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速之客 车夫一声吆喝,马车终于停了下来。赵南揉了揉自己酸麻的屁股,拎起包裹,先小姐佟舒燕与丫鬟丁琪下了车。她边帮忙扶着小姐下车,余光边打量着身旁的陆府。 琉璃绿瓦的门头檐高高的翘起,吻兽在顶端张牙舞爪。下是深青色的大墙向两侧延伸,三启的大门深深的,正中间门楣一块硕大的黑底金字牌匾上书“陆府”。朱红色的大门紧掩,门上黄铜钉排列整齐,中午的阳光直直的刺上去,闪着耀眼金光。门前石阶两侧东西两只大石狮子双眼瞪得很大,像是对他们一行人怒目而视。当然,赵南知道小姐对于陆府来说,会是个不速之客,而作为这个不速之客的侍从,她和丁琪应该是更令人反感和轻视的吧。不过,箭在弦上,这场注定令人讨厌的拜访,他们势在必行了。 赵南简单的帮小姐整了整衣服,理了下头发,刚想和丁琪互相理下衣装,一个小童从门房疾走出来:“三位客可是洛阳来的?”看赵南堆笑点头,便继续说:“主上早吩咐过了,洛阳来的三位贵客今天要拜访,没想到是三位姐姐,看姐姐们舟车劳顿一路辛苦了,若是不急,先随小的来整顿一下可好?”这童子虽然只有七八岁的样子,可是圆滑伶俐的很,既显出了主人气度使他们三个不好拒绝的跟着他前往整顿,又在言语中与赵南等人拉近了关系。若不是…唉,想也没用!赵南赶紧答应着,挽着小姐,跟着小童往东走去。 说是带他们整顿,却也走了不近。小童一路简单介绍,无非是陆府的一些规矩,赵南主仆三人知道了现下正是午时,全府上下皆已经午休,说着到了东角门内。 走进门内,果然是万籁俱静。两边是游廊,中心环抱着一块太湖石。一行人走进边上小小的边厅,说是小厅,其实也是比平常人家的厅堂大,听介绍厅后就是后面的正房大院。给主仆三人打了盆清水,又手脚麻利的端来茶点以后。小童便微笑告退:“三位姐姐先在此休息片刻,一会午休结束,小的马上秉主上贵客久候,知道您们已经到来,主上该很开心了!” 等这童子退去,主仆三人才松了口气,简单梳洗整理了一下后,赶紧喝了茶吃了点心。丁琪年纪小,忍不住好奇心在厅里转了一圈,时不时小声惊讶下摆设。赵南握着佟舒燕冰冷的手,安慰道:“别怕,燕儿小姐,咱们到这个地步也没什么好顾忌的了,最坏打算我们都做过了,就看陆家是落井下石还是雪中送炭吧!”舒燕眼圈又红了,但坚定的点了点头。 与此同时,陆府并没有像小童说的那样阖府安眠,三个年纪不同但同样身着碧色锦衣的少年正围在桌前,看着一个身穿月白色长袍的青年,他笔走龙蛇,行云流水,最后一个收笔。三个少年无不激赏不已。不过月白色长袍青年举手示意下,他们想起午休全府上下不许喧哗的规矩,只能放低声音:“岳先生,您这首踏春海棠诗写得真好,好一个‘花开但问知音爱,何必长安榜上名。’我们也要这样潇洒自在,何必非去什么科举!扬什么名!” 月白色长袍男子笑着摇摇头,说道:“你们也知道这是写得海棠。你们是人,又不是花。何况我以为海棠虽不炫耀,但是它本身的美丽已经是众所周知。所以你们要是想做个不争名夺利,潇洒任性的人物,也得先有配得上的才华,才能说自己是淡泊名利,而不是压根就没有能力去追求,是吧?”最小的少年抢先回答:“是啦是啦岳先生,我们且得三省吾身,三读吾书呢!等将来像您这么有学识,我们再学您,淡泊名利!” “陆老三你就会拍马屁…”两个稍大少年刚想接下来说。被男子阻止:“行啦,你们少扯皮了,一个两个三个都是顶聪明的,别忘了今天可是有贵客登门啊。”话音刚落,三个少年都开始面露难色。于是四人轻声开始猜测起赵南主仆三人的来意。 主持公道 一阵丝竹声起,未时到。陆府有个奇怪的规矩,午时全府除特殊情况,都得安静午休,到未时,府上小戏班必奏乐唤醒众人,开始下午的章程。这乐声响过一盏茶的工夫,中午的小童带着两个衣着光鲜的嬷嬷走进了赵南主仆三人的小厅。 小童介绍:“这是芙蓉嬷嬷和桂香嬷嬷,夫人知道贵客到了高兴坏了,派她最得力的两个嬷嬷来接贵客了。”两个嬷嬷行了个礼,主仆三人赶紧起立回礼,小童告退,三人刚要随嬷嬷们走,赵南又觉得不妥,便悄悄退后两步,从包裹里层抹了几锭银元宝,一咬牙,回头小声笑道:“两位嬷嬷辛苦带我们见尊夫人,两位添点茶水润口吧!”两个嬷嬷推辞一下,见赵南恳切,也就收了。 一行人走到厅后,迎面就是后面的正房大院。正面五间上房,皆雕梁画栋,两边穿山游廊厢房,满眼的琉璃彩灯,芝兰玉树。石阶旁两个身穿秋香色衣服的丫头看他们到了,忙进去通报,转眼之间,几人被引进正厅。 厅上正座一夫人,身着锦衣,虽上了点年纪,但是保养得宜,雍容华贵,容光焕发。赵南一看便知这正是陆夫人赵荟英。 三人对堂上两人行了礼,夫人便上前亲切的拉着佟小姐的手,把她领上椅子做好,赵南丁琪赶紧去小姐身后站好。“佟家丫头,几年不见长这么大了啊。出落得和你母亲一样,是个美人胚子。唉,我可怜的妹子,怎么就摊上这样的惨事了…”说着,陆夫人拥着早已经泪流的佟舒燕也轻声啜泣起来。 众人好生劝慰,陆夫人又说“好在你安然无恙,你们一路上定是吃了不少苦头,我和你陆姨父正说给你们安排了住处,来姨娘家里就是自己家,一会好好休息休息,咱们自家娘俩再好好聊聊。” 眼看陆夫人又要安排他们去“休息”,而舒燕也不知怎么开口,赵南不得不站了出来:“陆夫人容禀”得到示意后,赵南缓缓道来:“夫人您也多少听说过吧,老爷夫人出事以来,二老爷一家就入主了佟家。不仅占了老爷的家业,还想把豆蔻年华的小姐许配给外地一老人当侍妾!这婚事应该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老爷夫人不在了,夫人在世时就常念叨金兰姐妹陆夫人您,小姐就想起来,夫人在世时曾说过,在小姐三岁时您回洛阳曾见过小姐,许下要讨小姐做儿媳的婚约。我们这次就是为此事而来。” 陆夫人听了这话,沉吟片刻。这片刻虽短,却扯得赵南主仆三人心弦紧绷。“你看,我都给忘了。舒燕真是聪明丫头呀,那时候你年纪小,我和你母亲取笑的话竟然还能记得。你那三个哥哥,是我上辈子造孽生的三个混世魔头,虽然都十几岁的大孩子了,一个比一个的顽劣调皮,你这么好的女儿,我怕我委屈你,哪对得起你的母亲在天之灵啊!”“那夫人的婚约并不打算履行吗?”“幼主中仆,你这个丫头倒是直爽。你们看你们小姐多憔悴,休息去吧,有什么事以后再说吧” 赵南见话头不对,又急又气,刚想继续和陆夫人理论,外面传来通报声音——是陆家大老爷陆君诚回府了。 陆夫人心里怪到“这人怎么突然回来了?”嘴上想让赵南三人先离开。赵南看出势头,便带佟小姐和丁琪故意磨蹭,气得两个嬷嬷都想给他们扔出去,终于,在他们马上要离开大厅时,陆老爷来到大厅。 “你们说有婚约,可有凭证?”陆老爷了解完来龙去脉,问道。 这次,佟舒燕终于勇敢了一次,她从怀里拿出一块帕子,里面包着一玉璧。“陆老爷,这是陆夫人当年留给我的信物,我娘也说当时给了陆夫人一份大礼,但是具体是什么,她并没有说。” 陆夫人看了帕子心里一惊——这东西他们竟然还留着!没等陆老爷说话,便赶紧上前拿了玉璧,偷偷把帕子握进手心,再把玉给陆老爷看,解释:“当年回洛阳去佟家看望倩怡,见舒燕丫头可爱,又想起咱们的三个调皮儿子,也想要这么个女儿就是留了块玉给她。至于佟家说的大礼,是帮我找到的我一直想收集的古画谱。若是说是交换了信物,倒也可以这么说,至于婚约,我们再议不迟。” “陆老爷,我家老爷向来敬重襄阳陆青天您,说您为官时清廉正直,经天纬地,后经商又以诚为本终成一方英杰。我们远路而来,并不是无理取闹,希望您为我们,主持公道吧。” 狐狸尾巴 “好一个大胆直爽的丫头,倒是忠心护主。”厅外被三个锦衣少年拉开一起偷听的月白色长袍男子在心里想。而厅上的陆君诚老爷在端详了那玉的确有陆家的暗纹以后,开口了:“家中琐事繁多,内子健忘,倒是怠慢了佟兄夫妻。想当年我们四人共游历,欢饮畅谈。正是‘欲买桂花同载酒,终不似,少年游’如今物是人非,本来贤侄女就应该和我们是一家人,更何况,君子一诺,应值千金。既然是当年有约,如今当然有效!” 赵南三人松了一口气,这时,陆夫人说:“是了,本想咱们容后再议,但是佟家这个丫鬟替主人着急,没关系,咱们陆家虽然是普通人家,但是家训仁义礼智信,当年确实是许下婚约,但是,陆家三子,当年也没说具体是哪个儿子。虽然婚姻之盟,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但是为了公平也为了不委屈咱们舒燕,以后咱们再商量一下是哪个小子有幸做舒燕的良人可好?” 陆夫人这话其实是冲着赵南说的,她已经看出来温吞怯懦的佟舒燕对这个不像丫鬟的丫鬟言听计从,她想着先拖一拖,她本以为是念在舒燕亡母份上多养个养女,顶多就是得和舒燕难缠的叔叔家周旋一番,但是若是儿媳,这个软软柔柔的孤女就有些配不上更降不住她的儿子了! 可是,没等赵南开口,陆家老爷却直接发话:“这个无妨,我这就把他们三个叫来,看三人谁来应这个婚约!”原来陆老爷想的是,陆家自信有这个实力不需要靠联姻发家,娶妻娶贤,佟舒燕的父母皆是品行出众,舒燕本人也温婉可人,订个这样的儿媳妇,他也可以满足没有女儿的遗憾了。 不一会儿,陆家三个少爷不情不愿的来到大厅,正是那三个碧色锦衣的少年。陆夫人挨个介绍到:“这是咱们陆家老大陆骁南,十八岁。这是陆钧乐,老二,十六岁。这是陆良佑,十四岁。对了舒燕,记得你应该是冬月十一出生吧,良佑正好比你大半年呢。” 三个姑娘自然是不敢直接盯着三个少年打量的。只互相行了个礼,便低头听陆家老爷介绍情况。 岳老爷让佟舒燕选,这舒燕脸红到脚指甲,烧的这薄薄春衫里都要着火一样,哪好意思开口选婿。还是赵南沉住口气,回答说:“陆老爷果然是君子,夫人也是春晖灿烂,这三位公子我们小姐虽然也是初见,但相信虎父无犬子,定都是人中龙凤。我们女儿家全凭长辈做主,还只看三位公子之意。” 厅外的岳临川越发觉得这主仆有趣了,丫鬟像个大姐甚至妈妈出来主持大局,小姐像个含羞草一样羞涩柔婉却又敢孤女一个奔波千里来攀亲。 厅里的三个少年心里满是对这个突然冒出来的“未婚妻”的不爽,料想这个寄了拜贴给母亲,使母亲算着日子支开父亲,让下人回避的远客来者不善,没想到图的却是他家少夫人位置。他们都是满腹踌躇,难凉热血的年纪,哪个想娶个豆腐一样软软的老婆放家里碍手碍脚呢。 还是老二陆钧乐最机灵,借口出来找他们的老师岳先生想法。剩下两兄弟见老二偷溜,也应酬几句赶紧找理由退出来。 厅上几人闲话,赵南见三个少爷各自借口出去,也借如厕悄悄跟着最后出去的陆老大出去了,因为陆夫人早遣大部分下人回避,赵南出来也没人跟着,她偷偷跟着快步走的陆老大,发现了三个少年和那个长袍男子偷偷商量的地方。 赵南听出来三人皆不想娶小姐,正争吵推辞。便鼓起勇气,直接推门进去了。 四人一惊,赵南和四人如此这般的说了一通以后,兄弟三人转头看向他们的岳先生,这岳临川本来就是看戏心态居多,一听这丫头的话,更觉得有趣,就点了点头。 于是,几人分别回到了大厅。 岳临川看着赵南离开的背影,突然觉得这个丫头平凡朴素的褐色裙子后面,像是有条小狐狸尾巴正欢快的摇着。他对这个陆府的不速之客,更感兴趣了。 皆大欢喜 待大家都回到厅上,陆家两夫妻和佟小姐已经聊了不少,佟小姐的眼睛红红的,赵南一看便知又是她想念父母,这短时间,也难为她一个从小被呵护备至的小姑娘面对这么多风雨了。赵南又想到自己的事,不由得也鼻头一酸,回过神来,赶紧使劲用食指指甲戳了一下拇指,强迫自己打起精神,不能沉浸悲伤。 陆老爷、夫人看三个孩子一个个借口跑开,猜也知道是不愿应允想对策去了,看他们回来,陆夫人抢先开口:“佟伯伯家的事你们也清楚了,你们舒燕妹妹就是咱家女儿一样的人,你们可不准欺负她。我们虽然早给你们定下婚约,但是可不想落得跋扈的名声,你们三人谁愿意和佟小姐定亲就站出来,我可不点名,怕你们说我偏心眼儿!” 陆老爷看了陆夫人一眼,心里知道陆夫人是想借这三个浑小子来推辞婚约,虽然不满,倒是也没让她下不来台。 可是,本来想象中三兄弟各自推辞的场面没发生,却出现了三兄弟都表示有意为父母履行约定,订下婚约的结果。 陆夫人虽然惊讶,但是也不好说什么,陆老爷在听完三兄弟什么“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啊”“成家再立业啊”“百善孝为先啊”的一堆理由后,也惊讶于这三人竟然争先恐后的想订这个婚。 可是,到底选谁这个问题出现了。虽说长幼有序,可是陆家向来讲究公平,兄友方能弟恭。若是同意任何一个人,剩下怕是都有微辞也难以服众。 “看来还得舒燕来选吧”陆夫人同样疼爱三个孩子,见三人都对舒燕有意的样子,纵是对舒燕不甚满意,却也想让她做这个决断的。 佟舒燕本以为事情已经开始走下坡路,没想到峰回路转,看大家都等她,她也慌了。连忙说:“姨娘,陆叔叔,我一个女儿家,一切听父母做主,奈何父母罹难,身边这位赵姐姐,本就是母亲找来教我读书的,天地君亲师,算是我的长辈,如今,我听她的吧?” 陆家一干人等终于明白,为何这赵南为何丫鬟不像丫鬟像个大姐姐了。原来她本来就是佟家夫人看女儿大了怕男先生教导有所不便,请的女子教育小姐。倒是都暗自欣赏这本不是卖身为奴的她愿意陪落魄小姐千里迢迢走这遭的赵南了。 赵南见大家等她回话,便回答:“先夫人抬爱,我本是伴读书童,痴长几岁,才让小姐有时喊句先生。既然小姐愿意信我,我也不能辜负老爷夫人的恩义,小女见三位公子皆是人中龙凤,天之骄子,又与小姐投缘,果然当初陆夫人眼光独到,远见卓识。可怜小姐年幼刚经悲事,又有孝在身,不如等小姐长大几年,再行定夺可好?” 等几年?陆夫人当然是高兴,她还不想马上就把任何一个宝贝儿子就这么板上钉钉的订给佟舒燕。陆老爷看舒燕的确懵懂,也心生怜悯不忍再逼迫。三个少爷低头心里偷笑,果然,这个丫说的对,抢着推辞只能引老爹生气,说不定一个愤怒就直接给哪个兄弟给硬指上去了。大家反其道行之,抢着与佟小姐订亲,反而会让陆老爷纠结该应了谁。好一个一字记之:拖! 陆夫人见陆老爷点头,便最终收留了佟舒燕一行人。并约定佟舒燕四年后,与这兄弟三人多多了解,再行定夺婚约许谁。 夜雨有书 时光荏苒,转眼之间已是梅雨江南季,一纸书信正被书写,然而写的人写写改改又撕了重写,随着点滴到了天明。 写信的人是谁?正是刚随小姐客居陆家的赵南。虽然三人终于算是找到了安身之处,但是赵南深知陆夫人愿意收留他们是顾忌陆老爷,虽然她绞尽脑汁给他们住在陆府找到了比较好的借口——在陆家与陆家三兄弟多相处待佟小姐长大择一人成亲。但其实这也是她在赌,赌佟家老爷夫人的眼光,赌陆家老爷的情意。她想起佟家老爷夫人去世前的托孤…… 佟老爷佟夫人本是洛阳有名的古董商。两人伉俪情深,却只有佟舒燕一个女儿。两人从小把舒燕如珠如宝的养大,并为她找到故交学堂先生赵子舟的长女赵南做女夫子。说是教佟舒燕读书,其实也是为她寻觅一个品行才学上乘的闺中密友,陪她长大。谁料夫妻二人近半年来突然生了恶病,虽然远近名医都请来诊治,却都无力回天,甚至连二人是什么病因都查不出来。眼看二人不久于世,便与赵南托孤。虽然赵南不是卖身佟家为奴,但一来佟家对她有恩,二来她也有她的任务,就答应了若是佟家夫妻去世,若有困境带佟舒燕去襄阳陆家。 赵南把他们三人被佟家二老爷夫妻逼出佟府,一路颠簸,到陆家收留已经住了三个月的事情写在信上。涂涂改改,一夜未眠。第二天,反而比睡了一夜还有精神,一早上便出了陆府,去往商栈,那里有一队往洛阳去的商队,前几日和丁琪逛街时遇到的商栈小帮厨月娘告诉他们的。 在月娘的帮助下,他乡遇老乡的赵南成功的请商队的人帮忙“送”出了她雨夜写了一夜的书信。 而在走出商栈的时候,她却遇见了一个令她惊讶不已的人。 昨夜淋漓的雨不仅仅是赵南一人未眠,其实还有一个岳临川。岳临川本与陆君诚在滁州一个诗会有一面之缘,后来游历到襄阳,竟然又遇到陆老爷。陆老爷本就赞赏岳临川才学,邀来陆家与陆老爷探讨诗词时,正好遇上陆家三个小少爷又在欺负他们的教书先生,岳临川本就身高臂长加上曾经学过点武,三两下把三个顽童治的服服帖帖的。陆老爷就不肯放岳临川走了,要不是岳临川非要以教书先生的身份才愿意在陆府待着,陆老爷甚至是想直接把陆家商行二当家的位子都送给他。 岳临川昨夜做了什么?话说这陆家老大陆骁南已经十八岁,性格直爽豪迈又粗中有细但的确没有学问的天赋,陆老爷也知道大儿子资质平平,哪怕太阳从西边出来,参加科举中了,他也不适合为官之道。所以只要岳临川教育他基本的诗书,多培养他经商才能。眼看陆骁南已经成年,陆老爷便安排他独自带队去蜀中购一批蜀绣回来。岳临川在蜀中恰好有几个朋友,虽然已经叮嘱过陆骁南,但是他还是不放心,便连夜又写了几封信,想去陆家商栈派人送去蜀中。 赵南对这个岳先生的印象其实不是太好。当初她冒险去和陆家三个少爷讲条件,劝他们与其都拒绝与佟舒燕的婚事,不如抢着要,这样既保全了父母的面子,又能拖着订婚的时间,等他们羽翼丰满再做打算。其实她知道这个说法漏洞百出,但是她就是看三兄弟情急之下,一定是不能深思熟虑,但是她没想到,他们会问一旁那个先生,而那个一直笑而不语的岳先生竟然也赞成她的说法,想来这个教书的,不是只知死读书的“老夫子”就是隔岸观火的冷漠人。 毕竟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赵南怕岳临川认出,就快步低头路过。 谁知道,她急着赶路,脚底一滑,竟然跌倒在大路边上。昨夜下了一夜小雨,地面正是泥泞不堪,她挣扎起身,一身泥水。路人小声嘲笑使得她脸更红了,下意识用眼角偷看了一下岳临川反应,结果他竟然装作不认识她,扭头继续往商行里面走去。 夜宴风波(一) 回到陆家的岳临川,想起那个看到他像老鼠见了猫一样快跑的赵南摔倒在下过雨的泥地里的狼狈样,忍不住嘴角上扬。 陆钧乐和陆良佑正为岳临川留的策论挠头,结果看到平时课堂上一丝不苟严肃认真的岳先生竟然突然笑起来,俩人都觉得今天真是好日子了。 而赵南早回到住处整理完毕了。回想起岳临川对自己的熟视无睹,赵南理智上是很感谢他的,他的冷处理其实给了赵南最大的尊严,可是,赵南情感上总想起岳临川看到她这样狼狈的一面,哪怕他真的没认出她,她也觉得太过于尴尬而生气。这种大概就是恼羞成怒?她只能拼命转移注意力,把他们居住的小院子打扫的干干净净,佟舒燕和丁琪见她有心事也不愿意说,就只能随她为大家做奉献了。 陆家大宅格局是前堂后寝的庭院风格,既提供了对外交往的足够空间,又满足了内在私密氛围的要求,更做到了尊卑贵贱有等,上下长幼有序,内外男女有别,各种功能一应俱全,大小院落正好七座,房屋数十间,大小院落既珠联璧合,上下左右相通的门庭众多,又独立成章。佟舒燕几人住的院子——安夏居正好被岳临川住的半闲居与陆家三个少爷所居住的鸿鹄小院隔开。三个小院前面就是陆家老爷夫人的院子。也就是赵南等人想要去前院,岳临川的半闲居是必经之地。这些天少不得来往走动,赵南又嘴甜心热,与陆家的下人都相处的不错,所以她总能成功的避开岳临川。而岳临川本就忙碌,对赵南的神出鬼没并没有怎么注意。 陆夫人虽然不想要佟舒燕这个儿媳妇但是她还是顾及旧友的情谊更为了陆家的颜面,对佟舒燕她们算是很好。不仅给他们派了最伶俐的丫鬟,还隔三差五派她的得力干将芙蓉嬷嬷去关心一下,当然赵南三人每月月钱也是不少的。 又一个月过去了,陆家老大凯旋,不仅购得精美的蜀绣,还成功的使蜀中最厉害的绣坊比翼斋同意独家供货给陆家商号。为庆祝,陆家一家特地摆了丰盛的夜宴。 夜宴佟舒燕也被邀请来了。赵南本不用服侍左右,但是丁琪上不了台面,用陆府的丫鬟舒燕又不太好意思,于是不得不赵南带着“教书先生不用跟着吃饭”的侥幸心理,随佟舒燕赴宴了。 可是,越怕谁谁越来,待赵南二人到了厅上一看,岳临川早气定神闲的摇着折扇坐在椅子上。赵南只能硬着头皮站在了佟舒燕的身后。 今晚说是家宴,倒也请来了两家“外人”一个是陆家商行的二当家付茂携他的夫人,另一个是陆家老爷的商业伙伴银庄老板孙耀群携夫人小姐。 赵南一看岳临川就想起当众摔倒的窘迫,可是,她没想到今夜的晚宴,真正的风波还没开始。 夜宴风波(二) 这元驰国正处太平盛世,国风开明,加上也算是家宴,所以席间男女老少并没有刻意分席,而是按照长幼主客入座。佟舒燕自觉身份尴尬,正犹豫,陆夫人便热情拉她到自己身边向众人介绍道“这是我的好外甥女佟舒燕,今年刚十四,现下在咱家住着,可是解了我们两口子无女的愁苦。”又向孙夫人道“有了她才知道,还是女儿最讨人喜欢,这家有女儿才是家有瑰宝。” 孙夫人有两子一女,女儿孙芷菲最幼,最得孙老爷孙夫人喜爱,陆夫人如此说,正也是投其所好,正中孙老爷孙夫人心窝。两人对佟舒燕的事也有所耳闻,更知道陆老爷重情重义的为人定是看重佟舒燕,于是也对温婉可人的佟舒燕大加称赞。 一旁的孙芷菲不愿意了。她年纪十六,只比佟舒燕大了两岁,鹅蛋脸,细长眼,高颧骨,可惜爱追求流行,本应该青春自然的少女皮肤上画着时下流行的浓妆,加上她为了陆骁南的庆功宴,还特地穿着亮蓝色绣金花的裙子应景,不像个少女倒像个招摇的孔雀。但是她觉得这是美的,本以为精心装扮能换来大家称赞,没想到宾主都关注起这个佟舒燕。 “住在陆家?”孙芷菲因为孙陆两家关系素来紧密,陆老爷夫人对她也是慈爱备至,所以一直觉得自己若将来遇不上更显赫的对象,陆家少爷就该是自己的良配。而这个突如其来的小丫头,一脸娇羞的宣称住在了陆家,这将来若是勾引了哪个陆家少爷,孙芷菲不就少了个备选? 孙芷菲开口道“这个小妹妹也姓童,该不是童大伯的亲眷吧?” 童大伯是谁?正是之前接待赵南三人的小童子的爷爷,陆家门房。年轻时曾经冒险从大火中抢出来陆老爷发家的官印,为陆老爷免了丢失官印的牢狱之灾,左腿落下残疾。陆老爷给他儿子一家在襄阳最热闹的大街两间铺子,本来不必他做活还格外给他良田月钱。他却倔得很,不愿意要陆老爷白养他,执意继续在门房做事,有时候还带孙子一起帮陆家干点零活。 孙芷菲故意用这个身份特殊的下人来侮辱佟舒燕,佟舒燕若是好脾气解释,就更显出她寄人篱下的卑微。若是严词否认,就显得轻视这个陆家上下都得敬上三分的恩人,定能惹陆老爷不快。 孙芷菲小算盘打的响亮,可是席上人却都听出来了她的有意刁难,可几个长辈不好为了小孩子的几句话开口伤感情,一时本该热闹的宴会竟然安静下来。 佟舒燕求助的看了一眼赵南,可是赵南不能以下人身份贸然插嘴。这时,一旁的陆良佑开口了:“孙姐姐最近定是总去研究看牡丹社的戏了,孙伯伯可得看住她,别就看戏不读书,童佟同音,童佟可不同字,佟小姐是‘此生不复持高论,愿友台佟与尚平。’的佟,童大伯是‘头未童,耳未聋,得酒犹能双脸红。一尊谁与同。’的童。姐姐如今可认得了?” “你又卖弄学问,你孙姐姐开玩笑呢!”“是啊是啊,咱们今天的大人物骁南怎么还没回来?可别饿坏了他的弟弟妹妹们”这陆良佑一番话,即解了佟舒燕的围,又仗着他年幼两岁灭了那孙芷菲的气焰。席上老爷夫人纷纷继续聊开,孙芷菲也不好再说什么了。 “又是你个陆良佑,天天借比我小两岁胡说八道,乱抖机灵,等我将来做了状元夫人或者你嫂子,看我不收拾你!”孙芷菲和陆良佑自小都是家里最小的一个,都是千骄百纵的宝贝人物,自然见面互不相让,常有口角。尤其是今天,陆良佑竟然帮佟舒燕出头,孙芷菲这仇啊,算是记上了。 赵南在一边却看得真切,在孙芷菲说话时,岳临川就和陆良佑耳语了几句,“莫不是这是他帮忙?”赵南在心底又马上否认——这两句诗不仅说明了佟舒燕和童大伯的姓氏不同,还一个正好是写友谊,一个则正写老当益壮的豪气。和佟舒燕,童大伯二人情形正好相符。就连她自己也得考虑一下才能想出这两句,那个岳临川应该没这么厉害。肯定是这冥冥中自由安排,这陆家小少爷恰巧说了这两句! 夜宴风波(三) 众人正说笑,接风洗尘并庆功宴的主角陆骁南终于赶到,谁知后面还跟着一个俊郎少年。众人仔细一看。竟然是个姑娘。于是看向陆骁南,等他介绍。 和长辈们打了招呼后,陆骁南引那姑娘上前介绍到“这位便是比翼斋少主的何络月小姐,这次蜀中行对亏了比翼斋成全,何小姐正好顺路要去岳阳有事,我特邀她来咱这歇歇脚。” 何络月大方打过招呼,也入了座。陆夫人示意,庭前回廊两边等候着的乐师奏响丝竹管弦,悦耳的柔美音乐中,夜宴开宴。 这陆府盛宴,自然是山珍海味,美味珍馐不断。赵南好多见都没见过的菜式,佟舒燕也是大开眼界。席间赵南忍着口水,还得察言观色,帮佟舒燕布菜,添果浆。孙芷菲在桌子那边也没闲着,悄悄扭了下后面丫鬟的腿,丫鬟赶紧借口出去了,孙芷菲谢绝了陆府其他丫鬟伺候的想法,直接点了赵南。 赵南没法子,只能去帮孙芷菲布菜,好在她反应快,几次她夹她听都没听过的菜,好在她平时和府上下人关系不错,在大家暗地示意下,孙芷菲的刁难都被她化解了。这时,新上的一道菜赵南眼前一亮——九宝酿鸭。这是他们老家洛阳的特色菜,正常都是八宝,而只有洛阳的鸭子,除了鸭肉里面酿了糯米,云腿等八宝以外。还会在鸭嘴里面,放一大块鸡油腌过的姜,姜味虽鸡油的香润从喉咙入腹去腥化腻,入口却不见姜的辛辣和粗糙。赵南她想起这席上除了她们,就只有陆夫人知道这鸭子的秘密,不由得心生乡愁,孙芷菲却又在这时趾高气昂的使唤她。 气得赵南先和丫鬟新换了壶煮的滚烫的梅子酒,然后把这鸭头夹到孙芷菲侧边的小碟中——这酿鸭的鸭头吃不得,因为姜和鸡油都在里面,吃了一嘴油、辣,嘴巴起码难受两天。而梅子酒滚烫,一会就让她连漱口的酒水都没有! 这时岳临川突然向陆夫人说“夫人有心了!前几日和您念叨我爱吃您家乡洛阳特色的九宝酿鸭,今天您就安排了,在下在这敬您一杯”赵南心里一惊,这人提醒了她,其他人可能不知道,陆夫人对这菜是了如指掌,她暗整孙芷菲,虽然过瘾,可是得罪陆家的生意伙伴,陆夫人对佟小姐的印象肯定又不会好了。于是她连忙把鸭头碟子和旁边空碟换了,想让孙芷菲注意不到这个菜,可是孙芷菲却偏偏注意到了。 “你这是想把鸭头偷偷藏起来自己吃?”孙芷菲厉声问道。 “不敢,这鸭头里姜味太浓,我怕影响您心情,才特意夹出来想放远点。”赵南赶紧低头回答。 “姜?”孙芷菲用筷子戳开鸭嘴,果然里面是姜。孙芷菲突然觉得这个丫头人不错,还知道为她主动换热酒,注意她的喜好,虽然是讨人厌的佟舒燕的丫鬟,但是估计是陆家调教的好吧。“还不错。记着等会我的丫鬟兰朵回来,和她讨个赏。”孙芷菲把碰过生姜的筷子随手丢给赵南,赵南面带微笑给拿了新的,心里骂到“你的丫鬟赏我,你以为你是谁?手底下丫鬟都高人一等。”后来等孙的丫鬟回来她才明白也误会了孙芷菲,孙芷菲从来不亲自带银两随身,赏人都是她动口丫鬟动手派。“唉,还真是金枝玉叶啊”赵南感慨万千。 不治之症 一夜之间,原本生机勃勃的陆府,因为陆骁南的急病,变得阴云密布。 安夏居内,赵南佟舒燕丁琪三人紧闭房门,围在佟舒燕的绣床边。 “我一早上就去打听了,除了府上的薛大夫,后半夜城里的大夫都被请来了,可是现在还没有人说得出这陆大少爷生的到底是什么病。听那个厨娘缤儿姐说,老爷已经派人去荆州去请铁神医,据说他还是宫里的大御医叫赵什么的师傅呢。”丁琪眉头皱着,她虽然和陆大少爷不熟,但是毕竟是一个活生生的人,大好年纪突生恶疾,她也为他可惜更为他着急。 “我昨夜就留心了,陆骁南本来一切如常,是突然之间起立后就脸色灰白,吐血倒地。”赵南迟疑了一下,看着佟舒燕,握住她的手:“舒燕,你说,他是不是和佟老爷佟夫人当初,很像?” 佟舒燕知道赵南是怕她想起父母的病故伤心,但很多事是必须面对的。她忍住悲伤深吸口气,回答:“爹娘也是,本来是很高兴的找到客人要了很久的古琴,上午刚说要去布庄买上好的绫罗装饰琴盒,可是刚准备出门,爹就吐血昏倒。娘三天内把城里城外的名医都找了过来,结果没等到他们诊出爹的病,娘也倒下了。后来虽然醒了,但是四肢无力,下不得床不说,还每日吐血…”佟舒燕虽然鼓起勇气,但是想到父母惨状她忍不住哭了起来。 三人同悲泣了一会,还是赵南先冷静下来“我们不确定陆骁南是不是真和老爷夫人患上同一个病,但是若是最坏,他真也得了那病,我们该怎么和陆老爷他们说呢?” 这佟老爷夫人相继去世,外人只知道他们突发重病身亡,具体情况并没有太多人知道。除赵南他们就是那几个名医,可是名医治不好人不说,连病都不知道是什么病,他们肯定不愿意把这么丢人的事说出去。而佟舒燕那唯利是图的叔叔,也是根本不关心哥嫂的病情,只知道半年时间,两人相继去世,留下家产和弱女,把侄女赶走,霸下家业,还美其名曰“女大不由人,侄女执意听父母遗言,带钱财无数投奔未婚夫家。” 赵南想得很多,陆家大少爷和佟家两口子都病的蹊跷,若是真是同病,陆家人知道了佟舒燕的父母也是此病而亡,会不会觉得陆骁南的病和佟舒燕有什么关系?甚至像很多无知闲人一样,说舒燕是扫把星、命克亲人?陆家财力大人脉广说不定能找出病症,治好这恶疾倒好。但是若治不好,佟舒燕会不会别迁怒?这些问题在赵南脑子里转了一夜。她又不愿意直说,怕伤害佟舒燕,只能和她俩商量如何与陆家人言明。 “我们一定要和陆叔叔说吗?我怕他伤心。”佟舒燕想的比较简单,她觉得如果是她告诉了陆老爷陆骁南可能得的是不治之症,陆老爷会伤心。而她不想让一直对她不错的陆老爷伤心,起码,不想是因为她伤心。 丁琪也觉得,这种话大夫来说比较好。 赵南只好说:“纸包不住火,陆家已经去外地找大夫了,若是找到洛阳咱们也找过的大夫,那大夫一说,陆家知道咱们知道这病却不说,多不妥呀!” “可是我这边,只记得爹娘当时是昏了五天以后自己醒过来的,汤药不用提,针灸药浴更不少,却只能换来他们每日清醒几个时辰。我也帮不上他们。” “五天是吗。”赵南心里有了主意。她叮嘱佟舒燕和丁琪这五天千万不要出门,不要和陆家上下接触。而她自己,天天偷偷去厨房,打听陆骁南病情和用药。这五天来,她的心越来越沉,终于在陆骁南醒过来但全身无力的消息传来后,她确定了陆骁南,和去世的佟家老爷夫人一样,得了神秘的不治之症。 意欲何为 这几日,岳临川也没闲着,他虽名义上只是三位少爷的老师,但实际与三人已经情同手足,在陆骁南发病之初,岳临川就已经发觉这病不寻常,马上写了信去镇州灵犀山,那里有能帮到陆家的人。他还注意到赵南几人的神色有异。虽然他还是在席上暗暗帮了这主仆,但是,他并不完全信任她们。尤其是赵南,他总觉得她心里隐藏着不少的秘密,和谁都客客气气,表面一片祥和,却总有直觉这个丫头的心有旁骛。若是她们真对陆家有所图谋,那他肯定不会客气,哪怕,她们是弱女子。 眼看五日期过,陆骁南果然醒了,陆家上下还没来得及开心,就发现他虽然清醒,但是无力动弹,还在日落时分吐血。大夫不敢轻易定夺,只能勉强开些补品,大家寄希望于正在赶来的铁神医。 赵南和佟舒燕又讨论了很久,梳理了佟家老爷夫人发病的状况和护理的一些注意事项,最重要的是请过的一些大夫和排除了的病因及吃过但是无效的药。把这些写了下来,赵南代佟舒燕去把这交给了陆老爷。 赵南她的确如岳临川猜的一样,本就有自己的心事,又和陆家人相处的短暂,对陆家人,只是表面的热情和客气。她如此也是希望为佟舒燕在陆家搏个好人缘,把佟舒燕很好的托付给陆家以后,她才能放心的离开。 陆家出了这个事,她虽然不愿多有牵扯,可是权衡利弊,佟舒燕若是想长留陆家,定要实话实说,纸包不住火,无论陆骁南治好与否,陆家人日后若从别处知道,他们一定会怪佟舒燕知情不报。 陆老爷较陆夫人更为理智通达,若先告诉陆夫人,她心急儿子病情,听佟舒燕说同病的佟家夫妻去世,肯定迁怒佟舒燕。由陆老爷先知道这消息,再由他斟酌如何对处理更好。 果然,陆老爷知道后虽然担忧儿子病情,却也感谢佟舒燕整理的这些东西,赵南本还想强调佟舒燕回忆父母病况的伤心,但仍迫切想尽绵薄之力帮助陆骁南,可又见陆老爷强忍很有可能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悲怆,仍和蔼对她,不免心生同情,便不想再刻意讨好,只安慰了两句,便告退了。 陆老爷虽然被佟舒燕的消息打击了一下,但是他当时,还没有意识到这病情的严重性。人,除非亲眼看到,否则多少听他人的劝告都免不了侥幸的心理。 陆老爷在晚餐时,与众人说了陆骁南的情况,强调是佟舒燕有接触过这个病的经验并且给他们很多好建议,使得他们少走弯路,他认为他们已经有了万全准备定能见到陆骁南早日康复。赵南心想“果然是做过官的人,能把悲剧说得有希望。” 岳临川终于知道赵南她们这些天的打探和奇怪行为是为何了,但是他还是觉得,赵南有所隐瞒。可是他们素来并无太多交集,甚至她好像还会特别躲避他。看来,他想一探究竟,得想个办法让这个奇怪丫头主动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