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走,我们去看病 雪落了一夜。 男子盘着腿像佛陀入定般坐了一夜。 一袭黑发从腰间蔓延到发根,浓密而顺滑。他的眼睛,闭着。脸上并没有什么表情,只是很自然的,很冷漠的,与世无争。 如果偏要评价长相,那就是好看。 能看出来这张脸不是假的,是左脸剑眉的转折处,有一个小小的螺旋,眉毛打了一个圈,又继续朝它该去的方向走去。左右耳廊靠近脸颊处各有一个小洞,不仔细看并看不出来。 他没有睡去。 这一夜,每一片落下的雪花都在他耳中留下了声音。 这是一种怪疾:听息症。 常人未必能听到身旁人的呼吸声,而他能听见百里外人的气息。叶子落地、利剑出鞘、人的气息,声声入耳。 是异禀?是怪疾?总之,是他的命,天生要被声音叨扰。 “意哥哥,意哥哥。”一个身着红衣的少女已闯入了院门。 男子已梳洗完,坐在大厅上。 少女蹦入室内,“意哥哥,爹爹请你过去,说是要要事相商!” “好。”男子吐出淡淡的一句话。 “意哥哥,昨晚下雪了,你是不是又没睡好啊!”少女又凑近了男子几步,“都怪这天,干嘛要下雪……你看你又憔悴了……” 少女喋喋不休,渐说渐近,扯着男子的袖子。 男子只是轻轻一拂,没有悲喜,“走吧。”没有情分。 秉公堂内,父子三人,一坐一站一跪。 凌笙又闯祸了,正在领罚。里意从大老远,就理清了堂内的剧情,只是不用想也知道,这与他的要事无关。 千步已内,凌笙也听到了里意的气息,只是在嘴角不自觉的一扬,继续与父亲斗智斗勇。 里意迈入门时,传来一句稚嫩的男声“意哥哥!”。 “云世伯。” “阿意来了,快坐下。”端庄的老头指向椅子,又急凶凶地对着凌笙说:“一边去!”。 “谢云世伯。”里意顺着方向坐下。 “谢云世伯。”凌笙学着里意的口气,站起来,守在里意身边。 “爹爹……” “我跟里意有话要说,你们都先出去吧。凌笙,你,待会再处置你。” 站着是凌萧第一个走了出去。 凌笙凌瑟两兄妹,叽叽歪歪,面面相觑后不为所动。 凌父无奈,只继续下去。“阿意,昨晚又没睡吧?” “是,习惯了。” “怎么能习惯呢……”凌父听了这话后,瞪了这两兄妹,而后赢来停息。 “这些年,许多仙门名医,许多奇药偏方,都试过了,就是不见好。”凌父停顿了一下。 里意接话道:“无妨,都说是没得医治,这样也挺好。” “阿意,其实我今天找你是想跟你说,旭阳门门主范提安会些旁门左术,不如前去一试?” “云世伯,谢谢了,这么多年一直为我的病操劳。只是,我已经习惯了,奢望变成希望和失望,那也就认命了。” 一听里意拒绝医治,笙瑟兄妹二人突然吵闹起来。“不,意哥哥,不能放弃啊意哥哥……”“意哥哥,一定会好的……”…… 凌父干咳一声,顿时鸦雀无声,“阿意,再试一次吧!” 凌父刚说完,凌笙转身跪下,“爹,孩儿愿意护送意哥哥到旭阳门治病,将功抵罪,请爹爹成全!” “爹爹,我也要去!” 话风一转,已经不需要里意答应去旭阳门了。 “凌笙,你要护送阿意,我没听错吧?” “爹,我是认真的,我绝对把意哥哥保护的妥妥贴贴,一根头发不少,我保证!” “你那三脚猫功夫,阿意一成功力可就能把你打败。”凌父语气轻蔑。“我想让萧儿送阿意。” “不——”两兄妹统一战线。 凌笙继续道:“大哥有大哥的事情,家里的事要忙,山里山外结界都仰仗您和大哥,怎么,”他吞了口气“怎么能让大哥去呢?” “爹,您不想太忙对不对,您不想家中和山上出事是不是?那让我去啊!”凌笙朝凌瑟一笑。 凌瑟会意,“爹爹,二哥哥说得对,那我们会照顾好意哥哥的,到时候带健康的意哥哥回家!” “我们回去收拾行李了!” 里意无言。 凌父并不担忧这两个闯祸鬼去到旭阳门会做出什么祸事。毕竟,门主是他的旧人。 “阿意,放心去吧,好不好都没关系,就当是多长些见识。” “是,云世伯。” 第二章 我这么正经,怎么会生出你这么轻佻的女儿? 旭阳门。 一弟子将饭菜送到旭阳祠。不料,跨过眼前的门槛,却踢到什么硬的东西。饭菜洒了不必说,还把腰摔坏了,发出一声仰天长啸:“啊——”。 受罚跪三日的范心可闻声醒来,从诸多跪垫拼成的床上。她只是设了个障眼法,防止别人一进来看到她那伟大的睡相,破了规矩又得失去几天自由。 范心可急忙走到门前,扶起男弟子:“七师弟,你怎么来了,爹爹不是明令禁止吗。对不起对不起,我是怕爹来了,设了个障眼法。” “师姐,别说了这些了。脚和腰许是真的摔到了,估计师傅听到叫声也该过来了。瞒不住的,你快去收拾一下偏殿的跪垫!” “这……不好意思啊师弟。那我先去收拾。”范心可边说边跑林偏殿,“等我受完罚下山给你买糖吃。” 七师弟艰难地发出一声“好”。 还没等范心可收拾完残渣,师傅和大师兄已经到了。 “阿七,你怎么在这里?” “师傅,我……”七师弟迟疑一会,没有底气地说:“我怕师姐饿得慌,她已经两天没吃东西了!” “爹,你快别说这个了。” 还没等她说完,范父开始说话了。只见他深吸一口气,睁开眼睛并把眼皮挂在最顶端,“我这么正经的人,怎么会生出你这么轻佻的女儿?”他把眼神瞟给了范心可。 “你正经?我轻佻?”范心可眉头一皱,眼睛一张。 大师兄和七师弟各自比划着,脚不敢用,手和脸却是不吝啬。 “你说你,除了捣蛋还会做什么?功夫法术各方面都很差,不像我当年……”他顺着竟走了起来,像夫子说教,喋喋不休…… 大师兄向范心可使了个眼色,手朝外面轻轻一挥,示意她溜走。 范心可会意,向师兄弟致以歉意后,抓住时机,完美离开。 范父还没说完,七师弟发出一声呻吟,“师傅,我的脚和腰~” 范父急忙过去,三两下把七师弟弄得哇哇叫,然后就能够蛙蛙跳了。 里意一行三人来到旭阳门。 范父听到通传后,一改往日不正经的模样,换上一张板脸,来到胜正厅迎接。 凌笙毕恭毕敬地呈上一封书信,道:“门主,在下凌笙,我等是虚渺山之徒。久闻旭阳门书藏如海,绝学深众,门主心怀慈悲,大方得体,特前来访学。此有凌山主书信一封,请门主过目。” 范父看了他一眼,眼神不自觉地白了一下,接过书信。信中与所说并无二致,“你姓凌?” 凌笙微微点下头,“是,门主。” “你姓”范父的眼睛变得格外有神,却隐藏了凶狠,“李?”。 “是,门主,李奕是没透派的少主,幼时因与虚渺山有缘,就成了我的师兄。”凌笙抢着回道。 范父露出厌恶的表情,一秒,又收回来了。“行了。泰儿,”他看着大师兄,“他们就交给你了。” 范心可逃到山下的小镇,住了几日,甚是想念同门们了。 买买买,桂花糕,桂花酿,糖醋鸭,醉酒螺……还有糖人、石蜜、饴糖…… 范心可回到旭阳门,本想着先拿糖安慰七师弟,没曾想路过石椅时,被一群热点播报同门拌住了脚步。 “那张脸,让我余生流连忘返。” “你知道吗,有一次,我把帕子掉在了笙哥哥面前,他递到我手上时,他的温柔美貌体贴,我一览无余。我的一生,足矣。” “你们在说什么!?”范心可凑进去。 “六丫头,这你就不知道了吧。咱们旭阳门来了两个帅哥,一个美女。美女姑且不提,帅哥,那……” “那是人间绝色……” 范心可听完(并没有听完),觉得同门学习,肯定会遇到的嘛。 她溜出人群,将糖赠予七师弟。七师弟啊,什么都好,就是太唠叨了。 她不知道,有的人只是把心思花在她身上。 第三章 你可别想打他的主意 里意已经在旭阳门呆了三日,小恬过几回,并未深睡。他觉着身体有些倦,只是习惯了。 信中已然说明来意:看病,至于访学只是个借口。课确实在上,病却还没看。 想来,门主有所安排吧。 里意侧身坐在椅上,闭目,听着外面的吵闹。 一个女子从院外闯入,气息绵长,深缓却不失跳脱。 “大师兄!我回来啦!淇淇,我回来啦!六丫头我回来啦!我买了很多吃的,你们快出来吃啊!!”范心可像是要唱了出来,高昂而兴奋。 她把东西全摆在桌上。闭上眼睛。 “三、二、一!”范心可睁开眼,傻眼了,一个人都没到。平时可不是这样的,三个数喊完,一个不少就开吃了! 范心可颓然,孤独含泪怒吃。 过了一会,一群人来了。 “六丫头,你可算回来了!我跟你介绍一下,这两位是凌笙凌瑟。” 一堆客套话可没把范心可送走。 “喝!吃!” 待到亥时,人都散去,剩下笙瑟二人和心可。 “你也喜欢喝酒?” “以前没喝过,虚渺山不得饮酒。没想这样爽!” “这就是你不对了,旭阳门也不得饮酒,但是我每回上山都带酒回来。适量饮酒,有助于调动群体气氛。” “心可姑娘,相见恨晚!” “你们快回去睡吧,明日寅时就得去课室了。” “不急不急。” 他们三像是有说不尽的话,只是有两个已经难掩醉意,另一个还清醒。 “你们不是有三个人?还有一个呢?” “意哥哥?” “意哥哥他身体不适,喜欢独自一人呆着。” 心可语重心长,“这样啊。” “意哥哥是个好人,天底下最好看的人,冷淡却散发着诱人的气息。”凌瑟咪起眼睛,露出笑意。 凌笙接起话,语气却略显悲凉:“是,最好的人,全天下最好。” 心可被他们的吹嘘所动摇,也想见识一番。 “你可别想打他的主意啊。” “对,对,不然我们就做不成朋友了。” 心可觉得好奇,“为什么?” 凌瑟回道:“因为,我喜欢他啊。” 凌笙没有回答,只是眼神中显得悠长。 心可语重心长,“噢,你这是醉话,听不得也信不得的。” 心可回到了左厢房,发现淇淇竟在她的房中。 “淇淇,你喝傻了?” “心可,你知道吗?我有一个未婚夫!” “什么,你要结婚了!” “去你的!” “那是什么意思?”心可不解。 “年幼时,有过一门婚约,没透派的李奕。就是右厢房那个。” “天呐,还没见过,不过听起来不错!” “哎呀,我觉得他就是偷偷来看我,然后要娶我!” “那还挺好啊!” “范心可,你会不会说话啊!我喜欢大师兄,我才不要嫁给他。” “啊,这样啊。我也喜欢你啊,我还喜欢大师兄,师兄师姐师弟师妹,我都喜欢。”原来淇淇喜欢大师兄,刚刚凌瑟又说喜欢李奕,可是喜欢是个什么感觉呢。 “你,闭嘴。海王都没你喜欢得多。我得想个办法。” 心可觉着有些懵,这是什么意思,李奕不是挺好的吗,只敷衍了:“嗯嗯嗯,好。” “到时你可得帮我!” “好!” 第四章 捞一下我,谢谢 心可趁着月光明亮,偷偷去往后山。 山洞与外面仿若两个世界。外面是春天,洞中却是冰天雪地。 心可悠然走入洞中。山洞很冷,不会有人进来。 只是芩姨住在这里,所以心可常常带些食物过来。 芩姨为什么会住在这,她也不知道。年幼时在后山摔伤了,被芩姨救下,此后就常常来往,其它的并不重要。 心可掏出火折子,轻轻一吹。光照亮了眼前的路,冰地有些滑,她轻轻地向前走。 “芩姨,我来了。” 里意刚对这洞感到满意,仿佛与世隔绝,那样地空洞、静谧。心可的声音传来,打破了无声,但也不算突兀。 “谁。” “是我啊芩姨。”心可回道,一说完便觉着不对,这是男声,便灭了火。“你是谁?” “六丫头?”里意想起院里的人,一字一顿地说。 心可暗想,是师兄师弟,不可能啊。这个声音没听过。“洞里有个人,她在哪?” “洞里没人。” “不可能,肯定是你把她赶跑了!”说完,心可一闪身就与里意过招。 只是,里意只躲,并不出手。 过了几回,心可并没有占上风,只是无端耗体力。 心可再次出击,里意不小心踩了她的衣裙,往后一退。 黑暗里,她摔入了湖中。湖面结的冰经不起她这样的冲击,碎开了。而心可,则直入湖中。 冰碎开那一刻,里意也听到了,湖里确实有她口中的“人”。 心可艰难挣扎,冰面实在是难以爬起来。“你……” 她多想说一声:捞一下我。可是,确实难以出口求救。 里意大发慈悲,一跃身把她捞起来,放在洞壁旁。手一挥,生了一堆火。 “洞里的人……” “洞里没有人。”里意将身上的披风解下,盖在她身上,“烤完就回去吧。衣服还到右厢房去。你的房间,对面。” “你怎么知道我……我住哪?你……”心可看着这个人绕过火堆,坐在自己对面。 火光摇曳,打在他脸上。能看出几分倦意,几分英气。那双眼,在红黄的火光中,似乎格外明亮。 芩姨呢,怎么突然不在了。心可心里想着,这个身姿,这个姿色,出现在这里,应该是淇淇的未婚夫李奕了吧。 在很多疑问没有被解答后,还是吐出一句没有感情的:“谢谢。” 心可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卯时了,昨晚就在这样冰天雪地的世界里睡去。 还好,有披风护体,不然今天该冻坏了。 上课中的里意突然打了个喷嚏。 许久没有像昨晚那样睡得沉稳了,那么安静的世界并不多见。 心可的气息并没有让他厌恶,反倒是有些暖意。 只是,昨晚应是着凉了。 心可偷偷摸摸把披风放入右厢房。 出来时,正巧遇见淇淇。 “六丫头!没想到啊,李奕竟然身患绝症,如此还妄想娶我,真是过分!” “嗯?”心可伸长了脖子。 “他晕倒了,刚刚。站着,突然就倒下去了。现在在师傅那里。要不咱去看看?好想个法子。” 心可有些担心,毕竟那个披风……“好!” 范父房中。 里意已然醒来。 “你姓里?里音的里?” “是,门主。” “七分像你娘,六分类你爹。还说什么李奕,心上有音,我一眼就看出来了。凌类云让你来找我?”范父叹了一口气。 “是,云世伯让我来找您治病。” “云世伯?你喊他云世伯!?” “是。”里意坚定地回答范父的狐疑。 “那你应该喊我”范父想了一下,“安世伯或者安师伯”,“噫,不行,不能跟他一样。” 范父急切的玩弄着手指,“要比他亲近些。要不,你喊我爹吧!” 站在门口偷听的心可,感受到了史无前例的疑惑。 里意放开一步一步皱紧的眉头,“门主幽默风趣,说笑了。倒是里意的病,不知是不是可以医治?” “你没有病。”范父像是想起什么,继续说:“听息症,呵,你放心,我会帮你去了它。这几日,你可以去后山一个山洞修行,那里静谧无音,不会吵到你。” 里意起身行礼:“多谢门主。” 第五章 半个神医 范父卧室到里意住所有两柱香的距离。 里意走到一棵树下,停了下来。“出来吧。” 良久,没有什么动静,里意只道:“也罢。” 里意走入房间,转身关上,但没关上锁。他坐在椅上,觉得四肢酸胀,地板微微在转动,还有心跳有力紊乱。 风为六淫之首,百病之长。 缺少睡眠的人,能安稳睡上一觉,像是天赐的福气。 只是寒冷裹挟,隔天又吹了风…… 里意听着门外人的气息,摇了摇头。 倒水时,手指实在僵硬难以弯曲,竟把水杯摔了。 “哐当”一声,里意轻轻一笑,觉得病怏怏的样子真的是够了。 心可着实不知道歉从何道起,不知如何面对这个人,看着他进了卧室,似乎觉得心安,但是跟着他久了就多偷听一会。 这杯子落地的声音,像是按下一个键,心可冲入房中。“你怎么了!” 里意抬起头,看着她,“没事”。 脸色苍白,双眼带着血丝,微泛出光,全身透漏着无力感。 “我爹不是说你没病吗?”心可瞪大了眼看着他,“你这分明就是有啊。” 里意忍住喉咙的痒,轻轻地咳了两下,轻轻吐出两个字:“没事。” 心可倒了杯水,递给他。 “谢谢。”里意接过水,“心可姑娘,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不合适吧?” 心可收起手,直起腰,“我这不是有事吗!”她转过身,继续道:“你脸色苍白,咳嗽发热,四肢无力,分明是昨夜着凉,染了风寒之邪。” 心可回头看了一眼里意,见他端详着水杯,不作言语。 “我呢,好歹也是半个神医。我爹会的我不一定会,但是!”心可咳了一下,“风寒这种小病我还是很拿手的。” 见他仍不言语,心可补充道:“就当是昨晚的事,一个了结。” 虽然找不到芩姨,但也不能断定是因为他。而且,昨晚确实是心可先动的手,又技不如人掉进湖。李兄弟赠了她披风。 里意放下手中的杯子:“那就有劳心可姑娘了。” 里意任她摆布,望闻问切,而后,目送她离开。 心可一脚迈出门,突然转过身,说道:“晚些时候,我把药送过来。现在要去找我爹领罚了。” 里意见他离去,才放下一口气,任由心无规律大幅度地搏动。 床上横着折叠整齐的被子和一个枕头。这是里意一惯的作风。 今天不一样,多了一件折叠好的披风。 “意哥哥”凌笙推开房门,匆匆走向里意,带着急切和焦虑,“对不起,身在旭阳门,没能及时来照顾你。” “我没事,你也不用道歉的。”里意半躺在床上,从一个浅短的觉醒来。 凌笙意识到自己失了风度,过于急切,稍稍直了身子,吸了一口气。“意哥哥,药,” 里意打断他未完的话,“不必了,久病成良医,我没事。” “好,那我,”凌笙干咽了一下,“今晚我守着你。” “不必了。” 语音刚落,心可将药送来了。 “多谢心可姑娘。”里意拱手。 心可走后,凌笙问道:“这药能喝吗?” 里意勉强一笑,“少了几味药材,也多了几味。不过也无大碍。”说完,他一口喝下,没有什么表情。 “意哥哥,” “你回去吧。” “好吧……” 凌笙走到门前,忽然听见里意开口,“凌笙,你跟凌瑟说一声,不用过来看我,我没事。” 凌笙听到他口中脱出自己的名字,一股暖流已入心间。 里意也已听见他的心跳声,听得,懂得,却是流水无意。 凌笙缓了一口气,“好”,便往外走去,轻轻关上了门。 里意的“谢谢”卡在喉咙,没说出口。 如果没有真心,就不要有太多情意,这是他觉得正确的。而他的真心,确实不多。 第六章 我得想个法子休了他 病中的里意,睡得多一些。疲倦、劳累和酸痛,带来了不太惬意的睡眠,是他可喜的也可悲的。 次日清晨,心可竟熬好了药,端到了里意床前。 里意听到她的声响,只是意识还被睡梦缠绕着。想睁眼,想说话,都不能,只留下些许汗水。 心可看着眼前这个男子,双手叠在一起放在腹前,睡中竟是这样的正直。 心可称奇,因为她睡中有一百零八种姿态,每次醒来都可能有新的发现:口水、枕头、被子……奇形怪状,各有怪态。 心可放下药,看向他的脸。 难怪,凌瑟说这人好看。 棱角分明,虽然有些消瘦和憔悴,但是掩盖不住俊俏。 对了,淇淇为什么不愿意嫁给他呢! 一颗汗水顺着脖子滑入了他的衣服里面,也把心可从思想里面拉了出来。 心可掏出汗巾,拭去他的汗水。 这一擦,也把里意从梦魇中拽回。 里意艰难地睁开了眼,坐了起来。 “这是我早上熬的药,你快喝了吧!” “多谢心可姑娘。这一剂喝了,就该好了。往后不劳姑娘费心了,多谢!” 心可原本想说还差几天,但是人家都这样子拒绝,那就算了吧。 里意看着心可的背影,觉得有些难受。喜欢上什么,对他来说似乎很难,难受也是。 可能因为是风寒吧。 又过了两日,里意的风寒似乎全好了。 他走出房门,脚步自如轻快。 阳光真好。 只是淇淇挡住了他:“李奕,我要你退婚!” 里意没有回答,绕开她继续走。 淇淇一剑挡在他脖子上:“李奕,我已有心上人,你,退婚!” 里意一闪,继续前行。显然,是剑的速度慢些。 凌笙闻声,前来劝导淇淇,但里意越走越远。 “淇淇姑娘,你已有心上人。若想跟李奕退婚,可到虚渺山找李奕,或是让你家长到没透派退婚。我们是来访学的,并不谈婚姻。还望姑娘见谅。” “哼!” 淇淇怒不可遏,径直来找心可吐槽。 “那个病恹子居然想娶我!” “老娘找他退婚,他居然把我当空气!” …… “心可,呜呜呜,我喜欢大师兄,我要嫁给大师兄!” “好好好。”心可敷衍地说道。随即认真了起来,“可是我觉得他还挺好的啊。” “他哪里好!” 心可无言。 “我得想个法子休了他!” 心可想了想,他哪里好。说不出哪里,就是谈吐也好,长相也好,除了冷冰冰怪不舒服的,其它没什么不好啊。 “淇师妹,六丫头,你们都在啊。”大师兄打了个招呼。 只是淇淇一改前态,突然大方温婉起来:“大师兄。” 基本没心可什么事了。 “师傅说,虚渺山遣人前来访学,要让我们几个一同前往后山以后的禁地历练,收到法器就算是旭阳门的礼了。” “禁地?”心可感到惊讶又隐约有些开心。 “禁地好啊,我从未去过呢!” “是历练,禁地有许多神兽,但是戾气太重又太凶猛,普通弟子法术不精,容易丧命所以用封印封了起来。”他停了一下,看了两位师妹,继续说:“至于法器,要看缘分。你们两个到时候跟紧我,小心一些。” “谢谢大师兄。” 第七章 禁地1 去禁地的路上,心可发现李奕并未出现,心里觉得有些小失落。 似乎,她总是惦念着这个人,希望能看到他。 却总是落空,这个人,仿佛不存在。 课不上,饭也不吃,房间门总是关着。 去敲门吧,也说不通为什么要找他,久而久之,就只是想念着。 “你说,李奕怎么不来。没遇到他,我就找不到机会休了他!”淇淇凑在心可耳边,小声地说,但并不缺乏凶狠。 “嗯,我也希望,他能来。” 一入禁地,树林阴翳多了也阴森了起来。 心可并不喜欢这种湿和暗,但是来都来了,就当是旅旅游。 “你们听,这叫声。” “布谷鸟吧。” “布谷鸟哪里是这么叫的。” “老鹰。” “黄鹂。” …… 一只有一人高的鸟站在他们眼前,又展翅斜身飞向了天空。 “树林这样密,怎么会有这么大的鸟。” “师弟师妹们,凌笙凌瑟,师傅让我们前来历练,但绝不是前来受伤。所以,希望大家能保护好自己,不要分得太散。至于法器,有则可喜,无也不必在意。一切以安全为重。我们往前走,穿过禁地,从另一个结界口出就算完成。中途若出了什么岔子,不要恐慌,吹动手中的鸣笛,等待救援!我们出发!” “我得到法器啦!”淇淇走着走着一颗铃铛飞在她身边,她一抓,竟把铃铛抓住了。 铃铛在淇淇暗沉下来,表示找到主人不在寻觅。 而后又有几个人得到了。 有的轻轻松松,有的过了几招,有的上天下地。 心可不一样,心可没有。 “前面就是结界口了。” 心可看一下了才发现,原来只有自己和凌笙没得到。“大师兄,不如你们先回去吧,我想再走走。” “这,这怎么可以!” “江泰师兄,我陪心可姑娘吧,你带他们先回去。”凌笙说道。 “那我也留下!”七师弟说完,淇淇接着说。 “好吧,那我们多走一些路,二师弟三师弟,你们带着大家出去。” 人少了以后,他们慢慢走得散开了。 心可看见前方草丛似乎有东西在动,便蹑手蹑脚走过去。 她一脚踩在树根上,并无什么不妥。 只是完全着地那瞬间,脚离不开树根,人却随着树跟贴在树身上。 一只似虎非虎的怪物,从草地走出来:“小丫头,收我放灵兽你还嫩了点。但是你水灵灵的,拿来吃,刚刚好。” 心可挥手出剑,砍向树根。 “小丫头,我活了上万岁,皮糙肉厚的,恐怕不是刀剑可以伤到的。”树说道。 怪物虎冲过来,心可一剑过去,并没伤到它,反倒是被他咬坏了一口。 血从大腿外测慢慢流了出来。 心可觉得有些疼但无暇顾及。树粘着,人动不了,没有胜算不说,还跑不了。 “我是饿了,不然,我跟这丑八树合作,耗你几天,我们就都不用动力气了。” 心可深知敌我力量悬殊,说了一句:“那你平时吃什么?”,以期分散她的注意力。 趁其不备,心可掏出鸣笛。 只是它又往前一扑,铭笛飞向远方,心可的手也被它的牙齿划伤。 心可开口喊道:“救命啊!啊!” 第八章 禁地2 心可喊完,四周空寂无人。 “小丫头,在这里你的声音可传不远,你的同伴们可能听不到,不信你可以多喊几次?”真是一个话多的怪物。 心可耍尽了花招,怪物还是铁了心要吃它。 “我没功夫跟你瞎扯,希望你能明白肚子饿的体验,不要觉得我狠心。小丫头,你很好,就活到这吧。”说完怪物开始了猛烈的攻击。 一次两次,到心可已经心疲力竭。 最后一扑,心可只闭上眼睛,把剑横在身前,接受命运的安排。 心可感受到了怪物袭来,却也感受到一阵风。 里意挡在心可身前,一剑挥起,划了怪物的脚。 怪物向右一闪,翻了个跟斗,又四肢朝地。 心可睁开眼睛,看见有人救自己,当然很开心! “小心脚下,树根会抓住人!” “无妨。”说完,里意挥剑就去解决怪物。 怪物打不过,气到痒痒最后只能逃走,还不忘记说话:“我一定会回来的。” 一会功夫,里意已经站在心可面前。 树根只是偷偷把里意粘住,皮糙肉厚的它觉得自己天不怕地不怕。 里意仍是解下披风,披在心可身上。 心可接手绑住带子,“谢谢你”,“对了,没了披风你不会受寒吗,”说完就要解下来,“还给你吧!” 里意已然蹲下,“不必,那日是受了寒,这里可不冷。”,撕开中衣,“我先帮你止血。” 里意只是粗糙的把心可的腿绑住止血,手也是。 “可以放我们走了,肼橛树。”里意像是不经意的说。 树并不回答,也没有动静。 里意在剑上一划,往树根一刺。 树根马上就消失了。 “噬魂术!” “如果你愿意,这一次我可以刺向你的心。” “不劳公子掳获我的芳心了,在下自己走,公子慢走!” “这是什么,好厉害啊。”心可满眼新奇,却有些倦意。 毕竟失了不少血,身体虚弱。 里意一把抱起心可,“我们去疗伤。” 旁边生起了一堆火,心可坐在一棵小树旁。 天马上就要黑了,师兄他们可怎么办,心可担心,身体却昏沉。 里意从不远处采来了药,捣碎后放在一片大叶子上。 “我帮你上药。” “师兄他们……” “不必担心,我已让他们先回去了。他们不先走,结界口就要关了。至于我们,明日再出去。”里意一口,说完了这长长的话。 他蹲下,解开刚刚绑住的衣物,“还好,止住了。” 撩拨开被咬烂的裙子,露出了腿,血肉模糊的腿。 “我自己来吧。”心可有些不好意思,毕竟…… “好。” 心可接过叶片,却无从下手。 迟疑一会,里意从腹间掏出一个红色的野果递给心可,“我来。” 他轻轻地把药涂在伤口上。 只是心可,每一次,都是疼痛难忍,手已经抓红,还不时地抖。 “对不起,”他的眼中似乎泛着泪光,又或只是灯光闪烁。 “没事,就是疼嘛忍不住,谢谢你啊。” “我以为,他们能找到你。所以我没有第一时间赶过来,对不起。”里意充满愧疚地说,然后从又中衣撕下白布,慢慢的,细细的包扎。 “哈?这不是,还活蹦乱跳的嘛,谢谢你啊李奕。” 里意没有作答,只是伸手去解开她的上衣。 “你你你,你干嘛!”心可一惊,身子往外侧去。 “手。” “你一个男孩子,你不知道?”心可抓住自己的上衣。 “不知道什么?” “不知道脱女孩子衣服是要对人家负责的吗?” 里意垂下眼皮,“噢”,“负什么责?”。 “那,那当然是……” “你到底上不上药?” “我自己来,你转过去!” 心可上了一半,发现打斗时真是没有知觉,肩后竟然有一片,上不到。 “那个,你能不能……” 里意转过身,“止不住血会死,不上药会化脓,我想了一下,我什么责都负。” 说完,他拿过药,一点点的擦拭在她身上。 心可看着这个男子,突然静了下来。 他给心可肩头擦药的时候,一脸认真,仿佛还能看到他的焦急。 两张脸靠得那样静,两人眼神相撞了一下,又各自离开了。 心可再次看到那张脸,脑子一热,轻轻在他的右脸颊啄了一下。 里意愣住了。停顿了几秒,却听见自己的心跳跨越平静到极度紧张。 回过神,他继续上药,撕衣,包扎。 第九章 禁地3 夜悄然来了,火还生着,冷暖并袭。 林中并不安静,只是有她在,便能安然入眠,说不出这种感觉。 夜半,里意听到一声深沉的长啸。 昨日的怪物走到他们跟前。 里意伸出食指,贴在嘴边,“嘘”。示意它,到远一点的距离再打。 怪物倒是很听话。 他们来到前方不远处。 “狴犴,你还敢来,好大的胆子。” “我是神兽,锲而不舍的神兽。” 里意挥手将剑划出,便出了招。 狴犴难以敌他,“你不是人?你是?” “你敢伤她。”里意一脸刺入了他的右前腿。 “哎呀,好痛啊!”真是一只又丑又菜的家伙。 “受死吧。”里意转身又是一剑。 狴犴转身躲过去,“等等等等,我求饶行不行。这是人族的地方,你杀了我如何向天界交代啊!?” “强词夺理,你敢吃她,我不敢杀你?” “不是,我那不是太饿了吗。小丫头水灵灵的,让我情不自禁,就想吃。这哪能怪我啊?”狴犴换了个身姿,“再说了,世人进这禁地,最多是收个灵兽啊,捡个神器什么的。你不能杀了我啊,杀了那,这禁地多没意思啊。” 里意心想,这丫头,确实让人难以做出常事:“那你拿什么来换你的命?” 狴犴双脚并拢,凹出丑陋的笑容,谄媚地说道:“要不,我跟了你?” “滚!”里意罕见得斥道。 “哥哥,你也没有坐骑吧。我可是上古神兽啊。你英俊,我威武,骑着我那是多大的威风啊。” “我不需要,”里意指了心可,“你亏欠的是她,而不是报答我。” “那我给她当坐骑?” “不行,你太丑了。” 狴犴一听这话扑了过来,被里意一剑挥起,又滚开了。 “你这叫什么话啊?我哪里丑!” 里意的剑指着它,“受死吧。” “等等等等,我大把东西呢。我活了这把年纪,伺候过不少死人灰飞烟灭的神。什么宝物我没有。” “那你说,我来挑。” “昆仑镜?女娲石?阴阳扇?琉璃盏?镇魂灯?”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她只是一个普通人,不需要这些神器。”里意稍稍思索,“有没有什么实用的,或者能保命的物件?” “什么宝贝不实用啊哥哥,至于保命,没有。跟了我的主人,那一个个都是身怀苍生,哪有什么保命的神器!” 里意再次举起剑。 狴犴突然颓唐起来,“不过我有一个东西……” “拿出来我看看。” 狴犴伸出左前掌,从皮毛吸出一块东西,心怀不舍地交给里意。 里意接过,放在手心,端详着。 一块手感微凉、泛着银光的、光滑的、不知是何质地的圆片。 “这是什么?” “我也不知道。我十七岁那年,出门觅食,被人所伤。所幸被一个女子所救。”狴犴意味深长,思绪飘得很远,“她许是见我英俊,一见倾心,便将此物赠予我。” 狴犴闭上眼睛,微微一笑,竟让人能从他丑陋的面容上看见暖意。 “她说,我还小,这能保我一命。可惜我是神兽,根本不会考虑别人会杀我,除了你!”狴犴瞟了一眼他,继续说道:“我真后悔,当初没能留下她的联系方式。我找了她好多年,都找不到,我知道她去世了。人生不过几十年,不像我。” 狴犴竟款款深情,流下眼泪,“当初要是没那么轻易分开就好了。我为她守身如玉这么多年,我们的一生却只有那匆匆的相遇。呜呜呜。” 里意无措起来,“你几岁了?” “三万零八十一岁。” “这么重要的东西,还给你吧。” “哥哥,你交给小丫头吧呜呜呜”狴犴抽泣起来,“希望有情人终成眷属,不要像我一样错失良机。” 狴犴离开后,里意悄悄走近心可,将她身上的披风盖好。 “眷属”,“良机”,“错失”…… 有些字眼钻入了里意的脑海里。 第十章 晨曦的美好 伤口急剧地恢复着,身体却难以消受。 那一夜,对心可而言,似乎格外的长。 平日都是一觉醒来,就快要迟到。昨夜却醒了很多次。 头疼欲裂,梦见过地震,天和地都在晃动。 也多次梦见怪物朝她袭来。 还有伤口,时而发热,生出焦灼的疼痛感。 而对于里意而言,夜并不漫长。有她在身边,他反而能睡上好几觉。 只是他似乎能感受到身旁人的痛苦。 在她噩梦中醒来时,气息将里意唤醒。 为她拭汗、喂她喝水、整理衣裳。 睡梦中,里意忽然听到一丝气息,对他说:“里意,别躲了,人生在世,能喜欢的人和事并不多,不要错过。” 辰时,阳光已经穿入了树林散在里意身上。 他只是坐着,等待结界开。 心可尚未醒来,阳光却在慢慢地向上爬。 已经照在心可的嘴唇之间。 里意轻轻地挪了位置,身子挡着光,看着眼前这个不算熟悉的人。 脸上已褪去了昨夜的苦涩。一呼一吸,有些短促。偶尔还因伤口疼痛而颤动。 心可从浅睡眠醒来,撑死重重的眼皮。 出现在眼前的,是一张这几日挂念的脸,还有晨间偏黄饱含暖意的脸。 里意看着她抬眼,自己也不自觉睁大,扬起嘴角一笑,“醒啦。” 心可点点头,太温馨的画面,可惜她没有力气激动。 “等结界开了,我们就回去。” 心可再次点点头。 “想吃点什么吗?” 心可摇了摇头,露出一个浅笑。 里意回了一个笑。 两人沉默无言,但气氛并不尴尬。 只是那样的晨曦,树林的阴翳,和这样少年时代的关系,太过和谐的画面。 卯时末,里意听到一声响。 “走,我们回去。” “好。”心可按着地面,站了起来。 不曾想,伤口的疼痛和久坐的麻痹,让腿一软。差点摔了。 里意一手便扶住她的腰搂了过来。 两人并不说话,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心可无力站,更不必说走了。 里意将另一只手撑在她的膝盖下,抱了起来。 结界口处,围满了人,只是并未瞧见范父。 里意抱着心可向住所走去。 大师兄遣散了众人,和淇淇等人跟了上来。 “六丫头,你没事就好。师傅他,有些事走不开,命我前来照料你,你不要难过。” 大师兄又转了对象,对着里意。 “李奕师弟,六师妹在林中承蒙你的照顾,多谢了。后面的事我来解决吧。” “后面的事”——是指抱心可的事。 “泰师兄不必客气,李某前来访学,照顾同门是分内之事。” “唔……”大师兄道。 “至于疗伤,门主既然有事,我也略懂医术。她的伤我再熟悉不过,交给我就好了。” “不行!”凌瑟挡住了去路。 “凌瑟,你别捣乱。你没看见心可姑娘受伤了吗!”凌笙一把把她拉开。他们在旁边吵了起来。 里意见状,只接进了心可的房间,关了门。 刚把心可放在床上,凌笙就把药送了过来,喝的涂的。 “意哥哥,你要的药。” “多谢。” 里意仍把门关上。 “他怎么知道什么药?” “我跟他说了。” “你什么时候说的?” “刚刚。” 心可觉得不可思议。 “你要吃什么?可以跟我说。” “不用了,我可以跟师兄师姐他们说。” 沉默一会后,里意已经把药调好。 “脱。” “什么!?” 第十一章 我喜欢大师兄!1 “上药。” “李奕兄弟,孤男寡女共处一室,这不合适吧?”,心可抬头看着他,“这话你不觉得熟悉?” 那日披风之事,里意正是这么说的。 “现在你让我脱,这不合适吧?上药我还有师兄师姐啊。” “师兄。大师兄?”里意问道。 “不是不是,不合适,男的不合适,女的也不怎么合适,自己来最合适了。” “嗯。”里意若有所思也若有所失,“是我唐突了。” 心可尴尬一笑。 “药在这里,一日三次。三天能好。告辞。”里意放下药,转身就走。 “李奕。” 里意回过头,“嗯?” “谢谢你。” “客气了。” 三天里,前来探望心可的人络绎不绝,只是没有里意的身影。 仿佛他们的暖意只停留在禁地。 心可并没有想通,为什么自己会想他,为什么他不垮过院子走进门来。更没有相通,为什么自己要想这些问题。 此外,日子过得还算舒适。同门送来了许多吃的,玩的,也不需要去上学,生活滋润。 终于能走动了,“大师兄!今晚破戒!” 是夜戌时,淇淇跟大师兄、七师弟,还有凌笙凌瑟。已经被好酒菜,聚集在院中。 淇淇敲了敲门,“八戒,今晚破戒!” 心可刚刚醒来,扭动身体,还算自如。 走到院子,融入玩乐的世界。 而里意在熄了灯的房间里,打着座。 摇了半个时辰骰子,八瓶桂花酿已经被喝完了。 众人都不算醉,但情绪高昂起来。 酒瓶已空,便不再摇骰子了。 “范心可,我不是说你不准打意哥哥的主意吗!你怎么……”凌瑟没有再说下去。 但淇淇接了话,“切,谁稀罕李奕啊。赶紧退婚吧,爱跟谁在一起随他!” 心可:“喜欢是自己的事啊,顺其自然的事。说要不要喜欢都没有用,就是心里那种感觉,忍不住去想念。” 凌笙叹了一口气,“是啊”,又深吸一口,“心不由己。” 黑暗里的里意也轻轻叹了一口气。 大师兄插上话:“大家年纪都不大,正是奋学的时节,不应该为情所困。” 淇淇提议“明日晨起还要练功,我们玩个游戏,就可以散了。” “怎么玩?” “我们拿一个酒瓶,往上扔,酒瓶掉下来以后,谁抢到就是谁就赢了。” “然后呢?” “赢的人对其余五个人进行惩罚,如何?” “这不太公平吧?大家的实力并不是同一个……” “游戏嘛,没事。” 玩了几轮,抢到的人都是凌笙,众人已经出过各种各样的洋相了,“不好意思,我……我听力比较好。”凌笙再一次轻松接住了酒瓶。 “哈哈哈”众人尴尬一笑,又有得罚了。 不料,凌笙竟说:“这次我挑一个人吧,然后我们该去睡觉了。” 众人齐声“好!” “心可姑娘,你可有喜欢的男子?” “唔……”一阵欢呼。 面对这样的骚动,和酒精的作祟,心可有些紧张。 “我……有。”她有些心虚地回答。 “是谁,方便说吗?”凌笙继续问。 是谁?当然不方便说啊!心可心想。 突然大师兄问了一句,“是谁?” “我喜欢大师兄!” 在座的人都惊呆了,瞪大了双眼,你!? 淇淇:“你!?你喜欢大师兄!”声音听得出咬牙切齿! “怎么,怎么了?你不喜欢大师兄啊?”心可断断续续的问道。 “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是哪个意思?”心可继续追问。 “我……” “师妹,我……我” 凌笙打断了这个对话,“心可姑娘,大师兄确实稳重善良,真诚可信,我们都很喜欢大师兄。” 心可心想,对,我是这个意思。 “承蒙厚爱,我也很喜欢大家。明日还有早课,大家都回去休息吧。”大师兄接着说了下去。 可算丢完人了。 “我喜欢大师兄!”这句话萦绕在四个人心间,两个害怕,两个悲伤。 七师弟并不做言语,他不是多话的人,只是如凌笙所说,“心不由己”。 里意的耳畔心中被这句话紧紧萦绕。黑暗的、苦涩的言语,你喜欢他。 第十二章 我喜欢大师兄!2 待到众人散去,里意推开门,前往山洞休息。 淇淇在房中躁动不安,鬼鬼祟祟推开心可的门。 “谁?” “是我!” “淇淇!?有事吗?” “有,当然有啊”淇淇点起了灯,转过头盯着心可。 心可微微后仰:“干什么?” “你喜欢大师兄?” “是啊。” “你背叛了我?” “什么意思?” “我,我喜欢大师兄啊,我要跟大师兄成亲。我要跟李奕退亲,所以你不能喜欢大师兄。”淇淇语无伦次地说。 “我不太明白,那我也喜欢你啊。” 淇淇握住心可的双手,一本正经,“心可,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 心可疑惑,“什么意思?” “我每天睡醒睡着前都会想大师兄,你会想起谁?” “我不怎么想人。” 淇淇觉得不可思议,“真的?” 心可继续道:“但是,最近我觉得有些难过。好奇为什么李奕,不来看我。我也许久没见到他了,或许有一点点想念?” 心可比划着,想念的厚度,从一毫到双手环抱的距离。 看到她的动作,淇淇先是一惊,而后一笑,“好,我有个办法,让你不难过。” 淇淇像是懂王,懂,却不说,只留心可,在懵懂中跌撞。 “什么办法?” “你想啊,我爹不让我退婚,李奕也不搭理我,那退婚的事可以从李奕入手嘛。” “怎么入手?”心可凑近了问。 “李奕若是有了钟情的女子,定然会跟我退婚啊。” “谁是她钟情的女子?” “哼,”淇淇诡谲一笑,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瓶子。 “软骨散?” “正是!” “让李奕半昏迷,与他有钟情的女子有何关?”心可不解。 “这你别管。” “那和我不难过有什么关系?” “这个我以后告诉你,你也别感激我。” 心可挠挠头,这没头没尾的对话,让她不解。 淇淇一手搭在她肩上,“你得帮我,我的终生大事,谢谢你了,”,她转身就走,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我以抄三个月作业为酬!” 平日让她多写一个字都为难,今日竟说出这样的话,“什么忙?” “当然是把软骨散给李奕服下啊,剩下的事情我来!” “剩下什么事?” “保持神秘!” “你别太过分啊,我总觉得你不对劲。” 次日一切如常。 里意从山洞回来,见桌上放着一封信,赫然写着:李奕亲启范心可。 里意轻叹一口气,拆开了书信。 里面竟空无一物。里意觉得可疑。但不知从何疑起,等她回来去问问吧。 里意坐了下来,倒了一杯茶,端详着,慢慢喝了下去。 “淇淇。” “心可,作业,我帮你拿着!” “我要做什么,不用做什么,我都安排好了!委屈你了,谢谢!今晚课后,李奕若去找你,你就拖住他,只要过了卯时,他就动不了了。” “动不了,要干嘛?” “嘘,别问,别管!” 第十三章 胸上行医 心可看着淇淇做两份作业,不明白她为何如此坚持。当然,不用写作业还是一件可喜的事情。 酉时,心可才与淇淇分开,回到左厢房。 天上的月亮再一次好圆好亮,但右厢房,仍旧没有亮着灯。 今天,我也见不到你,心可心想。 洗漱完,再坐了一会,心可打算熄灯结束这一天了。 门口响来了轻轻两声敲门声。 “谁?” “是我,李奕。” “你,”心可停住了问他来干嘛,匆匆走到门口,开了门,“你进来吧,外面风大。” 两人对坐着。 “你,”两人同时发声。 又同时沉默。 “你找我有事?”心可再次开口。 “嗯?”里意走向心可,从怀中拿出那封信,递给她。 心可一看,淇淇的字迹,正要打开。 里意拦住她,“不必拆,是空的。我来是想问,你是有什么话要对我说吗?” “我……”,心可有些紧张,往后退了一步,“我是有些问题要问你的。” “什么问题?” “可是没有什么由头,不知道合不合适。” “你问吧,我尽量回答你。” “我想问,为什么我感觉你在躲着我,是我哪里”心可还未说完她的问题,里意突然倒在地上,“这……” “你没事吧?”心可焦急地问出口,同时也想起软骨散的功效,四肢无力,口不能言。 心可唤来了淇淇,终于还是把李奕给卖了,只是她确实没有多想,不相爱的人本就不必因为婚约捆在一起。 二人齐心协力将里意抬上了床。 “后面要干嘛?”心可低声问。 “把他衣服脱了!” “啊——这不好吧。” 淇淇也压低了声音:“想想我的婚姻,我的人生幸福,这哪有什么不好的!” “有道理。” 心可蹑手蹑脚,而淇淇却三下五除二就把他上衣给脱了。 “哎呀心可,还好你慢,裤子不用脱,还好你慢,不然,害!” 这样一个规整的人,赤裸着上身,躺在自己的床上,心可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但不知道不好意思什么。 “我们守着他,天亮以前,不能让任何人进来,明白吗?” 心可点点头。 “那你受上半夜,我守下半夜,寅时末这里集合,然后再处置他!” “怎么处置?” “心可啊,求求你别问了。我先走了,下半夜来换班!” 心可趴在床前,看着眼前这个人,心中有些愧疚。 只是,自己已经收了淇淇的好处,而且他们两个的婚姻似乎也不对。 这是她帮淇淇的理由,也是借口。她的心中,有很多丝,希望眼前人不要跟别人在一起的想法。 一阵风吹来,把灯吹灭了。 窗与门都关着,怎么会有风呢,定是妖风! 心可再次点亮灯,一回头,竟看见一条蛇在她刚刚坐的位置,舔着里意的胸口。 “畜牲,你竟做出这种事。”心可挥起剑砍向那蛇。 蛇也不是吃素的,一溜烟就跑。 心可追了出去,无奈速度太慢了。 里意只觉得胸口有些冰凉,而后才有痛感。进而一股力量穿入他的血液。 心可回来时,觉得那位置有些毛骨悚然,但是一看里意,不得了。 原来是被蛇咬了,还以为遇上好色之蛇了。 心可切了里意的脉,极速而紊乱。 左侧胸口两个蛇咬入的牙印清晰可辨,慢慢地牙印两旁出现许多红色的细丝,并开始蔓延。 “不好,中毒!”心可的判断。 心可猛的一趴下,将毒吸出来,吐在地上。完全没有顾虑身下的里意。 里意只感觉经血倒流,难受难忍,汗水不住地流。 几次下来,红细丝竟消散了。心可觉得自己真是个神医。 心可停下,这才发现,刚刚是在里意的胸上行医,还有这里意怎么流了那么多汗? 心可帮里意擦了擦汗,“对不起啊,李奕……” “我没事。” “我没想着害你中毒。我只是,想你跟淇淇退婚。”啊,不对,他怎么会说话!?蛇毒冲散了软骨散的功效! “嗯。你睡吧,我该走了。” “我帮你包扎伤口。” “不必了。” 心可一夜都没有睡去,对门的里意却在虚弱和心可的呼吸声中沉稳地睡着。 心可本着不去打扰淇淇的心,没想到天亮了淇淇还未过来“换班”。 心可晨起练功时,偷偷道出事情,并询问淇淇为什么昨晚没去。 淇淇丧得很,只说这里不方便,有空再说。 第十四章 听息症已解? 巳时,范父到里意住所,敲了敲门。 “门主请进。” “我想过了,你爹与我是师兄弟,你娘与我也是旧相识,我就喊你意儿吧。”范父进门,坐了下来,开始他的滔滔不绝。 “门主,何事?” “前几日,我去了一趟幽冥海。就是你救下六丫头的那段时日,谢谢你,我看过她的伤,没什么大碍了”,见里意要开口,范父挥手示意他别说,然后自己继续说“我在幽冥海找了几味药材,现在应该已经在你身上了。” “此话何意?” “那条蛇,原是你母亲的侍女。你父亲母亲是在此地结识的,相信姓凌的告诉过你了。往事就让它随风吧。大概需要五日的功夫,听息你以后不会再异于常人了。至于旭阳门,随时欢迎你来,不会委屈你。你若想去虚渺山,我也不拦着。” “父亲,母亲。”里意心中默默念道,多么生疏的两个词啊。 云世伯是个比较少言语的人,也不像范父这样一股脑地说,不分年龄地说,他较少提及里意的父母。里意了解的也比较少。 至于侍女,确实没有了解过。 上一辈的恩怨,就早点结束吧,他想。 “多谢门主,过几日,我想回虚渺山。” “不必谢我,造化啊!”边说着,范父扬长而去。 心可逮住了放学的淇淇,向她道歉。 真是两边都不讨好的事。 淇淇却很沮丧,“你知道昨晚我的下一步计划是什么吗?” “不知道啊。”心可纳闷,不是问了很多回,都不说嘛! “把你打晕,放在李奕身旁。这样他就得退婚了。” 心可吃了一惊,有点难为情,“啊,这样不好吧……” “对不起……我没想那么多。昨晚出来时遇见七师兄,被训了一顿,说我不顾你的幸福,却说是追寻自己的幸福。对不起……”淇淇说着,停了下来,“我觉得我是个坏人,只顾自己,陷你于险境。” 心可想了一下,“还好,后面没有发生。你也不用太自责,能这么想,说明你不坏啊。” 淇淇没有回答,她们继续走着。 心可开了口,“对了,昨晚李奕被蛇咬了,软骨散被蛇毒解了。我怕打扰你休息,所以没有去找你,想等你过来时再说。” “嗯……谢谢你,我不知道怎么道歉,也不知道怎么道谢。我们过几天再说话吧,我想去思考一下我自己。” “好。” 心可回到左厢房,坐立不安,担心李奕。 蛇毒全解了吗? 伤口好了吗? 当然,少不了的是那份暗藏的想念。 “咚咚。”门外心可小心翼翼地敲打着。 里意听着那熟悉的气息,迟疑了一下,理了衣衫,“进来吧。” 心可轻轻推开门,阳光和她进入了房间。 她转身关了门,又走到里意身边,“那个,”,指了他的胸口,“还疼吗?” “已经好了。”里意淡淡地说。 “对不起……”犯了错的心可低下头。 从遇见开始,前后太多交集,已经不必说什么对不起和谢谢你了,“还有其他事吗?” “没有。”说完,心可反悔,“有。” “说完就走吧。” 心可蹲下,扯了他的衣角,“你不要生气了好不好……” “我没有生气。”只是里意想去那句,我喜欢大师兄,胸口就隐隐作痛,“你到底想说什么?” 心可为难。想多跟你待一会,这种话,怎么说啊? “没什么,就是想,看一下你。” 里意没有回答,还是那张沉脸。 “你没事就好,”心可觉得委屈,虽然不知道从何而来的委屈。但是眼前这个人,忽冷忽暖,就很奇怪的揪心。“那我走了。” 心可起身,正要离去。 “等等,”一动不动的里意,伸手刚好抓住了心可的手。 “嗯?”心可的眼睛稍稍一亮,看着里意。 她的眼神,撞了里意。 里意下意识的咳了一声,回避她的眼神,“那天,狴犴说伤了你,很不好意思。” 里意从怀中拿出一块圆形的东西,“托我把这个给你,赔礼道歉。” 心可的手被里意握着,而后里意另一只手放下了一块东西。 紫黑色的玉佩?还有些里意的余温。 “我不要!”心可说。 里意急忙说,“为何?”,“你是气它伤了你?” “技不如他,无话可说。只是被伤了的人,哪有收礼道歉的道理。”心可玩弄着这块奇怪的玉佩。 “你收下吧,你不要,也不能放我这。” 心可觉得有道理,“嗯,那我回去还给他!” “不行。” “为什么?” “他不在这了。” “没事,我会找到它的。” 里意无话。 望着她离开的背影,或许不是两情相悦,就该做个大度的人,目送别人离开。 里意拿出另一块,不知质地的黑片。 狸猫换太子,把自己的心意送了出去。至于这个,就留着当个念想吧。 心可前去山洞,芩姨还是不在。 回来时,听到吃瓜群众在议论纷纷:虚渺山的弟子明日就要走了,众师姐妹哭的梨花带雨,腥风血雨…… 那里意,明天就要离开了。 心可觉得有点懊恼。 玉佩! 她看到玉佩就会想起禁地之事,那些噩梦也好,伴随的还有那个温暖的李奕…… 那就送他一个物件吧,希望他看到能想起自己。 送什么好呢? 最近没有淇淇可以商量。她也不想去找大师兄。 迎面撞上了七师弟。 “六丫头,怎么啦,想什么呢?” “七师弟啊,我有个问题想问你。” “什么问题?” “你说送人礼物送什么好?” “送谁啊,我吗?”七师弟开玩笑的说,他好像永远都那么开心,心可从前也一样。 “噫,找打?” “你要看送谁啊?比如说我,你送什么我都喜欢!” 心可白了他一眼。 “因人而异,送人家喜欢的,或者是需要的。” “唔,有点道理。那我怎么知道人家喜欢什么?人家需要什么?” 七师弟挠挠头,“这不,从平时相处就可以看出来吗?你看,我喜欢吃糖啊,我也需要糖哈哈哈。” “好,我知道了。谢谢你啦!” “哈哈哈,那我也谢谢你!” “不送你,不用谢!” 他们玩闹着。 事后,心可也陷入了沉思,送什么。 第十五章 他走了。 阳光明媚,微风拂过时捎着寒气。 果真是离别的季节,天要冷了。 今日晚些时候,虚渺山的人要回去了,心可感慨道,天也冷了。 里意听到门外人的气息,她只是站着,没有走动,也没有敲门。 过了许久,里意走到门口,将门打开。 “进来吧,外面冷。” 里意看着眼前这个人,衣衫单薄,心中有一丝酸楚,后悔没有早点让她进来。 上一次觉得后悔,是在禁地,后悔没有听到她的呼救后及时出手。 或许,当初早一点,你就不会喜欢你的大师兄了吧。后悔没用。 心可只是呆呆站着,双手背在身后。 “外面天冷,怎么站那么久不进来?” “你今天要走了?” “嗯。” 心可沮丧地回道:“噢。”虽然早从外面听说,但远不如亲耳听见那样刺耳。 “何事?” 心可把身后的东西拿了出来,双手递给眼前的人,“这个送给你。” 里意并未伸出手去接。 倒是心可虔诚的真意,停留在空中。 “那我放桌上了。”,心可接触到尴尬后,向桌子走去。 “我听我爹说,你晚上睡不着,已经治好了。” “嗯。” “你的房间,总是暗了些。在虚渺山也是这样吗?” “嗯。” “所以送了你这盏灯,希望你能明亮一些。多一点笑容,你笑起来真好看!” 里意忍住了一切的情感,冷漠地看着她。 “好吧,可能你心情不太好,那我先走了。”心可有种不舒服的感觉,她不喜欢这种气氛。见到惦念的人也没有愿望成真的喜悦。 只是眼前这个人 “我真走了,”心可转过身,背对着他,“那我们可能,以后都不会再见了。” “嗯。” “你没有什么东西,想送给我吗?” “没有。” “好吧,”心可真的是沮丧到了极致,但是又不想后悔,如果真的是最后一次,要祝福才行。 “那我走了。”心可往门外走了,嘴巴艰难地说着,“李奕,遇见你,我很开心。” 心可走出了房门,“祝你余生,平安喜乐吧。” “范心可,”里意冲着门口喊了一声,声音并不大,只是有凶狠而有力。 心可停下脚步,没有回头。 “遇见你,我也很开心。所以,”里意的眼神已经变得迷离,“范心可,祝你幸福。” “好。”心可继续走去。 风着实有些冷,人确实有些难受。 心可拿出玉佩,人这一生,会有无数次分离,会跟无数个人分离。 只是,总有些人,要分开会格外难受。 心可叹了一口气,尝到青春的甜和涩,欢喜没有那么甜,分开没有那么痛。 凌笙凌瑟,前来道别。 “我们,没有机会再像以前那样喝酒了。” “是啊,”凌笙说道,“不知为何,旭阳门和虚渺山向来并不来往。” “能认识你们,我很开心。” “我们也是。” “如果有机会,我们可以不以弟子的身份,只是朋友,聚一聚。” “或许吧。” 他们走的时候,心可没去送别。 一是分别的场景难受。 二是李奕,总觉得想念,但相见不如怀念。 里意并不伤春悲秋,分开不难受,因为喜欢并不多,喜欢也够难受了。 凌笙凌瑟的寒暄,让里意显得孤独。 他也说了几句。“泰师兄,保重。替我谢过门主,告辞!” 他走了。 第十六章 病没好! “意哥哥!”凌笙喊出声,“你?”,里意的气息短促而没有规律可循。 里意脸色凝重,簇起眉心,脸色在失去血色。 “不对,没有好。根本就没有用,我以为以前是在恢复中。” 里意任由声音入耳,只是心跳越来越快,蛇咬的伤口像火,也像针,扎向胸口,也燃烧着。 血渗出胸口,染红了白衣。疼痛没有停留在胸口,而是蔓延到周身。 “意哥哥,这怎么可能。门主不是……” “我们回虚渺山。”里意用微弱的气息说道。 “不,我们回旭阳门找门主!”凌瑟抗议。 “回虚渺山,这根本不是解药!”凌笙眼眶已经红了,语气却特别坚定。 虚渺山。 “爹,爹!”凌瑟跑入了凌父房间,“你快去看看意哥哥!” “你怎么这么急,书信中不是很开心吗,阿意好了。”凌父笑着说。 “出事了,没好。你快去看看!” 凌父匆匆赶来,凌笙正在床边给他擦汗。 “爹,你快看看!” 凌父不语,已经诊上脉。 “阿意,你有什么感觉?” “烧心。”他的手抓紧了被子,似乎调用了没一丝力气去忍住。 “听息没有好,反而是多了一种,我从未见过的病。似乎是毒。”凌父心虚地说。 “爹,这!旭阳门” “阿瑟你先出去吧。” 凌瑟不满却又知趣的走开。 “云世伯,慢慢来,无妨。我能感觉到,它的存在,它的去往。它在慢慢变弱,你不必担心。” “爹,那可怎么办。范门主说意哥哥的病已解,但是如今解的伤口却渗出血。是不是,门主有意,与您过不去,或者是与意哥哥?” “我会找他的,范提安,他是不像话。无论上一辈有什么事,他都不会害阿意的。” “那意哥哥的伤?” 凌父叹了一口气,伸手蹂躏着太阳穴。“我会想办法的,”他看着里意,充满懊悔和愧疚,“委屈你了,这样一个不知道算什么的病,折磨你这么多年。阿意,我会想尽办法,让你有一个正常的生活。” 里意也心生愧疚,在别人家白吃白住这么多年,还要想尽办法给自己治病,给予丰富的关爱。 “云世伯,谢谢你,这么多年。我习惯了,好不好都无所谓的。” 凌父在里意昏睡后离开房间,走向厢房前,却在一棵梅花树停下。 整个院子白雪皑皑。唯独这棵树结出花蕊,点缀着红粉。这也是院子里唯一一棵植物。花开花落声总能入里意的耳。这棵树留着,是因为这是里音——里意的父亲种的。 凌父伸出手,搭在树身上,感受着树皮的纹路和温度。 “阿音,”凌父渐渐红了眼眶,“你过得怎么样?” 泪水模糊他的视线后,浇灌了这棵树。 “对不起,”,“我没有照顾好他。” 眼泪一滴一滴掉落。 “阿音,我好想你。我常常不敢看他,也不敢来这里。我怕,想起你。” 凌父手背轻轻一擦,自嘲着,“是啊,这把年纪了,怎么还能说出这样的话。” 眼前变得清晰,还有一些琐碎的反光,他拍拍树身,笑了一声,诚恳地说:“我走啦。阿音。” 就是有些感情,过了很多年,还真挚如初。 第十七章 师姐要去给你找一个师姐夫了 天冷了起来,心可找遍所有去过的地方,都没有找到玉佩。 她轻轻叹了一口气,在空中凝成白烟,飘散了。 “不可能啊,我明明系在腰间。” “心可。”门外传来一声。 “淇淇,快进来啊。” “我想跟你道歉。” 心可开了门,把她拉进来,又关上门。 “对不起,”淇淇握住她的手,神色凝重,“我之前太过分了,太自私。我也不是存心想害你失了清白的名声” “好了好了,”心可打断,“你能这么想就好了,反正也没发生什么,都过去了。” “我现在想通了,李奕是来访学的,所以不搭理我。但是,我可以去虚渺山当面找他退啊!” “好,我跟你去!”心可坚定地说。 淇淇吃了一惊,“你去干嘛?” “陪你去退婚啊!” 淇淇身子像划水一样后移,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 “对了,我有个玉佩,不见了,找遍了都找不到。你说怎么办?” “你有什么玉佩,我怎么不知道?” “哎呀,这不是重点。” 淇淇转了个身,就有了法子,“你把它画出来,贴到学堂外面,写个寻物启事,不就完了。” “有道理,你可真是个小机灵鬼。” 晚上,心可画了好几张,鬼鬼祟祟地在学堂好几个地方都贴了。 次日,范父罕见地揭出一张,阴阳怪气地问:“有谁捡到玉佩吗?” 并没有人回答他,大多是叽叽歪歪议论着玉佩。 淇淇偷偷问心可,“你告诉你爹了?” 心可使劲的摇头。 “捡到玉佩请交给我,谢谢大家。我愿以这张纸上所写的十倍价格交换。” 这!!?? 心可感到窒息。周围的人开始议论纷纷。但是玉佩似乎就像凭空消失了。 待到人群散去,心可偷偷跟在范父身后。 “爹!” “你要吓死我啊?”范父泄了一口气。 “那块玉佩是你的吗?你干嘛要找?” “没错,是我的啊。” 心可气急败坏,简直想去掐他的耳朵,“你胡说。” “我十几年前就看过这块玉佩了,它怎么不是我的?” “你认识那只丑老虎?” “什么丑老虎?” “就是……” “是一个旧人。”范父叹了一口气。 “不不不,是一只老虎。” 范心白了她一眼,“不瞒着你了,是里意的母亲送给他父亲的定情信物。哼~”他嘴角抽搐了一下,轻蔑不屑的表情在他脸上一览无遗。 “真的?你怎么知道?还定情信物?” “你爹谁啊?江湖百事通,这天下有我不知道的事吗!”范父把袖子一挥,心可的画被挥了出去。 他急忙去捡,然后猴急地走了。 留下心可,这不是丑老虎的东西。这是…… “师姐,”七师弟走上跟前,“你在想什么,玉佩吗?” “七师弟,”心可撅起嘴,“好烦,你说我怎么就把玉佩丢了。” “丢了?”七师弟眼睛一亮。 “对啊,不然我就不用去找了。” 七师弟忽然笑了起来,“哈”,“哈哈”,“好,丢了好。” 这!!?? “你,傻了?” “不是,师姐。师傅在找玉佩,那天我也看见你带在身上,而后我又看到凌笙拿着它。” “凌笙?” “他看玉佩的眼神,你能明白吧,就像醉在那里,魂都被勾了。我以为你们私定终身了呢!” 不顾心可的疑惑和懵逼,七师弟继续滔滔不绝,“师傅以十倍价格要玉佩,我还以为是……” “凌笙拿走了玉佩?你确定?” “对,我亲眼所见!”七师弟语气坚定。 “七师弟,谢谢你。” 七师弟露出一个阳光的笑容。 “不要告诉师傅。” “好!” “师姐要去给你找一个师姐夫了!” “好。” 第十八章 退婚了! 当天晚上,心可和淇淇便收拾好了包裹,留下一封书信。 集合出发,去退亲! “为什么我们要半夜出发,还偷偷摸摸的?”淇淇压低了声音,不解地问。 “退婚又不是什么光彩的事。”心可搪塞着。 “退婚为什么不光彩啊?” 心可想了一下,不喜欢就分,哪有光不光彩的事,“我猜的。” “你是不是捉急,想见到李奕?” 心可瞟了她一眼,“你胡说”,又朝四周看了看,没人,“快走快走。” 淇淇跟着她,“切,我早知道了。” “你怎么知道!?” 淇淇抽起脸颊的肌肉,咪出假笑,“你觉得呢!” 心可才发现自己说漏嘴了,想见就想见,“这也不是什么不光彩的事!退亲要紧!” “嗯,对!” 一路上,淇淇都喋喋不休,大师兄这,大师兄那。 心可说道:“你再说大师兄,我就要跟你抢大师兄了。” “哼哼,你敢?” “不是,我真的喜欢大师兄,还有你,还有师兄师姐师弟师妹们。” “嗯嗯,对!但是你不会在醒来的时候,一下子就想念大师兄对不对?在睡觉时也会想大师兄睡了没?功课做完了吗?穿上什么样的睡衣。” 心可摇摇头,这,我没想过。 三日风与雪,马不停蹄,人心急与切,千山万水,终于到了。 虚渺山。 “好冷啊。”淇淇说,“我们那都不下雪,这里冰天雪地。” 心可附和道,“是啊,除了山洞,我们那都没有冰。” “山主,山下有两个女子,求见意公子。” “女子?”凌父觉得奇怪,“带她们到这里来。” “央寻覃家覃脉淇见过山主。” “覃姑娘所来何事?” “退婚!”淇淇的底气似乎很足,仿佛是来要债的。 “退婚?” “正是,我与李奕自小有婚约在身。然我在外求学,心有所属。山主是李奕的师傅,一日为师,终生为父。望山主成全!” 心可在旁听这话,都要感动起来了! “婚约并非我下的,你找他退去吧。冰肖,”凌父挥手示意一个弟子过来,“你让李奕过来一下。” 片刻,李奕从后门走了进来。 眉清目秀,一表人才,虽然有些柔弱之气,但很养眼。 “不,你……”心可咬紧了牙,不再说话。 “你是李奕!?”淇淇问道。 “师傅,”李奕朝凌父行了个礼,而后面对淇淇,“在下,没透派少主李奕。覃姑娘前来退婚?” “你不是李奕!” 他从袖口处拿出一块橙黄色的小玉坠,在淇淇眼前晃了一下。 “那去旭阳门的人是谁?”心可跳出来,淇淇马上抓住她。 “好,我要退婚!怎么个流程法?” “我修书一封,禀告家父即可。” “这么简单?” 李奕点了头,侧身向凌父说,“师傅,徒儿还事,麻烦师傅代为处理。” “去吧。” “两位姑娘,办完事了?” 心可站出来,“没有!去旭阳门的李奕不是这个李奕。我要找他!” “旭阳门的李奕?木子亦大?”凌父一看这个女孩子,竟有些厌恶。说不出来的感觉,但很快平息了。他不是个特别古板的人,也不是以貌取人,只是心中觉得不舒服,由心的不喜欢。 “对!” “虚渺山就这一个李奕啊,你看,婚都退了。还没有假?” 淇淇拉住心可,“山主,可容我们小住两天。你们这里太冷了,我们自己三天三夜,不眠不休了。” “随便吧,冰肖,你带他们下去吧。” “你傻啊?你跟他杠。” “一时着急嘛,怎么可能没这个人。” “你忘了,还有凌笙凌瑟这两个人,总不会也是假的吧!” 心可点点头,伸手夺来淇淇的荷包。 拦住一个人,“请问,凌笙,认识吗?” 路人愣住了。 心可神清气爽,把荷包放在他手上。 路人扯来荷包,眼珠子都要瞪出来,天呐。 “静音殿后的梅苑,右边第二间厢房!” “多谢!” “多谢!!” “问到了,走!” “我的钱……”淇淇心疼。 “千金散尽还复来,再说了,你大把钱!” 她们稍稍溜入院子,在拐角果真看到了凌笙。 淇淇冲出去,却被心可一把抓回来捂住了嘴。 待到他走远,“你傻啊,他偷了我玉佩!” 淇淇泄了气,发出一声感慨,“情敌!” “他不会是以为我偷的吧?” “算了,淇淇你去他房间找一下,我跟着他看看他身上有没有。” “好!” 第十九章 几日不见 心可偷偷跟着凌笙,跟踪可以说是她的拿手绝活了。 牌匾上写着,澡堂。 澡堂,洗澡的地方吗? 心可使了个小法术,让自己隐身。 偷偷摸摸跟进澡堂。 天呐,这么冷的天,这里面竟然这么暖,真好,待会也让淇淇来享受一下。 周围人来人往,有些人竟不穿衣服,居然不害臊? 不管了,来找玉佩的! 凌笙脱下衣服,挂在衣架上,走入不远处的水中。 心可逮到机会,对他的衣服就是一顿搜。 “果然!”玉佩在凌笙的口袋中。 “谁!?”凌笙的听力也是极为灵敏的,只是于他而言,是特长。 他看向他的衣服处,空无一人,但是有气息。 下一秒,他就冲过来。 心可也不是个傻子,当然是跑啊。 外面天已经黑了,这里天黑得真快! 三脚猫的瞬移术加上轻功,天黑加上没来过。心可只要能回到原来的住所,就算成功了。 可惜,这路是真的认不得啊! 她闯入了一座院子,来不及看名字,就进了一间房。 很暗,只是屋室左边有盏灯发出柔和偏黄色的光,灯光摇曳,还能看出床上躺着一个人。 “打,打扰了,路过……能不能问一下,润泽院在哪里?”心可喘着气,语气却有点虚。 “范心可。” “你……你是谁?”心可一步一步地走近,身子却不敢靠前。 “里意。” 听着这声音,心可恍然大悟,也吃了一大惊,“你怎么了?” “凌笙来了。” “啊……那个,你能不能帮我一下,不要让他知道我在这里。” “你过来。”里意一直躺在床上,双手叠着放在腹部。 心可走上前。 里意突然伸出手,拽住她,往身边一扯。 心可受力过猛,顺势扑了过去,并翻了个身,头枕在里意抓住她的手臂上。 里意侧过身,捂住了心可的口鼻。 心可根本无法呼吸,有一瞬间甚至怀疑眼前这个人是不是要谋杀自己。 里意眼神涣散,听着脚步声靠近,停在了房门口。 “意哥哥,你怎么了吗?心跳似乎快了些?” “没事,我要睡了,你回去吧。” 心可动了动,双手想要掰开里意的手。用了很大的力气,也没有成功。 “意哥哥,刚刚有个人偷了我的东西,我追着气息却没有追到。你有没有听到什么?” “没有,方圆,我没有听到不对的声息。” “好,那我往别处去寻。” 心可再次不老实,她觉得自己要缺氧而死了。 里意放开左手,随之而来的却是一个吻。 贴住心可的唇,用力地吮吸着,像是在寻找些什么。 两人的心跳像不融洽的鼓手,各自嘈杂,各自狂欢。 良久,心可才回过神,意识到他在做什么。 她似乎应该推开,可是为什么要推开。 还没等她思虑完,里意停了下来,闭上了眼,缓缓吸了一口深远的气。 心可推开他,蹲坐在了床的角落,像极了当年卖火柴的小女孩。 里意再次躺好,“你偷了他什么?” 心可心想,这个吻算什么,算是他刚刚帮自己的代价吗? “你怎么不问他偷了我什么?” “他不是这种人。” “那我就是这种人?” “几日不见,你越来越伶牙俐齿了。” “几日不见,你越来越功夫了得了。” 功夫了得,当然是指,刚刚…… 第二十章 一生一世一双人 两人的对话竟越来越有趣了,氛围也变得跟上次不同。 “我要睡了。”里意恬然,吵了几句,竟然觉得心情大好,前所未有的清朗。 “好,那我先走了。”心可伸出脚打算爬出去。 里意开口道:“凌笙今晚,会在虚渺山翻天覆地地找人。” “你怎么知道?” “我了解他,他,是个锲而不舍的人。” “好吧,那你睡吧。我今晚就在这里看着你睡。” 里意闭上眼,没有再说话。 心可想想,不对啊,刚刚只想着凌笙的事,这个李奕又是怎么回事啊? “李奕。你不是李奕,你是谁?” “我突然觉得,你好陌生,好像你可以突然消失不见,我再也找不到你。我也很害怕,我好像从未认识过你一样。” 心可散漫地说着,不知道眼前这个人睡着没有,只是把自己心中的所思所想吐了出来。 “我是里意,心里的里,心意的意。”里意没有睁开眼睛,继续说着,“如果你愿意相信,那你所看到的,就已经是我的全部。至于我的身世,我知道是并不多。那些只是能说明我是如何出生的。如果你想听,我也可以跟你说。” “你想说吗?” “我从未对人提起过。” “不想说就算了。”心可沮丧,同时也鄙视。 “你想听吗?” “我愿意听。” “我父亲,是旭阳门的人,你爹的师弟吧。那时候,旭阳门跟虚渺山关系还很好,就像我去旭阳门一样游玩访学。你我凌笙的父亲在虚渺山结下了一段不错的情谊。” 心可觉得惊讶,“不是从不来往吗?” 里意抿起嘴角,叹了一息,“虚渺山是人族跟冥界的边界,这是上古就定下来的。他们几个人闯入了冥界,却发现有人别抓,就跟冥界的人打了起来。他们结识了我的母亲,还有句芒和腾蛇。句芒对权利执着,放弃情谊,加害我母亲。”里意停了下来。 或许,故事没有坏人,有些人的一生就可以安然地幸福着吧。 “后来呢?”心可试探性问道。 “句芒被封印在交界处。冥界很少与外界通婚,与人族是更少了。我母亲和我父亲在一起了。噢,忘了说,我母亲是冥界之主。所以,在我出生的时候,冥界的长老前来向我父亲讨要他们的主人。” 眼前这个人,竟稍稍划出了泪水。 原来耳朵,也变得这么红了。 “我不知道他们是有多喜欢对方。放弃身份地位,远走他方,不惜性命,只要在一起就好。”里意再次停了,泪水却没停。 “你呢?也会为了一个人放弃所有吗?” “我什么也没有,身份地位。但是,一生一世一双人。可能是遗传的吧,才会有这样的想法。” “我也是,人生就是找到一个很喜欢,会一直喜欢的人,一起相互喜欢下去。” “你会想他们吗?” “会吧。在听见别人说起爹娘的时候,会想他们如果在,我是不是就不会是一个不近人情,冷淡的人。我甚至会不会,能是一个正常的人。” “你,”心可感觉他似乎急了,“对不起啊,是我……对不起。” 过了许久。 “夜深了。” 心可回过神,发现他的泪水干成一条小盐河,很心疼眼前这个人,“嗯。” “我睡了。” “嗯,晚安。” 第二十一章 这不合适吧? 里意睡了一会,被心可的喷嚏吓醒。 糟糕,竟把她忘了。 下雪声还能入耳,但里意却因眼前人,莫名才能睡得安稳。 在他睡得安稳的时候,竟把她忘了。 这么冷的天,心可蜷缩在角落,靠着墙睡着了。 里意有些心疼,又有些恼自己,真是个人才。 他轻轻把被子盖在她身上,静静地看着她,直到有了倦意,又轻轻地将她抱起来,好让她躺下床。 里意也躺了下来,听着她的气息入眠。 心可在梦中游离,突然像是一脚踩空,醒了。 她睁开眼睛看到的是一张侧脸的轮廓。 屋外还是黑的,床边放置着一盏灯:心可送的。 灯光暖洋洋辉映在周围,撒到了这张脸上。 侧光让里意的五官更加分明。 右眼眉毛上有一个小小的漩涡。 两个耳轮的末端,都有一个小小的天生的耳洞。 一眼看上去,那么英俊的一张脸,其实有这么多小小的与众不同。 正是这样的不同,成了他的缺点或特点,也成了他这个人。 心可昨晚明明是蹲在角落,怎么醒来是这样的光景,她不再去想。 里意平躺着,双手叠放在腹部。 心可就不一样了。 心可感受了一下,自己的姿态:右半身妥帖地趴在里意身上。 右腿呈七字型架在里意腿上。 左手穿过里意右手手肘,穿入里意的白睡衣,放在了他的胸口上。 右手还算保守,搭在里意的左肩。 头枕着里意的枕头,脸离里意的脸只有一寸之遥。 啊这…… 心可一动也不敢动,生怕里意突然醒来,看到这样的一幕,但是心却越跳越快。 心可看着眼前这张脸,曾不经意地在她脑海里出现过许多次。 她轻轻把右手移开,按在了床板上。 突然有了一个邪恶的念头,昨晚他可以随随便便就亲自己,那我现在亲回去也不过分吧。 心可稍稍移动头部,用力按压住床板,轻轻碰向里意嘴唇。却发现,鼻子摩擦到鼻子的感觉竟如此美妙。 心可还没来得及窃喜。 突然,里意一手环抱着她,翻过身,把心可压在身下,动作敏捷。 然后缓缓伸出另一只手,撑开心可的左手,压了下去。 “心可姑娘,这不合适吧?” “你昨天……我这是,以牙还牙,还没还成功呢!”心可辩解。 心可意识到自己的手,还是老实地贴在里意胸口。 她马上抽回来,却发现蛇咬下的两个伤口并没有痊愈,一个合上了,另一个…… 里意见她表情凝重,翻身躺好。 “伤口为什么发着红光,旁边还有很细的血丝。” “那天,披风之事后,你在你爹房门口听到了吧?” 心可细细回忆,“爹说你没病,但是你实际上却是去寻医的。打着访学的名义,根本就不去上学。” “听息症,听过吗?” 心可摇头。被压在身下的她,显得更加乖巧动人。 “能听到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微弱的气息。” “所以,那天在禁地,你是听到我的声音,所以来救我?”心可机灵地说。 “对。” “这是什么病,所以我爹说这不是病?” “睡不着。” “睡不着多好啊,有花不完的时间,可以做很多很多的事。” “长年的睡不着。在夜深人静的时候,这个世界仿佛就剩下一个人。抵抗力也不好,长年有病痛相随。”他像是不经意地说着。 心可却反驳,“不可能,你哪里睡不着。你刚刚还醒得比我晚呢!” “我……”里意没再说下去。我总不能说,你在我身边,我就睡得安稳吧! “抵抗力,这倒对头,”心可侧起身看着他,“奇怪,那天我为什么会在山洞里睡着,那么冷的天,不会是要归功于那件披风吧?” 里意没有回答。 “那么冷的地方,你为什么要在那里过夜?” “山洞仿佛有什么东西隔绝了外面的声息,也不算太冷,我能入眠。” “好,那就姑且认为你是失眠。” “蛇的事,你不知道?” “我知道啊,那天不就是我…”心可想起那行为动作似乎略显尴尬,“我帮你把蛇毒吸出来的。” “门主跟我说,蛇毒是解药,你吸出来了,一半。” “什么意思?” “腾蛇注入我胸口的液体,是解药,不是毒。而你,分走了停息症解药的一半。” “那怎么办?”,可你真的睡得着啊,心可心想。 “我确实能感觉到,另一部分的药在你身上。只是,我昨天在你身上,没有找到。”里意垂下眼皮,不喜不忧。 “我身上,你昨晚对我做了什么?”心可七忙八乱,整理自己的衣衫。 “凌笙在门口说的话,你还记得吧?”他岔开说。 心可愤然,“说我偷了他的东西!他胡说!明明是他偷了我东西。” “不是这一句,不过,他偷了你什么东西?” “就不告诉你。大师兄说,” 里意仍闭着眼,神情肃穆,“你喜欢大师兄?” “对啊!你不喜欢大师兄?” “不喜欢。” “为什么?大师兄他人那么好,法术高强,人又正直。” 里意岔开话题,“昨晚,凌笙说我的气息乱。他听力极佳,我院内的气息,他一览无遗。所以,我怕你断气闷气,为了救你,给你度气,同时,也在找另一半的药。所以,我们,不拖不欠。”他一口气说的这么多,竟微微有些喘了起来,胸口起伏变快了。 “噢。”原来,那是,找东西。还以为,那是,分开太久,情之所致。 心可胡乱问道:“那你找到没有。” “没有,但我能感觉到,在你身上。” “那我怎么,没有感觉?” 里意没做声。 心可停顿后,开口道:“那怎么给你。” “不知道。” “要不,再找一次?” 里意睁开眼,转过头看着心可,“怎么找?” 心可嘴微微张开,又觉得似乎有点邪恶,没有再说下去。 第二十二章 胡闹 两人不再言语,夜似乎恢复了原来的宁静。 里意的世界并不复杂,能入耳的声息多如牛毛,能入心的言语唯有一句:我喜欢大师兄。 这一晚,他没有再睡着,只是闭着眼睛,躺着,双手仍是叠放在腹上。 心可不一样,心可不到半盏茶的时候,便再次入眠。 那也就算了。 偶尔还打呼噜。 那也就算了。 居然还抱着里意取暖。 那也就算了。 居然还说梦话,一个梦接着一个梦,梦话一套一套的说。 那也就算了。 梦话千奇百怪,有时嘟囔着听不清,有时只是喊一下。但致命的入耳:大师兄。 不能就这样算了。 “大师兄”像一把刀,戳进里意心中,他没有防备,也无力反抗。 从前,他想,如果有幸遇上一个人,那应是用他一生的热情去浇灌、去呵护她的。 怎么也没想过,现在遇到了一个人,她心里有人了,该怎么办。 “范心可,我们就到这了。”他心里默默说着。 “天亮以后,做个决断。”一滴眼泪从眼角划出。 卯时末,心可醒来。 窗外,天还没亮透,蓝与黑互相交织。 “醒了?”里意的语气透漏着寒冷。 “你醒很久了?”心可从里意的声音得出,因为自己醒来带着浓浓的鼻音。 心可再次觉得自己的姿态难为情,手脚先后从里意身上离开。 “不要像我对你行不轨之事一样,我不是睡着了嘛,我也没有感觉啊,不知道为什么会往你身上凑。”心可躺在里意隔壁,大言不惭。 见里意没有声响,心可试探性地问道:“你喜欢我?”,语气充满不确定和期待。 “你为何会来虚渺山?” “因为淇淇要来找李奕退婚,我要找回凌笙偷我的东西!” 又是一阵沉默。 “你怎么阴阳怪气的,这样子说话就很累啊。我回润泽院找淇淇了。”心可从床上坐了起来。 “等等。” “什么事?” 里意坚定地说:“另一半的解药,在你身上。如果不是因为解药的事,我们以后不要再有瓜葛了。” 心可愣住,“不要再有瓜葛了,什么意思?” …… “是不要再来往吗?” “对,就当做不认识,不要再有任何往来了。” “好。”心可回答的那样爽快。 人说,好聚好散。 “那我们再找一次吧,找得到,还给你。就不用有瓜葛了。”说完,心可弯下身子去吻里意。 “胡闹”二字还未吐整,吻已经覆盖上来。 心可碰到的软唇,并不为她打开心意。 倒是那样坚硬的,不为所动。 心可却是越吻越用力,一手搭在里意的脖子上,一手紧紧的抱着里意。 不知道这样子过了多久,里意的双手也抱住了心可 他们像是疯魔般,忘我般,坠入那个互相探索缠绵的世界。 过了很久,依旧没有人先停止这个吻,是寻找解药,还是逃避那没有瓜葛的未来。 打着寻找的旗号,延缓彼此的分开,只是,为什么要分开? 第二十三章 今晚破戒 心可回到润泽院,淇淇正在焦急地等待她。 “一晚上了你哪里去了!不是约好了天黑前回来的吗!”淇淇的脸露出凶相,人却迎了上来。 “我没事,你没事吧?” “没事,我们进去说!” 淇淇搜了房间,没有发现玉佩就回来了。 心可也将自己的情况大致说了。当然,没有太多的细节。 “为什么你们要,”淇淇引用道:“没有瓜葛?” “你们说到什么东西了吗?”淇淇开始剖析。 心可只剩下沮丧,“没有。” “喜欢?” “他问我喜欢大师兄吗,我说喜欢。” 淇淇扶住额头,咬牙切齿,“我的天呐,我的姑奶奶,你这个榆木脑袋不开窍啊。”,“我去找他!” “不,”心可抓住淇淇的手,“别去。我们去找爹吧,一半的解药在我身上,爹肯定有办法的。” “走!” “山主,我们前来辞行。叨扰山主,多有得罪。” 没想到就几句寒暄,大师兄和七师弟竟然来了。 原来,范父一看到信就让他们追出来保护她们了。 说明身份和来意后,凌父对心可似乎很感兴趣。 “旭阳门的人,那你”凌父看着范心可,眼神犀利起来,“是不是姓范?” “是,山主。范心可。” 凌父咪起眼睛:“范提安的女儿?” “正是。” 凌父冷笑了一下,“范心可,呵!”,突然他好像想到了什么,“心可,我与你爹是旧识,你喊我云世伯就可以了。” “云世伯,那我们先告辞了。”心可也不觉得奇怪,里意已经告诉过她了。 “不急,前几日,我已修书给你爹,现在他应该在来的路上了。你们可以先住几天,等他来了再做打算。冰肖,”凌父回头,“你安排一下。” 四人同住一个院子,刚坐下一会,凌瑟就来了。 “你们来了也不找我,太过分了!”凌瑟的大小姐脾气啊,难以捉摸。 七师弟吐出一句:“今晚破戒?” 凌瑟难为情的说,“虚渺山破戒,不大好吧,会受罚的,”又看看院子四周,挺偏远的院子,又只住他们四人,“也好,我先去置办些酒和吃食,今晚戌时,不见不散!” 以为不会再见了,没想到,缘分再次将众人绑紧。 范父命大师兄七师弟追出去保护那两个丫头的后一天,收到了凌父的信。 也不长,内容也不多:听息仍存,速至虚渺山类云。 “哼,死老头!”范父嘟嘟囔囔,收拾软细,便御剑而去。 当夜,四人与凌笙凌瑟饮酒叙旧。 其实也没有多少旧可以叙,不过分开了五六日的光景。 心可一杯接着一杯,并没有太多话。 她也有问题要问凌笙,只是人多,有大师兄和凌瑟在,没有必要让凌笙背上什么,再找时机也不迟。 淇淇和七师弟也心存芥蒂,但是没有表现得太明显,喝酒吃菜。 他们仍闲聊着,天南地北,日月星河,少年意气。 聊到了里意、李奕。聊到了听息,和听息带给里意这些年的痛。 六人感慨,一定要帮里意不可。 落夜,山上的风越刮越大,酒也难以抵挡住刺骨之寒。 “天晚了,散了吧。我和阿瑟先回去了,你们早点休息。” 大师兄出门送了笙瑟二人,一回头发现这三人又喝了起来。 “大师兄,干杯!”说完,他们三一起倒在桌上。 大师兄摇摇头,叹了一口气。走过去,拍拍他们的肩,“快回屋去,别在这睡。不然要冻成雪人了。” “就睡一会。” “喝。” 大师兄正打算把他们挪回屋里。 “泰师兄,”里意在院门口喊了一声,朝他一步一步走来,“我想跟你比试剑法。” 分不清是天冷还是他身上带来的寒气,让大师兄觉得不舒服。 “李奕,不,里意师弟。我刚喝了些酒,可能比不了,要不改日?” “无妨,切磋罢了。” 大师兄看了桌上的三头猪,又看了看地上的冰,“这天太冷了,在外面睡我怕冻着他们了。还是改日吧。” 里意走到石桌前,停了下来,将披风脱下,掩在心可身上,“如此,便不冷了。” “那好吧。”说完,大师兄并未取出剑。 大师兄从旭阳门来,并没有身着披风的习惯,七师弟身上倒是有一件。 于是,大师兄便从七师弟身上解下披风,给淇淇披上,“女孩子,总是娇弱些。”又转身挥手变出剑,“里意师弟,出手吧。” 第二十四章 就算 “得罪了。”里意语速极快,紧接而来的,是他那锋利的剑。 师兄转身,拿剑去挡,算是势均力敌。 院子成了他们的战场,风为战鼓,人是缘由,恨入剑魂。 而大师兄,却只知招式、力道。不知,这么寒冷的天,夹杂了什么样的热血争端。却感觉,比试真让人觉得爽快。 过了不知道多久,两人已各自挂了彩。 “里意师弟,我看今晚就先这样吧。” 里意又是一剑,“不妥。” 但二人,明显已经很吃力。 大师兄在这样高的山上用剑,竟觉得有些沉重,难以发挥出水平。而他感觉,里意似乎用力了,又似乎没有。他也不明白为何还不停下。 里意招招逼人,大师兄确是见招拆招。一转身,一剑便要刺到里意,大师兄急忙调回剑,将手心打在里意胸口。 里意退了几步,血渗了出来,粘湿了外衣。 里意笑了一下,“再来。”说完,挥起了手中的兵器。 凌笙一剑砍在里意的剑上,里意跃身而起,往后退去。 “意哥哥,够了!”凌笙的语气凶狠,而后又平缓了,他朝大师兄行了礼,“泰师兄,夜深了。里意平日就难以睡着,没有什么夜深不深的意识。得罪了。” 凌笙这个人吧,偶尔淘气,但说起话做起事来,常常是体面的。 “笙师弟,客气了。比试比试也无妨。这天太冷了,运动运动倒也出了汗。夜确实深了,你们回去吧,”大师兄回头看那三头猪,“我把他们送回屋,也睡下了。” 大师兄走到最近的人:心可身旁,一手环在她背后,一手撑在她膝盖下,抱进屋去。 里意的心也仿佛入了刀,跟凌笙一起出了院子。 “意哥哥,你的伤口……” “我没事。” “意哥哥,你是喜欢心可吗?” 里意没有回答,却问:“她说你你偷了她东西?” “没,没什么。” 里意继续走去。 “意哥哥,你喜欢她吗?” 里意没有回避,也没有掩饰,“对!” “噢,”凌笙的眼眶已然迷离,“心可挺好。” “是啊,你回去吧。”里意早听出来了,他的心跳。 从很小的时候,每一句意哥哥饱含的期待。 从很小的时候,凌笙对他过分的关心和照顾。 抱歉,我未钟情,里意心想。 凌笙一人,走回住所。 今夜的风,真的,异常地冷,穿透了衣物,像一根一根的针,扎入了每一丝神经。 凌笙并不觉得冷,他散漫地走着,涣散地走着。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凌笙就对里意这个人,充满了好奇,尊重,敬仰,甚至是爱意。 他也仿佛就是这个世界上最了解里意的人。 他那不丰盛的喜怒哀乐,全藏在他心底。 他也时长在远方徘徊,将里意的心跳和气息揽入耳朵,置于心上。 不惜,以兄弟的名义,跟自己的妹妹争风吃醋,为了同一个男子。 却只好,深藏爱意。 就算,你拒我于心外,流水无情,心中还是燃起无数次希望,想为你整风避雨。 就算,看出来了,你喜欢她,心中还是一百个不愿意相信。 就算,你把不愿意赠我的玉佩,把那么宝贝的玉佩,把你爹娘的定情物,送给她了,心中还是觉得尚有余地。 就算,就算你亲口承认,你喜欢她。那就算,真的输了,没有余地了,真的心被刀割了,真的很痛了。 有的人的一生,或许是要把一个人埋在心底,不巧,自己正是这样不幸的人。 今夜的风,着实寒冷。 第二十五章 切磋 过了一日,范父一早就到了虚渺山。 “臭老头,”范父冲着凌父大喊,瞬间移动到凌父身前,出了一爪。 然后两人就打起来了,边打边吵。 “哪来的乞丐。”凌父反手一掌。 两人如胶似漆,难舍难分。 冰肖前来禀报此事,萧笙瑟震惊。 凌萧是大弟子,又是大哥,向来统领他们二人,“门主来了应是为了意弟的病。虚渺门上接天界下连人界,又是人族的冥界的理事。照理来说,门主不敢伤了爹的。更何况,爹的功力深厚。”他分析了一番,继续指点,“你们法术浅薄,不该过去,以免伤了你们。所以,你们和旭阳门的人先去明堂候着,我去看看怎么回事。” 凌笙佩服。 凌瑟却担心她爹。 “爹,范门主,别打了。”卑微的凌萧在一边劝说。 “爹,范门主,这里人多口杂,不如去明堂” 还未说完,凌父已朝明堂方向去了,就下一句“别跟过来!” 范父也是驾轻路熟,进了明堂反手就关门。 两人又开始了杂耍和相声表演。 “你以为,你让里意换两个字写,我就认不出来他是谁的孩子了吗!臭老头!” “叫我臭老头,你以为你还年轻吗?你看看你猥琐下流,又老又丑。”凌父指着他顺手就扇过去。 笙瑟简直难以置信,这么多年,那么正经的一个爹啊,怎么语出惊人,满口胡言? 范父一躲开,“哼,又是凌笙又是凌笙的,你不会还有个儿子见凌笛吧?” “关你什么事!”凌父送上一腿。 范父蹲下,而后灵敏地用脚一扫地,“痴心不改啊,凌类云!里音怎么可能看上你嘛,还这么猥琐。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凌家是哪里卖艺的。吹这吹那,喇叭唢呐的!” “你!畜牲”凌父跳起来,背身朝范父的嘴巴打了过去。 “说不过,就会骂人,你看看你,又老又丑,手脚很笨,功夫很菜,法术也很差,你也不想想,里音怎么可能看得上你嘛!”范父的嘴巴被他打了一掌,不过也不亏,踹了凌父一脚。 “这话应该说给你自己听吧。心可,哼,”凌父轻蔑地说,躲过他一脚,“又丑又菜还爱说话,你说海心嫁给你不是要被你的嘴巴吵聋?”凌父再一次躲过一拳,“哼,不过,就你这样,海心看得上你,那才叫天大的奇事!” “凌类云!你再说一遍!” 凌父又是一掌,打在范父腹部,“范提安,二十年前你就打不过我,今日啊,仍是我的手下败将!” 范父绝不服输的精神,可歌可泣。又是一脚,嚷嚷道:“输了又如何,你不也输了里音,败给了心儿吗!” “哼,你住口!”,凌父一边接招,一边撕道:“心儿,你可以叫得再恶心一点吗?再说了,你不也输了海心,败给了里音吗!” “哼。”两人同时发声。 屋梁上的吃瓜群众一脸惊愕,吃瓜吃得一愣一愣的。 然后,淇淇懵逼以后,从梁上摔了下来。 “淇淇!”,“是你!”两人惊呆了,又互相瞪了一晚,同时往上一看。 天呐!这一整排,天呐! “你们,有听到我们讲话吗?”凌父试探性地说,又怀着心虚。 “没有,”众人异口同声,以同样的频率摇着头。 范父竟也感到几分尴尬,“我与凌山主,切磋切磋。” 凌父转头瞟了他,“对,切磋切磋。”两人互相白了一眼。 “切磋切磋。”众人重复着。 “那你们,出去吧,我与范门主,还有要事相商。” “好。” “爹,云世伯,那我们在前厅等你们。”心可插了一句,然后飞快地离开了。 “好。” 两人鬼鬼祟祟,确认他们离开后。 “你!”范父哭丧着脸,“你居然让我女儿喊你世伯!”脸上充满了悲伤、被欺辱的委屈。 “怎么,阿意喊我云世伯,你的女儿不也应当如此吗!” “畜牲啊!”范父以一种要哭泣的声音喊出来。 “哼,猥琐的老男人。” “哼,我要让里意喊我爹,至于你的儿女,我还没想好让他们喊我什么!” “你做梦,阿意娶谁也不会娶你女儿!” “你!” “我说一个姑娘家家的,怎么一看上去就让我觉得难受生厌。原来是你的女儿,这就说得通了!” 范父伸脚朝他踢去,骂他女儿,是可忍孰不可忍!“你女儿才丑吧,跟你一样,刁钻自以为是!” “你女儿才刁钻,跟你一样刻薄!要说你的女儿长相是六十分的话,加上你这个爹,别人能给她的评价就是0分了。我女儿长相四十分的话,有我这个爹,整个天下的人都会觉得她满分,完美!”凌父得意不已。 两人又是一阵打。 第二十六章 云世伯,门主1 从白天到黑夜,他们终于休止。 “狗东西,今晚吃什么?” “焖牛肉,炒猪心,炖猪肚,你爹藏的雪山酿,还有一碗猪油拌饭。”范父充满爱意地说,表情洋溢着温柔和回味。 “哼,这么多年了还惦记着这些,你做梦!”凌父拂袖而去,范父便跟着他。 晚宴上,并不寒酸,也不热闹。 范父所说的,一样不少。 只是,每一样东西里面都加了很多葱和香菜。 范父一看,拍了一下桌子。 众人看着他。 范父老脸一红,换了腔调和口吻,“阿云,你怎么记错了,我并不喜爱葱和香菜!” “噢?”凌父装作吃惊,“是吗?我可还交代了厨房,给你多放点,老咯老咯!” 范父接了下去,“不中用了。” 众人本是活泼好酒的,但是两位师傅都在场,谁也没有打算出风头,只是默默吃着。 “行了,旧也叙完了。菜也上了,我们该说正事了。”打了一天,竟然开始谈正事了。 “怎么回事啊,我给的药可不会出错啊。”范父依旧轻佻。 “阿意,你说说,怎么回事?” “云世伯,门主,”里意先后行了礼。 范父伸出手,示意他停下,“哎,别这么叫我。我与你爹娘也是世交,你喊他云世伯,喊我门主,这不对吧?” 凌父瞪了他一眼,忍住没伸出手去打他,“阿意,你继续说吧。” 里意点了头,“腾蛇来找我那晚,我身上略有不适。腾蛇咬了我一口,我也不知那是解药。恰巧范姑娘听见我的叫唤,便把蛇毒吸了出来。我能感觉到解药的一部分,确实在范姑娘身上。” 范姑娘,心可心想,是啊,范姑娘,害了你了。 范父转头看着心可,“六丫头,是这样的吗?” “嗯!” 范父微微皱眉,“那你身上可有不适?” 心可摇摇头。 “你还担心你女儿,你有没有想过阿意?” 范父咪起眼睛,恶狠狠地看着凌父,自己生的跟情敌生的,能一样吗! “一个叫我爹,一个叫我门主,阿云,你说我该担心哪一个呢?”范父似乎充满了委屈,纠结。 “门主,你怎么可以这么说!”凌瑟没好气地说。 凌笙也附和,“门主,救人一命……” “哟,教训起我来了?” 凌父咳了一下,“你们几个,吃饱就先出去吧。” 一行人愤愤不平的走了。 留下范家父女,里意和凌父。 范父左右手各诊两个人的脉,“唔”。 “唔什么,你倒是说啊!” “哟呵,有本事你来啊,叽叽歪歪什么!” 两老头像是天生一对,凑一起准有喜感。 凌父沉默。 范父听了许久,终于开始说话,“六丫头身上,确实,有着部分解药。里意的听息,确实,没有压制住,反倒像是中毒了。” “像是?”凌父抓住字眼,“什么毒?” “像是腾蛇的毒,但是又不全是。” “都怪你,治病就治病,为什么要借腾蛇之口来治呢!现在怎么搞!” 凌父气急败坏,却留两个年轻人沉默。 “你行你来啊,凌类云!你会你上啊!不借腾蛇的至寒之气,如何抑制他身上的至阳之气!” “哼!” “再说了,你是真不知道啊?” “这不是什么病,听息,”范父略带嘲讽。 “什么?” “也是,这是我和海心的秘密。你怎么会知道!”范父一脸骄傲。 凌父翻了个白眼,长舒一口气,温柔地说:“提安啊,我们都认识这么多年了。你看,这海心的儿子都这么这么大了,也没什么不好说的,你说是吧?” “哼,”范父轻轻甩了一下头,“听息症本就不是病,是冥界皇族的一种特殊技能。冥界地广人稀,环境恶劣凋零,没有多少声息。皇族靠着听息,生来能知天下,亦能治天下。”范父叹了一口气,“只是到了人界,万物有灵万物亦有息,声声入耳便像针扎一样,彻夜难眠。这听息,自然也成了一桩病。” 心可本来对她爹的扭捏作态感到不舒服。但又听到听息症的症状,原来,是真的误会里意了,睡不着并不好受,也并不是只有睡不着难受。 “失眠看似没什么大不了,实则扰人心神,噬人心混,浊人心血。” “而我,旭阳门弟子,英俊潇洒,天生的神力:妙手回春,被誉为人族千载第一的神医。海心私下里,找我去除听息。这事你不知道!”范父瞟了凌父。 “嗯!” “你当然不知道啊!哼!我虽未接触过这样的症状,却天生聪慧,三月不眠不休,终于试出了一种方法,阻止海心的听息,让她能在人族好好生活。”范父闭上眼睛,吹嘘着,陶醉着。 凌父直入正题,“既如此,阿意的病要怎么治?” 第二十七章 云世伯,门主2 “爹,搅乱了里意师兄的治疗,我确实很抱歉,现在怎么办?我身上的东西能还给他吗?”心可听闻听息症的病状后,替他难受,但在为他好的同时,也不想有什么瓜葛。 范父慈祥起来,“丫头,没事。有爹在呢。有人来求医,我不一定要医治。” “你!”凌父手指直直指着他。 范父却不以为然,“你这也是善意,是善举,也是造化吧,阿云啊,你觉得呢?” “是啊,造化啊!” “唔,”范父似是为难,“六丫头身上确实有解药。但是,已融入经脉了,若是用凝华法,强行取出来,怕是会伤了性命。” 他有些轻蔑,只是想说明,“取出来”这件事,不可取。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入了凌笙的耳,让他为难。 范父继续说,“这事我不干哈。现在里意身上有两个问题:毒和听息。”他看着里意,“听息这么多年了,不是个着急的事。” 里意微微点头。 凌父却说:“你这叫什么话!” “听我说,我们先把毒,解了。至于听息,药材珍稀难以寻找,现在我还没想到怎么解决。” “什么毒?什么药材?” “毒像是幽冥海的毒,药材是西炉山的,你知道,那个地方……”范父没有说下去,换了说辞,“况且,我也不知道他缺的是哪部分的药啊。” “你的意思,最好是拿你女儿来练药?” “凌类云,你再说一遍!”范父拍着桌子,跳了起来,显然是触碰到他的极限。 里意:“门主。” 心可:“爹。” 相视后,沉默一会,里意继续说:“门主、云世伯,听息于我而言,确实习惯了。当初本是抱着试一试的心态去旭阳门,于我也无妨,只是夜长一些,身子弱一些。至于药和毒,若门主能费心操劳,里意深感愧疚,却也感谢万分,但我,却也没有可以感谢门主和云世伯的地方。”他指的是物质方面,自己一无所有,“范姑娘,一片好心,为我治疗蛇毒,不知者,往后,拿她来炼药这种话,不要再提。若能解毒和听息,里意感激不尽,若不能,里意也对二位心存感激。十七年,里意在世间飘零,虽然有凌家上下周全照料,却也常常深感寂寥和病痛,十七年,够了。” 说完,里意起身,向凌父行了一个礼,“谢谢云世伯这么多年的养育之恩。”又转身向范父,“多谢门主操劳。” 凌父忙去扶他,真是当成宝了。 范父听完情绪也颇为低落,“心可身上的事,不要再提。听息,我会再想想办法。至于奇毒,我想让你们去幽冥海,毕竟这不是人界的东西。你觉得呢,类云。” “让阿意去幽冥海?”凌父震惊。 “这毒不是那么简单的,类云你明白吗。当日,我将药液注入腾蛇的毒囊,并没有不妥。就算六丫头将解药一部分吸出来,也不会将药变成毒。” 凌父没有说话,也没有什么神色。 “我看现在里意活蹦乱跳的,经脉看似平静,其实凶得很。腾蛇本就来自幽冥海,又是海心的密友,与你我都熟识。照理说,不会害他。” “可是,阿意的存在,是幽冥海的痛处。” “当年发生什么,我大概也能猜出来了。你们定个主意,去不去。”范父闭上了眼,长嘘一口气。 凌父望着天花板,眉头已皱。 “里意愿意独身前往。” “我陪你去!”心可语气坚果,“毒因我而起,我自当前往。” “毒是幽冥海的,与你无关,你不必如此。” “你就不用去,”范父看着心可,又扭头对里意说,“你的身体难免需要照料,我看,就让泰儿跟你去,稳妥。” “多谢门主,里意一人,不……” 还没等里意说完,凌父像打了鸡血一样,“好!顺便带上凌萧吧。” 里意没再推脱。果真,人是与这个世界千丝万缕,断不干净的,哪怕再孤独。 “带凌萧干什么啊,带我!”凌笙心中喊着。 “三日,我给里意调些气息。三日后,你,”他指着范父。 “三日后,我略施小技,让北壁的结界出些故障。从北壁的花海走过,进了藏海镜,就到了幽冥海了。” “行了,地图我会和他画出来的,去了幽冥海要怎么走,找谁,如何分辨,我会再告诉你的。”范父看着里意。又周身颓唐,“我累了,先去睡了。” 第二十八章 入镜 门开了,心意二人一前一后迈了出来。 “心可,”淇淇大步向前,抓住了心可的双手,“师傅跟你说了什么?” 大师兄和七师弟也簇拥上来。 “意哥哥,”笙瑟二人也围上了里意。 “没事。我们先回去吧。”心可说。 凌瑟回头,抛出一句,“诶,别忘了,明晚破戒”朝他们眨了一眼。 里意辞了笙瑟二人,独自一人往院中去。 凌笙一改往日远远送他离开的常态,走入了藏书室。 是夜,心意笙三人无眠,各有烦忧。 凌笙蹙眉低首,翻遍医书。 次日午后,终于,他找到了:凝华法。 他没有笑,神色凝重,眼眶却红了。他将书带回房间,细细研读。 三日后,众人在北壁花海送走里意。 交代完许多琐碎以后,等了许久,凌萧还未到,凌父回头,“冰肖,你去让凌萧过来。” “爹,我跟意哥哥去吧!”凌笙蹦出来。 “不行!你修行尚浅,性子也不稳重。” 隔壁的凌瑟早已蠢蠢欲动,凌笙朝她使了个眼色,示意她穿过花海。 凌瑟会意,往花海飞去。 凌父诧异,跃身就把凌瑟抓了回来。 而趁这个时机,凌笙飞入了藏海镜。 “凌笙!” “一入难回,你就随他去吧。”事不关己的范父惬意地说着。 不料,心可一根银针扎在范父的身侧,在范父耳侧轻声道:“爹,得罪了。” 心可、淇淇和七师弟也入了藏海镜。 只留那两个原定要入镜的人,还在原地。 大师兄冲他们喊一句,“你们!”,也跟了进去。 里意行礼后,也往镜中去。 凌父一手抓着骂骂咧咧的凌瑟,对范父说,“哟,挺热闹啊,你女儿可进去了。” 凌父看着范父一动不动,用另外一只手去摸他的脖子,“哈,心可真是个好孩子啊,能让您在这目送他们两个时晨呢!我先走了哈,你在这好好目送!” 走了两步,凌父回头,“对了,”,补充道,“一入关难回,你可就随他们去吧~” 凌瑟从惦念意哥哥,到骂凌笙偷梁换柱让她去引开爹的注意,再到骂他爹不让他去,喋喋不休。 而凌萧的情况也不容乐观,昏睡了整整十五个时晨。 一日前,心可和淇淇单独凑到了一起,谈论起了里意。 “你们没再聊过?” “没有。” “你怎么想的?还会想起这个人吗?” 心可点点头,“我想,明日,进藏海镜。把毒解了,把听息治好,才算没有瓜葛,不拖不欠。” “两个傻子,净说胡话!相信我,有我在,妥妥的,你的爱情一定会美美满满。”淇淇得意。 心可没接下去,感情是两个人的事吧。 沉默一会后。 淇淇:“那我们明天,想个办法,偷偷入镜?”,刚好,她也有此意,毕竟大师兄也要去。那种没有天日的地方,有多荒凉吓人,就有多激情感人。 七师弟突然说一声,“好!” “你从哪里来,吓死我!”淇淇拍了拍胸口,做势要去打他。 三人低头悄悄商量明日的行径。 第二十九章 藏海镜1 藏海镜是幽冥海跟虚渺山的连接点。 这个小小的连接点,像是堆积了太多怨气,过于致密,过于极端,让人有一种极致的压抑感。 凌笙搓了搓手,此地真是比虚渺山冷上许多。厚厚的冰层挡在前方,凌笙就是从那个方向来的,只是镜已经变成了冰。 凌笙深感此地诡异,又寒冷难耐,只好练功取暖,等待里意到来。 藏海镜像大地长出一茬一茬的韭菜一样,接收着一茬一茬的人。 里意入镜时,心中默默感慨,着实寒冷,幸亏,云世伯早有提醒。 此外,还有一个感觉:安静。仿佛这里没有万物,又或者万物对他都没有恶意。他第一次有种神清气爽的感觉,打了个寒颤,回过神。 但是,他也听见了,不远处有一个熟悉的气息,略微虚弱。 里意扯紧披风,他只向气息传来的方向走了几步,看见了那个一身粉衣的人,蹲坐在一块不被冰覆盖的石头上。 里意想起了两个人的对话。 “这个藏海镜啊,说是有缘镜也不为过。”凌父说道。 范父翻了白眼,眼珠子溜了半圈,“哼,什么有缘镜啊,孽缘镜!当初,海心就是在那里遇上里音的,要是当初……” “是啊,真是有缘镜啊,当初,我与夫人也是在这有缘镜相遇的。” “哼,渣男!” 里意冷笑一声,“孽缘”,快步向前走去。 心可抱着双脚,膝盖顶着下巴,寒冷已经使她瑟瑟发抖,但决心使她不害怕也不退缩。 里意又是一披风为她披上,没有言语。 周身突然被暖流围绕,心可急忙站起来,寒冻使她周身僵硬。站起来就是一个摔。 摔入里意怀里,又急忙把他推开。再次,摔在了冰上。 “你不知道,越坐会越冷吗?”里意的语气像极了这周围的温度。 心可揉揉周身,站了起来,将厚重的黑色披风拿了下来,卷成一团,“不知道,我们旭阳门除了山洞,没有冰雪。”又伸手将披风推向里意,扭开头,“还给你。” 里意低头看了披风一眼,转过头,“我不用。” “你可别又中了风寒,我可不会照顾你。” 里意朝着石头走去,坐了下来。 心可手已经被冻得通红,使出浑身解数的力气,将披风丢向里意。 里意也不看,只是挥手一接,却在拿到披风后低头,轻轻地拍了拍。 “你不去找他们?”里意问。 “噢,看见你都忘了要找他们了。我本来打算先在这里等一会,既然你来了,那就一起去找大师兄他们吧。” “大师兄。”里意轻声呢喃着。 “你说什么?”心可还未说完,里意瞬间就在她身前了。 心可稍稍愣住,咫尺之间,却有天涯之远。 里意像是不经意的,不在意的,散漫的,慢慢的,抛开披风,挥向心可身后,落在心可肩上,为她系上一个蝴蝶结。 心可像是失了神,看着眼前人,双手也慢慢地往上抬,握住了身前系披风的手。 里意像是没有感受到,“我们走吧。” “好,我们去找大师兄。” 这句话又让沉静的人走向了极端。 里意甩开了心可的手,双手按在了心可肩上,恶狠狠地瞪着心可。 良久,他才吐出抑制已久的言语,“你心中有所追求,就应该去追去求,而不是,”里意看着她,眼神自从凶险变成迷离,抓她肩膀的两只手已经攥紧,“与我纠缠不清。” 心可对这样的忽冷忽热感到莫名其妙,双手推开他,“是,我是有所追求,也应该去追去求。解毒跟听息的风波,过了,我们自然不再纠缠。”说完,心可轻轻一扯,蝴蝶结散去,又轻轻一拉,披风滑落。 第三十章 藏海镜2 “大师兄,”淇淇和七师弟停下了练功,“我们在这!” 大师兄忙跑过来,“哎呀,你们进来也不跟师傅商量,甚至不跟我说一声!” “大师兄,别念叨了,进都进来了。” “对对对”淇淇附和。 大师兄又哎呀一声,将外袍脱去,递给淇淇,“女孩子,别冻到了!” 淇淇腼腆地接过。 “六师妹呢?”大师兄问道。 “我们本打算等一会,看看有没有人再去找找。既然大师兄来了,说明根本不是时间的问题,我们现在就去找。”七师弟显得有些焦急。 “不用了,我们从花海过来,进的虽然都是藏海镜,却是因缘际会入的同一面镜,他们不会再来的。”大师兄抖了一下,耳朵已然血红起来,“再说,镜中险象迭生,我们出了镜再找他们。” 他们三,一路向西,除了寒冷,并没有什么险象迭生。 似乎是从冬走到夏,冬比冬季冷,夏比夏季炎热,并无什么奇怪,然后走进了另外的地方:一片花海。 凌笙稍微苦一些。 幽冥海能了解到的一切,书里的,对话里的,地图的,他都没有放过。 但在这里,听力可没有带给他多少优势。 “果真是,没有多少缘分啊,意哥哥。” 凌笙向西走去。 一头冰麒麟挡住了去路,“我好冷啊,意哥哥。”语气谄媚,动作妖娆。 “你是,”凌笙不愿意相信,眼前这头麒麟,“心魔?” “我是你,凌笙。” “不,至邪之物。” 凌笙挥剑,与冰麒麟打了起来。 他不知道,里意,是他的最软弱的地方,也是他的至阴至邪。 冰麒麟本就是镜子里的凌笙,洞悉凌笙的一招一式,折磨凌笙的肉体和神魂,要取他的命。 “这么多年,你勤勤恳恳,前前后后,耗尽心血,他可曾对你敞开心怀。” “不,他只是,天生,不喜人际,他只是,天生,冰冷。” “你还记得那块玉佩吗?你求着他,说,意哥哥,送我好吗?意哥哥,我用毕生心血来换。他拒绝了你,他告诉你,这是他父母的定情之物。他告诉你他不会送人。” “不,”凌笙的剑凶狠而决绝,要撕开眼前这个疯魔。 “而他呢?转手就送给了范心可。凌笙啊,你们相识十几年了,竟不如十几日。凌笙啊,里意就是倾心于范心可了。你想,他们会抱着彼此,此生都那样的幸福,而你,独孤终老,抱着你的心,一点点冷去,一点点,死掉。” 凌笙眼睛自己红得,滴出了血泪,却还在打斗着。 “你不惜去偷。**盗心,置多年教诲于何地?” “你胡说!” 一个转身,冰锥入心。 剑从凌笙手中滑落,他跪倒在地。 血喷涌而出,撒向白茫茫的冰面。 这一生,我都要困在这里了,意哥哥。 第三十一章 藏海镜3 心可正走着,周身冷的不行。 但头颅依旧高傲,总不能说太冷了歇一歇吧,歇着也冷啊。 心可抖一抖,迈着被冻僵的腿。 狴犴从前方扑来,心可闪开。 “狴犴,你怎么还敢来?”里意一脚扬起冰石,向前踢去。 “人家饿饿嘛,你们行行好,成全我的肚子。” 这语气,一听就不是禁地那只。 心可本就冷的不行,这话说的她毛骨悚然。 “小哥哥,太帅了。”狴犴往前一扑。 里意侧身躲开,后肘重重的捅向她的背。 “呜呜呜,你好凶。” 狴犴说完,却没有去骚扰里意,而是顺势扑向心可。 心可只躲开,僵硬的身躯难以灵敏打斗。 不料狴犴一爪抓向她的后背,又伸出右后腿,准备给予一踢。 里意原不想动,只是看到她受伤,没办法克制自己。瞬间抱住了心可,替她挡了这一脚。 “小姐姐,你就可怜可怜我吧。” 心可已没有疼痛的知觉,血从后背流出来,她也看不见。 只是贴在身后的人,多少带来些暖意,但也不至于让她好受多少。 里意再次把披风披在她身上,像是咬了牙根,慢慢吐了三个字,你找死。 没几下功夫,狴犴身上便挂了几处彩,吐了一口血,趴在地上,“小哥哥,我服输,服输,我愿以身相许,但求小哥哥一世平安。” 里意的剑慢慢逼近,“受死吧。” “别,”心可吐出一句。 “小姐姐,呜呜呜,人家只是饿了嘛。” 里意耳中,这坨东西嗡嗡嗡地响。 狴犴往心可那边,挪了挪,里意的剑,也跟着它划动。 “小姐姐,呜呜呜,我把传家之宝送给你,你让小哥哥别这么凶对我,好不好?”狴犴依旧扭捏。 心可听了这撒娇的语气,一口一个小哥哥喊着里意,真是跟一口一个意哥哥,不爽相当。 狴犴趁机向心可丢了一个暗器,里意忙去接了住。 一块圆形的、光滑的银色圆片。 里意握在手中,闭上眼,深深吸了一口气。 心可见他这样,倒觉得神器,“怎么,喜欢上她喊你小哥哥了?” 狴犴早已逃得无影无踪,里意却想起,当初在禁地。 另一头狴犴与自己交涉那么久,送出来这同样的小圆片。里意换成玉佩给心可的时候,还担心,这圆片是保命的,那么珍贵的东西。 真真被耍得团团转。 里意丢给心可,“你要给你,小姐姐。” 说完,里意走近心可,变出一瓶药,伸手去扯披风。 心可,可不干,一转身,退了一步,却不想踩到了被扯的披风。 就那样,刚好。 僵硬的身子,流血的伤口,压在冰面上,并没有多大的痛楚。 被披风扯下来的,是扯披风的人。 那样一个吻,猝不及防。 披风啊披风,你真是寒冬里最美妙的暖心神器啊! 两人不再言语。 只是,后背终究没有长手。 里意涂完药后,顾不上谁的吵闹和拒绝,把披风披在心可身上,背着她走了。 披风啊披风,你真是寒冬里最有爱意的暖心宝物啊! 第三十二章 藏海镜4 心可在背上,慢慢入了睡。 没办法,极寒后恢复正常总会带来极大的倦意。 心可的脸贴着里意的后颈,左手也环绕在颈上,右手贴在里意心上。 里意的心只是搏动得更快、更有力。 他从来不推开,那日在床上也是。夜里感觉她在梦中摸索着,触碰他的身体。他没有推开,也没有做什么不该做的。 里意向来不喜欢碰到人,触碰到别人身体,让他觉得不适。 只是身上这个人,里意并不抗拒,有时,还需要克制住,不去动她。 所以,他任由这个人,抚摸着、磨蹭着,感受着触觉的反馈。 心可醒来时,汗已经从额头流出。 披风不在了。 心可拍拍里意,“放我下来。” 睡醒的心可进了另一个世界:热。 “好热啊,”心可边说,边把外衣脱了,伸手继续解开扣子,“热死了。” 里意抓住她正在解扣子的手,汗水也从额头流了出来,“孤男寡女,你往后,如何嫁得出去!” 心可推开他的手,“我不嫁。你害羞啊。”心可继续解开扣子。 里意转过头,“前面会更热。还有两个时晨的路程,到时,你岂不是?”里意没有再说。 “我脱完了,你不脱啊?”心可凑在里意跟前,伸手就是解里意外衣的带子。 里意一紧张,向后退去,带子掉在了地上。 “你,”里意看着心可,她只着单衣,里意忙闪躲眼神,“我是男子,你的名声何存!” 心可捡起里意的腰带,“还记得我离开旭阳门的时候,跟七师弟说,我要去给他找个师姐夫。你刚刚不也说,有所追求就要去追求吗?我刚刚是太累了,实在没法动。” “还给我。”里意伸出手。 “这么热的天,你爱脱不脱。”心可向西走去,回头补充,“对了,我一定让你心服口服。” 里意除了外衣,拿在手上,跟了上去,“孽缘。” 前面是焰峰。 “过了焰峰,我们就真的进了幽冥海了。”里意对着心可说。 心可怆然,“我……” “怎么?” “我走不动了。”心可撅起嘴巴,汗从脖子流入胸口。 里意看了看前方,目测到焰峰的距离,又看了看心可,汗已浸湿了她的单衣,部分衣服贴在身上,显露出依稀可辨的身形。 里意扭头不去看她,递出水壶。 心可接过水壶,喝了起来,问道:“还有多远?” “快了,半个时辰就可以到山脚。” “休息一会吧?”心可并不想耽误他的时间,但不用说,就是耽误了。 “好。”除了外衣的里意身上,中衣掩盖住了湿透的内衣。 心可双手用力地扇着风,越扇越热,而且风还那么热。 里意并不理她。 半个时辰后,果真到了山脚。 巍峨入云的高山,看不清顶端在哪。却散发着热量,红彤彤的一座堵在前方。 “怎么过去?” “当然是飞过去啊。” “啊,可是太热了。” “怎么?你是冷也不会用法术,热也不会用法术?” “不是,”心可摇摇头,“是你在我不会用法术。”她胡说的,太冷太热都会影响她发挥。 里意无语,往上一飞。下面的人,气息没有消失的迹象,也没有动。 里意只好下来,单手绕着心可的腰。 湿漉漉的单衣凌乱贴在心可身上。里意已能感受她的体温。 心跳开始作祟。 心可双手环抱住里意的腰,头靠在他肩上胸前。 “你不害臊?” “你心跳好快。” “你以后嫁不出去了。” “那我嫁给你。” 里意不做言语,心可的身子贴在里意身上,并不管飞得多高,这里多热。因为在禁地,她就那样喜欢里意。出了禁地,似乎就失去了。 第三十三章 蛇 心可醒来,已在客栈。 方圆百里,渺无人烟,唯独一家客栈杵在苍茫没有天日的大地上。 过了焰峰,必定会看到这客栈。当初,行程中已定好,出了藏海镜,在客栈汇合。 没曾想,计划赶不上变化。 方方正正用土石堆砌而成的房子,没有窗,也没有床。 一盏灯燃烧着,发出微弱的、淡蓝色的光。 心可一惊,“鬼火”。 里意从黑暗中走来,“醒了,”在心可身前停了下来,“别怕,我在呢。” 这样阴暗瘆人的环境中,一个人说出这样简单厚实的话来,让人想不暖心,也难。 心可从对周围的未知和恐惧中出来,她正躺在披风上,头枕着里意的外衣。 这里,不冷也不热,只是周围有些厚重感。 里意的眼中泛着蓝光,“去洗个澡吧。” “我为什么睡着了?” “不知道,许是热昏了。” 里意隐隐生疑,极寒极热使不出法术,倒是闻所未闻,莫非蛇毒…… 他闭上眼睛,不再去想。 过了一日,旭阳门悉数到了客栈。 “凌笙呢?” “我们没遇到他。” 里意皱起眉。 “有缘镜嘛,你看,不然心可怎么跟你一起。”淇淇在路上已经听了许多大师兄的普及。 大师兄问道:“里意师弟,你能听到凌笙在哪吗?” 里意回他,并没有喜怒。“不能。进了藏海镜之后,我没有听息的烦恼。在这里也是,百里以内,没有什么声息。也就是说,要么凌笙还在藏海镜内,要么他于昨日已出百里。” 大师兄想了一下,“凌笙师弟独自一人行走,原与我们也没有约定。日行百里也不是不可能。”看了看师弟师妹,“我们今天歇一晚,等等凌笙,明日出发。如何?” 里意微微点头,心中却想,凌笙来了,会不知道他们的行程吗。 次日清晨,一行人整装出发,一路向西。 这里没有阳光,却有星光,抬头即可见繁星簇拥。 有时明月长日地高悬,有时没了月亮,却有成群的流星刹那间划过天际。 仿佛一跃起,就可以摘下一颗星星。 他们赶着路,大地泛蓝,呈现着冷色调,但氛围却不冷。 七师弟、淇淇和心可有时追逐玩闹,遇到新奇的事物也会停下来玩弄一番。 “大师兄,我饿了。”淇淇撒着娇。 “我这里有干粮。” “我不想吃干粮!”淇淇嘟囔着。 这几日,淇淇与大师兄的关系似乎变得非同寻常,不像以前那样简单。 大师兄看了看四周,“这里可没什么东西能吃。” 过了片刻,“饿”这个字眼激发了心可。心可的肚子突然叫了起来。 “六师妹,喏,给你。”大师兄递来一袋干粮。 心可接过,干巴巴地吃,“真想念以前的大鱼大肉啊。” “你们啊,就不该来。”大师兄满脸宠溺,摇了摇头。 这,被里意看在眼里。 “前面是录桑海,今晚就在那里休息吧。”里意说道。 “海里有吃的吗?” “有。” 七师弟兴奋了,“心可,我给你捉鱼吃。” “好啊好啊!” 里意的脸像无星的夜那样的黑。 录桑海是黑色的。 捧起海水,借着月光,看起来它像纯净水那样的洁净。 一扔下去,却黑了。仿佛地底下透着黑暗,连接着无穷无尽。 一行人在海边,停了下来。 七师弟正要去捉鱼,却被淇淇喊住,“七师弟,我们去拾些柴,起火先吧。” 七师弟恋恋不舍,被淇淇拉着走开。 大师兄,当然也去了。 心可看着茫茫的大海,心中也茫茫,“没有棍子,怎么抓?” “没有棍子有石子,你不会变通一下吗?” “可是,有棍子我也抓不到啊。” 里意无语。 鱼很香,虾也很香。 虽然长得有些色彩斑斓,形状怪异,但是质地滑软,加上海水入味。 心可一口吃着,“爽”。 七师弟递来一只剥好的虾,“心可,你慢些。” 大师兄看着心可,“六师妹啊,见到吃的就跟猪一样。” 里意看了一眼虾,扔进了火里。 “你!你怎么暴殄天物!” “我要睡了。” “好,”大师兄仿若里意的管家,对他言听计从,“你睡吧,今晚我和七师弟守夜。” “不必了,有我在,不用守夜。” 两个时晨之后,里意惊醒,四周黑压压的一片,看不清来物。 只是后方确实有万千的呼吸声,压迫过来。 里意思索一番,并不记得云世伯他们说过录桑海有哪些怪物。 是蛇,舌向外一卷,发出滋滋声。 里意拔起剑,站了起来。 数量极多,战斗力却未知。 里意叫醒所有人,“有蛇,数量不少,朝我们这里过来。” “啊,蛇,我怕蛇,”淇淇慌忙抱紧了大师兄。 心可心想,你怕个鬼的蛇,当初,你还拿蛇吓我。 七师弟被淇淇吓到了,开口对心可说,“别怕,我保护你。” 大师兄轻轻拍打淇淇的肩,然后轻轻推开她,“没事,我们都会保护你们的。” “警戒。”里意只留这一声。 不一会,成群的蛇扑了过来。 蛇想攻击的,似乎是心可。 但是,其他人也没有被放过。 心可并忙不过来,剑下亡蛇不少,但前仆后继。 里意亲眼看着一条蛇飞向心可,狠狠地咬在心可的手臂上。 “往海里跳吧,数量太多了。蛇从四面八方来,唯独海里,没有它们的存在。”里意边说的,飞向心可。 “走!” 第三十四章 幽冥城1 入海甩开蛇后,他们游了很远。 在一个像码头的地方停了下来。 上岸,生火,疗伤,歇息。 一行人蹲坐下来。 大师兄和里意没有受伤,“我给他们三处理下伤口,里意师弟,你先休息吧。” 里意抓着心可的手,翻起袖子,处理起来。 “这,男女……” “泰师兄也不是迂腐之人吧?” 大师兄转身,“哎,好吧,”走向淇淇去了。 “伤口没有大碍,只是毒,有些怪异。” “确实,像是压迫了神经,就像喝了酒一样,在慢慢退散。” 里意说完,身前的人双手搂住他的脖子,趴在他肩上。 里意摇了摇心可,小声地说,“醒醒,大师兄还在这呢!” 七师弟蹦出来,大声喊着,“心可,你不可以抱其它男孩子。”用力去掰开心可的手。 心可的力气,都使在手上了吧,呢喃着吵“我就抱他。” 两人争吵一番。里意夹在中间,示意大师兄抓走七师弟。 不料,大师兄的手被淇淇卡着。 “这……没法给七师弟……淇淇,你快放手。” 里意一测身,挥手把七师弟打晕了。 “这……七师弟。” 里意回头看着大师兄,不,大师兄的手。 那被淇淇抓着,也不挣脱不避开的手。 里意收起少有的光芒,对着不省人事的心可说:“睡一觉就好了。” 里意边说着,抱起心可,走近火堆,坐了下来。 七师弟醒来时,已经在一条船上。 船是由质地很醒的木头做成的,黑暗的光线中船只显现出灰色。 “我,”七师弟摸着混账的头,睁开眼睛,“这是发生了什么?” 七师弟细细回忆昏睡之前。 大师兄惊喜地看着七师弟,“你终于醒了。没事就好,我们就快到幽冥海了。” “幽冥海?”七师弟不解。 “幽冥海是一个湖泊。海下是一座城:幽冥城。冥界主君居住在这里,所以冥界又叫幽冥海。”大师兄说道。 看着旭阳门三人诧异地发出:“你怎么知道?” 大师兄又些不好意思,“师傅跟凌山主说的。” 过了几个时晨,他们真的到了幽冥海。 阳光从天空撒下,照在湖水上,一望无际的蓝色,与天空是同一个格调。 “天呐,幽冥海不是没有太阳吗?” 大师兄不解。 里意伸手去接,那向往湖泊的光芒,“冥界,只有这个地方,阳光可以穿透。也只有这个地方,汇集了冥界所有的美。” 一阵阵夸奖和惊奇从里意耳旁掠过。 “我们怎么去幽冥城?”心可问道。 在这样的美景中,仍惦念里意身上的毒。 “前面有一个门。”里意像是不经意地说。 果真,一扇水凝结在一起的门,平铺在水面上。 “如果不从门进湖泊,会怎么样?”淇淇问道。 “那就是湖,不是幽冥城。”里意回答着,又转身对心可说,“借你的玉佩一用。”说完伸出了手。 “玉佩?狴犴给的玉佩。”心可伸手去掏, 心中却泛起诸多涟漪。为什么要玉佩,玉佩是狴犴给的,而爹却说是定情信物。当初为什么会吵起来,把焦点都放在了毒身上,把玉佩抛到了脑后。 心可缓缓拿出玉佩,只是拿在手上,看着里意,“这不是狴犴给的吗?狴犴与幽冥海有什么关系?还是说,玉佩是你送的?” 里意看着玉佩,把手伸向心可面前。 心可没有动,但是着急了,冲他说了一句,“你说话啊!” 师兄弟惊呆了,只有淇淇在旁,吃得一口好瓜的模样。 里意将手伸回,又伸出另外一只手轻轻一划。血滴甩向水门,整个门变得通红。 门上左右两头不知名的神兽,从门中跳出,水神兽跪了下来,门也缓缓打开。 里意走了进去。 丢了下巴,表示惊奇的众人也跟着进去。 只有心可,奇于迹象,也没有再忘记玉佩。 玉佩,定然是他的了。 第三十五章 幽冥城2 两面水墙为他们挡开海水,指引他们来到了幽冥城。 阳光像海浪一样,波动着。天空是纯粹的淡蓝,没有云。 城里,既有人,也有形状怪异不知名的生物…… “我们,现在去哪?”七师弟问。 “去找里意师弟的舅舅。”大师兄回答。 “先吃一顿吧,”心可看了路边的小摊贩,肚子叫了起来。 “好。”里意说着,走向身前一家黑色笔写着“吴生面馆”的摊贩。 “好奇怪,这里也用汉字。” “上古的时候,有些人流到此地。几千年前,冥界与人族大战,分了地盘,许多东西便跟外界没有什么不同。” “几位客官,是从人界来的吧?”老板问道。 里意朝他微微点了头。 “自从前主君病逝后,人族跟幽冥海的往来是越来越少咯。”老板像是不经意地提起。 刚吃上一口面。 心可感慨,“丝滑爽口,佳,上佳!” “表哥!”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女子,抱住了大师兄的手。 大师兄颤抖一下,“姑,姑娘。我不是你表哥,你放手……” 淇淇可没这么斯文,一手就去抓女子的手。 “表哥,父君让我来接你回幽冥殿。”女子紧紧抓住了大师兄的手。 “姑娘,你左边那位才是你表哥。”七师弟帮大师兄解围。 女子大手一挥,甩开了大师兄和淇淇,抱住了里意的腰。 心可和里意都惊呆了。 “表哥,”女子摇晃着里意,声音绵长而嗲,“父君让我……” 还未说完,里意放下筷子,双手抓住女子的手,拆开推了出去。 “哎呀”,女子摔倒在地。 “表妹?”里意疑惑地问道,“对不起啊,”里意看了看眼前的面,又看了看身边的人,“我们吃完就去,你等一会。” 一路上,女子左左右右,无数次勾了里意的手。 淇淇和心可也曾加入推搡,无果。 大师兄也曾道一句,“不合礼法,授受不亲。”推搡尚且无用,口头自不必说。 七师弟可不在意,眼前花里胡哨跟他的童心非常地搭。 里意也无数次换了姿势,最后选择双手叉在胸前。 女子屡败屡战,但绝不放弃,双手抓着里意的手肘。 两人不再推脱扭捏,似乎找到了一个合适的相处之道。 只留下淇淇一句感慨,“你我要是有此等觉悟,哪能孤苦至今啊!”语气悠长,耐人寻味。 女子名唤幽沐茵,幽冥海主君幽海信的独女,也就是里意的表妹。 冥界自来万物凋零,皇族也不例外。上一辈只有海心与海信两姐弟,再上一辈似乎是独子,基本只有一到两个血脉。 沐茵自幼喜爱热闹,在城中早已轻车路熟。 至于人族,在幽冥城本就稀少,从人界来的就更少了。 至于里意,虽然是突然冒出来的,却是她最亲的一个同辈了。 第三十六章 幽冥城3 侧殿中,烛光昏黄。 一男子背着正门,站在烛火前。 “父君,”沐茵松开抓着里意的双手,扑入男子的怀中,“是表哥!不是表姐!” 男子扶着沐茵,转过身来,视线扫过所有人,落在里意身上。 “舅舅?”里意一字一顿。 眼前的男子,皮肤白皙,看上去像个二十岁的壮年男子,唇红齿白,没想到竟然是里意的舅舅,幽海信。 “你叫什么名字?”男子看着里意,眼神似乎有光,语气却真有长辈的厚实。 “里意,心意的意。” 男子似乎意识到自己失态,引着他们走到席上,“心上有音的意吧。” 男子又看了众人,“这么热闹,坐吧。” 众人择座而席,淇淇跟心可则挤在一席。 “里意,既然来了幽冥海,你就该有一个这里的名字。如果当初,你娘没走,那你应该叫幽沐意。” “或许吧,只是我娘选择了离开。”昏黄的烛光,让里意的眼神黯然失色。 “你怎么会来?”男子直盯着里意。 “我身中奇毒,前来幽冥海求药。希望,”里意艰难吐出“舅舅”,而后恢复正常的语气,“出手相助。” “这几位是?”男子看着座下的一行人。 “旭阳门江泰、范……”大师兄还未说完,男子便打住了他,“旭阳门的人,”然后轻蔑一“哼”,“你们先出去吧。” 男子转身看着沐茵,“茵茵,你带他们先去酒席,我随后就来。” 男子犹豫了一会,“沐意”,他喊着里意,“你到这殿上来”,手轻轻摇摆着。 动作确实像上了辈分的,只是,脸,确实不像。 里意踏上台阶,在他身旁停下。 “什么毒?”舅舅问。 “不知道。” “不知道你就从人界来到幽冥海?” 里意略微迟疑,又觉得有理,着实荒唐,“旭阳门门主范提安,说这是幽冥海的路数。让我前来解毒。” “哼,旭阳门!”舅舅伸手摸向里意的脖子,“什么病状。” “每五日血脉逆行一次。伤口是腾蛇所咬,有异物,泛红光。但是只有光,没有实物。血丝从伤口,向四周延伸,与日俱长,每日约长二寸。”里意没有停顿。 舅舅只是摸着他脖子上的脉搏,没有言语。 “舅舅可知,此毒?” 舅舅闭上了眼睛,思索着,“你说腾蛇?” “是,我娘的旧识。” “我明白了。” “什么?”里意疑惑。 “毒是幽冥海的路数,我让御医给你诊治。” 第三十七章 幽冥城4 酒席正吃到一半,竟有半数宫人现出原型,引发宫中大乱。 众人出手,好在,总体而言幽冥海法术水平比较低。 “让大家受惊了,我一定纠出宫变的主谋!” 里意扫过四周,却看到心可身后一个人正拿刀刺向她。 里意一掌,刀却已经入背。 里意心中已生出许多疑问,蛇攻击的对象是心可,宫变也有人要伤她。 “舅舅,容我先行告退。”里意抱起心可,捂住她的伤口,往殿外走去。 “传御医!” 一行人匆匆来到明海宫,这也是他们这几日的住所。 里意一脚踢开门,“你们在门外等着。” 心可失了些血,已经有些虚弱昏涨。 里意将她放在床上,伸手去解她的衣服。 心可已经没有力气反抗,“我是不是,”。 里意抢着堵住她,“不是,有我在,没事的。” 伤口包扎完,御医才刚赶到,开了几副药理性不强的方子。 “既然来了,烦请御医也帮我诊治一下。”里意坐在椅上。 御医匆忙走了过去,切了脉,“唔”,“伤口我看看”。 里意将上衣脱去。 “此毒确实奇特,但也不是不能医治。先煎两副方子吃,若没有问题,再深入。” “多谢。” “小殿下,那位姑娘,可有什么不对?” “怎么?” “我瞧她脉象也算平稳,但总觉得哪里有些古怪。” “她似乎是使不出法术,其它的我也不太了解。” “这样子,后日我再来瞧瞧吧。” 门外的人叽叽喳喳,前前后后进来看了。 今晚谁守夜,是个问题。 七师弟:“我!” 大师兄:“还是我来吧,你太贪睡了。” 淇淇把七师弟推了出去,又拽着大师兄的耳朵,“可以啊,江泰,你竟然要给别的女孩子守夜,你是忘了我们私定终身了吗?” 里意将门关上,为她擦拭手脸。 “爹。”心可在梦中呢喃着。 “别打了。我听话。”心可双手轻轻挥动,缩在一团的她,幼小可爱。 里意坐在床侧,半搂着心可的腰,轻轻拍打,“乖,别怕。今晚不能压到伤口。” 两日后,心可的伤已痊愈。 御医指引他们前往解若山,需要三角神马,取血为药引,为里意解毒。 里意与大师兄前往解若山,厮杀一片,带来了不少东西,包括药引。 毒已解。 城中每年八月十七,都有放烟火的习俗,是为有夜节。 久居海底,见不着星星和月亮。所以,在夜里能燃起明亮是天大的美好。 等了两日,沐茵天天追着里意。 有夜节终于来临。 一行人在城中狂欢。 沐茵兴致冲冲,拿来钗子,插在头上,“表哥,你看,好不好看。” 心可和淇淇各翻一个白眼。 淇淇拉着心可,压低了声音,“这样不行,没胜算!” “能怎么办,同样的套路我做不来啊!”心可回她。 “哼,我得想个法子。”淇淇的老套路。 七师弟像是发现了宝藏,“前面有糖!” “我们去买糖!” 语音刚落,“砰砰砰”,天上的烟花照亮了地上的世界。 里意看见了转身的心可,看见她提起裙子奔向前方。 那一刻,是静止了的。 佛说众生,比不上这一生。佛说一刹那,比不上这一刹那。 里意跟了上去,“老板,两个糖人,就按我和这位姑娘的模样捏。” 七师弟懵逼了,“老板,一个糖人。” 老板做得极快。 “这个给你。”里意拿着深色的自己的糖人塞给了心可,“走,这里太多人了,我们去上面看烟火。” 心可看着他,“好。” 里意一手抱住她的腰,一手拿着糖人,跃身站在了屋顶。 “表哥!” 一行人也来到屋顶,坐了下来。 “真美啊”,淇淇将头靠在大师兄肩上。 “表哥,”沐茵挤到里意身旁,“表哥,我不要吃他们的狗粮”说着,伸出手抓住了里意的手臂。 “那就吃我的狗粮吧。”里意毫不害臊地说。 “呜呜呜,今晚是有夜节,未婚男女是可以自由选择房间的,我不管,我要睡你房间,我现在就去等你!”沐茵嘤嘤嘤说完,气愤地走了。 “师兄,师姐,我先回去看看。”七师弟实在受够了。 烟火从发射出来,到绽放,消失竟然就那么短短的时间。 世人的追捧,是因为它色彩斑斓,还是美于一瞬呢? 第三十八章 幽冥城5 四人回到宫中,诧异,今晚宫中居然没多少人当守。 里意远远听见,自己房中有人在争吵,“小殿下,意殿下的房间可不是你的”,“你胡说,这个幽冥城都是我的,这个房间怎么不是我的!”,“今夜是寻欢夜,不分男女贵贱,都有权利追寻自己的爱情”,“你出去”,“我不走”。 里意觉得毛骨悚然。 心可问,“你怎么了?” 里意回以微笑,“没事,我送你回去。” 两人来到房门,心可推门而入,一转身,里意也溜进来了。 “你……你出去。”心可转身背对着他。 里意却大步入内,将几名男子扔了出去。 心可一惊,“男女自由……这是真的吗?” 里意恶狠狠盯着门外的人,“你说呢?” “既然人都被你扔出去了,那你可以走了。”心可推着他向门口。 里意反手把房门关了,,一转身将心可按在门上,“万一要是还有人来,这可怎么办?”语气暧昧。 “怎么会?” “怎么不会!” 心可往下一钻,溜走了,“我会法术。” 里意不再延续这个话题,“大师兄,他不喜欢你。” “你胡说,大师兄才不会不喜欢我呢!” “他已经在淇淇的房间了。” “那又怎么样,你不也在我的房间。” 里意转过身,走向心可,握住心可的手,“那你喜欢我吧”,用一种殷切,恳求的语气,但却不显得卑微。 “啊,”心可放开他的手,“我本来就喜欢你啊。” “你喜欢我,你又喜欢大师兄?” “淇淇喜欢我,淇淇还喜欢大师兄。怎么不行了。” 里意发出笑声,这仿佛是他有记忆以来的第一次。 “你笑什么?” 里意的眉目似乎都暖了起来,“那,今夜如果是大师兄进你的房间,你会拒绝吗?” 心可挑起眼睛,“我是个未出阁的姑娘,虽然不是在家,也是同门师兄,但是,还是有些奇怪吧。”心可托着手,伸出拇指,放在嘴边,“再说了,你不是说大师兄去了淇淇房间嘛?” 里意忍住笑意,仍扬着嘴角,“那我要是今夜,去别的女子房间”说着,里意转过身。 “你……”心可吞吞吐吐,毫无气势说出一声,“你敢。” 里意向门的方向走去,却是极慢。 心可是急了,追上去抱住里意的腰,“别走。” 里意握着心可的手,紧紧握着,“不走,一辈子都不会走了。” 心可脸贴在他后背,隔着几层薄纱还没感受到里意的体温,试探性地问,“你喜欢我?” 里意用力去拉心可的左手,顺势将心可抱入怀中,仍牵着心可的手,“嗯,我喜欢你。” 心可的手有些湿润,许是紧张。温和而柔软,白净而润滑。 “我们以后,不” “好!” “还没说完,好什么好?” “什么都好!” 第三十九章 幽冥城6 里意踏入凝蓝宫,“舅舅,您找我何事?”几天的相处,里意已能平顺喊出这个拗口的叠词。 “我有两件事,想要跟你说。” 舅舅手朝殿后一挥,原本一堵华丽的墙,消失不见,变成了一条路,“走吧。” 舅舅走在前头,里意在后。路很狭隘,容不得两人并肩,一人却是绰绰有余。 舅舅边走边说,“这里叫凝蓝殿,是一个看似不存在的殿,也是历代君主传授下一任君主的地方。唯独我,不是在这里授权。” 殿不大,一张宝座横在正前,中间是一个七色的琉璃球,悬在空中。 舅舅坐了下来,挥挥手,示意里意同他一起,“幽冥海皇族从来不必相争,你知道为什么吗?” “因为皇族兄弟姐妹并不多。”里意回着。 舅舅笑着摇摇头,“不是的,因为皇族的人生下来,就注定了是不是未来的君主。” “如何注定?” “历代君主,皆能在凝蓝殿,与幽冥海各族联络,抵御外族,接受他们的朝拜,统治他们。而我不能,我也从来都知道,姐姐才是君主,而你,一定也有幽冥海的神力,对吗?” 七色的光照耀在里意头上,“你是说,听息?” “爹爹故去的时候,我不是继承人,我不知道。姐姐去世的时候,时间仓促,我也没有了解太多。” “就是,能听见很远的声音。每一丝气息都能入耳。” “多年不联络各族,异心已起。酒席上,是松长老所为。往后,会有各个部落,不满我的无能,我的皇族血统。你愿意,接过君主的担子吗?” 里意看了看琉璃球和舅舅,“舅舅,恕难从命。我在人族长大,要入主幽冥海绝非易事。我也无心,这个位置若是有那么好,我母亲也不会抛弃幽冥海。”没有再说下去。 舅舅沉默一会,“好吧。” “但我,愿意竭尽全力帮助舅舅,建立一个更稳定的局面。” 舅舅笑了笑,“好,还有一事。你托我找的人,在西南的云海谷里,受了伤,被救下来了,已经好得差不多了。” “好,麻烦舅舅代为转达。处理完幽冥城的事宜,我就带他回家。静待,勿念。” 心可看里意走进宫门,像个孩子一样跑出去,搂着里意的手,“你舅舅找你什么事啊?” 里意满脸宠溺,“怎么?妻管严?” 二人一齐迈着步子,在院中。 “没有没有。”心可不好意思地说,却没发现淇淇、大师兄和七师弟刚好出来。 三人看着两人,大眼瞪小眼。 心可忙松开手,“那个,这么巧?” 里意一手把心可搂入怀中,“巧。我们,”里意低头看了心可,又扫过他们几人的脸,“在一起了。” “噢噢噢,好。”淇淇差点跳了起来。 “对,好。那回旭阳门,可以,”大师兄突然发笑,然后继续说,“可以一起成亲。” 只有七师弟,似乎开心,又似乎并不。 “大师兄,我想在这里待多几天,毕竟是我母亲的宫殿,有我母亲离开遗留下来的问题。解决以后,我们去云海谷,把凌笙带回去。再回人界,安排成亲的事宜,如何?” “好!”问得是大师兄,却收获了四句异口同声的好。 七师弟,得不到的,就祝福吧。 第四十章 幽冥城7 夜将至,天的蓝光中开始泛黑。 里意整理着幽冥海各族的资料,还有朝中贵族的利害关系。 “表哥~”沐茵在里意门口。 “何事?” 沐茵推开门,走了进来,“表哥,我……” 见她扭捏作态,里意继续:“何事?” “我,我喜欢你!你能不能留在宫中。” 里意愣了一下,痴男怨女真是多,“沐茵,能做表兄妹,已是缘分,我对你无意,以后不要再提。” “表哥,你就喜欢范心可?” 心可恰好走到房门口。 “是,以后可以喊她表嫂了。一家人,不必太见外。” “哼,我不。我喜欢你表哥,我要跟你在一起。” 里意朝心可笑笑,开口道:“那你要问问你表嫂答不答应。” 心可迈了进来,沐茵忙扑向里意怀中。 “我不走。” 里意抓着她的手臂,“你是我唯一的表妹,我们何必如此。能做表兄妹,已是天大的缘分了。别闹了,你还是个孩子,会遇到你喜欢的,而不是像我这样,你觉得新鲜的。” 沐茵哭着跑了出去。 七师弟见状,去追。并不是有非分之想,只是单纯担心。 “怎么,夫人要来查房?”里意坐回椅上,整理案上的东西。 “是啊,不然不知道夫君要跟谁跑了。” “夫君?”里意倒是新奇。 “啊,这,说错了”心可捂住了嘴。 里意只是笑。 “今晚,我总觉得哪里不对。”心可有些忧虑。 “夫人担心什么?” “谁是你夫人?” “哼!” “今晚,是,可怕了些。舅舅已经几日没在朝中出现,就等着大鱼上钩。处理完幽冥海的事,夫人,”里意笑了笑,“夫人。” 心可双手合十,“别,别夫人了,求求你”。 里意起身,拨开心可的手,轻轻在她唇间点了一下,“哦?”,“不喊夫人也行,我没接触过多少夫妻。那你说,我该喊你什么?范心可,不妥吧?” 心可挣脱开,挑趣道:“你自己想”,便转身离开了。 两个人各自怀笑,心甜意暖。 是夜,里意听见气息凝聚一齐,安排侍卫埋伏好,通知大师兄和七师弟警戒。 里意推开门,心可已经熟睡。 房中并无榻,里意只坐在椅上。等待着。 丑时末,有军队入宫。 里意笑了笑。出了房门。对大师兄和七师弟说:“我去去就回,你们守在这里。” 大殿之上,舅舅已经坐了许久。 “君主之位,能人居之。还望陛下束手就擒。” “云将军,君主,何谓能?” “四海升平,四方来朝!” 舅舅笑了一声,“确实如此,松长老宫变,是为朝中动荡。云将军宫变,是为四海不平。” “陛下仁善,不适合在君位。” “将军勇猛,却适合征战。”里意踏入大殿。 “你,”将军端详着他,“你是何人?” 舅舅徐徐回道:“幽沐意。” “是……” “是。” “第一次宫变,对松长老网开一面。第二次宫变,杀了云将军。那么陛下,算不算是恩威并施,算不算是道术并行,算不算是幽冥海各族的君主?”里意看着将军。 “不可能,我有一万精兵。” “那是你们以为宫中无主的胜算。如今,你觉得呢?” “不!” “云将军,朕不喜杀戮,今晚之事,也可以揭过。” “可我受命于”将军没有再说下去。 “你也是个仁慈之人,这么多年,我看得出来。说出来吧,朕不怪你。整治清理幽冥海,是君主的职责,而将军,也乐见其成吧?” “陛下,”将军跪了下去,“臣不怕死,只是臣的夫人,几年前随臣去幽冥山巡察,被封印的句芒所伤。句芒意欲挣脱封印,夺取皇位,才授意臣造反。” “句芒,竟然是句芒!” 将军不久后撤了士兵,舅舅对外宣称已将他全家落狱。却将他和夫人安置在宫中。 里意瞧过将军夫人的病,这病竟与腾蛇带来了有些相似。 御医却医治不好。 “小殿下身上的毒与将军夫人的毒,是同一种。” “什么意思?” “小殿下记得那位姑娘?似乎是把将军夫人身上的毒分成两半,搁置在你二人的身体中。” “我明白了。”里意黯然失色,“所以,将军夫人的毒,你治不了。她身上,确实有毒,你也治不了。” “是,臣无能。”御医朝里意跪了下去。 第四十一章 幽冥山1 里意一行人向舅舅辞行前往幽冥山。 “你,不学无术,不准去。” 茵茵无奈,看着一行人远去。 幽冥山,在冥界深处,离幽冥城三日的路程。 幽冥山也是常年没有光照的地方,硕大的枯藤扎在苍茫大地上,万物都对这里有恐惧感。 因此,这里是幽冥海的监狱,戾气最重的地方。而深处,关押的是句芒,里意母亲的好姐妹,陷害,夺权,谋术。 “小殿下,您请进。”凶神恶煞般的侍卫对着里意却毕恭毕敬。 “句芒,在哪里。” “在最里面。”侍卫所说的最里面,除了层层关卡外,还有重重的封印。 这里与外界,明明是完全隔绝的,里意听不见外界的一丝气息。当然,外界也听不见这里。 “你在这里,是如何伤到将军夫人的?”里意疑惑。 “傻孩子,身在曹营心在汉,能困得住我的身,但是我的心,永远在外面。哈哈哈”句芒邪魅地笑着,完全看不出是里意的母辈。 “说吧,你打算怎么逃出去?” “笑话,我会告诉你?” “你魂穿腾蛇,施毒于我。出幽冥海的烙印还在你身上,你不会只是想要见我一面吧?”里意看着她。 “阿音,我是想你,想见到你。你带我出去好不好?” 里意眼角的肌肉紧绷起来,从未听说过,句芒与父亲…… “你与,里音,是什么关系?” “哈哈哈,里意,我能魂穿腾蛇,你觉得我还有什么事不知道?”笑声尖利刺耳,给人后脑勺处留下嗡嗡嗡的不适感。 心可抓住里意的手臂,给了里意一丝宽慰。此外,心里却想,上一辈啊,真的是事如潮水。 “你想要干嘛?不说,我走了。” “把听息之力给我,我帮你解毒。如果可以,让我抱抱你,我从未抱过阿音。”句芒神色渐暗,思念着从前。 里意自动忽略下一句,“你想要听息,夺取皇位?” “皇位本来就是我的,凭什么是幽海心!”句芒的声音没穿透石壁,反弹在山中,久久才平息。 “你想要杀了我?” “我不会杀了你的。” 里意轻蔑一笑,“如何给你?” 七师弟担心地说:“别听她的!” 里意把手一摆,示意不要说话。 “你只需将双耳上的小洞割开,各取出血两滴,交给我,便可。” “既如此简单,你都能魂穿腾蛇了,为何不自己动手?” “现血现用。” “好,姑且信你。毒如何解?” “解开最后一道封印,我告诉你。” “前面的封印不用我解?” “不必,有了听息,封不住我。” 两人只僵持着,谁也不信任谁。 一行人到山下住着,参详不出什么法子。 次日晚,凌笙和云海谷张笑张姑娘赶到了幽冥山。 “意哥哥。” “你没事就好。”里意拍了拍凌笙的肩膀,笑着说。 凌笙回以微笑,这么多年,他难得笑了。 凌笙在藏海镜中九死一生,遇上出逃的张姑娘。 张姑娘可怜这样一个人,只好放弃原计划,将凌笙带回谷中。 半月有余,终于是好了。 凌笙也听了幽冥城的事,里意的手和心可的手,紧紧地握在一起,也像是掐住了他的心。 第四十二章 幽冥山2 待到众人散去,心可敲了敲凌笙的门。 “心可姑娘,何事?”凌笙似乎不若以前跳脱。 心可叹了一口气,“我想问你玉佩的事。” 凌笙走了出来,站在门口,“男女有别,我们就在这里说吧。” “嗯。” “你问吧。” 心可从怀中拿出玉佩,“当初,是玉佩掉了,你捡到玉佩,带回了虚渺山吗?”心可从前觉得是偷,后来又认为凌笙不是偷窃之人。 “不是。是我见意哥哥的玉佩在你身上。所以我在离开旭阳门之前,偷了玉佩。”凌笙没有掩盖,也没有悔意。 心可看着他,“为什么?” “因为,”凌笙停顿下来,“你想听真话吗?” 心可想都没想,“当然。” “我喜欢里意。” “喜欢?” “深爱。” “什么?”心可一惊,虽然凌笙平日有些吊儿郎当,对待里意难道不是出于对兄长的敬爱吗? “意哥哥的玉佩,很重要的玉佩。怎么会给你。年幼时我曾讨要过,他说是父母遗物,不能给我。在你身上看到时,我才懂,那是赠你的信物,对你的爱意。于是,我自私心作祟,偷走了玉佩。确定,并非君子所为。要如何罚,全随你。” 心可没想凌笙把话说得这样重,“没事,我只是想不明白。你知错,就好了。我跟里意,你知道的,我们已经在一起了。我相信,他把你当兄弟,往后,希望你也是。” 里意已躺下了,幽冥海中,他能熟睡,没有听息的烦扰。 只是,凌笙的一字一句都落入他的耳中,一夜无眠。 里意来到心可房中,只静静地看着心可,心外无他。 父亲母亲的一生,他懂了。冥界之主又如何,身份地位,怎么抵得上一个人。 至于凌笙,他总是心中有愧。凌笙从小待他极好。里意也分得清,可那并不是兄弟以外的感情。 凌笙也一夜无眠。他走入幽冥山,见了句芒。 “你是谁?” “凌类云的儿子。” “类云的儿子都这么大了。”句芒的声音依旧是难以抵御。 “你喜欢里音,爱而不得,是吗?”凌笙低着头,淡淡地说。 句芒像是要挣脱开封印,似乎越是挣脱,越是疼痛,血从心脏流了出来,“你是来嘲笑我?” 凌笙微微抬头,双目已然婆娑,“不,不是。” “你不会?跟你爹一样,看中了里音的儿子?” 凌笙轻轻一笑,发出一声哼,泪从眼睛滑过脸颊,滴落在衣裳上。 他没有哭,只是泪也没有停。 “别哭了,搞得我也想哭。男孩子,涕泗横流像什么样子。”句芒竟心疼眼前这个孩子,真真同病相怜啊! 凌笙没有说话,泪也没有止住。 他们整夜地聊着,像朋友一样。 第四十三章 幽冥山3 十几年前,冥界林族公主句芒潜伏在幽海心身边,与里父相识。 仰慕里父而不得,心生歹念。趁海心出逃,在幽冥海起兵谋反,又遣长老追回海心。 她原想把海心抓回,杀了她。然后掳获里音,主宰冥界。 不料,幽冥城被海信所控制。长老在虚渺山追到海心时,恰逢海心生产。 长老原不想杀害海心,可是海心身中句芒之毒,又产后虚弱。 凌父作为虚渺山之主,并不敢插手此事。事关人冥两界,又是里音拐跑了冥界之主。冥界只提出带回海心,杀了里意,并不算太过分。 海心为母则刚,里音也与冥界奋战到底。后来,海心死于穆长老手下。里音将里意托付给凌类云,自刎而死。 海信控制住了穆长老的家小,动之以情,晓之以理。穆长老悔恨不已,投靠海信。而后又联合腾蛇,以蛇血、以宫变亡灵为封印,以穆长老的心为牢狱。将句芒囚禁在幽冥山。 “你后悔吗,逼死了里音。”凌笙仍是像不经意问起。 “后悔,”句芒回得干脆,“也不后悔。” 凌笙已经坐在地上,靠着洞壁,听她缓缓地讲。 “后悔,没有早点杀了海心,后悔没有早点夺权,后悔让里音死了。我这么多年,都痛不欲生。我也不后悔,杀了海心,如果不是她,里音怎么不喜欢我。” “难道他们两个幸福地生活在一起,你就会痛苦吗,你不会为他们开心吗?” “不会,里音活着,必须是我的!” 凌笙笑了笑,“句芒,毒怎么解?” “你想帮他?” “痛在他身,也在我心。” “你过来。” “我不必过去,你一样可以把毒投给我。” “谁说我要给你投毒了。” 凌笙走近了她,眼前的句芒,眉目间露出妖媚,肌肤洁净,全然看不出是凌笙父辈之人。 凌笙只是看着她,眼神中既无期待,也无绝望。 “你助我逃出去,我助你擒获里意的心,如何?” 凌笙眨了一眼,淡然一笑,“那你当初为何不能擒获里音的芳心,助我?”,他虐心一笑。 “我当日赶到虚渺山时,里音已经死了。死人的血,什么用处也没有。我本想夺走里意,用里意的血化出里音,只是我怕将里意带走,还没到云海谷,这孩子就死了。要不是我怕他死了,回去幽冥海,我也不至于被封印在这里。”情到深处,句芒的眼神竟也迷离。 “你说,我听听这买卖能不能做。” “你助我逃出去,我集结我的部下,起兵造反。今日的幽海信绝不是我的对手。” 凌笙抬起头,看着她,“里意。” “我引里意到云海谷,以你的心为蛊,你的血为虫,将血注入里意心中,即可。” “那你为何要取里音的血?” “里音用情太深,心血蛊不起作用。所以,我要用里音的血,将魂召入一个新的肉体。” “我明白了。”凌笙盘算着,里意的仇恨,和自己的爱意,戏谑地笑了起来。 他笑得癫狂,吓人,从未有过的疯魔,将他笼罩。 第四十四章 幽冥山4 卯时末,心可醒来。 见里意爬在床侧,睡着了。 心可正伸手去摸里意的脸,房子却掉下一些沙石。 心可看着四周,不知是何缘故。过了一会,房子摇晃起来。 里意惊醒,拉着心可跑出门外。 地震了! 所幸房屋不多不高,众人都逃到院子。 云海谷张姑娘先发现凌笙不在,问遍各人,都没人瞧见凌笙。 里意看着山上,“不好,句芒!” 他们赶到狱中,只有凌笙一人,倒在血泊之中。 里意扶着凌笙,封住了他的血脉。 张姑娘掏出一瓶药,“止血。”,便朝凌笙伤口撒下。 句芒已经无影无踪,众人都不知发生了什么,只好见机行事。 “如今,只好将凌笙带去疗伤。” “去云海谷吧,我族善医。” “多谢!” 里意看着凌笙的伤口,明明是自己所伤。如今只待凌笙醒来,问问情况。 一行人送凌笙去云海谷疗伤,里意则留下来,巡察幽冥山,通报舅舅等事宜。 昨日刚来时,瞧过封印和句芒的法力。 据凌父和舅舅所说,句芒与父辈有旧,却不欢而散。在幽冥海夺权未成,被封印在此。 昨日所见,句芒的法力定不足以冲破封印。反倒是封印上的恶魂钩时时在给予她痛苦和虚弱。 句芒虽能突破,魂穿腾蛇,却在藏海镜受了寒冰之气。但绝没有冲破封印本事。 里意看着凌笙那摊血,莫非是凌笙助她逃跑。 可凌笙绝不是这种人。 里意摇了摇头,猜测无用。将事实禀告给舅舅,让将军假意继续与句芒合作。 里意又等了一日,宫中传来消息,舅舅已知,将军同意,愿竭力将叛军悉数查出,共剿句芒。 里意启程前往云海谷。 爹,娘,孩儿了结幽冥海的事后,就去过自己的生活了。 里意不知道前面还有多少事等着他,但他已经找到那个人了。 第四十五章 云海谷1 半载以来,心可隐隐觉得身体内有些古怪。 藏海镜中,寒冰和烈焰都让自己法力消散,无法集中。 心可细细想来,能有什么可疑的,只在当初里意的毒上。 如今,里意的毒已解了。 爹说自己是过了听息症的药,并无大碍。 但是,心可身上的法力渐渐消亡。自己虽然从小仙术各方面都是倒数,但也不至于如此菜——连飞起都不能。 细细想来,还是与毒有关。 心可又想起里意和幽冥城里的将军夫人,以心可三脚猫的医术和大夫所言。 关于里意的毒,大夫说像是残缺之毒,而将军夫人才是完整的。 那么有没有可能,一部分是留在了自己体内。 将军夫人似乎也是法力渐失,消耗衰竭,似乎毒要把她耗死。 里意的毒快而急,但将军夫人却是快而深。如此,只要是自己身上功力渐失,就说得通了。 心可凝气,试探自己的功力。实在是菜,并无什么不同。 只是,焰峰当日,她着实出奇地菜罢了。 凌笙看着窗外,落叶沙沙作响,从他眼前飘落下来。 这是他从未见过的。 虚渺山终年积雪,万物悄然生长着,连枯萎也是无声的。 “爹,娘,我终是入了不正之途。”凌笙暗自想着。 张姑娘放下手中的药,轻生问着无所谓的言语,“你醒了?”,药已经是第五帖,只是常煎着,只为等待凌笙的醒来。 凌笙转头看着她,起身行礼,“多谢张姑娘。” 张姑娘忙去扶他,又望了望窗外,“是风太凉了吗?我怕室内太闷,我这就去关。” 凌笙轻轻抓住她的手臂,“不必,我只是没见过深秋的枯叶。” 张姑娘扶着他坐了下来,“幽冥山,发生了什么?” “那晚失眠,我便走入牢狱,不料句芒伤我,将血引入封印之心。许是我是人族,血浸透了封印,却也侵蚀了封印。之后,我便晕过去了。后来发生了什么?”凌笙似乎没有说谎,却也没有附诸多少情感。 “之后,句芒逃了出来。” 是夜,心可在院中坐下。 秋风飒爽,明月高悬。 心可白天去看过凌笙,二人无言。句芒逃了,似乎也不能怪谁。 封印日衰,故人都去了。逃离也是难免的事。 心可拿出玉佩,握在手中。 月光下的玉佩,青中泛白。 忽然,玉佩似乎是闪出一道光。 “意儿” 心可拿着玉佩,却听到这一陌生的声音。 她慌忙看着周围,并无人,只是想起手中的玉佩,拿着仔细端详。 月光仍旧铺撒在院子里。 掌心的玉佩开始发光,像另一个玉盘。 心可看得真切了,玉佩,里面有人,一男一女。她已猜到,这或许,是里意的父母。 心可捣鼓着,玉佩渐渐消失了光芒。 平日也不见得玉佩有什么异常。 也罢,等里意来了,告知他吧。 第四十六章 云海谷2 心可正想着,里意在身后抱住了她。 “你来了?”这样一句开场白抵挡万千的思念。 “嗯。”里意将头埋在她肩头。 心可述说了玉佩的怪事,将玉佩还给了里意。 当晚,里意琢磨着玉佩,入了梦乡。 “意儿” 里意看不清眼前的一男一女,却真真切切地感受到,是他们,“爹,娘!” “这么多年,苦了你了。” 里意摇摇头,“不,你们在哪?” 里音的声音富有磁性,“意儿,我和你娘原本想在云海谷住下。便在此结下这方玉佩,见月圆之夜,得以还魂。” “所以,这么多年,你们才不来找我,对吗。”里意尝听人说,哪有父母愿意舍弃自己的姓名,弃儿女于不顾呢,如今才信了。 “意儿,句芒心狠手辣,偷偷给我下了林族独有的毒。我毒深无解,肉体消亡。仅留残魂,与你爹住在玉佩的洞天里。” “句芒给你下了毒?” “是的,魂穿下毒我也知晓。毒也有解,当初我发现时,已入了膏肓。句芒虽是林族公主,行事却与林族主君大相庭径。林族有解药。意儿,”幽海心突然停了下来。 “娘。” “你能帮助你舅舅,平定冥界之乱吗?” “我会尽力帮舅舅。” “意儿,句芒欲夺冥界,腥风血雨,都怨我当初被她糊弄了。” “都过去这么多年了,你不要自责。”里音扶着幽海心。 “另外,玉佩可以一分为二,作为冥涡轮的启生之物。云海谷后山山洞中,藏有至阴至邪之物,冥涡轮。冥涡轮是上古留下来的。当初我把玉佩带走,是想冥界再无争端。不曾想句芒竟在我走后,多次触犯条例,置天规于不顾,视冥界如玩物。冥涡轮能收灭句芒,却也是件大煞之器。灭了句芒以后,将神器毁了。你去过你的生活吧。” “冥涡轮。”里意对冥界,真是知之甚少。 她继续说下去,“意儿,冥界托你照料。至于我和你爹,肉身已灭。明日,我们愿将魂入双飞蝴蝶,去过我们的余生。” 里意只轻轻道了一声,“好”,跪了下去。 后来,还做了许多梦,纠缠不清。有美妙的、惊吓的、窒息的。 原来,熟睡与梦为伴。 原来,梦是这样的。 第四十七章 云海谷3 里意最后一次梦境,踩入了一飘渺的泥潭中。 他睁开眼,天亮了。 床头的玉佩变成了两块。 里意拿在手上,试着拼起来,中间却缺了一个小圆。 里意前去探望凌笙。 凌笙掩去与句芒的对话内容,讲了最后句芒逃脱的事。说是鬼迷心窍,没曾想竟酿成大祸。 里意没有责怪他。 坐了一会,旭阳门的人来了。 “心可,泰师兄,淇淇师妹,七师弟,我有话对你们说。”里意郑重地说,神色凝重。 “你说。” “句芒逃脱,势必引起大乱。你们是人界的人,只是将我送去幽冥海,本与此事没有瓜葛。所以,我希望你们四人同行,前往虚渺山告诉云世伯,集结好人族,守好虚渺山,甚至出手相助幽冥海。”里意回头,看了看凌笙,“带上凌笙。” “我不走。”心可第一个说。 凌笙:“我也不走。”说完以后,咳出一口血。 里意急忙扶着他,却看到凌笙手上的血丝,“句芒”,伸手去摸凌笙的脉搏。 里意看着凌笙,“你中毒了?” 众人上前,却也不知所措。 “是。” 对话没有再继续。 大师兄见气氛尴尬,纠结一番出来说了几句,“里意师弟,师傅命我护送你来幽冥海解毒,师傅就是把你的安危交给了我。至于师弟师妹,虽身涉险境,但他们也都想为冥界为人族出一份力量。所以,我们绝不会留你一人在此。捉住句芒,平定冥界后,我会带你会虚渺山复命。” 大师兄看了一眼淇淇和心可,补充道:“也回旭阳门,成亲。” 里意没有说话,也不知从何说起。 七师弟略显尴尬,打破了静寂,“里意师兄,我们一起回去。” 里意点了头,“多谢!” 又将凌笙扶到床上,“你先在这里休息,等我灭了句芒,寻到解药,就带你回家。” 凌笙点点头,回不去了。 里意匆匆走向后山,惊讶于山洞,竟于旭阳门的山洞如此相似。 定然是想多了,两界的地方,相似亦不足为奇。 里意轻而易举拿到了冥涡轮,只是小小的八方类似玄铁的东西,紧紧贴合在了一起。 句芒坐在凌笙床前。 凌笙淡淡地问:“你的伤如何了?” “冰钩穿了肩胛十几年,总是难以恢复如初的。不过已经好了大半,我不打算再养伤了。” “好。你把我身上的毒,再催近心脉一些。”那个少年似乎一去不复返,眼前人真的陌生,老练。 “你想死?”句芒不解。 “里意会去找解药。你正好,趁机集结旧部。寻药需些时日,你也趁机疗伤。两全其美。等里意回来,捉住他,你造你的里音,我要我的里意。” “我们真是同一类人。” 凌笙没有再说话。 里意出了山洞,却传来不好的消息。 心可晕倒,凌笙吐血。 众人聚在凌笙床前,不再有过去那些欢快。 “我带心可去林族求药。你们三个守在云海谷,”里意转身对凌笙,“你在云海谷,我找到解药几天回来。” “意哥哥,”凌笙抓着里意的手臂,有些用力。 里意习惯性把凌笙的手顺了放在被中,“怎么了?” “没事,你去吧。如果我回不去了,你记得,” 里意堵住,“你不会有事的。” 第四十八章 林族1 颠簸一路,心可与里意终于到了林族。 冥界西南,与荒芜交接之处,半是密林,艳阳狠烈,半是荒漠,无日无星,正是林族地界。 “林族,会出手相救吗?”心可看着里意。 “试试。”里意以血破了林族的结界。 果真,皇族的血,天煞之气,可破冥界的所有结界。 “何人闯我林族!”将士持玄铁黑枪突然出现在结界处。 “幽冥海皇族求见族长,烦请将军带路。” “我可未曾听说皇族要来。”将士一枪刺向里意。 里意侧身闪开。 将士却不依不饶,追着里意挥去。 里意躲开后,手臂狠狠敲向将士的后背。 将士竟昏了过去。 二人大摇大摆入了密林。 “太阳好晒。” “嗯。” “还好树挡住了。” “嗯。” 心可停了下来,扯了扯里意的袖子,看着他道:“我们这样,不会太过分吧?” 眼神让里意扬起了嘴角。 里意伸出手,拍了拍心可的头,“没事,有我在。” 心可回以一个微笑。 而后腹部却疼了起来,连带着头,只留着微笑还挂在嘴上。 “抓住他们!”还是那个将士,不过已不是单枪,而是带了一队人马。 二人束手就擒。 “带我们去见族长?”里意问。 将士还惦记着里意给他的那一重击,“你做梦,去见嗜血魔王!” 之瑶和里意没有开口,这样的小啰啰,多说何益。 将士单膝跪下,两手抱着膝盖,“魔王,这两人擅闯我林族境地,还将小的打伤了!请求魔王,把他的血留一滴给我!” “嘶,”魔王咧开嘴,“你下去吧。”抬头看着眼前这两人,“你,血色不太好啊。”魔王指着心可。 心可回以微笑,“我们要见族长。” “什么族长?” 里意走了一步,挡住魔王看心可的目光,“句芒的兄长。” “句芒,句芒一族,早就灭了。”魔王挠挠头。 “为何?” 心可伸手,搭在里意的腰上。 魔王往后面走去,坐在了树桩与树干交织而成的藤椅上,“十几年前,句芒长公主叛变冥界,内部起了斗争。首领自杀了。” “你不是林族的?” 魔王又挠挠头,“是,也不是。我娘是林族的。” 里意没好气地说,“算了,这事与我无关。她中了句芒的毒,我来林族,找解药。” “你是谁,她又是谁?”魔王说着,头勾着去看心可。 里意顺着他的眼光挡住了,“幽冥城幽家人。你吩咐人,给她看病吧。” “哟,”魔王双手一上一下捋着头发,“皇族啊!可我们林族多年不觐见了,我也没理由帮你啊。” “你!”里意握紧了拳头。 “小殿下,冥界是皇族的冥界没错。可林族跟皇族已经不君不臣许多年了不是?我为什么要帮你?” “你帮了,不就不用问为什么了吗?”心可探出头。 “有道理。”魔王点点头,“可是,我为什么不问为什么呢?” “少废话,要干嘛直说。” 魔王扯直了腹间的衣服,“小气,调情都不行!” 里意将眉毛提了上去,眼中显得特别有神,伸手抓住了心可的手,拉到与自己并排的位置。 “我帮你,有什么好处?” “你要什么好处?”心可好奇地问,语气柔弱,却惹得里意不开心。 魔王挠挠头,“你们两个人,我给你们两个选择。要么,我跟这个姑娘打一架,赢了都听你的。要么你的血,借我一些,祭天。” “皇族的血,你好大的胆子!” “那只好打一架了。”魔王傻笑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