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雨夜,伦敦。 路灯染上一层水汽,雾蒙蒙的,远近都照不亮,像是暗色调的油画上的点缀,一个连着一个,给街道的轮廓勾勒出来。 男人下了车,早有一柄黑色的大伞擎在头顶,雨滴溅落在皮鞋上,打湿了西装裤腿儿。 抬头看了看眼前的公寓,英式的建筑,白墙浸了水,有点发灰,倒是门口的铁门被雨水冲得发亮,纤尘不染,刚正不阿,确实是个关人的好地方。 又是一阵冷风,吹的雨丝闯进伞下,男人才咳嗽了一声,旁边的手下就如临大敌,赶忙护着他进了公寓。 一楼是个小过道,楼梯旁边的声控壁灯有些迟钝,人进去跺了下脚才亮,年鹤霄看着那窄窄的楼梯,问了句。 “是这儿么?” “就是这儿了。” 虽然不太确信,但还是走了上去,木质楼梯年代久远,每走一步都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让人很不舒服。 二楼的客厅里炉火烧的正旺,沙发上放着一本书,是《聊斋志异》。桌子上摆着司康饼,一块一块放在小篮子里,旁边是瓷碟,小叉子和茶匙,三种味道的果酱。 茶壶和茶具也都摆好了,银质的茶漏,装在白色瓷罐子里的牛奶,糖块,整洁的餐布。 就是没看见喝茶的人。 身后传来声响,几个人转头,看见了香yan的一幕。 女人穿着法式的分体睡衣,上面白色的吊带堪堪遮住X脯,纤细的脖颈、漂亮的锁骨一览无余。下面是一条短裤,松紧带勒住窄腰,蕾丝边环抱着大腿根儿,两条莹白的美腿就这么光溜溜的。 外面天寒地冻,屋里倒是真春意盎然。 跟在年鹤霄身边的两个手下都偏过头去,此等美景不是不想看,实在是不敢看,其中一个老实的甚至已经红了脸。 年鹤霄也有点抱歉,先是用中文说对不起,然后又说了句“sorry”。 毕竟眼前的女人看上去一点儿都不介意,反倒还细细打量着他们这三个闯进自己公寓的男人,这让年鹤霄一时有点儿不确定对方是传统保守的国人,还是只有一副东方皮囊的西方女郎。 并没有得到任何回应,女人依旧盯着他看。 穿着灰色呢子大衣的男人身材高瘦,生得面若冠玉,眉清目秀,尤其一双桃花眼,平白染了几分笑意,哪怕他现在薄唇紧抿,还是叫人觉得很好亲近。只是肤色泛着一种不健康的白,再加上他脖子上搭着的围巾和手上戴的皮手套,让人一下就能猜出他的身体状况。 是个病秧子。 寻常男人哪会那么娇气,把自己裹得这样严实。 见她不说话,年鹤霄想起桌上那本书和西式的点心,中不中洋不洋的。 眉宇间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轻蔑,紧接着,用日语说了句对不起。 赤脚站在地毯上的女人把手里擦头发的毛巾扔在了沙发上,水珠顺着头发流下来,先是脖子,然后是锁骨,最后落进了那件单薄的睡衣里。 “我听得懂,看都看了,道歉什么的就是走个过场的事儿,倒是你最后这句道歉,我有被冒犯到。” 从年鹤霄身边走过去,到沙发上拿起一条披肩,旁边一直低着头的男人又一次瞥见了她如玉的肌肤,脸腾一下红了。 女人笑出了声,边笑边蜷进沙发角里,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就只露出一双脚来。 “这样行了吧。” 对方没答话,她又自顾自说了一句。 “其实,只要心里没邪念,看见了什么根本无所谓,反过来,要是心里惦记,就是什么都没看着也能脑补出一堆的画面。” “我没有。”老实人矢口否认,一张嘴脸更红了,被她笑得恨不得扎进地缝里,无措地只能抬头看向年鹤霄。 摆了摆手,示意他先出去。 另一个有些犹豫,护在他身边没动。 “诶,我一个女人,身上有没有武器你们刚才也都看见了,他一个大男人,就是身子弱点,还能叫我怎么着了?太小心了吧。”拿起旁边的茶杯,茶匙在里面搅了两下,喝完才觉得不对。 忘放糖了。 年鹤霄看着她把一大勺糖块搁进杯子里,眉头又不自觉皱了下。 好像能尝着那茶有多甜。 等人走了,年鹤霄上前一步,试探开口,“傅小姐......” 一直笑着的女人忽然就扳起了脸,再看向他的眼神明显染了寒意,“你是我二哥派来的?” “.......” “怎么着,是怕我在这儿一个人独孤单寂寞冷,连暖床的都送来了?” “.......” “一个不行,还来三个,真是亲哥哥。”傅娇娇把茶杯放到一边儿,开始摆弄小篮子里的司康饼,掰开了涂了草莓果酱在上面,一口吃下去,还不忘舔了舔嘴边的渣子。 年鹤霄伸手松了松自己的领口。 屋子里确实热。 “傅小姐误会了。” 涂果酱的手停了下,女人抬头,一双眼睛眨了眨,有点儿无辜,“误会什么?” “不是暖床的?” “还是不是三个?” 年鹤霄叹口气,这女人满脑子想得都是些什么。 不过倒是能因此确定她就是自己要找的人,和传闻里的分毫不差。 把围巾和手套摘了放在一边,披着大衣坐在她对面,“我不是你二哥派来的。” 这倒是有点儿出乎傅娇娇的预料,她再次打量着面前的男人,好像有点儿眼熟。 但实在是记不起来是谁了,她一年到头回不了一次国,并没有什么旧识在国内,那些宴会酒席上的人更是过目就忘,“不是?那你能进得来也算厉害。” 为了关着她,她的嫡亲哥哥派了十几个身手一流的保镖昼夜不歇地守着这间公寓,别说一个人,这三年她连苍蝇都没见过一只。 傅娇娇对他的话不置可否,依旧吃着自己手里的小点心。 手指摸到嘴角一点残渣,又放到嘴里吮了。 司康好吃,就是太酥了。 “你妹妹让我来找你,带你回去。” 直到听见这一句,年鹤霄终于看见傅娇娇身子僵了一下。 可算是有点儿正常人该有的反应了,要不然他都不知道该怎么跟她继续说下去。 锦城傅家的大小姐风评一向不好,跟她做过生意的人说她浪荡不羁,贪财好色,没跟她做过生意的人说她阴狠狡诈,锱铢必较,这些词就算用在一个男人身上也足以让周围的人退避三舍,何况是个女人。 直到三年前,一直在国外的傅娇娇因为研究新药触及了他国财阀的利益,回国经停伦敦的时候直接被人扣下了。 国内舆论沸腾,傅大小姐一洗之前的污名,成了百姓心里的大义之人,傅家的挽忻制药销售额翻了三倍,股价更是一路飚升,傅家鲜花着锦,烈火烹油,渐渐倒没人记得还有个傅娇娇在国外叫人扣着。 “你怎么进来的?”放下手里的半块司康,顺便摸到那柄细细小小的银质叉子攥在手里,这屋里没什么趁手的兵器,连切蛋糕的刀都不给,唯一的锐器就只有这小叉子了。 就好像眼前的男人,是这三年来唯一一个不是保镖的人,顶不顶用先放一边儿,多少是个安慰。 “用了些非常手段。”年鹤霄说的云淡风轻,低眉浅笑得好像杀几个人像喝下午茶一样。 且不是吃司康饼,因为他这顿下午茶明显干净利落,连点渣子都没有。 “傅小姐要是信我,最好现在就跟我走,毕竟是非之地,不宜久留。” “那你特么不早说?” 傅娇娇骂街了。 笑容僵在了年鹤霄脸上,他活了三十余年,第一次有女人这么骂他。 不是冤家,不是死鬼,是直接问候了他的母亲。 进到房间打开衣柜,她这几年都没出去过,内.衣堆积如山,外衣就没有几件,随便拿了件外套套在身上,腰带一系,还是穿睡衣的架势,“走吧,赶紧的。” 她一刻也不想在这儿待了。 “等一下,”走到楼梯边又折返回去,年鹤霄虽然有些不耐烦,但还是跟着她。 女人走到酒柜前,拿出里面的威士忌,一瓶接着一瓶,边拿还边念叨,“都是好酒,怪可惜的。” “傅小姐......”年鹤霄以为她是贪恋美酒,眉宇微蹙。 可还没等他说什么,傅娇娇便转头道,“能不能帮个忙?” “算了,你那小身板儿也指望不上。” 继问候了他母亲之后,她又当面羞辱了他。 年鹤霄干脆斜倚在门边儿袖手旁观,他甚至有点儿后悔,为了这么个女人来趟伦敦。 要不是那个乔曼花言巧语地骗他,一口一个四爷叫得亲热,信誓旦旦地说傅娇娇可以帮他,他才不肯冒这个险。 回想的空档,年鹤霄看见傅娇娇直接把一瓶酒扔进了壁炉里。 嘭得一声,玻璃碎开,火焰舔噬到酒浆,兴奋得一下蹿起来老高。 傅娇娇本来想给房间里先洒上酒然后再点火,怕来不及,干脆用了个简单粗暴的法子。 又是几瓶,有的砸在壁炉边儿上,有的砸在了炉火近处的地毯,火焰再次膨胀的时候,一下就把周围的物什给燎着了。 年鹤霄下意识站直了身体,听见傅娇娇在旁边狠狠骂着,“傅锦珩,你给老娘等着,等我回去,我弄死你!” 明眸里映着火焰,身侧的拳头紧握着,让人觉得她不是在放狠话,是确实要把自己的亲哥哥、傅家的二少爷剥皮拆骨。 还没等回过神,年鹤霄的手就被傅娇娇拉住了,“走吧。” 一直到上了车,她从后窗往外看,浓浓的黑烟从那幢房子里飘出来,关了她三年的笼子变成了一大块烤肉,外焦里嫩,大快人心。 看着身边女人满脸兴奋的样子,年鹤霄偏头望向窗外,手托着下巴,满目都是迷茫的伦敦雨夜。 张爱玲说世上女人分两种,红玫瑰是掌心朱砂,白玫瑰是床前月光。 而傅家这两个女儿,眼前这个是胭脂虎,骗他钱的那个是碧螺春。 001 高定风波 镁光灯闪烁个不停,晃得人眼前一个白圈儿连着一个白圈儿,光影交织,红毯下面的人只是一片模糊不清的背景,乔曼不知道自己在对着谁笑,反正身处其中,笑就对了。 台上是锦衣华服,亮丽光鲜,台下则是勾心斗角,暗潮涌动。身处这样一个圈子久了,面具像是长在了脸上。 之前走过去的演技派男演员年过四十,因为没什么粉丝所以并未在红毯上多做停留,乔曼与他擦身而过时礼貌地点了点头,而现在身后忽然响起的粉丝尖叫声震得她耳膜生疼,明显是位劲头十足的后浪。 真是潮起潮落。 回眸,目光落在男人身上,深色西装依旧得体,衬得他宽肩窄腰,倒是里面居然穿了件波点衬衫,领带也松松垮垮的,妥妥一副娱乐圈贵公子的样子,骚气得不要不要的。 太上头了。 沈厌也看见了乔曼。 女人一袭淡绿色一字肩礼服,裙摆并不规矩,两侧都开了叉儿,露出光洁的的大长腿,不遗余力地展现着自己的身材和美貌。 原本的职业微笑在二人目光触及的一瞬间变成了讥笑,迅速在眼角眉梢漾开,沈厌对乔曼的态度永远是这么鲜明,几乎就是把“我讨厌你”写在脸上了。 但乔曼不在意,对着他挥了挥手,引得周围又是一片骚动,然后就转身走向签到台。 果然,那儿的主持人拦下了她,这么好的机会,怎么能叫这对儿在娱乐圈最有话题度的男女分开走呢。 两个人的绯闻传了两年多,她享受了两年多的红利,代言通告接到手软,但也被骂上过热搜无数次,家里的恐吓信摞得有三尺高。 沈厌也深受影响,原本的取向谣言不攻自破,曝光度增高,让一向低调的他即使在不拍戏的时候也没办法淡出大众视线,而信了他绯闻的粉丝脱粉回踩,路人看他澄清次数多了,又觉得他是个只敢做不敢认的渣男。 虽说都是失之东隅,收之桑榆。 但沈厌觉得明显是乔曼明获利多些,自己则是吃亏多点。 所以他那么烦她,烦到近半年只要有她的场合他就坚决不出现,像是宫斗戏里躲着胎像不稳嫔妃的皇后似的,生怕引火烧身。 今日撞见,实属无奈。 白玉檀奖是个举足轻重的大奖,沈厌出演的两部电视剧都入围了,他没法不来。 本想着她没有作品应该不会碰到,可是资方喜欢她这样有话题度又漂亮的花瓶,请她走红毯造势。 毕竟娱乐圈就是这样,骂也好夸也罢,只要能把流量变现就是好的,乔曼是没什么拿得出手的作品,可一点不影响她红,从综艺到恋情,从街拍到穿搭,有她亮相的地方就有话题,有争论。 信息时代,瞬息万变,能让人的眼球为你驻足停留,就是一种本事。 被缠着采访了几句,离开的时候,乔曼示意沈厌先走。 她笑得很得体,只隔着几步,香水味儿窜进鼻子里。前调很甜,越到后面竟是越清冽,倒像是她这个人,外表装得甜美软糯,满肚子都是心机谋算。 沈厌被她算计得次数多了,像今天这样没有贴上来倒还是头一次。 乔曼也看出了这一点,声音放得很柔,“沈先生,请先。” “我不会和你一起走的,别害怕。” 杏眸一弯就成了月亮,落在旁人眼里,是当众撒了把糖,甜到齁的那一种。 可是沈厌不瞎,他看得出她眼底的轻蔑,把刚刚他讥讽她的尽数...不,是加倍还了回来。 这女人是抱上什么金大腿了么,居然敢这样对他? 真是活久见。 被捆绑得久了,忽然叫人松了绑,沈厌警醒着,不知道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可一直到颁奖典礼结束,乔曼都没出什么幺蛾子。 等到热搜出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的下午,看见助理拿了手机过来,沈厌蹙眉,他就知道那女人不是什么省油的灯,等待页面加载的空档,男人修长的手指一下一下敲着桌子,透着浓浓的不耐。 她又买了什么通稿? 这次是什么目的? 昨天两个人除了在红毯上碰到了,全程毫无交集,她是怎么捆绑他的? 仔细回想接受主持人采访时说的话,沈厌自认毫无破绽。 还是说,她买了什么“两人分手,形同陌路”的通稿? 页面终于显示出来,这次的热搜上只有乔曼一个人的名字。 倒也不是没有他的,不过就是排在第五,写着“沈厌,白玉檀”,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助理先点进去他的那条看了下,都是些中规中矩的报道,不是什么实至名归,就是演技颜值都在线,也有媒体顺道夸了下那身他并不太喜欢的衣服,说是骚得很。 知道他不喜欢这种形容词,助理又点了乔曼那条。 倒是很巧,也是说衣服。 有时尚博主直接发微博diss她穿了高仿,“那条裙子是上个月才在巴黎时装周秀场上亮过相的秋冬高定,还没量产呢,乔曼从哪儿弄来的,她的咖位连穿度假系列都不配,也就给普通奢侈品做下品牌挚友,怎么能搭上这种殿堂级的高奢。” 底下一片哗然,网友因此把品牌扒了个底儿朝天,从品牌创立,到主打风格,再到客户定位,连带着把这几年受其青睐有幸穿过他家衣服的女星一一细数了一遍,居然还有人列出了Excel表格,包括哪个人,哪一年,穿了什么衣服,属于哪个系列,价格几何,该演员当年有什么作品,咖位指数等等都填上了。 小助理觉着,网友们但凡高考复习时能稍稍认真点,现在也不至于这么闲。 反正横竖都对比完,穿过这家衣服的不是国际大咖,就是国际名模,连在娱乐圈摸爬滚打多年的几位大花都不够格,何况是乔曼这种流量小花。 “高仿么?那这家质量真的不错诶,还是说什么衣服让她一穿立马提升了几个档次,我怎么觉得乔曼昨天美炸了呢?” 一条路人的评论一石激起千层浪,很多人纷纷在下面留言。 有说假的就是假的,好看也没用的。 也有说她贪慕虚荣到极致的。 但在这些黑粉的攻击,真爱粉的回护和各方水军的推波助澜中,“乔曼美”这三个字还是跃入了热搜榜第一名。 不论是生图还是精修,一袭青衣的女子都是杏眸含水,温婉而不失妩媚,肤色白得晃眼,叫人忍不住要赞一句。 “白玫瑰。” “碧螺春。”薄唇里吐出三个字,沈厌不屑地将手机放到一边。 三年前她出道,被公司安排着上了个女团的综艺,因为长得好看杀进了三甲,之后沉寂了半年也没什么水花,后来不知道她想了什么办法,在沈厌出演的电影里捞了个小配角。 虽说是小配角,含金量却不少,饰演的是沈厌戏中的亡妻,且因为戏份少,演技水平好坏又展示不太出来,多少人抢破了头也没抢到,最后竟然落在了她身上。 乔曼在沈厌的回忆里惊鸿一瞥,就此成了多少男人心中的白月光。 自然也被推到了舆论的风口浪尖。 一篇篇报道,各种爆料,有骂她的,也有夸她的。 说她在剧组很敬业,虽然没多少场戏,但经常谦虚地向前辈讨教,认真得甩那些数字小姐不知多少倍。 还有说当红影帝沈厌很欣赏她,称赞她是这部剧里叫人惊喜的意外。 再后来,故事逐渐跑偏,有人说她和沈厌因戏生情,两人出双入对,晚上还一起回酒店对剧本。 那是沈厌出道以来第一次跟人传绯闻,微博热搜把两个人的名字挂在一处,app当时就崩溃了。只是谁也想不到,后来这种事经常发生,只要有沈厌的地方,就有乔曼。 面对他的质问,她每次都哭得梨花带雨。 “虽然我也是受害者,但因为我拖累了你,害你被粉丝脱粉回踩,真的好可怜。抱歉。”本来事情都过去了,电影上映后,她一条微博像是往热油锅里扔了块冰,舆论炸开,她绿茶婊的名声也彻底做实。 不过两人纠缠那么久,这倒是沈厌第一次这么称呼乔曼。 “品牌方出来辟谣了。”又有工作人员过来,拿了手机递给沈厌,“衣服不是假的。” “不是假的?品牌方这是要自毁前程么,那些富家太太小姐不会穿一个绿茶婊穿过的衣服,品牌要等着退单了。” 所有人都这么想,可没过多久,品牌方又辟谣了,“严正声明,乔小姐是我们尊贵的客户之一,这条裙子是专门为乔小姐赶制的,如果再有人恶意中伤品牌和我们的客户,我们将采取法律手段捍卫自己的权益。” “乔曼能赚那么多么?像她这样咖位的,就算火了几年,分到手里的钱估计连套锦城房子的首付也不够,那裙子好几百万呢。” “她又不是富二代。” 直到晚上,有八卦博主爆了猛料。 “乔曼那条裙子,刷的是年四爷的卡。”不仅如此,对方居然还晒出了年鹤霄助理拿着那件衣服的照片。 “年鹤霄?” 年家的四少爷,风月场上有名的浪子,近年来多少网红前仆后继的富二代,八卦杂志头版头条的常客。 同时也是他们所属的盛东娱乐背后的大老板。 难怪,难怪她不屑于再捆绑他。 002 未婚妻找上门 水珠顺着白瓷砖一路滑下来,起初很慢,撞着另外一个之后速度一下变快,顷刻在墙面上留下一道水痕。 浴室的蒸汽已经散得差不多了,傅娇娇泡在半温不凉的水里打了个寒颤,这才轻抬眼皮醒了过来。 右手手背上有一大片淤青,是她打人的时候用力过猛造成的。 果然剧烈运动之后睡得格外香,再加上时差没完全倒过来,泡个澡也能眯着。 从浴缸里出来,随意裹了条浴巾在身上,她抬手在镜子上抹出巴掌大一块地儿,然后把湿漉漉的头发梳好。 这是年鹤霄为她安排的公寓,申城衡山路的一处寓所,这块地儿以前是租界,所以房子里外都是欧式风格,年四爷风雅得很,让人按照从前的布局把房子修缮好,一应的家具摆设全都是旧时模样。 恍惚让人觉得好像还在英国,尤其是看见那铜质的水龙头,一个出热水一个出冷水,傅娇娇就想骂脏话。 年鹤霄说这儿从没人来过,叫她安心住着,这寸土寸金的地方要是养只金丝雀也罢了,偏偏就这样空着,她前几天来的时候屋子里四处盖着白布,窗台上也落了厚厚的灰,有几处地方连塑料膜还附在上面,拆都没拆过。 好在有得力的佣人帮着打扫,收拾了两天,总算能住了。 打开狭长的窗子,屋外的冷风吹进来,申城也落雨了。 人愈发得清醒,她肚子有点饿了,想煮一碗热腾腾的番茄面来吃,酸酸的,开胃。最好上面再撒些绿油油的葱花,余味里有一丝丝的辣...... 这么想着推开门回到客厅,正撞上年鹤霄,还有一个陌生的女人。 男人依旧是一身呢子大衣,显然刚进来没多久,金丝眼镜上的雾气还没散,年鹤霄一边擦着一边回头看见她,手上的动作顿了顿,脸上露出一个极无奈的表情。 傅娇娇也有点不好意思,“我不知道你会来......” 说完就后悔。 因为她看见站在年鹤霄身边的女人肩膀耸动,明显是哭了,只不过碍于面子,咬着嘴唇儿没出声。 尴尬一笑,傅娇娇转头进了自己的卧室,门关上的一瞬间,外面的哭声就响了起来。 她背靠着门,好奇心勾得耳朵都竖起来,仔细听着。 八卦之心人皆有之,她自问不是什么君子,听一下又怎么了。 何况年鹤霄的风流韵事又何止这一件,她实在想知道这位大晚上把他堵在门口的妹子是谁。 “四.....四哥。” 哽咽地换了一声,傅娇娇觉得如果她是年鹤霄,被人这样叫一声心都要碎了,客厅里的人抽抽嗒嗒,无限委屈,千言万语都化在这一声“四哥”里。 没有叫四爷,或是四少爷,那大概不是外面的人。 该是与他很亲近。 傅娇娇做着判断,注意力依旧在外面。 “你在锦城那边捧着女明星,申城这儿还藏着一个,四哥,你有女人我不在乎,别说一南一北,就是东南西北都没关系,可连这儿你都叫人住了,为什么我就不行呢?” 女人的话有些语无伦次,傅娇娇不明白这地方有什么特殊,是对方也想在这儿住么? 难不成年四爷在外面养着的,住的地方都是根据受宠程度安排的? 外面没了声响,傅娇娇仔细听着,窸窸窣窣的,是脱衣服的声音。 深吸一口气,就算是救命恩人吧,也不能这么不把她当外人,还是说两人这两次见面都过于“坦诚”了,以至于年鹤霄误会了她的接受程度? “你这又是何苦。” 男人的声音终于传来,因为看不见他的表情,傅娇娇不知道他此刻到底是无奈多几分,还是不耐多几分。 一般世家公子遇上这种难缠的姑娘,都是后者多些。 一时又觉得这女人拎不清,跟个浪子动什么真情。 可要真是和外面的一样,年鹤霄自然多她一个不多,少她一个不少,干嘛非要拒之门外,惹佳人伤心呢。 绕了一圈又回来了。 因着是自己人所以不能碰? 莫不是哪个兄弟的太太? 傅娇娇瞧着她长得不错,眉目温婉,像是豪门喜欢的样子,而且人家自己不是都说了么,不在乎。 只要能跟着他,什么都不在乎。 那便是年鹤霄在乎。 忍不住笑出来,怕外面人听到,傅娇娇收敛许多。 要是放在以前,她确实没空搭理这些不着边际的事情,可现在死里逃生,心境倒是和以前大不相同。 偷得浮生半日闲,听听别人家的糟心事儿,也能宽慰些许。 “四哥,你是知道我的,我就只想和你在一起,不论你怎么样,只要能和你在一起......” “那我若是死了呢?”年鹤霄本想尽快打发了她,可她不走,一路从公司跟到餐厅,又直接堵到了这儿,眼瞧着今天三言两语是说不清了,倒不如把话再讲明白点。 所以他脱了外套坐在沙发上。 手边儿是傅娇娇刚刚用过的杯子,顾不上避嫌,年鹤霄拿起茶壶重新倒进去,握在手心儿里暖着。 陆昱宁听见他说这话,脸一沉,语气也硬了起来,“那我就给你守着。” 说是硬,其实倒像是任性。 年鹤霄苦笑,盯着杯子里的茶叶彻底沉了下去,而后抬头,淡淡道,“听四哥一句劝,找个好人嫁了。” 没有商量,是肯定的句式。 但陆昱宁哪里肯依。 “为什么她们都可以,就我不可以,你是想说和她们都是逢场作戏,就算你死了也耽误不了她们,如果是我就不行?”像是小时候和他堵气,逼着他来哄自己,陆昱宁心里蓦地燃起一丝希望,想听他说一句“是”。 “我确实不想耽误你,但不是因为我对你有什么,只不过因为我们从小长大,我是为着你好,也得向你哥哥有交代。” 看她不出声,年鹤霄索性狠了狠心,把话说得更直白些。 “昱宁,四哥什么样你知道,今朝有酒今朝醉,我要是喜欢你,胡闹一场也不是不可以,如果我心里有你,我决计会做得比现在更狠,让你连个念想也不留,省得日后记起来伤心。只不过我对你,两者都不是。” 听他说完,陆昱宁愣了下,随即才觉得疼,一颗心像叫人碾过似的疼,疼得胸口喘不过气,话也说不出来,眼泪一滴一滴落下来。 视线模糊了,眼前人变了样子,依旧是低眉浅笑,却少了那份明朗狡黠,只剩下看透世事的凉薄。 从什么时候开始,她的四哥嘴边笑意总是这么无奈,比不屑还多了三分置身事外,高高在上,好像死过一回的人再看这世间种种,不过是台下人看台上戏,明白过了头,不会再被感染分毫。 由着她哭了半天,年鹤霄什么都没做,也什么都没说。 到最后是陆昱宁待不下去了,一双眼睛肿的像桃子似的,跌跌撞撞起身,“我当你是心里有我,故意这样对我。” 不然她实在想象不出,他所说的心里有个人,决计会做得比现在更狠是有多狠。 “我叫人送你回去。” 最后一丝希望轰然倒塌,他能送她回去,证明还不够狠。 不过就是真担心她出了事儿,他没办法向陆家交代。 陆昱宁知道自己拒绝不了,就算她不答应,他也会想法子叫人跟着她,直到看她进了陆家的大门。 这样再有什么,就跟他毫无关系了。 人走之后,屋子里极静,直到捧在手里的茶由热转凉,年鹤霄才回过神来。 卧室的门就是在这个时候打开的。 他不确定傅娇娇听到了多少,也不在乎。 “实在不好意思,我不知道陆小姐会来。”她刚刚在里面听见了陆昱宁的名字,依稀记得陆家和年家是定过亲的,不过因为几年前的那场车祸,年家二少爷惨死,四少爷重伤,年鹤霄醒来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取消了婚约。 这也是他这辈子唯一被外人称颂的一件事。 陆家因此非但没有跟年家生了什么龃龉,两家反而越走越近,这几年尤其是年鹤霄经手的项目,陆家总是出钱出力。 可今天这么一闹,以后如何就很难说了。 “没关系。” 依旧是淡淡的,叫人感受不到任何情绪的起伏。 傅娇娇也没说话,她一个外人,偷听也就算了,要是还上赶着安慰人家,真的很讨人嫌。 到厨房做了两碗面条,端到年鹤霄眼前的时候,明显看见对方脸上闪过一丝讶异。 “我确实不会做饭,唯一会做的就是面条,还是托我那位好哥哥的福,在被关着的时候学会的。”傅娇娇把筷子递给他,挑了一筷子面继续,“我也不知道你吃没吃,不过折腾到这个点儿了,应该也饿了。” 知道她是变相的安慰自己,有时候劝别人除了想开点三个字,还可以告诉他我比你惨。 且后四个字往往更有效。 “我今天来就是想问你,你出去了?” 年鹤霄是接到了消息才回来的,手底下人告诉他这位年大小姐半夜三更骑着辆机车出门了,直到下午才回来。 门口是她的靴子,沙发上放着机车服和头盔,医药箱也被人拿了出来,年鹤霄不知道她是闹出了多大动静。 “嗯,我去把傅锦珩打了。”说得云淡风轻,可她手上的淤青显示,她大概是想要了人家的命。 “他知道么?”话一说完,年鹤霄就觉得自己问了句废话。 “怎么会不知道,看着我的人肯定早跟他说了,这边我刚跑出去,那边他就挨打了,不是我是谁。不过知道就知道吧,他能怎么着?”看着傅娇娇一副我就打你了你能怎么样的表情,年鹤霄按了按睛明穴,再次确定自己弄了个祸害回来。 003 除了宣传就是我 出人意料的,高定礼裙的品牌方并没有因为乔曼事件而损失订单,相反,因为这件事,许多从前并不了解这个品牌的客户开始关注起它。 毕竟总在神坛上端着对于销售额什么的一点推动力也没有,那么多时尚大牌都走量产路线了,又不是旧社会,什么衣服都靠裁缝一双手是做不过来的。 而且乔曼在圈里带货的能力一流,只要打上“乔曼同款”四个字,不管是阔太还是网红,都争相追捧,就算是一个破麻袋披她身上那也是好看的。 谁叫人家盘正条顺,是个完美的衣架子。 也因为这件事,一家珠宝品牌有意让她代言。 翻看着品牌送过来的资料,蓝色扉页上烫着金字,花式英文字体流畅优雅,一点点把品牌历史娓娓道来。 从伊丽莎白女王,到温莎公爵,再到玛丽莲梦露,一个个名字皆是如雷贯耳。 乔曼当然认识这个牌子,她成年时的庆生首饰就是姐姐从这家定制的。 彼时她还是傅家金尊玉贵的二小姐,吃喝不愁,唯一需要考虑的事情就是大学读艺术,选音乐专业还是舞蹈专业,她两样都喜欢,拿捏不定,大半夜穿着睡袍光脚跑去姐姐房间逼她替自己选。 而对于再往后的事情,她也不是没想过,高她一级的学长申请的学校就在她要去的城市,如果一切顺利,他们应该是大学谈恋爱,毕业就结婚的。 合上宣传册,回忆也戛然而止。 “可是比之前那个品牌逼格高了不知道多少倍,赵伊诺要是知道了,大概得气死。”经纪人比她还开心,他们家的摇钱树总算是不用沈厌那块肥也开出金灿灿的花儿来了。 赵伊诺是一线大花,拍过很多大IP剧,为了产后复出没少花心思,不但和水表圈搭上关系,要出演名导新剧,时尚资源也没落下。 虽然她演技不怎么样,但粉丝粘度特别高,网上要是有人敢说她半个不字,“一诺千金”们立马群起攻之。 赵伊诺的老公是个富二代,本来传她都要息影了,不知道为什么生完女儿就出来了。网上都说她婆家重男轻女,看她生了女儿对她态度愈发冷淡,连生活费都减了,所以她才不得不出来的。 乔曼当时没把她放在眼里,毕竟自己满满的胶原蛋白和她一脸的玻尿酸相比高下立见。 可是谁也没想到,因为一次活动,赵伊诺和富二代老公牵手秀恩爱,转天就拿下了品牌代言。 那是个以婚戒为主打的珠宝品牌,当然更喜欢出双入对的情侣。 “这次,没有别的竞争对手吧?”吃一堑长一智,乔曼比上次谨慎了很多,想知道除了她品牌还向谁伸出了橄榄枝。 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这是以前她姐姐总挂在嘴边的一句话。 “.....还有沈厌,说是想你们一起代言,你为主,他为辅。” 眼里闪过一丝惊讶,随即,乔曼笑得花枝乱颤,扬眉吐气四个字全写在了脸上。 沈厌啊沈厌,你也有今天。 “这也是公司安排的,你们俩不是有新戏要开拍了么,从现在开始就要预热了。” 她出道时间短,一共就拍过两部戏,第一部是跟他合作的电影,第二部就是刚刚官宣了男女主的一部古偶剧。 这几年大荧幕不景气,高岭之花也要下凡,和那个珠宝品牌一样,都得指望人民群众,所以沈厌也接拍了好几部电视剧。 且一拍就获奖,可见是演技和流量并存的。 所以更不待见她这个花瓶。 只不过谁能想到呢,他也有需要她带着的时候。 在时尚资源这方面,沈厌真的不如她,那男人太高冷,只要出现在大众场合,衣服基本都是中规中矩的深色西装,从不出圈儿。 “沈厌最讨厌那些花里胡哨的东西了,哪像那些流量男星,今天把头发染黄了,明天打个耳洞戴个鼻钉,后天一身骚粉色再挎个大尺寸的包包,男女客户通吃。” 助理插了一句,手机上不知道刷着了什么,嘴巴忽然张得老大。 递给经纪人看了看,又拿给乔曼。 热搜已经不是她了,而是“肯拓太子爷当街被打,神秘女郎身材火辣,出手狠绝。” 从发到网上的监控录像来看,一身黑色机车服的女人动作格外利落,从路口拐弯之后停车熄火,抄起路边一根棍子,直接就招呼了傅锦珩身边的人。 保镖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她撂倒了,最后打傅锦珩的时候棍子敲折了,直接揪着人脖领子打了脸。 打完就走,整个过程不过两分钟。 “打得好。”乔曼觉得今天运气实在是好,有代言上赶着送上门不说,还一下看见两个讨厌鬼都遭了报应,实在痛快。 这场风波很快成了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热度倒是更胜她穿高定那件事。 一直到她和沈厌给品牌方拍宣传照的时候,事情还没完。 化妆间里,男人比她早来了一会儿,正坐在椅子上闭目休息。几天不见,沈厌的脸又瘦削了几分,更显得下颌棱角凌厉。 乔曼想起来两个人新接的那部剧里,他饰演的是一个将军,有很多征战沙场的戏,导演在试镜的时候特意说了,需要他瘦一点。 果然是敬业,离开拍还有半个月,人已经做好准备了。 再看看镜子里的自己,一张张爱玲笔下的“粉扑子脸”,略有些婴儿肥,杏眼也是圆圆的,除了可爱还是可爱,一点攻击性都没有。 那些黑粉是怎么舍得骂她的。 沈厌睁眼的时候,正看见乔曼顾影自怜,对着镜子嘱咐助理晚上回家要给她煲汤,最近略有些憔悴,皮肤都不够嫩了。 扫了一眼女人,从脸颊到脖颈,细腻的没有一丝纹路,22岁的年纪,嫩的皮肤轻轻一掐都能出水儿,居然就开始养生了。 有病。 “沈先生醒了?不会是我吵到你了吧,我以为我说话声音很小了呢。”乔曼从镜子里跟他打着招呼,似笑非笑的样子格外讨厌,沈厌偏过头去也不理她,只跟自己的助理对着行程。 “沈先生其实不用谢我的,你帮了我这么多,我有资源带带你也是应该的。”乔曼回头,托着腮一字一句道,“我一定会把你给我的好处,点点滴滴都还给你。” 包括那些轻视,傲慢,和无理。 沈厌还没发作,他的助理已经看不下去了。 “乔小姐,积点口德吧,你捆绑我们那么多年,要不是看在是同一个公司的份儿上,我们早就翻脸了,哪还能有你的今天,你现在背靠年少好乘凉,也不用做这么过吧,卸磨杀驴,忘恩负义......” 听着他骂完,乔曼嘴一撇,眼泪落得超凶。 “你......”助理吓傻了,之前拍电影的时候是谁怎么哭也哭不出来,台下戏怎么那么多。 “你一个大男人,干嘛这么损,现在好了,一会儿眼睛哭坏了还怎么拍。”乔曼的经纪人也不是吃素的,既然都不需要捆绑沈厌了,那他的助理算个屁。 “煦姐,别......”乔曼拦了一句,依旧抽抽嗒嗒,“我哭,不是因为你骂我......” 一屋子的人,个个儿懵逼。 “沈先生是你的老板,你怎么能骂他是驴呢,沈厌,你真的好可怜。” 一直旁观这出闹剧的沈厌此刻脸绿得像牛油果一样,他是怎么都没想到,不需要他助力了的乔曼竟然翻脸比翻书都快,刻薄的话一套一套,都不带重样的。 和之前她哄自己的时候一样,甜言蜜语,说来就来。 起身直接往外走,乔曼见状马上跟了出来,一把拉住他的手对着外面喊道,“摄影师,我们俩现在情绪刚刚好,快拍吧。” 说完又对着沈厌小声解释,“宣传片里有一张是要我哭的。” 琼瑶式哭戏,两剪秋水含情,泪珠子要一滴一滴掉才行。 近距离看着那张脸,依旧找不到任何瑕疵,晶莹剔透的眼泪一颗接着一颗,换做第二个男人,就算是铁石心肠,也能水滴石穿了。 不由得就想到了年鹤霄,那个有名的花花公子。 乔曼对他,是不是也和对自己一样,花言巧语,死缠烂打,软的不行就来更软的,哭到他心都乱了为止。 第一套宣传片拍完,两个人回到休息间的时候,又听见沈厌的几个助理在讨论傅锦珩的事情。 “傅家这位太子爷也是风月场上的老手了,怎么就被人寻仇寻成这个样子。” “你不知道吧,同样都是花花大少,他的名声可不如年四爷。” “他怎么了,年四爷又怎么了?” 看见乔曼进来了,其中一个笑得有些不怀好意,“年四爷好不好,得问乔小姐啊,乔小姐最清楚了,是不是?” 乔曼倒是不生气,点点头,认认真真回答了这个问题。 “四爷非常好,是个君子。” 君子?什么意思?光给她买衫不需要她陪睡? 还是说年家四少爷的身体已经坏到这种地步了? 没等对方开腔,乔曼又继续,“我刚刚发了一条和沈厌拍宣传片的微博,还艾特了他,你们猜怎么着,有网友说沈厌的微博自从开了,不是宣传就是辟谣,几乎卖给了工作和我。” “你们平时都不替他好好经营的么?” 助理被反将一军。 卒。 004 把命交给你了 夜深人静。 时钟滴答滴答走着,一下一下落在耳朵里,听得久了会叫人莫名的心烦。 这东西,周围有人的时候就是记录时间的工具,用来约束行程、作息。没人的时候就像是催命的符咒一样,声声提醒你时光流逝,生命也在流逝。 屋子里有淡淡的消毒水味儿,年鹤霄坐在沙发上,白衬衫袖口卷起,露出半截手臂。 结果等了半天,他手下那个叫楚枫的却是连注射器的袋子都没撕开。 “我有点儿晕针。”讪讪说了句,对上年鹤霄眼神的一刻,连头皮都是麻的。 把袖口卷下来,年鹤霄的语气听不出有什么责怪,倒像是在调侃,“是么,那下次再有人来,不用动刀动枪,拿个针管就能要我的命了。” 楚枫连忙否认,却被抢白了。 “不会弄就不会弄,没必要说谎,等萧尘回来吧。”说的是那个老实人。 傅娇娇一直在旁边看着,毕竟是救命恩人,她也不好太冷眼旁观了。 “我来吧。” 看着年鹤霄的表情,她笑,“四少爷满脸写着你行么,真挺伤人的。” “不是,傅小姐别误会。” 熟练地撕开袋子,把针头安在注射器上,然后轻巧地掰开装药液的玻璃瓶,整个动作流畅到让人以为她是医院注射室的护士。 “袖子卷起来。”边说边推了一下注射器,将针孔里的空气挤出去,左手拿了棉签给他胳膊上涂了些消毒的东西,打完针又用棉签按住,“好了。” 看着她把桌上那些废药瓶包装纸都收起来,年鹤霄慢慢回过神,道了句谢。 “举手之劳,不比四少爷冒死相救的恩情。” “顺便提醒你一句,这个药长期打不太好,依不依赖放一边儿,最怕你身体会产生抗药性,到时候就麻烦了。”找了支笔在纸上写了一个地址递过去,“我有一个朋友,一直在研究相关的药物,你不如去问问他,有没有最新型的药。” 接过那张纸条,年鹤霄点点头,“谢了。” “但这个恐怕不是顺便。” 傅娇娇又是勾勾唇角,解释着,“我看你每天都要打这个针,好奇,就看了下它的成分。” 两个人相处了几天,傅娇娇大概了解了年鹤霄的作息,他是个夜猫子,几乎每天晚上都在应酬,不是跟人喝酒吃饭,就是在夜场厮混,偶尔白天的时候会回来睡觉。 不会闹出什么动静,就是一脸疲惫地进门就睡。 可是她很规律,被关了三年,要不是靠着规律的作息,她估计早就疯了。他这个样子,她每天白天倒像是做贼似的,不好发出太多声响。 虽然她也不是很闹。 “还是要劝你一句,你别嫌我啰嗦,你的病不能熬夜喝酒,你应该知道的。” 年鹤霄在几年前出了一场车祸,他嫡亲的二哥当场丧生,而他头部受伤,做了一次开颅手术才堪堪保住性命,且因为还有一块金属碎片残留在脑袋里,医生让他必须静养。 那碎片的位置不好,一时半会儿取不出来,放着不管也不行,不知道哪时候压迫了哪根神经或是血管,就会要命。 只能等,等着有新药,或是老天保佑,碎片移动到不要命的位置,再做一次手术。 后者概率很低,年鹤霄只能寄希望于前者,这才找到了傅娇娇。 她研究的新药,跟这方面有关。 因为这件事,年老爷倍受打击,年家三太太一夜之间险些痛失两个儿子,缠绵病榻半年有余,倒是旁人隔岸观火,只觉有趣,比看电视剧还过瘾,拿着别人家的伤心事做茶余饭后的谈资,从街头议论到巷尾,热度久久不散。 有人说这事儿纯属意外,不过是天妒英才,二少爷年轻有为,又是出了名的仁善之辈,竟不想英年早逝。 也有人说,这是四房的阴谋,为了夺权,争家产。 老生常谈。 年家四位太太,大太太的长子早亡,年老爷纳了二太太,生个女儿又难产,三太太四太太同时进门,一个生下二少爷年凤鸣,一个生下三少爷年鹏程,两年后三太太又生下年鹤霄,让三房一时风头无两。 年凤鸣是被当做继承人培养的,且他也不负众望,从小到大都有出息的很。 年鹤霄就不同了,是年老爷的幺儿,在年家最受宠,锦衣玉食长大,也养成了放浪的性子,今天捧女明星,明天又和网红传绯闻,他身上的花花事儿就没断过,且也从没听过哪个女人跟四少爷分手是撕破脸的,全都好聚好散,散了不会说他半个不字,若有媒体采访,统统一个回答。 “四爷是个君子。” 年鹤霄有一次还调侃,被女人赞君子,不知是夸还是骂。 直到那场车祸后,年四爷沉寂了一年,所有人都以为他要脱胎换骨了,可是参加完哥哥忌日的转天,四少爷就在锦城最有名的夜店包场,当天所有的费用都算在了他身上。 有人说年老爷差点被他气死,骂他是不孝的逆子,三太太也伤心,可到底只有这么一个儿子了,又不知道能活多久,还是回护多些。 “我知道,所以才找你,”把衣服整理好,年鹤霄笑笑,好像这并不是什么生死攸关的大事,“你是学过医么?” “学过,但后来觉得,治病不如制药。”前者是冲锋陷阵的马前卒,只管对症下药,后者才是制胜的谋略,杀敌的武器。 她要知己知彼,运筹帷幄,才能百战不殆,决胜千里。 “我也这么觉得,有经验的大夫难得,但更难得的是新型的技术和药物。”医者受人尊敬,可药才是真正的叫人欣喜若狂的希望。 多少缠绵病榻的病患,等的就是这个。 “傅小姐,我可是把命都交给你了。” 若是从前,她不认识年鹤霄,听他这样一句会觉得暧昧,但现在倒是更能体味他的无可奈何。 ....... 几天后,年鹤霄破天荒的在晚上回到了公寓。 傅娇娇看了看时间,凌晨两点,不知道该说他回来的早还是晚。 他身边两个人都没跟着,好像是去处理什么事儿了,他一个人孤零零缩在沙发上,大衣领带随意堆放在旁边,没有半点儿平时的体面,脸色也不好看,眉头皱的紧了,叫人知道他有多不舒服。 傅娇娇走过去伸手摸了下他的额头,滚烫滚烫的。 男人睁开眼,眸子里闪过一丝警觉,见到是她,警觉又变成了不耐。 是难受得紧了,没力气撑着礼貌和客套。 “你发烧了,早跟你说过你的状态禁不住那么折腾。”没有什么同情或是感慨,傅娇娇只是客观地说出实情。 上次的时候她就知道,她说了他也不会听。 只不过他要是现在就死了,她就得一直欠着他,到时候就不好还了。 是给他灵堂上多送几个花圈鞠几个躬,还是要记着他的冥诞忌日,洒扫坟头,送花烧纸? “打了你说的药。” 挑了挑眉,傅娇娇呵了下,还是她的的错了?“傅小姐,你的药经过试验么,我的意思是,你是拿我当小白鼠了么?” 年鹤霄的语气不太好,要不是他病着,使不上什么力气,这话该有些疾言厉色的味道。 “没有,四少爷,小时候打过疫苗么,打完疫苗大夫还要嘱咐一句,少食发性食物,回家多休息多饮水,你大半夜的出去浪,就是没喝酒,也不算静养,发烧很正常。” 这次换年鹤霄语塞。 “你好好睡吧,这儿有我呢,当的了大夫,也做得了保镖。”傅娇娇轻笑,夜色里不施粉黛的侧脸透着些许的温婉,叫人放心做她的病人,可不放心做她的雇主。 “不是说把命交给我了么?” 年鹤霄眉头松动,这是被她调戏回来了。 浑浑噩噩地睡着,一个梦接着一个梦。 梦里是那场车祸,他倒在地上,血流下来把眼睛迷了,模模糊糊看着旁边的二哥,一丝生气也没有,他想喊,喉头堵着发不出声音,想伸手拉他一下,又没有力气。 货车是从年凤鸣那面撞过来的,人当场就完了,司机也没活,倒是他,在被挤压得变了形的车厢里捡回了一条命。 天地倒悬,缓缓闭上了眼。 后来他看书上说,人死时,最后消失的是听觉。 又或是,五官其中一个关闭,另外的就格外敏感。比如瞎子,耳朵都很好。 他闭上眼的时候,听见有人说,三爷,成了。 三爷。 成了。 四个字,把他从鬼门关勾了回来。 不再是个人,是地狱里跑出来的鬼,要报仇。 眼睛蓦地睁开,通红通红的,确实像是恶鬼一般,傅娇娇眨眼看着他,忽而就笑。 “别怕,我没把你怎么着。” 反应了半天,以此为掩饰,把那些梦里的情绪全收敛回去,他看了看自己的衣服,都换了。 “你出了一身的汗,不能这么湿着,所以就给你换了,开了你的柜子,希望你别介意。”傅娇娇解释着,她是认真在做大夫的。 柜子里的衣服,都是年凤鸣的,这房子,也是年凤鸣买的。 说是买给他的,他不常来,倒是年凤鸣那阵子要来申城办事,就让管家整理了几套衣服。 两个人都没住过,车祸比稳居早了一步。 “啊对了,内裤没有。” 思绪又被她扯回来,年鹤霄一时不知道该回以什么表情,心里五味杂陈,但又不能显露,跟人家发火又不对,所以整个人愣怔在那儿。 傅娇娇倒是因此有些不知所措。 玩笑开大了? 那就说回正事,“四少爷,我有件事要和你商量。” 005 你可真是个好人 小公寓里,乔曼拿着手机看了半天,连连叹气。 短信是姐姐发来的,叫她和年鹤霄保持距离。 这边傅娇娇刚从英国逃出来,那边乔曼的衣服就传出来是年四爷送的,傻子也能联想出来这二者之间的关系。 而找到年鹤霄,傅娇娇藏身之处就要暴露。 本来要真的是傅锦珩觉得妹妹比他有出息,将人软禁起来又栽到外国势力头上倒也没什么,傅娇娇逃出来了,一切就真相大白了。 可事情显然没有那么简单。 如果说年家三少爷年鹏程为人狠戾,城府极深,那傅家这位就是个傻子。 傅锦珩吃喝嫖赌样样精通,唯有做生意,狗屁不通。 他倒是有心陷害傅娇娇,可他没有脑子。 傅娇娇这几年在国外经营的很好,但每每和父亲坐到一块儿,聊起挽忻制药日后的发展规划时总是不欢而散。功高震主,如果这件事是傅老爷所为,傅锦珩背锅,事情就都说得通了。 所以在她查明一切之前,绝对不能让人找到她。 且就算是傅锦珩做的又能怎么样呢,家丑不可外扬,外人都以为挽忻是为了国家利益才致使女儿受苦,要知道这完全是他们兄妹窝里斗的闹剧,什么股价口碑,都保不住。 傅娇娇亏不能白吃,但要谋定而后动。 傅家和年家情况差不多,诚如书里所言,贾府门口就只有那对儿白狮子是干净的,每个豪门大院都有些不足为外人道的事情。 其实就算是小门小户,也未必坦坦荡荡,只不过没人关注罢了。 傅寅生这辈子有过三个女人,当知青时和当地的村花生了个儿子,返城之后抛妻弃子。在上学时搭上了傅娇娇的母亲,医学院校长的女儿林韶,婚后两个人生下了傅锦珩和傅娇娇,本来也是夫妻美满的,可是他的第一任妻子带着儿子傅连城找上了门。 不知道傅寅生想了什么法子,最后前妻走了,儿子却留了下来。 林韶和傅寅生没有撕破脸,毕竟那个时候丈夫已经不再是那个无枝可依的穷学生了,他有钱有势,林韶和孩子都需要他。 傅寅生因此愈发不知收敛,在外面又找了一个女人,这才有了乔曼。 可乔曼的母亲是个烈性的,以为傅寅生和太太没有感情了,会离婚娶自己,这才和他在一起,发现被骗之后毅然出走,直到十年后,乔曼十岁,母亲重病垂危,临终托孤。 但当时挽忻正要上市,傅寅生死活不肯认这个孩子,说她是个野种,连乔曼母亲的丧葬费用都不肯出。 还是林韶留下了乔曼,料理了她母亲的后事。 傅娇娇比乔曼大了七岁,大部分时候都是她带着这个妹妹,乔曼和姐姐感情甚笃,姐姐出事后,傅锦珩直接断了乔曼的学费,还想办法把她赶出了傅家。 林韶早就跟傅寅生分居两地,长期住在国外,傅寅生这个父亲又指望不上。 举目无亲。 傅家从来对她讳莫如深,锦城自然没人知道她这个私生子,辍学的乔曼不得已踏足娱乐圈,用自己学过的那些舞蹈表演谋生。 可在这个圈子,不往上爬别说养活自己,不被那些潜规则玩死就不错了。 手指绕着抱枕上的流苏,转了两圈,指头箍得疼了就换个方向,如此来来回回数次,终于作罢。 乔曼以为自己不用再捆绑着沈厌了,得瑟没有两天,又被打回原形了。 理了理思绪,拿着手机点开外卖,从头浏览到尾,都没有合意的。放下手机,她决定亲自下厨。 叫助理买了一只鲜鸡,佐以红枣,枸杞,玉米,煲了一小盅甜香四溢的鸡汤,用保温盒装好之后,乔曼认真拿纸巾把边边角角的汤汁都擦干净,这才让人送走。 地址是沈厌的家。 今天是难得的休息日,折腾了一上午,乔曼认真拿出剧本看,顺便敷了个面膜。 摆好姿势不忘自拍一张,发到微博上,今天也是靠脸养家的一天哟。 她说的是实话,傅娇娇一天没回到大众视线,她就得在娱乐圈卖艺,不靠脸她们两姐妹都要喝西北风。 傅娇娇在英国的账户现在还是冻结状态,不然也不会给妹妹买条裙子都要刷年鹤霄的卡。 只不过不用像以前那么拼命就是了。 一条微博再加上一盅汤,成功让沈厌警觉起来,因为不知道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居然破天荒给她打了电话。 “你又搞什么鬼?” 正在家练习倒立以平衡地心引力导致的肌肤下垂,乔曼接到这个电话,腿一翻就站了起来。 起的太猛有点儿低血糖,一下就摔着了。 “哎呦.......”幸好后面是沙发,要不她恐怕是进不了组了,只能靠抠图拍完整部戏。 不知道她那边发生了什么,听见响动的沈厌皱眉,“你怎么了?” 乔曼觉得沈厌虽然傲气,但人不坏,自己捆绑他那么久,他也没借机占过任何便宜,就这一点其实还是值得她尊敬的。 这么想着,她命也算好。 继而有点感动,又有点心酸。 情绪上头,哭就是顺理成章,水到渠成。 “沈厌,我们见一面吧,求求你。”乔曼说哭就哭,搞得电话那头的男人一头雾水。 “你不要拒绝我,不然我把你喝我汤的事情发到微博上。” 定了定神,沈厌一字一句回道,“我没喝。” “你是不是傻,我让闪送送的,我只要告诉他那是大明星沈厌的家,你看他会不会.......” “在哪儿见?” 噗。 乔曼破涕为笑,忍着没出声。 “沈厌,你可真是个好人。” “你放心,没什么套路,就是有个事要跟你说,我知道一个地方,肯定没有记者。” ....... 歌剧院里。 红色的天鹅绒幕布缓缓拉开帷幕,悠扬的曲调流转,身穿芭蕾舞裙的演员出现在一束光柱之下。 优雅的像是一只白天鹅。 乔曼戴着口罩和帽子,坐在最后一排,这个场次没什么人,她早早来了,也没人注意到她。 但沈厌不是,他疑心有诈,在门口观察了半天才进来。 结果从二楼走上来,一路都弯着腰,怕挡了谁的视线。 他今天穿的倒是休闲,一件连帽衫,一个白色的鸭舌帽,居然还破天荒戴了副眼镜。坐下来就先瞪了她一眼,特别凶。 周围黑漆漆的,只有近处的女人一双明眸带了笑意,晶亮亮地对上他的眼。 “你cosplay么,怎么穿成这样。” “有话快说。” “我们这样像不像偷情。” “乔......”忍无可忍要喊她名字警告她别太过分,却被她先一步按住了嘴。 “会暴露哒。”小声跟他咬耳朵,然后又道,“你眨眨眼保证你不会出声,我就放了你。” 又是回瞪。 她的手软软的,放在他唇瓣上,不算用力,他一下就能打开。 乔曼也意识到了,悻悻收回手。 “我求你个事儿吧。” 音乐忽然停了,乔曼下意识捂住嘴,沈厌看着她这个动作,总觉得哪儿怪怪的。 刚刚堵完他的,又去堵自己的。 干脆拿出手机,乔曼在上面打着字,“我,还要捆绑你一阵子。” “你可别生气,就一阵子就好了,我也是有苦衷的。” 沈厌作势要走,乔曼拉着他的衣角不松手。 舞台上第二幕开始了,两个人复又坐好。 “我缺钱啊,买那条裙子太贵了。” 沈厌今天早上就看到微博了,说是璧瑰地产家的小姐陆昱宁过生日,前未婚夫送了一条裙子过去,正是之前网传买给乔曼的那一条。 网友们一致认为,这是年四爷有意澄清自己。 “乔曼入行也有几年了,要是能搭上年四爷早就搭上了。” “兔子还不吃窝边草呢,倒是从来没听过年四爷和自己家的艺人有过什么。” “本来是买给前未婚妻的,结果叫乔曼闹了个误会,婚事要是因为这件事黄了,乔曼的演艺生涯就完了。” “可我怎么记得,陆家和年家的婚约早就散了。” “就不许破镜重圆,再续前缘么?” 众人七嘴八舌的,越是说的有鼻子有眼,越是把真相往深处压了下去。 沈厌冷笑,接过她的手机,继续在上面打字,“凭什么?” 她没钱,凭什么来找他。 “我要是不自己花钱把裙子买下来,我以后的时尚资源就全泡汤了,不会有人用我的,我也是没办法,其实我穿的那条裙子就是假的,品牌方找到我,也怕损失订单,最后折中想了这个法子。” “可是沈厌,我这几年所有的积蓄都没了,我本来以为赚了点钱不用再拖累你了,几百万呢,不是小数,我回家安安稳稳过日子也就是了。我爸死了,我哥哥重病垂危,全家就指望我了。” 啪嗒。 眼泪落在了手机屏幕上。 乔曼抹完了脸又用衣服袖子擦手机屏幕,看上去狼狈又可怜。 “为什么跟我说这些?” “我信你啊,”乔曼一双眼睛黑白分明,澄澈又坦荡,真挚得要命,“我知道你讨厌我,我之前也不想跟你说的,好像卖惨博同情似的,可我走投无路了,之前做宣传时又骂了你是驴,我想你肯定要生我的气了,以后都不会管我了,说不定会辞演电视剧,没有你,谁看我演戏,所以我决定跟你坦白一切......” 眼泪哗哗的,打不了字了,捂着脸在哭。 她在他面前哭过无数次,每一次都让男人觉得,她说的都是真的。 “我不会辞演。” 乔曼长舒一口气,搞定。 006 爬到食物链顶端 黑色木质长桌上放着几个外卖锡纸盒,分别是熟醉蟹,素鹅,桂花糯米糖藕,黄鱼年糕,滑蛋牛肉。 对面放着一碗热气腾腾的番茄面,上面撒了绿油油的葱花,是傅娇娇刚做好的夜宵。 她中午太忙了,没来得及吃饭,下午垫了几块小牛角包,又耽误了晚饭。 等到忙活完了手里那些资料,再抬头已经是这个时候了。 去厨房切了西红柿,翻炒出汤汁,加水,煮面,打了个鸡蛋,盛出锅的时候正好看见年鹤霄从外面回来。 破天荒的,没穿大衣,只一件浅驼色的西装外套,里面是更浅一点的同色系衬衫,上面绣着花花绿绿的繁复花纹,领口开着,没系领带。 配上那架金丝边眼镜,确实是慵懒风流的二世祖模样。 皮鞋换成了拖鞋,也不影响年四爷玉树临风,潇洒倜傥。 离得近了,寒气夹着酒气,满脸的倦意都看得清楚,年鹤霄见了她,笑笑道,“猜你没吃饭,打包了些菜回来,不知道你吃不吃得惯。” 傅娇娇是北方人,年鹤霄怕她觉得南方这些菜色味道太清淡了。 有淡淡的讨好意味,大概是觉得自己没听她的话,又跑出去喝酒了。 但傅娇娇明白,他的抱歉不是对她,而是对他自己。这么糟蹋身体,心里过意不去,总不能对着镜子说辛苦你了。 太矫情。 人在卧薪尝胆时,最不能心疼自己,你一疼,所有委屈一路摧枯拉朽,瞬间倾颓所有心理防备。 “换着吃吧,也不算我白吃你的。”把面推到他面前,他这种身体状况,吃这个最好了。 傅娇娇拿了双筷子,打开餐盒就想吃,却被拦下了。 “萧尘,把菜拿去热一下。” 老实人应了,把那些菜一一热了,又装进精致的瓷盘里,端上来倒像是设宴一般。 年鹤霄讲究,除了对自己的身体。 傅娇娇夹了一筷子素鹅,又开始吃醉蟹,越吃越有味,吃完一个就来块桂花糯米糖藕,那条鱼倒是基本没动。 “不爱吃鱼?”摘了眼镜,怕汤面的热气蒙了镜片,年鹤霄体贴,问了一句。 “下次给我带毛蟹年糕吧,我记得还有一道心太软,是红枣夹了糯米的,也好吃。申城的菜我很喜欢,蟹粉豆腐,葱油拌面,都很有滋味。” “记下了,爱吃甜,爱吃蟹。” 自他救了她,又是管吃又是管住,她每日要查什么东西,不论是跟傅锦珩有关的,还是跟那些新药有关的,他都派人去做,且还花大价钱买了两条裙子,一条是替她疼疼妹妹,一条是掩盖前者。 傅娇娇觉得就算是为了活命,做到这份儿上也足够了。 到底还是自己欠人家多点。 “四少爷,不如你也让我帮你做点什么,哪怕是替你出去挡酒呢。”她不习惯欠着别人的,如果有人对她好,她会想尽办法还回去。 不是为了撇清关系,而是想告诉对方,你所付出的一切都值得。 她傅娇娇,就是要让待她好的人都有好报。 因果如何循环她管不着,在她这儿就得听她的。 对面的男人一笑,用帕子擦了擦嘴,“你这么说,倒确实是有一件事。” 萧尘端了两碗杏仁茶来,年鹤霄一勺一勺舀着,等茶凉。 ....... 申城最有名的夜店门口停着各色高档跑车,偶尔有辆保姆车停下来,周围跟着四五辆轿车。 轿车先下人,七八个西装革履的保镖警惕着,再去开保姆车的门。 一路簇拥着中间的人进去,基本连那人的脸都看不清。 嘈杂的音乐声中,一辆机车停在了路边。周围那些喧闹的调笑,带着酒气的贬损,不知所谓的吹牛和假情假意的恭维,全在这辆车停下的一瞬间被打断了。 车上的人穿着一身黑色机车服,衣服贴身,自然把身材轮廓勾勒得十分清楚,前凸后翘,长腿细腰。 女人摘下头盔抱在怀里,一头乌黑的卷发,衬得肤色更白。 红唇鲜艳,凤眸却是异常寡淡。 门口有人拦下了傅娇娇,让她出示预约信息。 这地方的人,最会识人,看她穿成这样恐怕不是善茬,又想起前几天傅锦珩被打那件事,所以格外警觉。 “我来找人。”傅娇娇被关了三年,耐性好了许多。 “没有预约信息不能进去。”保安在拿鼻孔看人,一副恪尽职守的样子,其实就是拿着鸡毛当令箭。 “叫人来接我呢?” “你没有预约,谁来接你也不行。” “那可真是.....抱歉了。” 保安以为她要走了,没想到她直接一脚踢在了人家两腿之间,趁着对方捂着裤裆的时候又一拳打在了眼上。 然后揪着对方的头发拉到自己跟前儿,“你知道什么叫有眼不识泰山么?” “或者狗眼看人低?” 说完,按着对方的头直接撞在了门上。 耳麦那段还有人询问怎么了,傅娇娇拿起对讲机柔声道,“没什么,都料理好了。” 傅大小姐踏着婀娜的步伐,一路如入无人之境,等这边反应过来,她已经到了年鹤霄的包厢门口了。 再有人赶过来想拦,被楚枫这个门神瞪了一眼,当即弯腰道歉,掉头退下。 推门进去,桌子上觥筹交错的人全是一愣。 “不好意思,我来晚了,先自罚一杯。” 桌前站着个女孩儿,端着酒杯的手还在抖,突然被她接过去喝了,根本没回过神儿。 正中间两个人,左边年鹤霄只是笑,什么都没说,右边一个长相有些粗狂的中年男人端着自己那杯,看看傅娇娇,又看看年鹤霄。 “这位是.....” “我新招来的,负责盛东这块业务的经理。” 年鹤霄有很多产业,盛东主要负责影视娱乐,今天见的这位老板是个投资商,之前和盛东合作过很多次,买了本子请盛东的人来拍,一直以来也算愉快。 可这人有个毛病,贪酒好色。 乔曼刚入行的时候就被他瞧上了,死活要保养,被年鹤霄拦下了,心里就一直不痛快。今天又看上了一个新来的女艺人,年鹤霄不好再驳他的面子,干脆请了傅娇娇来。 王老板虽然贪恋美色,但更欣赏酒量好的,只要能让他喝痛快了,什么事儿都可以。 年鹤霄不是不能,但他的身体不适合做这件事,刚好傅娇娇毛遂自荐。 他知道傅娇娇是怕欠着他的,所以就同意了。 推开那个女艺人,傅娇娇直接坐在了他们对面的椅子上,长腿交叠,鞋跟儿刚好踢着桌面,手臂倚着旁边的靠枕,哪里像个手下人。 颇有一种“打听打听谁是爹”的阵势。 “我姓林,王老板喊我林娇就行。”用了母亲的姓氏。 王老板喜欢温柔如水的,傅娇娇明显太过明艳,美则美矣,就是压迫感太强,一般男人招架不住,自然就不喜欢。 “刚才给她那杯是水,吓唬她的,林经理既然来了,那咱么要喝真的了。”王老板皮笑肉不笑,叫人开了一瓶白酒,倒了一杯给她。 没接酒,傅娇娇从萧尘口袋里抽出一打火机,把旁边的纸巾点了扔进烟灰缸。 然后才接那杯酒,直接泼了上去。 人群“嗷”得一嗓子叫起来,连年鹤霄都下意识往后偏头,王老板更是懵圈了。 好在那蓝色的火焰很快熄灭,周遭人惊魂未定,骂街都开不了口,舌头是麻的。 年鹤霄扶额,想替她跟王老板解释解释,可傅娇娇却直接把那瓶白酒接过来,倒满了整个分酒器。 “小杯小杯没意思,我是北方人,在酒桌上最有诚意的就一个字,干。王老板,我干了,你随意。” 临喝前还问了一句,“这次是酒,没错吧。” 一饮而尽,倒空酒杯,涓滴不胜。 “好!”王老板高兴,他也是北方人,喜欢爽利的。 各自又倒了一杯,傅娇娇看着旁边那个坐立不安的小姑娘,哼道,“怎么了,让你喝酒委屈你了,王老板是什么人物,让你做什么都应该的。” 小姑娘没见过这场面,也不知道傅娇娇这是给她解围,吓得哭了出来。 “萧尘,把人带走吧,别在这儿扫兴。” 年鹤霄收敛笑意,桃花眼都凉薄了几分。 “欸,一个小姑娘,不要这么说人家。”王老板虽然没抱得美人归,但并不觉得扫兴,“咱们继续,继续。” 几杯下来,王老板就有点上头。 喝酒不怕多,就怕快,傅娇娇一杯一杯连着干,他一个大男人,总不能叫人说还不如个娘儿们。 所以他也跟着干。 连着几杯,连吃口菜的功夫也不给。 看他有点晕,年鹤霄在旁边劝着,“可以了,王老板,要不今天先到这儿,我身体有些不舒服,咱们改日再聚?” 知道年鹤霄这是给他台阶下了,王老板拍着他肩膀,“刚刚林小姐说了,人爬到食物链顶端,那就是为了吃肉的。” “可是我觉得,光吃肉的,那叫畜生,有所为有所不为的,才是君子!” “四爷,您是个君子,我佩服,手底下那么多漂亮姑娘,还能守着一个原则,兔子不吃窝边草,牛!”竖了个大拇指,王老板摇摇欲坠。 “我特么,不能还不如兔子,我要做君子!” 拍了拍胸脯,王老板吐了。 007 吃点苦没关系 出了夜店的大门,傅娇娇把头盔递给了楚枫。 “会骑么?” “我喝了酒,不能骑这个,你来吧。” 上了年鹤霄的车,傅娇娇倚在窗子边儿,睁眼看着外面的街景。 夜色之下,所有建筑都是黑漆漆一团,路灯的暖光和商家招牌上的霓虹灯交织在一起,世界变得分明,除了璀璨的光就是浓重的影。 一路上有咖啡厅,面包店,精致的服装店,小餐馆......车子一一掠过,傅娇娇在心里默默念着那些店名。 得让自己注意力集中在一处,不然就要醉过去。 倒不是怕年鹤霄怎么着,而是不想自己太过丢脸。 她之前不明白,年家四少爷声名在外,他那些手下人跟着他出入各种声色场所,定然也是吃过见过,怎得初见她时却慌张至此。 这几日算是彻底明白了,年鹤霄风流有度,不是个混人。 说君子有些俗了,倒不如说是个有教养的人,温柔是表面礼数,体贴是刻在骨子里的素质,对女孩子尤其随和些,比那些大男子主义不知道强了多少倍。 真正厉害的男人,不会在意别人说他不如女人。 反倒是那些不怎么样的,一戳被戳到了痛处,才会跳脚骂娘,才会恃强凌弱,突显自己。 “之前,你妹妹给我你的照片,是张侧脸。”旁边的人忽然开口,引得傅娇娇回过神来。 她以为他是要跟自己解释,为什么在伦敦时没有一眼认出她来,但年鹤霄后面的话否定了她这个想法。 “照片里,你在罗马,许愿池前面,大概是在许愿。” 回想那张照片,女孩穿着简单的白T恤,牛仔裤,身材纤瘦,尚不如现在这般风情万种。看起来干干净净的,扎了一个简单的丸子头。 彼时的傅娇娇笑容明媚,胜过太阳,她微微仰头,露出尖瘦的下颌,细长的脖颈,往身后扔了一枚硬币。 傅娇娇记得这张照片,18岁成年礼的时候,父亲说要给她办一场最隆重的舞会,把锦城的名流都请来,一起给她庆生。 定了珠宝首饰,还到欧洲去请人做礼服。 住在一所古堡里,有人专门教她礼仪,她学得烦了,又不是要嫁王子,寻了个空,让乔曼把束腰给她解了,两个人溜了出去。 去吃意大利最有名的冰淇凌...... “能告诉我许了什么愿么?”年鹤霄不是要窥探人家隐私,只是看她难受,又不肯睡过去,闲谈两句。 这样时间能过得快点。 “富可敌国。” “野心不小。”年鹤霄笑了,车子路过一盏又一盏路灯,男人的脸半明半暗,也分辨不出这笑意有几分实几分虚。 傅娇娇又想起在斗兽场的时候,乔曼说太残忍了,她却不以为然。 “物竞天择,适者生存,生物界一向如此,成王败寇有什么残忍不残忍的,如果可以,我倒是很想回去看一场斗兽表演,下个注赌一赌,赚点钱,转头抛到剧院里,再打赏戏子。” 那个时候她就知道,商场如战场,妇人之仁最没有用,要爬到最高处,成为那个制定游戏规则的人。 制药也是一样,有了药就能控制疾病,控制身体,把不利于自己的藩篱都打破,否则就要受制于病痛,和软禁没什么区别。 且他们一定要比国外领先,多少国人败在了进口药的价格上。那边倾尽人力物力,耗时半个世纪研究出来一种药,马上就会申请专利,辗转再到了国内,已是天价。 一想到钱都赚到别人口袋,傅娇娇心疼肉也疼,那才是真的残忍。 “我这儿还要耽误一阵子,得找到那个帮我哥哥把我扣在英国的王八蛋才行,我不在这几年,公司是他代管,药研究到了什么程度,都得问他。” “你也别急,我已经联系到了以前的熟人,说下个月国内有个医药研讨会,他会参加,到时候,我去堵他。” “这段时间你需要我做什么尽管开口就是了。” 傅娇娇酒意上涌,话有点多。 交代后事似的,急着给年鹤霄吃定心丸。 有些无奈,好像他等不及要去死了,这话听得不舒服,但又知道人家也是为了自己好,“放心吧,医生也说了,只要我老实待着,不激动,不劳累,一时半会儿死不了。” 傅娇娇没说话,他倒是个喜怒不形于色的,但不劳累这件事他好像并没有做到。 所以医生对他的预判不算数。 “其实你不必跟我这么见外,像你妹妹似的,有什么事直说就是了。”想起乔曼,年鹤霄又是另一种态度。 当时她刚到盛东,就急着来抱他的大腿,年鹤霄各色美人都见过了,怜香惜玉的心有,但从不对自家艺人下手。 出去捧个女明星无所谓,但自家的公司是要赚钱的,一味硬捧,对方要是不红,赔钱是小事,公司口碑也要被拖累,以后再提盛东,全是带资进组,真有好本子,导演也要权衡。 年鹤霄觉得,得不偿失。 到后来王老板看上她了,小姑娘跑到他办公室哭得梨花带雨,却不是宁死不从,而是明着暗着的叫年鹤霄记得她是为了盛东牺牲的。 年鹤霄拦下了,这要是送去,就是个祸害了。 给了个甜头送进剧组,和沈厌拍了个戏,自此竟绑上沈厌了。 他当时只觉得这姑娘为了往上爬不择手段,但因为没触及公司利益,倒也懒得管,就苦了沈厌跟她周旋,直到后来,她跟他说。 “去救我姐姐吧,我姐姐能治你的病。” 那是她入行快三年的时候,沈厌躲着不见她,她无计可施,赚到手里的钱不多不少,反正是不够从英国把人弄回来的。 前路茫茫,只能孤注一掷。 这才有了今天。 傅娇娇笑,像是提起自家不成器的孩子,有些无奈,“我妹妹一辈子顺风顺水,十岁前最大的烦心事是没有爹,十岁后最大的烦心事是怎么有个这样的爹,你让她吃点苦头,没关系的。” 两个人回到了公寓,傅娇娇脱了鞋光脚上楼,年鹤霄吩咐萧尘去放水,等放好了还要被她调戏。 “上次见你的时候,我就是刚刚洗完澡。” 萧尘脸红透了,叫年鹤霄打发了,去楼下候着。 半个多小时过去了,浴室里没了动静,他不放心,过去敲了敲门。 “傅小姐,你还好么?” 怕她在浴室里出事,但他又不方便闯进去,思来想去,感觉还是该给她找个女佣人。 门在这个时候开了,扑面的水蒸气,一下就把眼镜蒙了雾,年鹤霄摘下眼睛,看着傅娇娇穿着睡袍,赤足踩在客厅地毯上,小脸红扑扑的,估摸是把酒气都蒸出来了。 她和衣倒在沙发上,一步都懒得多走。 年鹤霄过去,想劝她回房睡。 “别动我。” 三个字,叫人有些尴尬地收回手。 轻抬眼皮,傅娇娇强打精神给他解释,“你一动,天旋地转的。” 她刚刚吐了一回,但泡在浴缸里的时候,一闭眼,周围一切还是在晃。睁眼又觉得困得很,好不容易撑着出来了,就想静静缩着。 年鹤霄明白这种感觉,点头道,“我不动,你睡吧。” 抱人进房间好像不太合适,等她睡熟了,干脆拿了被子给她盖好,又叫萧尘上来,给壁炉烧的旺旺的。 “四爷,要睡么,我把隔壁那间卧室的床给您铺好。”萧尘问了一句,被年鹤霄拒绝了。 他此刻不是很困,且放一个女孩子在客厅睡,他总觉得不合适。 干脆坐在壁炉边儿的单人沙发上,一边看书,一边喝着热牛奶。 旁边的人睡熟了,呼吸均匀,年鹤霄给她掖了掖被子,打算在客厅对付一宿。 回头时正瞧见窗户外边,一片一片的白色的东西落下来,刚开始都没反应出来是雪。 等回过神,年鹤霄大步走过去,开了窗子,伸手去接。 凉丝丝的,落在掌心里,转瞬就化了。 申城有很多年没下雪了,上一次落雪,还是二哥在的时候,大冬天,买了新房子,说圣诞节的时候要请人来热闹一下,算是稳居。 当时他还嘲笑这房子小,他那么多朋友,根本挤不下。 “挑几个真心的朋友,那些酒肉朋友就算了。” 真心,他一个富家公子玩玩闹闹,不会去在意谁对自己真心,但也不是傻到分不清,只是懒得计较,那一夜,年凤鸣让他列账单子,好好理一理。 “总不能傻乐呵,要是有一日,家道中落,总要知道谁能帮你。” “有你在,还会家道中落,年家又不是托付在我手上。”他笑,但还是照做了。 谁知道,一语成谶。 如今的年家,只能托付在他手上。 许是冷风吹进来,沙发上躺着的人动了动,发出不安的哼声,年鹤霄关上窗子,把那些纷繁的雪和纷繁的思绪全都挡在了外头。 一觉睡到天大亮,外面下了雪,白得刺眼。 傅娇娇起床伸了个懒腰,被子掉在地上一半,壁炉里的火灭了,屋子里有些凉,单人沙发里的年鹤霄歪头睡得正熟,手边是看了一半的书,和空牛奶杯。 细细端详着这位年家四少爷,楼梯上忽然传来脚步声。 “四爷,四爷。出事了,昨天......”萧尘走到一半,看见睡眼惺忪的傅娇娇坐在沙发上,睡衣松松散散,露出领窝下面白皙的肌肤。 老实人脸又红了。 008 这一次她很乖 申城落了雪,可在北边的锦城却下雨了。 网友们纷纷感叹今年这异常的天气现象,从环境保护聊到命理玄学,直到傅锦珩二次被打的消息拱上来,终于救了老天爷一命。 “这是怎么了,怎么一月挨打两次。” “情债么?这女人好泼辣啊。” “胭脂虎,河东狮。” “是两个人么?看样子有同病相怜者争相效仿啊。” “看体态,不像是一个人。” “之前那个妹子身材超火辣的,长腿细腰,这个.....很健硕啊....” “楼上,健硕这个词,貌似不是形容女孩子的,你这样人家女孩子会觉得被冒犯到的。” “你觉得这是女孩子么?” “楼上真相了。” “擦,大瓜。” “大瓜+1。” 乔曼刷着微博,长指一下一下往上划着,嘴角的笑意愈盛。 傅锦珩大概是接到了夜店给的消息,前去堵人,没想到没逮着傅娇娇,反而碰上了楚枫。 楚枫跟随年鹤霄多年,身手自不必多说,傅锦珩的人被打得鬼哭狼嚎,最后惊动了警察叔叔,一并全带回去了。 路边的监控显示,是傅锦珩的人先拦了车,楚枫属于正当防卫。 且对方手里拿了各色棍棒,算是械斗了。 傅家大少爷被刑拘,网上物议沸腾,基本都是骂他不务正业的。 “自己亲妹妹被关着,还有心思男女通吃!” “一天到晚招猫逗狗,不被打才怪。” “有些事情啊,一个巴掌拍不响哟。” “傅少爷难道不该倾心力于其妹未竟之事业么,怎么这么不成器。” 在一波波舆论的声讨之下,挽忻不但出了声明给公众道歉,且连保释金都不交了,就让他在里面好好反省。 但即便如此,依旧没有挽回股价。 挽忻的股票在上涨了三年后,首次下跌,一夜损失将近200亿美元。 想一想傅寅生肉疼的样子,乔曼就高兴,发了个信息给姐姐,临了还不忘加了个坏笑的表情。 傅娇娇很快回复了,但明显和她预期的不一样。 “你是傻么,那都是老娘的钱,你也有份。” 乔曼因此也觉得有些割肉一般的难受,笑容收敛,不高兴了。 由着化妆师上妆,又穿上了礼服,因为面无表情,愈发显得她像是个精致的瓷娃娃。 外面的雨下得密,助理担心她会冻着,特意找了一条狐狸尾的披肩来。 “F家的新款,和你这条裙子很配。”粉色的抹胸礼服,完美展示了雪白的香肩和瘦削的锁骨,缺点只有一个,那就是冷。 幸好有这个披肩,不但可以凹造型,还能御寒。 乔曼将那条狐狸尾半搭在肩上走出去,活动的礼仪人员跟在身后为她撑起一把巨大的黑伞,粉丝不断尖叫着,想要告诉全世界他们家姐姐最美。 连走在前面的沈厌也听见了这边的声音,回过头去一眼就看见了乔曼。 烟雨朦胧中,天地仿佛就只有她这一抹亮色。 也难怪那些粉丝要疯了,是真的美。 即便如此,男人也没有为其驻足停留,两个人前后脚到了活动的签到板前,记者围着他们拍照,沈厌只是稍稍勾勾唇角,乔曼倒是笑得很甜。 这一次她很乖,没有贴到他身上去。 人家既然已经同意以后有什么资源都带带她,让她有钱可赚,她也不能太过分,反正只是为了用这段绯闻做挡箭牌,把年鹤霄摘出去就可以了。 照片拍的差不多了,两个人正想离开,人群之中突然冲出一个人来。 是个女孩子,手里拿着一个瓶子,对着乔曼就泼。 几乎是一瞬间,沈厌撑起手里的伞,把乔曼往自己身边拉了一下。 完全没有反应过来的乔曼跌进他怀里,目光最先撞见的是他的下巴,然后顺着侧脸往上看,身侧人的眸光转寒,比平日瞪她时还少了几丝暖意。 瞪她的时候好歹有些火气在里面,这一次却不同。 水淋在伞上,有沙沙的声音,乔曼回过神往下看,一滴一滴的红色油漆,殷红如血,这才后知后觉地怕起来。 要是被浇个满头满脸,丢人不说,这东西清洗起来也麻烦,伤皮肤得很。 想要道谢,那个谢字还没开口,沈厌就松开了她。 雨伞被收起来,露出眼前一片混乱。 迟来的五六个保安像控制暴徒一样把那个女孩儿压在了最下面,不知道对方是想反抗了再有进一步的行动,还是挣脱了让自己喘口气,手在地上不断抓着,连话都说不出来。 “你们先放开她吧。”乔曼话说完,自己都觉自己太白莲。 她姐姐常说,以德报怨,何以报德,她现在就是圣母过了头了。 好在沈厌跟她一样,也要求保安放了她。 “这是我的粉丝,先让我来处理。” 语气平和,但带着不容置疑的压迫感,像是TVB剧里的大律师来接手无恶不作的二世祖,虽然知道不对,可又不得不低头。 保安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纷纷站起来。 一左一右两个人,把那女孩架了起来。 “乔曼,你不要脸!勾三搭四,脚踩两船,那面傍上富二代,这面还要困帮我家哥哥,狠毒的女人!” 大概是没有骂过人,所以说的话全像是电视剧里的台词,惹得乔曼想笑。 “我虽然捆绑了你家哥哥,但没有惦记他。” 坦荡地告诉对方自己就是为了钱,为了靠这段莫须有的恋情出圈儿,她这么做,沈厌没想到,粉丝也懵逼了。 乔曼耸耸肩,她既然答应了沈厌不再消费他的私人生活,就会言出必行,今天他救了她,她在他粉丝面前把话说清楚,也算是还了他的恩情。 可沈厌不觉得,看着她一脸如释重负,好像从此两不相欠的样子他就不舒服。 那之前呢,捆绑了那么久,都是白占便宜的? 这个女人要是经商,肯定比演戏挣得多,如意算盘打得这么响,天底下怕没有第二个。 一行人走后,经纪人赶紧替乔曼检查礼服,这些衣服都是租来的,要是弄脏了他们是要赔的。 “幸好,幸好没事儿。” “多亏了沈影帝。” 闹剧落幕,乔曼又在摄影师的要求下为品牌多拍了几张单人照,合影区的墨绿色皮质沙发上,一袭粉色衣裙的女人容颜娇俏,神色妩媚,狐狸尾只盖住一侧肩膀,又纯又欲的样子让摄影师都忍不住赞了一句。 “人间富贵花。” 拍完照才顾上去看沈厌,那个粉丝大概被他教育完了,眼睛都哭肿了还不住跟他道谢,乔曼好奇他到底跟人家说了什么,让人这么感恩戴德。 “这是下蛊了么,我听说沈厌籍贯是滇南,他们那儿的人最会下蛊了是不是?” 皮鞋声自身后响起,乔曼吐吐舌头,回头正好对上沈厌不屑又鄙视的目光。 “弄脏了你的西装,真不好意思。” “没关系,我穿的衣服都是我自己的,不像你,穷。” 乔曼被噎得说不出话来,只能腹诽。 一路走回化妆室,乔曼抢先一步挡在门前,不许沈厌进去,“我请你吃饭吧。” “让开。” “你卸妆肯定比我快,衣服又是自己的,我怕说晚了你就走了。” “说早了我也不会答应你。” “我总要表示下感谢,要不,再煲个汤给你喝?” 沈厌还没说话,他的助理就倒戈了。 “乔小姐,你那个汤怎么做的?”上次那一锅沈厌本来让他都倒了,可是他越闻越觉得香,忍不住尝了一口,然后发现根本停不下来。 “放了他们云南的野蘑菇。” “野蘑菇?”助理脸色微恙,“那不是有毒么?” “所以才让你上瘾啊。”乔曼和沈厌异口同声,乔曼笑,沈厌恼。 “明天,明天不是要进组么,我带给你。” 回去的路上,雨越下越密,沈厌坐在后排座位上闭目养神,不知道是不是车厢里太闷,叫人觉得喘不过气,睁开眼开始刷手机。 刚刚的事情已经上了热搜,略过那些写自己的,沈厌点开了乔曼的照片。 伞下的,雨里的,室内的,生图都像是硬照。明明刚才握着自己衣领的手都是抖的,可拍摄的时候笑容还是很得体,没有一丝慌张。 眸光晶亮,不曾染霾。 或许这些年,捆绑他给她带来的也不全是好处,但她一样照单全收,每每见到自己还要讨好卖乖,如果真的都是为了家人的话,确实不容易。 他家背景简单,父母都是高校教授,彼此相爱,但身处这个圈子,见惯了高门低户,一样的龌龊不堪,一样的委曲求全。 漫天阴雨之下,难得的,沈厌对乔曼多了一丝同情之心。 是比上次在歌剧院听她哭诉更真实的恻隐。 如果这次泼的不是油漆,而是别的什么,一个女演员,不,是一个人的一生,都可能就此毁了。 那可就不是赔偿品牌方损失的事了。 “要到粉丝群里说明,不可以再有这样的事情发生。”忽然开口,吓了助理一跳。 “这是当然的,要再来这么一次,以后谁敢再让咱们做代言,其实要我说,你不应该替那个粉丝赔偿品牌方的,万一引起效仿呢,都来闹事,然后都能见你一面,还能一对一面聊.....” 助理说的有道理,沈厌自然也明白。 “所以我让警察把人带走了,该承担的法律责任,一点都不能少。告诉他们,下次再有这种事,我不会多说,直接交给警察处理。” 009 美貌与叶子牌 厨房里的砂锅在呼呼冒着热气,汤汁滚沸,顶的盖子一下一下往上,和锅边发出细碎的磕碰声。 申城的雪已经化了,气温格外得低,屋子里则因着这一锅汤迅速暖和起来。 倒是比开空调还管用。 乔曼敷着面膜守着汤,她从活动现场回来就直接飞到了这儿,那部古偶剧就要开拍了,许多参演的艺人都住在这座公寓里,倒是比住酒店要安全。 沈厌也不例外。 因为离着片场近,物业环境也不错,这几乎成了非本地明星们在申城的落脚点。 地皮听说是当时参与建设影视城的人买下的,估计一早就想好怎么用了,有钱人嘛,生财有道。 发了条消息给姐姐,两个人同在申城,却不能见上一面。 “你那儿狗仔太多,我去了会暴露。”傅娇娇拒绝她。 “我怎么觉得自己像大佬养的金丝雀,平日里连见主君一面都难。”乔曼哀怨。 “差不多,你在郊区,我在市中心。” 乔曼翻了个白眼,她这个姐姐哪里都好,对她疼也是真疼,可就是.....从不以温柔示人。 尤其一张嘴,厉害得很,向来没理搅三分。 伸手去掀锅盖,手被热气熏了下,乔曼赶紧收回来放在耳垂缓解灼热。 复又垫了块布,热气散尽之后,她盛了一口汤汁,味道鲜美,勾人食欲。 她这样的美貌和厨艺,不论日后谁娶她,保证都服服帖帖。 想到就发了微博,她的团队并不负责经营她的私人账号,经纪人和助理都认为乔曼在这方面很有一套,他们甘拜下风。 就比如之前她发的那条说沈厌可怜的微博,本来导演和投资方都对她的行为嗤之以鼻,甚至直接联系她经纪人叫她删微博,说是担心影响电影的票房。 可那些原本已经准备到影院抗议的粉丝,被群里一个叫“本宫不死你终究是妃”的小粉丝游说成功,最后不但不抗议了,还一刷二刷,四处安利。 那个小粉丝说,如果他们真的这么做了,叫杀敌一千自损八百。 乔曼会被影响,但她们哥哥以后也拍不了电影了,冤有头债有主,不如直接把乔曼的车泼上油漆的好。 说完,还附赠了一辆小甲壳虫的照片。 车牌号是锦QM0007。 小粉丝还给大家出主意,先在乔曼家附近的电影院买哥哥的夜场电影票,然后中途离场泼车,再赶回来,彼此还能做证人。 粉丝们听了她的话,都赞她有勇有谋。 就这样,乔小姐虽然损失了一辆车,但既因为绯闻出圈,又因为电影出名,还帮着导演和投资方好好的做了一波儿营销,让许多路人都为了想看看沈厌的“亡妻”,去看了电影。 当然,那故事本身没得挑,沈厌演技在线,又有老戏骨们的努力,路人看了自然也是不会失望的。 事后,投资方请她吃饭的时候,还夸她手腕厉害。 虽然不知道是真心是假意,反正乔曼一点没谦虚,只说那微博虽然是推波助澜,但粉丝投鼠忌器,不会那么没脑子的。 唯有沈厌,被人这样算计了一次,看着电影入围得奖都没有丝毫喜悦,反而跟吃了苍蝇一样恶心。 他本打算拒绝出席颁奖典礼,却接到乔曼的信息。 “这么大一个奖,不光是你一个人的荣誉,更是所有演职人员辛苦付出的回报,你说不去就不去,你不去,我替你领哦。” 想起当年的风光往事,乔曼嘴角上扬,哼着小曲儿把汤倒进饭盒,然后回到卧室里。 搓搓手,兴致勃勃打开了QQ。 她好久没有来了,想看看群里讨论些什么。 “本宫不死你终究是妃”就是她本人,用小号混进了群里,蛰伏良久,立功后又马上销声匿迹,避免露出马脚。 那辆甲壳虫她本来就想卖掉,所以一点不心疼,能用买卖之间一点小差价就在网上搅起轩然大波,实在是太值了。 点开群,99+群消息蜂拥而至,最新的话题当然是沈厌为她打伞那条。 “哥哥真的,太帅了!” “哥哥人真好,那贱人天天捆绑哥哥,哥哥还这样对她。” “哥哥不会是真的喜欢她吧,呜呜呜,不要。” “我觉得....她也挺好看的。” “是,我都要磕CP了,别打我。” “我也是我也是,但我不敢说,怕被踢出群聊。” 最近一条消息是她参加活动的照片,和沈厌站在一起的,男人穿着深色的西装,一只手握着伞柄,身子稍稍倾斜,重心偏在伞上,而她围着狐狸尾在旁边,两个人就像是民国的富商和夫人,一起来参加舞会...... “哥哥明显是在躲着她,哥哥对她没意思的。”乔曼忍不住,发了一句。 她退圈之前,得替他澄清。 等到姐姐把事情安排好,自己还要回去上学的。 “亲亲你来啦,好久不见,我们还以为你脱粉了呢。” “不会啦,我只是最近比较忙,其实我经常窥屏看你们说什么,还默默保存了好多哥哥的照片。”发了个笑脸,她要问问正事。 “话说,那个粉丝是谁啊,在群里么,这么贸然行动,太过分了。” “不知道啊,我们本来以为是你呢。” “怎么可能!” “都是泼油漆嘛。” “.......” “现在看来不是你,要是你的话,应该不能跟我们在这聊天了。” “当然不是我,所有有损哥哥的事情,一律不能做,今天多危险,幸亏没有殃及无辜,不然牢底都要坐穿了,进到里面一辈子也看不见哥哥了,再说,万一伤到哥哥怎么办。”心里后怕,免不了要多嘱咐这些人几句,她可不想临了临了死在哪个疯子手里。 聊了几句就下线了,乔曼躺在床上,本来还怕失眠,但折腾了一天身心疲惫,没多久就睡了过去。 一觉睡到闹钟响。 从床上爬起来洗漱,等着助理买了早饭来接她,到片场已经是八点多了,她以为她足够早,可沈厌比她还早。 男人居然已经开始上妆了,发髻梳得一丝不苟,旁边摆放着剧里要穿的衣服。 是常服。 不是盔甲,那就不是要拍战场上的戏,也就是说,他们两个今天就会有对手戏? 拉住给她化妆的小姐姐问了一句,说是要拍他们夫妻婚后第一次撒糖。 “导演说了,先拍点喜庆的,图个吉利。” 化好妆,导演带着几个主演先是举行了开机仪式,上香的时候,乔曼的手被香灰烫了一下,下意识甩了甩手,白嫩的手背上被烫出了一个红印子。 “是吉兆,手得香,咱们这部剧一定会火的。”旁边有会说话的,哄得导演和演员都很高兴。 “乔曼,你要火了。” “乔曼还不够火么?” 众人嘻嘻哈哈的,就是没有人在意她被烫着这件事。 乔曼找助理要了牙膏想抹一下,一旁一直默不出声的男人忽然开口。 “抹牙膏只能缓解疼痛,使用不当会感染。” 沈厌说完这一句就不出声了,既没有给出更好的解决办法,连止疼的方式也给剥夺了。 “那会落疤么?”追问了一句,疼就疼吧,只要别落疤就行。 “不知道。” 乔曼忍着没有发火,真是自取其辱啊,怎么能因为他昨天救了自己,之前还答应给自己资源,她就当他什么都会管呢。 要时刻保持清醒。 “但就算不落疤,也会变黑,然后好久才下去。” 沈厌补了一句,还对她露出一个淡淡的微笑。 昨天的恩情,烟消云散。 两个人拍的戏讲的是一个公主和将军的故事,将军本来心有所属,结果硬被皇上赐婚,不得已娶了这位身份高贵的妻子,对她的日常就是冷落冷落再冷落,偏爱自己的宠妾。 公主对将军其实也没有意,但被误会是仗势强嫁过来也没有解释,平日都是自己给自己解闷,要么溜出去喝花酒,要么就是在院子里打叶子牌。 今天的戏就是拍她打叶子牌的时候将军恰好来看她,她打得不好被嘲笑,反唇相讥之后,将军为了证明自己的实力,亲自教她打牌。 这段被书友们戏称是全文追妻火葬场的开始。 准备的时候,有人专门来教他们打叶子牌,还定了规矩,要用道具做筹码,拍完戏兑现。 一个筹码等于一杯奶茶。 乔曼学了半天也没学会,几次下来,满头珠翠都抵给了沈厌。 “要不别玩了,化妆师也很辛苦,我怕一会儿再弄头发不方便.....”乔曼想挽回一点颜面。 “没关系,很方便,我们继续吧,我数数,这是多少杯奶茶了,沈厌你一个人喝不完,分给我们吧。”化妆师没给她机会。 “好。”沈厌答应的很痛快。 “感情不是花你的钱.....”乔曼嘟囔着,摸了牌看来了半天,不知道出哪张。 要是姐姐在多好,傅娇娇在赌桌上,就没输过。 可能她真的没有财运吧,之前有算命的说,傅寅生这辈子的财运,都在第二任太太林韶身上,所以这也就是为什么他死活不肯跟林韶离婚的原因。 不光是为了上市,也是为了这句迷信的话。 “不玩了不玩了,再输就只剩下我这个人了,我去买奶茶吧。” “戏里,你可是把肚兜输给他了。” 沈厌没理会这句调侃,乔曼瞪了化妆师一眼,脸微微有点泛红。 “我算明白网上那句话了,你这也算是本色出演吧。” 乔曼不懂沈厌的意思,直到晚上,对方居然破天荒的发了一张微博,图片就是那些叶子牌。 “美貌加上任何一张牌都是王炸,单出就一定很惨。” “这是内涵你啊,曼曼!”助理不淡定了,比乔曼还要气。 “内涵就内涵吧,一来并没有打破他微博都是我的魔咒,二来,要是他骂我两句能让他的粉丝消消气,不再泼我油漆的话,我还是很高兴的。” 010 弃车保帅 喝着红酒烤着火的傅娇娇收到了妹妹的微信,是一张图片。 “这东西怎么玩儿?求助,【哭唧唧】。” “和麻将牌一样。” 对方没有回应,傅娇娇把头靠在膝盖上,又给她回了一条,“我忘了,你不会玩儿麻将。” 抬头正看见年鹤霄,男人今天回来得早,难得没有应酬,给她捎了心太软,毛蟹年糕还有咸蛋黄茄子和玫瑰定胜糕。 荤素合理,还尽是甜口。 傅娇娇吃得很饱,可惜不能出去遛遛食。 前几天下雪的时候她就想出去,可是年鹤霄没允许。 其实也能理解,上次在夜店出现了一次,傅锦珩就追来了,她要是再被软禁起来,那他就治病无望了。 所以她只是隔着窗子看了看,看整条衡山路高高低低的房子都被染了一层白色,每个路过的人都笑盈盈的。 人心说简单其实也简单,有时候只要一场雪,一杯茶,一个微笑就能被治愈。 说复杂也复杂,同室操戈,父子失和,夫妻不睦,明争暗斗的算计,无休无止的掠夺,什么都无法填满。 那一整天年鹤霄都没出去,晚上准备了火锅,请她一起吃。 饭从黄昏吃到深夜,他话很少,只是很耐心地给她说各种食材涮多久、怎么吃才好吃,还有什么别的做法,吃到过最奇葩的菜式是什么。 年家的事,莫说是傅娇娇,就是街头巷尾的普通人,随便捉一个问问,也能聊上几句。 所以傅娇娇怎么能不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 刚开始碍于面子,只能听着,后来索性打破。 “我很少吃火锅。” “我家里没有什么人能陪着我,像我这种位高权重的,朋友也没几个,那种一个人吃的火锅太孤单了,所以干脆就不吃了。” “我猜你也一样,那些家人闲坐,灯火可亲的日子,你我都没有。” 年鹤霄愣了半响,可能是没料到她会把话说得那么白,随即便苦笑。 “抱歉,可能我说的太多,让你觉得有点烦了。” “我并不介意做一个倾听者,但我觉得,与其说,倒不如做,你那个哥哥和我的哥哥又不一样。” 他以为她在说年凤鸣,想要辩驳,却发现不是。 “年鹏程是出了名的狠,你怀疑他也不能像我这样打他一顿,所以只能忍着,忍字心头一把刀,忍得越久越难受,所以等到了报仇那天,要连本带利讨回来,把他做的错事,和你这些年的忍耐都加在一起,你这么想着,会舒服很多。” 从来没有人这么和他说过。 他刚苏醒过来的时候,周围人只是问他发生了什么,他说他想不起来了,只记得是车祸,货车突然撞过来,他和二哥都没反应。 后来问的次数多了,他有回头疼发作,差点又进手术室。 医生把亲属都呵斥了一遍,自此再没敢人跟他说什么。 年鹏程不是第一个来探望的,但也不是没露面,既不心急,也不心虚,坦坦荡荡的,好像就是不怎么要好的异母兄弟出事了,走个过场而已。 越是这样,他越不能轻举妄动。 再到后来,所有人对他就只有一句话,好好活着。 别像他二哥那样就好了。 母亲这么劝,好友陆矜北也这么劝。 他们不是不信他有能力倒扳年鹏程,是不信他能活到那个时候。与其余生都在恨意中度过,倒不如过几天好日子。 陆昱宁更是表示过,只要他愿意,婚约如旧,他们立刻举行婚礼,然后去国外。 “法国,瑞士,还是美国,日本,你想去哪儿,我都陪着你,四哥,我们不管这些了,好不好?” 每个人对那件事都心知肚明,可全都让他算了。 二哥一条命,他半条,就这么,算了。 他做不到。 所以搬出来,到夜店去,包了场,那些人喝的每一杯,都是他买下来敬他二哥的。 没有人懂他。 就更显得傅娇娇这句实话难得。 两个人因为那一顿火锅,变得熟络了些,也会聊些跟他的病有关的话题,他不再是偶尔回来,基本上把这儿当成了申城的落脚点,另一栋常去的别墅倒是不住了。 原本近乡情怯,不愿来衡山路,现在倒是没那么多心理负担了。 “我们打牌吧。” 忽然对着年鹤霄说了一句,看他金丝边眼睛下面透露出疑惑,傅娇娇又说了一句。 “你,我,楚枫和萧尘,正好四个人,打麻将。” “萧尘出去办事了,楚枫不会。” 傅娇娇叹口气,窝回沙发里,她算是明白了,老实人内秀,除了爱脸红,做事倒很靠谱。 楚枫嘛,只会打架,别的一窍不通。 “你要实在觉得没意思,不如我们......” “有没有点竞技类的游戏?”本来想说带她出去包个场看个电影或是话剧,但显然,这位大小姐对那些艺术气息十足的东西不感兴趣。 “国际象棋?”试探着问了一句,他记得家里有一副,是古董,他二哥收藏的。他们兄弟两个都喜欢下象棋,也喜欢买,买来当装饰品放在家里。 不过女孩子,估计会这个的不多。 “行吧,”光脚下地,傅娇娇揉了揉脖子,看那个架势不像是下棋,倒像是打架,“等我出去,一定要去澳门赌一把。” 怎么会有女孩子这么好斗。 两个人坐在客厅里,象牙色的棋盘,她选了浅色的,他是深色。 “年鹤霄,你听过弃车保帅么?” 她每次都喊他四少爷,年鹤霄觉得不合适,让她喊他的名字,她就这样连名带姓的叫。 倒是不让人觉得彼此生疏,反而好像关系很近。 “如果我是被我爸爸关起来的,那咱们就是同病相怜,你和我在父亲眼里都是那个车,是需要弃掉的,用来保他们心里更重要的。” 眼看要输了,她也没把自己的马丢掉。 “这么一想就生气,大不了同归于尽,也不能先牺牲自己。” 年鹤霄笑了,因为这句话,他有点不想将她的军。 一时心软,结果倒被她占了上风。 棋逢对手,大概就是这个意思。 鸣金收兵,傅小姐赢了,赢在他得遇知己的不忍上。 “与人斗太没意思了,我们与天斗吧,要逼着它让我们半子。”狡黠一笑,带着三分酒意,七分得意,“就像刚才一样。” 这才恍然大悟,原来从她开口就是策略。 赌就是他会犹豫,反而给了她反败为胜的机会。 “如何逼呢?” “做生意可不是下象棋,不是国王或者帅什么的丢了就满盘皆输了,如果最重要的没了,次要的就变成了首要的,不是么?” 她依旧蜷在沙发里,睡裙裙摆被拉上去半截,露出细白的小腿和脚踝。 从搬进来,她就好像没穿过鞋。 在屋子里永远都是睡衣,不像是在英国看见的那种性.感的,都是规规矩矩的睡裙,长及脚踝,看上去很舒服。 唯一一次去外面,穿的是机车服。 从穿着上就能看出这个人有多不喜欢束缚,睡衣自不必说,机车服虽然紧,但对于骑摩托却是十分方便的,尤其加速的时候,为了减少阻力,整个人都能伏在车上,几乎就是和车融为一体了。“我猜,你很喜欢骑马。” “哈?”傅娇娇不明白为什么两个人之间的话题跳到了骑马上。 年鹤霄抱歉地笑笑,他走神了。 不是她说的让他不感兴趣,相反,这个人太有趣了,所以他走神了。 在想她为什么那么有趣。 “你继续。” “如果傅锦珩没了,我爸就没别的指望了。”神挡杀神,佛挡杀佛,贪权窃柄这种事其实也不难,“当然,我猜你是不愿意这样的,你是不是想让年鹏程活着看见你掌管年家。” “是。”薄唇吐出一个字,简单,直接,极富有侵略性的肯定。 “我会帮你的。” 从刚刚她下棋时开口就是在帮他出主意了,只是这个主意他并不喜欢,所以她提供了第二个,“我不但会治好你的病,还会帮你把年家收入囊中。” “你救了我,光还你一条命总觉得不够。” 年鹤霄哑然,他知道她理解他是因为两个人有差不多的经历,也知道她是因为之前的事情给他出谋划策,但这样直白的承诺还是让他意外。 他们这种人家之间,永远都是因利而聚,利尽而散,遇到别人有事,也多是隔岸观火明哲保身,不趁虚而入落井下石就不错了,哪有这么样的。 江湖义气。 脑子里闪过这四个字,年鹤霄又笑了。 “你不信我?”傅娇娇看他这样原本有点不高兴,可是想想自己确实也没有跟他证明过什么,不悦转瞬即逝。 摇摇头,脸上尽是无奈,也不知道是对她还是对自己,“我不是不信你,我是想知道,你这样帮我,为的是什么?” “我说了呀,你救了我,我必得加倍对你好,让你觉得值得。滴水之恩涌泉相报懂么,不是傻,是投资,告诉所有人,对我好的,日后所得自然丰厚,这样就会源源不断有人对我好。” 年鹤霄明白了,傅娇娇是个又有义气又精明的生意人。 手指摸索着那只马,“只是这样,好像你的命很金贵,我就.....” 噗。 傅娇娇笑出声来,年鹤霄也笑。 011 傅娇娇又双叒叕打人了 浴室白色的洗手台上放着一个黑色的搪瓷小碗,剃须膏放在里面,用刷子搅两下就变出绵密的泡沫来。 镶着古铜色金属边的圆形镜子里是穿着白衬衫、外面罩着一件格子马甲的年鹤霄。 这几样凑在一起,活脱脱一副旧上海富绅居家图。 听到卧室的门打开,年鹤霄低头把泡沫冲掉,想给傅娇娇腾地方。 这房子一共上下两层,一楼一进门是个过道,旁边有一间书房,也算是个会客厅。年凤鸣叫人打了一个上下两层的书架,旁边摆着四个腿儿的梯子,下面带骨碌方便移动,上面有矮矮的栏杆,圈出方寸之地,供人坐着看书用。 落地窗前放着两张小沙发,一个圆几,平时看书会客都可以。 另有一间客卫,一个厨房和一间佣人房。 年鹤霄从来不在一楼驻足,傅娇娇之前还去过几次一楼看书,后来怕他介意,便也不再去了。 二楼有一个带着开放式厨房的客厅兼餐厅,还有一个卫生间和三间卧室。其中一间是年凤鸣住过的,现下空着,另一间是衣帽间,还有一间就是傅娇娇正住着的。 年凤鸣的房间和卫生间之间隔着一整个客厅,傅娇娇的就在卫生间旁边,面积也大,估计是年家二少爷特地留给他弟弟折腾的。 谁叫年鹤霄总是宿醉呢。 再抬头的时候,刚好从镜子里看见傅娇娇。 没有洗干净的泡沫还挂在脸上,水珠子也是,四目相对,年鹤霄愣了下,随即才反应过来。 一件黑的包身连衣裙,长度刚刚及膝,外面披着千鸟纹的大衣,傅娇娇光脚站在地上,手上拎着一双同样是千鸟纹的高跟鞋。 过肩的黑色卷发,肤白如雪,浑身上下唯一着了颜色的就只有那张娇艳欲滴的红唇。 又冷,又艳。 “怎么了,看惯了睡衣,不习惯看正常衣服了?” “还是我惊为天人的美貌,不论看多少次都让你感叹?” 年鹤霄笑笑,也玩笑一句,“都有。” 说完,收敛几分,问到,“你这是要出去?” 他记得他说过,让她最近不要出去。 “我要去找一个人,很重要,麻烦四少爷放行。” 是非出去不可了。 “那我帮你安排车,叫楚枫跟着你。” “我要萧尘。”傅娇娇莞尔,带着一丝狡黠,“楚枫不靠谱。” 一句话,把年鹤霄身边两个手下都弄得脸红了。 保姆车停在门口,萧尘举了一柄大伞,把人遮得严严实实,年鹤霄和楚枫就留在家里,让外人以为出去的是他。 被困在屋子里的感觉不好受,幸好他有过复健的经历,比起待在病房里,能看看衡山路的街景也是不错的。 从早上等到日落黄昏,透过窗子往外看,近处路灯映照下的天空已经完全黑了,连月亮都不知道去了哪儿,好像一块深色的幕布,全借着凡间灯火才能看清。 而远处尚有落日余晖,将云层染的无比绚烂,窄窄一条竟有好多颜色,浓郁的紫,缱绻的橘,柔美的天青,和一点点寡淡如医生大褂的白。 楼梯的壁灯在这个时候被人打开,和天空一样,原本他所在的客厅还能看得清物什,可那边一亮,就显得这边暗极了。 高跟鞋踩着木制楼梯,傅娇娇上了楼,随手按下开关,骤然明亮的环境让年鹤霄的眼睛不是很适应,下意识用手挡了挡。 “怎么不开灯?” 她身后跟着一个男人,生得人高马大,倒显得楼梯有些逼仄了,穿着倒是很干净,头发也像是刚刚修剪过。 年鹤霄刚开始,还以为她是从号子里捞出来一个人来。 “我的保镖,叫穆严,这是年四少爷,就是他救我出来的。”介绍了一下,傅娇娇迫不及待脱了高跟鞋,窝进沙发里。 跟了她一天的萧尘凑到年鹤霄耳边,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讲了一遍。 “人是从一家搬家公司找到的,去的时候正被刁难着赔客户钱呢,说是他摔坏了家具,其实就是旁边的人一起使的绊子,傅小姐叫我取了点钱......” “没关系。”年鹤霄只当她是替自己手下解决麻烦,却不想事实正相反。 “不是家具费,是医药费,主家说自己那套家具是什么红木的,要几十万,傅小姐拿了那根摔坏的椅子腿儿看了,说就是破木头,一个子儿都不值。” 女人的原话是,想要钱也可以,让她的人解解气,“穆严,照着几十万的医药费,给我打。” 年鹤霄叹气,所以这一趟时间那么久,主要是打人了。 “人怎么样?” “打到一万时就受不了了,差不多五万的时候已经叫奶奶了,傅小姐说这是对她的侮辱,又加了两万,总共八万,说图个吉利。” 听着他们主仆窃窃私语,傅娇娇也无所谓,只转过身对着穆严说了一句,“我想吃小馄饨了,你去买点。” 然后又回过头来,“年鹤霄,你吃么,小馄饨。” 年鹤霄点了点头。 “对了,别叫人跟着找过来。” “我知道,要是发现有跟着的,就往死里打,但是不能打死了。” “嗯嗯,去吧。” 年鹤霄实在有点听不下去,让萧尘在后面跟着,别真出什么事。 傅娇娇直接回了卧室,并没打算对他解释什么,坐在客厅的年四少爷越等越觉得不耐烦,手指一下一下扣着桌子,到最后耐性耗尽,索性推门而入。 入目是光洁的背,修长的腿,傅小姐背对着他,正站在衣柜前.....选睡衣。 “抱歉,我不知道你还没换完。”年鹤霄无奈多过歉意,只是因为这份失礼暂时压制住了火气。 “我只是想知道,你费了一天时间找这个人回来是为什么,他很重要么?” 一个保镖,非要她亲自出马,换他在家推了所有应酬给她打掩护? 傅娇娇找睡衣的思路被打断了,只能随手拿了一件大衬衫穿上,一边系扣子一边往这边走。 穆严刚好回来,看见这一幕,还以为两个人发生了争执。 快步走过来,被萧尘跟上,想拦下他。 但显然,老实人不是大块头的对手。 “诶,你们两个不能过来,你,不许打架。” 由着年鹤霄挡住尚没系好扣子的上半身,傅娇娇踮起脚,从他肩膀上方伸出手去,指了指穆严。 大块头很听话。 “把馄饨放桌子上走吧。” 前半句照做了,后半句没有回应,穆严依旧站在原地不动。 “这是我的人,你要打他么?” 穆严终于听懂了,转身立马下了楼。 倒显得老实人萧尘动作慢了。 傅娇娇收回手,这才把目光投向年鹤霄那张不算太高兴的脸。 “我以为你很有耐心,年四少爷。” 他确实很有耐心,织网,下饵,打草,引蛇都有耐心,但前提是这件事情要和他所做的有关。 不然就是浪费时间。 “我想你理解,对于我这样的人来说,每一天都很重要。” “别那么没信心,你的命我现在看得比我的命还重要,万一你大业未成中道崩殂,我会觉得欠你的永远还不完了,下辈子兴许就要像穆严这样给人做牛走马了,所以,我把他给你,别太小看他,比你身边那两个加起来还管用。” 傅娇娇终于系好了扣子,重新和他拉开距离,身上那股馥郁的香水味儿倒是久久不散。 “吃馄饨吧,放久了就不好吃了。” 两个人在车上聊起了穆严的来历,是当年去意大利的时候,在那儿的黑市买来的。 “我说想看斗兽,傅锦珩为了吓唬我,带我去了黑市看生死拳。” 结果最后吓得半夜做噩梦的是傅锦珩。 傅娇娇看中了穆严,狠敲了傅锦珩一笔,把人买走了,想办法带回了国内。 对于自己的从前穆严记不太清,反正就是家里人以不合法的方式到了国外,除了卖苦力气也没别的谋生办法,最后把亲儿子都卖了。 “他以前叫昆仑的,昆仑奴你听说过吧,我觉得这个名字太耻辱了,替他改了,傅锦珩刚开始觉得他挺厉害,以自己花钱为理由把人要了回去,你说他有多不要脸,送我的礼物,还能要回去。” 傅锦珩要穆严继续做以前的事情,跟人打来斗去,有一次差点就死在了场上。 傅娇娇听说之后把人买了回来,所以穆严对她特别忠心。 小小一碗馄饨很快就吃完了,傅娇娇看着年鹤霄那份几乎没怎么动,估计他不爱吃。 想来也是,这种大少爷,怎么会喜欢吃路边摊。 但天天大鱼大肉,不腻么? “要不你把你的给我吧,再叫人去给你买。” 伸手去拿,却见对方把碗往自己怀里挪了挪。 “你这不是和你哥哥一样么,给了别人的,怎么能往回要。” 傅娇娇哑然,等到回过神来,看着他终于一扫阴霾、笑了起来,便又补了一句,“穆严是借给你的,你不是替他付了八万块钱么,等完事要还给我,我被抓的时候,他不在我身边。” 她被软禁在英国,傅锦珩自然想了法子折腾穆严,如果有一天他不在,跟着他的人又如何呢? “你以后少跟人打架。”不知道为什么,忽然想嘱咐嘱咐她。 “你没听过什么叫话不投机半句多么,道理要是讲的明白,还要法律干什么,很多人就是听不懂啊,这种人身体比脑子聪明,疼了就懂了。” 012 让她再做点 片场很冷,偏偏有些戏是夏天的,各色单薄的衣衫穿在身上,御寒的能力就像是娇艳的良家小娘子遇到了好色之徒——毫无招架之力。 这都是什么要命的比喻。 乔曼裹着军大衣,双手握着一杯热水靠在电暖器旁边取暖。 “好想喝热巧克力,火锅最好,反正要热腾腾的食物。”跟助理说着自己的诉求,不远处的吵闹声吸引了她的注意,偏过头去,正好看见一张熟悉的脸从黑色的劳斯莱斯上走下来。 不只是她,周围的演职人员也看到了,围观的群演和一些粉丝们也纷纷往那边看。 下意识地收拢手指,把手里的纸杯都捏得变形了。 是傅锦珩。 他为什么会来? 吊儿郎当的男人跟身边的手下吩咐了几句,然后挑衅似的看向乔曼,乔曼脸上虽然没有显露,可心却几乎要跳出来了。 那人径直走到她跟前,说傅先生请她过去。 无数双眼睛盯着乔曼,芒刺在背是什么感觉,她如今算是切实体会到了。 把手里的水喝完,乔曼披着军大衣往那边走,步伐很慢,好给自己时间思考。 他来多半是为了傅娇娇。 毕竟姐妹两个感情很好,她最有可能知道傅娇娇在哪儿。 打定了主意,乔曼深吸一口气,走到他面前。 “啪!”还没等她反应过来,傅锦珩直接打了她一巴掌。 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吓傻了,乔曼的助理更是直接站了起来。 可也只是站了起来,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不敢过来掺和。 耳朵嗡嗡的,眼前甚至有一瞬的模糊,乔曼捂着脸,听见他居高临下地骂着,“你算什么东西,一个野种,还敢在微博点赞别人骂我的留言。” 边说边往旁边啐了一口,还不忘用手帕擦了擦打乔曼的那只手。 “啪!” 抡圆了手臂回给了他一个大嘴巴,乔曼打得手掌火辣辣的疼,那口恶气还是没有出尽,身体依然在抖。 “你又算什么东西,傅家的寄生虫,不学无术的二世祖,我告诉你,傅家不只有你一个儿子,上面还有个傅连城,就算是他,都比你强!” 傅锦珩要气死了,旁边的保镖退避三舍,由着这对异母兄妹吵架,根本不敢上前。 也不是一次两次了,人家说到底都姓傅,他们不能动手。 “我抽死你!” 看着他再次举起的手,乔曼上前一步,直视着他,“你打呀,我姐姐回来了,你今天打我的每一下,我都会让她加倍奉还。” 傅锦珩还真就不敢动手了。 他虽然从来不把乔曼当妹妹,但是对傅娇娇既有忌惮,也有血缘上的牵绊。 “怕了?呵,你想把家产把持在自己手里,也要看看有没有那个本事,你就等着我姐姐找你算账吧,你关了她三年,傅锦珩,我都不知道你是从天王老子那儿借胆子了么?”乔曼稍稍有些解恨,看着傅锦珩的怂样,满脸的嗤之以鼻。 这么个无勇无谋,又怂又蠢的人,怎么可能把她姐姐困住? 一个疑惑在脑海里闪过,但很快就被傅锦珩打断了。 “说吧,她在哪儿。” 乔曼冷笑,指了指自己的脑袋,“脑子是个好东西,希望你后天能长出来好么,别说我不知道,就是我知道我会告诉你么?” “我要是知道她在哪儿,我早就去找她了,还轮得到你来教训我?” 轻易就被唬住了,傅锦珩看着她,又看看旁边“简陋”的剧组,满眼都是鄙夷。 整个剧组都被挽忻的大少爷嫌弃了。 “那我把你带走,她肯定就会出现了。”虽然信了她的话,但傅锦珩马上又想出一个损招。 乔曼被他往车里拖着,一边挣扎一边急中生智,“傅锦珩,你是不是又想找死,她会杀了你的。” 手上的力道明显松了。 傅娇娇真的会。 傅娇娇对他,是真狠,每一次都是往死里打但不打死。之前他有个朋友瞧上了乔曼,他把人带回家,还没怎么着呢,得到消息的傅娇娇回家从厨房提了一把刀,直接往他命根子上捅。 虽然只把大腿擦破了,但是自此他有了心理阴影,半年没碰过女人。 那个朋友也再不敢来他们家了。 如此种种不胜枚举,有次他喝酒之后曾推心置腹地跟亲妹妹聊过,自己尚能念在血缘,她怎么丝毫不顾及。 傅娇娇告诉他,她已经在顾及了。 “不然你以为我会让你这么丢脸的人活在世界上么?” 也就是那一次,他才狠了心要把她关起来,关一辈子,让她吃点苦头。 后果就是她前几天用棍子打他的时候,除了没打脑袋,胳膊腿一处没放过,要不是有保镖替他挡着,他怕是骨头都散了。 他骂保镖废物,保镖告诉他保命为上,让大小姐把他们都打一顿,心里反而解脱。 趁傅锦珩愣神的功夫,乔曼抽回手,“她已经回来了,你不可能再把她关起来了,也不可能得到原谅,趁着这个时间还是少作妖,让你那个爸爸多护着你点,不然以后傅家都没你说话的份儿。” “哦,我忘了,你爸爸要是知道这一切都是你做的,呵.....” 完全没听出对方这是在试探,傅锦珩直接回了句,“不可能,她那么霸道,爸爸也......” 说到此处又心虚,只是不知道是心虚把实情说漏嘴了,还是心虚说了假话,傅寅生未必会维护他。 摆了摆手,傅锦珩一副大人不记有人过的架势,“算了,那时我们傅家的家事,没必要跟你一个外人说。” 如果说之前那巴掌是痛在脸上,这句话就是疼在乔曼心里。 在傅家,她永远是个不被承认的所在。 看着那辆车开走,乔曼理了理思绪,走到一直在看戏根本没心思拍戏的导演面前,“导演,拍挨巴掌那出戏吧,现成的。” 指了指自己的脸,又红又肿,眼睛微微泛着泪光的女孩子到底还是笑了出来。 一点也不如之前甜。 导演什么都没说,只拍了拍她的肩膀,叫人准备下场戏。 他们离得远,听不清两个人在吵什么,自然也猜不到实情,只是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不容易,不足为外人道也。 乔曼在剧里挨打这场戏很俗套,是将军的爱妾小产了,将军怀疑是她做的,所以打了她。 金尊玉贵的公主下嫁到将军府,不但没得到一点优待,反而天天被冷着,所有的委屈、不忿加在一起,是乔曼饰演的女主角第一次在将军面前落泪。 【月婵起初还争辩,被打了这一巴掌之后,跳起脚也回了一巴掌,然后没等云轩说话,眼泪就掉了下来】 【像是断了线的珠子,怎么抹也抹不净,到最后月婵被自己没出息的样子弄得又羞又恼,再也忍不住,蹲在地上放声大哭】 沈厌看着蹲在地上的乔曼,以前拍哭戏的时候,她总是被骂,这一次倒是说哭就哭了。 感情到位,连肩膀一耸一耸的样子都和书里描写的一样。 像是三岁的孩子,受了气,除了哭没有别的发泄出路。 “卡!”导演喊了停,但乔曼停不下来,依旧哭得伤心。 大家当然知道她是因为刚才的事情,可也好心地没打扰,只说是入戏了,叫她哭一会儿就好。 发饭的时候,助理特意给她想辙弄了个简易的火锅。 小锅子里有热气腾腾的方便面,从旁边超市买来的蟹肉棒和鱼丸,还有半熟的鸡蛋,蔬菜沙拉里的菜都倒进去,热巧克力也准备好了。 可是乔曼什么胃口都没有,她哭得眼肿的像个桃子一样,连声音也是哑的。 见沈厌一脸冷漠地看向自己,乔曼知道他心里肯定是鄙视她的,觉得她私生活混乱,一会儿纠缠年四,一会儿纠缠傅二。 挥着拳头问了一句,“看什么看!” 奶凶奶凶的。 男人挑眉,好看的脸上终于有了一点表情,确实是不屑。 “我刚刚翻了剧本,整部剧你只挨了这一次打,但我看你的脸没有三两天是好不了了,不知道你后面的戏要怎么拍。” “你这个咖位如果抠图,会被骂死。如果让全剧组的人都等你,也会被骂死。” 他可不是来看热闹的,他是来落井下石的。 “私事处理不好,以后有好的戏约我也没法带你。”说着,拿起了她桌子上的热巧克力,这一整桌都是垃圾食品,唯一能勉强入口的也就是这杯奶了。 剧组的盒饭不好吃,沈厌这个人,敬业归敬业,但嘴巴特别挑剔,中午一般都不吃,或者是吃助理提前准备的便当,等到什么时候收工什么时候再吃。 乔曼为此还吐槽过他,可他们两个半斤八两,沈厌是不想让人说他搞特殊,乔曼则是没有钱弄辆带厨房的房车,不然才不会受这个罪。 晚上回到公寓,乔曼准备了好多好吃的,有西红柿牛腩,蒜香鸡翅,香煎杏鲍菇,还用虾汤煨了白菜。 一道道香气扑鼻,以至于助理端到沈厌眼前的时候,男人都没法拒绝。 “这是什么?” “乔曼做的饭,你放心,她说了,是请大家一起吃的,还有周尔绵和左野。” 本来并不想吃她做的饭,但是那几道菜实在诱人,沈厌松口,“四个人才四个菜,不够吃,让她再做点。” 013 狗男人 有同剧组的演员一起,沈厌并不担心会和乔曼传出什么,而且这栋公寓的物业做得很好,闲杂人等根本不可能放进来。 周尔绵帮着乔曼把菜拿到沈厌房间,她出演的是这部戏里将军的亲妹妹,刚开始并不喜欢女主,直到误会解除后,姑嫂两个人关系才变得亲近起来,最后由女主牵线,嫁给了女主的舅舅,也就是左野饰演的国舅爷。 这个角色很讨喜,号称书里最幸福的人,顺遂地过完了一生,不用像女主一样时时刻刻都要乘风破浪。 但一般这么好的角色,都是留给关系户的。周尔绵就是个关系户,她的亲叔叔是个实力派男演员,一直活跃在荧幕上,经常出演硬汉角色,在圈子里很有人脉,所以遇到一些不错的剧本都会推荐自己的侄女来。 周尔绵长得漂亮,演技也好,而且从来不作妖,但就是一直都不红,她也没什么太大野心,就把演戏当成是一份职业。 乔曼羡慕周尔绵饰演的角色有哥哥疼爱,也羡慕她本身,平淡安稳。 两个人进门的时候,正看见沈厌和左野坐在地上打游戏。 不是电脑游戏,是那种带手柄的实况足球。 沈厌和那天去歌剧院见她时一样,穿着白色的卫衣,下身是一条家居裤,慵懒又舒适。 原来平时的沈厌爱穿这类衣服,乔曼还以为他在家也是西装革履,一丝不苟的。 “吃饭吧,一会儿该凉了。”把饭菜摆好,又倒了饮料,乔曼催促着两个人,被左野揶揄像是贤妻良母。 沈厌倒是没说什么,站起来看见乔曼,脸颊上的巴掌印还在,卸了妆,肿得更明显了,也不知道明天会怎么样。 现在他总算明白之前助理说的那句话,同样是风流公子哥儿,傅二的名声为什么不如年四。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儿动手打女人,不论出于什么样的原因,这种人总归不是什么好人。 席间,乔曼说是为了感谢下午的时候周尔绵和左野临时救场,才让她有时间去休息,也没有拖慢拍摄进度。 “如果今天跟我搭戏的是别人就麻烦了,人家没有别的戏份,化好了妆就等着我,我要是不拍,肯定落埋怨。”乔曼跟周尔绵碰了个杯,嘴角只勾到一半,笑得并不自然。 她脸疼。 “没关系的,不过话说回来,你和傅少爷之间是怎么回事?”周尔绵忍不住问了一句,左野马上就在旁边轻咳一声。 吐了吐舌头,周尔绵很不好意思。 她是那种被保护的很好的小女孩,着实单纯。 “没有任何关系,以前找过我麻烦,现在被打了,四处寻仇,找到我头上了,我跟他说我通告排的那么满,根本没工夫去揍他。”乔曼说得坦荡,而听者自然把这件事联想成傅少爷求欢不成,现在受了折辱,疯狗一样肆意报复。 “真是的,他怎么这样啊。” “富家公子有些是很荒唐的,挽忻的股票又要跌了吧。” “乔曼姐,明天你估计又又又又要上热搜了。” 乔曼夹了一块子白菜放在嘴里,含糊着嗯了一声,这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她不想因为这件事上热搜。 倒不是因为挨了打,而是不想和傅家有什么牵扯。 吃完白菜,又去夹虾,被沈厌的筷子挡住了筷头。 乔曼看看他,觉得好笑,那么大的人,居然吃抢食。 “你那个脸,最好这几天都别沾荤腥了。” 把她看中的虾夹进嘴里,肉质紧实,很有嚼劲。 “我又不是身上有伤口,连油皮儿都没破。” 她受了那么大的委屈,当然应该好好吃一顿,聊以慰藉。 “咀嚼也会牵扯肌肉,你最好吃流食。”沈厌又夹了一块牛肉,有番茄的酸甜,完美掩盖了肉类的膻味儿,不得不说,乔曼做饭很有一套,也不知道是为了哄哪个大佬,特意学的。 懒得理他,但最后还是选择了比较软烂的东西吃。 幸亏她做了一道蟹黄豆腐和一碗乌鱼蛋汤,再配上番茄牛腩里的土豆,基本能吃饱。 且这两道菜,是沈厌点的,最后却便宜了她。 饭后几个人一起玩儿游戏,乔曼是真的游戏小白,连超级玛丽都过不了关那种,只能玩儿消消看。 周尔绵和左野倒都很擅长,沈厌中途离开到卫生间,正好听见里面的人对着电话撒娇。 “他打我了。” “你要帮我打回来” “嗯....还有,我不想上热搜,你想个办法。” 声音嗲得要滴出水来,听得沈厌皱眉,这又是哪个冤大头? 她到底跟多少人有染? 本来觉得她身世可怜,值得施舍一点点同情,可私生活这么混乱,不出事才奇怪了。 不耐烦地敲了敲门,打断了正在跟姐姐诉苦的乔曼。 开门看见沈厌沉着一张脸,对她的态度好像和之前不同,刚刚在饭桌上虽然没有笑脸,但也不至于这么....厌恶。 她到底是哪里招惹他了。 他是有洁癖么,不喜欢人用他的卫生间? 刚进去的男人又退了出去,让助理下单个能一小时到家的消毒水。 乔曼要气疯了。 吃了她做的饭,现在又来嫌弃她脏? “沈先生,我身体健康,并没有病,但你思想如此龌龊,想必是推己及人的缘故。”皮笑肉不笑地说了一句,乔曼直接离开了他的房间。 狗眼看人低。 第二天在片场,两个人一直在拍吵架的戏。 沈厌饰演的将军半分温存也没有,乔曼的公主更是咄咄逼人。 其中有一场戏是三人游,将军和小妾下棋,月婵有事情想见她,小妾的婢女拦着,被她闯进去之后直接打翻了两个人的棋盘。 好好的一局棋被毁了,恃宠而骄的小妾自然不甘心,顶撞了贵为公主的她,这也是为后面小产嫁祸的戏做铺垫。 云轩挡在两个之间,回护爱妾的意思很明显,和月婵推推搡搡的,一不小心把人推倒了。 沈厌的力气不大,可乔曼还是撞到了后面的桌子角。 导演赶紧很停,一帮人围了过去。 小妾也过去了。 天平倾斜,沈厌这边没人了。 “推的劲儿有点儿大了。” “太用力了吧。” “沈厌,过分了哦。” “一点也不怜香惜玉。” “就是啊,你也入戏了?” 众人七嘴八舌,一边开着玩笑一边扶乔曼起来,都觉得她最近实在是背。 听说昨天敷了好久的冰,今天总算不那么肿了,结果又磕着了腰。 乔曼坐在椅子上,一双美目含泪望着沈厌,带着哭腔说两句,“没关系,是我自己不小心。” 又来了又来了! 他就知道她是装的,是在碰瓷儿! “打戏不行啊,下午拍点儿.....吻戏吧。”导演也打趣他们,没想到两个人异口同声要借位。 现场气氛着实有些尴尬。 “怎么借位,我要拍近景啊,这书上你侬我侬的,床戏都描写了好几段,我要是不认真把这吻戏拍了,对不起剧本啊。”导演很坚持。 干脆把两个人都轰到一边的房车里促进感情,现场先准备拍别的。 “没记错的话,这是沈厌的荧幕初吻吧。” “第一段绯闻是跟乔曼,吻戏也是乔曼,哎,粉丝估计会疯吧。” “粉丝再怎么不乐意也没用,路人很吃他们这一对,越来越多磕CP的,我听说还有恋爱节目的综艺找他们两个呢,不知道签没签。” 娱乐圈说是粉丝经济,但粉丝再多能有多少人,局限在粉丝范围内,就是几千万也不算出圈儿。 非得有路人驻足观望,这潭水才能盘活。 两个人捆绑这件事,彼此不管多不愿意,终归还是好处大于坏处的。 流量和关注度高了,就算有掐架,也比无人问津的好。 房车里,男女主角彼此相看两厌,谁都不愿意搭理谁。 他嫌弃她脏,她还看不上他呢。 就这么僵着,直到助理来叫人,车厢里终于有活人喘气儿的感觉了。 乔曼的助理带了一瓶漱口水给沈厌。 沈厌则让助理买了一套新的牙膏牙刷给她。 “愿意拍就拍,不愿意就拉倒。”乔曼拒绝,她不但不要刷牙,还要吃大蒜! “是谁求着我要戏约的?”前几天哭哭啼啼,这几天卸磨杀驴。 呸,她才是驴。 “我不要了还不行么,我现在又有新大腿了,我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了。” 已经没人再质疑她和年鹤霄了,傅锦珩这个傻子也被她打发了,她就是不赚钱了,也不至于饿死吧。 从现在开始算,就是未来再没有戏可拍,穷困潦倒和她姐姐强势回顾之间,也肯定是后者先来。 三年了,她累了,她要撂挑子了。 积压的情绪多了,乔曼头次耍了大小姐脾气。 “反正一会儿是我亲你,你乐不乐意都得忍着。”剧本里是这么写的,追妻火葬场成功后,公主亲了将军。 开拍的时候,乔曼连续NG,她对着沈厌下不去嘴,本能抗拒。 到最后大家都受不了了,她再一次凑上前的时候,沈厌托住她的后脑,帮了她一把。 乔曼整个人都僵住了,眼睛瞪得老大,却只能看见沈厌低垂着的、叫女人都嫉妒的长睫毛。 狗男人,亲就亲,亲的那么投入,是敬业呢还是趁机占便宜。 忍无可忍咬了一下,示意他差不多得了。 结果被回咬了。 唇齿间溢出轻微的抗议,只有沈厌一个人能听见。 导演终于喊了卡,沈厌迅速松开她,从戏服的衣襟里掏出她拿来的漱口水,开始漱口。 014 看一眼就能延年益寿 坐在窗边的女人沐浴在晨光之中,头和肩膀夹着电话,腾出手来给自己的脚涂指甲油。 傅娇娇穿着吊带睡衣和睡裤,外面松松垮垮披着一件针织长衫,阳光给她的头发撒上了金粉,从年鹤霄的角度看过去,逆光的剪影虽然有些模糊,但却是暖融融的一片。 电话已经打了一个小时了,他刚开始系袖口纽扣的时候以为她马上就能走,现在已经穿戴整齐,干脆坐下来喝咖啡了。 那边是乔曼打来的电话。 她打过来的时候说话声音很大,带着哭腔,情绪很不稳定,害的傅娇娇必须把听筒离得远一点,连年鹤霄都能听见她说了什么。 “他亲我了,这个狗男人,他亲了我,哇.......” 起先,傅娇娇还耐着性子安慰,但后来那边像是祥林嫂一样颠来倒去都是这几句,她干脆就不说话,拿了指甲油来涂。 艳红的颜色,不知道为什么,涂在她手上倒不俗气。 细细白白的手指尖,点上这一笔,就像是给五官妩媚但没有生气的娃娃点了绛唇。 一下就活色生香起来。 涂完最后一个,等着晾干的功夫傅娇娇抬头,正好与他四目相对。 没想到他在看自己,露出一个抱歉的表情,猜他是等得着急了。 年鹤霄挪动了下身子,用手支着下巴对她微微一笑,示意无妨。 “好了,亲一下就亲一下嘛,捆绑人家那么久,也该给点甜头。”把指甲油瓶子盖好,傅娇娇决定结束这通电话。 一旁听着这话的年鹤霄挑眉,莫不是她每次被他撞见衣衫不整又并不介意,都是在给他点甜头,以回报救命的恩情。 年四少爷长这么大,头回被女人施舍。 回过神的时候,傅娇娇已经挂了电话,“稍等片刻,我马上就好。” 进了房间换衣服,确实很快就出来了,穿了一条黑色的连衣裙,深V,外面搭上了一件带垫肩的西装外套,配上那双10cm的JIMMY CHOO,气势一下就出来了。 头发倒是绑得随意,低低的马尾,留出两撮儿鬓发,卷着圈儿垂在耳边,叫人看着手痒,想替她绾好。 帮姑娘弄头发这种事,年四少爷在风月场上没少做,但这位傅家小姐不是旁人,他也只能,想想。 忽然就觉得自己轻浮。 “走吧。” 看他嘴角溢出一丝浅笑,傅娇娇有些不解,“怎么了?” 是想到昨晚和哪个姑娘春宵一夜,意犹未尽? “我在想你穿成这样,去参加学术研讨会,好像不太合适。” “这你就不懂了,那些老学究开会很累的,我去给他们解解乏。” 原来傅小姐觉得自己的美貌对众人都是施舍,看一眼就能益寿延年。 年鹤霄忽然不觉得卑微了,毕竟他也是芸芸众生中的一个。 但愿他看了这么多天,她真能保他长命百岁,万事太平。 医学研讨会在申城的一所医学院里举行,进门的时候年鹤霄拿出提前准备好的请帖给保安,傅娇娇摘下墨镜,对着对方嫣然一笑,保安不但放行,还做了个请的姿势,立马忘了自己是在做安保工作,不是在酒店大堂当礼宾员。 挽着年鹤霄的胳膊,傅小姐一路对看向她的人都报以微笑,让整个死气沉沉的医学院如沐春风。 到了会议室门口,问到了她要找的人,脸上的笑容维持到说完“谢谢”二字,立刻恢复了肃杀。 “别动手。” 被他一句话就逗笑了,把眼镜腿儿放在嘴边儿,抬眼看他,“你是不是觉得我只会打架?” 没等年鹤霄解释,熟悉的人影跃入眼帘,傅娇娇把身上的外套塞给他,“不过也是,有些人,就是欠打。” 一个金发碧眼的歪果仁刚刚从拐弯处走过来,旁边还有个满头白发的耄耋老者,傅娇娇走过去挽住了男人的手臂,声音娇媚动人,“好久不见。” Michael看见她,脸都白了,想要呼救,张了嘴又闭上。 小腹被什么东西顶住了,感觉是把枪。 腿一下就软了,要靠傅娇娇扶着。 对着老者道了句不好意思,傅娇娇像拖死狗一样把人掳到旁边的教室去了。 倒是真的没动手,只叫穆严盯着他,那人很怕穆严,往座位旁边挪了挪,探出个脑袋小声问傅娇娇,“你想做什么?” “你怎么出来了?” “娇娇,都是误会,你要听我解释。” 娇娇,咀嚼着两个字,年鹤霄倒是第一次听见有人这么喊她。 怪亲昵的。 但是傅娇娇没说话,只低头看手上的资料,厚厚的一打,全是德文。 看完了,把东西放到一边儿,终于顾得上看他,“这是你一会儿要上台讲的?” “是,你撕了也没关系,我还有备份。”歪果仁嘴硬,颤颤巍巍说了这么句有骨气的话,被傅娇娇嗤笑了下。 “等回来我再撕你。”用手做了个枪的姿势,傅娇娇piu了下,看上去挺暧昧的动作,但感觉歪果仁心脏真的被击中了。 梗死那种。 原来刚刚不是真的枪。 从他脖子上扯了工作证下来,傅娇娇说要请年鹤霄看戏。 楚枫和穆严都留在教室里,萧尘跟着他们去了报告厅。 等到傅娇娇上台的时候,那些老学究果然都眉头拧紧,很是不能接受的样子。 介绍了下自己是谁,没有提傅家,只是把她位于德国的公司说出来,然后全程用一口熟练的德语介绍了歪果仁资料上的内容。 起初对这位穿着打扮“有伤风化”的女子嗤之以鼻的学者们纷纷露出赞叹的神色,到最后竟然亢奋起来,有几个还激动地热泪盈眶。 “他们这是怎么了?”蒙尘没有带耳机,收不到同声传译的话。 “她说,所有研究报告,愿意分享,免费。”年鹤霄也不知道她想干什么,只坐在下面欣赏,确实是一幕很养眼的戏。 等到报告结束的时候,有人走过去跟傅娇娇握手,感谢她这么慷慨无私。 “刚刚那位Michael先生只说是让我们看看国外的先进成果,并没有说要跟我们合作,您怎么.....”这个消息突如其来,好得让人一时难以相信。 “他是外国人,我可是中国人,您放心好了,这家公司我说了算。” 傅娇娇说了几句就匆匆告辞,回到了教室。 “什么!”Michale听她说完,急得直揪头发,“那可是我研究了三年的成果,你.....” “我怎么了?”搅拌着萧尘给她买来的热咖啡,傅娇娇打断了Michale,“就因为我不让你研究你想研究的,你就自作主张,把我制定的计划全都打乱了,还和我哥哥狼狈为奸,把我扣在英国,你别忘了,只要我愿意,把你送人也可以。” 从萧尘手里接过一叠资料,摔到他脸上,“这是你跟我签的卖身契,还有我这几天让德国的律师起草的律师函,你们德国的法律还是很严谨的,你这样背信卖主的,能判个十几年,我再想想办法,一定让你在里面舒舒服服的。” 她说这话的时候,脸上有不怀好意的笑,喝了一大口旁边多加了一泵糖的焦糖玛奇朵,享受极了。 “娇娇,我错了,我给你跪下了,姑奶奶。”不知道为什么,歪果仁说中文很别口,唯独这一句,字正腔圆,想来是熟能生巧的缘故。 “好吧,我给你个机会,让你给自己争取减刑。” 把年鹤霄的事情跟他简单说了下,想问问他以现在的技术手段,能不能让他完全治愈。 Michael刚开始听说有病患还挺兴奋,但详细了解了他的病症之后,脸上就换成了一副为难的神色。 几个人一直从中午聊到下午,到了最后,傅娇娇还是发火了。 年鹤霄把她劝回车上,Michael也被“押送”到了他之前常住的别墅里。 两个人一路都没说话,傅娇娇的头发有些乱了,口红颜色也不再鲜艳,垂头丧气的,倒是比他情绪还低落。 “我在想,是不是我做了什么,叫你不舒服。”男人先开口,声音哑哑的,有些低沉,又带着揶揄的味道。 傅娇娇不明白他什么意思。 “不然,你怎么这么想把欠我的还了,就此两清呢。” 苦笑了下,都这个时候他还有心情开玩笑,倒让她有点佩服。 “去吃饭吧,你想到外面吃,还是在家里?” “去外面吧。”她想看看申江,吹吹风透透气。 ...... 江潮涌动,拍案作响。 即便旁边放了暖炉,坐在露天的地方吃饭也还是冷的,可傅娇娇执意如此,餐厅服务员也只能多在他们周围多放几个伞形的取暖炉,以防菜一上来就凉了。 傅娇娇用刀切着那块冒着油的小牛排,却迟迟没有去吃。 “对不起。” 终于挤出了三个字,但一直低着头不看年鹤霄的眼睛。 他笑了笑,有些无奈,“怎么了,觉得我就是这块肉,被钝刀子磨来磨去,死不了也跑不了,很难受对不对?” 傅娇娇放下刀叉,抱怨了一句,“能不能不开玩笑。” “好。” 她叹气,多余的话也没有了。 只是一杯一杯喝着酒。 她小时候学过一首诗,叫虞美人。 最后一句是,问君能有几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 很合现在的心境。 忽然就后悔,不该来带他看申江,潮起潮落皆是人力所不能控制,徒增伤感。 015 一句坏话也听不了 Michael是傅娇娇手下最得力的科研人员,之前她一直打算发明一种新药,可以用在脑外伤中,治愈一些和年鹤霄差不多的病患,但是Michael说那很难,不如研究技术。 读取记忆和修改记忆的技术。 因为大部分脑外创伤患者除了担心术中风险,术后感染,还担心手术后神经损伤。 说白了,前两者兴许是个死,后者容易傻。 没有人愿意自己像行尸走肉一样累人累己,手术的时候亲属当然都希望活着就好,可有时候活着不一定好。 他们两个的初衷是一致的,想让大难不死的人,好好活。 但方法不一样,她比较保守也心急,希望从根本上减少手术,直接用药物治愈,这样之后的风险就都不存在了。Michael觉得她不切实际,又痴迷技术带来的更大可能,如果他们可以修复人的记忆,甚至是改变它呢? 毕竟很多人已经在研究这个了,他们不是第一个吃螃蟹的人。 傅娇娇强势,不肯让步,且业界有些医学家认为Michael研究的这项技术存在危险性,如果成功,将是一个威胁。 所以傅锦珩一撺掇,Michael就把傅娇娇卖了。 一来自己做研究不用束手束脚,二来也有人替他抗雷。 老板都被抓了,外界自然以为他们停止研究了。 可实际上,那些医学工作者只是提出质疑,远没有到要扣押她的地步,不过就是替真正做这件事的人背锅。 刚刚傅娇娇问了Michael,这项技术虽然研究了三年,但并不成熟,对年鹤霄的病也没有什么实质性的助益。 本来以为自己不在的这三年,Michael全心做事,能有什么建树,没想到他虽然没有糊涂到把江山拱手让给傅锦珩,却也仅限于如此了。 这太让傅娇娇挫败了。 一口把杯子里的酒饮尽,再想去倒,被年鹤霄制止了。 “你喝得够多了,再说,该借酒消愁的人是我。” 男人自始至终都很从容,没有一丝急躁神色,和上次她去见穆严的时候截然相反。 像是彻底绝望了之后的平静。 一这么想,傅娇娇就更自责。 “不用觉得抱歉,之前我确实很着急。”不然也不会冒着这么大的风险,把她从国外救回来,“但后来就不急了。” “你不是说要帮我夺权么,我想有你帮忙,我应该能快点做完这件事,病治不治也就无所谓了。”晃着酒杯啜饮了一小口,年鹤霄说这话时面色寻常,完全看不出一点难过。 对他来说,报仇是最主要的,治病的目的只是怕壮志未酬身先死,并不是为了苟活人世。 两个人回到衡山路,是夜,年鹤霄第一次住在了二哥从前的那间卧室。 并非是因为寄人事无望,所以求神佛保佑,故亲显灵。 他只是觉得要去看看能触动自己的东西,提醒自己时日无多,应当斗志更胜,切不可消沉。 像是把疤揭开了细细撒上一层盐,心口堵得难受。他没有打针,只喝了一瓶威士忌就昏昏入睡。 梦里梦外连成一片,也分不清真真假假,头疼欲裂,好像那块碎片又往深处扎了一下,搅动着,血肉模糊。 “年鹤霄。” “年鹤霄。” 有人在喊他。 缓缓睁开眼,视线模糊,等到终于聚焦,这才看清。 是傅娇娇。 她笑得很开心,不像昨天似的,手里拿了一厚打资料坐在他床上。年鹤霄做起来往旁边挪了挪,想给她留点地方,顺手摸到了床头柜上的金丝边眼镜,戴起来。 那些纸上有英文德文,也有中文和日文,上面用不同颜色的记号笔勾画出重点,她一一指着讲给他看。 全都是关于他病情的。 Michael虽然没研究出什么修复受损神经之类的技术,但很多科学家都在往这方面研究,自然也就有涉及脑部手术的。 “有人已经研制出了更新型的仪器,比以前的精密很多,只不过还在处于试验阶段,但我可以让Michael去帮忙,我们投钱,投人,让他们快一点。” “我这边也帮你,咱们两手准备,逆天改命,谋权篡位,都不耽误。” 她说得眉飞色舞,眼睛熠熠发光,像黑曜石。 年鹤霄细细端详那张脸,当真无可挑剔,就是脸色不太好,有点憔悴,眼下一片乌青,一看就是没睡好。 “这都是你查的?”翻动着那些资料,有很多。 “我让Michael帮我一起的。”穆严被派去盯着歪果仁,干不完活儿不许睡觉。 年鹤霄皱了皱眉,这些东西每个大半宿功夫整理不完,她又画了重点出来方便他看。 “你几点睡的?” “我没睡啊,东西打印完已经快五点了,我还要看一遍。” 抬手看了看表,七点不到,她用了两个小时就把这些都看完了,“你......” “一目十行,过目不忘。”骄傲的很,眼里放着得意的光。 终是忍不住,抬手把她的鬓发往后理了理,傅娇娇一愣,却见他笑道,“我们家人都没对我的病这么上心,就是供着我吃好喝好,每次我回家,我妈都让管家做一桌子的菜。” “像是提前看看以后忌日的场面,看看自己的供品都有什么。” 越是这样,他越烦。 每次家宴都是给他的倒数计时,全家人怜悯地看着他,满脸写着吃一次少一次。 傅娇娇噗嗤笑了出来,这人对生死也不是不忌讳,只是为了顾及家里人都感受,故意看得淡些。 想到这儿就笑不出来了,要一个病人时时刻刻安慰家眷,也是为难,他要是不玩笑两句,自己就先得把自己苦死。 “年鹤霄,你想不想玩儿点刺激的?” 微微一愣,不知道她说的刺激是什么意思。 “你好像也不能太剧烈运动。” 想反驳,他可以,但话到嘴边儿又觉得不对。 “这样吧,我玩儿,你看着。” 画风越来越奇怪了。 洗漱完毕的年鹤霄回到房间,看见傅娇娇已经睡着了。 靠在他的枕头上,睡得很安稳。 身体没有完全舒展开,估计刚开始只是想眯一会儿。 萧尘也看见了,他直到年鹤霄有多在意这房子,走过去想把人喊醒。 “让她多睡一会儿吧,你去买点....小馄饨来,不用着急,多买一会儿。” ........ 年家在申城郊外有个庄园,家里人很少来,庄园里有大片的绿地,刚开始只是闲着,乔曼想叫管家种玫瑰花,傅娇娇觉得俗气,干脆改成了猎场。 说是猎场,其实就是树几个靶子而已。 但枪是真的猎枪。 穿着马靴带着头盔的傅娇娇从马厩里牵出一匹马来,年鹤霄则坐在一旁的伞下喝茶,佣人不知道她会来,开门的时候活像见了鬼。 然后就开始准备餐食,是她爱吃的司康饼,又配了英式红茶,牛奶和糖放在一边,酒精炉也摆在桌子上,怕茶凉。 不远处,一辆黑色轿车缓缓驶来,管家认得那是傅锦珩的车。 “大小姐,少爷也来了?” 傅家两个少爷,傅连城只有出现的时候才被尊称一句,平时佣人们是不会给他们两兄弟排辈儿的。 外面人倒是会这么喊,但也是背后,傅二傅二的叫的,当面只会称呼傅锦珩一句傅少爷,或者大少爷。 所以他们说的是傅锦珩。 傅连城也没有这么好的车。 “年鹤霄,你喜欢打猎么?” “年轻时,打过几次。”跟着二哥,在外面玩玩,“现在老了,喜欢守株待兔。” 傅娇娇一笑,举枪,瞄准,“那我打,你看着。” 嘭。 一声枪响,打中了车轱辘。 车子失了平衡,方向盘自动锁死,提醒司机立即停车,不要做无谓挣扎。 Michael说傅锦珩是知道国外有人查他们,所以趁虚而入。 但傅大少爷不学无术,怎么可能知道这些,定是有人给他出谋划策。 乔曼听见他说傅寅生会护着他,转而又心虚。 一种可能,是傅寅生派人指点的傅锦珩,借刀杀人,这样既能打压女儿,又不会伤了父女情份。 或者,傅寅生虽然知道,但没制止,就想看他们彼此牵制,自己渔翁得利。 依着傅娇娇对自己哥哥的了解,如果这事儿真是傅寅生让他做的,他才不会心虚,他只要有可推卸责任的人,就会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 那么还有第三种可能,有人左右逢源,这边骗傅锦珩是傅寅生授意,那边则让傅寅生以为都是儿子一力所为,如今东窗事发,怕自己暴露,想办法堵住了傅锦珩的嘴,让他不要供出傅寅生来。 如此,真正的背后主谋就高枕无忧了,他们父子兄妹,斗成一团,得益的能是谁呢。 傅娇娇眯着眼,看见车上没有人下来,又是一枪。 傅锦珩只好往外跑。 “我怎么会有这么笨的哥哥。”在他脚边开了一枪,傅锦珩吓得趴在了地上。 傅娇娇满意了,骑着马走到他跟前。 举枪,瞄准。 “piu。” 傅锦珩心脏都要吓出来了,鬼哭狼嚎着,“我是你亲哥哥啊,你怎么能这么对你亲哥哥。” “我错了,我错了行了么,我去英国,你也关我三年,我绝对老老实实。” 年鹤霄坐在一旁好整以暇看着这幕闹剧,旁边管家脸都白了,他还问人家要小饼干。 “这傅大小姐,太剽悍了,真的。”楚枫不喜欢傅娇娇这样的,忍不住吐槽。 “是么,我觉得挺有趣。”吃了块小饼干,年鹤霄悠悠道,“她是唯一能救我命的人,你这么说她,我很伤心。” “回锦城吧,去找矜北领罚。” 楚枫傻了,他说什么了,少爷就让陆少爷罚他。 年鹤霄没说话,他现在是一句傅娇娇的坏话也听不了。 016 我喜欢明艳款儿的 因为他们来得突然,佣人们忙得滴溜溜转,先是安排他们在花园暖房小坐,用这个时间把客厅和餐厅受收拾出来,然后又急着去擦楼梯和走廊。 显然,他们不在的时候,众人并没有日日勤勉地打扫,傅娇娇用手指敲着桌子,想着小说里那些忠仆都是哪儿找的,主人离开个三五年回来,家里都纤尘不染,还和走时一个样。 现实中,只有可能像现在这样,或是再坏一点,鸠占鹊巢。 那么她离开了三年,傅锦珩都做了些什么呢。 又或者说,他背后的人让这个提线木偶帮自己做了什么呢? 问是问不出来了,这傻子属于被人卖了还要帮人数钱的,未必清楚,得找人查一查。 屋子里灯火通明,管家过来给餐桌上添了蜡烛,又倒了餐前酒,各色的餐食一一上桌,先是小面包,然后是沙拉,汤,主菜,最后是甜品。 都是傅锦珩安排的。 虽然在做生意方面不怎么样,但对于吃喝玩乐,傅少爷自认为很擅长。 只可惜,铺张有余,讲究不足。 还要滔滔不绝跟人显摆,年鹤霄很有耐心地听着,傅娇娇就只觉得丢脸。 她想起来上次吃火锅的时候,年鹤霄也讲食材,明显比她这个哥哥内行,虽然她最后打断了他,但也不是因为无趣。 现在看着傅锦珩班门弄斧,傅娇娇只好再次开口。 “一会儿我们一起回去吧,去看看爸爸。” 男人戛然而止,身子还对着年鹤霄,头微微偏过来,愣愣看着自己的妹妹。 “怎么了,你早晚要让他知道,是你关了我啊。” 不知道傅连城是怎么堵住他的嘴,让他不敢去找傅寅生对峙,所以傅娇娇在套他的话。 如果直接告诉他他被人算计了,依着这个傻子的性格,必会直接杀回去,那样就打草惊蛇了。 傅连城既然拿他当幌子,她不妨顺水推舟,反正这里面的门道,没有人给傅锦珩讲他是想不到的。 吞了吞口水,傅锦珩不说话。 屋子里一片沉默,菜已经吃完了,看见主家在说话,没有佣人上来打扰。 松了松领口,傅锦珩对着外面喊,“我渴了,拿点水来。” 傅娇娇朝那个方向看了一眼,原本端着壶要进来的女佣人撞见她的眼神,转头就走,还不忘关上了门。 “在这个家里,只要我不愿意,连口水你都喝不着,这样简单的道理,哥哥你为什么就是不懂呢?”傅娇娇抿了一口酒,并不看他。 “好歹有外人,你能不能给我留点面子。”是说年鹤霄。 “他不是外人。” 年鹤霄没说话,本想回避,但听人家这么说,现在如果起身走的话,反而是不给她面子。 傅锦珩和傅娇娇之间,他当然无条件选择后者。 或者说,目前来看,任何一个人和傅娇娇一起,他都会选择傅娇娇。 “我....哎,你说吧,怎么才能放过我,你总不能真的把我关起来,这样你不就理亏了么,是不是。”傅锦珩耍起了无赖,好像料定她不会这么做。 这说辞也不像是他会的。 “你会错了爸爸的意思,他不过就是担心我研究的东西会给家里带来麻烦,想让你劝我停一停,你倒好,直接把我关起来了,弄得骑虎难下,现在我就是把你关起来,他也不会说什么的,理亏不理亏的我不在乎,我想爸爸也不在乎。” “毕竟你在不在对这个家也没什么影响。” “你.....” “哦,不对,是有影响的,要不是我把你打乔曼的热搜按下来,股价估计又要跌了。” 傅锦珩很烦躁,衣领扯得更大了,但却没有一字反驳。 傅娇娇没想到,自己不过是试探一下,居然全中。 傅连城就是那么骗的他,然后,他就全信了,以为自己是替父分忧,到最后一个人背锅到底。 那傅寅生知道傅连城狼子野心么? “你说吧,要什么。” 思绪被拉回来,傅娇娇听他终于说到自己想听的了,和颜悦色起来,“我要钱。” 傅锦珩刚开始没反应过来,看了看年鹤霄,又看了看自己的妹妹,就差掐下大腿了,脸上的笑容逐渐放大,“哈,你,你也有这么没出息的时候。” “说吧,要多少。” 钱?他有的是。 人放松下来,往前坐了坐,不像刚刚那样僵着了。 “两个亿。” “多少?”笑容如烟花,前一秒还璀璨至极,后一秒转瞬即逝,“你狮子大开口啊。” “两个亿,算个屁,我分分钟赚多少钱,你关了我三年你以为这点钱就够了么,这只是头款,后面有你受的,傅锦珩,我告诉你,你老老实实,在这个家就还有立足之地,不然,你就盼着爸爸长命百岁吧,否则他前脚咽气,我后脚就弄死你,让你们一起发丧。” 像是个土匪山大王,傅娇娇讲得出,做得到。 想了下,两个亿也不算什么,傅锦珩点头,“好好好,给你就给你。” “我要你苏州的那个院子,还有里面所有的家具,可能不够,再转些现金。” 傅锦珩不干了,他那个院子就多少钱,里面随便一个茶盏都是古董,再加上现金,五个亿不止了。 “你会不会算数啊,这是两个亿么?” “你抵押东西给银行,银行难道给你市价么,我这是折后价,就这样,没得商量。” 傅锦珩割肉一样疼,可她连合同都准备好了,逼着他签字。 名字写了,犹豫着不肯按手印。 傅娇娇走过去,拿起餐刀。 “你干嘛.....” 在杀猪一般的叫声中划破了傅锦珩的右手食指,按下了一个血手印。 为了给傅锦珩压惊,年鹤霄提议带他出去玩一玩。 年家四少爷声名在外,傅锦珩很愿意前去。 还是那间夜店,听说他们要来,老板亲自出来迎接,列队欢迎,还再三确认是不是不需要清场。 “怎么没看见之前的保安。”傅娇娇记仇,打了人还不算完,心心念念要再打一次。 老板之前看过监控,一眼就认出了她,虽然不知道她是谁,但看她身边两个人的架势,也只有赔笑的份儿。 “我让他把人开了,惹你生气的,怎么能再来碍你的眼。”年鹤霄在旁边笑,光影迷离中,男人好像换了副面具。 是欢场上的年四少爷,不是衡山路的。 两个男人旁边自然有各色的女子陪伴,环肥燕瘦,应有尽有。且傅锦珩忽然发现自己以前玩儿的都太无趣了,原来酒色这件事也可以极风雅。 难怪这些女人都贴着年鹤霄。 心里有点儿酸,非要年鹤霄陪他喝酒。 “你自己喝吧,我和他明天还有事情,不能喝多了。”傅娇娇觉得在这种场合,如果直接说年鹤霄身体不适宜饮酒会不太好,所以就换了个说辞。 “我一个人喝多没意思。” “那好,我找人跟你喝。”傅娇娇勾勾唇角,起身往外,“跟外面人说,今天的酒钱都包在傅少爷身上,让外面的都进来敬他一杯,大好的认识人脉的机会,傅少爷可还没娶媳妇儿了,姑娘们,快来啊。” 包房的灯光晦暗,男人往后一靠,整个人就隐在了暗处,这样便可以大大方方去欣赏他想看的人。 傅娇娇已经不能用有趣来形容了,相处得越久,他就越觉得她..... 可爱。 因为这个词过于幼稚,年鹤霄自嘲了一下,然后轻啜一小口酒,含在嘴里慢慢回味。 从入口辛辣,刺激味蕾,到渐渐品出花果甜香,再到后劲的绵长,唇齿留有余味,忍不住想让人再饮。 是有点上头。 被灌得不行的傅锦珩拒绝了后面的敬酒者,他这一晚上损失惨重,肉疼。 别看是富家子弟,傅锦珩抠门的很,这样请酒从来没有过。 “兴许后面还有貌美如花的等着见你呢。” “后面就是有王母娘娘我也不喝了。” “王母娘娘才不稀罕跟你喝酒。” 傅娇娇白了他一眼,警告他不许跟任何人透露自己在哪儿,等到该回去的时候她自然会回去。 出门的时候,傅锦珩推开自己的司机,凑到妹妹跟前,以他认为最小的声音问到。 “你说你,找个什么样的男人不行,非要找个病秧子。” 年鹤霄跟在后面,听得一清二楚。 从他的角度看去,傅娇娇的耳根子染上了一丝淡淡的红晕,估计是觉得丢人了。 萧尘有些不高兴,但被制止着没有上前。 “我跟你说,他这个人,不行,我不是说那个不行,我也不知道他行不行,但健康不行,再说了,他那么花,肯定喜欢那些娇滴滴地,就你....欸,你能接受他三妻四妾么,你不得把他外面的心头肉都吃了。” “还有,他家可乱,别是看上了咱们家的钱。” 傅娇娇忍无可忍,“我一度怀疑,妈生你的时候,脑仁儿是不是和胎盘一起扔了。” “你怎么不说咱俩的脑子都长在你一个人身上了呢。” “抱歉,我不需要狗脑子。” 嫌恶地离开他,叫人把他拖走。 傅锦珩挣扎着回身,跟年鹤霄道别。 “招待不周,还请傅少爷见谅。”男人很有礼貌,金丝边眼镜下面眸子平静,波澜不惊。 “等回到锦城,我做东,一定让你玩儿的尽兴。” “那咱么可说好了,我喜欢明艳款儿的,烦请傅少爷安排。” 傅娇娇与他相视一眼,神情很是诧异,只当他是揶揄傅锦珩刚刚骂了他,先一步挪开了目光。 017 偏要吃到嘴 片场附近的小公寓里,加湿器喷出的白色水雾裹挟着精油淡淡的香味儿,让整个房间都充满了尤加利的味道。 拍了照片发到微博,配文是,鼻炎退散。 已经哭得眼睛肿了的乔曼,根本不是犯鼻炎,不过是以此当借口罢了。 自从被狗男人亲了,她好几天都没睡好,偏两个人天天都要见面,没有对手戏也要打照面。 彼此横眉冷对,没有一丝好颜色。 热搜上分别是“他推了乔曼”和“他亲了乔曼”,受苦的都是她一个人,所以她一点流量也不要分给那个王八蛋了。 可就是这样,她的评论区还是被攻陷了,一群女粉丝diss她夺走了沈厌的银幕初吻,骂她不要脸。 特别是有黑子把沈厌漱口的那张照片发了上去,粉丝们更是骂她什么的都有。 “银幕初吻算个屁,我的是真的初吻好吧!”边说边护肤,脚膜颈膜面膜,最后是手膜,一样都没落下。 她明天要去参加一个品牌晚宴,得美美的。 虽然已经告诉姐姐她要退圈儿,但傅娇娇的意思是,让她把手上那些合约都履行完了再走。 不要给盛东带来什么解约的麻烦。 手机滴滴响了一声,是银行的收款提醒。 看着数字后面的一串零,乔曼眼睛瞪大,嘴角都被拉扯起来,捂着嘴差点笑死过去。 伸手数了一下,是天文数字没错了。 随后就有傅娇娇的微信,“公司不会再给你安排新的工作,这些钱是零用。” “你的账户解冻了是不是,那我是不是可以回去上学了。” “没有。等你把工作做完,随时可以回去上学。” 一想到可以告别这个乌七八糟的圈子,连日来的阴霾终于一扫而光。 其实她不是付不起学费,傅娇娇给她买了房子,买了车,只不过觉得她还在上学,不适合太铺张,所以都不是很贵,但如果把那些资产卖了交学费还是没问题的。 可她要救人,这些钱显然不够,必须以最快的速度抱上金大腿,认识人脉。 也就只有娱乐圈有可能让她光速发财,且她的脸蛋技能都符合这个圈子的要求,所以带着仅有的积蓄杀进来。 刚开始也是奔着那个名声在外的四少爷,后来才发现,人家对自己不感冒。 年鹤霄不喜欢娇滴滴的小可爱呢。 躺在床上想着那仅有的校园时光,她刚刚入学就急着联系了学长,以人生地不熟为理由,让他帮忙给自己找房子。 两个人几乎把附近所有的房子都看遍了,她却没有一个满意的。 到最后,学长支支吾吾,问她要不要和自己合租。 一想到这儿,乔曼捂着脸,满心都是小粉红。 可惜现在学长都毕业了,就算是回去,也不能住在同一个屋檐下了。 小粉红破碎,哀怨声起。 门外有敲门声,乔曼走过去开门,是她叫助理去买的燕窝。 “即食的你不要,我到一家很高档的老牌粤式酒楼帮你买的,你尝尝,肯定好,顺道买了一些点心,你晚上不是没吃饭么,我怕你饿。” 说完又补了一句,“仅此一次,下不为例。” 女明星是不配拥有夜宵的,更不要说还是这么高热量的东西。 可乔曼一直郁郁寡欢,气色不好不说,助理怕她体力也跟不上,只能想办法哄她。 他们家摇钱树刚刚开出点花骨朵呢,不能就这样攀折他人手了。 哪怕是曾经的肥料也不行。 “欸,我跟你说,你猜我刚才进门时看见了什么,沈厌在楼下,接了一个超帅的小哥哥,估计一会儿就上来了,欸,你说他不会是......”边脱鞋边跟她说着八卦,外界一直疯传沈厌不近女色,是因为取向的问题。 这几年因为被乔曼捆绑,这种传言虽然少了,可只有他们知道,乔曼跟他其实并没有什么。 “真的么?”难怪他那么不愿意亲她。 那他的吻技是和别的男人练的? 乔曼想吐。 不是diss他的取向,是觉得自己受的屈辱更大了。 “欸欸欸,你快来看,就是那个人。”助理透过猫眼,刚好看见沈厌带着那个陌生的男人上门。 乔曼好奇,也去看。 穿着白色针织衫的男人一手抄在休闲裤口袋里,正和旁边的人说着什么,笑容明朗,和记忆里的一模一样。 乔曼几乎是想也没想,直接推开了门。 “学长。” 对方吓了一跳,沈厌看见是她,厌恶的神色马上浮现在脸上。 只是还没等他开口,身边的人就惊喜地走向乔曼,“学妹!” “你怎么在这儿,你不是休学了么?”秦越川没想到在这儿会遇到她,一时都忘了沈厌还在旁边。 “是啊,我.....”乔曼不知道该怎么跟他解释,绞着手指,“就是家里有些事情,不过我马上就要回去了。” “真的么?”秦越川的眼睛明显一亮,“我现在正在读研,如果你回去,兴许我们还可以.....”住在一起四个字被他生生咽回去,只挠挠头笑,像个单纯的大男孩儿。 “很快,很快我就可以回去了。”乔曼笑得有些羞涩,可目光也是熠熠生辉,全都是秦越川的影子。 “啊,对了,这是沈厌,也是个演员,他父母都是教授,现在就在咱们那所学校教书,是我的导师,我来是特意拜访他的。” 秦越川热情地介绍着,两个人却没有如他预想地客套几句。 “你常年在国外,可能不知道,乔小姐现在是个大明星。”沈厌勾勾唇角,不屑二字写在了脸上。 “你们是同事?那可真是太巧了。”秦越川本来还觉得气氛有点尴尬,听沈厌这么一说,马上又笑起来。 “不敢不敢,我不过刚入行,走的路没有沈影帝过的桥多。”乔曼毫不示弱,把话怼了回去。 秦越川不明所以,只道,“我确实很少关注国内的影视作品,不过既然你们都在这个圈子,我以后一定多看看。” “不用了。”两个人异口同声,倒叫秦越川愈发摸不着头脑。 “不如这样,难得聚在一起,知道你们到外面不方便,能不能借师兄你家坐坐?”沈厌的父母是秦越川的导师,他自然叫他师兄。 乔曼并不想去,可她确实想和秦越川多说几句话。 沈厌也不想去,就是碍于面子,还是答应了。 几个人进了房间,乔曼叫助理把那些点心都拿了过来,一股脑堆到了秦越川眼前。 “在国外要是想吃点中餐,多半是粤菜,没想到回国第一顿饭还是这个。”秦越川有很多话想要跟乔曼说,难得重逢,也顾不上好不好意思,“我给你发了好多微信,但都没有收到回复,猜你是换了手机,又给你发过邮件,也是石沉大海。” “我.....家里出了点事情,在国外的手机早就不用了,在国内也没有发邮件的习惯,你发到哪个邮箱了,一会儿我回去看看。”她是真的很想知道秦越川都给她发了什么。 脸上露出一丝羞赧的神情,秦越川笑笑,“也没什么,就是想问问你怎么了,反正现在见到了,那些也不重要了,不如我们加个微信吧。” 两个人相谈甚欢,沈厌则成了一个摆设。 秦越川父母都在国内做生意,只把他一个人送到外面去读书,现在他学有所成,家里就打算逐步让他接手一些生意。 明天的颁奖典礼有他们家公司的赞助,所以就叫他回来了。 可是秦越川一心都在做学问上,对这些不感兴趣,还是听导师说沈厌也在这儿,这才过来的。 没想到还能遇到乔曼。 “你家里出事,应该和我说的,我可以帮你。”很是可怜她的遭遇,父亲去世,哥哥重病,好好的一个家就这样败落了。 乔曼也很后悔,她并不知道秦越川家里是做什么的,对方在学校里低调的很,她一直当他是勤工俭学的交换生。 她高中以前都在国内,高一才过去,因为之前和母亲一起,生活条件一般,到了国外光是语言就苦读了好一阵子,还要追上课业,根本没空去管别人。 何况国外鱼龙混杂,有真富二代,也有假的,不少家长砸锅卖铁让孩子去镀金,她没有时间分辨,就匆匆回来了。 早知道大腿就在眼前,何必出去找。 现在尘埃落定,她又遇到了他,也是老天眷顾,兜兜转转,总算没错过彼此。 等人走了,乔曼脸上的笑容依旧久久不散。 沈厌看着她的样子,忍不住出言提醒。 “他是我父母最得意的门生,你最好.....” 没等他说完就打断了他,乔曼对着沈厌可没有什么好脸色,“怎么了,他是你父母给你钦定的媳妇儿,别人不许想啊。” 这人真是讨厌,怎么哪哪儿都有他。 “我只是想提醒你,你这样穿梭在各个豪门富商之间的交际花,秦家是看不上的。” 乔曼气不过,推开他回到客厅,把那些秦越川没怎么动的点心有都打包带走了。 “交际花的东西太脏了,不配沈影帝金尊玉贵的肠胃,还是喂狗比较好。” 就是给狗都不会给他吃。 他在她眼里还不如狗。 沈厌get了这些没说出来的话,关了房门坐在沙发上生闷气。 “给我买一份水晶虾饺,一份奶黄包,还要一杯热奶茶。”给助理打了个电话,沈影帝偏要把点心吃到嘴。 018 沈厌这回算是完了 如果说走红毯需要艳压群芳,只一个字美就可以了,那参加晚宴就是更高阶的活动,除了颜值还需要情商,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给大佬拍马屁,跟同行商业互吹,被不如自己的过气演员冷嘲热讽该怎么不动声色地怼回去,被后辈们示好又该怎么回。 里面的学问多,也累人。 乔曼今天本来想高冷一回,毕竟她马上就要走了。 但转念一想,做事情还是有始有终的好,何况人前留一线,日后好相见。 所以一如往常的应付着这些人,没有丝毫懈怠。 沈厌在一边看着她,只觉得累得慌。 他对圈内的事儿一向不热络,刚开始因为性格的原因,经纪公司甚至想过雪藏他,给他来点教训,让他懂事些。 可没办法,人家就是火,拍什么火什么,不营业也有粉丝惦记。 且根本用不着公司雪藏,沈厌对剧本挑剔得很,没有好的剧本他宁愿在家扣脚也不出来,谁叫人家有钱呢,家境优渥,自己也有积蓄懂经营,根本没在怕的。 后来年鹤霄慧眼识珠,把他从之前的公司挖过来,一切都顺着他的心思来,倒是让他安定在了盛东,从没想过要自立门户。 年鹤霄大概就是看中了他这闲云野鹤的性子,知道他懒得应酬,所以比起自己开公司更愿意找人替他打理。 两个人也算各取所需。 今天他依旧是一身黑色西装,中规中矩,乔曼看得多了,只觉得审美疲劳。 刚开始觉得他还是帅的,现在就觉得无趣。 还是学长那样的好,文质彬彬。 这么一想就笑了,因为两个人坐在对面,沈厌误以为她是对自己。 皱眉看了她一眼,乔曼今天穿了一条一字肩的黑色波点鱼尾裙,把她的身材曲线勾勒得凹凸有致,特别是事业线,分外诱人。 对这种博眼球的穿着没有任何好感,沈厌拿起水杯偏过头去喝水。 旁边的人于是推了推乔曼,一脸八卦地说到,“你看,沈厌是真的帅哈。” 侧脸轮廓棱角分明,鼻骨挺拔,下颌瘦削,因为喝水,喉结微微耸动,性感得要命。 乔曼回过头去,微微笑道,“你喜欢,要不我和你换个座位?” 言外之意就是,我对他没兴趣。 对方讪讪,不再说话。 没过多久,品牌方有人过来跟沈厌打招呼,大概是想跟他聊聊合作,那个上次在微博上diss乔曼的时尚博主也在。 Amanda是时尚圈儿内有名的女魔头,眼光独到,嘴巴也“毒”到,以喜欢吐槽女明星穿搭闻名,对男明星倒是宽容得很。 之前她从来没点评过乔曼,有粉丝曾经在她微博下面留言,她居然回复说乔曼的咖位不配让她点评。 之后就是那件高定礼服,Amanda跳出来说她穿了假货,被品牌方打脸,两个人事后虽然并无交集,但这梁子也算是结下了。 Amanda看见她,阴阳怪气地说了一句,“哟,乔小姐,今天这条裙子不是买的吧?” 跟对沈厌的春风和煦截然相反。 “曼达姐姐,您猜错了呢,我这个还真是买的。”她的大学迎新礼服,是当年给姐姐做成年礼服的同一个意大利裁缝,估计就算说出来阿曼达都不知道。 这次,是她咖位不够。 干脆不理她,Amanda叫人加了把椅子,就坐在沈厌旁边。 浓重的香水味儿把人熏的够呛,连乔曼都不能幸免。 两个人同时把椅子往旁边拉了一下,希望能稍稍离她远一点儿。 “乔曼,你在这儿啊,学长,你也在。”秦越川不知道从什么地方走过来,看见他们俩,笑意从嘴角蔓延到了眼底。 他刚刚应付了一圈儿那些父亲的朋友,心累得很,现下看见乔曼,又满血复活了。 “你来啦,”乔曼对着他回以甜甜的笑容,看了看左右,想找个位置让他坐下。 可惜,这种餐桌的位置都是固定的,那边因为Amanda硬挤出一个座位已经让这桌看起来非常寄了,乔曼不好意思再让大家挪动了。 秦越川也看出来了,对她道,“我父母就在那边,你要不要跟我去见见。” 心像是被人撞了一下的糖口袋,五颜六色的糖块撒出来,甜的人脸都微微发红。 乔曼是万万没想到,两个人久别重逢,他居然就要带她去见父母。 早知道这样,她就穿件低调点的裙子了,这衣服不够保守,见长辈好像不太好呢。 正犹豫着,旁边的Amanda忽然出声了,“乔小姐真是好手腕,入行不到三年,圈内圈外的大佬基本上都认识了,捆绑着沈厌,没事儿炒炒绯闻,又和傅家少爷纠缠不清,我听说那个拍《静妃传》的王老板也追过你呢,我原想你们盛东年四爷这么风流,倒是舍得把你拱手让人,现在知道了,原来是乔小姐自己闲不住,吃个饭的功夫都勾搭了这么一个才俊。” 糖口袋上被人泼了脏水,满心愉悦戛然而止。 乔曼的脸气得煞白,但碍于秦越川就在旁边,满腹的辩白之词既然卡在了喉咙,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Amanda小姐连自己擅长领域的事情都会弄错,这个圈子里的事情就更不了解了,别道听途说,被人骗了。” 破天荒的,沈厌居然替她说话了。 乔曼诧异地看着他,很快,眼中的神色便被感激取代。 Amanda叫人当众揭短,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走吧,一起去见见伯父伯母。”沈厌觉得再待下去也没什么意思,不如离开,免得彼此尴尬。 “好。”秦越川也对他笑笑,似是感谢他替乔曼解围。 “刚刚的话,你不要放在心上。”两个人走在前面,秦越川小声安慰着她,虽然自己不在这个圈子里,但女人之间心生嫉妒互相诋毁的事情他也看得出来,反正不管别人怎么说,他自己是相信乔曼的。 “谢谢。”除了感激的话,其他的乔曼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只是看到有人替自己撑腰,有人无条件相信自己,心里暖融融的。 正这么想着,前面忽然有人从斜刺里冲过来,好像是看到了那个名导,急着过去拜访,根本顾不得旁人了。 乔曼忙着躲她,脚下的高跟鞋不稳,直接向后摔去。 有那么一瞬间,沈厌是想伸手扶她的。 可脑子里闪过那些她捆绑他的片段,抄在口袋里的手就没有动。 不仅如此,他还往后错了半步。 也就是这半步,让乔曼结结实实摔在了他的跟前儿。 闹出这么大的动静,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乔曼,各路记者的镁光灯闪个不停,像是一个个巴掌,打在她脸上。 她长这么大都没这么丢人过。 秦越川后知后觉,赶紧绕到另一边把她扶了起来,同时也挡住了那些摄影师。 乔曼狼狈不堪,道谢的声音都是哽咽的。 摔一跤没什么,在这么多人面前摔一跤她也忍了,可是旁边的学长是她喜欢的人啊,在喜欢的人面前,谁不想保持完美的状态。 没有再跟着秦越川去见父母,乔曼匆匆离开现场,昨晚所有面膜都白敷了。 她精心准备得一切,毁于一旦。 但事情显然没有到此为止。 第二天,顶着一双通红通红眼睛的乔曼被助理从床上拉起来,催着她看热搜。 在一片骂她博眼球,自导自演的声音之中,居然有人diss沈厌,没有绅士风度。 “我们哥哥那是因为被她捆绑怕了。” “她要摔倒我们哥哥怎么知道嘛。” “她肯定是计划让哥哥扶她,借机再吃一波绯闻红利的,可惜啊,天算不如人算,这次我们哥哥没上当!” “就是就是,哪条法律规定必须要扶她。” “可是一个大男人,看见有人自己在旁边摔倒了,躲那么远,真的......” “沈厌也太直男了吧。” “我觉得直男都无法形容他。” “冷漠。” “我以前以为他就是那种不食人间烟火,现在觉得,他是真的骨子里就冷漠。” “啥也瞧不上。” “楼上+1,沈厌心里就是老子最牛,谁也莫挨老子。” “这种行为好败好感。” 沈厌的风评直线下降,乔曼连忙打开QQ群,想要看看里面的粉丝是什么反应。 大部分还是支持沈厌,骂她戏多的。 但也有一些年龄小的,对沈厌颇有微词,更有默默倒戈磕CP的,彻底宣布退群了。 “我一直以为哥哥是个善良的人,没想到他会这样。” “不要太圣母好不好,善良就要容忍一切么,你知道哥哥当时要是扶了她会怎么样么?” “但是他确实往后退了一下,这种躲事儿的行为也太不man了吧。” “而且我看乔曼像是真摔啊。” “对啊,明明就是那个人突然跑过来,这种状况谁能避免,她要是相捆绑哥哥,跟哥哥一起走就是了。” 看着局外人众说纷纭,乔曼倒是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发个声明说不怪沈厌,那他肯定觉得自己又在故技重施。 但要是什么都不说,好像对他造成的影响还蛮恶劣的。 “我跟你说,沈厌这回是完了,你不知道,他本来在跟水表圈一个导演洽谈一部正剧的,是部献礼剧,角色还挺重要的,这下子全凉。”助理叹了一句,完全还是看热闹的心态。 直到几天后,沈先生直接杀上门来。 019 年四少爷心里是甜的 衡山路。 傅娇娇正在屋子里看书,旁边的桌子上是昨天晚上和年鹤霄没下完的半局棋。 夕阳的微光从窗子里照进来,女人慵懒地打了个哈欠,十指蔻丹,衬得她手的肤色很白,捂着嘴的样子透着淡淡的妩媚风情,像是窝在沙发的小猫。 傅娇娇偏过头去,与站在楼梯上的陆昱宁四目相对,吓得立刻从沙发上站了起来。 对方是穿着拖鞋上来的,难怪她没听见动静。 “陆小姐.....你怎么来了?” 问完又觉得奇怪,对方来当然是找年鹤霄的,不然难道是找她的么。 “四少爷不在家,要不你给他打个电话......” “我知道他不在,我是专门来找你的。” 果然是找她的。 傅娇娇哑然。 陆昱宁上上下下打量着她,女人穿着睡衣,吊带衫和阔腿裤,外面罩了一件同样质地的缎面长衫。 倒是比之前见面时穿的多些。 被她审视得不太自在,傅娇娇向前一步,“喝茶么?” “还是咖啡?” 陆昱宁看她光脚踩在地板上,跟自己这个穿拖鞋的人相比,谁是主谁是客再明显不过了。 “茶。” “好。” 傅娇娇转身去给她倒茶,陆昱宁忽然觉得自己的气势减了大半,她是以什么身份来这里耀武扬威呢,她甚至连年鹤霄的未婚妻都不算了。 可她就是忍不住,想再来看看这个被年鹤霄金屋藏娇的女人。 这么多年,她看着他身边的女人换了一个又一个,逢场作戏的有,露水情缘的也有,但养在外面的却是只有面前这一个。 所以她觉得,年鹤霄对这个女人是动了些心思的。 只是不知道具体是多少,因此想来确定一下。 他说他命不久矣,如果遇到喜欢的,胡闹一下也是可以,若真的只是胡闹,她这样贸贸然闯进来,是不是又有点自降身份了? 一时举棋不定。 直到看见桌子上放着的那盘棋。 那是年凤鸣在一次拍卖会上买回来的,当时她,她哥哥还有年鹤霄都在。 年家二哥很宝贵这副棋,摆在高处,告诉年鹤霄就算带了朋友来,也只许远观不许亵玩,而自从年凤鸣死后,衡山路就更成了年鹤霄的禁地。 可现在,他不光把人养在了这儿,还把他哥哥的那些宝贝东西拿出来用。 手不自觉地想要摸一摸他摸过的棋子,却被泡好茶的傅娇娇制止了。 “陆小姐,棋还没下完。” 像是叫针刺了一下,陆昱宁狼狈的收回手,后知后觉地又羞又气,只不过还没有等她把话说出口,身后年鹤霄的声音便出现了。 “你在这里做什么?” 傅娇娇也看见了他,男人明显有点儿不高兴,她想着人家两个肯定有话要说,干脆也不把茶给陆昱宁了,自己端着喝了一口。 这些小姑娘什么时候才能明白,要攥紧男人的心,而不是去找外边女人的麻烦。 莺莺燕燕那么多,她能都找得过来么? 看见年鹤霄走过来,想跟他说自己先回房了,不曾想腰上的力道一重,对方忽然揽住了她。 傅娇娇被热茶烫了一下,强忍着咽下去,喉咙都烧得疼。 抬眼看着他,不知道他要做什么。 年鹤霄明显比她镇定地多,递给她一瓶润肤乳。 “我看你的用完了,特意去买了一瓶。” 傅娇娇彻底懵了,但还是把茶杯放到一边,接过来他手里的提袋。 确实是比亚利兹。 想问他怎么知道自己用得是什么,又生生咽回去,只含混说了句“谢谢”。 两个人同住一个屋檐下,刚开始她那些生活用品,什么护肤霜身体乳都是她开了单子萧尘去买的,再说卫生间她用他也用,别说知道她的浴后乳液,就是知道她姨妈巾什么牌子也不稀奇。 “你先回去,这儿我来处理。” “哦....”傅娇娇很配合,默默拿了袋子转身回屋。 靠在门上,熟悉的哭声又响起来,可这一次,她心里很乱,再没有听人八卦的闲心了。 左不过就是那些说辞,反正年鹤霄知道怎么处理,既让姑娘伤心还不怪他。 他这个人,就是一副好皮囊太讨女人喜欢,又体贴入微,让你没办法怨他,因为只要一想起两个人相处的点点滴滴,就觉得苦也是甜的。 真是要命。 过了半天,外面终于没有动静了,傅娇娇跑到窗户边看见萧尘把陆昱宁送上车,忍不住长舒一口气。 多情是真多情,绝情起来也是真绝情。 连送都不送一下。 打开房门,看见年鹤霄就坐在沙发上,一脸倦意,屋子里已经有些暗了,他却连灯都没有开。 傅娇娇觉得自己此刻不适宜出现,正想再回到卧室,却被他叫住了。 “娇娇。” 不是第一次被人这么叫,傅娇娇以前总嫌弃自己的名字太软糯,还不如乔曼的听着大方,常常玩笑说两个人应该互换名字才符合彼此的人设。 可今天被他这么叫着,只觉得浑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别扭是真别扭,但是....不腻味。 “嗯....”应了一声,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傅娇娇走过去把灯打开,问到,“你是算准了她会来,所以才去帮我买东西,故意在她面前演戏的吧?” “抱歉,没有事先通知你,希望你别介意。” 年鹤霄无奈地笑笑,仿佛一切都和她推测的一样。 “我不知道她要来,听楚枫给我打了电话,赶回来之前买的那瓶.....而且我确实看见你快用完了。” 编了个谎话,把两者顺序颠倒了一下。 他是早上起来的时候看见浴室的瓶子见了底,所以才特意去买的。 Chanel家的身体乳,味道是淡淡的橙子味儿,清香之中夹着一丝甜腻,不至于太浓,但也不会什么味道都没有。 自从她上次在他床上睡着,他每晚入眠,那股淡淡的香味儿都会萦绕在枕边。 实在是太磨人了。 所以一看她用完了,忙不迭就要去给她买,生怕屋子里没了那个味道,自己会失眠。 傅娇娇信了他的鬼话,如释重负地往沙发上一坐,“何必呢,人家姑娘这么喜欢你.....” 说完又不知道该怎么继续,其实她能理解年鹤霄的,生死未卜,任何一个有责任心的男人都不可能祸害旁人,越是真心,越不能负。 可她还是好奇。 “欸,你就没想过,留个后什么的,虽然我肯定会把你救活,但是.....我就是说,我一般喜欢两手准备。” 忍不住笑了出来,她真是什么都敢说,操心他的命,操心他的权,现在连他有没有后都操心上了。 “徒增牵挂的事情,何必呢,我不能为了一己私欲,让孩子以后恨我吧,没有爸爸在身边,应该挺难受的。” “何况世事难料,万一以后人家改嫁,我的孩子多尴尬。” “你总不会想让我临终托孤,为了报答我的恩情,再替我养孩子吧。” “哈,也是。”傅娇娇觉得自己真是昏了头了,也不知道为什么会问出这么没有理智的话来,难不成是觉得他基因太好了,不留下了有些可惜? 又或者说,她心里对陆昱宁是同情的,想要成全她? 莫名其妙。 她才见过陆昱宁两次,何况温温柔柔的小姑娘她想来欣赏不来。 她也喜欢明艳款儿的。 “我看你也累了,这棋就明天再下吧。”傅娇娇觉得他肯定没心思下棋了,不如静一静的好。 起身回房,才走到一半,就听见身后哗啦啦一片声响。 傅娇娇回过头去,看见年鹤霄一手扶着桌角一手按着太阳穴,脸上的神色很是痛苦,棋盘都给他推倒了。 “你怎么了?”赶紧过去扶他,傅娇娇叫来萧尘,两个人一起把年鹤霄送回卧室。 熟练地把针给他打了,一边打还一边问,“他这几天喝酒了么,有没有按时吃药,之前我朋友给他开的新药吃了么。” “你是去应付什么人了?” “是三爷.....”萧尘才一张口,就被年鹤霄狠狠瞪了一下,头痛加上愤怒,让男人的神色略显狰狞。 “不,是年鹏程。” 萧尘赶紧改口,后半句话也咽到了肚子里。 傅娇娇叹了口气,也不再多说什么,扶着他躺下,“你需要我做什么,只管说就是了。” 情绪渐渐和缓下来,年鹤霄脸色苍白,依然挤出个笑脸对她道,“也没什么,就是麻烦你,今晚.......” “我就在这儿守着,你放心。” 正中下怀。 “谢谢,”眸光转暖,温柔似水,年鹤霄体贴地“建议”着,“先去洗个澡吧,松泛松泛。” 傅娇娇点头,这一宿还不知道他什么情况,自己肯定是睡不好了,趴在床边儿又不得劲儿,是要先洗个澡舒缓一下。 半个小时后,熟悉的橘子香气又回到了年四少爷的被子上。 摘了眼镜,年鹤霄捏了捏睛明穴。 “不太想睡,要不我们再下一局棋吧。” 怕傅娇娇不同意,又补了一句,“有点儿事儿做总好过睁着眼睛胡思乱想。” 是个没法拒绝的理由,傅娇娇拿来那副棋,盘腿坐在床上,“开始吧。” 连续赢了好几局,傅娇娇觉得他今天真的是状态不佳,心里对他多少泛起一丝同情,到最后几乎想让着他了。 “不用输的那么刻意,会让我很没面子的。” 脸上的笑容很苦,但年四少爷心里是甜的。 020 家里房子塌了 刚洗完澡的乔曼一边擦着头发一边哼着歌儿,她最近和秦越川聊得不错,感觉两个人就差捅破那层窗户纸,之后就可以在一起了。 但她还是希望能够从娱乐圈彻底离开之后,再开始这段关系。 所以一面保持着一丝距离,一面又怕对方觉得自己态度不诚恳,一时有些患得患失。 敲门声骤然响起的时候,乔曼吓了一跳,以为是助理买了东西回来,想也没想就开了门。 当看见门外站着的是沈厌的时候,下意识地要把门关上。 一手捂着浴巾怕掉下来,一手去推他,可惜蚍蜉撼树,人家胳膊一挡,她就毫无招架之力。 嘭得一声,沈厌关上门,凶神恶煞地看着她。 “你....你干嘛?” 看着她心虚的样子,沈厌更确定网上那些针对他的声音是她有意安排的。 “你捆绑我这么多年,我一忍再忍,你现在得寸进尺,一点底线都没有了,炒绯闻还不够,还要卖惨博同情,顺便把我拖下水,乔曼,你良心叫狗吃了了么?” 面对男人的控诉,乔曼一脸懵逼。 “我怎么拖你下水了,我做什么了,我什么都没做!”矢口否认,但明显不被相信。 沈厌一把拉过她手腕儿,大抵是气急了,力道非常大,“你敢说网上那些恶意中伤我的话不是你买的水军?” “我冤枉啊!”乔曼矢口否认,“我为什么要买水军骂你?” “为了踩着我往上爬。” 乔曼无奈,她以前确实是这么想过,但也就是炒作炒作绯闻,这么致人于死地的毒招她是不会做的,“你能不能先松开,很疼。” 看了下他攥着的地方,皮肤确实微微泛红。 娇气。 狠狠甩开她,沈厌兀自做到沙发上,脸阴沉得几乎要滴出水儿来。 这世界上的事情从来都是这样,好事做了一万件没人记得,坏事做了一件就传出千里。 他就这一次没扶她,网友差点把他家祖坟都抛了。 目光落在她纤细的手腕儿上,忽然想起那日拍戏上香时,她叫香灰烫了一下,当时就有人说她会火,如今倒真是,竟然让他的有些粉丝都倒戈了。 本来沈厌也不在乎这些,可那部谈的好好的戏就这么没了,他实在咽不下这口气。 那是他很想出演的角色,一个铁骨铮铮的军人,他们这个时代太缺乏这种英雄形象了,如果说真的要崇拜一个偶像,那也应该崇拜那样的人。 他本来想着把这个角色演活,再通过自己的影响力,向人们传达一些正能量的东西,结果这一切都让乔曼一摔给摔没了。 她简直就是社会的罪人。 “我没有让人去网上骂你,你扶不扶我是你的事情,我不至于因为你见死不救就这样踩你,再说了,我又没有未卜先知的能力,怎么能料定网友会骂你,你在这个圈子多年,还不知道最难预料的就是网友的心么,网上也有好多人说我自导自演,说我博眼球啊,没有百分之百的把握,我怎么敢。” “还有,秦越川就在旁边啊,我干嘛要让自己那么丢脸,杀敌一千自损八百,得不偿失。” 对于这件事,被骂倒是其次,主要是在秦越川面前失态了,让她别扭了好久。 幸好他不介意。 看她一点儿不避讳喜欢秦越川这件事,沈厌冷笑了下,“不要以为搬出来越川我就会信你,谁知道你心里怎么想的。” 早知道他就不该在Amanda让她下不来台的时候帮她解围。 想到这儿,沈厌忽然有了新的疑虑。 Amanda。 “我心里怎么想的,我就想赶紧退圈儿,跟秦越川双宿双栖!”乔曼拿起手机,把那条汇款信息摆在沈厌眼前,“你好好看看,我现在不愁钱了,再说,这件事情之前我就当着你的面和他说过,我要回去念书了,我干嘛要在最后的最后,捅你一刀呢。” “你和秦越川关系那么好,我这么做,有什么好处,这单纯就是泄愤嘛。” 单纯泄愤四个字落进耳朵里,再次给沈厌提了个醒。 她说的没错,她所做的一切不过就是博同情,但把他毁了对她又有什么利呢,重新找个人捆绑,人家未必像他这么好脾气。 这么想就更生气,自己真是好心没好报。 “最好是这样,如果让我知道这件事跟你有什么关系的话......”沈厌眯着眼看她,威胁的意思再明显不过。 “没有关系没有关系没有关系!”重要的事情说三遍,乔曼被他这样兴师问罪一番,到头来虽然澄清了,可他却一点歉意都没有。 冤枉人还这么理直气壮的。 门又被嘭得关上,乔曼对着门挥舞了下小拳头,正想换件睡衣,谁知道外面忽然传来嘈杂的吵闹声。 开了点门缝,想看看怎么了。 刚刚出门去的男人顺势又挤了进来。 “你干嘛,你能不能等我换了衣服再进来,来来回回地有完没完......” 没等她抱怨完,男人忽然堵住了她的嘴。 可一切已经来不及了,堵在外面的粉丝听见乔曼这番言论,哀嚎声四起。 家里房子塌了。 “怎么回事?”惊魂未定的乔曼看着他,两个人一起用身体顶着门,生怕那些人撞进来。 “我怎么知道!”这幢公寓物业非常好,从来没有过这种情况出现,沈厌刚刚才出门就看见电梯里涌出来一大群粉丝,慌不择路才进了她家。 “我们要不,报警吧.......”乔曼是真的怕被那些人生吞活剥了,“你先顶着,我,我换件衣服。”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要臭美!”沈厌完全不知道这个女人是怎么想的。 “我是想穿的规矩点,我怕被他们扒了好吗!”乔曼无语,赶快回房间换了件中规中矩的衣服,一边换一边祈祷,这里的大门够结实。 顺便发了个信息给姐姐。 都到了这个时候,她最先想到的还是她无所不能的姐姐。 再出来时,看见沈厌已经报警了。 “你看看,我都说了,真的不是我,你的粉丝肯定也以为是我,直接找上门来了,我怎么会做这种自掘坟墓的事情。” “等警察来了再说吧。” 两个人狼狈不堪地待在过道,彼此相视一眼,竟都无奈地笑了出来。 两个大明星,叫人捉奸似的堵在家里。 “你戏约真的吹了?” “不然呢?”那是名导的新戏,制作团队也很厉害,多少人挤破了头想进去,国内又不是只有他一个男演员,他这边风评正差,那么正的角色,怎么还会找他。 手机在这个时候响起来,乔曼以为是姐姐,一时也没避讳,没想到却是沈厌的粉丝群。 “哥哥居然在那个女人的房间!” “啊啊啊啊,我不想活了!” “乔曼这个贱人!” “我要杀了她!” “往她身上泼油漆!” “@本宫不死你终究是妃,亲亲,你有没有她家房子的地址。” “对,她现在在片场拍戏,家里肯定没有人!” “我们房子塌了,她家房子也别想要了。” “上次咱们去的那个停车场,是不是她住的地方,@本宫不死你终究是妃,你知道她的车子,能不能查出她住哪儿。” “肯定能,实在不能咱们就跟着她!” 一条又一条的消息跳出来,乔曼想藏已经来不及了,她明显感觉到身侧的压迫感,又想跟沈厌解释,又想对群里的人进行安抚。 苍天啊,放过她吧。 “你能不能给我解释下,这是怎么回事?” “.......” “你为什么在我的粉丝群里?” “.......” “他们说的是什么意思,什么泼油漆,你那辆车,是你告诉他们停在哪儿的?” 当时她车被泼了,活动上碰见他,拉着他的袖子哭得梨花带雨,说自己好可怜,好害怕,车子被毁了,那是她爸爸给她留的遗物,就这么被毁了。 沈厌不知道她说的是真是假,但觉得既然是自己的粉丝做的,自己有必要负责,所以就帮她修了车,事后还在微博上告诫过粉丝,不能再做这种违法的事情。 没想到后来又有人来现场泼她油漆。 “所以上次,也是你自导自演?” “不是!”乔曼觉得自己这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上次真的不是我,我怎么会让人来泼我,那是油漆,不是精华液......” 外面有人呵斥了一声,乔曼猜测是警察来了,扒着门从猫眼看去,果然看见有警察和保安一起上来维持秩序。 所有人都被带走了,乔曼松了口气,门被敲开,警察要求他们配合录口供。 两个人跟着下了楼,那些粉丝看见他们就这样肩并肩地站在一起,心都要碎了。 这么多年的真心,终究是错付了。 沈厌和乔曼,原本就是有一腿的!! “哥哥,你为什么要和她在一起!” “哥哥,你不可以和别的女人在一起!” 有几个女孩子情绪特别激动,要不是有警察拦着,估计就要扑过来了,乔曼下意识往沈厌旁边凑,撞见他阴鸷的眸光,赶忙收住脚。 头顶上方,男人的声音不带有意思温度,咬着牙一字一顿道,“等一会儿回来,咱们再好好算账。” 抓紧时间发了个信息,“姐姐,救我。” 021 挖兄弟墙角 屋子里落针可闻。 男人坐在沙发上,一言不发,眼睛却像是长在了她身上一样。 乔曼浑身都不自在,像是被罚站的小学生。 “我能不能先坐下。”她腿都站麻了,审犯人还给个座位呢,她罪不至死吧。 沈厌没出声,本来就不苟言笑的脸上染了一层薄霜,让原本就不暖和的房间更冷了,从他们两个进门到现在,乔曼甚至没来得及去把空调打开。 “我.....错了。” 做人嘛,最重要就是能屈能伸,态度摆在这儿,至少比狡辩好。 “我承认那件事情是我做的,我那时候刚入行,为了能红所以捆绑了你,但我也是有苦衷的,我......” “继续。”冷漠地打断了她,全世界就她一个人有苦衷,她有苦衷别人都活该被她算计么? “我就只做了那一件事,你可以...看聊天记录,除了那件事,我上次被泼油漆还有现在网上你被骂的事情都跟我无关。” 看他依旧不太相信她,乔曼继续道,“我发誓,如果我说谎了,就让我和秦越川永远不能在一起。” 冷哼了一声,秦越川秦越川,秦越川是她心里的白月光么? “说了实话你们也在不了一起,碧螺春是不配染指人家的。”沈厌把她的手机在她眼前晃了下,解锁之后开始查看群里的聊天记录。 乔曼听他这话觉得不对,凑过去道,“沈厌,你不是喜欢秦越川吧?” 屋子里只开了一盏灯,两个人离得太近,彼此都有一丝不真实的感觉。 乔曼的脸近在咫尺,满是戒备,好像被抢了糖的孩子似的,逼着他把糖还回来。 不然就要拼命了。 不知道为什么,他脑子里忽然想到了那天他亲她的样子。 “你不是吧......你不可以的,他不喜欢男人。”乔曼情绪有点崩溃,杏眸泛着光,在昏暗氛围下显得异常明亮。 沈厌露出了一个极其欠揍的笑容,往后挪了挪,跟她拉开距离,然后晃了晃手里的手机。 “我现在,有你自导自演的所有证据,你最好乖乖听话。” “你想干什么,我警告你,你....毁了我的演艺生涯没关系,毁了我和秦越川,没门儿!”乔曼像是视死如归的烈女,坚决不屈服于沈厌的淫威之下。 “你这人怎么那么没有敬业精神,只要你好好演戏,不再投机取巧,并且负责好我的一日三餐,把坑我的钱还给我,我就考虑....暂时放过你。”他被她骗了修车钱不说,还叫她占了那么多流量上的便宜,既然她要退圈了,又有这么多钱,他不要白不要。 最后几个字被他说得一字一顿,特别讨厌,乔曼攥了攥拳头,把火气压了下去,“我可以给你钱,但为什么要我给你做饭。” 她是保姆么,还要伺候他一日三餐,想得美。 “你又不是没做过,讨好我的时候怎么都行,现在就这么不甘心了,我缺钱么,我缺的是你的诚意。” 乔曼第一次看见,高岭之花的沈厌居然还有这么无赖的一面。 看着他把那些聊天记录截图并且转发到了自己手机上,乔曼在旁边小声嘟囔,“等戏拍完了,记得删哦。” “转钱。” 接过手机把钱转给他,虽然只有那么一丢丢,但乔曼还是肉疼。 她这个人有个毛病,给自己花钱多少都舍得,给别人花一分钱都难受的要命。 “做个夜宵吧,我饿了。” 还没等她拒绝,他就又开始晃那个手机。 乔曼算是明白了,沈厌是打算出一口恶气。 之前因为她总来蹭热度,他只能躲着。 现在把柄在手,吃喝都有,当然不能轻易放过她。 其实乔曼本可以不在乎那些风评的,但是一想到秦越川,还有姐姐叮嘱她不许给盛东惹事,她就只能把满腹牢骚咽下去。 “吃什么,男演员就可以不注意身材了么,这么晚吃东西会胖死的,还有,我家可没有什么鲍参翅肚......” “面条就行。” 看着女人在厨房忙碌的背影,沈厌拍了张照片,发给了秦越川。 刚刚秦越川发信息问他出了什么事儿,这会儿他来解释下。 “没什么,都处理好了,我们正在吃夜宵,明天还要早期拍戏。” 不是他要挖兄弟墙角,而是秦越川这个孩子是个好苗子,他父母常常跟他说,两个人教书这么多年,第一次遇到像秦越川这样又努力又有天赋的孩子。 关键是秦家有钱,可以支持他在医学研究这条路上一直走下去,做出点成绩来。 怎么可以攀折乔曼之手呢。 这女人满肚子坏水,还和好多人纠缠不清,秦越川为人单纯,如果有朝一日知道自己被她骗了,估计要难过死。 他出此下策,也是为了秦越川好。 往小了说是惜才,不希望他父母一辈子的心血付之东流。 往大了说就是为了国家和人民谋福祉。 这种境界,乔曼一辈子都理解不了。 再说,她对秦越川,能有几分真心。 果不其然,秦越川看到他发的信息,只回了一句早点休息,别的什么都没再问。 乔曼把西红柿鸡蛋面端上来,拉了椅子坐在他对面,“快点吃,吃完快点走,我困了,明天还得早起呢。” “你这个人如果说还有什么优点的话,恐怕就是做饭了。”沈厌尝了一口,那面煮的软烂入味,确实很好吃。 “我们穷人家的孩子,总要有些傍身的技艺,不像沈大影帝,名门望族。” 乔曼说这话的时候完全不觉得自己在胡诌,好像忘了她刚刚才给沈厌看过银行卡余额。 “说吧,钱哪儿来的,你是抱着哪个大佬的金大腿了,怎么着,骗了钱想和秦越川双宿双栖么?你就不怕被大佬追杀?”吹了吹面条上的热气,沈厌捉摸着她身边出现过的那些人。 年鹤霄不会,傅锦珩估计也不会。 难道是上次那个投资方? 他记得那个王老板一直想要个儿子来着。 乔曼不会是...... 可看她的身材也不像,要是替人家生了孩子,怎么也要休息一年多的时间。 她一直活跃在幕前,时间对不上。 “关你屁事.......”乔曼觉得,被人捏着小尾巴的感觉太不好了,“这是我之前接代言上综艺赚的,公司一次性都给我了。” 沈厌笑得轻蔑,露出一副你还是太嫩的表情,“你是当我傻么,我现在就可以问问年鹤霄。” 男人的手指修长,转着手机,颇有几分玩世不恭的味道。 乔曼觉得,自己其实一点都不了解眼前的这个人。 除了拍戏时认真的演技派,活动上冷漠的老干部,沈厌还藏着鲜为人知的一面。 可以穿着卫衣在房间里打游戏,也可以在这儿一边吃着夜宵一边威胁她。 她确实没做到知己知彼,但他难道就了解她的全部么? “你问好了。” 两个人都是半斤八两,谁又怕谁呢。 门在这个时候忽然开了,乔曼和沈厌一起回头,看见门口站着的年鹤霄时都有点懵。 “你怎么会有我家的钥匙?”乔曼先开口,打消了沈厌以为她和年鹤霄有什么的误会。 “楼是我的。”年鹤霄回了一句,这栋楼是他投资盖的,做成酒店式公寓租给来这儿演戏的艺人,哪家的钥匙他都有。 只不过不到紧要关头,他也不会这样贸贸然闯进了来。 他公司旗下两个艺人,大半夜被粉丝堵在门口,这件事不光是给公司造成了极其恶劣的影响,连带着住在这栋公寓的演艺圈明星都开始投诉物业了。 “乔小姐,你惹事的能力还真不是一般的好。”年鹤霄实在不能理解,傅娇娇那么靠谱的人怎么会有一个这么不靠谱的妹妹。 乔曼被他说得脸上一红,年四爷向来以脾气好出名,能这么说她,想来也是真的气急了。 萧尘帮着他把外套脱下来,男人坐在沙发上,看着桌上那碗西红柿鸡蛋面,眉头一皱,随即又松开了,几乎微不可察。 “你们两个到底怎么回事?” 把事情简单讲给他,沈厌略去了乔曼在他群里以及指导他粉丝做坏事那一部分。 “Amanda?”年鹤霄经营着经纪公司,当然对圈里的一些人事都有了解,“给楚枫打电话,让他去查,他不是在矜北那儿么。” 作为圈内另一个赫赫有名的花花公子,陆矜北最大的爱好就捧嫩模。 所以对于时尚圈的事儿了如指掌,真要聊起来估计比Amanda还要在行。 “后面的事情回头再说,你吃完了么?”示意沈厌跟他出去,他们两个炒不炒绯闻他不介意,只要能挣钱,受捧还是挨骂都是艺人自己的造化,但公司利益绝对不能受损。 年鹏程虎视眈眈,正等着挖坑给他,这个时候他手底下任何一个环节都不能出错。 两个人一前一后出了门,屋子里就只剩下乔曼一个。 愣了半天神,后知后觉打了个激灵,乔曼这才想起去开空调。 窝在沙发里拿手机给姐姐发了条微信。 “沈厌他,真的性别和喜好一致,怎么办怎么办,他要跟我抢秦越川。” 过了一会儿,傅娇娇悠悠回了句。 “废话,要是不喜欢男的,能让你白捆绑这么久么,我要是他,肯定睡了你泄愤。” 022 年鹏程的婚事 走廊里,沈厌率先开口,“为什么给她这么多钱,我提醒你,她可不是个省油的灯。” 年鹤霄有些诧异,“你从来不说人坏话。” 他们两个认识多年,沈厌人品如何年鹤霄非常清楚。 他可不是个背后嚼舌根的人。 沈厌也觉得自己这么做很没风度,耸耸肩道,“我只是想提醒你,你给了她那么多钱,我以为.....” 虽然知道年鹤霄其实并不像外面传的那么胡闹,但乔曼那样的,生着一张又纯又欲的脸,又肯往上扑,为了钱不择手段,虽然是家里有些难处,不过这样的行为稍微帮一帮也就算了,没必要真的被她缠上。 想想她能忽悠他的粉丝去毁了自己的车,就知道她是为达目的无所不用其极的。 “我不喜欢她那样的。” 他风流归风流,最不喜欢的其实就是爱惹事又不能处理事情的女人,脸蛋再好,眼泪终归是无用的。 这次换沈厌奇怪,年鹤霄从来没有说过自己喜欢什么类型的,他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逢场作戏的事情多了,如果真有喜欢的类型,这么多年怎么会没遇到。 可见不是有什么类型吸引年四爷,而是有个人吸引了年四爷。 让他知道自己原来是喜欢这样的。 “之前一直有个恋爱综艺想让你们两个人一起,估计你不愿意,所以也没强迫你,现在粉丝已经杀上门来了,总要有个交代。” “就说你们受公司安排,正在讨论综艺的事情,包括之前在活动上的事故也是为了博眼球的。” 其实关于艺人以情侣关系捆绑这件事,很多经纪公司都在做,最近几年饭圈儿磕CP之风盛行,让流量高的艺人带一个刚入行的艺人,是最快让后者出名的方式。 毕竟娱乐圈长江后浪推前浪,以老带新,不但能让老人红的长久,也会让公司后继有人。 可是沈厌很爱惜羽毛,这样的事情他是不会去做的。 “我知道你不愿意,但是既然那部正剧已经签不成了,不如先保住现在的流量吧,沈厌,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只要你还红,早完有好的剧本找到你,不然,你演技再好,谁也不会要一个过气的人挑大梁。” 年鹤霄说的话很中肯,沈厌在演艺圈实在是太低调了,要不是偶尔有乔曼拉着他上新闻,就凭他拍戏的频率,大概率要被粉丝抱怨太没事业心。 “是因为公司损失了很多钱么,如果......” 猜到他要说什么,年鹤霄打断道,“你要自己掏钱补亏空么?” “不是,我是说要是公司损失的钱很多,我同意跟她上综艺。” 反正只要先打消了秦越川的念头,他牺牲一下也可以,“但她说她要退圈儿了......” “等她把公司的钱赔了再退吧。” 折腾了一晚上,车子开到衡山路的时候,年鹤霄抬头往二楼看去,灯已经熄了。 估摸着傅娇娇已经睡了,他心里不知怎么的,竟然有一些失落。 明明是他一个礼拜都没有回来,人家难道还天天等着他么? 自从上次下完棋,他就觉得自己有些失了分寸,背负着血海深仇,又朝不保夕的一个人,干嘛要去撩拨人家姑娘。 所以干脆就不回来了。 可刚刚她给他打电话,问乔曼的事情,他心里忽然又生出一丝牵念来。 好像只是治病和公司的事情还不足以把两人的关系拉近,她既然这么疼她这个妹妹,不如就多留在盛东几天。 他这么想了,也这么做了。 上楼时特意放轻脚步,结果才到二楼,就看见傅娇娇。 冰箱里的灯堪堪照亮了她一个,穿着吊带睡裙的女人赤脚站在那儿,见他来了,不好意思地笑笑。 像是偷吃被捉住的小孩儿。 “我想喝酒,又没有下酒菜,就来找找.....” 一个人被关在这儿好几天,她实在无聊了,总感觉像是在英国似的,干脆喝点酒让自己舒缓一下。 “乔曼那儿怎么样了,她又给你添麻烦了是不是?” 手里拎着酒瓶子,神色妩媚而慵懒,年鹤霄觉得她就只站在这儿,就比那些止痛药好用一万倍。 “不算什么,只不过可能还要多留她一会儿,让她录个综艺。” “嗯,没关系,反正她上学也是为了谈恋爱,还不如赚点钱,磨磨性子。”傅娇娇宠乔曼,可也不希望她完全扶不起来。 “其实我很奇怪,你们并非一母所生,为什么关系那么好呢?”脱了外套坐在沙发上,想跟她多聊一会儿。 果然,傅娇娇也坐在了她常坐的那张单人沙发里,“她刚来的时候只当她是个小孩子,也担心她心里扭曲,谁知道,这孩子能屈能伸,特别懂事,从来没有因为身世问题怨恨过任何人,而且特别懂的感恩。” 能在她出事后直接把房子车子卖了也要救她,仅凭这一点,傅娇娇就觉得自己没有看错人。 这么多年也没白疼她。 年鹤霄叫了几个下酒菜,两个人边吃边聊,直至深夜。 傅娇娇窝在沙发里睡着了,他走过去,居高临下地欣赏。 头发浓密,睫毛纤长,谁说只有乔曼像洋娃娃,她姐姐更是人中龙凤。 一时倒有点儿佩服傅寅生这么好的基因,生了两个女儿都那么好看,他如果有孩子,最好是女儿,不用争来夺去,姐妹俩就像傅娇娇和乔曼一样,偏偏傅家的人也不懂知足。 说到底,这世间所有不甘和怨恨,都是不懂知足闹的。 年鹤霄现在就很知足,去她房间拿了一条厚厚的被子给她盖上,又把壁炉弄得暖和点,他就在旁边的沙发上躺下来。 不能一起睡,干脆就谁都别回房间了。 这样反而能共处一室。 翌日天不亮,两个人就叫电话声吵醒了,是Michael打来的,德国那边有了消息,关于他们想要参与合作的事情,对方已经同意了。 傅娇娇比年鹤霄还要高兴,拢了拢头发,边往卧室走边道,“我要亲自把Michael送过去,不然我不放心。” 一直到走回房间才醒悟过来,昨天自己是在沙发上睡着的。 脚下的步子停了,年鹤霄这个人确实是很君子,是不好意思抱她么? “下次我要是再睡在沙发上,麻烦你拖也要把我拖回床上,这么睡很不舒服。”揉了揉脖子,挺酸的。 笑了下,男人应下来,这是直接把肉喂到了他嘴里,他怎么可能不接着。 但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对,她从德国回来,大概率要回傅家去了,傅锦珩也警告过了,那边什么情况她也了解的差不多了,总不可能一直住在这里。 眸光暗淡下去,怪不舒服的。 “我最近这边要处理的事情比较多,不能跟你一起去......” “没关系,你就等我的好消息就好了。” 年鹤霄一直把她送到机场,看着她过了安检,干脆也买了张机票回锦城。 她不在了,衡山路晚上一定很冷。 下了飞机,陆家的车就在机场等着,楚枫站在一边儿傻笑,请年鹤霄上车。 “跟陆少爷学规矩了?” “规矩了规矩了,少爷,我保证以后再也不胡说八道了,陆少爷在蜜包了场子,说让您去玩儿。” 年鹤霄风流,陆矜北比他还荒唐百倍。 今天那个嫩模生日,他在锦城的夜店包了场子给人庆生,不知道明天上了新闻,陆家老爷子会不会又气得心脏病复发。 陆家和他们不同,陆老爷子这辈子就一个女人,那就是陆矜北和陆昱宁的母亲,这也是最让年鹤霄羡慕的一点,家里人口简单,很多事情就简单,且他们是兄妹两个,永远都不会争权夺利。 可世事多半不能尽善尽美,陆老爷子没有这些烦恼,偏生陆矜北不让人省心,就因为他这么作,把未婚妻给气跑了,陆大少爷的婚事就这么搁置下来,没了人约束,陆矜北玩儿得愈发厉害。 年鹤霄进去的时候,陆少爷正左拥右抱,看他来了,赶紧招呼人过去陪着。 “诶,我说你在二哥买的房子里藏了什么美人,叫我妹妹去一次哭一次。” 自年凤鸣过世之后,二哥这两个字也就陆矜北敢提。 “有功夫好好劝劝她,再寻个好人家就是了。”年鹤霄坐下来,闻灌了淡淡的橘子香气,如今周围的脂粉味儿过浓,只觉刺鼻。 “你说我们陆家人是不是婚姻运不好,我这样,我妹妹也这样......”端起一杯酒喝着,陆矜北脸上可一点哀伤都没有。 “你是自己作的。” “我妹妹可确实是你耽误的。”陆矜北说到这儿,忽然来了兴致,从胭脂堆儿里起身凑到年鹤霄耳边,“你知道么,你那个四娘,正给年鹏程安排婚事呢,介绍的就是程家的女儿。” 程鹿溪,陆矜北的前未婚妻,水产大鳄程如是的独女。 如果年鹏程有了这个助力,无异于如虎添翼。 “诶,你要不要我帮你把程鹿溪抢回来,要是这亲事成了,放眼全国,你就只有娶了傅家长女,才能扳回一局了。” “是挽忻制药的傅家?”旁边有人好奇地问了一句,众人交头接耳,都八卦起来。 “要是四少爷娶了傅家大小姐,那二少爷不论是娶谁都没有用了。” 023 不会放着你一个人 摇晃着手里的酒杯,年鹤霄莫名就想笑。 “行了行了,这种梦就别做了,”陆矜北揽着年鹤霄的肩膀,拇指和中指捏着杯子,食指指了指站在一边的楚枫,“他犯了什么错,让你打发我这儿来,我问他他就说是说错话了,具体的也不说,你最近到底折腾什么了?” 他最了解年鹤霄,表面浪荡轻浮,内里可是个沉稳得不能再沉稳的人,只要他不想说的,你怎么样都没用。 楚枫虽然是个粗人,但年鹤霄的规矩他还是懂的。 “你把程鹿溪追回来吧。”年鹤霄对他的问题避而不答,年鹏程那边死盯着他不放,不如让陆矜北去捣乱。 陆家少爷别的不行,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绝对行。 而且程鹿溪之前爱他爱的死去活来,要不是真伤了心,估计俩人现在连孩子都有了。 “靠,我就是说说,你不会真的.....”陆矜北有点儿怂,程鹿溪太难缠了,他好不容易摆脱了,可不想再来一次。 “还是不是兄弟,再说了,你愿意程鹿溪跟年鹏程么,要是有女人跟我好过一场,我是不会看着她进火坑还不管的,依我看,你再怎么着也比年鹏程强。”年鹤霄看着他,一双桃花眼平静的没有任何波澜,甚至还泛着一丝笑意。 潭边是春日落花,潭内是深水无涯。 陆矜北觉得自己给自己挖了个坑,还是不跳不行的那种。 “好吧,你放心,我绝对给你搅黄了他的婚事,要不这样,以后他看上谁我就去抢谁。” “那倒也不用这么明显。”他们俩好的穿一条裤子,年鹏程又不是傻子,这么针对他一次两次还行,要是次次如此,不定又要行出什么风波来,“你和程鹿溪毕竟交往过,要是旁人,我也不会来求你。” 很给面子的把这件事说成了是求,陆矜北受用,拍了拍他的肩膀,“有我呢。” “欸,你说年鹏程这是走太子继位的路线啊,把障碍扫清,然后再找个厉害的岳家,之后就差一道圣旨扶正了。” 确实如此,以现在的情况来看,年家基本就是年鹏程的了,可是功高震主,这种想法傅寅生会有,他父亲就不会有了么? 这么一想,眼前的死局竟是豁然开朗。 出去发了个信息给手下的人,叫他们不用再死扛着了。 “那单生意,让给三少爷吧。” ....... 年家大宅,年鹤霄很久没有回来吃饭了,前几天晚上破天荒回来,三太太欢喜得什么似的,叫人给他收拾好房间,又换了厚实的被褥,生怕他睡得不舒服。 可人还是犯了头疼病,请了医生来看,都是束手无策,车轱辘话来回说,就叫养着,不能折腾,也不能劳心劳力。 年老爷也是愁,年家子嗣单薄,娶了四房太太,好不容易生了三个,最优秀的年凤鸣几年前出了车祸,对他打击很大,幺儿又这个样子,三十几岁的人了,家里都不敢给他操办婚事,生怕没几年就又要白发人送黑发人,何苦耽误别人家的姑娘。 三太太惦记着儿子如此风流,哪怕在外面找个小门小户的都可以,有了孩子生下来,以后女方再嫁也行,她就当是认了个干女儿,风风光光给她送出去,不愿意再嫁留在年家,她也决不苛待,祖宗似的供着。 就是想让儿子留个后,给自己余生留个指望。 但他也不肯。 如今旧疾复发,三太太在家以泪洗面,整个年家都笼上一层阴霾,日子好像又回到了二少爷去世那几天。 大宅子的勾心斗角都挂了白,哭声连成一片,来来往往都是吊唁的人。 老管家在一旁看着,只觉得这不是办了白事,就是搭了戏台子。 各方势力反复试探,问四少爷的病,也不是真的关心,就是要看看该在谁身上押宝。 四房在那场白事之中,悄无声息地成了一家之主,风头无两。 众人心照不宣,连对四太太和三太太地态度也不同了。 可是今天老爷在书房狠狠骂了三少爷,四太太站在门口,心都揪成了一团。 “我还没死呢!”拍桌子的声音格外大,能想象年老爷是生了大气了,“他好歹是你弟弟,你这么挤兑他,那么小的生意也要跟他抢,你就不能让他高高兴兴地多活几天,你是一定要我在死前看着家里就剩你一个,奈何不了你了你才高兴么!” 门外有佣人端了杯茶,四太太甩手道,“去去去,有没有点儿眼力见儿!” 可这杯茶分明是她刚刚要的,就是想进去解救儿子。 嘭得一声,门开了,年老爷瞪了四太太一眼,什么话都没说。 怒气冲冲下了楼,四太太张口想劝几句,最后还是咽回肚子里。 “鹏程,”抓着自己儿子,四太太捂着心口,“这是怎么了,发生什么事儿了。” “没什么,呵,就是抢了老四一单生意,多大点儿事儿,也值当老爷子发那么大脾气。”蹭了下鼻子,男人眸光阴鸷,嘴角却微微上扬。 他这个爹,打小就偏心三房,年凤鸣虽然排行老二,却是年家第一个长大成人的儿子,年鹤霄则占了老幺的便宜,两个人从来都是老头子的心尖儿。 可越是这样,越是德不配位必有灾殃。 “妈,没事儿,骂几句而已,又不会少块肉。”年鹏程早就习惯了,他倒要看看,就算是他把老四那个病秧子彻底气死了,老爷子又能把他怎么样。 “行了,今天晚上别走了,留在家里,明天早上陪你爸好好吃个早饭。”眼睛扫视周围,四太太凑到儿子耳边,“老四住在家里,早饭他肯定是要下来吃的,你不在,妈一个人跟他们一家三口,好像多余似的。” “妈,你放心,我留下。” 翌日一大早,客厅里佣人忙碌着,把各色餐食摆到桌子上,座位也很讲究,老爷居中,两个少爷一左一右,旁边是各自的母亲。 三太太很早就醒来帮着忙和,四太太看见她,笑道,“三姐,这么早啊,哟,这桌上尽是鹤霄爱吃的,是不是都没我们的地方了。” 贼喊捉贼,明明是他们母子挤兑得三房没有立足之地,竟然还在这儿说风凉话。 看四太太自顾自也坐下了,三太太话到嘴边儿又咽了回去,她懒得搭理他们,现在唯一的心愿就是儿子平安。 年老爷正好也下来了,听见四太太这句话,哼了一声,“没有你爱吃的你就回房自己吃。” 四太太被噎得够呛,强撑着笑脸,乖乖闭上了嘴。 三太太过去扶年老爷,被问道,“鹤霄呢,好点了么,他要是还不舒服,就送到他房里去,别折腾他。” “好多了,刚才佣人下来说人已经起了,刚刚洗漱完,估计一会儿就下来了。” 没过多久,年鹏程落座,一家子都在等年鹤霄。 男人从楼上慢慢走下来,边走边系着袖口的扣子,刚洗过的头发还没干,带着一股慵懒的劲儿,见大家都在,桃花眼微眯,笑道,“好香啊,是四娘做的春饼么?” 四太太万万没想到自己被点名了,忙道,“鹤霄想吃春饼啊,那好啊,等一会儿四娘去给你做。” “对,想吃什么就说,让人去给你做,鹤霄,怎么样,感觉好点了了没?” “没事儿,左不过就是能活一天是一天。”年鹤霄吊儿郎当地说完,还不忘对着给他倒茶的女佣说了句谢谢。 勾的人家脸都红了。 “瞎说。”年老爷和三太太异口同声,都怪他口无遮拦。 “四娘,春饼我就不吃了,我下午的飞机,要去德国。”年鹤霄吃着家里的饭,食不知味的,心早飘到百万公里之外去了。 “去德国,你去那儿干嘛?”三太太有些着急,她现在恨不得天天看见儿子才好。 可能连她自己也觉得,是看一天少一天吧。 “有球赛,想去看看。”答完了母亲,转过头去又对着年老爷子道,“我买了只球队,爸,你什么时候也跟我去看看?” “呵,四弟真是会玩儿,每天不是夜店就是饭局,现在又买了球队,哪天要不也带我去看看。”还没等年老爷子回话,年鹏程就先开口了。 结果被老爷子瞪了一眼,“你喜欢就买吧,买球队的钱有多少,爸给你。” 年鹤霄闻言,笑意更盛,“谢谢爸,等这球队要是赚了钱,我请你下馆子。” “不然再找个五妈,添个弟弟。” “净胡说!”这次不只三太太,四太太也不乐意了。 年老爷子嘴上骂他没正经,脸上的笑倒是真的。 一大早上,年鹏程不但被自己的父亲当面打脸,以送球队为名给年鹤霄补上了被他抢走的那单生意的亏空,还平白被他用再娶一房四个字恶心了下。 老爷子要真是延年益寿,他不知还要斗多少年。 这么想着,嘴上就忍不住问了,“老四,不是我说你,也应该找个人成家了,哪怕随便找个姑娘也行啊,喏,小玉就不错了。” 小玉是刚才给年鹤霄倒茶的女佣,刚刚脸上的红晕还没散,被年鹏程这一句话又惹得低下了头。 三太太几乎要气死了,四房惦记跟程家结亲,自己的儿子就要娶个佣人,她虽然不嫌弃小玉,可这话她自己说可以,别人说就不行。 “三哥还是别操心我了,我这么风流,兴许早就留了种了,倒是三哥和程家小姐,鹿溪跟矜北,你又不是不知道,别被人当了备胎。” 餐桌上一番刀光剑影,最后落了下风的还是年鹏程。 不只是他,连年老爷子和三太太都追着问,“你不是认真的吧,外面真的有孩子?” “没有,妈,你要这么想要孙子,要不我去德国给你找个儿媳妇,添个混血的孙子。” “混血也行,有就比没有强。”年老爷子说了一句,他是真的挺想有孙子的。 这一顿早饭吃得谁心里也不舒服,年鹤霄回房收拾行李,三太太追过去问东问西,最后年鹤霄实在受不了,只能以飞机要晚点了为理由,三十六计走为上。 这边的事情告一段落,趁着年鹏程在准未婚妻要被人挖墙脚和他到底有没有孩子之间分身乏术的时候,年四爷已经到了柏林。 傅娇娇从研究所出来的时候,看见男人斜倚在车门边儿,那两条大长腿连旁边的德国妞看了都移不开眼,一副风姿绰约的模样。 两个人四目相对,男人的眸光清澈如水,让周围的一切都安静下来。 “你怎么来了,不是说有事情要处理么?”这是不相信她的能力,还是因为别的什么? “处理完了,我想着没有什么比这件事更重要了,所以就来了,怎么样,还顺利么?”边说边拉开车门,请傅娇娇进去。 “还算顺利,我们已经跟他们说好了,他们刚开始还不信我们这样出钱出力又不求回报,后来还是我跟他们说我丈夫重病,只有他们能救命,他们这才肯的。”指了指自己的眼睛,傅娇娇一脸狡黠,“我可是眼都哭肿了,我在英国关了三年都没哭过,又不像乔曼会演戏,眼泪说来就来,这几滴金豆子,要了我的命了。” “辛苦了。”年鹤霄柔声回了句,他看着傅娇娇的脸,好像比之前又瘦了几分,这么一想就更心疼了,“想吃什么,我带你去吃。” “你安排吧,你比较讲究,肯定知道这儿有什么好吃的。对了,我还要回英国一趟,把账户解冻,这样你再要和年鹏程打擂台,我还可以帮你一把。”车座的角度被调过,傅娇娇坐的很舒服,没一会儿就泛起困来。 如果换了是旁人在开车,她肯定不会睡过去,可是对年鹤霄,她从心里信任。 人和人之间也是讲缘分的吧,合眼缘的才能长久相处,不然利益再相投也受不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傅娇娇睁开眼,看见年鹤霄就在她旁边。 “醒了?”男人笑笑,笑容干净又温柔,“可是睡了很久,把我安排的晚餐计划全打乱了,只能吃这个了。” 旁边有汉堡薯条和可乐,车子停在一处河畔边,透过天窗,能看见满天的星星。 傅娇娇觉得,这样的晚餐再好不过。 男人真是只要稍稍肯花点心思,就能省不少钱还哄了女孩子开心。 “我是为了谁才累成这样的,欸,你刚刚买汉堡的时候,把我一个人放在车里了么?”傅娇娇拿了根薯条放进嘴里,还是热的。 “抱歉,下次不会了。” 不会放着你一个人。 024 年傅力强 去英国之前,年鹤霄带着傅娇娇去看了一场球赛。 也就是因为这场球赛,两个人被媒体拍到了,一下就传回国内上了热搜,不止年傅两家,基本上举国都沸腾了。 乔曼在拍戏的空当打开微博,热搜上,年鹤霄和傅娇娇的名字并立在一起,后面已然是个爆字了。 她等了半天才打开,照片是两个人并排坐在球场看台上相视一笑的样子。 “我让你救她,没让你祸害她......”乔曼小声嘀咕着,这到底什么情况,她姐姐那么聪明的一个人不会也沦陷在年四爷的桃花眼里了吧。 发了个信息过去,想提醒一下对方,“傅娇娇,你清醒点哦,年鹤霄可不是什么纯情小白兔,他会把你吃的骨头都不剩的。” 周围的人都拿着手机讨论,感觉连戏都没心思拍了。 “傅大小姐不是被扣押在英国么?” “这什么情况,怎么.....欸,你们盛东的人知不知道,你们老大跟傅娇娇的事儿。” “是英雄救美,然后以身相许的桥段么?” “生活永远比电视剧精彩得多啊。” “网友太有才了,说他们是年傅力强组合,哈哈哈哈。” 沈厌也看到这条新闻了,想起来前几天和年鹤霄的对话,再看看傅大小姐那张冷艳的脸,大概就能明白好友的意思了。 他原是喜欢这个类型的。 转头刚好看见乔曼不太高兴的样子,沈厌猜她肯定是因为年鹤霄。 轻蔑地笑了下,她嘴上嚷嚷着喜欢秦越川,可其实就是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哪个都要占着,真是贪心不足。 一会儿对手戏的时候,她可千万不要走神,拖累他也要好几条才能过。 乔曼不知道别人怎么想她,她盯着手机,眼睛一瞬也不瞬,终于等到了姐姐的信息,“是不是有病,你当我是你,上个学光想着谈恋爱,我们在聊生意。” 虽然还是有点担心,但乔曼相信傅娇娇不是个恋爱脑,再说,她姐姐也不是傻白甜,商场上翻云覆雨的,情场上这点小事,她肯定看得明白。 关键是,傅娇娇从来不会骗她,两个人有什么说什么,绝对不会藏着掖着不好意思。 这么一想,豁然开朗。 沈厌觉得她这张脸就是六月天,说变就变,连他都有点看不透了。 莫不是年鹤霄发了什么消息,安抚了她? “沈厌,你今天怎么总盯着乔曼看?”直到化妆师一句话把他的思绪勾回来,沈厌才意识到自己做得有点太明显了。 “没什么,想着下午的戏,怕她又表现不好。” 说话声音故意提高,特意让乔曼听见,待女人回头的时候,沈厌挑眉,表情要多欠揍有多欠揍。 “那些跟你没有关系的八卦就别看了,都是豪门事务,你个小演员,还是好好演戏吧。”分手费都拿完了,干嘛还想要纠缠人家。 正想怼回去,手机忽然又响了,让她意外的是,这次居然是傅锦珩发来的消息。 “傅娇娇和年鹤霄怎么回事?” 傅大公子游手好闲,对这些八卦也很感兴趣,何况主角还是她妹妹。 要是把这事捅到老爷子那儿去,傅娇娇肯定要被骂吧。 搓了搓手,傅锦珩有点小兴奋。 ........ 傅娇娇从英国直接飞回锦城,傅家的车在机场排成一排,傅寅生亲自等在外面,被媒体一通报道,说傅老爷子终于等来了女儿,父女相拥,热泪盈眶。 只有傅娇娇知道,这不过就是做戏罢了。 上了车,傅寅生攥着她的手道,“我让锦珩把你妈接回来了,你在外边这些年她提心吊胆,可也从来没问过我,今天要不是你的面子,我都不知道有生之年能不能见到她,晚上,咱们一家四口吃个团圆饭。” 她这个爸爸,渣是很渣,但对她母亲也是真喜欢。 当年也不光是看中了外祖父是院长,还因为夫妻俩确实情投意合,有很多的共同语言。 而且后来她妈妈走得干脆利落,反而在男人心里留下了一丝惦念。 所谓得不到的永远在骚动,大概就是这个意思。 “大哥呢,他不来?”乔曼不被家里所承认,是因为傅寅生认为她母亲没有一个做外室的觉悟,又在关键时刻让他丢了面子,所以把满腔怒火都发在乔曼身上了,但傅连城毕竟是发妻生的,又是男孩儿,虽然地位不如傅锦珩,但这么多年也常出现在傅家的餐桌上。 “就咱们一家四口。” 傅娇娇试探不出傅寅生到底知不知道所有事情都是傅连城做的,干脆也没有说话。 “是怎么出来的?” “哥哥想了点办法,用了些非常手段。”干脆卖了个人情给傅锦珩,也算是间接告诉傅寅生,她知道这些事情是傅锦珩捣鬼,但没打算跟他计较。 “呵,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小子,也就这个时候他能起点作用。”说完又拍了拍她的手,傅寅生感慨着,“说到底,你们还是一家人,至亲兄妹。” “我知道。” 傅娇娇的乖巧既让傅寅生欣慰,又让他觉得难以置信,起身看了看身侧的长女,“我瞧着你走这三年,倒是把性子磨得沉稳了许多。” “天天关在一个地方,除了看书什么都不能做,上网都难,没人沟通没人交流,当然沉稳了。” “所以一出来,就跑去跟年家那小子看球赛。” 傅娇娇听他这么说,脸上闪过一丝诧异,“爸......” 傅寅生摇摇手,打断了她,“你也大了,也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谈恋爱很正常,可是能不能找个靠谱的,那个年四,声名在外,浪荡至极,跟你那个扶不上墙的哥哥,半斤对八两,你就是找,也不能找这样一个人。” 瞬间明白他的意思了,是惦记把自己嫁出去,让她走寻常富家女的路子,别再对挽忻虎视眈眈。 “年家前几天在和程家聊,结果程家的闺女还是放不下之前那个,你要是觉得年家好,他家三公子还是可以的。” 本来,傅家生的是女儿,不该先主动提这件事,可是傅娇娇对傅寅生的威胁太大了,所以干脆就着这件事,两家人约了在一起吃饭。 接到消息的男人桃花眼微眯,刚刚喝空的酒杯还在手里,一用力就捏了个粉碎。 旁边的人吓了一跳,陆矜北松开正搂着的妹子,站起来道,“这是怎么了,快来个人,给四爷包扎一下。” “你这又是跟谁?” 陆矜北很少看见他发脾气,记忆里那双眼睛总是笑眯眯的,像今天这样如此压抑不住几乎没有过。 “没什么,一不小心而已。”年鹤霄也觉得自己失态了,任由人过来给他清理伤口,手掌一片血肉模糊,他却是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不小心,不小心能......”陆矜北话一出口就停下了,他就算有事,当着这么多人也不会说,“我觉着你,该找几个妹子,泄泄火。” “呵,行啊,你安排。”两个人心照不宣地玩笑几句,众人哄笑着,这事儿就算过去了。 年鹤霄要回家吃饭,陆矜北也没拦着,只是派人跟着他,递了个话。 “四爷,我们少爷说,程家的事儿你不用担心。” “我知道。”微微颔首,他当然知道程鹿溪不可能嫁进年家,可是他没想到的是,年鹏程居然打了傅娇娇的主意。 他是觉得命太长了么? 车子一路疾行,周遭浮光掠影,男人偏头看着窗外,心里竟然有些乱。 傅家考虑都没错,就算要嫁女儿,也不会嫁给他这样一个病歪歪的人。 在这个问题上,年鹏程何止是胜他一筹。 越这么想就越心焦,竟致乱了分寸,有些头疼。 靠在椅子上闭目养神,他不能乱,今天这个家宴,他必须出现。 临下车时吃了药,缓了一会儿,男人这才往酒店走去。 门打开的一瞬间,年鹤霄的脸上又恢复了笑容,“不好意思,我又迟到了。” 男人穿着一套墨绿色的西装,缎面衬衫上的图案是金丝雀,对于见家长来说,实在没有比这件衣服更不合适的了。 “年鹤霄,这里。”可是傅娇娇还是朝他招了招手,让服务员生生在自己旁边加了个位子。 原本年鹏程身边的椅子挪了过来,年鹤霄在片刻的微愣之后,柔声回了一句。 “好。” 他是真的关心则乱了,傅娇娇是谁,怎么会看上年鹏程。 傅家就算是拿刀架在她脖子上,她都不会同意。 何况傅家上下哪个有本事提刀? 只有她自己吧。 在众人的注目下,年鹤霄坐到她身边,对着对面的傅家长辈礼貌地打了个招呼,“傅伯父好,伯母好。” 林韶看见这个眉清目秀的年轻人,又对比了下年家的三儿子,心里也犯了难。 四少爷定是好看的,可当初,她也是看上了傅寅生仪表堂堂,结果就赔上了一辈子。 但年鹏程的样子,又实在不讨喜,阴险狡诈似乎都写在了脸上。 年家两个儿子,怎么都觉得不是良配。 这么一想,对傅寅生态度更冷淡了,女儿在外这么多年,刚回家没几天,他倒好,直接安排了这么一桌宴席,存心添堵。 “鹤霄,你跟人家傅小姐是怎么认识的?”年老爷看着儿子夹了一只蟹到自己碗里,觉得他有点没规矩,迟到了不说,上来就吃,成何体统。 “就是在德国,”两个人异口同声,默契十足,年鹤霄看了傅娇娇一眼,嘴角笑意更浓,边剥蟹边继续回答父亲的问题,“偶遇的,我在看球,正好遇到傅小姐,没想到她从英国回来了,就请她一起看了。” 把剥好的蟹肉分到她碗里,他记得她喜欢吃。 傅锦珩在旁边看着他们两个,想哼又不敢哼出来,心里生出一丝这事儿只有我一个知道的优越感,忽然很开心。 “哈哈哈,我这个儿子,别的不行,就是爱玩儿爱闹,让你们见笑了。”年老爷对着傅寅生说着,也不知道是骄傲还是在打圆场。 “欸,年四少爷一表人才,做生意也是风生水起,年老哥不要谦虚,倒是我这个女儿,性格不好,太强硬,我总怕她以后嫁不出去。” 后面的话要是再接,那就只能是脾气大点好,脾气大能够管住年家这个不成材的儿子,少出去惹些花花事儿。 年老爷没有接,只使了个眼色给三太太。 事情再明显不过了,人家姑娘根本没看上年鹏程,就算是做朋友,也是跟年鹤霄先有了往来。 三房四房争宠这么多年,要是年鹤霄抢先,还能有年鹏程的事儿? 年老爷子深知这一点,干脆见风使舵,年傅两家虽然有过往来,但交情并不深,如果能通过这帮小辈攀扯些关系,对彼此都是有益处的。 三太太心领神会,用公筷给林韶碗里夹了块鱼,“傅太太,尝尝,很鲜的。” “谢谢。”林韶面色平静,既没有显露出不开心,也没有像年家那样高兴。 去洗手间的时候,她跟着傅娇娇,问到,“到底怎么回事,那个年鹤霄.....” “他很靠谱,至少比他哥哥靠谱,你放心吧妈,我还不至于傻到这个份儿上,要真是个浪荡公子哥儿,我理都不会理。” 挽着妈妈的手,也只有在这个时候,傅娇娇才稍稍能放下一点防备,像个小女孩儿一样,“妈,你都多久没看见我了,看见我就说我。” 一句话就勾的林韶红了眼眶,“我跟傅寅生说过好多次,让他想办法弄你出来,这个人.....” 傅锦珩在这个时候出来了,旁边还跟着年鹏程。 傅娇娇微微一笑,“幸亏有我哥,我哥把我捞出来的,是吧,哥。” 傅锦珩被施了定身咒,厕所也不去了,示意年鹏程先走一步。他妹妹这么好心在他父母面前打掩护,又把年鹤霄的功劳给了他,到底是为什么? 他心好虚。 “一家人,不说两家话......” 林韶倒是没发现儿子的异样,嗔道,“你还能说出这种话,你们俩从小就掐,还有小曼,欸,就算不是一个妈生的,你也不要总欺负小曼,知道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