痴迷于铁匠活?! 不过……也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不良爱好,打铁至少还能强身健体,之后竹林七贤里的嵇康还是谁,不也是喜欢打铁吗? 陈飞迅速调整了思路: “你若是真的喜欢铸剑,我便任命你为铁官,将西平铁矿与锻冶场全都正式交给你管理,如何?” 先把这小家伙稳住,以后有的是时间把他从打铁匠改造成为带兵大将! 没想到陈到的友好度虽然涨了4点,但本人还是摇头: “我今天刚刚废掉了一块好铁,所以短时间内不想再铸剑了。” 陈飞吐了口气,继续保持着良好的态度: “这也没有问题,我有两千亲兵,可全部交由你统领,如何?” 反正他本来就是和赵云一样的保镖,这份工作可是为他专门量身设计的…… 陈到的友好度从-6增长到了0。 陈腾连忙劝道: “叔至、三弟!陈府君求才若渴、诚意拳拳,你就不要再固执了!” 然而陈到仿佛根本没有听到他的劝告,仍然自顾自地说道: “我没有万夫不当之勇,也不是什么不世之才,但……我是不是也应该拥有选择主君的资格?”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敢讲条件?!】 陈腾气得直哆嗦,但陈飞却笑得更开心了。 ——只要讲条件,就说明可以谈啊! 只要自己满足了对方的条件,友好度和忠诚度就会涨的更快啊! 所以他回答了陈到: “当然,良禽择木而栖,良臣择主而侍,自古以来都是这个道理。” 只听陈到看着陈飞,缓缓说道: “我只有一身勇武可以依仗,也向来钦佩历代名将勇士,所以……我所效力的主君,至少要比我能打!” 他拍了拍腰间的佩刀,神色中却有一丝挑衅的意味。 陈飞心头一跳,忍不住暗自骂了一句: 【对方可是一个打铁匠!】 【每天都在抡着铁锤打铁,只是对比力量一项,自己就根本不是对手!】 【等等,我有办法!】 他飞快地看了一眼杨志: “这是我贴身护卫,你若是能够打赢他,我立刻放你离开,再不追究霸占铁矿、剑炉之罪!” 陈到明明说的是要和他对打,但他却使用了偷换概念的传统技能。 好在陈到似乎没有注意到这一点,反而爽快地打赢了下来: “看我一刀把你斩于马下!” 杨志取下了背后的弓箭,准备替陈飞出战。 陈飞则小声提醒他: “这个家伙一定力气很大,你千万要小心!” 杨志点了点头,从刀鞘中抽出佩刀,熟练了一番手感,这才驱马而出,与对方迎面而立。 陈腾连忙喊道: “壮士,你们不是生死相搏,还望点到为止!” 杨志面无表情地瞪了他一眼,右手死死握住了刀柄。 他根本不清楚对手的实力,怎么可能点到为止! 想要做到点到为止,不仅需要比对手更高一层,而且还要熟悉对手的特点,否则分分钟就会被打爆鼻梁骨! “我不知道你是谁,但我好心提醒你一句,要小心了!驾!” 陈到话音刚落,双脚就狠狠踢在了马腹上! 先下手为强! 马战比拼的无非就是速度与力量,他先一步提速,之后的攻势自然而然就更加威猛! 杨志也立刻催马提速,只不过两次呼吸的功夫,两个人就迎面撞在了一起! “当!” 两柄利刃在马背上狠狠撞击在一起,刀刃之间火星四溅! “嗡!” 两柄刀在碰撞之间再也无法被人把握,随着一声嗡鸣,同时脱手而出! 两匹马交错而过,两个人的战斗已然分出了胜负: “扑通!” 陈到直接从马背上摔落在地,整个人仰天倒地,手捂胸口咳嗽不已。 而另一面的杨志,虽然同意身体剧烈摇晃,几乎就要失去重心,但他双脚死死蹬在了马镫之上,双手则抓住了高桥马鞍的边缘,这才成功保住了平衡,没有和陈到一样摔下坐骑。 陈飞立刻宣布结果: “很明显吧,我们赢了!” 陈到擦了擦嘴角被震出来的学沫,缓缓从地上爬了起来。 他被摔得浑身骨头如同散架一样,四肢百骸暂时失去了所有的力气。 “这怎么可能?!” 他惊愕地转向了杨志,这才注意了一件事情: “那具马鞍……怎么是这个模样?!” 陈到笑着反击: “你管我们的马鞍是什么模样,你不会不认账吧?” 陈到一手扶住胸口,一边恶狠狠地摔了胳膊: “我陈到说到做到,绝不是一个没有武德之人!” 他双手平举,直接单膝跪倒,向着陈飞一拜: “府君既然不嫌弃,陈到愿意追随!” 第41章 庆功宴 陈到字叔至,汝南人,白毦兵统领,名位常亚于赵云,以忠勇著称。 这大概就是陈到在历史中90%的记载。 他的个人能力有多强、治国理政行不行、统兵作战猛不猛、性格品行又是如何,陈飞统统都不知道。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至少……能够捞到一个青史留名的将领,多少总会有一些成就感。 “你其实已经发现了吧,这些马鞍都经过了改造,所以才能更好保持平衡和稳定。” 既然陈到已经投效,陈飞也索性大度一些。 杨志晃了晃手腕,心有余悸地说道: “这小子手劲真大,如果是以前的马鞍,我恐怕也要和他一样摔下马背!” 陈飞挑了挑眉毛: “叔至,我们确实占了便宜,如果你现在反悔,我不会怪你背信弃义。” 陈到涨红了脸: “陈到虽然不才,也知大丈夫顶天立地,信义为先,岂能说反悔就反悔!” 陈腾老怀大慰,伸手挽住了兄弟的胳膊,一个劲哆嗦: “三弟,这就对了,陈府君这是爱惜你的才干,这才答应了你这么无礼的要求,你可千万要明辨是非、感恩戴德!” 陈到直接甩开了老哥哥的手,一脸嫌弃地嘟囔了一句: “烦死了,我不是小孩子,你别动手动脚!” 对于这个兄弟,陈腾有些无语,但很快又转过身体,撩起袍摆,当着一千多名士兵向陈飞跪拜下去。 陈飞连忙扶住了他: “陈县令,何至于行此大礼?” 陈腾却没有立刻起来,而是恭恭敬敬地完成了行礼: “舍弟顽劣不堪,我身为长兄却不能规劝,长此以往,恐将引来灭族之祸。府君于我陈氏一门,恩同再造,腾口舌不利,若不行大礼,不足以表明心中感激。” 陈飞扶着他站起: “阁下心志,我已尽知,令弟便由我带走,你尽可放心。” 他转向陈到: “我给你几天时间辞别亲友、收拾行装,十天之后,我在阳翟等你。” 陈到却毫不在乎地回应: “我今天就跟你走!西平到阳翟不过两百余里,如果真有急事,快马一天就能抵达,又不是生离死别,何必扭扭捏捏!” 陈腾刚想再劝他和母亲告别,但陈到却直接和他挥了挥手: “大哥,若是有缘,我们日后再见!” 陈腾嘴都要气歪了: 这个混账!他自己都说了,西平到阳翟也就是一天的路程,想要见他一面,怎么还要看缘分?! - 五月初三,颍川远征军的骑兵部队率先抵达阳翟。 在庆功宴上,作为郡丞的褚亮第一个表示祝贺: “明公仅以步骑万余,区区二十余日,平定偌大汝南,虽吴起、乐毅……” 他正想要吹一句“不过如此”,但看了陈群一眼,连忙改了语气: “弱冠之时也不过如此吧?” 陈飞笑着举起酒杯: “褚郡丞只管祝贺就是,为何要拿我去比拟古之名将?何况你我之间,难道还需要吹捧才能信任?” 褚亮老脸一红,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亮言语失态,自罚三杯,今后绝不再犯!” 褚亮喝完之后,作为功曹的陈群第二个敬酒: “府君攻略汝南,固然可喜,但属下尚有三大忧虑,还望府君放在心上。” 陈飞伸手示意: “长文请讲。” 陈群款款道来: “一,颍川一十七城,平心而论,不少令长、官员,府君与我都不曾见面考察,只是仓促之间暂且用之,如今又得到汝南二十城,这些官员是否称职,如果有人不称职,府君又能用何人替换,这必然是个问题; 二,府君不战而降黄巾士卒三万余人,靠的是形势与威压,如今府君撤出汝南,这些黄巾降卒能否安心种田、缴纳租税,又是一个问题; 三,府君以弱冠之龄,自去年八月而至今,不过短短九个月时间,便从一文不名的阳翟令,成为横跨颍川、汝南二郡之藩镇诸侯,所控兵力更是从不足三百,猛增到五万有余,势力发展固然极快,但下一步又将何去何从?” 没想到会有人在庆功宴上谈及这些,陈飞微微皱着眉头,缓缓点头: “长文所言,正是我所担虑。这些问题的根源,其实都是因为我出身乡野,缺乏门生故吏与足够的人脉,虽然以荀氏、陈氏为首的颍川士族已经提供了一些人才,但还是显得不够,特别是将领方面,一直都是捉襟见肘的窘境,但目前除了继续访贤问能之外,似乎也没有太多好的办法。” 他的目光落在了墙角的地图: “在驱逐了何仪之后,我原本想要将计就计,引兵征讨南阳,但碍于准备不足,临时又放弃了这个计划,至少今年之内,颍川、汝南二郡的重点只在于休养民力、考核官吏、囤积粮草、磨砺兵马四件事情,除非出现极佳的机会,否则我不再准备起兵征讨四方。” 负责教育事业的文学掾胡昭抚须颔首,表示十分赞同: “张弛有度,乃明君之道。过度征伐,只会令百姓重演黄巾之乱。” 只负责军事参谋的郭嘉一直都在喝酒,等到其他人都发表完建议,他才没头没脑地说了一句: “府君有没有向长安奏捷?” 陈飞有些莫名其妙: “向他们奏捷又有什么用处?” 【李傕和郭汜既不可能赏赐钱粮、更不可能任命自己顶替郭贡、担任豫州刺史!】 郭嘉笑了笑,向褚亮问道: “各县已经准备收割夏粮了吧?” 褚亮虽然奇怪,但也点了点头: “再过两日就要开始了。” 郭嘉又问: “预计收成如何?” “虽然颍阳以南各县都被黄巾劫掠,但仍有一半县城未遭波及,再加上今年没有错过农时,至少是个中上收成。” 褚通自以为明白了郭嘉的意图: “即使要救济汝南一些粮食,想必也没有太大问题。” 郭嘉竖起一根手指,微微摇了摇: “我在返回阳翟的途中,听闻关中又是大旱,一斛粟米已经卖到了二十万钱,皇帝陛下不仅亲自登台祈求降雨,更不得不开放太仓救济百姓,却不如人意。” 陈群补充了一句: “我也有所闻,因为发粮救济民众之后,死者依然没有下降,陛下不得不亲自熬粥调查发粮数目,这才牵连出侍御史侯汶侵吞皇粮之事,陛下龙颜大怒,但……” 他摇了摇头,叹息道: “侵吞救济官粮、致死百姓无数,这原本是诛杀三族的重罪,但陛下只判了侯汶五十杖,皇权、国法之威早已荡然无存!” 陈飞咳嗽了一声: “关中大旱、粮价飙升、百姓潦倒、陛下艰难,这些我都知道了,所以……奉孝让我向朝廷奏捷,究竟是什么意思?” 郭嘉答道: “我只是在想,能不能和朝廷,或者说李傕、郭汜进行一番交易?” 众人都有疑惑: “交易?” 郭嘉耸了耸肩膀: “我们可以把颍川、汝南二郡的粮食卖给他们,然后从他们手中换取……战马!” 陈飞一愣,而后恍然大悟。 又听郭嘉解释道: “这一次我随府君平定汝南,又随杨都尉率领骑兵大破敌军,亲眼见证了府君新式马镫与马鞍的奇效。但豫州战马远远不足,即使征发各县马匹,也不过千余骑而已,李郭皆出身凉州,若能以粮换马,岂不美哉?” 陈飞一拍大腿: “此事甚好,便劳烦奉孝代我出使长安!” 郭嘉一愣,连忙摆手: “我只是提供建议而已,没说要亲力亲为!君子不立危墙之下,长安如此凶险,百姓已经易子而食,我一个文弱书生,怎么可以以身犯险!” 陈飞拍了拍他的肩膀,鼓励道: “没事!沿途的张济、段煨都是我的老朋友,他们绝对不会为难你!我再派遣杨志一路护送,确保你安全无忧!” 郭嘉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临走之前,我能不能吃一顿火锅?” 陈飞哈哈而笑: “我明天一早就给你杀羊去!” 第42章 与虎谋皮 五月初三即是芒种,此节气之后,就是抢收麦子的时机。 虽然从来没有干过农活,但陈飞还是做足了率先垂范的模样,亲自带领陈群、郭嘉、胡昭、褚亮等官员深入田间地头,帮助阳翟农民收割小麦。 至于杨志、陈到、耿强等将领,更是全部发动,所有士兵都参与到收粮的工作之中! 随着步兵大队的回归、以及汝南黄巾降卒的加入,颍川的夏粮收割任务只用了五天就圆满完成,随之而来的,则是官府征缴税赋…… 田赋可不是每年年初或者年底才交的,最好的收缴时机就是粮食收割之时! 因为只有在这个时候,农户虚报收成的可能性才会最低! 根据褚亮的初步统计,去年阳翟一县收缴粮食十五万石,今年整个颍川十七座城,至少能够得到三百万石粮食(折合现代一亿斤)! 但自耕农户的田赋其实只是小头,这一年里,颍川郡总共安置了超过两万户流民,平均为每户分配了一百亩耕地,按照收成五五分账,每亩地收获十石(三百五十斤),上缴五石(一百七十斤),两万户、两百万亩,这就是一千万石(三亿五千万斤)! 四亿五千万斤粮食,就算汝南郡一粒粮食都征收不上,颍川的这些粮食也足够可以供养一支十万人的部队吃上一年! 当然,如果实在不够,陈飞还有一招大杀器可以解决问题: 杀富济贫!打土豪、分田地! 只赵康一家就藏了十万石粮食,汝南郡自古就是王侯遍地的繁华地区,随便抢上几个侯爷,陈飞的粮仓立刻就能饱满起来! 拿着收成报告开心得合不拢嘴的陈飞拍了拍郭嘉的肩膀: “子文已经写好了捷报,你也已经吃掉了三头羔羊,明天一早,就出发去长安吧!” - 五月初八,参军郭嘉,奉颍川太守之名,踏上了满满朝觐之路。 从阳翟到长安,距离约一千五百里(折合现代600公里),沿途其实只需要经过河南、弘农两个郡,但风险却一点也不小。 河南及旧都洛阳,依然处于无政府状态,李傕、郭汜、樊稠、张济、段煨等人既没有精力,也没有兴趣去管,至于朱儁、陈纪、杨彪等公卿官员,则是没有能力——他们如今最大的工作,除了陪同刘协熬粥发粮,就是给各个州郡长官封官许愿,请求他们给朝廷提供粮食和布匹…… 但无数事实都在证明,大汉的江山已经完蛋了! 比如当曹操举兵攻打陶谦、陈飞发兵征讨汝南的时候,马腾、韩遂、刘焉、种邵就组成了联军,与李傕郭汜樊稠在长安附近激战了一个多月。 拥有大量骑兵的联军,被樊稠一个人打得屁滚尿流,死者过万,刘焉的代言人、长子刘范、以及前益州刺史种邵,双双战死在长平关,马腾和韩遂不得不放弃了入主观众的军事企图,狼狈返回凉州。 但即使如此,取得胜利的李傕郭汜樊稠还是加封马腾为安狄将军、韩遂为安羌将军,算是战后和解的安慰奖励…… 只不过,这场大战对长安周围的农业,造成了无法弥补的破坏,也进一步加剧了关中旱灾的负面影响。 在这种大背景下,督运粮食救济朝廷的郭嘉,绝对是整个长安城里最炙手可热的超级明星! “听闻颍川太守陈飞派遣使者贡献粮食,已经抵达长安!” “我也听说,车马就有数百!” “我亲眼目睹,颍川使者在长安东市开办粥舍,粥里的粮食比皇帝陛下发放的都要多!” “你是不知道,那使者还煮了一锅肉汤,也不知道是怎么熬制的,光闻着香气就能馋死人!” “陈太守真乃天下第一忠臣!” “只是不知道……他到底带了多少粮食?” - 五月十六日,在两百名骑兵的护卫下,郭嘉抵达长安。 他用一场施粥表演,高调宣布了自己的到来,而后却一头扎到了城外的一座草庐里,找到了仍然规规矩矩守孝的贾诩。 “颍川郭嘉,拜见贾大夫!” 他比贾诩年轻近二十岁,故而以后学晚辈的身份行了大礼。 然后他用力嗅了嗅,神秘地笑了笑: “凉州的羊肉还是香啊!” 贾诩有些恼怒地一甩手,有些破罐子破摔地从案几之下取出了食盒,一把抓住了一条羊排,蘸着调料大嚼起来: “你不算外人,老夫也不必遮掩。关中如今饿殍遍地,这恐怕是老夫最后一顿羊肉了,你要不要也来一块?” 百姓饥寒交迫,但作为凉州军阀的一员、既得利益者之一,贾诩一家的生活条件其实并没有受到太大的影响,只不过……肉食确实不够吃了。 郭嘉摇了摇头: “贾大夫请自便,郭某不喜欢这种吃法,反而更喜欢火锅。” 贾诩一怔,旋即恍然: “火锅?就是陈贤侄改良之后的古董羹吧,我在冬季也喜欢涮肉吃,但……吃完以后,衣袍上的味道太大。” 郭嘉从身后取出了一件包裹,又从中取出一封书信: “这是陈府君亲笔所书,这包裹里是一些肉干、鱼干,天气渐热,还请贾大夫妥善保存、尽快食用。” “有劳奉孝。” 贾诩一边狼吞虎咽,一边用胳膊肘将书信铺平,一目十行地扫了一遍: “汝南已经平定?” 郭嘉笑着摇头: “目前不过二十座城,尚有东部一十七城尚未归附,这些城池或归于郭贡、或受命于刘备,府君暂时无力出兵将他们荡平。” “够快了、够快了。” 贾诩喃喃了两句,又就着羊肋条仔细看了一遍,这才抬头看向郭嘉: “陈贤侄信中提到了许多困难,其实都是他缺乏门户与根基所致,老夫身处长安,也无力帮他改变局面,何况……我在中原士族之间,也没有什么影响力和号召力,此事只能依靠郭氏、陈氏呼朋唤友、共同作为陈贤侄的左膀右臂。 至于你此次前来的目的……上个月樊稠刚刚击败马腾、韩遂,俘获战马为数不少,我确实可以从中斡旋,为陈贤侄送去千匹良驹应该不算难事。” 他又思索了片刻,忽然停止了咀嚼,吐出了一根骨头: “或许……老夫想到了一个能够暂时帮助他缓解困难的办法!” 第43章 我的宝剑锋利吗? “府君请看,这是我刚刚锻造的刀剑。” 这一天的下午,陈到兴高采烈地捧着几柄兵器前来报告。 陈飞试了一刀一剑,最后不得不承认,陈到在打铁方面……确实有点天赋,这些兵器无论锋利程度、还是坚韧程度,都比之前李明打造的更胜一筹。 不过陈飞显然更注重成本: “锻造这一批兵刃,用了多长时间?” 陈到挺起了胸膛,有些自得地笑道: “只用了十五日。” 陈飞点了点头: “所以你这半个月以来都在造剑,也没有按照我的命令,帮助百姓收割粮食?” 陈到的笑容顿时僵在了嘴角: “我……铸造兵器,也是为了府君啊!” 陈飞拍了拍手,顶替杨志担任侍从的郭寿立刻走了进来听候吩咐: “陈到违抗命令,在农忙时擅自铸剑,念其初犯,脊杖二十,所有官吏现场监督,以儆效尤。” 郭寿领命前去安排,陈飞又转向陈到: “我要当众罚你,你可服气?” 陈到缓缓摇头: “我不服。我自幼就没学过种地割麦,就算遵守命令,又能帮上什么忙?” 陈飞似乎已经料到了他的答案: “你说你没有学过种地,难道我就学过?陈群、郭嘉乃天下公认的名门子弟,家中田产万亩,他们难道就学过种地?褚郡丞腿脚不便,却仍然下田躬耕,你年轻力壮,难道还比不上他?!” 陈到撇了撇嘴: “其实我明白,府君只是作势而已,但……你们既然已经做过了,缺我一个为什么不行?百姓也知道官府重视农业,小麦也已经全都收完了,为什么还要责罚我?” 陈飞顿时有些气急败坏! 【老子苦口婆心和你讲大局讲道理,你偏偏来和我抬杠?!】 好在陈群恰巧扣门: “府君公务繁忙,此事便交由我这个功曹来处置吧!” 看着陈群一脸认真的模样,陈飞点了点头: “叔至乃可造之材,有劳长文费心了。” 陈群向他微微拱手,领着调皮孩子去了自己的办公室。 也不知道他们谈了什么,但仅仅半柱香的时间,陈到就独自一人跪倒在陈飞的面前: “我已知错,甘愿领受杖刑。” 陈飞看着他的后脑勺: “你还有怨气吗?” 陈到趴在地上摇头: “没有。” 陈飞总算有些欣慰: “既然如此……你为什么要脱衣服?!” 陈到一把扯开了衣襟: “因为这样看起来更惨更疼!更能够让我得到教训!” - “啊!啊!啊!” 当陈到的惨叫声响彻半个阳翟城时,陈飞本人都听得有些肉疼。 脊杖二十,在军中其实是很低级的处罚,但仅仅三棍子下去,陈到的后背就已经皮开肉绽、血肉模糊。 再加上他凄厉的嘶吼,真是见者伤心、闻者流泪。 “啧啧啧,我听说这个陈都尉之前在汝南就是个土匪头子,果然刚刚来到颍川就触犯了军令,该打!” “陈府君多好的人啊,能让他公开处刑,肯定是犯了大罪吧!” “你们难道不知道吗?陈府君前几天下令,所有官吏和士卒都要帮着抢收粮食,这陈都尉不仅没有下地,还公然违抗!” “该打、该打!” “也就我们颍川还能吃到一口饱饭,我听说关中今年又要吃人了!” “嗨,关中哪年不是人吃人啊!我们亲家去年就逃到阳翟来依附我们了!” “嘿,那你可是翻身做主人了,你那亲家以前可是觉得自己老厉害了吧?” “那可不是,如今他住在我家、吃在我家,连孙子都让给他们带了!” 吃瓜群众一边看着陈到呲牙咧嘴,一边热烈讨论着各自的家长里短。 “府君我错了!” “我以后再也不敢违抗命令!” “陈功曹救我!我也姓陈啊!” “啊!!” 也不知道是陈群执法必严,还是陈到身体太弱,打到最后一棍,陈到竟然直接晕了过去,只好被几名士兵扛回了自己的床上。 等到他悠悠转醒的时候,却发现自己的床头坐着好几个人。 距离最近的显然就是那个不近人情的“罪魁祸首”,现在他却如同好人一样关心地按住了陈到的肩膀: “别动,刚刚才给你敷完了药,就这么趴着吧。” 陈到只稍稍动了一下,腰背上就传来了钻心的疼痛,只好乖乖继续趴在床上: “有劳府君探望。” 陈飞站了起来: “你好好养伤吧,我已经嘱咐了医者,每日都来为你换药。” 陈到摇了摇头: “我混迹江湖多年,皮糙肉厚,这点伤势明天就能下床,不需要这么麻烦。” “依你吧。” 陈飞一甩袖子,迈步走了出去。 郭寿落后了一步,压低声音说道: “陈都尉,你可不要怨恨府君呀。” 陈到呲了呲牙: “是我犯错在先,怎么能怨恨别人。” 郭寿又说: “府君知道你喜欢铸剑,已经令阳城铁官李明运转精铁数千斤,专供你一人锻冶,其他的我也不多说了,你自己保重身体吧。” 他拍了拍陈到的肩膀,连忙追了出去。 陈到趴在枕头上,一边感受着背上的疼痛,一边叹了口气: “老子又让人费心了啊!” - 四月是属于马腾、韩遂的,他们联合攻打长安,却被“朝廷”的兵马打得狼狈鼠窜。 紧接而来的五月则是属于曹操和陶谦,兖州、徐州之间的恩怨情仇再次在中原大地上演。 参与演出的,还有豫州刺史二号刘备、青州北海相孔融,各方投入战场的总兵力超过二十万。 经历了去年的惨败之后,陶谦虽然吸取了教训,多方联合盟友,但依然不堪一击,曹操在十天之内就攻克了徐州最外围的彭城国,兵锋迅速推进到核心区域、东海郡。 陶谦自己镇守郯县,命令麾下大将、吕布以后的岳父曹豹,与刘备一起屯驻在二十里之外的襄贲县,想要形成掎角之势,但曹操大军刚刚开过来,曹豹和刘备就被击溃! 曹操在徐州北部大肆杀戮,已经对陶谦形成了巨大的压力,但徐州南部不仅没有紧急救援,反而后院起火! 下邳国相、佛教爱好者笮融,带着自己贪污来的巨额财富,准备捐款逃跑,经过广陵之时,被广陵太守赵昱热情接待,酒足饭饱之后,笮融就杀死了赵昱,霸占广陵。 因为彭城国被曹操击破,彭城相薛礼正在广陵招兵买马,准备卷土重来,结果他也遇到了笮融,于是被笮融顺手也杀了。 连杀两名郡守国相,一个笮融使得徐州南部彻底大乱! - 《陈到传》:陈到字叔至,汝南西平人。少为游侠,聚众为乱乡里,长兄腾虽贤,然不能禁,常叹久必为祸。兴平元年,太祖定汝南,过西平,与腾相谈,乃征辟到为步兵都尉。及至颍川,时值芒种,太祖疼惜民力,令百官将士入田割麦,独到不从。太祖罚杖二十,到乃晕厥。太祖遣医官,又亲为之敷药,到感激涕零,遂克忠勇之志。 第44章 加官进爵 “孙子曰:凡用兵之法,全国为上,破国次之;全军为上,破军次之;全旅为上,破旅次之;全卒为上,破卒次之;全伍为上,破伍次之。是故百战百胜,非善之善者也;不战而屈人之兵,善之善者也。 大部分人没听懂吧,没关系,其实这一段话的意思就是后面这一句,故上兵伐谋,其次伐交,其次伐兵,其下攻城。如果能够不战而屈人之兵,这样的胜利才是最值得的……” 六月初二,在阳翟大营,陈飞正在亲自为麾下的军官们上课。 如今政务都有褚亮、陈群、胡昭等人费心,汝南则交给袁涣、李通,陈飞闲来无事,刚好利用空余时间,给军官们开班授课。 当然,他也不是“有教无类”,能够聆听“精妙兵法”的,至少也得是百人队长以上的中层军吏,考虑到轮换值守、巡查郡县、抓捕盗匪等因素,每次听课的也不过四五十人而已。 王冲若有所思,当即举一反三: “所谓不战而屈人之兵,就是像府君一样,只是围住西华、汝阳,黄邵就主动投降吧?” 每个老师都喜欢这样聪明的学生,陈飞也不例外: “不错,你们可以试想一下,当时黄邵如果据城死守,以我军、陈国两万兵力,想要靠蛮力攻打汝阳、西华,那要死掉多少士兵?” 许多人都在摇头: “我们许多士兵都是第一次上战场,虽然训练了小半年,但绝大多数人都没真刀真枪地杀过敌人,如果让他们扛着云梯去登城,恐怕走到一半就吓尿了!” “别说士兵了,我们这些当队长、营长的,又有几个在战场上见过血、杀过人?” 这个问题其实也是陈飞所担虑的。 截至目前为止,虽然他已经带队击杀何曼、围困黄邵、逼降刘辟、驱逐何仪,看起来打了四场战役,但认真算起来,也只有那五百名骑兵真正杀过敌人,绝大多数步兵在战场上发挥的功能就是充当背景板…… 他正要给军官们强调一下作战经验也很重要,就感到整个房间仿佛都在摇晃。 “轰轰轰……” 他脸色大变,立刻扔下了手中的《孙子兵法》,一边快步冲向门外,一边提醒其他人: “地震!快跑!” 刚刚还在热烈讨论兵法的学生们顿时乱成一团,争先恐后地向外冲刺,更有甚者,直接从窗户跳了出来! 等到所有人都逃到空地,这阵地震已经停了下来。 陈飞吐了口气,根据经验,这次地震恐怕不到四级,除了恐惧情绪之外,不会给普通人的生产生活带来太多负面影响。 但……如果震源根本不在阳翟呢? - 果然,褚亮和陈群很快就调查清楚。 六月初二、初三,司隶连续发生地震,以至于远在阳翟都震感明显。 随着震感一同抵达阳翟的,是郭嘉、杨志二人,以及朝廷派来的使者、黄门侍郎钟繇。 “汝南三十七县,百姓苦于黄巾久矣,今有颍川太守飞,跨境而击之,安民两百余万,其功也巨焉;又遣使贡献粮谷千石,其忠也诚焉。录其功其忠,特使黄门侍郎繇策诏,授飞征东将军,都亭侯,并使假节,都督颍川、汝南二郡,另赐良马千匹。其敬服朕命,以称朕意。兴平元年五月二十日。” 钟繇朗诵完毕之后,将诏书卷起,郑重交给陈飞。 陈飞双手接过,脸上却没有太过激动的神色,只是向钟繇拱了拱手: “上使远途而来,一路辛苦,还请就座,饮一口酒水,稍解疲乏。” 钟繇拱手还礼: “多谢府君。” 待他坐下之后,又是拱手一礼: “颍川连年遭遇祸乱,如今幸逢府君,这才得以在乱世中勉强平安。我亦是颍川人,此次前来,途径轮氏、阳城二县,亲眼得见百姓安定,与河南相比,真乃天上地下!” 刚刚升官封爵、又得到战马补充,陈飞听到夸奖之后当然也十分开心: “元常先生过誉了,我本是扶风乡野匹夫,机缘巧合之下,得居中原大郡,本就战战兢兢,如今兼管汝南,常常感到力有不逮。钟氏乃名门望族,若有贤良子弟屈尊出山,为我解忧,飞必当待之以礼。” 这么明显的善意,钟繇怎么可能听不出来: “繇有从弟名演,当下便留在长社老家,只是舍弟才智短浅,恐怕会令府君失望。” 陈飞正色道: “元常公此言差异,钟氏子弟,家学渊源,我求才若渴,但凡有一技之长,或德、或才、或勇、或勤、或清、或廉,皆有用武之地。便劳烦元常公为我引荐,必使令弟得以施展才华抱负。” 钟繇也不再推让: “既然府君如此盛情,我岂敢推辞,这就修书一封,劝舍弟前来阳翟、为府君效力。” 陈飞目的达成,笑着拱手: “多谢元常公。正事既然谈完,我们不妨聊聊他事。文和大夫近日可好?” 钟繇也露出了笑容: “我临行前也曾拜访,文和公一切平安,而且这一千匹良驹,就是他从李傕手中要过来的。” 陈飞点了点头,他当然知道,如果没有贾诩,李傕、郭汜等人或许依然会给自己加官进爵,但想要捞到实打实的好处,恐怕就要增加好几级难度。 作为使者的郭嘉终于开了口: “李傕已经给了我暗示,如果府君能够再给他送上几万石粮食,不要说区区征东将军、都亭侯,他可以直接把豫州刺史、豫州牧、甚至把大将军都送给你!” 陈飞忍不住笑出了声: “我要这些有名无实的官职有什么用处?难道就没有更实惠一点的东西吗?” 郭嘉点了点头: “当然有。” 陈飞一怔: “他们还能给什么?” 郭嘉摊开了双手: “府君的家人。” 陈飞嗤之以鼻: “我的父母和弟妹,早在两年以前就死于饥荒和瘟疫,如今哪里还有什么家……” 他忽然反应了过来: “你是说……” 郭嘉耸了耸肩膀: “没错,文和公做主,已经将府君在老家的亲戚三十余口……全都送来阳翟了!” 陈飞顿时感觉一阵牙疼! 【这些早就已经分了家的亲戚……要来有什么用?!】 【我不是曹操,他们也不是曹洪曹仁啊!】 【万一他们狗仗人势、败坏了我的名声,岂不是还要大义灭亲?!】 第45章 都是亲戚怎么办 “阿飞啊,我们老陈家一百多年从来没有当官的,你现在可出息啦!” “阿飞啊,你出生时我和你二婶还抱过你咧!” “阿飞啊,这几年,真是苦了你这个孩子了!” “阿飞啊,你父母走得早,我们当时都没找到你,没想到你跑到这里来啦!” “阿飞啊,你结婚了吗?有孩子了吗?要不要二婶给你介绍一个?” …… 陈飞有些麻木地听着这些亲戚的聒噪,心中却早已不耐烦。 也不知道贾诩是怎么想的,为什么要把这些一点都不亲近的亲戚塞到颍川? 简单梳理一下,这一大家子,辈分最高的是二叔公陈浩,他已经六十五岁,除此之外还有五叔公陈海。 次一辈的叔伯父则有八人,其中以陈浩长子陈松为首,四十四岁的陈松正值壮年,家族中的大部分事务都由他来负责,最年轻的九叔父陈槐,仅仅比陈飞大了五岁。 和陈飞同一辈份的堂兄弟则一共有十四人,年龄最大的是陈松的长子陈坚,比陈飞年长五岁的他已经娶妻生子,而年纪最小的陈圣才刚刚过完百日。 四世同堂的陈氏家族,只算男性就有二十五人,如果加上他们各自的妻子、女儿,确实是一个相当复杂的家族。 以陈飞的智商,就算他拥有原本的记忆,也没有办法在短时间里将这接近六十口人一一对应起来…… 好在,以他如今的身份和地位,他并不需要去处理这些家长里短的关系。 毕竟还是亲戚,陈飞也不可能弃之不顾,他举起了酒杯,向着满屋的长辈们敬酒: “两位叔公,各位伯父、叔父,还有诸位兄弟们,你们能够平安到达阳翟,我十分高兴,今晚就在这里设宴,为陈氏一族得以团聚欢庆一场。 我在城北有一片庄园,周围还有良田数千亩,你们暂且在那里居住,一切吃穿用度,我都会派人送去,如果有人想要进城居住生活,我也会提前安排,诸位长辈可还满意?” 陈浩端着酒杯,连连点头: “你想得很是周全。不过……既然是一家人,我有句话,就不藏着掖着了。” 陈飞仰起脖子,一饮而尽: “二叔公你说。” 只听陈浩稍稍喝了一口,而后斟酌着词句,慢慢说道: “老夫和你五叔公,年纪已经大了,只想着安安稳稳度过晚年,但……你这些伯父、叔父们,还都正是年富力强的年纪,你现在掌管两个大郡,要是有空闲的职位,不妨考虑考虑。” 五叔公陈海也附和道: “二哥说得对啊,你在颍川可是没有任何根基,用几个自家的亲戚,总比那些外人放心可靠吧?” 陈飞看着他们,摆出了一副认真考虑的模样: “两位叔公真是说到我的心坎里去了,我现在最烦心的,就是官员不够这个问题。这样吧,等到你们稍稍适应颍川的风土人情之后,年长一些的叔父和兄长,不妨跟我学习军政事务,以后也能给我当个帮手,至于年轻一些的弟弟和侄儿,可以先进入学院识文断字,过几年后直接就可以接受政务,如何?” 陈浩、陈海都是一脸欣慰,陈松、陈杰、陈柏等叔伯更是眉开眼笑,纷纷举杯痛饮,反而是年轻一辈的多少有些惴惴不安。 陈飞放下了酒杯,在心里叹了口气。 穷在闹市无人问,富在深山有远亲。在他的记忆里,自从分家居住以后,自己一家似乎已经有五六年时间没有见过这些亲戚了。 正当他感慨人情冷暖的时候,只听陈浩又开口说道: “阿飞啊,你应该是……熹平年间(173-176)出生的吧?” 陈飞有些惊讶,毕竟对方只是二叔公,能够记住自己的出生年号,已经挺了不起了: “是的,熹平四年。” 陈浩掐着手指算了几秒钟,这才点了点头: “那就是和三房的阿塘同岁,也已经十九(虚岁)了。” 陈飞点了点头: “是的。” 陈浩夹了一片肘子,惬意地咀嚼着: “虽说男子二十而冠,但你身份不同凡人,如今已经是封侯的将军。老夫是想,提前一年,为你举行加冠之礼,再为你斟酌一个表字,从此以后,你就是正式成年了,你意下如何?” 陈飞没有任何考虑,直接笑着拒绝了: “只是我在朝中拜了光禄大夫贾文和为先生,早在去年,他就已经替我加冠赐字,叔公好意,我只能心领了。” 陈浩有些失望,但还是打起精神笑道: “无妨无妨,只是不知这位贾先生给你取了什么字?以后我们也好跟着称呼,总喊你‘阿飞’,恐怕实在无礼。” 陈飞脸颊肌肉微微一僵,大脑连忙高速运转起来: “先生赐字为……云龙。” 陈浩抚掌叹道: “云龙?云从龙、风从虎,又有飞龙在天之意,是个好寓意!到底是朝廷大员,文化就是比我更高一筹!” 陈飞随口问了一句: “二叔公给我准备了什么字?” 陈浩摇了摇头: “你是你爹的长子,按例应该取伯,飞又有升起之意,所以老夫给你准备的就是……伯起。” “陈伯起?” 陈飞的脸色顿时一黑。 【幸好老子反应灵敏,抢先一步给自己取了一个云龙!】 【不然这一辈子都要被人叫“伯起”了!】 那边陈浩还完全没有察觉,自顾自地摇头晃脑: “你知道当年的关中第一大儒、弘农名士杨震吗?他在当时可是被誉为‘关中孔子杨伯起’啊!能叫这个字的,可不是一般人物!” - “奉孝啊,你在长安时为什么不拒绝文和先生的提议?!” 在思考了两天之后,依然没有头绪的陈飞将怒火发泄到了部属的身上。 遭受无妄之灾的郭嘉并没有因此狂掉忠诚度,而是浑不在意地继续涮着羊肉: “也不知道凉州的羊肉有多好吃,贾文和可是把武威的羊肉吹得天上地下独一无二!” 被直接无视的陈飞顿时更加恼怒: “郭、奉、孝!” 郭嘉立刻挺起了腰背: “在!郭某愿意为将军分忧!” 陈飞眼睛瞪得像铜铃: “怎么分忧?” 郭嘉一边回答,一边飞快地夹着羊肉: “此事不难,将军只需要端坐大堂,由我和长文为将军考察陈氏子弟学识才干,而后……” 他大口吃着羊肉,双眼眯起,笑得如同一只狐狸: “长文兄清雅威严,品德高尚,最适合当这个坏人了!” 第46章 中原阴云 家族亲人能不能用? 答案当然是肯定的。 但如何防止任人唯亲,才是真正的关键。 既然是最亲近的人,理智就容易被感情所影响。 作为一方诸侯,随着势力的扩大,亲戚的成分必定会良莠不齐,而且绝大多数都是扶不上墙的烂泥…… 比如何进的亲弟弟何苗、董卓的女婿牛辅、袁绍的同父异母兄弟袁术、吕布的老丈人曹豹、吕布的连襟魏续、刘备的小舅子糜芳、陶谦的儿子陶大陶二、刘焉的儿子刘璋、刘表的儿子刘琮、司马炎的儿子司马衷、韩当的儿子韩综、曹真的儿子曹爽,能够像曹操的亲戚那样活跃在各条战线,确实不多。 但饶是曹操的亲戚,也依然存在着“肉票将军”夏侯惇、“白地将军”夏侯渊、“贪财地主”曹洪、“草包将军”曹仁这些关系户…… 不过有一句话确实不错,在忠诚度上,亲戚往往比外姓更加可靠。 陈飞当然不指望自家这些亲戚能够达到陈群、郭嘉、贾诩的境界,但……在适当时候让他们镇守重要的城池,必然比其他人更加放心。 比如说……如果陈留太守是夏侯惇、济阴太守是夏侯渊、山阳太守是曹洪、泰山太守是曹仁的话,当曹操出征徐州的时候,后方怎么会不稳固呢? - “连续两天都有地震,这绝非吉兆。” 兖州治所,鄄城,奋武司马荀彧有些心神不宁。 治中从事万潜也并不比他轻松多少,只是勉强露出欢笑: “文若何必忧心,昨日曹公还发来捷报,我军以攻克良城县,至此为止,郯县周围各城均已被我军拔除,陶谦、刘备等人只能困守郯县。以曹公之威,破城只在旦夕之间!” 虽然是寿张令、但被曹操下令留守鄄城的程立看了一眼窗外的太阳,默然不语。 另一名治中从事毛玠则从简牍中抬起了头: “曹公去年举兵攻徐,前后近六个月,致使兖州两年粮草为之一空,更使百姓错过了农事,如果战事再拖延得久一些,到时候兵粮耗尽,恐怕我军将不战而败……” 留守在根据地的曹营四大核心成员无一不是后世名臣,荀彧和程立更是曹操的顶级智谋,但此刻同坐一厅之内,竟然只能面面相觑。 有一朵阴云已经浮现在他们心头,只是不知何时才会转变成倾盆大雨。 “报~~~~~~” 远远听到了一声大喊,四个人不约而同都是悚然一惊。 万潜第一个坐了起来: “快!速速报来!” 其余三人无一不是打起精神,正襟危坐。 只见来人手脚并用着冲了进来,甚至连靴子都在慌乱中丢失了一只: “小人是东郡夏侯太守麾下,太守令我急告荀司马,东郡守备陈宫,联合陈留太守张邈、张邈之弟张超、从事郎中许汜、王楷谋反!他们迎接汉贼吕布即位兖州牧!” 荀彧等人大惊失色,却听来人吞了口唾沫,继续说道: “那陈宫……伪造鄄城书信,骗得夏侯将军带兵出城,前往救援鄄城,却被吕布从后偷袭,兵马死伤两千有余,粮草辎重丢失无数!” 一边听他转述情形,荀彧一边阅看夏侯惇的亲笔信,等他看完书信、转递给万潜等人之后,眉头早已紧紧绞成了疙瘩。 万潜还在忿忿不平: “张孟卓兄弟也是当代名士,两年前还是他们和我一起迎立曹公接任兖州刺史之位,为何今日竟反目成仇?!” 程立目光深沉: “现在不是讨论原因的时候,我等应当即刻派遣快马通禀曹公,同时……集结全部兵马,死守鄄城周围主要城池,否则……曹公归来之时,岂非连立足之地都不复存在?!” 荀彧颔首表示同意,一边提起毛笔,一边说道: “仲德,你是东阿人士,你即刻前往东阿协助枣祗防守,决不能让鄄城如同郯县一样沦为孤城!” “老夫这就启程,!告辞!” 程立已经起身,向着三人团团一拜,当即大步离去。 荀彧下笔极快,呼吸间就已经写完了书信,交由心腹员吏送往徐州。 他又重新蘸墨,继续伏案挥毫。 万潜略有异色: “文若又要修书何人?” 荀彧头也不抬地回答: “冀州牧袁本初、陈相骆俊、梁相刘平、颍川太守……陈飞!” 万潜讶然: “陈飞?” 毛玠恍然,提醒道: “你莫非忘了?去年此人还曾经拜访曹公,你我都曾与其座谈。” 万潜一拍后脑勺: “是了,就是那个极其年轻的尚书侍郎!他还向文若求了一封推荐信,还送了一块宝玉!” 毛玠偷偷翻了个白眼: 【丑陋的人性啊!你明明连送礼都能记得这么清楚,刚才为什么要装糊涂?】 荀彧顾不得计较这点事情,铺开绢帛开始写第二封信: “此人显然对曹公心存善意,又听闻其颇知兵法,连续击溃颍川、汝南黄巾乱匪,想必传言不虚,若能请他从陈留进攻张邈,吕布便成瓮中之鳖、骑虎难下、进退失据!” 万潜略一思索,叹道: “还是文若想得周到,我此刻心中只是一团乱麻,哪里想得到这些方面!” 毛玠则问道: “这四方之中,哪一方派遣援兵的可能更大?” 荀彧已经开始写第三封信: “吕布去年时曾投于袁本初麾下,并助其击败黑山张燕,但袁绍乃当世第一贵族,岂能容忍吕布这等边鄙武夫?故而吕布不得不潜逃河内,依附张杨。如今眼看吕布势大,袁绍必不能相容,以我推测,他必定会派遣精锐相助曹公。 陈国、梁国虽有诸侯兵马,但境内依然还有郭贡与袁术的余孽盘踞,轻易间很难派兵,向其求救不过是无奈之举罢了。 至于颍川……” 他又一次铺开了绢帛,稍稍研了一下墨汁,开始书写最后一封求援信: “我兄仲豫(荀悦)、郭奉孝、陈长文皆在陈飞麾下效力,这三人于公于私,都必定会力劝陈飞出兵救援!等到曹公返回鄄城,吕布之军必破!” 他刚刚写了一半,就听到门吏高声嘶喊着冲了进来: “荀司马、大事不好、大事不好!吕布、张邈、陈宫等人,已经率领大军堵住了城内四门,传令兵根本冲不出去啊!” 荀彧身子一颤,捏在右手的毛笔随之重重一顿,在绢帛上点出了一个大大的黑团。 他的脸色显得更白,但很快就想到了刚刚同时离去的程立: “程仲德呢?没有和你一起回来?” 门吏回想了一下,很坚决地摇头: “程县令似乎更换了便装之后,直接从城头坐着竹篮潜逃出去了!” 荀彧的脸色仿佛瞬间又恢复了正常。 他长出了一口气: “至少……我还是相信他的!” 第47章 一个人也要救! 六月初五,小暑。 “上弦!” “满弓!” “放箭!” 随着一声声嘹亮的口号,无数只利箭划破长空,沿着优美的抛物线,纷纷扎进了一百步之外的草垛之中。 一轮射罢,陈到一挥令旗: “清点战果!” “是!” 片刻之后,有士兵捧着统计数据前来禀报: “禀报都尉,一营射中四百一十七箭,二营三百八十八箭,三营三百六十六箭,四营三百七十六箭,三营射中目标者最少。” 陈到向他挥手,转向了其他士兵: “三营五百人,全部加练半个时辰!其他三个营,解散休息!” 半个时辰……那可是整整一个小时! 但陈飞没有听到想象中的抱怨之声,绝大多数人虽然流露出了不满的情绪,但很快就振作精神,投入到残酷的训练之中。 陈飞微微颔首,对陪同自己前来视察的郭嘉说道: “这家伙虽然刚刚才投效于我,整顿士兵还是有一套的嘛。” 郭嘉撇了撇嘴: “将军恐怕不知道吧,陈都尉第一天上任时,就直接在全体士兵面前脱掉了衣袍,让所有人欣赏了自己后背的伤势,然后告诉他们:‘征东将军执法如山,连我这样的都尉,都能够毫不留情、痛下杀手,何况你们这些不值一提的小卒?今天是我第一天上任,我不介意杀几个人立立威风,希望有人能够成全我!’” 陈飞先是一愣,在听完了他的小报告后,反而笑了起来: “我凭借打他二十杖,取信于数十万百姓,也警戒了全郡的官吏,他则凭借这二十杖,让自己的两千士卒畏惧军法!这二十杖没有白挨,是我看低了他!” 他刚刚夸完,陈到就快步走了过来: “将军亲临军营,莫非有紧急军情?” 征东将军的官职无疑比颍川太守更高一级,所以部下对陈飞的称呼也开始变得五花八门,有继续叫“府君”、“郡守”、“太守”的,也有叫“将军”的,当然,也可以称呼为“陈征东”。 陈飞笑着说道: “我们在房中呆的太久,只是随意走走,你操练这些士兵也有近一个月的时间,如今感觉怎么样?有没有什么难处?” 陈到摇了摇头: “我毕竟也曾经混迹江湖多年,这些士兵可比汝南的游侠儿容易管教多了。呃……” 他稍稍迟疑了片刻,终于还是开了口: “这几日操练得有些辛苦,还望将军能够拨付一些酒肉,让兄弟们改善一番伙食!” 陈飞大手一挥: “叔至既然开口求我,我岂会拒绝。我会让褚郡丞拨付你两头猪、十只羊,不过……你可别一口气全都吃光!” 陈到“扑腾”一声单膝跪下,双手抱拳,大声致谢: “属下代兄弟们谢将军赏赐!” 一头猪大约出肉一百五十斤,一头羊则是六十斤,十二头牲畜加起来就是接近一千斤,两千名士兵平均每个人都能吃到半斤,在这个物质极度匮乏、皇帝都在熬粥的时代,已经是极其难能可贵了! 想到这里,陈飞忍不住又要感谢一下被自己屠杀了满门的赵康,如果不是这位土财主慷慨解囊,自己怎么可能拥有这么多粮食! 于是他扭头去问杨志: “你可知道,颍川、汝南两郡之内,还有没有如同赵康一样横行乡里的家族?” 杨志苦思冥想了半天,还是摇头: “小人只是一名普通的农户,一辈子都没有出过阳翟,哪里知道外县的事情?” 陈飞一想也是,转投去看郭嘉: “郭氏可是大族,你总知道吧?” 郭嘉眼皮突突直跳,连忙否认: “我们颍川数百年来都是中原大郡、名士辈出,一个赵康就已经足够人神共愤了,怎么可能还有横行不法的大族?!” 陈飞挑了挑眉毛,似笑非笑地问道: “你们郭氏难道没有什么仇家?不如让我替你出一口恶气?” 郭嘉连连摆手: “将军美意,郭某心领、心领!我们郭氏向来与人为善,从不和人结仇!” 陈飞摇了摇头,一脸遗憾的神情: “那可真是遗憾啊!” 郭嘉则暗自松了口气。 他们郭氏从老祖宗郭躬开始,就是以精于律法而闻名全国,一百多年来有多人担任廷尉之职,靠的就是祖传的《小杜律》,虽然整体口碑和名声十分正面,但……一名负责判决的“法官”,怎么可能让原告、被告都满意呢? 世家都是文明人,但文明人之间的斗争才会更加激烈与残酷,从官职、地位、影响、孝廉茂才等名额这些明面上的比拼,到学术传承、开宗立派这些暗地里的竞争,没有任何一个世家会心甘情愿将自己的利益拱手让人。 只不过,郭嘉既没有兴趣参与世家之间的战斗,更绝对不想让陈飞来介入…… 两个人心思各异地思考着事情,就看到天边一道烟尘激荡而起,两名骑士正向着此处疾驰而来。 不需要陈到吩咐,早有四名士兵结成阵列,准备上前将这两名不速之客拦住。 但他们仔细分辨了一下,就认出了颍川本部的传令军旗,立刻让出了一条通道,而且主动给传令兵指路。 “这是……” 陈飞微微眯起眼睛,慢慢看清了来人的样貌,以及头顶上的姓名: 褚茂:100。 曹休:0。 他微微叹了口气,该来的终究还是来了: “奉孝,兖州恐怕已经乱了!” 郭嘉愕然: “将军如何得知?” 陈飞微微摇头,没有解答他的疑惑,适当保持了一点神秘的色彩。 几次呼吸之后,褚茂、曹休已经纵马来到面前。 陈到和杨志微微上前一步,拱卫在陈飞两侧。 褚茂与曹休几乎同时翻身下马,根本没有注意他们的小动作。 曹休“咣当”一声跪倒在陈飞的面前,双手平举着荀彧的书信: “兖州曹刺史使者曹休,奉奋武司马荀彧之命,特请陈征东发兵救援兖州!” 杨志接过了书信,检查之后这才递给了陈飞。 陈飞却直接转交给了郭嘉: “曹休,可是张邈、陈宫等人迎立吕布、篡夺了兖州?” 曹休没料到他直接说中,一惊之下,还是拱手答道: “将军所言不差,吕布此刻已经尽起大军围困鄄城,鄄城守军不过数千,形势危若累卵、随时都有可能被叛军攻破!” 说话之间,郭嘉已经看完了荀彧的书信: “确实是荀文若的亲笔求援信,真没有想到,张邈这个向来标榜忠义的八厨之一,竟然和自己两年前亲自拥立的曹孟德反目成仇!” 曹休依然保持着单膝跪地、拱手恳求的姿势: “正是因为如此,我军才完全没有防备,被吕布杀了个措手不及。曹休代替叔父,万般恳请将军,速速发兵救援,兖州上下及曹氏满门,必将感激不尽!” 陈飞上前一步,弯腰扶起了曹休,而后有些为难地说道: “本将去年六月便曾经亲至鄄城,想要拜访曹兖州,无奈兖州当时出征,因而错失良机,曹兖州如今遭逢变故,我无论如何都想要救援。只不过……我也有难处啊!” 他叹了口气,开始卖惨: “我去年八月任阳翟令,至今尚不满十个月,一个月之前才刚刚以全部兵力征讨汝南黄巾,军士死伤无数、损失惨重,为了平定汝南,我不得不派遣近万士卒留守各县,因此目前能够动用的兵力……实在捉襟见肘!” 曹休面露失望之色,正要再度恳请,却听到陈飞已经开始拍打胸脯: “不过请你回去转告荀文若先生,我陈飞深深仰慕文若先生品行操守,就算颍川没有一个可战之兵,我也会亲自纵马救援兖州!” 不满二十岁的曹休顿时被他的精神所感动,一时之间眼眶竟然湿润。 奔袭千里的疲惫在这一瞬间袭来,他眼前一黑,整个人直接晕倒在地! 郭嘉看了一眼曹休: “我记得,将军可是说过……除非等到绝佳的机会,否则今年再不出兵?” 陈飞呲了呲牙: “或许……这就是那个不得不出兵的绝佳机会!” 第48章 意欲何为 在接到曹休求援的第二天,陈飞就发动了全军动员的命令。 郭嘉最早出手,他选派了一百名值得信赖的精锐骑兵,抢先派往陈留,充当暗谍、打探军情。 褚亮则全力征发车马,准备筹运粮草,他的儿子褚茂则疾驰定陵大营,前往调集步兵。 又有快马飞奔汝南,将陈飞的决定传达给袁涣、李通、褚通等人,他们虽然暂时不需要北上参战,但必须做好颍川南部的防务,严防袁术、郭贡、以及黄巾余孽等势力趁虚而入。 由于陈飞在颍川的声望几乎达到巅峰,这次动员的效率其实已经十分出色,阳翟周围每时每刻都有官员、将领、兵士在忙碌,整个场面看起来已经足够热火朝天。 但在心急如焚的曹休看来,却恨不得想要再添一把柴火! 六月初九,陈飞率领着近四千名步骑,以及第一批粮草,浩浩荡荡地离开了阳翟,随行文参军只有郭嘉一人,两名都尉则是杨志与陈到,随从员吏则是一群关系户:郭嘉族弟郭寿、褚亮长子褚茂、陈国司马梁峰之子梁夏、陈飞族兄陈坚。 由于出征匆忙,又是倾巢而出,陈飞考虑再三,还是让自己刚刚相认的大伯父陈松出任阳翟县令,由县尉耿强辅佐军事,确保大后方稳固。 对比一下曹操留守后方的部下:荀彧、程立、毛玠、万潜、夏侯惇、曹休、枣祗、任峻……陈飞这边则只有褚亮、陈群、陈松,外加大书法家胡昭、颍川学院名誉院长荀悦。 而陈飞即将面对的敌人,则是两大军团: 一是吕布军团,包括张辽、高顺、魏续、宋宪、侯成、成廉、郝萌、曹性、刘何、王贺、高雅、李封、薛兰、李邹、赵庶、秦宜禄、陈卫、李黑、氾嶷等。 二是张邈、张超兄弟,拥有陈宫、许汜、王楷、徐翕、毛晖、卫臻、董访、典韦等人。 当郭嘉把敌方的名单列出来之后,陈飞忽然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这三十多人里,确实有一半以上的名字他根本没有听过,但……就算如此,这样的阵容也足够让他深感忌惮。 吕布的并州飞骑、高顺的陷阵营、再加上“恶来”典韦,只是这三个对手,就让陈飞忍不住考虑再三。 郭嘉当然感觉得到他情绪的变化: “将军可是有所顾忌?” 陈飞没有否认: “吕布乃枭虎之将,勇力绝伦,更有天下精兵——并州飞骑,纵横北境、锐不可当,我军虽然磨练数月,终究还是一支新军,不能与之相抗。所以……此次救援兖州,我不准备拿出十成的力气。” 郭嘉饶有兴趣地看着他: “将军能否告知……究竟意欲何为?” 陈飞沉吟了片刻,还是告诉了他——毕竟自己目前只有这么一名参谋: “曹操、吕布,皆乱世虎狼,一个心狠手辣,一个反复无常,都不能用仁义道德来约束。对于我而言,我乐于看到他们二虎相争,而后我坐收渔翁之利。但在此之前,曹操既然向我求援,我当然不能毫无作为,至少……也要帮他打下一个郡!” 郭嘉笑了笑,低头在地图上画了个圈,将陈留全部纳入圈内: “将军是想……夺了张邈的根基?将陈留、颍川、汝南三郡连为一片?” 陈飞笑而不语。 郭嘉一愣,低头再看地图,恍然道: “将军莫非……所图不止陈留一郡?拿下陈留之后,我军便可包围陈国,而陈国东部为袁术残兵所据,陈王及骆俊无力征讨,而我军与陈国本就是盟友,于情于理都可以代为征伐!等到那个时候,陈留、陈国、汝南,自北而南,这才是真正连成一片!” 郭嘉脑袋上的友好度忽然蹦了一下: “拿下陈国之后,梁国自会随之归附,而拥有陈、梁、颍川、汝南四郡国,将军便可代行豫州刺史之职,将郭贡、刘备、袁术等势力从豫州彻底驱逐出去!” “不愧是奉孝,举一而知三,我只说了一句,你就已经将今后很长一段时间的方略推演了出来。” 陈飞赞叹了一声,这是他考虑了很久才初步拟定的计划,但对于郭嘉这个层级的谋士而言,却仿佛在眨眼之间就被看破。 不过他并没有产生太多的挫败感,降临在这个世界上之后,陈飞的自我定位始终很准确,他从来没有带着穿越者的视角来轻视这个世界的原住民,对于贾诩、荀彧、程立、毛玠、郭嘉、陈群、钟繇等历史上赫赫有名的人物,他往往会心怀敬畏。 所以他才会毫不犹豫地对李通委以重任,又费心费力地招揽陈到,更对郭嘉百般容忍。 因为他一直相信,能够在浩瀚历史大河中留下姓名的人物,终归都有过人之处。 两人正在议事,却有斥候飞马来报: “拜见将军、参军!陈留兵力部署,我已初步探明!” 陈飞精神一振,抢在郭嘉之前亲手接过了地图,直接铺在了案几之上。 张邈已经带领着主力部队前去东郡支援吕布,只安排了兄弟张邈镇守陈留、雍丘两座城池,总兵力不过五六千之间,其余县城,普遍不过数百兵力而已。 陈飞的目光在地图上转动: “陈留兵马……应该没有太强的作战能力吧?” 郭嘉略微思索,缓缓摇头: “张邈虽然早在四年前就是酸枣会盟的元老人物,但陈留兵马从来没有什么出色的战绩,只是派遣了部将卫兹支援曹操,然后……卫兹在荥阳被徐荣乱军杀死,其兵马最后只能归附曹操。” 陈飞摩挲着下巴,露出了一个略显诡异的笑容。 卫兹出兵帮曹操,死了,鲍信出兵帮曹操,也死了。他们的兵马最后都被曹操吞并,成为了曹操发展壮大的养料。 所以……张邈看破了事情的真相,想要保全自己的性命,这才决定和曹操划清界限? 他摇了摇头,将这种想法甩开,向郭嘉问道: “陈留守军不过数千,如果我集结颍川两万兵马,取胜应该不是问题,但……如果在攻城时伤亡太多,我又该如何面对反扑的张邈和吕布?” 郭嘉抿了抿嘴唇,笑着反问了一句: “将军刚刚才说,要坐收渔翁之利,为什么如今却想着强攻陈留?” 陈飞若有所思: “奉孝的意思是……我们围而不打?” “正是。” 郭嘉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 “张邈担任太守已有五六年,陈留、雍丘二城必然守备森严,仓促之间难以攻克。我军只需要将此二城围困,而后招降其余城池,便可以让张邈、吕布分心,曹操的压力自然会随之减轻,将军对他也可以有所交代了。等到他们双方打得难解难分,将军便可以借助威势逼降张超,既没有兵马上的损失,也不必担心道义与名望上的谴责。” 陈飞一拍大腿: “我就喜欢你这种不费一兵一卒就能攻城略地的办法!” 郭嘉哈哈而笑: “这哪里是我的办法,在将军心中,恐怕一早就是这样想的吧?” 站在一边的郭寿撇了撇嘴,心中却对这位族兄有些陌生。 兄长……你是什么时候变得又阴险狡诈、又溜须拍马了? 是因为这个陈飞,让你天天都能吃上火锅和麻辣烫吗? 第49章 征东将军要征东 六月十一日,行军两天的大军屯驻在距离阳翟八十里之外的长社县。 长社县令是陈群的堂兄陈忠,此人年过四旬,长得也是一副老实忠厚的模样,早早就率领县中官吏士兵在城门外迎接。 见面之后,陈飞还没开口,对方就一个箭步冲了上来,二话不说就是一揖到地: “臣陈忠拜见征东将军!” ——在秦汉这种双重君主的体制下,一般而言,州郡长官也能算是一种“君主”,一些州郡的官员甚至出现只认郡守、县令,不认朝廷的极端现象,所以陈忠自称为臣,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更何况,他本来就是陈飞直接任命的官吏。 陈飞就端坐在马背上,坦然接受了对方的大礼,顺口称赞了一句: “早听长文提起,今日一看,果然忠厚长者。我会在长社县停留数日,等待大军汇合,在此期间,劳烦长社县供应饮食。” 陈忠拱手领命: “谨遵将军之令!请将军随臣入城。” 长社这样规模的县城原本很难容纳四五千人的部队,但自黄巾作乱以来,颍川郡本就是黄巾三大根据地之一,首当其冲受到波及,长社县更是皇甫嵩、曹操与黄巾大帅波才的决战地点,人口至今没有恢复。十年动乱下来,空置的房屋极多,部队可以直接入住,倒是省去了搭建营帐的功夫。 进入县衙之后,按照惯例,陈飞自然要首先听取工作汇报。 陈忠虽然只做了短短半年的县令,但出身世家的他还是颇有成效: “将军主政颍川以来,威武加诸十七县,农桑得以复生,政令得以通行,流离百姓逐渐归附,民众生活日益安定,五月收麦之后,臣派遣官吏征收田赋,并丈量全县田地、统计民户人口,至今已经初步完成。” 他看了一眼手中的底稿,缓缓说道: “长社目前共有一万八百户、三万七千五百余人,耕田两百三十万亩,另安置流民两千户,约八千人,佣田二十万亩,此外尚有荒废之地近百万亩,截至目前,征收各类粮食八十万石(约两千万斤),预计月内还能征收三十万石。” 郭嘉向陈飞点头道: “按两万人计算,这八十万石粮食至少足够大军食用一百天。” 陈飞并不知道他是怎么算的,但这并不影响大局,于是他勉励了陈忠一句,又随口问道: “长社县内,可有依仗势力、圈占土地、隐匿人口、横行不法的家族?” 陈忠迟疑了一瞬,连忙拱手答道: “回禀将军,长社县近十年以来屡遭战乱,民生凋敝,世家大族的子弟也大多死于乱匪之手,据臣半年以来的经历,并未发现将军所言之宗贼。” 陈飞笑了笑: “你不用太过紧张,如果发现这样的宗贼,还请第一时间传报于我,我出身于穷苦家族,最看不得胡作非为的高门大户。” 郭嘉在背后翻了个白眼: 【你只是想要抢劫高门大户的财产!】 和他多次执行任务的杨志立刻关切地问道: “郭参军,你这是怎么了?为什么翻了白眼?” 郭嘉还没有来得及回应这份战友之情,就感到背后一阵凉气直蹿脑门。 他连忙打了个哈哈: “可能是连续两天行军,被风沙进了眼睛……没事、没事,我揉一揉就好了!” 陈飞看了他一眼,神色如常地说道: “奉孝之意,我明白了。以后你就不要再吃羔羊和鸡肉了。” 郭嘉顿时发出了一声惨叫,义正辞严地说道: “这些胡作非为的高门大户,全都应该赶尽杀绝!” 陈忠眨了眨眼睛,完全看不懂这两个人在搞什么暗语。 但郭嘉自己知道,这半年以来,他至少吃掉了二十头羊和一百只鸡,全都是陈飞屠杀赵康后的战利品! 作为一个有道德、有节操的人,他不能端起碗来吃肉、放下碗就骂娘啊! - 停驻在长社的这几天,陈飞并非每日只是干坐县衙、和郭嘉吃饭唠嗑,他还顺带开展了其他工作。 比如他深入田间地头,走进百姓家中,亲切询问了普通村民的生产生活状况,亲眼查看了百姓的衣食住行和今年收成,甚至还亲手帮助一户家庭修补了屋顶,让围观群众大为感动。 就连县令陈忠都忍不住擦了擦眼角: “将军深有文王之风!” 陈飞摆了摆手,却没有向他解释什么。 他的志向,可不仅仅是一个周文王! 当然,除了展示亲民形象之外,他也没有忘记,陈群曾经提起过他的族兄、陈演。 如果是在一年之前,陈飞或许还会三顾茅庐去邀请贤才,但如今他已经贵为征东将军、颍川兼汝南太守,手握节仗,麾下控制着超过六万士兵,怎么可能会亲自拜访一位无名之人? 他只是拍褚茂拿着自己的名刺前去陈氏庄园,走的是最常见的征辟程序。 早就得到陈群书信的陈演没有任何装腔作势的表现,当天就跟随褚茂前来拜见陈飞,一番谈话之后,陈飞并没有发现他有什么闪光的优点,就暂时让他做个从事,随军一同出征。 就算陈演什么都不会,至少……他会写字啊! - “将军,今日还不发兵?” “我大军还没汇合,如何发兵?” “将军,大军已经抵达,为何还不发兵?” “文烈莫急,我两万大军长途跋涉而来,尚未休整,仓促发兵只会影响行军速度。” “……” 曹休这几天真是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他每天的工作就是督促陈飞尽快发兵。 但……他只不过是曹操的一个侄子,年纪还不如陈飞,又没有实际的官职,在颍川文臣武将里更没有人脉,如果催得急了,不仅毫无作用,更会惹人厌烦。 他从六月初五就已经来到阳翟求援,但直到整整十天之后的六月十五,颍川的两万大军才刚刚集结在阳翟城外八十里的长社县。 这十天之内,他急得焦头烂额,嘴角更是长出好几个大火泡,对于陈飞的友好度也从最开始的0直接下降到-50,差点就要从友军变成死敌…… 对于他的焦虑,所有人都看在眼里,所有人也表示理解: 毕竟曹休只是一名十几岁的未成年人,只要还他没有指着陈飞的鼻子痛骂一顿,都能算是礼貌的好孩子。 好在这一天,陈飞终于告诉了他: “明日一早,我将率领两万大军全速行进,你可不要掉队!” 这一天晚上,曹休终于能够安安心心睡了一个好觉。 - 六月十六日一早,天色刚刚乍亮。 长社县城内的居民几乎都感觉到了,自己的地面和床板都在微微震动,水缸里存储的清水甚至都震出了水缸。 在最初的惊愕之后,他们很快都反应了过来: “陈太守出兵了!” 开启了全速行进模式的颍川大军让曹休大开眼界。 第一天,他们从长社向东渡过淯水,行军近六十里,抵达了颍川郡最东边的鄢陵县。 第二天,他们就直接横穿颍川、陈留二郡的边界,进入了张邈的控制区域。 他的兵马还没有在尉氏城下展开,尉氏县令就直接打开城门,摇旗投降。 “……” 看着怀抱全县田户典籍的尉氏令郑乾,陈飞颇有一种大刀抡空的感觉。 他甚至不由自主问了一句: “你为什么不抵抗?!” 郑乾瑟瑟发抖: “征东将军兵锋所指,颍川、汝南数十万黄巾闻风丧胆。如今奉天子节仗,挥军东来,郑某乃朝廷任命之县令,非是张孟卓亲信,更兼城中兵不满千,岂敢与将军为敌?” 第50章 罪不至死 六月十八日。 当陈飞毫不费力地进驻尉氏县的时候,他的二堂兄陈封也悄无声息地潜入了长安城。 既然想要享受陈飞带来的胜利果实,这些亲戚多少也要发挥一些作用。 反正……他只不过是传递一点消息,而收信人也是将他送往颍川的老熟人,贾诩。 贾诩揭开了封印,小心翼翼地取出了信件,默不作声地看完。 考虑到沿途存在被人截获的风险,陈飞并没有在信中将自己的计划全盘托出,但以贾诩的智商,轻易就能够推演出他的目标。 “陈贤侄……哦,云龙贤侄,他已经决定支援曹操?” 他微微皱起眉头。 陈封一边往外掏着肉干,一边点头: “是,我离开阳翟的时候,大军已经集结完毕,算着日子,今天应该进入陈留地界。” 贾诩接过了这一包分量十足的肉干,而后沉思半晌,叹道: “老夫只是担心,吕布当世虎将,云龙则是年轻气盛,如果冒进贪功,他的大军恐怕会在并州飞骑的冲击下一败涂地!” 陈封并没有资格参与战略计划的细节,对于贾诩的担心,他没办法回答,只能说道: “先生若有嘱托,还请书写密信,我一定尽快转交给云龙。” 贾诩一手捋须,另一只手提起了毛笔: “大军已经兵临城下,此刻劝他撤军显然为时已晚,老夫只能劝他小心行事,仅此而已。对了,三辅已有蝗灾,你回颍川之后,也要劝当地官吏做好防范。” 陈封默默记在心里: “在下晓得了,先生处于虎穴之中,还请千万保重。在下随行五十骑,都是云龙信赖之人,愿留给先生以作护卫。” 贾诩微笑着摇了摇头,将刚刚写好的信件装进竹筒密封起来: “替我感谢云龙,此地虽然是龙潭虎穴,却不至于让老夫身死族灭。” 陈封接过竹筒,又看了侍立一旁的贾穆: “或可让妻儿随我一同前往颍川,那里毕竟安稳得多。” 贾诩也看了一眼自己的儿子,目光中流露出一丝慈爱,但终究还是摇头: “老夫乃凉州人,又从不争权,李郭等人还不会过于为难同乡。若是妻儿离开长安,他人势必发现,老夫反而会有危险。你且让云龙安心经略陈留,长安之局势,很快就会出现转机。” 陈封抱拳拱手: “先生自己保重,在下这便返回颍川去了!” 贾诩也向他还了一礼: “你一路也要小心,如果碰到弘农的兵马有所为难,大可以报出老夫的名字。但如果碰到的是山林劫匪,那就只能自求多福了。” - “启禀将军,各个城门的守兵已经全部安排妥当。” 王冲抹了一把额头的汗水,躬身向陈飞汇报。 陈飞点了点头,示意他一起坐下: “大军出征在外,凡事小心为上,上半夜还要辛苦你巡视各门,下半夜就交给杨志吧。” 手握四千步卒的王冲,一直都是颍川各个都尉中兵力最多的那一个,既然承担了陈飞最多的信任,辛苦一点也是应该的。 “先吃饭吧,张超无胆鼠辈,就算把吕布借给他,他都绝对不敢夜袭。” 郭嘉看起来并不担心夜晚的防备,就着珍贵的鸡肉狼吞虎咽,碗中的粟米饭已经消失了大半。 陈飞其实也不太担心,但毕竟这是一次郡对郡的平等战争,而且吕布和张邈的主力都在包围鄄城,没有十天半个月根本不可能撤回陈留,但作为主帅,他必须尽可能全面地考虑一切风险,这也算是对部队的一次锻炼。 一边吃着晚饭,陈飞一边询问: “郑县令,张孟卓在陈留为政如何?” 被点到名字的郑乾连忙放下了碗筷,擦了擦嘴巴,这才回答: “回禀将军,张太守治理陈留已有五年,董卓乱政之时,陈留首当其冲,中原诸侯屯兵于酸枣,军粮大半出自陈留,而后凉州乱军多番劫掠,张太守不能抵御,百姓流离大半。汉室西迁之后,张太守又广招流民,各县勉强安定。其虽无雄才远略,但性格平顺、政令宽仁,若处于太平年间,至少不失名臣之志。” 陈飞吃了一口肉,叹道: “可惜,他生在了这乱世之中,自己没有王侯之能,却偏偏不甘心屈居曹孟德之下,必定无法善终!” 郑乾同样叹了口气,忽然离席而起,向着陈飞一揖到地: “张太守迎奉吕布,固然有错在先,但其家眷罪不至死,若被将军生擒,还请饶他们一命!” 他这句话大有问题,反叛从来都是诛九族的大罪,怎么会“罪不至死”?无非是曹操一直都没有得到朝廷的正式任命,各地官员也始终没有完全认可他的统治。 陈飞慢慢咀嚼着饭菜,有些艰难地咽下: “如果你能劝降张邈,我自会善待张氏家眷,但如果形成死斗之局,请恕我无法答应。” 郑乾愣了一下,他和张超并没有什么交情,想要劝降难度太大。 但他还是弯腰拱手: “郑某愿意一试。” 郭嘉忽然说道: “张超绝对不会归降的。” 郑乾的动作不由一滞。 只听郭嘉说道: “张氏兄弟都是崇尚侠义之辈,往往信义为先、宁折不屈,如今既然选择迎奉吕布,就不会轻易回头,只要陈留城中军粮充足,张超一定会誓死坚守,直至张邈、吕布与曹操分出胜负,或者回军救援……” 郑乾看着他,缓缓说道: “郭参军,据我所知,陈留军粮,大半都已经运往东郡,以陈留、雍丘二城的存粮,最多也只能支撑三个月。” 郭嘉眨了眨眼睛: “如此,郑县令可以一试。” - 当陈飞和郭嘉等人聚餐的时候,千里之外的徐州,曹操终于做出了撤军的决定。 “可恨!可恨!” 他看着依然无法攻克的郯城,气急败坏地将手中的马鞭投掷于地: “陶谦该死!刘备该死!吕布该死!张邈该死!陈宫……更该死!” 夏侯渊、曹仁、曹洪、于禁、李乾、戏志才、满宠等部下无不噤若寒蝉,根本不敢触他的霉头,只能任由发泄。 “袁绍多次让我诛杀张邈,我碍于旧日交情,不肯听从,如今果然被张邈背弃,袁绍必然讥笑……” 发泄了一会的曹操逐渐冷静下来: “速速派遣快马前往邺城,请求袁绍发兵相救!” 戏志才看了一眼夏侯渊,后者壮着胆子说道: “荀司马已经派人去了。” 曹操这才恍然: “对对对,我几乎忘了,有文若在,我还不至于无家可归、一败涂地!待我重回兖州,必将吕布、张邈、陈宫尽数诛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