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1 这谷雨時节,路襄城已然连续三天的降下大大小小的雨水,眼下甚是大雨倾盆。 还是正午,茶楼的小二才刚开就在忙着关门,平常很热闹的名家酒坊索性门直接不开,赶车拉货的也是一溜烟就赶过去,大街上就是这样不曾有片只停留的人影,安静诡异的仿佛整个灵桀国都是这样。 街道正中,一路有倒摊的瓜果蔬菜,散布在墙角里、屋檐下以及给商贩挡雨遮陽的大雨伞上,再往前,便是一些倒在雨水羼杂着血泊里的城防使。 当夜幕拉下,大雨变小雨,这条大街的屋檐上突然出现一个同如蜻蜓点水般跳跃的人影,他形影不定,像是快要消散,每跳跃一下便要喘好几口大气,他没有流下丝毫血迹,但却是已经虚脱到一身惨白如纸。 边步步往前边不忘往後察看动静,直到发觉身後不远,果真又现出带剑的好几处人影,便又殊死疾速狂奔,穿过左拐所有紧闭门户的百姓民宅,又往前数里到达另一边的十字巷大街,屋檐的下面前方是灯火通明的一条青楼花巷,大老远便闻见弥漫满街的烟脂水粉香气。 他藉着最後一点真气将自己强行隐形,步入大门,前面是人来人往酒来酒去的污秽客人,他歪歪倒倒地穿过人群,步向左边的拱门,又穿过几间屋阁,打开右前方的客堂後院的红木门,来到一处黑暗的院落柴房。 转了转,不经意听到柴房黑暗的某处,发出奇怪的声音,又像是蒙着嘴发不了声音,便探入一看,发现,果真里面绑着一个十四、五岁,背後倚着一堆胡乱柴火的小姑娘,她衣着鲛绡,模样伶俐活勃,看起来倒像个富贵人家的秀气姑娘。 而这時他体内的真气已然坚持不了他隐匿的术法,便索然现了身形,對小姑娘指嘘,吃力的气绝如缕道:“小姑娘……我救你……离开…… 你……愿否帮我一个忙?” 小姑娘被蒙着嘴,发不了声,便“嗯嗯”几声连忙点头。 他并指一定,指上附着法术對她绳索一割,她身上的绳索便像断开的蛇躯垮了下去。 小姑娘眼神梭了梭,看没有人进来,悄声忙问:“大哥哥你要我帮你什麽?” 他从神念空间掏出一颗里面幻发着蓝白双色,还嵌着一對鱼形的亮晶晶球体,只有拇指大小。他不见进气只见出气地道:“拿着……拿着这颗‘陰陽沌’, 千万……千万不要……弄……丢。 带着它……离开路襄城……去一个叫做浮光山……的地方。 别让黑衣歹徒……发现。” 说罢将储物戒从指上脱下,并在她耳边交待此戒指的密令以及用法,又替她将一张小黄纸闪烁着金色光辉的神奇血字符箓拿出,道:“你将它贴身……带着……可驱逐妖兽。” 小姑娘听明了这一席交待,正不知该怎麽出去,只见大哥哥施法,已然替她越过面前那堵青石砌的高墙,反应过来時她已在墙外面,也就是说,她逃出来了。 而方才将她送出院外的大哥哥,是在下一秒便成一只退化原形的白色小貂凄凄哀哀地躺在地上。 小姑娘看不见亦无可奈何,但是为感谢他的大恩大德,就记牢了他交待的整件事情,戴好储物戒,藏好陰陽球与符箓,她这便小心翼翼的往前跳着小脚离去。 天上雨水未停,刚刚明明还是小雨,但现在又变作了大雨,小姑娘将手罩在头顶以遮挡雨水,准备加快步子离开这个烟花柳巷的地代。 谁知突然前方来了几个带剑的蒙面黑衣人,冷柔地问:“小姑娘……有没有见过一个很虚弱的穿白衣的男子?” 黑衣歹徒? 小姑娘很快便联想到才不久前救她逃离那青楼大院的男子。 大哥哥应该指的是不能让陰陽沌落在他们的手里罢? 便装作被他们吓傻的样子,痴痴地几个摇头。 蒙面黑衣人面面相觑,似乎不太相信,觉得大晚上一个穿着干干净净的小姑娘,这麽四处溜达还是有点不正常,但仔细看她痴痴傻傻的模样,又懒得继续追问。 站中间的黑衣人手式往前一打,便继续往前飓风一般赶去,几个人影瞬间是一同消失无踪。 小姑娘意识到晚上一个人夜行是很有些不安全,但无论如何又不能让青楼的人再抓回去,这样一想,她感到恐惧的开始拼命往前狂奔,试图逃出这座满是黑暗陰影的路襄城,麻步粗线的大雨打在她的身上也似不知觉。 不知跑了多远,小姑娘开始气喘吁吁,腿脚突然一个抽筋不灵,摔了一个大大的跟头。 “叮……” 这時她储物戒上的绿宝石莫名闪烁起金光来,虽然不怎麽亮,就像萤火虫的尾光,但感到奇怪,又感到可怖地还是使劲甩了甩手,却是不论她怎麽甩,这颗绿宝石它该闪的还是得可劲的闪。 “是里面装了什麽发光的东西吗?” 小姑娘按着大哥哥的意思,将密令於口中一念,空间才一打开,谁知之前置放在里面的“陰陽沌”晶球竟自行飘飞出来,落在了地上。 “啊!” 小姑娘像看到满地奇花异卉般,嘴一张成个“哇”字形,眼眸亦是随之往地上猛地一瞪。 随着,陰陽沌是化作一道呈圆形旋动着的蓝白色陰陽双鱼。 “这是……”小姑娘不敢靠近,五指放进嘴里,不可思议地盯着。 不大会儿那蓝白色陰陽双鱼中心,便逐渐升起一个,一身圣洁无暇,闪着金色夺目光辉,先是露出银质闪闪镌着双鱼图案束冠的头顶,再是露出媚眼如丝,芙蓉月貌的椭圆勾棱脸容,随後便是一身蓝白色襟袖的银衫大袍,背後背着宽大而星曜的紫金剑,手上握着雪白拂尘的这样一个仙美男子。 世上怎会有这麽美的一种人? 小姑娘闻着仿佛就萦绕在鼻边的香氛,看到眼前第一印象便是冒出这样的想法。 银袍道者拂尘往後一甩,眸中净澈无比地看了看她淡淡一笑,脚下旋动的陰陽双鱼随然消失不见。 但那颗陰陽沌晶球却还是在地上,在他脚边,只是经他出来以後,就不再发光。 他轻轻弯身,背後的黝黑长发经他这一弯,唯美的垂在了他胸前,他小心将陰陽沌拾起,直起身来,玩味地對她道:“你觉得这颗球,它漂亮吗?” 小姑娘眨巴着眼,道:“漂亮啊。但那不是你藏身的重要物件吗?” “让你一个人带着我前行,难为你了。 这颗球就当是馈赠,日後可以救你於危难之间。” “有这麽神奇吗?” “方外人士不打诳语。” 小姑娘虽然不是很懂他的隐语,但大概了解其意思,美美一笑收下了他送到掌心的晶球,放进空间里去:“那就多谢你了。” 银袍道者掐指推算到之前带着自己前行的人已死,长欷一气,答非所言道:“可惜我爱莫能助。而且现下我自身也还未稳定。待我元气恢复便为你超度罢。” 小姑娘闻听他叹息,偏着脑瓜问:“怎麽了?” “去往‘浮光山’的路程,我会不定陷入沉睡,所以小姑娘,你可能好事要做到底——非送我到浮光山不可了。” 小姑娘只管點头,好声好气地道:“答应的事情,我就不会反悔。 不过你陷入沉睡的時候……会怎麽样啊?” 银袍道者抿然一笑:“当然是又回到‘陰陽沌’中。” 章2 小姑娘點點头,随性的笑道:“那我不是成了你的仓物保管员了?” 话音一落,之前那几个黑衣人,不知突然从哪冒出来,“嗖”地一下就凭空在眼前来。 带头的於几步外戳指對着她道:“我就说你不正常,果然那陰陽沌还是在你手中。识相的,赶快自己交出来。” 小姑娘不服气地脑袋一偏,眼睛横着他,往银袍道者身後躲去:“那又不是你的,你凭什麽让我给你,有本事你弄个理由来让人家心服口服啊。” 带头的眼眸一眯,再哪管她是什麽小姑娘,直對身後的人喊道:“将这两人打晕拖走!” 说罢几个黑衣人顿似散开的花瓣一样,将银袍道者与小姑娘团团围住,随即便是不留余地地抡拳脚踢而来。 银袍道者怔了怔,拂尘顿時打苍蝇似的左一下右一下挥了两个圈儿。 吓得黑衣人还以为他动用了什麽了不得的厉害高招,竟不自觉立時捂住脸,往後倒退数步之远。 但回过神来,却发现半个屁响都没有,就又瞪大眼要攻上来,甚至带头的还准备动用邪术。 银袍道者发现自己法力没恢复,弱的不是一般可怖,便不敢再指望法力,也没有一门心思只守护身後的小姑娘,反是放下她,疾矢般绕至几个黑衣人之中,打醉拳似的蹈起几个星斗步,在步子的移动之下,冥冥之中地上形成似是非是的一种迷阵图形。 “啊!被困住了?” “这怎麽可能他大爷的!” “这麽容易就被困住了!” …… 几名黑衣人纷纷在自己伙伴驻立的空隙之间,很有规律似地转悠起来,就像是遇到鬼打墙,又像是转迷宫,但死活就是转不出去。 银袍道者见困住了他们,这才开口道:“各位壮士可要记得,放下屠刀,立地证道啊。” 说罢看了看身边正犯痴的小姑娘,银袖一展,笑着请道:“我们走罢。” 两人悠哉离去,不久,当行在对巷第三条街時,见到了大晚上从城外调集而来的大批精锐城防使正整齐列队行进。 小姑娘虽然没见过什麽世面,但昨天下午还听一些干活的人提起过,这种情况是因为由於近来邪教人士泛滥,动辄造肆,屠殺无辜,灵桀国已然发动特级募士号令,召集江湖上有头有脸的高强人士与官府合作,共同来平息这场歪风邪波。而在召集的同時便是先派一批精锐兵力作为城防使,镇守在每一城市出入的要隘关口,作用是为了方便调查登记。而在这段時间之内,是严令拒绝民众出入的。 绕过那些队伍,边走边聊,两人一同淋着不大不小的雨帘,有人陪着牵着,纵然是在漆黑的雨夜,小姑娘也不再害怕,呼吸仿佛都感觉舒适起来。 银袍道者语气温祥,忽然忍不住问:“你这麽小小年纪,怎麽会答应替别人办这种事?” 小姑娘一手被他牵着,以防摔跟头,而她埋头俯视着雨夜下根本看不见的小石籽,漫无目的的一走一踢,却有時向前,不觉就有一个指头大的石籽从脚尖砊砊滚出去。她抿了抿唇,也说不出所以然来,只道:“因为我被人囚禁,白天做事晚上便被人用绳子绑着,不听话还要挨打,饭也吃不饱。当时我只想逃出去。” 银袍道者听她语气哀伤,越说声音越小,心中一疑,秀眉一挑,“你……所处环境竟这般恶劣? 那是被绑在哪里?” 小姑娘都不知道青楼是什麽,只听别人一口一个的念,所以也就跟着那麽说了:“青楼。还有……柴房。” 银袍道者像是听到几个了不得的字眼,不禁倒提一气,“柴房? 青楼!” 小姑娘看他那麽震惊的神色,都开始有些怀疑自己到底是不是忽略了什麽。“有……有什麽问题吗?” 银袍道者仔细端详她一眼,忽然有些不好意思:“你……知晓青楼是干什麽的吗?” 小姑娘眼睛雪亮地眨了眨,担心自己又忽略什麽,所以这次说话比较小声一点,看起来倒令人觉得像是有什麽的样子:“就是待客啊……” 这下,银袍道者没被她的回答吓到,倒被她的样子吓到,但直觉来说,为什麽感觉,她好像还是一无所知的?银袍道者最後问:“你所说的待客,是否斟茶?倒水?上菜?” 小姑娘闻此,顿然一惊喜,诶!这回和自己以为的答案一样了,道:“哈,我没猜错也!” 呼! 银袍道者这才在心里暗暗替她捏了把汗松了口气,看样子她应是还没有经历那种事,不然等她再长大些,还不知道心里会有多苦痛。 银袍道者态度也缓然正常,轻声继问:“那你自己的家呢?” 小姑娘听到这,對自己有些不信的样子,侧瞄着對方道:“我会有家吗?我脑袋里怎麽一点印象都没有? 我只记得我每天晚上都要被绑起来,足足被绑了五次。” “唔?” 或许也就是五天之前的事。 银袍道者闻此忖测,会不会是對方在抓她的時候,击中头部,以致她失忆? 思及此便顺势以牵着她的手,将她拉拢到他的身边,“稍等。让我看看你的头部有没有淤伤。” 小姑娘由此不经意与他拉近了距离,眼眸也欣然瞪大,更近地嗅到了他身上的一种超自然的清香!闻着宛然随時能眼前飘过清澈泛光的一条甘甜之水湖,又仿佛合着自然花木之香,总之是她喜欢到一念永生的那种,但下一秒她的心里便是又恼又伤,她怎么可以还没有男孩子香呢? 银袍道者手附真气在她头顶巡察了一番,却是没有察到半点伤痕。但按照正常的推理,常人失忆的情况除了头部创伤,基本上没有其他的原因。 再者他方才检查她的头部里面组织,也并没有什麽肿症现象,所以就要排除她也不是先天性失忆的可能。 既然这两种结果都不是,那到底会是什麽导致她失忆? 银袍道者不愿再去多想,既然對方失了家,他想,只有到時候抵达浮光山,再替她从长计议安身之所了。 路襄城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但一時半会儿转不出去,也不能出去,小姑娘翻了翻自己的储物戒指,绝望哀丧道:“啊?怎么吃的没有,钱也没有啊?我都有一天一夜没吃东西了。 神仙啊……可以给我变一个吃的麽?” 银袍道者一脸恰如其分的微笑:“神仙变出来的东西未必能填肚。还有,我没有说过我是神仙啊。”转而道:“在这个紧张势头,深夜里敲门怕会吓死人。我们看来也是不能去投宿了。” 章3 “那我们去哪儿吃东西啊?” 他眸中金束一闪,即以透视灵眼扫视远近的所有去处,发现,五里远处斜右方,靠山的僻静地处,有几座无人居住的枯宅,便指向那边,细语慰道:“你不能不休息,这个時候又没有别的去处,我就带你去那边迁就一晚?我尚有些剩余的果子,可以给你勉强果腹。你看行吗?” 这些果子都不知放置了几个秋,但藏在他空间里的东西是不会坏的,从头至尾可保证崭新如一,至於别人的空间……他就外乡人过河了。 “嗯。”小姑娘爽快的应道。 银袍道者见她如此听话,感到甚是辛慰,便背过身,双手往後一伸,将她背了起来,随後化为一道蓝白色轻烟,转瞬消逝。 枯宅里,凉飕飕的,仿佛总有种令人感到黯黑可怖的冷森陈旧气息。 小姑娘原本害怕,但被银袍道者手上牵着的力道一紧,紧张的心情便放松下来。 原本在外面,虽然天黑又没有灯笼,但勉强还是能够有一點點夜视,有点蒙亮蒙亮的,但现下来到这里,却是连仅剩的一点蒙亮都没了。 作为普通人的小姑娘在漆黑的一丝不见五指的地方,简直同如盲瞎,行动完全靠摸索。 也幸好她目前没有往那边看,银袍道者进去後,驻立在废柴堆积在中间的旁外空地,见宅子最边处,一具殷绿魂体瞪眼飘来,却是不徐不急的,以指在当空画下一道繁复多笔的字诀,随後跃起,又以足在地画下另一道字诀,再以足尖向後画弧边在地面点三下,口中咒令一念,地上便现出金芒刺眼的一道符箓阵网,同時空中八面方向,也浮现出相同金曜的一道符箓阵网。 在整个破旧垮得看不出形状的屋子中央,上下阵网一相衔,如同点上了九面明灯,形成九面符箓光墙。而符箓之光,是借真气索引空气中的灵气而灵,故是肉眼可见,眼前看上去倒有些张灯结彩的感觉,比插了满屋子火把不差。 之前欲要行凶飞来的鬼魂面临这一幕,是逃也不及的一闪无影。 而小姑娘是亲身感受着他一步步布出这术法的,现下看到这种情况,擦了擦眼睛,立就问:“为什麽我也能看见?” 银袍道者唇角微微一弯,模样些许平祥:“因为此乃是灵气索引而来。” 但知说了她也不会懂,比如像什麽是真气,什麽是真气索引。 银袍道者嘴里暗念咒令,再對当下所驻立之处,中食指一并,随即那些错综交杂的灰白碎木板木屑,久年陈积的厚厚尘堆,就此转移而逝。 看得小姑娘一時兴趣歪着嘴,好像自己也过了把神仙瘾。 银袍道者盘膝坐下,从储物镯取出五个个头不一,颜色不一的果子—— 两个橙色薄皮像心形的,闻着好像充满奶味,同於李子大小;两朵紫色硬壳像花的,闻着像麦芽糖,同於拳头大小;一个鲜黄薄皮硬壳的,闻着就是荔枝味,最主要的是,也有拳头那麽大。 小姑娘不禁怀疑,这个果子是用法术加大过的吗?但顾不着那麽多了,摸了摸饿的就像猴滚的肚子,从荔枝味开始了,皮一扒开,迫不及待就“啊呜”一口。 银袍道者看了看被果水糊了一脸的她煞是可爱的模样,忍俊不禁笑着,边道:“之前我與那几名黑衣人所布下的迷踪阵,估计只能维持一两天,就会被他们破解。”虽然那属於是一种自然密令,但很多人聚在一起总能容易的就想出解决办法来。“而且他们已都识见我们,所以日後我们要在大街上行走,就必须换衣装了。 尤其是你,對方一拎你就不知去向,一定要记得注意。” “嗯。”小姑娘只顾着吃,随意附声:“我也这麽觉得。” 银袍道者看着她苦笑一气,想自己一介无所不知,无人不知的雅士圣贤,现下却要靠着这麽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丫头来护送,算了一生都没算到这一天,真是千算万算,不值天一划。 翌日清晨,银袍道者顾自打坐,仅仅是头顶靠着他,身子却圈在地上的她,由於晚上来到这里身上就是雨湿的,又没有吃什麽烫热饮食,身上就一直热不起来,小丫头到现在仍寐在梦中未醒,此时浑身发烧又打颤。 但银袍道者没有丝毫察觉,当然没听她提起,也不会轻易想到这里。 过了许久,不知不觉从清晨又至傍午,银袍道者打坐醒来,往旁边四处看去,见没有发现她,还以为她一个人溜出去,便要起身去寻,不想手竟在身後旁不小心触到了她滚烫的脸庞。 “小姑娘? 小姑娘!”银袍道者赶紧转身向旁边将她扶起,一抚她额头,是同脸一样如煮沸的滚烫,而且双手抱臂紧紧圈缩在一起,顿然便想到她单薄的身子可能在地上已躺一夜,心下便更焦急,“唉呀坏了,这是我的粗心,竟只顾到自己。” 對於照顾人这方面,他认为自己就是民间常说的那种——单身汉的做法 银袍道者将她竖坐摆放,再点以穴,免她晃动,随後移至她背後,双掌按上背予她调理输气,只见彼此之间氤氲白雾袅袅,他的真气渐息从對方背上游入對方筋脉,又在体内转几圈,直至感觉她体内陰湿完全却除,陽热通达百骸,方才撤回输气,解开她穴道。 经过这一调理,小姑娘仿佛做了一梦,但也记不得是什麽,只觉得有些疲惫,穴一解开便又软如无骨不觉倾倒在银袍道者的盘膝上。 “醒醒。 好些了吗?” “快醒醒。” …… 已是傍午,再不起来,很多民宅又要关门谢客,最後免不了她又要在枯宅里冷上一夜,遂银袍道者不停叫唤,直至将她唤醒。 小姑娘醒来後,看见他担忧的神色,发现自己在他的膝弯里,心里只感莫名温馨,即起身,自己拉着他向房外走,往民宅区赶去。 片刻後两人抵达民宅区域中心,问了好几家都不敢收留,只怕一不小心遇到的就是邪教中人。 但银袍道者不放弃,只想着再不能让这个一心一意护送自己的人遭罪。 後来,是在他不懈的一家家问候招呼之下,没被“自己问候”的人收留,却是被“问候自己”开口就跪的人霸气收留了:“两位一定是要出城的外乡人罢?嗨,没处去问我啊!来来来!跟我走!” 这话怎麽听着都像是诱导他人上贼船来的。 但银袍道者却是看人观相绝不疏漏,便断然领受,打躬作揖道:“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小姑娘却是看着對方早就上前大摇大摆走路的姿式,又联想到他说的话,忍不住道:“这人看起来好憨啊哈哈。” 银袍道者浅笑:“嘘。” 章4 前方不远处。 陰黯天色下,春凉的空气,轻轻吹拂着三层色彩明艳雕檐画栋的酒楼,高悬户牖一面面粉飘的巾幕,一眼迷人,而楼下十丈外城渠边,渠道旷大,渠水碧幽泛光,里面漂有空荡的船只,岸边阵阵柳絮飞扬,美景如画令其芳香不醉人人自醉。 收留两人的大汉子止步於此,便往左方近在眼前的酒楼二楼上指了指,“上去罢。” 两人相觑,从遇到他行走不过二十步而已,这麽快就有留宿的地方,还是这麽奢华迷人的,真让人有点不敢相信。 楼上没有几个人,但却有一名瞽女唱着小曲弹着琴,歌词曲调整体因为她婉妙柔长的声音与娴熟惊人的唱功,而显得极为动听美丽。 两人紧随大汉子上了楼,上楼板阶干净照人,几乎能看得清斜韵的每一条细腻纹路,纵然仍有来往的微渺灰尘也不掩其光泽。 银袍道者将小姑娘往前一牵,令她上前,自己在最後,如此跟着大汉子一步一步上了二楼後,楼上除了唱曲的女子,本来仅有的五个客人那是整齐一划的全部将目光投注到了银袍道者与小姑娘身上,觉得这俩的出现,简直就像是世外金童玉女般的莅临。 连带领他俩上楼的大汉子见此都忍不住憨笑了两声,随後往他早就坐过的靠外侧可以观光美景的贵桌上步去。 这里桌木、高背椅皆是偏红紫檀树木所制,与彩绘雕绣的梁阑相映成趣,一派显贵之风。 原本一桌只有對座两把靠椅,但大汉子一上来,就将无人的旁座霸占一把,毫不客气地拖了过来。 小姑娘直對他的一举一动感到服气,两只眼睛盯着他好奇地就没移动过,边将大汉子递给她的靠椅接过,挨着银袍道者站着的位置放下,自己便是往里面倚阑边落坐,这样以方便银袍道者出入自由。 大汉子这时道:“小二,上菜!把你们店里所有好吃的,有的没的全部端上来!” 小二还在對面给客人上菜,听到这一声兴奋得忙像捣蒜一样点起头来:“诶诶诶马上马上马上。” 刚到桌边,他一脸豪爽放笑的模样,在坐之前展臂道:“请。” 银袍道人微微一笑,客气道:“请。” 小姑娘忍不住发话了,机灵咕噜的眼睛一转:“大叔是不是遇到什麽喜事了?” 大汉子看看她,见她机灵陽光的模样,令人一见就喜欢,经她这一问更是高兴的眼睛笑眯成一条线,凑到桌子中央對两人轻声道:“我告诉你们,我今早立了大功了”说罢大声笑出来:“哈哈哈哈哈哈。” 银袍道人被他的笑感染,笑着抱拳:“可否说来听听。” 大汉子道:“我今早抓到八个邪教人士,原本有人与我抢功劳,因为本是他发现的,可是他破不了那迷阵哪,结果…… 被我两个炸弹给解决了,那功劳就归我了,啊哈哈哈哈哈哈。” 这突如其来的犷笑,令在座其他客人纷纷受了影响,直掩面窃窃。 啊?那不会就是这位大神仙困住那几个黑衣人的术法吗?噗!小姑娘捂住嘴差点没忍不住,但见大神仙偷偷冲她使眼色,她便很快明白过来,这事不能随便说出去,以免无故招来嫌疑。而且听这人的语气,感觉是个兵头子。 银袍道者听大汉子这麽一说,粗略的也分析到他为什麽要收留他人的一点眉目了——庆祝。但回头一想,自己好好布的阵法竟被他两个炸弹给破了,现在还和破解自己阵法的人一起吃庆功宴,一時间,竟感到有点不堪回味。 正思及此大汉子就道:“眼见这交不了差的棘手案子在手,百姓也不敢开门做生意的势头上,诶!我这一来可是立功不小啊,府衙里好交差了,我这犒赏也下来的快,当场就兑现二十两黄金。” 在灵桀国一两黄金可兑换十二两白银,而對每一名士兵来说,这种犒赏都是很重的了。 大汉子继道:“我原本是想把兄弟们叫来好好吃一顿,可是他们却跟我不一样,还要继续守职,我一个人休息也没意思,看见你们两个问这问那,就想请你们过来和我一起热闹热闹。 自从啊,听说有个殺人的邪教会变化之後……老百姓那是见谁都怕了,所以我想你们就是问到明天晚上,这样下去,也不会有什麽结果。 难道你们一路过来可是见到有半个做生意的人了?” 小姑娘伸长脖子良好秉性地听他讲着,摇着头应道:“没有没有。”转而道:“那到底他们为什麽要殺人呢?” 除了冲着他来的那伙黑衣人,银袍道者预觉,是还有其他邪教蠢蠢欲动。 大汉子道:“这话还得从两天前说起。还别说,我抓住的这几个人和常人听说的那些邪教人士有些不一样。” 银袍道者闻此神色一凝,刚捏起茶杯的翠手顿了下来:“有何不一样?” “之前我们救活一个士兵,他口中所描述的是,在他倒下之前,看到對方手腕上有赤色刺青,说是像……像什麽来着?” 谈到这里,银袍道者忽然觉得,可以稍微透露一下,说不定可以为自己取得一些必要的方便,反正观對方并非是复杂之人,便以着曾在江湖上的阅历道来:“像一种虫‘帝红棘’是与不是?” 帝红棘是一种浑身赤红,满身棘刺的虫,特征是六条腿中,最前的两条是巨爪,会以这种虫为刺青的,在他所知的印象当中只有一个教。 大汉子正要说话,却听他直接道出这个份上,不禁對银袍道者感了兴趣:“诶?你是怎麽知道的?” 银袍道者微笑道:“如果我可以为壮士解开这个迷局,相当於是为壮士又立下一大功劳,那壮士能否也为在下解开一个当前的难题?” 小姑娘听到银袍道者这一来,忍不住感叹,我怎麽就没想到这点子上呢? 大汉子闻此激动地桌子一拍,把不远后方唱曲的女子都吓得一顿,而他自己却凑到桌子中央极为小声而郑重的道:“若是能帮我立下这一功劳,你有千万个要求我都替你办了!” 瞧这语气,铿锵有力。 银袍道者的要求并不高,而且依着對方这身份,他相信虽然在这个节骨眼上办这种事会有些难度,但也并非對方办不来的事情,便道:“那我可就倚仗你之承诺了。” 大汉子一口咬定,立即豪气干云地道:“包在我身上了! 没问题!”随道:“那现在你说罢。” 银袍道者扫视周围一眼,道:“我们可否换个环境说话,这里不太方便。” 大汉子點點头,遂看向背後左方往里处,五间一行的最里面那客房,外面还有看风景的游廊,他道:“去那间房如何?” 银袍道者點點头,这時正好上菜的小二和两个跑堂的排队上楼,一人端着一个长方形红木托盘往这踏踏实实步来,大汉子此時指着视线处,道:“小二,那边,‘宇’字号房给大爷招呼上,吃的先搁这,待会儿端进去。” 小二傻巴地點點头,听完不敢怠慢,这便先将自己手上的一托盘菜搁在了他们眼前的桌上,随後麻溜地跑下楼到掌柜的那拿了门钥匙。 三人环境转换,一系列美味佳肴全部在一张大理石桌上上齐,才不过花了几息的時间。 章5 房门紧闭,而这边逆着风向,外边的琴歌之声传不进来,房里的声音也不容易传出去。况且有人来,要走到第五间房想不留下米粒余音也是不可能的,而只须有这麽一點声音就足够他们察觉。 考虑到此,三人开始逐渐吱声。 银袍道者仍是严声轻语:“手腕上有如此刺青的教徒,乃是‘不死血门’之者,其地域,处在毗邻金虹国东郊之处。” 大汉子用心记了下来,對於他说的话,虽然十分相信,但还是下意识又问了句:“可信吗?” 银袍道者道:“绝對可信。要查到他们的讯息并不困难,只须踏入金虹国边界,在民间自然就能听到其相关言传。当然你要专成打听也行,但要分外谨慎,莫要让教徒察知跟踪了你。” “好。我信你。” 银袍道者淡笑道:“那,接下来,我可就要说我的事情了。” 大汉子微笑道:“请。” 银袍道者踟蹰了下,道:“原本我是想飞快离开路襄城,灵桀国。但现下我身体虚弱,行动多有不便,恐怕需要憩息半月。到時候还需你赠我骏马一匹才可相去。 而在我未离去这段日子,可否破费壮士一些金银,替我筹备三种丹药。” 大汉子不客气道:“尽管说罢。” 银袍道者道:“此三种丹,可能對常人来说会有些金贵,壮士须将金银兑换灵石,才可进行交易。” 大汉子这才醒悟过来:“据说灵石是很昂贵的。十两黄金只能兑换一颗墨星石。” 银袍道者耐心道:“你说的,只是其中一种纯天然灵石。其它的,还有日源石、月源石、炎刃石、冰魄石、翠痕石等等。 不过你只需要兑换一般经过人提炼之後的伪灵石,就可以买到这三种丹药,就比如风元石、雷元石、金元石、木元石等等。 它之所以被称为元石,是因为经过人的提炼吸收导致其份量欠缺,人为了达到它与原来相同的份量再售出,而将其以人之元气法术的能为来合造,但如此之後,它便吸进了人间的尘世手段因素,失去了本身无因无果的天然纯性,成为了尘世只是附带灵力的商营品。 不过,这样价值是垮下来,但还须花费你的犒赏金三分之一,你若是舍得,来日,我定会前来报答。” 虽然这麽说,但却没做指望,故也不提“重谢”二字,况且他认为,说出来反而显得自己不真实。 大汉子挠了挠脸颊,又托了托腮,不知是想到什麽,忽然作古正经端量起他来,带着审视的语气道:“你若是来自仙山……这事就好了。 算了。我也不管你是来自哪里,既然你说的出来,我相信你也应该做的到。 说来看看,是哪三种丹药?” 银袍道者正要说,忽然形影不定,蓦地一个踉跄,差點化烟返回陰陽沌,他赶紧後退,在桌缘附近阖目打坐下来,尽力稳定语气,道:“固元丹、回气丹、养神丹……” “这种事情我从没办过,那在什麽样的地方可以买到这三种丹药?” “普通店铺有些地方有,有些地方没有,不容易遇到。 你只有在专成售卖修者用途物品的大型很显眼的地处才能够轻易访问到,像你看到‘灵物货商’或者‘杂货商会’‘江湖商会’‘绿林楼’‘药会药商’‘丹会丹商’等等地处,可以驻足仔细一看。” 大汉子会意地點了头,看到他方才形影不定的样子,不知为何,眼眸之中的神色,忽然变得坚定起来:“你放心罢,此事我说到做到。 还有,我不在的時候,你们在这酒楼里一切的需要,只管交待小二去办就成。 回来我会替付。” 话语才落,眼前的饭菜大汉子没有动一口,席不暇暖地就要离去。 小姑娘看了看银袍道者,见他好不容易安於打坐间,显然是无法为之饯行,小姑娘想只好自己来替他招呼,大汉子正要关门,小姑娘喊道:“大叔……” 大汉子不解,但却抓着正要关的门,不由的踯躅下来。 小姑娘见他有些犯傻的样,不由苦笑:“最近……坏人很多,您忙的時候,一定要多注意安全。 嗯,还有……辛苦您了。” 大汉子没想到看起来很纯真没心思的一个丫头,却会说出这样一段哄人的甘言,便默然一笑表示感谢,随後离去。 而此時的银袍道者已入大定,對外界早不知情,包括大汉子临走前说的一席话似乎他都没听。 小姑娘却记得大汉子说的,他不在的時候,一切事情可以交待小二去办理。 思及此小姑娘想起一件要事,打开房门即奔去。 一个時辰之後,房门被敲响,小二送来两套新的普通下流民阶的那种粗布青衣,是按照她的吩咐来买的。虽然追着陰陽沌的邪教人士已被大汉子抓去,但她覃思,觉得总有用的着的時候。 待小二离开,她栓好门,将衣服藏进空间,安安静静一个人坐下来,吃完了无聊饭。 夜入三更,更深露重,银袍道者打坐醒来,见小姑娘直接趴在饭桌上睡着,便起身轻轻地将她从靠椅上打横抱起,往室内卧塌步去。 卧榻是悬着湖绿奇艳花卉纱帐的六柱架子床,总体宽大,气息风雅,备放着竹青花纹长被大枕,由於春天还是有些微凉,被褥是不太厚又不薄的那种。 银袍道者如同捧着烛台般,一丝不苟的小心将她放上床,脱下鞋,轻轻盖上被子,这才要离去,不想小姑娘仍是眨了下眼缓缓睁开。 “你……好些了吗?”小姑娘其实眼睛酸涩的紧,毕竟好多天没有睡好觉。从她记着被绑着的那天开始就没有好好睡过。 “好多了。 倒是我见你很累,觉得你自己应该要多睡会儿。” “可是我现在又不想睡了。” “但我见你,眼睛明明都睁不开。” 小姑娘不与他争辩,索性自己爬起来,佯作精神,甜甜一笑道:“额……我已经吩咐小二把衣服买来。”从戒指空间取出他的那套男式青衣,眼皮打架,有些吃力的笑道:“也许以後都不用换衣装…… 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看你换这身衣服呢……” 银袍道者嘴边一勾,仿佛欲隐还放的美幻之花,令人一见就会自觉深陷,小姑娘深深凝视着他,他认真而笑道:“会有机会的。”转而道:“我突然想起来要交待你的一些事情。” “嗯。” 银袍道者凑近她耳畔悄声交待,随後道:“他回来後若有问起,你便按照我说的这样回答。 目前我要好些天才会醒来,你要学会自己照顾自己,再不要在桌子上其他地方睡着。知道吗?” “好。”随道:“但现在你有時间的话,我怕黑,你可以陪我吗?” …… 章6 银袍道者陪她坐这一夜後,便大定入坐,一连九天没有醒来,小姑娘便自己照顾自己,没事打扫卫生,还适应了利用“可利用的关系”去吩咐他人做事,而且这样干事不会觉得寂寞,只会觉得越干越兴致好玩,她突然觉得,其实只有她一个人也是可以美妙起来的。只是这种美妙建立在他人的劳碌或钱财之上,譬如,要用大汉子的钱财,要用小二的腿来跑堂。 “多谢了。”小姑娘眉开眼笑的接过一张马马虎虎的非正规牛皮地图,和一本《绿林·丛话踪言》。 这非正规牛皮地图,是不经过银袍道者按照她个人的意思,吩咐小二让那些做客的闲人按着他们自己的印象,一个人一段路程,一點一點接上去的,尤其标清岔道的路向,直至接到目标浮光山的一幅简写地图,经过了九天才完成。有些地方清楚的,便用小圈描出小地方,并标出其里程距离;不够清楚的,便用三角形直接描出大地方。 这样出门才不必慌里慌张的逢庙就烧香啊。 但买故事书却是银袍道者教她做的,她认为,大概他是怕她太无聊。 又五天後大汉子回来了。 小姑娘将这些天的花费和用处,一清二楚地交待给了他,本以为他会有些懊恼,但他没有,只是听到这些报目面子上显得有些尴尬。 正此時大汉子一眼正中她手里抱着的《绿林·丛话踪言》喜从天降道:“这本书可以送给我吗?” 小姑娘想起里面的内容,又联系到是银袍道者叫她买的书,一下子茅塞顿开,忙佯作大方地道:“好,送给你。” 大汉子一鼓作气地道:“这些天我派人去金虹国打听过了,我现在相信他说的话了。但是我听说最近的故事书里有很多关於江湖上的事情,这正好有利於我。 前天我在饭馆里就听到有人说起这本书。没想到刚好就在你这看到了。也许这个可以稍略了解这个不死血门的邪教,当然,了解的可能也都是些外在的历史罢。但是聊胜於无啊。你说是罢。” 他说的较快,好像自言自语般,致使小姑娘虽然了解他想表达的意思,但却并没有听清楚,只随声附和“嗯嗯。” 大汉子看向地上的银袍道者已不在,问:“他呢?” 小姑娘闻此将那天他醒来一次就停留在内室再没有动静的情况告诉了他。 大汉子點了點头问:“那大概还有多久?” 小姑娘想到银袍道者交待的,不管他什麽時候回来,问起他什麽時候醒来,都说是“後天”,犹豫了下,便照就告知。 但其实当天晚上,银袍道者就醒来,可他虽打坐十几天,脸上的面色却没有丝毫起色,只说这些天只相当於守神而已,仅仅只是为了防止沉睡,就打了十几天的肫儿,而且一醒来,照样形影不定。 但知大汉子就在“天”字号房休息,也没有立刻去打扰,直到第二天中午,大汉子把丹药全部交到他的手上。 银袍道者左掌握住三颗颜色不一、指头大小的丹丸,右掌往左掌上一覆,深吸一口气,片時那三颗丹丸便化作三道颜色不一的烟雾,游丝一般进入他鼻腔,再由鼻腔进入二十四筋脉,接着他一运气,丹丸气息便加速在体内行转周天,直至完全被躯身吸收不见,真元之气也明显稳固下来。随着眸中精光一闪,精神的他,睁开了眼睛。 但这點也只算是将他之前的衰弱,重新巩固到他从陰陽双鱼中初现時的那种精神状态。并且不可像之前那样再耗废一丁點真气。因为他现在巩固起来的真元,刚好只相当於保本而已。而他要想完全恢复,还须到了浮光山再从长细虑。 银袍道者抱拳作揖:“多谢壮士,这份大恩大德,在下必铭感五内。 待到复返之日,必来‘重谢’。”尾後语气特意提重了重谢二字。 大汉子听到他此刻口中的重谢二字,才感知到他当初请求自己時的试探之意,想到自己也不辱使命,一時间對於已经花出去的金钱,竟感到不怎麽心疼了,这种感觉说白了就是“自己感动了自己”,但又不知该说什麽好,便是发出一阵憨笑“呵呵呵呵”。 “不知眼下封城还有多久?壮士可否帮忙安排出城?”银袍道者忽然提起。 “现下不止是路襄城不安,据说其他地方也有类似情况发生,国家当前的形势,真是蜩螗沸羹,只怕因此管的更严,要出城就更有难度。 只因为出了此城就是金虹国。”大汉子叹道。“城门登记的事不归我管,而且每个城口都是府衙派的侍卫做笔录,我的话没有说服力,可能还须你亲自露面我在旁边打帮腔,有可能混过去。 又或者,你本人比较有说服力,尤其你身边还有这麽一个小姑娘,你们两人合起来的关系,其实是突出疑惑的关键,一般没有人会怀疑邪教的人会带着个不省事的小姑娘到处乱窜。 再加上你们长得也不像坏人。就算是邪教幻化,怕也幻化不出你这般天生的气质来。” 银袍道者闻此深呼一气,却是在想自己目前,应该恢复了些隐形的能力,离开的時候,恐怕只有带着小姑娘、包括马一起隐形出城。可这样,是最坏的打算,因为这样极耗真气,况且他一动真气,刚巩固的真元就又会溃散,到時候他又要延途边行边想办法,岂不麻烦?还不能保证不会再遇上追殺的人。 小姑娘倒是因为大汉子的话抛砖引玉想出一个好點子,道:“到時候出城的時候我把自己装的小一點不就没事了?他们问我,他是谁,我就说‘他是我爹,我是他女儿’”说罢捂面尴尬一笑,又接着道:“这样应该没问题罢?难不成他们还要非得检查清楚是不是父女才放行吗?” 大汉子呵呵了下,又收敛笑容道:“说真的,你们俩到底是什麽关系?连我都没弄清楚。你们俩难道不是父女关系吗?” 银袍道者与小姑娘相互看了一眼,對大汉子道:“这麽说罢,我们三人都是萍水相逢,至於我和她怎麽相遇,实在一言难尽。” …… 章7 三人乘着两匹马到了城门口登记处。 银袍道者和小姑娘没有下马,前面的城防使拦住去路,侍卫则坐在位置上没有移动,冷冰冰地道:“籍贯。” 银袍道者懒得多编了,直接就道:“无贯无籍,仗剑天涯,浮浪之人。” 侍卫仔细打量一番再问:“那你们这身装扮?” 银袍道者一時被问的想不出其他的理由,脸不红气不粗地就道了句:“朋友买的。” 侍卫依依记下,再抬首道:“你朋友是谁?” 银袍道者骑的是白马,他指了指旁边棕色马上的大汉子,道:“此次我和我女儿就是千里迢迢来看望他。这些都是拜他所赐。” 坐在他面前的小姑娘直个的帮他點头。 把一旁的大汉子说的捂住脸气都不出一声。不过想想也确实是为他们花的钱不少,缓一缓就又适应下来。 侍卫闻听银袍道者的话,随即看向前天认识的熟人大汉子,淡淡的露出讶异的表情,虽然有些不信,但打量了来人几眼见不像邪教人士,便道:“看不出来啊你有这麽大方,那你可得好好请我吃一顿。” 大汉子憨笑道:“正愁没人陪呢。不如就今晚。” 侍卫笑口划的敞开:“今晚不行。过几日。” 大汉子也没想到银袍道者半真半假的回答,好过自己为他们胆战心惊的筹划,结果过关的这麽快,不禁冲银袍道者眨了眨眼,暗示过关了。遂對侍卫道:“好嘞。什麽時候有空,你只管来叫我。不过你一定要赶在这事之前啊。不然我可能就被调回去了。” 侍卫笑容灿烂了。 银袍道者听到这里,想起下次来找他,问:“不知下次来看你,到哪联系你?” 大汉子在他耳边道:“就到‘堰公县古淇镇·观星茶楼’等我。” 两人聊了几句,银袍道者载着小姑娘出了城门,约莫十几丈後,忽又道:“我还有件事!” 大汉子向侍卫打了个招呼快马加鞭飞一般赶去,到边还带喘气:“什麽事?” 银袍道者驾马前行,让他随意跟上,直到那边城门看不见这边,他方才拿出一枚紫色宝石储物戒指,一把剑鞘棕褐色剔透的宝剑,交到對方手上。 大汉子将剑拔开,剑身就如同時刻灼烧般晶莹,剑端不時闪烁着璨然刺目的星辉。 “真是把绝世宝剑啊。 这……”大汉子口水快要垂涎了。 它算不上罕世,但的确是一把战魔的极品宝剑,在银袍道者这铸剑主人的眼里,它也是一把了不起的宝剑,自从他把它炼出来之後,就没舍得用。它刃长五尺柄长一尺,刃宽两寸余,重二十锵,系熔色剑絮,剑身水纹漫冶,舞动時熔光七尺,宛然火舌飞荧,但现在他愿意拿出来送给他。“这把剑,名‘战祸行’。”其意寓战胜邪祸天下行。“以後它便是你的了。第一次使用前,你须用自己的血祭它,它可与你心意相通。”当然心意相通不代表武者就可以御它飞行。 随後,银袍道者又将戒指密令告知他。 大汉子戴上戒指,抱着剑吱唔了半天,不知道说什麽才好,自己区区三分之一的犒赏金却换来一把尘世中万两黄金也不一定买的来的稀罕宝剑,相比之下,它又是多少值钱的纯天然灵石都换不来的宝贝啊,这…… 他并不知这把剑有多贵重,但他能用眼看,能用心去体会。往往贵重的物品,即使是傻子也能一眼就看出来,又何况他一个正常人。 银袍道者等不及對方开口,顾自道:“‘观星茶楼’月末两天我可能到来。如若没来,就往後推迟,最多至下一个月末。 好友,告辞。” 大汉子挥了挥手,有些欲言又止的叹息。 前方两人跨着马的身影,渐行渐远,变得模糊。 —————————————— 仿佛清晨黎明後的曦光,左围林中幽青的竹杆呈现着道道光洁的亮泽,右围林中莹莹的珠露闪闪地在树枝叶尖上因晨风而轻轻颤动着,四下弥漫着竹香与丛林杂木之香的混沌大自然之气息,但是,这里面它其实一年四季都是这样的风光,不分昼夜。 子旻轩方才练过剑,一头清汗,从袖里取出一方雪色绢帕拭着汗,忽然乍闻窸窸窣窣的山下奔窜声。 他一生孤清倨傲,是这座山的主人,而且朋友已去几十年,这个時候不可能有人上他的山来,更何况还布有仙障结界,但究竟是谁这麽轻而易举随随便便就闯入了这清修禁地! 他眼眸冷狠地一眯,把着剑凌气一纵,飞快身轻如燕地落在左围林上青青葱茂的竹丛巅上。 结果望长了脖子,半天愣是没发现影踪,末後…… “咦? 没人吗?”一个小姑娘直接在他正脚下的位置传出了声音。 竹巅上的他心下一疑,这才从上面轻飘飘地落下,正好降临她面前。 见她一身浅蓝鲛绡罗衫,眉如清黛雀尾,眼若水晶露珠,唇粉润,齿编贝,且听她方才声音也清脆如铃,这是一个十四、五岁正正经经,无可挑剔的标志姑娘,怎麽看都不像是携着恶意的闯入者。 子旻轩一见之下,懒懒地拄剑而立,双手搭着剑柄,下巴磕在双手背,道:“你是哪里来的姑娘,怎麽没事跑到浮光山来了?” 小姑娘一听,还真是浮光山,先是狠狠激动地吸了几息,眼睛里霎時像是切喜又像是千言万语道不出的万状悲苦,下一秒即“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唉唉唉?你别哭啊?”子旻轩站直了身子,忙将剑一提收进神念空间,另外掏出一方雪色帕子递给她去,“好罢我不问你了,你先过来坐会儿。” 子旻轩边向前走边回头,示意她跟上。来到竹林前的青石圆桌边,便曲腕由请。 小姑娘攥着他的帕子擦着泪蜗步徐进,而後,中规中矩坐下来,但碍於一开口就想哭,还是清整好一阵子心情,才终於开了苦口:“我朋友他又不行了。 是他叫我带他来这里的。” 章8 子旻轩听她这麽说,仿佛就猜到不好的事情发生,“你说的那位朋友他是谁!” 小姑娘从未得知他之名讳,只得将那人的外形其貌於他描述了一番。 子旻轩听完大气一喘,“那他此時人在何处?” 小姑娘从戒指空间拿出一个泛着蓝白晶莹的陰陽沌,“哝。” 原来是又返回沌中。子旻轩见到此物,紧张的神色反是从紧蹙的眉云清晰地一展平,随道:“拿上他跟我来。” 说罢淡淡漠漠地径自从石座起身,往對面树林深处步去,小姑娘紧随,深入树林之後,前方逐渐隐现一条弯曲的羊肠小径,转了两三个大弯,来到一处青石壁上流泻着彩色灵光的小溪涧处,脚步停驻下来。 小溪涧的水从两人高的小山石上面的口子喷涌向上,腾起缕缕五色灵光仙雾,再由上而下,柔柔软软,看起来水的密度很深,宛然是糖液般,滚到下方成之自然长成的光泽润滑的水碧石渠道里,一路携着氤氲的烟雾往外流去。 子旻轩指着那个小小石渠里面认真道:“你将它放进去。” 小姑娘眸子一圆惊诧道:“你不怕它被水冲走吗?” 子旻轩不愿多余的解释:“不会。” “那好罢。”小姑娘谨终慎微地捧着陰陽沌这便要放下去。 她手才让开,它竟是自己在吸收涧溪的灵气,令上面飘走的灵雾往下迎来,令下面要被水带走的灵雾往回转去,而它自己则是飘起来,悬浮在溪水倾泄的宽度不过一尺的小瀑布之间,任其淋漓。 小姑娘惊奇地圆了嘴:“好神奇啊,这是为什麽?” 子旻轩看了看她,虽不太愿说话,但對予求解的人却不吝啬:“因为浮光山的著名‘五灵泉’天然可以养神,而像尘世中普通之者若是一身遍体鳞伤,只需在此浸泡一炷香的時间就可完好如初。它對人的精气神三宝分外有价值。当然这些说了你也不明白。” 小姑娘预觉到是令對方不耐烦了,遗憾地抿了抿嘴:“真是不好意思。” 子旻轩见她还挺省事,忍不住问:“敢问姑娘如何称呼?” 小姑娘这下面色一黯,尴尬道:“我没有名字。 您就称呼我小姑娘就好。” 多半这麽说的人,不是装的,便是失忆,子旻轩又跳转了话题:“那你们是怎麽认识的?” 小姑娘听到这,不知该从何说起,但朋友對她说过,以後她不可以再提起她是从青楼被人救出,因为这会對她的人生有很大的影响。思及此她便从他布阵困住那八个黑衣人的那一晚,與對方将过程述了一遍。 子旻轩听完仔细端祥了她一番,蓬头垢面,脸上还有泥泞污痕,不禁道:“这麽一看你倒是为他吃了不少苦。” 小姑娘微微一笑,却这一笑,仿佛瞬间化开了生命里无数坎坷的辛酸与黑黯,连子旻轩这事外之人也冥冥中被震撼到,冷淡的面容上逐渐有了颜色,道:“延途断断续续总合估计有三四百余里无人居住罢,一个不景气,一个又这麽小,唉。 虽然延途他为治你伤寒助你不受饥饿动了根基之元,但有你後来吃草根树叶护送,他也值了,一来二去,你们俩算是扯平了。也难怪你一上山来直个的哭。”转而道:“你饿吗?” 小姑娘不好意思地點了點头,说着,眼里又有抑不住的清波闪烁,连声音都跟着带颤,哪怕只一个字:“饿。” 子旻轩顿了顿道:“不过我这里可只有瓜果充饥呢。” 小姑娘抿了抿唇道:“很好的。” 子旻轩看着她长欷一气,负手转身飞去。 见他离开,小姑娘抱膝坐下来,无所事事的看着瀑溪中飘悬的陰陽沌发起了呆。 岂料,这時陰陽沌直接传出声音。 “小姑娘?” 小姑娘闻此先是左右看了看,回神一想,往前一看,见它闪烁,才知是他在说话,不禁一愣道:“你怎麽……这样就说话了? 这样……不会分你的心吗?” 陰陽沌道:“看来一路跟着我来,你看出了不少东西。” 小姑娘重整精神,笑容里夹着腼腆:“那可不。” 陰陽沌传来温和的笑声,道:“待我元气恢复,便为你先好好寻根医治记忆。”言至此忍不住又问:“你想要恢复记忆吗?” 小姑娘小嘴抿成一条线,又骤然松开:“我感觉现在的记忆就足够了。或许没那个必要。再说又要破费你功力。”转而一欣,忽道:“你延途時而沉睡,我也没想过去问你,我想要知道我该怎麽称呼你?” 陰陽沌淡淡温笑的语气不变,道:“不妨告诉你。 我名‘颜亐清’,你若习惯可直呼我名字,你若不习惯便呼我‘颜先生’也可。” 当然不管怎麽样後者才是合适的。 小姑娘闻此兴趣地一根食指在自己小脸上弹了弹,半晌後,却是惬意的沉吟道:“额……就叫……‘亐清’好啦?” 虽然是他自己说可以随意的,但真正这麽喊出来,他却顿時感觉到的是有點无以言喻。 小晶球里的颜亐清老脸一红,还是讪讪地答应了:“好。” 翌日清早。 颜亐清坐在床沿边,正在给小姑娘把脉,小姑娘似是迷迷糊糊做着一个梦,眉云紧蹙戚戚然。 子旻轩漫无目的在旁边观望着:“这麽半天,你可有察出半點究竟?” 颜亐清顿了顿喟然长叹:“毫无异样,但为何没有记忆?可看她又自始至终都不似伪装。我觉得有些蹊跷。” 子旻轩负手徘徊了几步,神色凝重道:“那可是她体内下了什麽诅咒封印?” 颜亐清摇摇头,侃然正色道:“也没有。” 子旻轩又沉思下来。 颜亐清反复思索,那究竟为何体内毫无异样呢?凭自己的本事,这世上就算没有见过的东西经自己一察往往都是水落石出,难道这回世上又浮现了新天机不成?诶,對,若无新的天机出现,而她体内又无任何朕兆,这说明秘窍……颜亐清灵机一动,憬然大悟:“看来应是她体外被动了手脚。” 子旻轩也似如梦初醒,却是在他提出的建议下,第一看向……“莫说!问题出在她的衣服上!” 章9 他这一说把颜亐清吓得赶紧放开了还把着她脉象的手。随後指着他道:“吓死我了。 你说话可以声音小一點。” 子旻轩瞟了瞟他紧张的神色,又扫了一眼躺着的小姑娘,眼眸暗地一眯,戏谑道:“呦,可不能让人家怀疑到你有何企图了。不然跳进黄河都洗不清呢。” 颜亐清看了他一眼索性掉头不顾,自言自语道:“看来只有等到她醒来,再做打算。” 话语才落小姑娘缓缓睁开眼,那眸子里明亮的好奇仿佛初升的太陽瞬间照耀,道:“咦,你出来了?” 颜亐清淡淡地點點头。 小姑娘见他眉头深琐,又问:“你刚才说什麽再做打算?” 颜亐清有些尬口地顿了顿,倒也没有迟疑多久,道:“我怀疑你的记忆问题,出在你身上这身衣服。 我希望……你自己将它脱下来。 而我们回避。” 小姑娘闻此,从睡着坐起身来,有些遗憾的道:“我突然想起来一件事,这件衣服它脱不下来,但是在我的梦里又好像是印象里却出现过这样几句话。或许用这个办法才有效。” “什麽话?” 小姑娘却不知道那梦里面的做法是何意,想也不想就将要告知的话传递到颜亐清轻轻凑过来的耳畔。 颜亐清闻听之後,本来花一样的容颜顿時五颜六色起来,半天才颤颤地问:“你……你可知那是何意?” 小姑娘摇头,遗憾抱歉地紧抿住唇。 但是颜亐清得知到这残忍的旁道邪术,虽然一時间拿不出主意,但终归还是有迹可寻,便道:“我就带你去一寻‘血梅幻姬’,她在旁道上广操世故,手段高超,想必她有办法。” 子旻轩摇摇头,又捂住了额道:“但她性格怪癖,行径不堪,到時候她提出的条件你接受得了吗?只怕你见了也是如同不见。” 颜亐清却是铁定了心思,要對小姑娘报这个恩情,道:“又或许不一定从她那里得到真正的帮助,但能够从她那里得到什麽新的发现,我若走这一遭能够有这样一點不同,就说明不枉此行。有時候成功的秘诀就在於不要考虑的太多。” 说罢他起身步出,不远,手掌一翻,背後的紫金剑自觉出鞘,悬浮在他齐於膝骨高的面前,而後并指於嘴边一番口令之後又变成一把长两丈宽五尺,通体泛着金璨星辉、耀闪刺芒的巨剑。 小姑娘闷心赞叹,不觉从床沿起身,来到巨剑的面前,正看得目不遐接,却没想多注视一会儿的時间都没有,就被颜亐清拽住胳膊请至剑上,看着此時随着剑身悬浮在半空中的自己的干净粉鞋小脚,猜想看来他的法力是真的恢复了。因为回来的時候,鞋子明明脏的都看不清面貌的。 颜亐清此時一手揽住她一边肩头,一手并指往前一指,巨剑在空气中向前逐渐滑动驶行,仿佛是荡在空中的秋千突然间开动一样。 小姑娘有些害怕又有些新鲜,半开心半惶恐地就抱住了他精健不粗的腰身。 却是看到眼前的环境,似是在一个因树而屋的树洞里,才回想起来,里面满室的奇香树液的气息。 就在临至洞门口時,果真眼睛向下一看,下面竟是约高三引的高度,洞门还垂吊着手梗粗碧油碧油的蛇形树藤,看起来好原始的感觉。 而下面还有满地的小松鼠,此時听到上面的动静,一个个朝上面圆溜溜瞪着眼,小小双爪抱着花生栗籽类的,朝上面望着。 但很快巨剑便掠过它们头顶,飞入清晨将山顶包裹住的白茫茫云海之中。 小姑娘很快便冷得直哆嗦。 颜亐清见此一震内气,将其释放,随後并指的手成拳一捏,释放出体表的内气便形成一道蓝白色光盾,将彼此笼罩起来,笼罩住的小小两人空间也顿時暖和起来。 而本是清早出发的两人,後来愣是捱到隅中之時,颜亐清才终於说“葬鸢遗谷,到了”。 按着这一日千里的飞行速度,估计这一趟有四分之一的日程。 远远看去前方那座山头像个花团锦簇的半圆球,花香仿佛弥漫当下所有山头,眼下尚隔二里就闻到了一股不属於民间尘世所拥有的那种沁人心脾的梅花香。 再飞进,隐隐约约,已见着白白粉粉的梅花影下出没的动物身影。 颜亐清斜飘下行,蓝白襟袂随风翻飞,轻轻降落地面,紫金剑经他一收自觉从脚底消形回到背上。此時脚下能感觉到松松软软厚厚的一层梅花瓣。 小姑娘两只脚踢踏地踩了踩,欣喜着,好软喔。 前方一只毛羽丰厚,袅娜脖肢舞秋波的雪色孔雀,忽然停下舞步,并保持着这样个姿式呆呆地於原地化作了一身薄如蝉翼羽衣的美人,半晌才回过神扭着腰迈着一字步踱来:“唉呀……原来是中陆鼎鼎大名的颜仙子啊,奴家不久前还念叨着你呢,这会儿你就来了,怎麽……还带着个小丫头过来?你是觉得我们俩……不够热闹嚒?” 小姑娘闻此莫名觉得一阵难过,仿佛自己瞬時就变成了他俩之外的生人一个。 血梅幻姬有意往颜亐清身上靠来。 颜亐清闻听此言不羞不恼,在她靠来之時微微一侧身,便令對方落了个空,而依旧淡淡有礼道:“在下颜亐清,拜候血梅幻姬,此来特有要事相商,还望幻姬不吝赐教。” 小姑娘傻巴巴地看了看径直撞着空气过去的幻姬,仿佛了解到颜亐清對她并不感冒,不禁抿唇。 血梅幻姬落了空,自然不悅,掳了掳耳畔唯美螺卷的绺须,若有所思地侧身望着他,道:“说罢,什麽事?” “在下身边这位小姑娘身中旁道秘术,外面这层衣物……无法……卸下,还须……” “需什麽?”血梅幻姬已经猜到什麽情况,但还想听从他嘴里说出来会不会变个味儿。 颜亐清起初有些碍口识羞,但後来还是凑到她的耳畔悄悄告诉了她。 血梅幻姬听完便捂着面笑得花枝乱颤,半晌才得以停下,却是道:“既然你已知晓办法,为何还要来求人家?莫非你是想要暗示於我,你是‘为了我’才不动她的?” 为了她?不动我?身旁的小姑娘像是听懂了什麽似的,忍不住看了看一旁无奈不语的亐清,心中犯起迷糊。 颜亐清顿了顿,抱拳作揖老老实实道:“在下从无这般心思,你要我从何说起?还望幻姬认真對待,莫再玩笑。” 血梅幻姬见始终挑不起他的情绪,再玩下去也感到无趣了,顿時努起了嘴:“哼!小气鬼!同你开玩笑你迁就一下会死吗?还来求我,求人家办事有你这麽张口就办的容易事吗?” 颜亐清依旧一本正经颔首一礼道:“在下抱歉了。” 血梅幻姬跺了跺脚,後面一群小动物见她这生气的模样乐呵成一团。 小姑娘没精打采观望着眼前,美丽的令人窒息的一切,现在处处瞧着,只觉得是一种憋气。 血梅幻姬道:“你说的这种旁道秘术其实在他们的本国度也算不上什麽值得大惊小怪的,它来自於一种经久不衰名为‘回天醍醐’的炼液,天性与人体热能相感应,本是用来掩饰修为所用,因为它可以影响人体内径流动,就算是死人用上,你去查看他的脉象都是与正常人无疑,而它又并没有什麽营养补给,故然死人依然是死人。 也就是利用此种效果关系,去附以一些手段的话,可以达到一些令人挢舌称赞的意外效果。 如果我猜的不错的话,这位小姑娘的衣物上除了有回天醍醐这种炼液以外,定然是还附上了一层‘噬欲解命符’。” 小姑娘忍不住开口了,先是恭恭敬敬学着颜亐清打躬一礼,方才道:“那仙女姐姐可否告诉我,这些人他们为什麽要用这种术法對付别人呢?我就是觉得有些奇怪。” 血梅幻姬打量了她几眼,发现方才都没看出眼前的姑娘,暗暗的竟有一种称得上是冷艳倾天的气宇,就她那双宝石一般明亮的眼睛,好像巧夺天工特地让人精造出来的一副,她,她究竟是何方人物! 小姑娘见她看着自己面色一阵阵的红里间白,挥手在她面前晃了晃,“仙女姐姐?仙女姐姐?” 血梅幻姬怔了怔,从妒嫉中回神,佯作无事的笑了笑,这便道:“说来也怪,一般这种术法只用在大人的身上你这麽小,怎会招惹上这种麻烦?” 小姑娘唉叹道:“我也不知道啊。我什麽都记不得。” 血梅幻姬忽然對此事产生了几分兴趣,语气认真起来:“想来这种术法还有止禁记忆的功能,这……我倒是没想到。 但以我的经验来看,他们使用这种方法對付你,大多有两种可能,一者有人得不到你所以想要毁掉你;二者他们与你或者与你家人有仇,所以拿你当成泄愤的工具。 但如果还有其他原因的话……” 她此话一出顿時引起了小姑娘与颜亐清同時两者的注意:“怎麽样!”这个声音是不约而同的。 章10 血梅幻姬道:“以回天醍醐的性质来看,以其液所用對象来看,若非这位小姑娘身份特殊那便是这位小姑娘身上大有文章。” 小姑娘这下彻底动了心思,几乎有了想要瞬间恢复记忆的冲动,直问:“那仙女姐姐有什麽办法可以助我恢复记忆吗?” 血梅幻姬道:“还想要有什麽办法?你们那种办法不是挺好的吗?” 小姑娘知道自己愚钝,脸上泛起了苹果红,试着小心再问:“我不知道我们这种办法是什麽办法,姐姐能说清楚些吗?” 颜亐清脸上一绿,想要将小姑娘抓过来不准她再问下去,但血梅幻姬却是先於他一步将她抢了过去,随後就在小姑娘耳边:“%^*$%$@#*^$” 颜亐清看到血梅幻姬那贼兮兮的模样只觉得自己的末日仿佛马上就要到来,可他又能怎麽办?难不成强行将小姑娘按住叫她不准过去? 颜亐清瞟了瞟那边,心思不定的左右徘徊起来。 这時血梅幻姬鬼鬼祟祟地将小姑娘向他推过来,道:“你跟他说呀…… 去呀……” 而小姑娘相比於之前,却是整个脑袋红的似丢在烙液里面烫过似的,但不管血梅幻姬怎麽推攘,她,她就是开不了口。 血梅幻姬见她这不争气的模样,眼下早忘了之前的善妒,只想一个劲儿的看好戏,故意推波助澜道:“反正呢,我已开出了条件,办法就只有两个,不是你跟他之後因他为你解开,便是我跟他之後再由我间接替你解开,你自己瞧着办罢……” 小姑娘心下着急的紧,这两件事在她眼里都太过於棘手,好像正急着要了她的心头肉一样,可需要极为慎重的考虑呢,她紧张的宛然手里攥着一根被拉直的帕子,但实际上拉直的是她自己的指头。 也才知,颜亐清之前为什麽不愿尝试那种办法,就索性直接带她到别处寻……解衣之法,可是为什麽呢? 正当她无法做抉择之時,颜亐清忽然脸朝他处,手却拽住她的胳膊道来:“我想我还能想出其他办法。 我们走罢。” 说罢就要召唤背後紫金剑。 小姑娘还在思忖着要不要就做打算,倒没想到他会决定的这麽快,她不禁审度,这是否也说明……他并不像她對他的感觉那般深厚? 血梅幻姬此時唤住他,半嗔半笑道:“诶诶诶,谁叫你说来就走说走就走的?” 颜亐清难得闹情绪,却是因为呆在这里很烦恼,语气未免有些生硬:“你想要怎样?” 血梅幻姬挑眉道:“我这里的规矩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这的每一棵可都是人间的极品‘至尊血梅’呀,来呀,滴血呀。” 颜亐清这才恍悟,好久没来都忘了这里的确是有那麽一个规矩的。思及此便步至前方任一颗梅花树下,以右掌为刀,在自己掌心里斜下一划,明亮带金质的血液即从他的掌心汨汨涌出,缓缓滚落在错综交织,原本巨粗成精的梅花树根下。 梅花树根吸收到带金质的真灵之血,像是感慨一般,所有的梅花一時间齐齐回应出闪耀刺眼的锐芒,片時便又归於平静。 “现在可以走了吗?”颜亐清呼了一气问。 血梅幻姬却来到小姑娘的身边,道:“不成。来到我这的每一个人都必须遵守规矩。否则我这里岂不成了大马路了?”转而道:“来,姐姐帮你,你放心一點都不疼。” 小姑娘心里想着一个问题,根本没心思去搭理其他的事情,傻傻地就被她拖走了,好像拖走的不是她一样。接着,不知什麽時候,手上就出现一道口子…… 血梅幻姬一怔,这渗出小姑娘掌心的血液,居然同样是带金质的血液?这不可能!颜亐清是因为修真问道清静自然,与尘世无染,故然才可血液成金,可这位姑娘就算身份特殊又能凭什麽? 血梅幻姬想着其他事情,倒没注意,小姑娘的金质血液已然滴落在至尊血梅的树根上,但下一刻换来的却并非是整棵血梅树的梅花锐光一闪…… “啊?”颜亐清也看呆了,“怎麽会?” 只见血梅树随着血液的滴落,掉落在红褐色巨粗树根上的那处逐渐乌变,最後化为一团如墨洞的漆黑,再接着,接着,接着……漆黑墨洞将整棵血梅吞蚀,化为一团奇臭无比的乌烟。 小姑娘也纳闷怎麽会这样,那乌烟便像是怨灵一般仿佛无形之中托出一双可怕的眼睛直盯盯的往她冲来! “啊……”小姑娘吓得一尖叫。 “啊!不妙!”颜亐清欲要冲上去帮忙扫开那团乌烟。 谁知正此時被乌烟包裹其中的小姑娘,其身上衣物与其他符箓秘术等等产生异变,身上的衣物就此被乌烟化开,露出一袭上身血红、下身半墨黑的紧身血色长裙,她明眸如星月,唇红如血,羽睫如扇,她长发及地,扎着整整齐齐十几支及地而长又细的小麻花辫。 美得……仿佛周遭所有的一切只因她的到来才变得有意义……又像她本身就是至尊血梅……璀璨耀眼的活化身…… 血梅幻姬看了看自己身边消失的那棵梅树,再看看艳世绝伦的她,默默哑口张大了嘴。 她抬起头来,捂着胸口,嘴下布满血帘,脸上凄惨纸白,好像很久以前,她就已经是这样。 颜亐清见她已恢复原状,想来是刚才那场乌瘴之气替她解开了蓝色衣禁,同時也想到,此時此刻的她应该记忆也恢复了才對? 颜亐清轻轻步去,只怕惊扰了她,也不敢想,恢复记忆的她,还认不认自己这个朋友? 而此時却只见她满眸支离破碎的憔悴,颜亐清不敢过於靠近,便脚步停驻在了於她三步之外的距离下,“小姑娘? 你…… 恢复记忆了吗?” 小姑娘一手捂着胸口,一手撑在地上勉强运气,只见带着金色的一道红光倏地一闪,周身腾起浓浓的红白之雾後,她嘴下的血帘便消失不见,但显然胸口的疼痛还是无法治愈,致使她雀尾细眉紧紧纠结。 眼见颜亐清过来扶持,她轻轻抬手,指尖刚好触到他的手而将其果断一甩,一脸忿世嫉俗的模样:“不要碰我! 当然,我不只是對你这样,我是从此以後,對世上任何一个男人都是这样!”吁了一气道:“多谢你们释放了我。 但你们不知道,释放我,就如同释放了一只没有心肝的怪物。 我的心里,就只有两个任务,一者,殺!二者,自——殺。” 说罢她咬紧牙腔,铁铮铮如汉子般,从颓废站起,一步一踉跄,迟缓向前行动起来。 “小姑娘,还是我带你前行罢。你这样真能走的动吗?” “闪开!”小姑娘声如莺鸣,但却骇人气魄天性十足,圆瞪的眸子里腾起雄雄烈火,如此不屑地狠狠眯视了對方一眼,便一纵身化为火焰顿時原地消逝。 颜亐清想到她总是捂着胸口,定是有旧疾在身,也顾不着她是什麽身份什麽脾气,觉得还是不跟丢要紧,转眼便跟去。 落得人才两空的血梅幻姬,瞧着撒手不管事远去无踪的两人,一屁股坐在了梅花毯上,傻了眼。 颜亐清後来在天空半途遇到小姑娘,本想趁着她衰弱,好以劫持将她重新带回浮光山,但却让她又侥幸逃脱。 不想东一躲西一藏之下,两人不经意赶到一处海岸边,尚隔很远,发现一幕不好的事情。 “求你们不要殺我丈夫,不要夺走我的孩子……” 妇人一面照顾着丈夫那边,一面又去和另一边的黑衣人抢他手里的两三岁小娃。 “怪只怪咱们只能听从主上的安排,小娘子……不如我们送你跟你丈夫一块去地府作陪罢?” “孩子他娘快走!” “娘亲…… 娘亲…… 娘亲……” “我求你们!放过他们!你们殺了我殺了我罢!”妇人跪下边磕头边说。 黑衣人却没有半分同情可言,眼眸里只有充斥着的殺人乐趣,惨无人道的癫狂之笑声“哈哈哈哈”,这便要举起大刀對着妇人的头顶狠狠劈下。 “嗖!” 不想一记划破长空的鞭风,令手上就要砍下的大刀骤然间丝毫动弹不得。 小姑娘星眸犀瞪,一身的血红令她看上去又艳又怕,像是锁命的厉鬼,嘴里冷冷清清地道:“哪里来的野狗……在此以真实的手法来演绎着什麽叫作畜牲……” 音落即以长鞭缴获对方手中的大刀,又掷出数里,落入大海。 不惊不怒的一声,没有令海浪翻捣,没有令沙石走飞,却让目下三个岌岌可危的渺小生命,瞬间像见到绽放万丈光芒的曙光,含着眼泪,停下了悲伤。 亦让五个黑衣人目瞪口呆。 这時,另一个黑衣人便要举着大刀對脚下狠狠踩住的孩子他爸背上下扎,嘴里还道:“我偏要殺!你奈我何! 呀!” 咻! 突然一把紫金剑,又落下,精准无误的不差分毫之势以剑尖抵着大刀正中,却又不轻不重,将其震飞数远,又自返回到来者背上剑鞘里。 这一席动作之间尤其没有丝毫停顿,简直堪称完美。 颜亐清缓缓到来,刚落至海滩,几个鬼魅迷影之後,就轻轻松松已经完成了在黑衣人之中的一个来回。 五个黑衣人再回神,那一家三口已然安全无虞被那蓝白襟袍的美男子带至不远身後。 看到那妇人抱着两岁娃和那男子正跪下感激涕零的叩拜,五个黑衣人知道遇到高手,不由惶恐,面面相觑,随後其中一人带着试探的语气凶问:“你们是何方人士!胆敢管我派之事!” 小姑娘眼眸一圆,感觉是遇到好玩的事情了,她倒要看看對方是什麽大来头,闪逝之间便神密的已出现在言者面前,拽住了對方衣襟。 黑衣人吓得眼眸一瞪,脖子往後一扬,“你要干什麽!” 小姑娘眼眸狰狞,踮高脚尖冷柔的鄙视道:“我要你告诉我……你们是何门何派……在干些什麽……” 这時其他黑衣人准备逃跑,被不远赶来的颜亐清布下的一道结界给禁足。 而被小姑娘拽住的黑衣人,一阵阵冷厉的陰风吹在耳後,感觉就像要被妖怪融化了,眼见插翅难飞,连忙老老实实道:“我们是鬼煞派的人,我们主上的朋友,不久前得到一颗来自於‘魂蛊青巫山·圣坛神司’身上的心,想要将它融合,可是在此之前却需要一百颗小儿之心祭祀於它,他与我们主上各自交换条件,使我们主上替他搜集小儿之心,而他……” 小姑娘预知到还有其他陰谋,她决定要连盘托起,不禁低吼:“他什麽!” “他便替我们主上追夺一样叫陰陽沌的东西。” 小姑娘闻此眼眸一眯,脸上顿時扬起一朵似散未散的花之蕾,随後便看向颜亐清道:“哼哼,怎麽样?连这个秘密我也给你查出来了。” 颜亐清也是震撼,没想到自己还没曾考虑的事,竟在这里一下子揭底了。转而不忘對小姑娘抱拳行一礼,“就算我欠你的人情。” 但他这样说,小姑娘却没有在意,而是暗自失魂落魄又狠厉地道起另一番言语:“他竟然夺走我的心,又去胡作非为,滥造殺业,这笔帐……看来是不了不行了……” 一番顾自的言说,却像一道拔地撼天的轰彻霹雳,澎然炸开。 啊?! 颜亐清与当下的五个黑衣人,无一不是纷纷朝着面前如血似火的红衣姑娘胸口看去,却只见她此刻青筋暴露,气得嘴角不断溢下血来的模样。 “你? 难道就是……”颜亐清万万没想到眼前这个姑娘竟然是一个失了心的人。 这才想起她离开葬鸢遗谷前所留下的一段话“……释放我,就如同释放了一只没有心肝的怪物。 我的心里,就只有两个任务,一者,殺!二者,自——殺。” 而人活着,无心怎可成?颜亐清顿時试着狠狠挖了挖自己的心脏,却才仅仅一下就有下不去手的疼痛阵阵,故然,他感叹,究竟这个人是如何做到面對她这样一个小小姑娘,却挖得去其心的心思的? 如此一想他倒想替她教训这个狼心贼子。 小姑娘听了他的问话,哀伤地道:“是,我就是那被夺走了心的‘魂蛊青巫山·圣坛神司’,你现在知道了我的身份,我便告诉你罢,以後你就以朋友的身份称我‘巫刹小嫣’。” 颜亐清踟蹰了下,似乎顿觉这样的称呼陌生了许多,忍不住回想彼此一路坎坷风雨回到浮光山之前的友情,所以想,不一定自己真按照她说的那样称呼。他心里暗暗的这麽决定。 章11 巫刹小嫣见他没有回答自己便作罢。但拽住那黑衣人衣襟的手,却是自始至终没有松懈过,此時语气直接带着戾气:“我必须确认一下你们主上的那位朋友是何门何派?” 黑衣人战战兢兢,如履薄冰道:“他无门无派但却有属於自己的实力。” 巫刹小嫣琢磨着,什麽样的人无门无派却又有自己实力的?难道是地痞流氓?但这样的人能攀上大帮派还帮他做事吗?况且以前看他气质也不像干地痞的。没想到相识两年来自己从没有真正了解到过他的底细。 巫刹小嫣拽着他来到他的同伙面前,右手持鞭随意扔了几鞭,只见长鞭每每掠过剩下四名黑衣人的脖子,陆陆续续那头颅就从项上带着模糊的血花“嚓嚓”滚落到沙里,好半天无头尸才倒下去。 颜亐清便是由此再联想起她说的“一者,殺!”而眼下真正见她这般动手还真有些说不清滋味的讶异。 也可想而知她那长鞭是一道什麽样的殺人利器了。 吓得被她拽在手里的黑衣人脸上阵阵铁青,眼眸瞪圆,直言无不尽的道来:“姑娘还想知道什麽秘密尽管问便是,我一定从实招来,不谎造半分虚言。” 巫刹小嫣面无表情道:“现下我要去找他,你可知往哪处寻?” 颜亐清步来她身旁,一边扫了扫旁外已然身首异处的黑衣影,淡淡地呼了一气。 黑衣人仔细一想,缩着头道:“他一向行踪不定,这个小的还真不知道。” 巫刹小嫣深吸一气,眸子一瞪,黑衣人还以为她又要殺人了,忙抱起头来,结果對方却只是郑重地问:“那他平日都去些什麽地方你总该是听说过罢?” 黑衣人被點醒,回想起来忙道:“他经常跟我们主上去一个叫做‘翠花楼’的地方。” “翠花楼。”巫刹小嫣眼盯着他點點头不由的跟着念一遍。 “还有茫林狭道。” “嗯茫林狭道。” “还有……”想到要提起这个名字他怕牵扯到自己小命不保,但在她鸱目一般的厉色之下,咽了几口津液後,还是觉得保眼下要紧便招了:“不死血门。” 听闻这个名目,颜亐清清醒了下,这个门派一直是在他印象之中的,他早就知晓他们和鬼煞派一心想要灭了他,所以明白後反而很快平下心来。 巫刹小嫣却不以为然,觉得大戏越演越精彩了:“不死血门又跟他有什麽关系?” “听说不死血门偶尔也帮我们主上插手追寻陰陽沌的下落,再就是不死血门里有位姑娘着医如神,他常常也去会见她。” 巫刹小嫣心里微微梗塞,不怎麽在乎他去翠花楼,但却莫名在乎他去专心会见一名女子,所以殺他之前,有些事情她一定要达地知根,思及此唇角一勾:“那我们……就先去茫林狭道找找看。”说罢影逝。 颜亐清收回结界,剑也不御了,就连忙跟去。 山径狭窄草木丛生,看到面前的环境这很容易理解茫狭二字,但实际却不仅仅如此,这里的天空時時都布满妖气冲天的灰暗之霾,驻立在遍野高过人之躯身的丛草之中,天空又灰暗,黑衣人害怕地紧跟着,嗅着这馥郁的磅礴草之气息,默默穿行在前不见路後不见尾的巨形密密麻麻白茅之间,仿佛是看到无尽头的末日般荒芜凉薄。 “你不是说他来过这里吗?他竟会一个人来这种地方?”巫刹小嫣边走边以法附指扫开两端挡路的人高白茅。 带着个大男人久飞难免有些累,所以情势所迫选择步行。 黑衣人难为情道:“我不是他的属下,對他的事情不是很了解。都是从别人那听说的。但我的确是有从别人那听到‘他没事就去茫林狭道’。” 颜亐清在後面观察情况,正四处打探。 “簌!” 只听迅速刮过草丛的一声。 忽然灰霾天空之下,扬起一个窗户般粗大的巨型红眼三角黑蛇蛇头,整个扭动的躯身有灯笼那麽粗,浑身散发出可怖漆黑的极浓之雾,还有一股尤其浓郁的蛇涎腥气,血红的蛇信不時地往外吐露。 “啊啊蛇妖啊!”黑衣人见着其形煞是歇斯底里一声尖嚎,仿佛一瞬间就要魂胆俱裂。 蛇妖动作迅速,不對付巫刹小嫣亦不對付颜亐清,单单就从一丈外窜来,直接将黑衣人饕餮一口头朝地一扎,再一扬,猛吞後,嘴里不時吐露出似是消化般的浓浓黑雾,这狼吞虎咽的阵仗好像害了饿痨一样,令人呲牙。 巫刹小嫣见它已然吞下,面上无表情,却语下清冷无常:“好个妖怪,下手前也不先看看對象,予我带路的人你也敢吃。” 她正愁个发泄的對象。 巫刹小嫣虽无心不可使用心法,但她一运气,那力量俱不经过脏腑,亦不经过筋脉,也不知从何而来,一股无凭的力量就将她笼罩在金盾之内,瞬時手上朱紫斑纹的长鞭也变得闪耀明辉。 她飞起,与巨大黑蛇對峙於同等高度,狠狠即是焰光绚烂带着星雨的几煞鞭 “呼呼呼呼呼!” 巨黑蛇每被抽一鞭,身上如刀割三尺,血沫横飞,而其实那是被带飞出去的肉,不一会儿功夫伤处便一片皮肉破烂,血腥气弥漫四野。 巨黑蛇疼得脖项扬後,打了几个晕圈,便张大嘴對她口喷殷绿毒雾! 但毒雾虽将巫刹小嫣全方位包围,却并不济事,未對對方的金盾产生丝毫攻害作用。 它自己却疼得下一秒瘫倒在地,随后化作了一名女妇人,向巫刹小嫣苦苦匍地告饶:“我错了女英雄求你饶过我罢我错了……” 巫刹小嫣一手紧握朱紫筋鞭,一手垂贴着身子懒懒地瞅着面前吁了一气,本不想为难於她,但又忧着轻易放过她,下次她就忘乎了自己受过教训的今日,便於她前蹲下,道:“那你吃了我的引路人要如何补偿?” 事实上应该知道的地方她基本已弄清楚,那个黑衣人對她来说,也是可有可无的。只不过觉得有比无稍微保障一些。 一旁的颜亐清却是如沐清风的闲睹相看,對她自己处理事情的办法挺欣奇,也就事不关己不出头了,只觉得她的处事经验以及性格不像是十几岁的小丫头而已。而按道理来讲,拥有深厚的法力,也是不应该只有十几岁年龄才对。 蛇妖经她一问,先是有些不知所措,後来像是心中也有些疑惑,夷由了阵子,道:“不知女英雄需要什麽?” 巫刹小嫣见蛇妖变聪明了,便想要趁机打秋丰,临時又想起那个人,便先问:“不羁麟风为什麽要来这里?告诉我。” 蛇妖顿了顿道:“他,他来这里找我。” 颜亐清忍不住仔细看向地上跪匍着未起身的蛇妇,却不觉得她具有勾引男人的魅力特色,只是有着一般化好看的模子在而已。 巫刹小嫣在仔细打量蛇妇以後,居然是不谋而合的与他有着同样的想法,脸上露出城府的冷淡来:“他与你感情很好?” 蛇妇又顿了半晌,最後道:“不是很好。” 巫刹小嫣看出了她心虚,遂击言乘虚:“这就對了…… 既然关系不是很好,他为什麽会瞧上你?你看看我……就知道我为什麽会这麽肯定了。 你说是不是?” 如此一说那蛇妇真就逐渐从跪匍着抬起头来望向她仿佛不食人间烟火般的仙神脸庞,顿時抿住了唇,道:“可是我答应过他不可以随意透露秘密,否则我不敢保证他会不会殺了我。” “不敢保证?”巫刹小嫣抓住这四个关键字眼,“听这意思,他还真跟你有染?” 若非有染,她就应该说“不知道他会不会”而不是说“不敢保证”。 虽然她准备要殺他,可是一听这货,他简直性乱到贵贱不分的地步,有这麽一刻她真的感觉连赶去殺他的心思都觉得是對自己的一种侮辱。 见巫刹小嫣不再言语也不愤怒,而是瞧着蛇妇缄默发呆,颜亐清便凭着直觉,於她解释起来:“方才她不是说——她是在此守护这里的秘密?量必你说的他,也是为了更坚定的守护这里的秘密,才不得不出此下策。”当然也还是不能保证他一時‘即兴来潮’所犯下的错啊。 巫刹小嫣心情回复,看了看他没有回答,继而才又對蛇妇试探道:“你不是问我需要什麽吗?我需要他的路线图,你能给我画出来吗?” 蛇妇摇了摇头,但以免對方纠缠,後来道:“但是我有‘天下舆图’可供女英雄一观,让您自己可参详一二。至於其它的我就不知道了。” 颜亐清闻此覃思,忍不住问:“天下舆图乃尘世间官府所有,涉及地位,一般於县令以上,或者军中所有,你为何会有这般图谱?” 蛇妇被问得心累,觉得这个秘密说出来应该也不算太大秘密,抬眼欲言又止了半晌,便老实招来:“是不羁他‘送’给我的。 但他未曾言明有何指示啊。” 而此言是否说明不羁麟风他应是官府中人? 巫刹小嫣如此一想,便觉得或许他是想让她時刻知道他所处的位置,以好保持联系,便猜,她不可能完全不知對方的意图,但也不与争辩,就道:“既然不知其指示,那你把图送给我好了。我需要的便是这天下舆图。”比自己失忆後很蠢的時候做的那张图要好太多了不是? “啊这?”蛇妇赶紧替她想了一个办法道:“不如女英雄印着一样的模子炼化一张去罢?” 巫刹小嫣就知道她说谎,这分明就是想要隐瞒对方所在位置的表现!佯作火冒三丈的模样,从背後震起数丈气势红焰,烤得對方直往後退,就连一旁的颜亐清也都被逼退横飘出去,她这才怒“哼”一声,秀手一伸道:“拿来罢。” “啊?” “啊什麽。 你不是叫我炼一张吗?” “喔。”蛇妇还以为她要翻天呢,没想到她会这麽轻易就放过自己,一時高兴地露了笑,随後便从双掌心呈现出一卷棕褐色牛皮一样的灵记图卷。 巫刹小嫣从她双手奉上的掌心里接过图卷,在神念空间翻了翻可用的材料,随後找出一方白色金灵丝布,双掌凌空一拉,将其置於双掌间隙,待红焰跃旋,神念便同時输入舆图印象,不久一张由白色金灵丝布炼制的天下舆图,就在红焰中渐渐诞生了。 而那上面的图线还泛着金锐光芒,比蛇妇手中那块漂亮多了。 蛇妇看后都圆了嘴,情不自禁道来:“哇好漂亮。 女英雄好厉害。” 颜亐清也从原先飘远的距离下飞回,赶来一看,“果真是。 也就心灵手巧之人,炼制之物才有这般精制。 可真是悉心天人。”这方面与我倒是有缘相像。 巫刹小嫣清浅一笑,“承蒙夸讲。”随後将自己的天下舆图收进空间,将蛇妇的舆图摊开,还至她掌心,指着上面,冰冷道:“现在,我非得要你一五一十的告诉我,找到他走哪条路。” 蛇妇猜想她应是不羁的情妇无疑了,虽然之前如何百般的不乐意,但磨磨蹭蹭的还是只得将路线告诉了她,并道:“两天前他还过来跟我说,这些日子要在翠花楼布划一些事情,大概此時还在那儿罢。 翠花楼就在这了。”指着舆图上为八冥国北郊,珊洵州的严佰县,娄双镇。 但,八冥国与魂蛊青巫山乃是近邻,其间虽然隔了一道长百里的哈塞冰灵河,但拉直距离,并没有相隔这麽远。 巫刹小嫣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不由便念了出来:“难道……他是八冥国的人?”一言至此下一秒即语气凌厉起来:“走! 我要立刻找到他!” 章12 “慢。”颜亐清并指於蛇妇施出一道金色光束布下禁锢术,“两天以後这道禁锢会自行解开。如此她才不会抢在我们前头去通风报信。而这也就,算是放过了她。” 巫刹小嫣觉得这的确是不可忽视的一點,但也的确没想再去殺她,叹道:“多亏你想起来。” 天空似画纸墨宣,大片黑色肆意的一块块扩展,眼见夜空的帷幕拉下。 飞至大概中陆北荒野地上空,下方乃是一渊空谷,黯黑深恐,隔很远就能感受到这里不常的澈骨寒凉之气,而那谷穴像一只冷幽鬼瞳…… 巫刹小嫣捂耳倾听,好像有大片惨叫嚎哭声传来。颜亐清也临至此地,默感心神不宁。 巫刹小嫣指着空谷黑怖凹穴之地,道:“不然我们下去看看?” 颜亐清忧着会有陷井,但又被这凄凉的牵绊所深引,眉宇一蹙只得叹道:“我也有此意。 但你我必须做好防御。 你,要小心谨剔。” 巫刹小嫣将护盾震出,即道:“走罢。” 两人下至谷穴深处,从下方往山穴口上面望去,却是一面很美的景色,中间有一棵五六人合抱的巨粗歪脖子红叶树,树根余处均只能容足一人。但站在这里再听哭喊声却又像是从上面传来。 这下两人真有摸不清方向的惶恐,生怕是不小心误入了他人的圈套陷井。 “看来来到这里,我们再不能东一走西一走。也许会不小心走散。”颜亐清淡淡地道。 “好罢。听你的。 那你说现在怎麽办罢?”巫刹小嫣四下张望着一边道。 “牵手,行吗?”颜亐清言语风轻,示意地将手举上来晃了晃。 却是言者无心听者有意。 巫刹小嫣看了看他,只感脸上上了层热霜似的半天凉不下来,结巴了下,道:“一定要这样吗?” 颜亐清这才理会到她此時心中的感想,沉吟了下道:“不然等我万一消失,你再去到处找我也行。” 巫刹小嫣羽睫埋下,这才木讷之极的移着小步像螃蟹似的横向挪过来,看也不看,将手给了过去:“哝。” 指尖碰触的刹那间令彼此不由回想起那个初识的雨夜下,两人牵着手雨中漫步的情景,而那个時候她记不得她自己…… “我们一起飞上去,如果,发生意外,有可能是我们两个一起出事。或者如果真的有事,有机会的话,你就先逃出去。”颜亐清言简道。 “说什麽胡话。 我猜不会有事。”巫刹小嫣不是很自信的说。 接着两人一块往上升去。 结果当要飞出上方同如坐井观天的穴口時,果然穴口处散开一波涟漪,不久…… 两人再睁开眼,便是处在一个只插了几根火把的黯潮湿冷,陈旧霉腥的牢房之中。每一个牢房,除却简陋的青石头搁置的木板床,以及青黄稻草,便是别无长物。 而现在听到的哭喊声,是清晰的如响在耳畔。 “赶快隐形!”颜亐清反应的快,拽着巫刹小嫣一块施了匿身术。 如此之後见各自身形不再,颜亐清才松一口气。 两人位处在一群糊了些血液的小孩身後,这些孩子抱着铁栏杆正呜噎呼喊要回家要爹娘。他们身上衣着寒露褛短,都是来自不富裕的家境之子,最大的只有六七岁,最小的只有两三岁,或许尚有更小的,只是被提前处理了而已。 这是最後一间最大的牢房,里面约有七八十个孩童。 巫刹小嫣见此便想到,鬼煞派为不羁麟风凑齐上百小儿之心的事情,只觉得自己活着就是一祸害。 两人施法欲试着闯出去,以好带这些孩子一同遁出,却发现,施法已不中用,想来那些人早就料到会有人误闯进来。 就算是锈迹斑斑的铁栏杆四周都布下了重力禁制。应只有他们内部人才可随意进出。 原来这是一个绝地囚笼。 两人悄声议论。 “为何隐形?” “若不隐形,让他们左一句大叔右一句姐姐,等人进来岂不很快暴露。” “想来你还有计可施?” “这种结界禁制我见识过。以生克之理一环接一环紧密布置,称作‘推叠原禁’要突破不易,但也并非不可。” “那就好了,你有什麽神通,赶快使出来罢。”巫刹小嫣纠着心拧着眉,看那些孩子一直哭喊,有的都累了,直接挂着泪水就睡过去,当真是同情。 颜亐清靠着铁栏杆思忖了会儿,道:“我方才一试,发现以我的力量不足。 但是你又不会。因此只有这样了,我们一起操作,我在前动手,你在後助我一臂之力,如何?” 巫刹小嫣想到牵手就尬,虽然这样的合作并不伤大雅,但她也觉得没必要,直道:“何必。我相信以我的力量可以做到。你在旁边指挥,我来直接操作就好。” 颜亐清见她如此忌讳他人,便果断应允了她的意见:“好。” …… 在旁外看不见的条件下,巫刹小嫣對着屋顶於口中念起一番咒令,一招一式很有节奏步伐地舞动起来,“再怎麽样?” 颜亐清犹似打太极般演示出几个好看的掌法,见她都打全了,便并指附法,传授她一番口令。 那些口令呈金色字符状飞入她玄关深处,巫刹小嫣将其纳入,立即在脑中端详一番,掌下同時凝起一团赤红辣焰,马上要對屋顶灌注上去。 此時,三个人忽然步进来,一边聊着些令人不得不注意的事情踱步而来,打断了她即将的动作。 “前些时候下面有人上报,之前追寻到的那个白衣人退变成一只貂,死在了灵桀国路襄镇百衣香青楼里。” 原来那日他救我出去后便死了……巫刹小嫣深感惭愧。随着就又感到很吃惊,还没到八冥国去,竟在这里先看到了他! 颜亐清也由此记起自己说要为他超度的事,就是一直没时间。 “那陰陽沌不是在他身上吗?他一死不是没了?” “我那几个人被一个士兵炸伤,不能使用法术,被困在府衙里四五天。 後来有人打听到消息跟我汇报,我才亲自赶去把他们接出来。 不过你猜,他们此次行动报来的消息有多惊人?” 有个人像是猜到什麽,露出了似笑非笑的脸容:“快说。我真是亟待啊。” “百衣香青楼你们知道的不是?” “是。 那是我亲自按照你的吩咐,派人将她送到那去的。” “这次他们回来上报的消息里,就说‘有个姑娘,她穿着一身浅蓝绡纱的衣服,跟着另一个蓝白色衣袍的大男人,带着陰陽沌,逃走了。’ 这个消息你说,你们说,它好笑不好笑?” “额? 额? 哈哈哈哈哈哈。”两人异口同声的放笑出来。 “非是我办事不利。你们看。 ——追殺的人,救了自己心上人,然後又办杂了自己的事情,还跟着另一个男人跑了,我这辈子,就从没遇到过这麽凑巧的事情。” 巫刹小嫣闻听至此恨不得吃人不吐骨头,瞪着他几次差點没忍住要冲出去跟他對打,但考虑到这些孩子跟好友的安危,还是强按住了这种一时气来的念头。 “那你自己看—— 我已替你取了十九个小儿之心,这里又有七十一个。你的事我差不多办完了,我的事却被你办杂了,你打算怎麽补偿呢?” 颜亐清闻此细酌,这个人明明追殺自己,他知道陰陽沌,却對听到蓝白袍男子的出现未有何种反应,这是否因为他不曾见到过自己?毕竟自己极少浮出世面。 “大不了以後,有好的事情我第一時间便来通知你,而同样,这件事我还继续替你努力。 你看怎样?” “行。 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 “對了,那你既然将她送去青楼,为何还要私下打造一副——” “嘘……”转而道:“这是我个人私事,不要传到下头的人耳里,不然东一说西一说传到外界,又传到君主耳里就…… 总之……你们别管咯。” 两个人愣了愣,纷纷道了句:“好罢。” “那你看这些孩童……现在……打算要怎麽处理啊?” 他朝这边牢笼瞧过来,模样很是凝重。 巫刹小嫣亦将他的形影深深地映在瞳孔里,想着那两人未说完的一句话“私下打造一副”,而因已猜到後面未接上的话,故然心里又痛又忿,始终想不通他为何狠心要派人将她送到青楼里去。 一旁的颜亐清缓缓看向此時巨恸嗔目的她,不知从早前何時开始,觉得总有萌了想要去安慰她的念头。 这時牢笼外看着孩童有好半晌的那个英俊大气却冷若寒冰的男人,忽然對两人道:“先维持住今晚,待会儿宰後十个,送来予我。 剩下的,後日全部宰殺带来。 这件事就托付给你了。” 十个! 嘘,不可激动,否则,剩下的,也走不了了。 待他们全部走後,很快,有人打开笼门,从外面踱入十几个身穿红衣的刽子手大汉,在孩子们哭爹喊娘的悲凄情况下,分批进入,拽的拽走,扛的扛走,有的甚至倒吊着就这样被拖走…… “啊我不走我不走!啊啊!” “我不要走……” “爹…… 娘……” 巫刹小嫣眼睁睁地看着,是咬牙切齿的恨自己无能阻拦,可一气极,腥甜之液即是从嘴里猛狠地滚涌出来。 呃! “小嫣?”颜亐清何尝不叹息人世悲惨,可是却还要顾着她,便打坐准备於她调息。 巫刹小嫣摆摆手,以袖拭去嘴下血幕,就立即自行起身,决意马上完成自己将要完成之事。 她再次观视印象之中他传授的口令,此次掌中凝起火焰早於先前一倍而又稳,且付之全部的力量,终於灌注向牢房顶板。 瑰丽刺眼的火树银花冲上去,牢房顶上的一部分禁制力量受到解压,频频红蓝交替闪烁起来。 每一分钟冲开一层禁制之後,便又困难一倍多延几分钟…… 眼见她一层层不屑死活地冲开那些交结的十字禁制,身影便闪动几次。 颜亐清骇然,一般这种情况,多出於元神不定,可她又是为什麽会出现此况?难道跟她‘无心’有关!她是否有很多不好的事情一个人咽在腹中?如果这样的话,她…… 颜亐清急忙来到她身後,双臂付气,顶力相助於她。 “啊快看!” “那是什麽?” “房顶上那是什麽呀?” “我好怕……” 动静过大,引起孩子们的注意。 但幸在再长的時间,也仅只耽延半炷香不到的時间。 颜亐清真担心他们的声音招来牢头的注意。但或许他们的吵闹早就令人见怪不怪,这其间,竟没有人打开牢门进来察看。 此时巫刹小嫣比她初现原状時的苍白更显无力,几乎是已不堪微轻的负荷,嘴一直张着,大喘着呼气,一步不稳便倒瘫在颜亐清的臂揽中。 “我们可以,出去了吗?”巫刹小嫣吃力地抬眼。 “可以了可以了。”颜亐清不曾有过的激动,都腾了出来。 两人同时露了身形。 孩子们目瞪口呆,虽然有些害怕的都紧圈在牢笼门口小小个角落里去,但眼神里还都勉强算平静。 颜亐清看向他们,强颜悲苦一笑,声音放低柔弱:“不用害怕,我们是来救你们的。” 闻听他这样一说,听得懂的孩子们将心里的陰影瞬時抛开,觉得他们跟自己眼里所看到的一样,美丽漂亮了。 有个四五岁的小男孩从孩子堆里爬出来,一会儿又凑得更近一些,爬到他俩面前,偏着脑袋,两只眼睛黑黝黝地望着,问:“你们是不是神仙啊? 是来救我们出去的吗? 我们好想出去啊……” 其他的孩子跟着说。 “嗯啊我们好想出去啊。” “这里好可怕呀。” “这里的叔叔伯伯好凶好凶。” 颜亐清见他声音越说越大,轻轻指嘘:“我现在就带你们出去,但你们不可以吵,不可以让坏人听到你们想要逃出去。不然你们就逃不了了。 知道吗?” 巫刹小嫣虽累,但听到小娃子纯稚的声音,就忍不住起身来,见自己还在他身上,甚是全部移出来。 由於关在牢笼里的恐惧症,和平時听到被殺死的小孩的惨叫声,小娃子一看到她嘴边的血就立刻有些害怕的往回一缩,问:“姐姐你……你为什麽流血了?” 巫刹小嫣见这样赶忙又擦了擦嘴角的血,抱歉道:“是因为我之前有些累,我一累,就这样。 现在不怕了罢?”边做个拥抱的姿式微笑起来。 那小娃犹豫好久,但见她一直敞开双臂,他又不懂得拒绝便爬了过去。随後一群小猴子全都向她挪去。 颜亐清便趁闲想办法,想一次性将他们全部带走,可是没有那麽大的飞行器装载。思来想去,最後只得出了一个下策。 颜亐清同巫刹小嫣商量:“你看,是你驼着我和他们走,还是我驼着你和他们走。” “什麽?我没听懂。” “他们太小,进入神墟会有窒息危险。需要人好生照料。可是不这样做,又带不走他们。 你看?” 其实他早已拿定腹案,只是需要先尊重下她的意见。 巫刹小嫣其实對他的任何抉择都十分信任,反正自己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三思之後,十分肯定地道:“我现在虚弱飞的不快。再者你谋略深远,定然知道接下来该往哪处去,所以,还是你驼罢。” 颜亐清闻此嘴边扯出一个温和的弧度,不客气地道:“其实我也正是这麽想的。” 巫刹小嫣与之對视,却见他眸色凝视,脸上泛红,埋下头去。 颜亐清见此回神,起身後,随即拂袖,一举将她与所有孩童纳入神墟,遁出牢房,终於回到了恢复正常的歪脖子红叶树的上空,接着飞出谷穴口,升至谷穴高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