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夜惊时分 天幕漆黑,几点亮光散落在夜空中,为这沉闷的黑夜增添了几分趣味。 山脚下的小村落里一片寂静,夜深人静,正是入睡的好时候,偶尔从农户家里传来几声狗吠。 小村落背靠着大山,几面环水,山路崎岖,白日尚且不好走动,更不要说晚上入山,那是连身经百战的猎户都不敢做的事情。 可此时却有人点着火把上山了。 零星的火点散布在山路上,形成一串长长的火龙,甚至比那天上的星星还要来的亮些。 队伍的最前方,一个长相机灵的男人对旁边的男人道:“大人,何必要大晚上上山呢,白日里来不是更方便么?” 旁边的中年男人两鬓斑白,穿着灰色长袍,看似儒雅,眼中却带着不容拒绝的气势,“你懂什么,那靖人诡计多端,我们追了这么久,若不趁势将他抓住,等到天亮就晚了。” “大人说的是,小的蠢了,大人功力深厚,有您在,今晚一定能将他抓住,”机灵男子陪着笑脸讨好着。 中年男人对他的拍马屁很是受用,捋着胡子满意地笑了。 在距离这伙人不远的地方,一只小鹿在山林里四处乱奔,撞断了不少枝桠。 它似乎是受了惊吓,忽然慌不择路的踏进了一个陷阱深坑。 ‘咚’地一声,深坑里没了声音。 微弱的月光洒下来,坑底下躺着一只通体黑黄的小鹿,坑底平坦,看起来是荒废已久,里面没有放置捕兽夹,只有不少干枯的树枝。 不远处一块长满苔藓的石头上还趴着一个小东西,有头有脑有四肢,与人类无异,但却只有人类的巴掌大小,他一动不动地趴着,点点血迹从脑袋上渗出,沾染到石头上,隐入苔藓里。 四周静悄悄的,一阵风穿过深坑,那小人的手似乎动了动。 不知过了多久,自远处走来一个抱着水壶的白衣男人,似乎是刚从河边过来,水壶湿湿的,还在往下滴着水。 他路过深坑时,本来已经踏出去的脚又收了回去,瞧了一眼深坑里的惨状便不忍再看,他拿出水壶,打开塞子,手微微倾斜,水流便顺着方向往下流去,“善哉,善哉,一路好走。” 他面带慈悲,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有多善良。 这时,石头上的小人微不可察的动了动脑袋,似乎正在铆足力气准备仰头,忽然大水天降,将它浇了个正着,从上到下透心凉。 隐隐能听到一丝抽气声,带着愤怒与震惊。 “哪个杀千刀的乱倒水!” 小人脑袋上本就受了伤,加上被水这么一淋,打了个冷颤,“啊切。” 一个喷嚏似乎打通了全身的经脉,它从石头上爬起来,呆愣愣地坐在那里,双眼中透着迷茫。 她,她真的活过来了? 她在现代落水溺死,来到地府后本来想好好等待投胎,结果因为与鬼打架被罚,本来这件事可以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偏偏遇到地府府君路过,轻飘飘的一句有罪当罚就想关她两百年,她自然不服! 之后她被关到了大妖洞府,意外撞破那柳妖兰绪偷盗府君神器的事,那神器炼化后可穿越时空,他想让人帮他前往千年前找一个人,而她想要自由,一妖一鬼一拍即合,兰绪承诺她,等她回来便给她一个地府公务员的职位,如此美事,何乐不为。 于是,她便来了。 可......这身子是不是有点不对劲? 难道说这就是传说中的买家秀和卖家秀? 乔然:“......” 乔然花了五秒钟来接受这个现实,然后望向深坑上面的人,他不但用水浇她,还让她一路走好。 她可是刚从地府爬出来的,出来一趟不容易啊。 白衣男子则目露疑色,明明是已死之相,怎么又活了。 远处的火点将近,一些断断续续的说话声也传了过来,白衣男子抱着水壶,看着深坑下面的小人,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最后,他身子轻轻一跃,隐在了不远处的大树上,那里枝叶繁茂,藏了一个人也不易察觉。 那群人一路搜寻过来,火把将周围的环境照的清清楚楚,有人很快便顺着痕迹发现了深坑。 十几张脸凑在深坑上面,看的乔然心惊胆颤。 “大人,这靖人没死,但好像是傻了。” 中年男子撸着袖子斜斜地看了一眼乔然,冷嘲热讽一句:“早知如此你就不该抵抗,便不用受这罪了。” 说话间,从上面跳下来两个人,乔然连忙闭眼装晕,她与旁边的那只鹿一起被拉了上去。 “快快快想办法啊,要死了要死了。” 乔然闭着眼睛,脑海中忽然出现这声音,她被吓了一跳,“你,是谁?” 她尝试着也在脑海中问,那声音又出现了,“我是小丫啊,你真摔坏脑袋了?不对啊,这脑子还好好的呀。” 乔然愣了神,眯着眼睛透过无数浅浅的鹿毛看到前面的鹿头朝她眨了眨眼。 原来是这只鹿。 乔然借着鹿毛的掩护,观察着周围的环境,她们现在已经被拉到了深坑的半处,要想逃跑也只能趁上去之后。 虽然不知道这些都是什么人,但自看到他们,她的身体就不自觉地产生恐惧,她现在这样子,被人当作是什么奇珍异兽了也不一定。 “等他们拉我们上去,你就带着我赶紧跑。”乔然冷静地对小丫道。 说到跑小丫又有些犹豫,“可...他们的目标是你,我不跑不会死,跑了一定没命。” 乔然面不改色地诱骗道:“他们都带了火把,想必他们忙了一晚上也饿了,你就不怕他们就地将你给烹饪了?” 小丫瑟缩了一下脖子,不料这被上面的一个独眼正巧看到,“这只鹿还没死呢。” 另一个男人接过话:“正好饿了,等会儿把这靖人抓了,这只鹿也够大家吃的了,吃饱了咱们再下山!” 他的这句提议得到了大家的一致认同,于是看小丫的眼神都变得贪婪起来。 小丫:“.........” 乔然:“.........” 啊啊啊,要死了要死了。 小丫的鬼哭狼嚎声在乔然脑海中狂奔,乔然忍住捂耳朵的动作。 坑不算太深,很快她们就被拉了上去,乔然一动不动地扮演重伤昏迷,他们的警惕也放松了许多。 乔然被放在小鹿背上,她没有犹豫,一声令下,小鹿飞快地起身,往人群的空隙钻了出去。 有反应快速的人连忙追出去,这一惊变打了大家一个措手不及。 中年男人稳在原地,捋着胡子,眼看那只鹿就要跑进密林,他手里抓着的绳子从地上弹出,直直朝它飞去。 乔然趴在小丫的背上,刚一抬头就看见一节绳子从她头上闪过,她心道不妙。 还没来得及提醒,小丫的脖子就被牢牢地套住,由于惯性,它虽然及时刹住脚,还是免不了被重重地摔在地上,扬起一地的尘土。 乔然也随之飞了出去,落在一旁的草垛里,也幸好有这草垛缓冲,她才没有伤上加伤。 她下落的地方刚好在白衣男子藏身的树下。白衣男子半坐半躺地靠在树桠上看热闹,没打算暴露自己。 “束手就擒吧,只要你乖乖地听话,将军不会亏待你的。”中年男人站在乔然面前,低头俯视着如同蝼蚁一般的乔然。 从乔然的视角看过去,他们就像一座座大山一般挡在她前面。 另一边,两个汉子围着那只鹿垂涎欲滴,正商量着如何下手。小鹿没办法反抗,瑟瑟发抖地躺着,一连串的惊叫传入乔然脑海,本就烦躁的她,眉眼中更添了几分戾气。 “你们捉我回去想做什么?”乔然问。 “靖人一族不人不妖,善蛊惑人心,驱使妖兽,自然人人株之,不过嘛......”他话音一转:“只要你肯臣服于我家将军,为将军所用,便可饶你不死,你意下如何?” “我当你会抛出什么条件来,如果你用金银财宝来诱惑我,没准儿我就答应了。”乔然捂着肚子起身,轻笑一声。 中年男人眯起眼睛,周身的威压猛地朝乔然压下来,乔然被压的半跪在地上,神色痛楚。 “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那边,那些人已经拿出锋利的小刀,随手捡了一块石头磨了两下,朝着小鹿一刀扎了下去。 疼痛的尖叫声在乔然脑海中响起,周身被施加的威压也让她喘不过气来,身体与精神的双重压力下,她的思绪反而异常的清楚。 她能感受到百米外的露珠从花瓣上垂落,打在下面翠绿的叶子上,水滴四下飞溅,落入泥里。 还有树林里的各种动物,她似乎都能感受到它们的情绪,更或者是...控制它们! 幽深的密林忽然惊起一阵飞鸟,逃难一般地往天上飞去。 白衣男子抬头看向惊鸟的地方,好看的眉头一蹙,视线又回到了下面这个靖人身上。 那里正散发着勃勃生机,丝毫不见之前的死气沉沉,难道是他算错了? 中年男子看乔然不配合,心底也浮起些不耐烦,他收了威压,从怀里拿出一个云纹锦袋,蹲下身子就准备将乔然捉住。 乔然一个后翻躲开了他的手,他阴笑,直接抬脚向乔然踩去。 一大片阴影笼罩着乔然,他的动作太快,根本来不及逃跑,乔然不住地后退,依旧躲不开这阴影。 第2章 遭遇危机 情况紧急,避无可避。 紧急关头,一颗不明物体从远处飞来,正好击中中年男人的大腿,他吃痛地收回脚,步子一个不稳跌坐在了地上。 他低头一看,是一颗未熟的野果。 周围的手下警惕地观察四周,却并没有看到可疑之人,也没人看清凶器是从何处发出。 一时间,人人自危。 趁着他们的注意力转移,乔然快速跑到小丫身边,它的背上被捅了一刀,鲜血淙淙地往外流着,染红了一大片身体。 枝叶繁茂的树上传来一声叹息,随后一道白色身影从树上跳了下来。 月光下,白衣男子眉目如画,眼尾上挑,带着一丝邪气,但眼神却纯澈无比,墨发半束着有些凌乱,一身白衣,领口处紧紧地束着,让他看起来恭谨不少。 “是你?”乔然与中年男人齐声道。 他竟与千年后的地府府君长得一模一样! 虽然她只匆匆见过府君一面,可也绝不会忘记,毕竟府君虽性子不好,但容貌在地府可是鬼鬼称道的,哪个单身女鬼不想扒着府君这高枝从此走向人生巅峰啊。 面前这人,眉眼柔和,五官稍显稚嫩,一时间她也不能确定是不是同一个人。 中年男人以为他是来抢靖人的,顾不得疼痛站起来,手中的剑指向他,意思很明显。 白衣男子没理会他的挑衅,径直走到小鹿身边。 路过两个手下时,他们紧张地不住地握紧手中的刀,脚下轻微打颤。 白衣男子瞥了他们一眼,绕过他们,抚着衣服在小鹿面前蹲下,随后伸出修长细白的手轻轻抚过小鹿的伤口。 原本虚弱的小鹿顿觉一阵舒爽,在乔然的脑海里大声嚎叫:“太爽了!” 它的伤口肉眼可见地愈合了。 林休宁歪过头看乔然,脸上带着笑意:“刚才不小心将水洒在你身上,抱歉。” 原来他还记得。乔然默默转过身子,背对着他,脸上的震惊还没消下,只能背回去缓缓。 白衣男子看在眼里,伸出手指碰了碰乔然的脑袋,“这里很危险的。”他用极小的气音轻叹道:“以后别再乱跑了。” 乔然微侧过脑袋带着一丝好奇地看他,而后低头嗅了嗅,他身上带着白桂的幽香,和一点冷香中和,清淡不沉闷,还挺好闻的。 中年男人气极,他还从未被如此无视过,“林仙长,我敬你是修行之人,不想与你起不必要的冲突,这靖人我今日一定要带走!” 白衣男子仔细端详他一番,摇头道:“我可不认识你,无需你敬重。” “皇城的人?”他之前听到中年男子说了一句将军。 “是。”中年男子咬牙切齿,“既然你不打算离开,那别怪我不客气了!” “噢。”白衣男子将水壶挂在腰间,“那便不要浪费时间了,一起上吧。” 中年男人的手下面面相觑,而后一起朝他发起攻击。 一群人拥了上来,他抬腿一个后踢就倒了几个,地上散落的火把将他的脸庞照亮,微黄跳动的火衬的他诡橘莫辨。 片刻之后,地上乌泱泱躺了一片,哀嚎遍野。 这就是修行之人与普通人的区别。 中年男人看着他一人力压全场的气势,双腿抖如筛,虽然这是他从山下的镇子上临时雇的一群人,但也不至于这么差吧。 他双眼发了狠,手上凝聚灵力,趁着白衣男子不注意朝他打了过去,谁知刚一出手,就被他发现并且化解了。 中年男人被他擒着双手,立马就怂了:“林仙长,是我有眼不识泰山,这靖人我也不要了,都给你,我这就离开,求你手下留情啊。” 地上躺着的的手下见雇主都求饶了,也连连低头求饶告罪,一时间求饶之声遍起。 乔然目瞪口呆,刚刚还来势汹汹的一群人,现在就跪在他面前求饶了,打脸打的不要太快啊。 白衣男子并没有多过为难,嘱咐他们不能将靖人的消息泄露出去,就让他们离开了。 一群人来时浩浩荡荡,离开时跌跌撞撞地夹着尾巴跑走。 乔然正想表示一下感谢,就看天边亮起一道金色的烟火,挂在漆黑的天空,煞是好看。 只是白衣男子却脸色一变,匆匆告别便拎着水壶踏着清风离开了。 原本热闹非凡的树林里,就只剩下一人一鹿,风一吹,颇感萧瑟。 乔然望着他离开的方向,微一叹气。 “你喜欢他?”小丫恢复了精神,也有心情开玩笑了。 “怎么可能?只是见他来去匆匆,有些好奇罢了。” “可我感觉到你面红耳赤,心跳加速了。”小丫诚实地说。 “哪个女人面对英雄救美会没感觉!”更重要的是,这人还有一半可能是未来府君。 小丫故作深沉地叹气,“可你们不会有好结果的。” “为什么?” “有种族差异。” 乔然:“......” 小丫驮着乔然在幽静黑暗的林子里慢慢走着。 夜深人静,连猫头鹰都昏昏欲睡地挂在树上,月亮不知何时逃脱了乌云的掌控,撑着半边身子散发光芒。 林子里的树木层层叠叠,一人一鹿在里面静静地走着,没了那些破坏者,此时的气氛安详而又美好。 就像是童话世界里一样,清风、明月还有寂静的夜。 走了许久,乔然困的不行,便随便找了棵大树休息,小丫靠在大树边,乔然窝在小丫的怀里,放心地睡着了。 *** 初春的早晨还带着冬日的寒气,天边都是朦胧的雾气,树枝的枝叶在晨雾里若隐若现,一滴露水顺着翠绿的树叶脉络滴下,‘嗒’一声砸在下面的人脸上。 乔然被这冷不丁地一滴露水砸懵了,脸上湿漉漉的,连睫毛都被打湿粘连在一起。 她搓着鼻子想打个喷嚏,却怎么也打不出来,只能任由自己脸被憋的通红,正苦恼着,忽然察觉到有什么不对劲。 她抬头一看,前方出现了两头高大威猛的鹿,鹿角粗壮结实,看起来十分不凡。 她低头看着身下的鹿,鹿角还没长出来,只在头顶冒了两个圆圆的头,看起来傻不拉几的,还睡的正香。 那两头鹿的背上还坐着两个同她一般大小的小人,一男一女。 “玉儿,你醒了?”右边的女人穿着浅蓝的丝织衣服,长长的头发盘在头顶,眼角有着被岁月蹉跎的痕迹。 “你这两天都跑哪里去了,最近这附近来了许多生人,阿娘好担心,你如果出了什么事阿娘该怎么办呐!”自称是她娘的人,奔过来一把就将她抱住,手上还止不住地颤抖,看起来不像作假。 她冷静地将人推开,“请问,你们是什么人?” 闻言,女人一脸受到惊吓的模样,连连后退两步,另一个蓝衣少年走过来,及时扶住了她,对乔然道:“玉儿你别闹了,都是我的错,有什么事情我们回去再说好吗?” 他说着说着,声音越来越小,乔然的表情冷静中透着淡漠,实在不像作假,于是他艰难地试探一句:“你...当真不认识我了?” 乔然顿了几秒才回:“不认识。” 她话一出口,女人仿佛世界崩塌一般,站也站不住了,身子一下软了下去,乔然眼疾手快将她扶住,心想:完了,我被碰瓷儿了。 凑的近了,蓝衣少年在她头上看到凝固的血迹,沉声问:“你的头怎么了?” 他一出声,女人的注意力立马集中到她的头上,想碰又怕弄疼她,她心疼地问:“玉儿,你这是怎么伤的?难道...你就是因为这伤,所以不认识阿娘了吗?” 连借口都给她找好了。 乔然只好指着自己的后脑勺随意道:“刚刚撞石头上了。” “那该怎么办,伤了头还能好吗?”女人看下年轻男子。 “石长老医术高明,他一定能治好她的,就算玉儿一辈子想不起来,我也会陪在她身边的,阿娘,你别担心。”年轻男子道。 有了他的保证,女人看起来好受许多。 乔然在心中思量了一番,她来时孑然一人,除了完成任务,并不想与这里的人产生纠葛。但眼下穿越出了差错变成了这幅小小的身体,什么也做不了,还不如与他们回去,看看到底是什么情况再做打算。 回去的路上,乔然得知原身将要成亲,与他们一同外出准备成亲的东西时,中途与她们走散,造成现在这局面。 乔然半信半疑,因为阿娘女士实在是不会说谎,一边说一边心虚地眨眼,让她想相信都难。 也罢,不管如何,且去他们靖人垚族走上一趟。 第3章 返回族中 中午,阳光正是热烈,茂密的树林里,片片树叶反射着金光,四处飞舞的蜜蜂蝴蝶,给这幅画卷增添了一丝生气。在树林中央,几棵异常粗壮的大树抱团而立。 乔然手枕着头躺在树梢上晒太阳,十分惬意,回到他们垚族两天了,基本情况都摸清了。这靖人属妖类,精神力十分强大,可控兽,更甚者连人类都能短暂控制。 因为除了只有巴掌大小的身量外,长得与人类一般无二,使得人类与妖族都不接纳他们。乔然想,这可不是简单的长相问题,你都能控制人家了,这谁不害怕,不灭你灭谁?果然一百年前就被人一锅端了,剩下几个幸存者搬到这偏远的焦棕林避世,到现在就剩下——九个人! 都不用谁来灭,自己就走向灭亡了。 “你倒是轻松自在。”一个身穿蓝衣的少年自对面的树梢上坐下,少年肤色白皙,眉目澄然。他名叶珏,从小父母双亡,被她娘抚养长大,弱冠年纪就有了天才之名,控兽能力了得。 不过,想到自己六天之后就要与他成亲,突然有些感慨,因为原身精神力太弱,只能简单控制个兔子小鹿什么的,简直可以用废柴来形容,她嫁给这个全村儿的希望这不是直接拉低后代的基因么。 这还得感谢她阿娘玩儿的好一手养成系。 当然,就算他愿意,她也不能平白祸害人家,这两天她经过一系列摸底考察,已经制定了一个详细的逃跑计划。 乔然起身,嘴角一丝玩味的笑容,道:“是啊,嫁衣也不用我绣,只需要安心待嫁就好,怎么能不轻松自在呢?” 听见乔然句中的嘲意,叶珏有些怒意,“你当真那么不愿意嫁给我?你可知......” 乔然挑眉,“可知什么?” 结果叶珏欲言又止半天,只憋出一句:“算了,与你这般没心肝的人说做甚,族长召我们到议堂说事,快走吧!” 嘿!这么说的倒好像她的不是了,打着为别人着想的旗号做事是很不道德的好吧。 乔然跟在叶珏后头,行走在紧密相连的树干上,悠然地看着四周的美景,几棵大树纵横联合,她们就住在大树半中央的树洞中,树与树的枝桠紧紧相连,形成一道这片树林独特的风景线,阳光透过树叶间隙一线一线地照进来,明暗交错。 正看着,就有人煞风景来了。 “钰哥哥~你在这儿啊?我找你好半天了呢!”石辛站的老远就开始向叶珏招手。 别看垚族人少,但也分出了三个派系,一个是赫长老一派,有他夫人梅瑶与弟弟赫牧。 一个是石长老一派,与他女儿石辛。 最后就是忠于族长的她娘衿茉和她与叶珏了。 真乃麻雀虽小,五脏俱全也。 石辛欢快地跑过来拉住叶珏的手臂,就这样也没忘记给乔然添堵,“你怎么会与钰哥哥在一起?” 乔然气笑了,道:“我不跟他一起,难道跟你一起?倒是你,叶珏马上就要娶我了,你现在跟他这儿粘粘糊糊的是想做什么?” 但石辛可不是简单就能打发的,脸皮之厚堪造城墙,她故作委屈地说:“钰哥哥你看啊,我就问了她一句,她便这样凶巴巴的说我,我与你从小一起长大,都是这般相处的,哪有什么逾矩之处!” 叶珏推开石辛的手,柔声道:“阿玉说的对,我与她将要成亲,况且我们已不是幼时,因当适当保持距离。” 石辛本来瞪着乔然,闻言扭头不可置信地问道:“钰哥哥,你怎能这样说,我们从小情谊,难道就这样抹掉吗?就因为她的一句挑唆之言?”看着他们在一起,越发觉得刺眼,石辛不自觉地捏紧拳头。 “玉儿何曾挑唆?这是两回事,你不要混为一谈。” “我哪有!” 叶珏不语,拉着乔然的手就走,“快走吧,族长等着呢。” “钰哥哥!”石辛无奈剁了剁脚赶紧跟上,绝对不给她们独处的空间! 看着叶珏紧紧拉住自己手,乔然一瞬间有点恍惚,不得不说,叶珏确实很好,可惜她不是良人。 乔然转头对石辛使了个鬼脸,讲道理这种事,是要看天赋的。 不过看着她这副娇蛮样,倒让她想起一个人来。 她的妹妹,乔雨思。 她从小就是孤儿,有幸被乔家收养,乔妈妈本来无法生育,没想到接她回家后不到两年她就怀孕了,生下了妹妹乔雨思,之后她在这个家的地位便不尴不尬的。 若能相安无事倒好,偏偏乔雨思跟她八字不合,最喜欢的事就是找她麻烦,三天一小吵,两天一大闹,家里不安宁,她也没好日子过。 这场闹剧,最后以她和乔雨思在河边打斗时失足掉下河里,双双溺亡收场。 初春的湖水冷的吓人,她们呆的地方本来就清净,等人发现的时候,都快被冻成冰雕了。 现在回想起来,都还觉得冰冷刺骨,心有余悸。 到了地府,两人又打了一架,最后双双被关,不过乔雨思恐怕就没她这运气了,她那坏脾气,怕是早就被大妖吃了。 乔然轻笑两声,回过了神,“喂,叶珏,放开你的爪子。” 议室,在最中央的大树树洞内。乔然坐在凳子上昏昏欲睡,族长一头花白头发,在上面滔滔不绝的讲着,与他的形象倒很符合,上到民生计划,下到谁家乱扔垃圾,无聊程度堪比英语老师讲课,她绝对没有说英语不好的意思。 两位长老左右两边下首坐着,梅瑶,赫牧与衿茉在左边,叶珏挨着乔然,石辛扒着叶珏坐在他旁边。 就在乔然坚持不住要睡着时,族长终于讲到了重点,“最后一点,舍身咒已经完善。” “大人非常满意,已经将试验的人类准备好,待人送到山洞,我们就可以开始!”说完,他有些激动地擦了擦眼角。 继续道:“我们靖人垚族复兴有望!蛰伏多年,就是为了此刻。届时还需选出一位来试验,我与两位长老讨论过了,为表公平,我们抽签决定。” “大家也不要担心,不会有危险的。舍身咒经由大人亲手改良,已经趋于稳定。第一位试验者,只会是垚族复兴的第一人!”石长老与赫长老相视一笑,两只老狐狸眼神相触间仿佛已经达成共识。 底下众人各怀心思,一时间,气氛安静下来。 乔然则眼神一亮,她之所以一直没走就是因为这个舍身咒,听闻舍身咒乃是禁术,多年前,有一位神秘的大人用它与族长做了一个交易,至于什么交易她不清楚,但研究了多年的舍身咒似乎可以让靖人变成人类。 靖人一族可以控兽,但一直苦于小小的身体,若没了强大的精神力,人类想要杀他们简直易如反掌,所以他们一直在寻找方法,现在有一个舍身咒摆在面前,怎么能不心动,即便,是以命换命的方式。 她一直很好奇到底什么禁术可以将一个小人瞬间变成人类,可听族长的意思,这禁术却是以交换魂魄的来做到‘变’成人类,这不就是变相的夺舍么。 以他人之命来成全自己这种事,她还做不到。虽然她现在这身体也是靠这种类似的方法得来,但他们是以活人试验,她的身体本身就已经死亡,完全不是一回事。 族长讲完就让大家回去了,乔然还在沉思,衿茉走过来拍了拍愣神的乔然,道:“玉儿在发什么呆呢?” 乔然随口道:“没有,就是胡乱瞎想罢了。” 结果衿茉却捂着嘴一副我懂的样子笑道:“阿娘懂的,成亲前总是免不了会胡思乱想,不用害羞,阿娘与你梅姨已经将嫁衣绣得差不多了,晚间你和阿钰一起过来试试,若不合适,咱们再改。” 乔然目瞪口呆,你究竟是哪里看出我在害羞了?我低头沉思的样子很像是在思春吗?? 不待乔然说话,衿茉自己便一脸娇羞地拍了拍乔然的肩膀走了。 啊喂,把话说清楚,其实是你要成亲才对吧? 待人都走完了,乔然才拖着瞌睡的身子缓慢地朝外面走,忽然听到一道女声,这树林道虽可以遮蔽身形,但隔音是真的差。 为了满足自己的好奇心,她蹲下身子扒在树叶后面认真的偷听。 “阿爹,我是一定要嫁给钰哥哥的!咱们垚族就只有这么几个人,若不嫁给钰哥哥,女儿这辈子都嫁不出去了!” “可叶珏与玉儿马上就要成亲了...” “那如果她抽签抽到试验呢?” “这......非要走到这一步吗?若是试验成功,等你成为了人类,还愁没有如意郎君吗?” “女儿非钰哥哥不可。” “......” 乔然等了好半天,确认人都走了才离开,她知道石辛任性,有些娇蛮,还十分迷恋叶珏,没想到她为了得到叶珏,不惜害死同族的人。 在大家的眼里,第一次试验是根本不可能成功的,也就是说,第一个试验的人就几乎是赴死了。 衿茉在这种时候让她与叶珏成亲,也是为了借叶珏的身份来保护她,论实力,她是最差的,若要让人去试验,恐怕首当其冲就是她。 而衿茉好歹也养大了叶珏,不可能让她去,赫牧是全长老的弟弟,他一定不会让他犯险。但若她嫁给了叶珏,就没人敢随便让她去试验了。 毕竟叶珏是垚族这一代的天才,族长也一直将叶珏当成继承人了培养。 可没想到族长是采用抽签的方式决定,若是“公平”地抽到她,叶珏也不能说什么;这么想来,这抽签的方式恐怕也是在知道她要嫁给叶珏之后才决定的吧! 人生真是处处是惊喜,看来她的逃跑计划,要提前了。 第4章 小镇囧事 于此同时,山脚下的小镇上来了一行人。 为首的女子身穿红衣劲装干脆利落,妆容浓烈张扬,头发高高束起,手里一把宝剑,镶满了红宝石,俨然一副(暴发户)女侠打扮,身后跟着两个虎背熊腰的女子,银色劲装,手持银剑,一看便是不好惹的,周围的小贩行人悄悄的打量着。 一卖包子的冲旁边书摊小声八卦道:“你说我们镇上最近是咋啦?来了这么多生面孔?” “这便是你孤陋寡闻了,宗门大选知道么?临近大选,这些八成是出来历练的。” “我倒是听说过,听说宗门是仙人修炼的地方?” “能御剑飞行,点石化物,自然就是仙人,咱们这种平头老百姓是没本事去看一眼宗门仙府长什么样子,不过这些行色匆匆的修士,以后可是能进宗门当仙人的。” “是吗?乖乖,那我得好好看看仙人长什么样子,沾沾福气。” 红衣女子一行人张扬地走在大街上,街上行人纷纷避让,窃窃私语。 “小姐,赶了一路,还是先找个客栈稍事休息吧?”右边圆脸女侍轻声询问道。 红衣女子拧眉,道:“不用,我还差三种妖兽,离宗门大选也只有几个月时间了,若是完成不了考核,便不能进入宗门,这个机会,我等了三年,不能出半点差错。” 左边黑脸女侍闻言高傲地说道:“家主给家中子弟布置考核的十种妖兽,这才一月小姐便完成大半,家中谁人能与小姐相比?昨日传来消息说其他人都只完成了五种,小姐必定是能得第一,然后直接成为宗门内门弟子的!” 圆脸女侍也笑道:“那是自然,就是入了内门,小姐也是不差的,当年小姐十五岁独闯飘渺宗的登仙梯,虽未成功,也引的端慈长老高看一眼,还言说等小姐进宗门的时候,他一定收小姐作弟子呢。” 红衣女子抬了抬下巴,道:“莫要这么说,这事现下还没谱呢,若传出去多不好。”说是这么说,可她的神情越发高傲。 两位女侍笑着对视一眼,见此处人多,便停了下来。 周围的人见这几人古古怪怪都驻足议论,眼见围观的群众越来越多,圆脸女侍才开口道:“诸位父老乡亲,大家静一静,我家小姐乃是捉妖师,此番游历至此,这附近若有妖邪作祟大家尽可说出来,小姐定助大家除了妖物!” “这娘子除妖要多少银钱呐?” “看着这姑娘年纪轻的很,能收妖吗?别到时候反被妖物吃了。” “瞧着也不是能打的架势,就是个花架子吧!” 圆脸女侍话还没说完人群中就炸开了,却没有预期的场景,圆脸女子略为不满,想她们在其他地方就是还未开口便是大把的人求着除妖的。 她耐着性子继续说道:“我们刚从陶家镇除妖过来,是这镇上的外嫁女求我们来吕梁镇的,她说曾在山上见过鹿妖,大家可知道?” 街上许久没这种热闹事,大家都放下手中的事围上来,一个拄着拐杖的老头奋力从人群中挤出,头上簪的丸子被人群挤的松松垮垮,鼻尖还冒出点点汗珠,他双手吆喝驱赶道:“你们一堆人都围着干啥呢,没事儿干啦?中午了,还不回家做饭去,看啥热闹!” “族老,这姑娘说要为我们捉妖嘞,听着稀奇,俺还没见过妖长啥样呢。” “是啊,族老,听说隔壁镇就经常有妖物作祟,我们镇咋没见过啊?” “呸呸呸,李家二蛋你少说胡话,真要来了妖物,第一个把你推出去。” 被称为族老的老头也作势打了那李家二蛋一拐杖,才转过身对红衣女子一行人说道:“先谢过姑娘的侠义心肠,不过我们镇上有山神保佑,确实无妖物可除,不如姑娘到别处去看看?” 圆脸女侍闻言气得跺脚:“你们,不知好歹的愚昧村人,别人多少银子都求不到我家小姐帮忙除妖,你们却要赶我们走?隔壁镇妖物那般凶悍,我便不信你们这里一点动静也无,等着吧,届时你们就是三跪九叩来求,我们也不会帮你们。” 黑脸女侍上前拉了拉圆脸女侍:“行了桑佶,人家不领情,我们走就是,何必多费口舌浪费时间,到时候倒霉了,自然知道后悔了。” 圆脸女侍哼了一声,道:“秦沐你说的对,何必多费口舌。”两人走到红衣女子身边,红衣女子皱了皱眉,手指放在鼻下挡着,嫌弃之色明显,周围的村民也早就看出来了,这几人说着是为除妖而来,那姿态却是摆的高高的,一点也看不起他们。 “你这姑娘,怎么如此蛮横,就你们这样的,别说除妖了,见了妖怪就被吓死了吧?” “就是,女娃娃就应该在家相夫教子才是。” “对啊,我们可得罪你们了?做甚诅咒我们倒霉,你们可要给个交代,不然不让你们走了。” 红衣女子冷眼看着这场闹剧,似是不耐烦了,开口道:“一群愚昧村人,真不知道为何父亲要让我们来这种偏远的小地方历练除妖。”顿了顿,“不要浪费时间,我们到下一个地方去。” 两位女侍点头,跟着红衣女子就要走,却被一个吊儿郎当的汉子拦住,“慢着,你们刚刚咒骂我们了,跟我们道歉!” “你确定你要拦我?”红衣女子缓缓从腰间抽出一根鞭子,起式在空中打出两声破空声。是威吓也是警告。 岂料,那汉子也是个浑不吝的,仗着人多,又觉得几个女子能有多厉害,便更加肆无忌惮起来,淫笑道:“拦你又怎么样?我还要拉你回家当媳妇呢。”周围的人都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一阵哄笑。 话一出,红衣女子眼神一厉,直接挥出鞭子将那汉子卷到近前,冷漠道:“你再重复一遍?” 见红衣女子真的敢当街伤人,大家才开始怕了,人群立即四散开来,看热闹也不能不要命不是,被鞭子卷住的男子开始还挣脱鞭子,待他发现这鞭子越挣越紧时他才开始怕了。 汉子怂着头求道:“女侠饶命,我不敢乱说话了,饶命啊!” 族老方才不阻拦,现在见她要伤害村民,才站出来义愤填膺道:“姑娘这是做甚,他即便说了不中听的,姑娘也不能任意伤人呐!” 黑脸秦沐冷笑着开口:“我家小姐到了哪里不被客客气气地尊为上宾?何时遇到过如此无礼的登徒子?若不是有人说这镇上有妖求我们来,小姐怎会踏足这里!” “你们可知这一趟要耽误我们多少时间,耽误了我们大事,你们赔得起吗?再说了,我们小姐何等尊贵的身份,打杀你们,是你们的福气,该跪着谢恩才是。” “你……你们,蛮横无理,走,见官去,跟我见官去。”族老说完便要去拉红衣女子,周围人远远地看着,有几人正要上前帮忙。 红衣女子鞭子正困着人,见族老伸着脏兮兮的手要来抓自己,不禁一阵恶心,忙将那人甩出去,眼见族老的手就要碰到自己,红衣女子下意识轻轻一推,族老没站稳,连连后退,最后翻倒在地,不住地抽搐,没一会儿便不动了。 “杀人啦!杀人啦,报官,快报官。”乡民立即退开,报官的报官,找大夫的找大夫,其余人则远远地将三人围住。 红衣女子后退两步,冲四散的人群吼道:“你们看清楚了!我只轻轻推了他一下,是他自己身体不好与我何干?” 可没人听她的,很快,族老的家人也得到消息跑过来,趴在族老的身上就开始哭。 周围一片乱象,桑佶担忧道:“小姐,平日也就罢了,眼下考核大比在即,重要的是端慈真人收徒,此时不宜生出事端,官府的人,还是避着吧!” 红衣女子也很烦躁,明明是来除妖的,哪晓得这老头这么脆弱,轻轻一推就死了,当下就朝桑吉吼道:“怕什么,听到我的身份,量他也不敢把事情上报。” 桑吉只得委屈地答是,不一会儿县官一来,官兵将此处团团围住,秦沐走到县官身边,将事情缘由说出,又将一块令牌拿出,县官脸上一变,换上一副谄媚的笑容,当即宣布族老是自己身体原因至死;接着疏导人群,秦沐扔了几两银子给族老的家人,便跟着红衣女子走了。 族老家人自然不干,与官兵拉扯起来,这又是另一番故事了。 人群中,一男子畏畏缩缩地扒在巷子后,见红衣女子一行人走了,赶忙追了上去,俨然是那晚那长相机灵的男子, “几位姑娘留步,留步啊!”出了村镇,机灵男子才敢大声呼喊。 一行人停下,桑佶当先开口道:“你还有何事?是想为那老头报仇不成?”说完举剑作防卫状。 机灵男子大口吸了几口气才说道:“不是不是,我是要说我知道哪里有妖物,看几位这样像是专门去寻妖的,这才斗胆叫几位留步。” 红衣女子笑了笑,双手抱胸道:“你们不是说这里没有妖物作祟?现在又寻上来,是拿我寻开心吗?” 机灵男子心想:谁敢寻您开心呀,连县太爷见了您都得低三分。面上却是不显,陪笑道:“小的哪敢呐,这妖物不寻常,我是亲眼所见,不过嘛……” 见他犹犹豫豫不肯开口,圆脸桑佶了然的从怀里掏出荷包拿出一张银票就要递给他,又缩回去,道:“银票可以赏给你,不过这消息值不值这价格,你可要好好掂量。” 机灵男子忙伸手接过银票放在怀里才说道:“是这样的,前几日有位大人在这附近雇了许多武士说是要上那山上捉珍奇异兽,我也跟了去;谁知却见到一个从未见过的妖物,它们…它们只有一巴掌大小,除了大小不同,其余都跟人类长得一模一样,当时我见了都吓了大跳,听那大人说那妖物是叫什么…” “靖人?”红衣女子狐疑地开口,她在学上曾听老师讲过,古有妖,形似人,身长一掌,性温和,食果腹,善控兽,以惑人心。可听闻那靖人早已灭绝,难不成真的还有靖人的存在? 机灵男子道:“对对对,靖人,是叫靖人,当时本来就要捉到手的,半路却杀出一个男人,武艺高强,把我们都打趴下了,还不准我们去抓那靖人…” “你在什么地方见到的靖人?”她直接忽略了那“武功高强”的男人,雇佣这些废物,连她的侍女都能随便一打十,实在让人重视不起来。可不知她的这个忽略让她错过了更重要的一场机缘。 “就往南几公里一个树林里,这靖人,到底是个什么东西?”机灵男子指了一个方向。 红衣女子扫了一眼机灵男子又掏了一个银锭子扔给他,然后道:“不该问的别问,还有,这钱买的是你的封口费,你若敢将这个消息说出去……” 他接住银锭子脸都要笑烂了,着实没想到一个消息可以换到这么多银子,口中保证道:“女侠放心,这消息此刻就会烂死在我肚子里,保准不会有下一个人知道,不过,那日一起去山上的人那么多,也不能保证他们都不说不是。” 这话倒提醒了她,红衣女子勾唇一笑,从怀里拿出一张符来,又拔下他的一根头发包进纸符内,逼着他对着符纸起誓,若泄露出去,就穿肠烂肚而死。 机灵男子不以为然,随口举手起了誓,这才拿着银子离开。 “死言符,若中咒之人说出特定的话,就会死。”桑佶问。 红衣女子道:“我的银子可不是白赚的,若违背誓言,就当是他的买命财了。” “小姐怕靖人之事泄露出去?”桑佶不解,不就是一个妖么,至于这样谨慎吗? “靖人之事非同小可,若他所言不虚,这靖人,我绯家一定要得到,绝不能让其他人知晓。”说完,红衣女子翻身上马,往他指的地方赶去。 两个女侍也拍马跟上。 第5章 不速之客 傍晚,乔然与叶珏来到衿茉的树洞,赫长老的妻子梅瑶正与衿茉有说有笑地整理婚服。 梅瑶如今身怀六甲,挺着大肚子已经十分不方便,乔然拉着她坐下,“梅姨,您身子重,就不要做这些事了,可折煞我了。” 梅瑶笑着坐下,拍着乔然的手道:“不碍事,长辈绣婚服是祝福,我当然要多多绣了,希望你和珏儿和和美美才好呢。” “谢梅姨赠言,我一定会好好待玉儿。”叶珏拉着乔然的手,笑的温暖。 衿茉最后收了针脚,婚服就算是绣完成了,她笑说:“这孩子,从小就喜欢玉儿,这下可算是如愿以偿了。” 梅瑶也打趣了几句,乔然只能在一旁尴尬地笑着。 衿茉看着她的样子有些担忧,玉儿的头已经让石长老看了,没有大碍,可莫名地失忆也不知是好是坏。 靖人一族的婚服为黑色,衣服由天蚕吐司织成,薄如蝉翼,黑色的衣服透着珍珠般的光泽,上面用金线绣着兽纹,摸上去细腻柔滑。 乔然换上衣服出来,叶珏一眼便怔住,他从未见过玉儿如此温舒的一面。 通身黑色衬的乔然气质沉稳了许多,暗金色的腰封勒紧细腰,宽大的领口将浑圆包裹得凹凸有致,搭一根浅色披帛恰到好处。 见大家都愣着,乔然还以为自己穿错衣服了,下意识问:“怎么了?” 衿茉回神,抹了抹发红的双眼道:“没有,只是忽然间就感觉我的玉儿长大了。” 她拉起乔然与叶珏的手相叠,“阿珏,我就将玉儿交给你了,今后你一定要保护好她。” 叶珏看了一眼乔然,道:“阿娘放心,我此生定不负玉儿!” 他的眼神炽热,饱含无限缱绻,乔然微楞,她深知这份爱意属于另一个女子,不管是对叶珏还是衿茉,她总是有些愧疚的。 她希望叶珏能有一个好的归宿。 *** 回到寝居后,乔然将前两天收拾好的金银细软都拿出来。 看着这一大包散发着光芒的宝贝,乔然露出欣然的微笑,别看垚族居住于森林树洞,但其中可是华丽无比。 因为山上有许多矿石,族长就扮成山神与山下村民接触,用一些矿石换取需要的东西,为此,村民们还特意为他们这些“山神”重修了山神庙,每日参拜,香火不断。 留给她的时间不多了,虽然对舍身咒很心动,但最后还是理智战胜了欲望,身体小点便小点吧,况且那舍身咒能否成功都不一定,万一最后被人动手脚抽中她,连这得来不易的小身体都保不住。 明日他们会去山神庙与村民交换东西,届时除了梅姨有身孕不能去,其他人都会去帮忙,她便称病不去,趁机逃走。 乔然来到窗前,窗外一片漆黑,偶有几只萤火虫在树间闪耀微薄的光芒,树叶被夜风吹的飒飒作响。 深夜了,叶珏的树屋还亮着灯,也不知在做什么。 “叩叩叩。”叶珏的门外响起敲门声。 “怎么这时候过来了,此时蚊虫繁多,若是被咬了……”叶珏打开门,见是乔然便下意识地叮嘱,话还未尽就看到她脸上抢眼的几个大红疙瘩。 乔然郁闷地踩着地面,出门后才想起此地的夜间杀手山蚊子十分厉害,尽管已经努力遮挡,可还是被叮的满脸包。 叶珏嘴角泛着笑意,“怎么出门不带上驱蚊草?快先进来吧,站在外面还会被咬的。” 乔然进了屋,里面干净整洁,木桌上的葫芦里还插着鲜花,看得出他是一个热爱生活的人。 叶珏在柜子里拿出一个小木瓶子,“你先坐下,我给你上药,就很快会消肿了。” 乔然乖乖坐下,任叶珏拿那瓶子里的东西在脸上涂涂抹抹,药在脸上清清凉凉,顿时感觉没那么痒了。 “午时石辛说的话你不要介意,虽然你与石辛从小不睦,但族长不希望我们内部有任何争斗,现在是垚族的关键时刻,你要忍着才是。”叶珏知道她不喜欢石辛,还是温声劝慰道。 乔然闭着眼,神情享受,“明明每次是她来找我的不痛快,你怎么不劝她修身养性?” “你明明知道,亲疏有别,我怎好说她?便只能约束我的玉儿了。”叶珏声音缓缓如清泉流水,如同深海里的美人鱼,充满了诱惑与神秘。 “我不找事,但若届时抽签恰好抽中我呢?” 叶珏微微凝目,“你可是知道些什么?石辛她...” 这人当真聪明,她只是稍稍提醒,便已经警觉了,她道:“没有,我胡乱说的罢了。”反正她都要走了,还说这些给他添堵做什么,况且这种事她又没有证据,说出去别人只会认为她嫉妒石辛污蔑她。 不管石辛如何,她的这句话却是提醒了他,若抽签也‘恰好’抽中了玉儿,他又当如何?叶珏沉思着,当下心里已经有了计较。 两人一时无言,看到他书案上铺开的纸张,乔然好奇地问:“这么晚了你还不睡,在画什么呢?” 叶珏擦药的手一顿,浅浅一笑,“玉儿想知道,自己去看不就行了。” 乔然直觉不妙,但抵不住内心的好奇,还是起身去瞧了瞧。 纸上画的俨然是身着黑色婚服的苏玉,画中人美目盼兮,淡笑亦兮,只是气氛使然,她有些尴尬。 就在乔然想要说点什么来缓解尴尬时,叶珏从身后将乔然紧紧环住,将头轻抵在乔然肩上。 我勒个去!!这种时候她应该怎么办?在线等,挺急的! “玉儿......”声音暗沉沙哑,透着股难以言喻的味道。 她养的那只猫在春天也时常会这样。 乔然试着推开叶珏,但他的手如同钢铁般紧紧地禁锢着她,手一触上去便被他手上那细腻、光滑肌肤搞的心神不宁,手下一片灼热,将温度直传入心脏,乔然触电般将手移开。 “药,药涂好了吧?那我就先......”乔然说着转身就要离开,却被叶珏环入怀抱,叶珏眼神幽郁地看着乔然,道:“玉儿越来越不愿与我亲近了。” “可是我有哪里做的不对?” “你不喜我与石辛接触,我也与她说清楚了。” “你我就不能同幼时一般亲密无间?玉儿的心思越来越重,我快要猜不透了。” 烛火打在叶珏脸上,更透的他可怜又深情,他爱的这般小心翼翼,乔然实在不忍伤害,便抬手摸了摸他的头,回想着自己撸猫时候的动作,“你很好,我们就要成亲了,你就不要胡思乱想了。” 他白天明明是那么成熟稳重的一个人,到了她面前却像个得不到爱的小孩子。 叶珏眼神一亮,“这是许久以来,玉儿第一次承认我们的亲事。” 这个傻孩子,乔然叹了口气,没有说话。周围一片静谧,叶珏动了动喉咙,“玉儿。” 叶珏的脸庞越来越近,精致白皙的脸上连绒毛都能看到一清二楚,那粉红的嘴唇充斥着欲望,乔然也忍不住咽了口唾沫。 叶珏动情地闭上了双眼。 就在此刻,乔然猛地将他推开,开门就跑,边跑边喊:“我突然觉得有点困,先回去睡了,晚安!” 叶珏已经清醒过来,留在原地暗自苦笑。 第二天一早,族里人就骑着小鹿去山下山神庙了。 梅瑶因为有身孕不能去,乔然以自己感染风寒为由也留了下来。 衿茉本想留下陪她,吓的乔然的病立马就好了一半。她是真的生病了,昨晚回去着了凉,早上还发了低烧。 叶珏站在乔然床边,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好像在说:让你昨晚跑那么快,报应来了吧。 乔然顿时感觉病又严重了。 喂乔然喝完药,叶珏柔声道:“喝完药好好睡一觉,很快我就回来。”说完还很体贴地替乔然掖了掖被角才走。 人一走,周围便安静下来。乔然麻利地爬起身,将床下打包好的东西拿出来,完全不见刚才的虚荣模样。 梅姨这时候应该在睡觉,一时半会应该不会出门。 她小心地将门关好,站在树杈上招手,一只小鹿疾步从远处跑来。 正是小丫,她身子轻轻一跃便跳到了小丫的身上,随后便带着乔然快速地离开。 乔然走后不久,焦棕林就来了几个不速之客。 “小姐,找了这么久连个妖怪也没见到,会不会他在骗我们啊?”圆脸桑佶擦了擦头上的汗。 红衣女子头也不回地说:“你懂什么?他连靖人都没听过,若不是亲眼所见,怎么可能形容的出来,况且,山下的人说他们此处没有妖物,可陶家镇妖物那般厉害,这里却一点事也没有,只有一种可能,就是这里有比妖物更厉害的——妖精!” 秦沐看到红衣女子脸色不太好,将桑佶拉到一边,小声道:“小姐都没喊累,你在抱怨些什么?找不到靖人,小姐心情不好,不想挨骂就闭着点嘴巴!” 桑佶不情不愿地噢了一声,突然,红衣女子抬手示意噤声,“你们看!” 桑佶搓了搓眼睛才看清,不远处几颗高大的数木紧紧相连,红衣女子指的地方是树上挖出的像梯子一样的缺口,一圈圈蜿蜒而下。 找到了?三人对视一眼,十分惊喜。 红衣女子脚下一点,便轻飘飘地落在树中央的树干上,桑佶与秦沐在树下警戒。 梅姨丝毫不知危险降临,她推开门,呼吸着清晨树林里新鲜的空气,空气中还混合着泥土与青草的芳香,令人精神大作。 “不知道玉儿怎么样了。”梅瑶想起晨时衿茉说玉儿发了高热,其他人都去山神庙了,也没人照顾她。 梅瑶来到乔然的树洞,却没看到人,她转身欲走。 “要去哪啊?”一把冒着寒光的长剑突然横在梅瑶的脖子边。 梅瑶被突然出现的声音吓了一大跳,她在山神庙里见过人类,在那里她可以高高在上地接受他们的叩拜,而此时她就像是被打回原形的小丑,靖人与人类的差别是一道天堑,永远也无法跨越,人类只需要捏捏手指头就可以轻而易举的将她杀死。 那位大人给了她们舍身咒,用不了多久她们就可以变成人类,不再受人类的驱赶与残杀,这种关键时刻,怎么会有人类出现在这里? 红衣女子轻而易举地带着梅瑶回到地面,桑佶走过来好奇地看着梅瑶,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脸。 妖分为妖兽与妖精,二者是大大不同的,妖兽是没有灵智或是刚开启灵智的生灵,修成了强悍的体魄,为祸一方。 而妖精是已经有了自我的意识,可以通过修炼幻化成形,成形的妖会自动记录在妖族彩名谱上,成为妖族一员。 而靖人与人一样,胎生成人,生下来便精神力强大,可用精神力攻击别人,与妖族修炼方式大大不同。 相传靖人乃是女娲娘娘造人时不小心造错了尺寸,未免小小的靖人无法生存,便赋予了靖人控兽这独特的能力。 梅瑶被红衣女子捏在手中,动也动不得,她强自镇定,质问道:“你们是什么人?我与你无冤无仇为什么要抓我?”一边暗暗发力,可靖人有了身孕后精神力会大大减弱,连驱使动物去报信都做不到。 红衣女子邪魅地勾了勾嘴角,“我,是来为民除害的。” “说,你们一共有多少人?其他的靖人去哪里了?”说完,眼神一狠,手慢慢收紧。 梅瑶艰难地呼吸着,脸色憋得绯红,一字一句道:“我什么也不会说的。” 看着梅瑶的样子,红衣女子轻嘲一声,“很好,我很快就会让你和你的族人团聚的。” 梅瑶绝望的望着天,难道他们拼尽全力活下来是错的么,他们已经那么努力的生存了,眼看着舍身咒大成,从此可以变成人类,不再提心吊胆。 现在全完了,一切全完了! 第6章 麻烦不断 三人在树林布下天罗地网,等候猎物上钩。 另一边,乔然刚翻过一山坡,就见对面的山岩上有一个山洞,一队黑衣人背上扛着人进入山洞里。 乔然命令小丫趴下隐蔽,小丫发脾气似的蹬了蹬土。 隐蔽啊大哥!要是被发现了,我身上没几两肉,最先就把你给烤来吃了。 小丫想起那天晚上乔然开过光的嘴,后怕了,立马趴下,还将头死死埋在土里。 那行人行事谨慎,训练有素,山中怎么会出现这样的人? 很快乔然就有了答案,靖人族的赫长老站在鹿头上,与那群人有说有笑,十分熟悉。 乔然这才明白过来,那些黑衣人背上扛着的应该就是那位神秘的大人给垚族众人选的‘身体’,用作试验的。这些人有男有女,皆是衣着华贵,不知又是哪家的公子小姐。 “小丫,救还是不救?” “不救?小丫你怎么这么冷血?” “让我救啊,可是我自己保命都难,怎么救?” 那些人将人搬进山洞后便离开了,似乎并不打算在此看守,赫长老在山洞前停留了一刻,随后也跟着离开了。 但很快,乔然笑容凝固,妈的人是撤了,留一只老虎在山洞前干啥呢? ** 焦棕林,族长与大家骑着小鹿满载而归,其实多是换些粮食,他们平日都是吃果子,冬日严寒没有食物,以前饿死过不少靖人;现在好了,有了粮食冬日就不愁了。 众人满载而归,石长老悠哉地骑着鹿走在最前头,突然,变故发生—— 小鹿一脚踏空,摔进了一个伪装的深坑之中。石长老来不及反应便随着小鹿跌了进去,陷阱里面布满了尖锐的竹签,石长老当胸穿过,立即毙命。 事情发生的实在太突然,大家一时措手不及。 “阿爹!”石辛翻身下地,趴在坑边查看,石长老浑身是血,一动不动地趴在竹签上,已经没了呼吸。 石辛趴在坑边痛哭,其他人顾不得悲伤,叶珏将衿茉护在身后,树林里无风自动。下一刻,一张亮着金光的细密丝网从天而降,众人被当头罩住,丝网像是刀子一般,触之即伤,叶珏连忙道:“快躲开,这是雷霆丝!” 石辛还坐在坑边,因为离得远没有被金网罩住,她茫然地抬起头,脸上还挂着泪痕,“珏哥哥?” 头上罩着丝网,大家都躲在乱石下不敢乱动,石辛想帮大家将金网掀开,双手刚触到金网便吃痛的弹开,张开手,鲜血直流。 这时,红衣女子终于张扬现身,她笑道:“还以为靖人有多厉害呢,没想到如此不堪一击,真不知道百余年前围剿靖人怎会死了那么多人。” 桑佶与秦沐执剑护在红衣女子左右,闻言,皆是轻蔑一笑。 赫牧最先看到桑佶手中的梅瑶,他急得张口喊道:“嫂子!” 可梅瑶无法回应,她已经昏了过去。秦沐当先执剑冲过来,忽然不知从哪里冲过来一条巨蟒一头将秦沐撞飞,她吐了一口血便昏死过去。 叶珏缓缓睁开眼,头上布满细汗,与族长点头对视一眼,刚刚危难时,叶珏强行召来这条巨蟒,为大家提供了时间。其余人也凝聚精神召来猛兽,很快,从树林各处跑来虎狼猛兽,凶狠地将主仆二人牢牢围住。 红衣女子冷笑:“就凭这些杂碎想伤我?”她抽出背后的长剑,寒光一闪,一头猛虎便嚎叫一声死在剑下,鲜血刺激了猛兽的嗅觉,疯了一般朝红衣女子与桑佶冲去,桑佶将梅瑶放在怀中,加入了战斗。 趁着此刻,叶珏驱使巨蟒将金网掀开,而那几头被金网罩住的鹿早就死透,鲜血流了满地,几人身上皆是伤痕累累,衿茉抓着叶珏的袖子急道:“玉儿,玉儿在哪里?” 叶珏凝眉看向树洞的方向,喃喃道:“她们只抓了梅姨,玉儿应当没事。”安慰衿茉,也是安慰自己。 此时的乔然也不好过,正在与那头老虎远距离地较量中,因为精神力耗费太大,乔然此刻脑子嗡嗡地叫,嘴角被咬破,鲜血直流,眼睛散发着蓝光双手抵目。 不行,这样耗下去,她会爆脑而亡的,真是少壮不努力老大徒伤悲,书到用时方恨少,也不知道她这样临时抱佛脚有没有用。 乔然撑起全身的力气集于脑部,臣服吧!一股猛烈的精神攻击朝老虎攻去,老虎顿时像被电击了一般。 离开! 乔然最后发出指令后便跌倒在地,闭着眼呼呼地喘气。 焦棕林,红衣女子大杀四方,身为捉妖师,若区区几只猛兽都对付不了,那她也不用干了。 但猛兽实在太多,她渐渐有些力竭。 叶珏几人精神力不要钱一样地召唤猛兽,其实若能召来几头妖兽,红衣女子早就被拿下了,可惜平日里他们霸着山头,不允许任何妖兽侵犯,现在就是想召也无能为力,所幸叶珏召来的巨蟒虽未开灵智,但身体的强悍已可与妖兽一拼,还能与红衣女子抵挡一二。 桑佶功夫不比红衣女子,渐渐体力不支,身上好几处撕裂的伤口,她从怀里拿出梅瑶做威胁,族长也投鼠忌器,不敢伤她。 趁着族长分神,桑佶将剑朝族长猛地掷去,叶珏无法阻挡,只来得及操纵巨蟒对着桑佶当头拍下,桑佶还没来得及笑,就永远地闭上了眼睛。 那把长剑以迅猛之势接近,将族长钉死在了背后的大树之上。 “族长!”“族长!” 红衣女子浑身是血,分不清是她的还是猛兽的,两个女侍都倒下了,红衣女子眼里有了一丝慌张。 这时,赫长老赶了回来。 看到此处惨状,赫长老目眦欲裂,驱使着身后的妖兽与红衣女子战斗起来。虽然他已经收到叶珏发出的信号,但还是来晚了一步,“妖女,我要你血债血偿!” 红衣女子大惊,连忙躲开。 不,不应该是这样的,靖人明明只有那么一点大,她这么会输呢?她是这一代最厉害的捉妖师,怎么会被这区区靖人打败! 可不等她细想,在巨蟒与妖兽的猛烈攻势下,被妖兽举起狠狠砸在地上,烟尘四起,晕死过去。 树林里血气弥漫,猛兽尸体遍地,狼低声呜咽,仿佛在为死去的同伴哀嚎。 战斗结束,赫长老找到了地上昏迷不醒的梅瑶,连声呼唤,所有人都担忧地围了过来,梅瑶缓缓睁眼,却是气息微弱。 “她怎么样?”衿茉红着眼问。 赫长老颤抖着探了她脉搏,半晌,痛苦地闭着眼摇头。 石辛擦了擦脸上的泪痕,突然想到什么,“还有一个方法!” 乔然引开老虎后,进入了山洞,又在山洞内找到机关,几番摸索下,这才打开了地下通道。 地道两旁隔几步就嵌着夜明珠,十分的财大气粗。 拐过几道弯后来到一间巨大的石室,正中央摆放着一架巨大的玉床,玉床之上隐隐散发着寒气,旁边桌子上摆满了各种图纸和工具,墙壁上也画满了红色的图案。 而那几个昏迷的人少年和女子被规整地码放在一起,也不知是单纯昏迷还是被下药,她干脆躲在一旁,让小丫上去舔醒他们。 小丫回头瞪了她一眼:你好恶心啊! 它生气地上去对着那群昏迷的人猛踩,他们逐渐转醒,各个一脸懵。 经历了漫长的“这是哪里?”“我是谁?”“你是谁?”此类问答下,少爷小姐们终于知道要赶快逃了,一群人乌泱泱地离开,带起一片灰尘。 乔然随意地瞅了瞅画的东西,没什么发现,观察了一番后,也准备离开。 小丫驮着她刚爬出洞口,就看到几个熟悉的人迎面走来。 “你们怎么来了?”这就十分尴尬了,乔然努力将背上的包袱隐藏起来。 时间仿佛静止了,赫长老叶珏等人疑惑地看着她。 赫长老当先发问,“苏玉,你怎么会在此处?” “玉儿,你没事就好!”衿茉激动地抹着泪。 这时候也就衿茉能说出这句话了,她现在这副标准的逃难装备真是不用人说都知道发生了什么,但乔然扫视了一行人的境地,居然发现逃难的比较像是他们,一个个红着眼,身上都是红痕。 “你们这是怎么了,梅姨她......?”梅瑶昏迷着被赫长老背在背后。 衿茉哽咽着道:“是三个人类,她们埋伏在树林里,我们中了计,石长老与族长...都死了。” 叶珏补充了几句,乔然听的胆战心惊,“怎么会...” 叶珏注意到乔然的装束,眯着眼睛沉声道:“你这是打算去哪里?” 乔然心里暗暗叫苦,还是被注意到了,她不说话,叶珏怒意更甚。 石辛刚失去了父亲,语气不太好,质问道;“你背着包裹是要逃走吗?心虚吗?难不成那几个人类是你引来的?” 此话一出,众人皆讶异地看着她,乔然睁大了眼赶紧摆手道:“冤枉啊!我只是不想嫁给叶珏,所以才......”不得已只好拿叶珏来顶包,乔然垂下头悄悄瞥了叶珏一眼,果然他脸上黑的快要滴出水来。 众人勉强是信了,刚刚失去两个族人,他们也不想将箭头指向自己人,乔然松了一口气。 但她还是松气的太早,大家来到石室,发现昏迷的人类都不见了,赫长老当即怒了,“苏玉,你干了什么?”愤怒之下,他抬手就扇了乔然一巴掌。 乔然捂着脸,拳头紧握,忍了忍,还是没说话,是她私自放了那些人类,该有的惩罚她受着便是。 衿茉挡在乔然面前,哀求道:“玉儿想必是无心的,她只是看那些人类可怜才......” 然而她不说这个还好,一说这个赫长老更气了,“可怜人类?你忘了刚才那些人类是怎样残害我族族人的吗?” 衿茉无话可说,只得抱着乔然哭泣。 石辛阴着脸道:“赫长老,我们不是还捉了两个人类么,那两个人类武力高强,用来做试验再好不过了,不过。” “不过什么?”他现在一线希望也不想放过。 石辛冷笑一声,瞥了乔然一眼,缓缓说道:“这试验长老第一次做,况且梅姨此时已经经不起任何波折,所以最好先试一次,练练手也好,反正,也有两个人类。” 乔然叹息,真是人在家中坐,锅从天上来啊,这石辛到底有多恨他,抢男人之仇不共戴天? 赫长老觉得此法有望,衿茉与叶珏连忙开口阻止:“长老不可!” 第7章 试验失败 赫长老救妻心切,当即指示妖兽长臂猿猴将那两个人类拖了进来,并将叶珏与衿茉制住,叶珏动弹不得,只能大声吼道:“赫长老!你不能这么做!” 可醒赫长老沉浸在救妻子的思绪中,完全无视他。 见叶珏受制,石辛急了,她只是不喜欢苏玉,可没想让赫长老伤害叶珏啊!她拉着赫牧的袖子想让他劝劝赫长老。 可还没等赫牧说上两句,赫长老就让他闭嘴,赫牧是个没主见的人,平时就怕赫长老,被赫长老这么一训。顿时不敢开口了。 乔然站在下面怒道:“赫长老,快放了阿娘!” 赫长老冷冷一笑:“别急,马上就轮到你了。” 说完,妖兽长臂一捞,就将乔然拿住,扔到了一旁的玉石之上。 乔然心头一慌,她被赫长老点了穴,动弹不得,玉床通体晶莹,寒冷无比,她被冻的直发抖。长臂猿猴将红衣女子也放上玉床,赫长老拿器皿给乔然与红衣女子放血,用血画了两张符贴在两人头上。 床上冰冷刺骨,乔然因为精神力受损本就一直在强撑,那血符一贴上,她立即不受控制地晕了过去。 “玉儿,不要啊!”衿茉撕心裂肺地喊着,却到底没让乔然逃过当试验品的命运。 赫长老施展密术,一道黑线将乔然与红衣女子的眉心连接,几缕红色掺杂其中,赫长老站在面前,黑红的光衬得他的脸色越发诡异。 半晌后。 “怎么可能?” 赫长老气的头发昏,玉床上的二人静静地躺着,面色僵冷,豪无生气,这试验...失败了! 原本衿茉还抱有一丝侥幸,在看到阵法失败之时,她彻底失去了理智,眼中蓝光一闪,挟持着她的长臂猿猴忽然不动了,她与叶珏趁机逃脱。 叶珏奔到乔然身边,只摸到她冰冷的身体,叶珏愣住,“玉儿。” “不会的,你不会死的。” “我要娶你的,我要娶你的啊!!”叶珏扑倒在乔然身上,满身都在颤抖。 阿玉,你我一同长大,明知你不爱我,我还一直强求,是我错了。 现在我什么都不要,我不要你嫁给我,你可以想去哪里去哪里,你可以只是我的妹妹,只求你能活过来!! 只要你活过来,便是要我的命我也愿意...... 抱着逐渐僵硬的身体,叶珏哽咽着低语:“玉儿,我爱你。” 听见叶珏的哭声,衿茉憋住了眼泪,指挥着长臂猿猴就朝着赫长老砸去,赫长老眼神一缩,似是没想到衿茉真的会对他下杀手,他们岂能同族相残,“衿茉,你敢!” 但这句话只能更加激怒衿茉,赫牧站在旁边,只来得及往旁边一闪,赫长老就没这么幸运了,被妖兽正中砸下,他至死也没明白这一切究竟怎么会变成这样! 见赫长老真的死了,衿茉神情痛苦地跌在地上,即使再杀一百个赫长老也换不回她的女儿了。 正在此时,一个阴影逐渐将衿茉笼罩在内。 “哧。”衿茉看着突然刺穿肚子的短刀,诧异之际却露出释然的微笑。 她杀了自己的族人,虽然为自己的女儿报了仇,可她也无颜面对其他人,这样的结局...也好。 秦沐抽出短刀,神情冷冽。她方才就醒了,看着她们自相残杀,最后她再来补上一刀。 “阿娘!”一天之内接连失去了两个最重要的人,叶珏噗地吐了一口血。 长臂猿猴没了控制,四下破坏,秦沐目标最大,很快就与秦沐打斗起来。 未免伤及无辜叶珏只得打起精神,重新控制长臂猿猴,秦沐重伤之体终不是长臂猿猴的对手,被长臂猿猴一脚踩在地下,肝肠寸断,死不瞑目。 这一天,一族的兴衰就此决定,叶珏抬头,眼中戾气乍现。 * 不知过了多久,乔然睁眼醒来。 第一感觉,卧槽,我还活着? 第二感觉,卧槽,为什么动不了? 浑身软绵绵的,若不是眼睛还能眨,她都要怀疑这身体是不是她的了,好一会儿,乔然才尝试着缓缓地坐起身。 她看着自己与常人无异的双手和身体陷入沉思,她记得最后一刻被赫长老拉去做了试验,当时躺在玉床上的女子好像就是一身红衣。 山洞里还有一具腐坏的女尸,空气中散发着浓浓的腐烂气息,在这潮湿封闭的地下将味道发散到极致,透着股酸臭味,令人作恶呕。 乔然闻了闻自己身上,立即别开头,已经分不出是自己身上散发的味道还是那具尸体散发的味道了。 不知道后来发生了什么,叶珏和阿娘怎么样了。 或许在他们眼里她已经彻彻底底地死了吧。 千年后的地府,兰绪顶着一双黑眼圈深深地吐了口气:“终于将一切修正了。”他只是设错了一个值,不眠不休好几天才终于把错误补好,不过...他挽救的还及时吧? ** 为了表示对死者的尊重,乔然憋着气忍着恶心将尸体搬到了洞外就地埋了。还顺道给自己这具身体做了个衣冠冢。 “你们安息吧,不知道我的到来给你们的结局造成了什么影响,但一切都已经发生了,谁都改变不了。” “嗯,碑上写什么呢?我不知道你们的名字,就叫你们大妞二妞吧?咱们都是死过的人,就此结拜成姐妹,你们也同意?那真是太好了!”乔然絮絮叨叨地念着,又从石室拿了一把匕首在枯木上刻字立碑。 与大妞二妞告别之后,乔然便收拾着东西下山了,其实也没什么好收拾的,她现在浑身就一把匕首还能换俩馒头,之前收拾的那袋财宝也不见了,忙活了半天,人财两空。 一路到了山下,也没找到水源可以让她洗个澡,她现在头发乱糟糟,一身红衣也是破的,浑身散发着让人退避三舍的味道,看起来简直比乞丐还惨。 加上太久没吃东西,饿的头昏眼花,又不敢继续在山上逗留,只能期待山下有好心人能给口吃的。 也许是大妞二妞显灵,乔然看到远处升起的袅袅炊烟,激动万分。 可能是刚下过雨,路上还有些泥泞,十分不好走,泥路的尽头就有一户人家,依山而居,土坯瓦房,外面一圈篱笆拦着,围了一个小菜园子。 “请问有人在吗?”乔然站在篱笆墙外问。 里面有人探了头出来瞧,又忽然将门重重地关上,像是受了惊吓一般,乔然低头审视自己,将人吓到了? 好一会儿,门才重新打开,是一个二十多岁的村妇,她看起来有些怕生人,眼神闪躲,打开篱笆门,怯生生地问道:“你...有什么事吗?” 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乔然微笑道:“请问可以给我一点吃的吗?我好几天没吃东西了。” 村妇犹豫地看了看屋内,才点头,“可以,你跟我进来吧。” 乔然跟着她进了屋子,里面不是很亮,村妇的丈夫也在,见了她,直接紧张地从凳子上站了起来。 “姑娘你先坐,喝点水,饭马上就好,”村妇在厨房捣鼓半天才端来一只碗,里面装着热水,幽幽升起热气。 两夫妻面对一个乞讨的乞丐,不仅没有不耐烦,还帮她端茶倒水,十分热情。 乔然接过碗,随手放在了桌子上,从容道:“多谢姐姐不嫌弃,还愿意接济我饭食,实在感激不尽。” 村妇这有些慌张地移开眼神,“噢,这没什么的,我这就去厨房看看饭好没好。” 经过那汉子身边时,他咳了两声,村妇到厨房转了半天才对汉子干巴巴地说道:“当家的,盐没了,去李二家借点回来吧。” 汉子应了一声就朝外走了,屋子里安静下来,村妇在灶上忙活,时不时偷偷看乔然一眼。 “姑娘,你...喝点水吧,饭马上就好。” “好,谢谢姐姐了。”乔然坐在木凳上,在村妇的注视下,喝了水。 村妇放下心来,继续往灶里添柴火,刚想起身看看锅里的馒头,忽然被麻布口袋闷头一罩,人也被推翻在地。 乔然站在她身前,咧着嘴笑,她弯腰从村妇的衣袖里搜出一个纸包,打开里面是细细白色粉末。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乔然低语一声。 趁着村妇还在地上挣扎,乔然从锅里摸了两个热腾腾的馒头就赶紧往外跑,顺便拿刚刚撕下的布条将门拴上,动作一气呵成。 她站在院子里朝屋子挥了挥手,“再见啦!谢谢你的馒头!” 回应她的是不停地拍门声。 一路跑了好久,确认没有人追上来,乔然才放缓了脚步,掏出抢来的馒头狼吞虎咽地吃起来。 边吃边笑,笑的眼泪花都出来了,身无长物,落魄至此居然还有人想暗害她。 她笑的浑身都没力气了,一屁股坐在地上,躺下,天还是那么蓝。 起身,赶路! 此处八百里荒无人烟,路上泥坑瓦石遍地,鞋底都快磨穿了。 她也试着召唤一匹马什么的,但自从她换了个身体后,控兽能力就不灵了,她试过几次便放弃了,有些东西强求不来。 第8章 全村出击 吕梁镇背靠三座大山,附近的村民依山而居,个个都是打猎的好手。 乔然衣衫褴褛地站在街口,衣服都已经看不清原本的颜色。 原以为会看到热闹的街道,没成想街上一片荒凉,少有人出没,地上还堆着乱七八糟的烂菜叶子。 这是...怎么了? “快!南边几户人过来了没有?” “在拿工具,其他人都在族老家集合了!” “很好,那我们快过去!” 只见二十几个农民汉子手中拿着斧子锄头等工具急匆匆地往前面赶,乔然疑惑地瞧着,还往边上走给他们让开路。 乔然喃喃自语:“这镇子里的人还真勤快,干活如此积极。” 乔然亦步亦趋地跟在他们后面,准备观察一下古代劳动人民是如何辛勤劳动的。 前面的一个汉子回头看她,不禁夸奖道:“这位小哥,如此落魄还不忘行此义举,实乃我辈典范!你没有工具待会儿打斗起来恐怕会受伤,这样吧,我先将我的给你。”说着他将自己手上的锄头递给乔然。 小哥? 噢,大概因为自己的脸上全是泥灰和各种尘垢,看不出本来面貌,身上的衣服也是偏男性化的,所以才把她认作男人了。 “额,那多谢了。”乔然接过锄头,低声答道。 队伍在一处四进的院子外边停了下来,外边还聚集了好几支队伍,大概有一百来人的样子,大家还互相寒暄着。 “你是哪个村儿的?” “我是坎子村的,听说要讨伐妖女,我就赶紧来了,没办法,从小我就很有正义心!你哪儿的啊?” “我镇上南街道儿的,是啊,这种义举那个大好男儿能拒绝得了!” 旁边一个人回头,“哎,王家给你们多少钱?” “保长说的四文钱。” “啥?俺村明明说是三文!” 虽然大家的表情都很严肃,但乔然觉得实在好笑的很,看着看着,她的脸上也不免泛出笑意。 这时屋里出来人了,是一个四十几岁的中年人,他清了清嗓子才道:“诸位静一静,今日王某人召集大家来,乃是为了数日前家父当街被害一事!” “数日前三个妖女来到镇上,打着除妖的名义坑蒙拐骗,我那老父不忍大家被蒙蔽,毅然站出与那妖女申辩,可不想妖女恼羞成怒竟一把将我父推倒在地,老父年迈,当场去世!!” “官府的人对那妖女点头哈腰,完全不顾王法!竟就这样将妖女放走,我等屈于官府威势,不能当场报仇!”说罢,他重重地叹了一声。 这时他身后又走出来一位年轻夫人,她双手掩面,低声哭诉道:“诸位父老乡亲,我丈夫徐茂,在武馆教人武术,那日他因看不惯妖女的恶劣行径,在镇口堵截妖女,谁知回来后没有几日便惨死家中,今日请众义士前来,是因为妖女重现,现下就在湾口李嫂子家,请众义士能替天行道除了妖女,为惨死的人报仇!” 一番肺腑之言,众人听的热血沸腾,豪气冲天,多年沉寂的正义被再次点燃,提起棒子就可以上去干,最关键的是——还有钱拿!! 此等义事,谁不去谁傻子。 乔然笑着的嘴角慢慢凝固,想起自己身上的装扮,想起衿茉说的话,想起那对夫妻的反常,想起种种,当下就一股冷气直升天灵盖。 敢情他们要讨伐的是她? 而她还拿着锄头与他们一起欢呼? 若此时发现,那可真是自投罗网自寻死路。 大妞啊大妞,让你平生不做好事,现在可好,你的罪我来扛,这可真是一顶巨大的黑锅。 乔然在地上抓了一把灰,往脸上胡乱抹了抹,再慢慢往边上移动,确保不惹任何人注意,那位给她锄头的大哥闲着没事,一转头发现乔然缩到了边上,便走过来与乔然搭话,“你咋在这儿呢?” 乔然沉声说:“我身上脏,就在旁边听着就成,兄台不必理会我。” 锄头哥情真意切地感叹:“小哥不仅仁善,还不慕名利,这王家乃是镇上的富户,府上还有几位千金十分貌美,若能在此时露脸大显身手,前途必不可限量!可小哥只默默施善,品行高洁实令我惭愧不已。” “家父说过交朋友就该交益友,在下十分欣赏小哥品行,不知小哥可愿与我就此结拜,咱们以后兄弟相称如何?” 乔然内心焦灼,生怕被人认出,却还要听这人一直叨叨,紧握拳头,差点忍不住就要给他一拳。 她咬牙切齿道:“不必了,我不需要兄弟。” “我知道是唐突了,可我十分欣赏小哥的品行,放心,就算结拜我也不会多过打扰......” 乔然正想办法摆脱他,这时,一个男人从两人身前经过。 她定睛一看,可不就是那家黑心夫妻么,这人谎称去借盐,原来是为了召集人手来抓她。 眼看着他走过了,锄头哥忽然开口:“舅父?” 那男人停下步子,转头一看,脸色由红转白,他哆嗦着手指向乔然,半天才惊恐道:“她...她就是那个妖女!” 锄头哥尚且处于懵逼状态,不懂舅父为什么要指着自己认定的义兄喊妖女。 乔然的反应可就快多了,她猛地将锄头哥推到男人怀里,撒腿转身就跑,后门的人不清楚情况,只由着乔然跑走,待大家反应过来,她的身影已经消失在巷子。 “妖女跑了,大家快追啊!” “讨伐妖女,替天行道!” 不知是谁第一个追上去,后门的村民扛着武器浩浩荡荡地跟在后面,叫喊声,嘈杂声穿过大街小巷,整个镇子一时间热闹非凡。 乔然跑的飞快,脚下都跑出了残影,眼看就要被村民追上,她转身拐进一个隐蔽的小巷子,暂时躲过了追踪。 这巷子很长,里面堆满了草垛,乔然躲在第一个草垛后面,粗粗地喘着气。 四周静谧,忽然有人拍了拍她的肩膀。乔然浑身血气瞬间倒流,她缓慢地转头,只见一白衣男子静立身侧,旁边还有一头体型巨大、威猛霸气的花斑猛虎。 她平生第一次离老虎这么近,惊恐极了。 白衣男子眼疾手快,移步过来迅速捂住了她的嘴,避免她叫出声来。 “闭嘴。”男子声音低沉,说不出的好听。 乔然忍不住吞了口唾沫,他不是那个和府君长得一模一样的人吗,怎么又遇到了。 他倒是扮的雅致,一身素衣,头上簪着木簪,因为靠的近,还能闻到他身上熟悉的白桂之香。 而她自己衣服上满是泥浆,头发一条一条的胡乱披散,脸上更是因为刚刚抹的泥灰而看不出本来面貌。 这样一对比,还真是...糟心。 白衣男子也在打量她,可她浑身脏乱,根本没地方落眼,于是只能盯着她的眼睛,也许是脸上脏的原故,那双眼睛忽闪忽闪,倒显得清澈纯净。 乔然与他对视一刻便心虚地移开视线,却见旁边那只老虎以肉眼不可见的速度变成了一个翩翩少年郎,一身鹅黄衣衫,白色长靴,长发高束,一只玉冠点缀,身姿挺拔,面容白净清秀,又嫩又纯。 他背着手怯生生地看着这边,低头小声道:“公子,对不起,我又没控制住...” 公子一个眼神过去,吓得少年一激灵。 他道:“你说怎么办?” 少年果真转着眼珠子认真想了一下,道:“不然,灭口吧?” 乔然震惊了,路子这么野的么。 然而不等乔然反对,白衣公子脸一黑,“过来。” 少年委屈地挪着步子过来,白衣公子伸手不轻不重地在他头上敲了一下,“我平日怎么教你的?” 少年捂住头道:“不能欺负弱小、不能伤害无辜、不能偷窃……可我忍不住想吃肉是天性啊。” 白衣公子刚想说话,街上那群村民似乎又折返了回来。 “怎么样?发现妖女了吗?” “没看见。” “诶?阿婆你们拿着菜刀是要干什么去?” “哎哟,天杀的混蛋偷吃了我的鸡,好不容易才下蛋的老母鸡啊!” “我家的小鸡仔也没放过。” “是一只老虎,我亲眼见到老虎把鸡给吃了,毛都没吐一根啊!” “你们看见那只老虎了吗?” 义士们摇头,“没有。你们看见一个浑身脏兮兮的妖女吗?” 阿婆们摇头,“没有。” 巷子内,乔然抱胸挑眉看着鹅黄少年,偷鸡的?毛都没剩一根啊? 少年不服,抬起下巴,浑身脏兮兮的妖女? 外面的声音越来越近,三人无声交流。 乔然:怎么办? 少年:谁出去引开他们? 两人眼神齐齐看向一旁冷静从容的白衣公子。 白衣公子:......... “这条巷子好像还没检查。”众人纷纷移至巷口,十几个脑袋盯着前面的俊俏男子,光线一下子暗了下来。 “公子可看见一个浑身脏兮兮的女子?” “还有一只大老虎!” 俊俏公子沉默半刻才指着两个方向道:“女人这边,老虎那边。” 众人听了,心下大喜,赶紧追着跑了。 乔然与少年从后面的草堆里冒出头来,“走了?” 待他点头,乔然才放心的与少年从草堆里爬出来。 正想道谢,就见那白衣男子手里拿着手帕细细地擦着。 乔然挑眉:嫌弃她? 兄弟,等我走了再擦成不成? “不管如何,还是多谢公子替我遮掩。”乔然抬手作揖。 她的声音不是那种娇声的女儿音,而是清脆中带了一丝浑厚,听起来十分有磁性。 白衣公子简单回道:“无妨。” 虽然他没有说出口,乔然也明白,自己浑身脏乱差,还散发异味,恐怕他是耗尽所有的修养才忍住的吧。 那只老虎化身的鹅黄少年就要直接许多,他蹦了老高,捂着鼻子嫌弃地看着乔然:“你这多少天没洗澡了,好臭。” “你可以文雅一点的。”虽然他说的是事实,但乔然还是更正道:“你可以说这是不修边幅。” 少年一脸便秘的看着她,被她的厚颜无耻给惊到了。 白衣男子也颇感意外,说她是乞丐吧,她偏偏十分自信,言行大方,还语出惊人。 说她不是吧,凭她身上凝结了几层的老油,简直比乞丐还乞丐。 真是奇怪。 鹅黄少年挡在白衣公子前面,谨慎的说:“她浑身脏兮兮还胡言乱语,公子,我们离她远点。” 白衣公子不可置否,巷子外隐约有人声,谨慎起见,他还是客客气气地与乔然道了别,一人一虎先一步离开。 等他们走远,乔然才动身离开巷子。 第9章 破庙奇遇 离开巷子后,乔然来到了一户大院门口,门外晾着许多衣服,她站在角落里犹豫片刻,还是拿了两件衣服。 抬脚正要转身时,她又回头将身上唯一值些钱的匕首放在了地上,这才满意地离开。 不久之后,这家主人回来,发现了丢失的衣物,和地上的匕首,连忙惊慌失措地大喊:“不好啦,那妖女偷了我家衣服,还留下一把匕首威胁我......” 至于他为何认定就是妖女偷的,无人知晓,只知道从此这个镇子留下了一个妖女的传说,传说她会在午夜时分将人的衣服偷走,留下一把匕首作为标记,然后回来索命。 经过一番乔装改扮,乔然顺利地离开了小镇,在镇外不远的地方找到一条小河,她闻了闻自己身上无法形容的气味,决定好好洗一洗。 河边有片竹林,地势隐蔽,正是洗澡的好地方。乔然解了衣服,下了水,湖水冰凉,身上的污秽都随着水流飘散。 长长的墨发如水蛇般浮在水面,水珠顺着脸部弧度滑下,直至滴入水中,柔白的肌肤在水珠的衬托下显得晶莹剔透,眉毛弯弯,双眼笑起来有一个好看的弧度,两颊两个酒窝愈显可爱。 因为溺过水,她有些怕水,只能在水浅的地方洗,洗完后,她往水里一瞧,刚刚洗澡的一团浑浊不堪,甚至有条死鱼飘在上面。 “善哉善哉。” 穿好衣服,一袭白色交领中衣,下裙是简单的蓝白碎花裙,中间一根白色腰带,最后一件宽松中袖白色短外衣,简单不失大方。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黑色长靴,表面虽然还好,但靴底已经磨的只有薄薄一层,但眼下也别无他法,只能将就。 回到大路上,路边有个老人背着背篓行走。 乔然上前询问:“敢问这位老丈此地是何处?” 老丈疑惑:“你不知道?三岁小孩都知道的,可别拿我老头子消遣。” “老丈不知,我从小在山中长大,还不曾下过山。”乔然面不改色地说。 “稀奇了。”老丈以为她是哪座仙山上不入世的仙人,态度恭敬起来,“此地乃是晋安国边境。” 晋安国与周边三国北魏、商国、乌水四国并立,其中,北魏势大,隐隐对其他三国有压迫之意。在四国的交界处,还有一个很神奇的都城,名为翎羽城,四国通商出口皆要通过此城,因而此城极其繁华,并且因为兵力强盛,所以独立于四国之外。 四国都觊觎翎羽,也没有哪一国能强到无视其他三国的地步,所以才任由了翎羽独立发展。 翎羽城的郡主正是她此行要找的人,但老丈说如今是元宸四十五年,兰绪曾说翎羽城会在元宸四十八年出事。 也就是说——她来早了三年?! 若是穿到一户富贵人家,还可以安安生生地享受三年,可依她现在这幅样子,怕是要荒野求生了。 与老丈告别后,天色已经渐暗,天边的云朵被日光染的通红,半边暗淡,半边灿烂。 本想找个暂时的避所,可荒郊野岭,连一户人家都没有看到。 天彻底黑了下来。 整个世界被黑暗笼罩,伸手不见五指,荒野小路,她走的磕磕碰碰,到最后,连路都看不清了。 不知何时,周围出现许多迷雾,她看不清道路,连自己身在何处也不知道了,越往前走,迷雾越浓,闻着让人有些头昏脑胀。 忽闻近处传来细碎的说话声,乔然脸上欣喜,脚下一个没注意绊倒在地上,手下一片柔软,她仔细去看,这竟是一张纸钱!? 借着月色,她看到自己身旁有一个高高的坟包,上面洒满了纸钱,坟包两旁放着两个纸扎的纸人,脸颊上红红的一片,被月光映衬地煞是阴森。 她不知道自己该做何表情,她自己曾经就是鬼,鬼难道还怕鬼吗? 忽然,纸人冲她笑了笑。 乔然:“............” “啊,见鬼了!!”乔然边跑边喊,一路狂奔,后面的两个纸人似乎也跟了上来,耳边全是两个幼童嘻嘻哈哈的笑声。 不知跑了多久,前方出现四条岔路口,乔然眼睛一闭,随意选了一条路继续跑。 “就这样让她走了?”四周安静,黑暗中响起一个男人的声音。 “那还能如何,是那位的地盘,我们的罪不起啊。” “也是。” 乔然一路狂奔,直到再也跑不动了才停下来插着腰大口喘着气,头上大汗淋漓。 恍然间见到前方有灯火闪耀,她也顾不得休息了,随意抹了一把头上的汗,小跑过去,到了近处才发现这是一座破庙。 乔然毫不犹豫,一把大力将门推开—— 那一瞬间她想了很多,却怎么也没想的这门是坏的。她猛地一推,直接随着门一齐倒地,带起地上多年未扫的灰尘,尘雾缭绕间,一个人影出现在她眼前。 这人一身白衣,身材修长,身姿挺拔,就是模样有些看不清。 “姑娘没事吧?”他弯下腰,伸出右手,十指修长,白净莹润。 “我没事。”乔然借着他的手起了身,定睛一看。 屋内一白衣男子,一鹅黄少年,正是下午一同在巷子里避难的难兄难弟。 听这声音有些熟悉,白衣男子盯着她道:“那便好。” 乔然没有和他们扯上关系的打算,正要随意找个地方将就着休息一下,白衣男子却忽然叫住了她:“我们可否见过?” “这位公子是不是看错了?”乔然故作惊讶地回头,一副被唐突了的模样。 这表情若是一般的闺阁小姐做或许合适,但由她表现出来,却多了几分造作。 说来也是,寻常的良善女子哪会大晚上跑破庙来过夜的。 但也正是她这幅样子,才让他更加确定,他若有所指地说:“姑娘不记得了?在巷子里......” 他话尤未尽,但余下的意思大家都懂。 乔然:“.........”我伪装的这么好都被你发现了。 一旁的鹅黄少年一脸幻灭,“她?那个脏兮兮的乞丐?公子你会不会弄错了?她...” “这位公子好眼力!”乔然打断了鹅黄少年的话,再让他说下去,黑历史就全被翻出来了。 “我竟没认出来,二位就是在巷子里被村民喊打喊杀的那两位公子?”她故作惊讶地捂嘴,带着些天真的眼神。 还真是记仇。白衣男子无奈地笑笑,“正是我们。” 鹅黄少年不服气:“你这人怎么这么不会说话,怎么就喊打喊杀了?” “偷鸡贼还有理了?” “那你还是乞丐呢!” “你说谁是乞丐?” “就说你呢。” 白衣男子:“.........” 片刻之后,乔然与鹅黄少年一人占据一边火堆,各不相让,气氛一时微妙。 白衣男子递来一碗白粥,乔然接过,却没有喝。 “这粥没毒,姑娘还是喝一些吧,刚刚扶姑娘起身时,姑娘脉搏虚沉无力,脸色也不好......” “我怎么了?” 白衣男子慢悠悠道:“这是,饿症。” 鹅黄少年在旁一听,笑了出来,“想是被村民追赶,没有讨到吃食吧。” “澄越。”白衣男子低声呵斥了他一声,“不可如此无礼。” 乔然脸皮向来够厚,她也不客气,一口就将手里的粥饮尽,将碗还给了他,“你还会医术?” “行走江湖,略懂一些罢了。”他依旧温温和和的说话。 “是啊,行走江湖哪能没点绝技,我正好会一些观相问道之术,公子可愿一试?”乔然笑眯眯地问。 “你不是乞丐吗?”澄越好奇地问。 “乞丐只是副业!” 澄越无话可说了。 白衣男子用手轻轻抵着额头,百无聊赖地拨着火,闻言,饶有兴趣地抬头,“姑娘还会算命?” “略懂,略懂。”乔然谦虚道。 这倒是十分有趣,白衣男子没有推拒,饶有意趣地委声说:“那就请姑娘算上一算?” 乔然咧嘴一笑,“好嘞,看在与公子有缘的份上,今日就给公子友情价八八折。” 鹅黄少年瞪大眼睛,眼神中满是:看吧我就知道她不是好人的神情。一边扯着白衣男子的衣袖提醒他。 白衣男子回给他一个‘我懂’的表情,转头就抛给乔然一块银锭子,问:“可够了?” 乔然接过银子,脸上笑开了花,没想到银子这么好赚。 她本来只是看他与冥界府君长得相似,想随意羞辱他几句,已泄府君关她两百年之恨,现在看他如此慷慨,她倒有些不好意思了。 鹅黄少年一脸痛心,奈何公子一心想当冤大头,只能默默在一旁画圈。 “咳咳。”乔然清了清嗓子,“首先说好,我也不是贪你这锭银子,只是我们算命的最忌因果业障,我收了钱给你算命,也是为公子着想。” 白衣男子笑了笑,意味深长,“我懂的。” 乔然这才开始,“请公子报上姓名年龄及出生时辰。” “林休宁,二十六,己亥年八月十五。” 原来他叫林休宁啊。 乔然恍了个神,仿着记忆里那些算命的仙姑摇头晃脑一番,“我观公子天庭饱满,正是有福之相,但......” 但她哪儿会算什么命啊! 第10章 算命大师 听闻冥界府君年少丧母,没过多久前任冥君也去了。他的生母是个凡人,前任冥君娶了冥后,生下孩子后才将他这个私生子接到冥界照顾,他是历经艰辛才坐上府君的位子的。 她听那些老鬼说,府君一直在等一个人,故多年未迎冥后,凄苦地一个人,在冥界待久了的老鬼都知道,府君时常一个人站在忘川河边,最见不得在他眼前卿卿我我的鬼情侣,他会一脚把鬼踹进忘川。 因此,忘川是冥界众情侣的禁地,就是去了,也要相隔八尺远才好。 虽然不知道他们是不是一个人,也可顺着这个思路来,她故作高深地摇头晃脑一番:“时来运转喜悠悠,一切烦恼从此休,万般通达皆如意,向后诸事不犯愁。” “公子命中多有坎坷,近日更是有血光之灾,不过公子是有福之人,一切苦难终能遇难呈祥,只是莫要留恋过去,执着等待,不然恐生怨意啊。” 瞧瞧都把冥界那些小情侣逼成什么样了。 乔然说完,破庙内安静了一阵。 林休宁支着头,轻笑一声,“这几句话值五十两银子?” “怎么不值了?”乔然颇有些不服气。 一旁的鹅黄少年撸着袖子快步上前,“这就是江湖骗子的行话,你都不改一改就拿来骗人,真当我们傻?快把钱还来!” 知道的不少,连行话都懂。乔然老脸一红,抱着银子后退两步:“这说好的我给你算命你给我银子,现在银货两讫了,怎么还有往回拿的?” 她无辜道:“你们可不要看我孤身一人好欺负。” “谁欺负谁了?”鹅黄少年插着腰,“明明是你骗钱,你还有理了?” 眼前的少年看起来白白嫩嫩,眉目清秀,她却没忘记下午他从一头花斑猛虎变成人的情景。 万一惹怒了他,变成老虎把她吃了,这荒郊野外的,她上哪儿说理去? 乔然不动声色的后退,怀里还抱着银子,此刻,要钱还是要命,这成了一个问题。 她谨慎地看着两人,一路退到破庙的窗户边。此时外面狂风大作,风呼声伴着树叶的拍打声怒刷存在感,天空中忽然响起一阵雷声,震的人心惊肉跳。 “啪。”一截枯木被她踩断,发出声响,乔然下意识低头去看。 刚低下头,一道冷光忽然恍过,从破窗外刺进来,长剑擦过她的手臂而过。 下一刻,一抹紫色的身影从窗边撞进来,乔然再次受到殃及,被一把掀翻在地,十分不优雅地来了个狗吃屎。 士可杀不可辱! 乔然内心耻辱与愤怒交加,特么这里这么多路,就指着窗户走是不是?! 下意识地,她顺手抄起怀中的东西朝那抹身影狠狠地扔过去。 那东西正好砸在那人头上,她飞在半空的身子一顿,忽然就泄了起一般落在地上,下落的一刹那,她十分诧异的回头,脸上满是茫然。 地上沙尘扑面,乔然闭上眼睛用袖子胡乱擦了几下才缓缓睁眼。 对面三人已经打作一团,刺杀他们的是一个紫衣姑娘,紫纱覆面看不清模样,但看眼睛确实是美人。 看清形式后,乔然准备爬起来跑路,手刚撑地就感受到一阵锥心的刺痛,她看向自己手臂,衣袖被划破,上面染满了血迹,横着手臂一刀,还不知道伤口有多深。 怎么一遇到这林休宁就没好事?乔然暗自瞪了他一眼,遂往怀里一摸,空空如也!? 乔然:“.........” 她后知后觉地回忆起来,自己刚刚是把银子当武器给扔出去了。 那三人还在交手,看这情形,那女子是处于弱势,林休宁时不时出手,分明就是逗着她玩儿呢。 乔然没空去管他们,她眼神在地上四处搜寻,眼尖地瞧见那银子正躺在不远处的角落里。 她如今身无分文,就指着这锭银子过活了。 为了不引起注意,她悄悄地匍匐前进,整个身子就像一条壁虎般灵活。 鹅黄少年在打斗间不小心被紫衣姑娘的指甲划破脸颊,不禁怒道:“打架就打架,作甚要伤小爷的脸!” 紫衣姑娘一个弯身躲过林休宁的攻击,毫不客气地回道:“淫贼,我今日不止要伤你的脸,还要你彻底毁容!” “小爷玉树临风,怎么就成了淫贼了,你把话给我说清楚。” “你还说!你趁着我在河边沐浴,将我衣服偷走,若不是我在原地发现了你几根毛,还真发现不了你这淫贼的恶行!”紫衣姑娘咬牙切齿,长剑直朝鹅黄少年刺去。 林休宁在一旁,打着打着,忽然发现,好像,没自己什么事了。 他干脆收了剑,倚在一旁的木柱上看热闹。 顺便也注意到了地上如同一条灰扑扑的大虫的乔然,四目相对,气氛刹时有点尴尬。 顺着乔然的方向很容易便能发现不远处那锭银子。 “你...”林休宁神色复杂,刚开了口又顿住。看见她手臂在流血,他巧妙地转了话题:“你受伤了?” 乔然有点想哭,任凭自己再糙,也不想在同一个男人面前频频露出丑态啊! 她不想说话,背过头冲他摆摆手,示意自己没事,然后坚定地朝银子爬去,外面的男人太可怕,只有银子是真实的! 那边的打斗还未结束,鹅黄少年躲开她的剑芒,抽空道:“明明是你们先趁着公子不在,我化形虚弱之际前来偷袭,还好小爷福大命大,我只是略微报复,咱们可是扯平了。” 紫衣姑娘怒了,“谁跟你扯平了!今日你不死,难消我恨,看招!” “唯女人与小人难养也。”鹅黄少年摇摇头,“我不就拿了你衣服么,你就这么不依不饶的,难道是喜欢上小爷故意引小爷注意?” 紫衣姑娘大呸一声,“无耻至极,我就是死也不会看上你。”说罢一爪朝他脖子抓去,那指甲又细又长,要是被抓到,不死也要去半条命。 鹅黄少年一个转身险险避过。又朗声道:“那可不一定,女人都是口是心非的。” 紫衣姑娘好似看出了他在试图惹怒自己,好找到自己的破绽,于是也不说话了,手上招式越发凌厉起来。 乔然专心取银子,终于爬到了地方,她面色一喜,正要伸手去拿,结果那银子忽然长了两条腿儿,飞快地移到了旁边。 乔然:“.........” 刷新世界观也不用这样吧老大。 银子怎么可能忽然长了腿?乔然回头看下林休宁,目露质疑。 林休宁正在观察鹅黄少年的武功招式,根本没注意到这边。 好吧,也可能是她最近压力太大,眼花了,乔然往右爬了两步,再次伸手去抓—— 这一次,银子不仅长了腿儿,还长了两只手,它用疑似屁股的一方对着乔然,冲她摇着屁股示威。 毫无疑问,她再次抓空了,移了地方的银子又变成了一块寻常的银子,仿佛是她真的眼花了。 这次,林休宁正巧看见,他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四周。 乔然再次看向林休宁,冲他狠狠一瞪,这里也没有其他人,她认定了是林休宁不想给她这个银子,所以才施法戏弄与她。 林休宁抿唇道:“不是我。” 鬼才信呢,乔然干脆拍拍手掌站起身,准备直接去抓那块成精的银子。 “小心!” 乔然才刚起身,一把紫色烟雾忽然扑面,她大吸一口,顿觉不妙。 她的脸上本就沾满了泥灰,手臂上的鲜血不知何时也蹭到了脸上,在加上这紫色粉末,真可谓是五彩缤纷,色彩斑斓的一张脸。 林休宁冲过来将她拉开,但还是被乔然吸入不少。 鹅黄少年顿了顿,看到乔然的惨状,有些愧疚,刚刚紫衣姑娘本来是冲他撒的药粉,结果她正好起身,怎么这么巧...... 被迫吸入了药粉,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她顿时觉得脑袋十分眩晕,有种...飘飘欲仙的感觉。 林休宁比她高一个头,乔然斜倚在他怀里感觉还挺舒服。 他倒也不嫌乔然累赘,手轻轻一动,他的剑便以极快的速度移到了紫衣姑娘的脖子处,差一毫就会刺破她的皮肤,精准度百分。 由于他强势加入战局,高下立分,紫衣还不可置信,“你怎么忽然那么厉害?” 这个问题不用林休宁回答,鹅黄少年便道:“公子一直这般厉害,杀你不过是动动手指的事情。” “怎么可能!你不是不爱修炼,整日就舞文弄墨的吗?” “你难道没发现公子是装的?不这样,冥后怎么会只派你们这些小虾米来刺杀?”鹅黄少年也是不顾及了,总归是暴露了,说出来也无妨。 被他这样一说,紫衣姑娘有些崩溃。 “把解药交出来。”林休宁扶着昏昏欲睡的乔然道。 “不可能!”紫衣姑娘一口拒绝。 “既如此,那我便成全了你。”说完,他剑锋一露,锋芒擦着紫衣姑娘的脖子而过。 “嘶。”刺歪了。 “大公子,万万不可啊!” 忽然,半空中又现身了一黑一白两人,皆为男子,三十岁左右,看起来极为圆滑世故。 “黑白无常?”鹅黄少年惊诧。 昏昏沉沉间,听到这个名字,乔然直接给吓清醒了,看着这黑白二人,她瑟缩着脖子,努力往后靠,忽然觉得触感有些不对,她抬头:“.........” 林休宁那张丰神俊朗的面孔就这样放到在她眼前,说实话,她甚少看见像他这样好看的脸,眉如修竹,眼眸深邃,严肃时似不可触及的谪仙,让人生畏;笑时,就如阳春三月的清风,暖阳自在。 “嗨。”她咧着嘴,伸手朝他打了个招呼,状态嘛,有点像是...... “你醉了。”林休宁将她不安分的手摁住,而后看向准备浑水摸鱼的一黑一白:“说吧。” 黑白无常尴尬的现了全身,两人皆头戴高帽,披散着头发,手中执着玉圭,肩上还挂着铁链,造型十分独特。 他们似乎都十分惧怕林休宁,各自推搡着上前,黑无常硬着头皮上前一步,低头道:“这,我们说是路过,您...您信吗?” “我说我想吃了你,你信吗?”鹅黄少年狐假虎威道。 第11章 梦里恐惧 “小公子说笑了,我们兄弟二人当真是路过,碰巧看见才出手阻止。”黑无常与白无常对视一眼,齐齐道:“这灵族人不能杀啊!” “就许她让人杀我,我却不能还手,这是何道理?”林休宁眼神幽暗,语气中多了几分无可奈何。 “哼,要杀便杀,是我技不如人,不用替我求情。”紫衣姑娘对于黑白无常的求情毫不领情。 “落英姑娘你就少说几句吧。”白无常急的低吼道:“还真嫌命长了不成?你单独行动倒是潇洒,届时在我们的地盘出事,遭殃的不还是我们嘛!” 落英还想再说几句,忍了忍还是没再说话。 林休宁斜睨着她,良久,他轻叹一声,手指动了动,架在她脖子上的剑落下,他淡淡道:“行了,这次不杀你,将解药交出来,就放你走。” “没有解药,这药不过是麻痹身体的,到了时间就会自动解除了。”叫落英的紫衣姑娘似乎有些无奈,恨恨地说完这句,便双手施术,消失在了原地。 解决完一个危机,黑无常准备愉快地告退,林休宁眼尖地喊住了他们。 “你们找她做什么?”林休宁挑眉,刚刚那银子无端出现异象应该是他们做的,只是他想不通他们为何要这样捉弄一个凡人。 一般被阴差找上的人,都是寿数已尽之人。 鹅黄少年捂着嘴道:“难道她死了?” 见事情瞒不住了,黑无常破罐子破摔地冷哼一声,“要真的死了我们也不会这么着急了。” 原来,黑白无常二人半月前领着任务前来勾魂,结果第一个就踢到铁板,林中的靖人一族有个苏玉,本来早该死了,结果一直没死,还恰巧被林休宁所救,这也就罢了,他们一直蹲守了好几天,终于将人蹲死了,结果因为他们打了个盹儿,这魂魄就不见了! 回去他们就挨了顿骂,好不容易这又收拾心情重新出发,又遇到个铁板。 他们蹲守数天,她一直有口气吊着,就是不落!! 要不是制度不允许,他早就暴躁地帮她出这口气了! 又蹲守了几天,呵呵,人直接醒了过来。 所以他们才想,让她神不知鬼不觉地...逝去。 尽量越自然越好。 乔然虽然精神不济,但关乎自己,她也偷偷地听着,这经历越听越熟悉,她也胆战心惊。 感受到怀中人的不安,林休宁抿唇而笑,意有所指道:“既然人不死,便是天命造化,你们完成别的任务去就是。” “可是...”黑无常还欲早说,白无常赶紧拉着他,讪笑道:“那我们就告辞了。” 待两人离开后,乔然才安心地昏了过去。 这毒,有点上头。 ** 周围是安静的,没有一丝人气,只能闻到一股淡淡的香味,平和淡雅,乔然心情慢慢平复了下来,眼角的泪珠才放心地滑落,滴入发间。 她是被梦惊醒的。 梦里她又回到了乔家,乔妈妈质问她为什么回来? 乔然怯懦着回答:“这是我的家啊!” 乔妈妈看起来很是憔悴,她向来很爱打扮,像一个贵妇太太一样,留着一头长长的金色卷发,优雅又性感。 可如今她不再打扮,身上穿着皱巴巴的睡衣,头上连连冒出好几根白发,在金色的发丝中没那么明显,但还是被乔然注意到,她的双眼发红,肿胀着,瞬间苍老了十几岁。 这还是她认识的那个人吗? 乔妈妈手里抱着相片站在门口,却是一副阻挡的姿态,看她像是看一个有着多年仇恨的仇人。 她嘴里恶狠狠地说道:“你回来了,你怎么还有脸回来,你害死了你妹妹你怎么有脸回来。” “我就不该带你回家的,你就是个丧门星!我留你在家里是我做过最错误的决定,你怎么不去死啊!” 乔妈妈很美丽,就算是骂人声音也是那样的好听。 乔然瞬间浑身冰凉,忍不住地颤抖着,留她在家里是错误的么? 可是我也是你的女儿啊!你在亲自从孤儿院带回来的女儿啊!! 恍惚间,她又来到与乔雨思溺毙的那个湖里,她看到乔雨思站在湖边与她争吵,那里是用木板搭起来的台子,没有护栏,离湖面半人高度,若是人掉下去是很难靠自己爬起来的。 她们越吵越凶,乔雨思推了她一把,她倒是没事,乔思雨却因为木板年久失修边缘腐坏,直接跌入湖中,那一刻,乔然心里没想那么多,她只是觉得若是乔雨思有事,乔妈妈一定会很伤心。 所以她抓住了乔雨思的手,也来不及想这种情况是根本不可能把人稳住的。 她与乔雨思一起跌人湖中,春日的湖水冰冷刺骨,纵使她们会游泳,也不敌寒冷带来的伤害,不到几分钟,就无法动弹渐渐失去了反抗的力气,但就算掉入湖中,乔雨思也不忘狠狠掐住她的手,乔然苍白着脸没有丝毫挣扎。 放心,我不跑,这一次我陪你。 ...... 乔然睁开微红的双眼,观察着周围,这是一间屋子,周围的东西整齐有序,房梁上的雕花十分别致,自从穿越过来,这是她睡的最正常的一间屋子了。 她内心感叹了一声,自己果然还是不适合伤春悲秋,那些阴暗的、脆弱的、难过的,还是应该团起来打成卷卷,没人喜欢看这些的。 不过,她记得晕倒之前是在破庙里,现在这是什么地方?怎么连个人影儿都没有? 乔然正要坐起来,忽然发现从醒来一直忽视的一件事,她!不!能!动!了! 一觉醒来就瘫了是怎么回事。 乔然只能偏着头,靠自己微弱的声音朝门的方向呼唤着,喊累了再舔舔自己干裂的嘴皮。 “你醒了。”衣冠楚楚林休宁推开房门,手里还端着东西,这次他换了一件浅蓝色长衫,一根同色系腰带衬的他身材更加修长,腰间挂着个浅色荷包。 “这是哪儿,我怎么不能动了?”乔然躺在床上,眼巴巴地等着林休宁走近。 “客栈,你中毒了。”他将手中托盘放在桌子上,又将碧色花鸟纹的药碗端过来,在床边端正地坐下。 乔然静静地看着他,等他给自己一个解释。 “你中的毒名为七玄香,此毒没有解药,中毒者初时会像醉酒一般,之后会浑身麻痹,唯独头脑清醒,直至毒性慢慢化解。”林休宁搅了搅碗里的药说道。 第12章 新的开始 果然与她想的差不多,她这是走了什么霉运啊,乔然内心纠结了一下,问:“那我什么时候能恢复?” “两日。”他道。 “噢。” 他搅着药碗的手忽然停下,“你就没有别的想问了?” “有!” 乔然静默片刻,终于道:“我的五十两银子呢?” 林休宁终于不再面无表情了,他轻笑一声,“你中毒昏迷被人带到陌生地方都不惊讶,还有时间关心银子?” 噢,她终于知道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儿了,那就是她对林休宁这莫名的熟悉感,让她连基本的警惕心都降低了。 “我不是说了我是仙人嘛,你是善是恶我还是能算出来的。”乔然努力给自己找回场子。 “那你怎么没算到自己有此一难?”林休宁好整以暇地看着她。 乔大仙儿:“.........” 如果此刻她能动的话,一定会拿被子捂死他这张嘴! 乔然气的牙痒痒,正在此时,有人推门而入,“公子,东西都准备好了随时可以出发。” “你们这是要去哪儿?”乔然问。 “幽州。”林休宁刚想解释,话音忽然一转,“你不是说我近日会有血光之灾么?我这便去试试你的话是否灵验。” 乔然讪笑道:“那你好棒棒哦。” 话她是提醒了,他自己要去作死可赖不着她,不过——“如果灵验你能把那五十两银子还给我吗?” 他继续拿勺子搅动着碗里的药,闻言莞尔一笑,“那是自然。” 想了想,他又问:“你中毒是因我而起,放你一个人在客栈也不安全,可要与我们一同前往?” “不了谢谢。”乔然干脆的拒绝。 开玩笑,都说了有血光之灾她还跟着去,嫌自己活得太久吗? 林休宁看出了她的意思,也不再劝。 待她喝完药后,林休宁便出去了,刚出房门就被澄越拉住,“公子,不是说要带她一起走吗?” “她不愿与我们同路。” “可...我听说这城里不太安生,她一个人也不能动,不会有危险吧?”澄越对于乔然误伤之事还挺内疚的,所以想要尽力弥补。 林休宁顿了顿,眼眸扫过屋内,唇角微扬,“前两日官府不是才抓获了一个采花大盗吗?短时间内应该不会有下一个吧?” 屋内伸长了耳朵偷听的乔然:“.........” 在这个恶人横行的时代,她一个动也不能动的人呆在客栈还是挺危险的吧。 反正她身上没钱,暂时也不知道去哪里,好不容易骗来的五十两还没了,不如...不如就先跟着他? 再说她现在这样子本来就是因为他才造成的。 “那个,打断一下,跟着你们的话......包吃包住吗?” 澄越理所当然地说:“那是自然。”他堂堂虎爷,怎么能让一个姑娘花钱! “那就......承蒙两位照顾了。” 一场包吃包住的旅行,这伤真的值了! 澄越与她说了此行幽州的原因,近日幽州有妖祟出没,已经死了好几个人,因幽州知府与林休宁交好,所以才找人接林休宁前往幽州帮忙除妖。 因为乔然行动不便,便给她单独准备了一辆马车,里面铺上了厚厚的棉被,这样路上也不会太过颠簸。 马车里十分逼仄,让人喘不过气来,路上不是很平整,马车抖动的厉害,虽然身下已经垫了两床棉被,但还是很不舒服。 内部的光线不好,靠着两旁帘子时不时倾斜进来的光线勉强看清东西,外面人群吵吵嚷嚷,应该是在大街上,时不时有几声吆喝声。 卖冰糖葫芦的,卖包子的,乔然开始回味以前吃过的味道,没过多久,吵嚷声没有了,马车也更加颠簸,看来是出城了。 澄越揽了驾马车的活,按他的话说,“小爷是可是老虎,驾马车轻而易举,区区马儿敢不听小爷的话?” 乔然当时便笑了,不过这匹马大概是不想给他面子,跑起来野的很。 “怎么样?小爷驾车技术如何?”澄越声音十分轻快,看起来心情很好。乔然懒得与他争辩,便敷衍道:“好,极好,你可以去抢车夫的饭碗了。” 澄越没有回话,但凭这马车抖动的幅度来看,他确实是很高兴的。 这个傻猫。 俗话说得好,乐极是要生悲的,乔然就是那个躺枪者,马车压过一块石头,车身肉眼可见地倾斜了三十度。她生生地从席上滚了下来,头直直地磕在马车地板上,“......” 澄越听到动静立马停了下来,探向车舆内,“你怎么了。” “发生什么事了?”前头骑马的人也纷纷停住。 林休宁掀开车帘就看到马车内头朝下趴着的乔然,“......” 澄越心怀愧疚,将她将扶起来,乔然一副死不瞑目的表情,额头上还磕了一个大包。 他试着把乔然眼睛合上,手移开......还是死不瞑目。 平日威猛的老虎立马蔫了头,局促地搓着手,不知所措。 林休宁叹气一声,最后亲自入马车照顾乔然。 车队再次浩浩荡荡地行动起来。 马车内,林休宁端正地坐在尾端,一言不发。 乔然受不了这样严肃的气氛,“喂,你说句话啊。” “要我说什么?”他认真地反问。 也是,自己与他们素不相识,确实没什么可说的,乔然道:“既然你没话说,那我可就要问了。” 林休宁轻轻抵着头,侧过眼看她,“问什么?” “你们到底是什么人?怎么会认识黑白无常?”乔然心道:不会真那么巧,遇到的就是千年前的冥君本人吧! “我是修道之人,与黑白无常打过几次交道而已。” “他们对你如此恭敬,可不像是打过几次交道的交情。” 林休宁看着车外,呢喃道:“大概,是因为我武艺高强吧。” 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就是形容他现在这样吧,乔然讨了个没趣。而对于自己的来历,她只说自己是山上猎户的女儿,家人都没了,所以四处漂泊。 对此,林休宁只是轻轻一笑,都是行走江湖的人,彼此心照不宣的谎话他就没必要拆穿了。 马车又压过一块石子,乔然半躺着,差一点又要摔倒,幸好林休宁及时将她拦住。 凑近了,才看到她额头红了一片,林休宁将人扶正,从矮桌的抽屉里拿出一个白色瓷瓶。 “你要做什么?”乔然声音有些慌张。 林休宁将瓷瓶上的字给她看了看,“你额头上的伤如果不抹药,会肿的。” 乔然没说话,他便自顾自地替她上药,然后便又坐到一旁闭目养神了。 第13章 黑衣少年 乔然肆无忌惮地打量着他,他身上总带着一丝淡然与超脱,气质倒像不食人间烟火的谪仙,与老鬼口中阴郁沉寂的冥君没有半点相像。 不过,这模样生的确实好看,性子看似温和随意,实则滴水不漏,谨慎的很。 这是怎样的一个人呐。 看着看着,乔然也觉得自己眼皮沉沉地,很快,随着最后一丝阻力散去,她舒服地睡了过去。 在她睡后不久,林休宁睁开了双眼,观察她良久,而后伸出手在她额上探了探,却更觉得奇怪。 “公子,她没什么不对的吧?”澄越在这时也探了头进来,“我刚刚试了她一下,她就是个没有根基的凡人。” “老黑说她十分诡异,我却没探出她有何不对,除了...”林休宁眉宇微拧。 “除了什么?” “没什么。”林休宁按下心里奇怪的想法,“既然没查到异常,过段时间就让她离开吧。” 有林休宁在马车上,澄越也不敢再飙车了,马车稳稳当当地继续前进,两日后乔然恢复如常,这两日她一直不敢多喝水,生怕在路上发生某些尴尬的事情,晚上住在客栈里有老板娘帮忙换药倒是方便多了。 躺着的时候肩膀上的箭伤倒没多少感觉,她能动之后伤口却时常疼痛,忍一忍也就过去了,伤口慢慢结痂很快便可大好。 她好之后就没再坐马车,而是向澄越学了骑马,她对这方面倒是颇有天赋,马儿在她手里乖顺的不行。 就这样,三天之后一行人终于赶到了幽州。 幽州城里没有乔然想象的那般繁荣,店铺大多关着,偶尔有几个摆摊卖东西的也是神色紧张,行走的路人脚步匆匆,整座城里冷清的不像话。 众人一路没有停歇,直接去了府衙,这里可比街上热闹的多,一堆人堵在门口吵嚷叫嚣着,一个中年男人被团团围住。 “这是什么情况?”澄越嘴里叼了根狗尾巴草,坐在马上神气十足。 “大场面啊!”乔然感叹。 倒是接他们来的几个男人认出了被包围的正是幽州知府张止扬,他们连忙下马跑过去。 “大人!” “放开大人!” 那个被围住的人居然是知府大人?他们也连忙下马,过去帮忙。 乔然不会武功就只管跟在林休宁身后,有了那几个男人的加入,场面逐渐得到控制,几个穿着华贵的少年公子面色绯红,表情扭曲。 “已经第六天,你答应的日期已经到了,凶手依旧没有抓到,知府大人你还是跟我们走一趟吧。”最前方一个身着黑衣,手执长剑的少年凶狠地说道。 旁边男子也附和道:“是啊,没想到知府大人如此不讲信用!” 知府张止扬大口喘着粗气,他看着也就二十七八岁,皮肤黝黑,头上已有了几丝银白,眼下淡淡的青色,看起来十分疲惫。 他哆嗦着正要拿袖子擦去脸上的大汗,就见一只修长素手递了白色帕子过来,上面还绣着精致的红色花纹。 “这......”张止扬抬头去看,惊喜道:“休宁!” 他这样一叫,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他身上,张止扬的手下也后退几步给林休宁几人让出地方。 “是我,这里的情况比你说的要糟。”他从容不迫道,手里的帕子又递了过去。 张止扬哪里舍得脏了他雪白的帕子,又推了回去,拿自己袖子囫囵擦了擦脸便罢,嘴里还嘟囔着,“我这衣服反正也脏了,不妨事。” “张止扬!你竟还有时间与他人话闲?”那黑衣少年又咆哮道。 澄越实在看不过去了,居然还有比他虎爷更嚣张的人? “哪儿来的野小子,竟然敢在小爷面前放肆!” “你又是谁?这儿轮不到你来说话!把张止扬给我交出来!” “要是小爷偏不呢?”不得不说,澄越将一个二世祖的痞气演的淋漓尽致,他走到前方,大手叉腰,鹅黄衣衫在风中飘扬,意气风发。 若不是知道有林休宁这个靠山,他哪儿敢这么放肆,乔然内心又浮现一出孩子打架家长撑腰的画面。 “臭丫头,你敢笑话我?”黑衣少年看澄越不好对付,刚好瞥见乔然在笑,干脆拿这小丫头出气。 乔然十分冤枉,不过已经被人点出了,此时也不能怂,失了面子。 她信步走上前与澄越比肩,“我笑了,又怎样?” 连个小丫头也敢与他叫嚣,黑衣少年实在气急,拔出手里的剑就朝乔然砍来,“那就让你尝尝我青羽剑的威力!” 他本来没想真的对她下手,只是想吓唬吓唬她一下,让她看看,不是谁都能与他作对的,结果剑刚拔出就被一道黄影一脚踢飞。 澄越快速跑过去,拉起他的衣襟,举拳就要揍上去,“叫谁臭丫头啊?先让你尝尝小爷拳头的威力!” “住手。”林休宁喊住他。 “公子!”澄越心有不甘,但还是将人放开,恶狠狠地说道:“先饶了你。” “你们是何人,何故在此纠缠?”林休宁问道。 看得出眼前这人也是修行之人,他们不敢放肆,那边几个华服少年互相看了一眼,才有一人出来说道:“我们是剑宗弟子。” 几个少年互相对视一眼才继续道:“因为此处发生凶灵伤人案,我等刚好在此地游玩,张知府便央了我们捉凶灵,可......” 说到此处,他语气又低沉下去,“可没想到我们在一处埋伏时,一时不慎中了凶灵的计,元奇因此惨遭凶灵毒手!” “那你们不去抓凶灵,反而跑到这里找张知府的麻烦?”澄越一时理解不了这群少年的脑回路。 黑衣少年颓废了半天,他堂堂剑宗弟子,竟被人一脚踢飞了剑,这简直是奇耻大辱! 他冷哼一声,回答道:“你以为我们想这样?元奇是剑宗长风长老独子,如今惨死凶灵之手,我们几个区区外门弟子,怎么向长老交代?张知府答应六日之内必给我们一个答复,如今六日已到,我们只好带他去见长老了。” “是他自己不守信用。” 第14章 调查案件 张止扬理了理皱褶的官服,将掉在地上的乌纱帽拍拍灰戴上,叹了口气道:“凶灵尚未抓住,本官需在此坐镇,待凶灵伏诛,本官一定亲自与各位一起向长风长老解释!” “借口!若凶灵一直抓不住,就让元奇的尸体放在这儿腐烂?元奇等得,长风长老怕是等不得,昨日长老已经发来灵鹤询问,一次能够糊弄过去,还能再糊弄第二次吗?”此话一出,那些少年个个都沮丧地低下头,有承受力差的,竟是偷偷抹起了眼泪。 “我们都是刚入门不久的弟子,为了这次入门机会准备了好几年,什么苦都吃了,好不容易进了剑宗,这一次恐怕会被除名了!” “我爹还等着我出人头地,他天天跟人说他儿子进了剑宗有出息了,我该怎么和我爹解释啊!” 这群少年寄予了家族最大的希望,现在发生了这种事情,一个个都慌了神,他们都好端端的没事,怎么就偏偏长老的儿子死了,他们说不清,更无法解释,又抓不住凶灵,只能把张止扬带过去‘顶罪’了。 听完他们说的,张止扬又深深地叹了口气,他也没有办法啊,就算他去跟那个长老解释,也无法弥补他的失子之痛。 他揉了揉眉心,挤出了几道皱纹显得更加苍老了。 乔然悄悄问澄越,“那个剑宗是怎么回事?长老权力这么大吗?” 澄越一脸看乡巴佬的表情,“你连这个都不知道?” 乔然点头,不知道是件很不正常的事吗? 见她一脸懵懂的模样,澄越只好解释道:“在这大陆之上有几座仙岛,居住着成了仙的散道仙人,他们为了造福民众,开宗立派,教授弟子、传承道义,现在仙岛上最大的宗门有以剑闻名的云徽宗,以术法为本的缥缈宗和以佛义著修的青遏宗。” “当然,还有各种小型门派、家族就不一一讲述了,加入宗门修习仙术是世人的梦想,寒门子弟想要翻身除了科考,也只有走修仙这一条路了。” 他又道:“一般来说,宗门弟子不入凡俗,一旦加入宗门便代表斩断了一切与俗世的联系,只一心向道,但是当凡俗遭遇大祸,他们也会派弟子相助,而长老是于掌门之下权利最大的,所以......” 乔然了然,“所以这个长老痛失爱子,很有可能会一气之下将他们除名。”难怪这些人那么激动了,换作是她自己,恐怕也不能冷静。 她们这边说着悄悄话,那边林休宁心里也有了主意,“长风长老是李星宿?” 几个少年听林休宁敢直呼长老名讳,开始揣测他的身份,可他们哪识得什么人啊,连掌门都只在入门大典上远远地望了几眼。 这群少年里倒是有活泛的,一个青衣少年朝林休宁行了一礼才道:“是的,敢问尊长是...?” 林休宁没有回答,只是道:“你们先与我一起将凶灵抓住,之后我会随你们一起去向他解释,这样可好?” 有人解决问题自然是好,只要不被除名,他们做什么都愿意,只是——“你真能抓住凶灵?那凶灵可不是一般鬼祟。” 这个就不需要林休宁解释了,澄越得意洋洋道:“那当然了,你们有时间在这里质疑,不如现在回去好好休息,等凶灵一出现,再一举将凶灵抓获。” 澄越的话太有诱惑力了,这群少年又升起几分希望,黑衣少年也转身抹了抹眼睛的湿润,才拿起手上的剑指着澄越沉声道:“刚才是你偷袭,待凶灵抓获后我定要与你好好比试一番。” 有人约架澄越高兴还来不及呢,自从化形之后他还没好好打过一架呢,他高兴地应下,“放心,小爷一定将你打趴下,刚刚没有揍到你的脸,下次一定把你打开花!” “你!” 乔然赶紧将澄越拉开,再不拉开两人又要打起来了。 张止扬将他们请到府衙后堂休息,又奉上了茶,道:“你们先在此休息,今晨又有人发现一具死尸,我正要出门却被他们拦下,现在得赶过去了,我让人收拾了几间客房,待会让人带你们去。” 林休宁放下茶杯,也站起身道:“可是凶灵犯案?” 张止扬点头,“据来报之人描述,确实与前几具尸体死状相同。” “那我与你一同前去。” 张止扬犹豫了一下,“可你舟车劳顿,不如先好好休息一下。”见林休宁不容拒绝的神情,他只好改口道:“好吧,一起去。” 加上之前的,现在已经死了十人,死去的人除了皆为男性外,没有一点共通之处,只是听人说晚上总会听见人弹奏琵琶,曲子也是时而婉转时而凄厉。 其实大家一开始都把这个案件当作是连环杀人案,后来有人在晚上真的遇到了凶灵,着一身白衣,脸上一片空白,那人当场被吓晕,第二天醒来时,门口那户人家已经挂上了白灯笼。 而后凶灵杀人彻底传开,之后张止扬请了修道之人,他们也言辞灼灼道就是凶灵下的手,可那凶灵实在太厉害,于是他们纷纷退却。 一行人来到临水坊,死者是一名秀才,名叫刘生,父母健在,家里开了间铺子做点小生意。 他们到时,刘生的妻子刘周氏正在庭院里熬药,案发前一晚刘周氏的母亲生病,因为两家隔的近,她便回去照顾母亲,直到今晨才回来,结果就发现刘生死在房间的床上,刘生的母亲闻讯直接病倒。 院里还守着两个官兵,保护着现场不被破坏,见张止扬到来,两人向张止扬行了礼,“大人。” “可有人进去过?”张止扬问。 “没有,小的一直守在门口,中途刘生的爹想要进去也被小的拦下。” 张止扬沉吟片刻,道:“那我们进去看看。”说完便当先朝屋内走去。 林休宁顿了顿,转头对叮嘱乔然道:“你是女子,就在外面等着吧。” “为何?”乔然直愣愣地道:“我不怕的。” 知道他是担心她看了尸体不适,她在山洞刚醒来时还曾独自将一具腐烂的尸体埋了,何况现在只是进去看看。 林休宁眼眸微敛,对她的话不可置否,寻常女子可没这么胆大的,他没再说什么,默认同意了她进去。 乔然急匆匆地自己先跑进去了,林休宁倒在后面慢悠悠地走,他对尸体可没那么大的兴趣。 推开半关的门,屋内有些昏暗,窗户关着,里面陈设简单,书桌上杂乱地放着几本书,刘生死在床上,被子还好好地盖着,面容安详,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只是睡着了。 大家都围着尸体,乔然也凑上去看了看,然后摇摇头,这还没她醒来时看到的尸体有冲击力。 仵作提着箱子走过去,揭开了被褥,入目便是一片血色,被褥上、床铺上、衣衫皆被鲜血染红,他的心脏处有五个黑乎乎已经凝固的血洞。 仔细检查了一番,他疑惑道:“死者是失血过多致死,前面几个被凶灵杀害的人都是被剖了心,却不知为何这一次会放弃心脏,而且这手指插入的角度微有偏差,将心脏毁坏了。” 林休宁远远的看了几眼,忽然觉得有些不对劲,便走到近前,伸出手在他额上探了探,摇摇头,张止扬着急,直接问道:“你摇头是何意?” 他走到一旁,澄越与乔然跟着凑近,就听他道:“他的魂魄被人偷了。” “魂魄?”张止扬因为太惊讶,喊的大声了些,众人都看了过来。 林休宁一个眼神扫过去,众人便识相的做自己的事了。 他继续道:“人有三魂六魄,死后魂魄离体,只余一魄,七日内逐渐消散,他昨夜刚死,若是正常情况他身体内应该还有一魂尚在,可我探过,一息全无。” “那凶灵要人魂魄做什么?”张止扬问道。 林休宁摇头,“可能很多,会有一些妖类为了修炼而吸取人类的魂魄。” “那又为何要剜心,这不是多此一举吗。”张止扬道。 “难道凶手故意杀人剜心是为了掩盖魂魄的秘密?”澄越猜测。 周围人多口杂,张止扬低声道:“此处不是说话的地方,是不是如此,改日我带你去义庄看看其他死者就知道了。” 澄越凑到尸体前方,盯着死者胸前仔细观察了一番,没看出什么名堂,倒是在他身下发现了一把梳子,“这是女人用的梳子吧?”。 林休宁只是过来看看尸体死状的,对破案没什么兴趣,他略微嫌弃地偏了偏头,倒是乔然见这梳子莹润透亮,挺喜欢的,接过来看了看,“这是羊角梳吧?好漂亮啊!” 乔然提出疑问:“这梳子是刘周氏的吗?” 张止扬连忙招刘周氏过来问话。 刘周氏名周月琴,她原本就在屋外远远地观察着屋里的动静,听见张止扬传唤,她放下手里的扇子就进来了。 她低着头先是朝床上的刘生看了一眼,似乎颇为惊吓,脸色瞬间就白了,神情有些恍惚,将下唇咬的发白都不自知,“大人,您唤民妇?” 乔然一手拿着羊角梳,一手指着手里的梳子抢先问道:“这梳子可是你的?” 周月琴见到梳子先是一愣,眼神中一闪而过的恨意,她将头埋的更深,轻声道:“这不是民妇之物。” 张止扬眼神微眯,黝黑的肤色让他更显威严,“那你可知这是何人之物?又怎么到了刘生手里?” 第15章 疑点重重 周月琴犹豫了一下才道:“这是拂柳阁的东西,我丈夫与拂柳阁云烟姑娘素有来往,这是他从云烟那儿拿的。”她说话时不停的绞着手,头低垂着看不清表情。 “拂柳阁?”张止扬微愣,他是没想到一个已有妻室的秀才还会与青楼女子有联系。 不过这与案件无关,眼下只有尽力抓住凶灵才能避免再次发生此种惨剧,张止扬没功夫探究他的私生活。 “罢了,这尸体我们要先带回府衙,若有其他线索一定要上报。”张止扬熟练地吩咐人抬走尸体,记录现场。 大家都已经麻木了,无声有序地做着各自的事,已经第十例了,也不知何时才能结束这场祸事。 林休宁从进门就拧着眉,看得出他是真不喜欢这血腥的场面,一看事情结束,就径直出了门,到院子里等着。 乔然也准备出去,余光却注意到周月琴的表情,她看向刘生的眼神里一瞬间充满了狠戾与快意,很快又恢复清明,与刚才的怯懦模样相差极大。 周月琴怎么会对自己丈夫有如此大的恨意,他的枕边还放着青楼女子的梳子,夫妻感情似乎并不好。 张止扬理所当然地将此案归到了凶灵身上,可此案还有诸多疑点,会不会有人模仿杀人的可能?可那丢失的一魄又如何解释? 乔然视线乱转,忽然被旁边打开的衣柜吸引,里面除了衣服外,还放着一个玉观音,手掌大小,通透幽绿,透着一股凉意。 不知怎的,这玉观音给她一种不舒服的感觉,或许是这很少见这般深绿的玉色,也或许是观音的摆放位置,谁会将观音放在衣柜里呢?那都是要放在案前好好供奉起来的,乔然想要过去看看。 “这位姑娘,我想请你帮个忙可以吗?” 乔然踏出去的步子又收了回来,是周月琴。 她不动声色地指着衣柜的方向问道:“我见你这个观音挺有意思的,为何会放在衣柜里啊?” 周月琴眼神有一瞬间的慌乱,她笑道:“前两日擦拭时不小心碰倒了,所以收起来想着哪天去铺子里补补。” “哦,是这样啊,你找我有什么事吗?”乔然一副相信她的样子。 周月琴道:“娘生病了,出了一身汗我正想给她擦擦身子,可是我一个人实在弄不动,这里就你一个女子,想请你去帮帮忙。” 乔然挑眉,不知她此举何意,是想阻止她接近那个玉观音?况且她一个外人怎么好去帮她婆婆擦身体?不过人家都开口了,她也不好拒绝,便答应了。 刘生父母的房间离厨房很近,里面也是一派阴沉沉的,伴随着几声咳嗽。 “娘,我来给您擦擦身子,这是与知府大人随行的姑娘,我请她来帮帮忙。”周月琴语态温和,语气中带着讨好。 “滚,我不要你这个丧门星碰我,你还我儿子,还我儿子来啊!”刘生母亲看起来五十几岁,脸上几条皱纹却遮不住她眼神中的泼辣与嚣张。 看来周月琴在这个家中并不好过,丈夫喜欢往青楼跑,婆婆又是个狠角色,乔然不免又对她多了几分同情。 “娘,大夫说了您不能动气。”周月琴劝道。 “让我不动气?我看见你这张脸就晦气,成亲三年了也没生出一儿半女,生儿要娶一个小的,你也不让,现在好了,让我这个老太婆白发人送黑发人啊!”刘生母亲越说越气,当着乔然一个外人的面丝毫不给她留面子,她爬将起来抬手就朝周月琴手臂上揪去。 她出手太快,揪了一下就放开了,乔然竟也没来得及阻止,见她一副习以为常的模样,乔然直接挽起她的衣袖,手臂上面一片青紫,满都是被掐的痕迹。 乔然有些怒意,指着她的手问道:“这些都是他们打的?” 手上都有这么多伤痕,身上还不知道有多少。 周月琴缩了缩手,用衣袖将伤痕遮住,小声道:“都过去了。”乔然不知她为何会说这样一句话,刘生死了,这一家人还不知道会这样折磨她。 她又看向刘生娘,语气不善道:“阿婆,你怎么能动手打人呢?你媳妇也是好心怕你不舒服想帮你擦擦身子,她也是人,不是你的奴隶!” 刘生母亲斜着眼瞧她,道:“我管教自己的儿媳妇哪轮得到你一个没出阁的黄毛丫头说话?真是不知羞耻。” 这话说的对一个寻常姑娘来说是极重的了,脸皮薄的当场就得委屈的哭起来,乔然庆幸自己脸皮还算稍厚的,她扬头道:“首先我正是因为不知羞耻才能劝你,让你善待儿媳,其次,我怎么样也轮不到你来教训。” “你!”刘生母亲气急了,随手就将身边的暖手壶朝乔然扔了过来,乔然闪身避过,“怎么,说不过我就要打人呐?” 她气的浑身发抖,偏又拿乔然没办法,只能又狠狠朝周月琴掐去,春日的衣服不厚,她这狠狠一掐,周月琴被掐的疼出了泪花,带着哭腔道:“娘,这位姑娘是我请过来帮忙的,您不愿意我让她出去就是。” 说完示意乔然先出去,乔然有些犹豫,她在这里这老婆子都敢打人,她出去了还不知道会这样呢。 刘生母亲眼神一转,又狠狠揪了一把,刻薄道:“胳膊肘只知道向外拐,不下蛋的老母鸡,我儿子当初怎么就娶了你啊!” 周月琴跪在地上泪眼婆娑,脸上满是苦涩,她反驳道:“我有孩子的,可是她被你儿子亲手害死了,可怜她还未来到这个世上便被她的亲生父亲害死了。” “谁让你怀了个女胎?我找神人算过,我家第一个一定要是儿子,不然会倒霉三辈。你这个扫把星,想害我家永远抬不起头来。”刘生母亲说着就开始抹眼泪。 乔然在一旁默默听着,内心波涛汹涌,这事情放在现代也是时有发生的,她没法管,更无法与封建制度相抗衡,她紧了紧拳头,最后还是无奈地松了力道。 她哭得大声,动静不小,刘生爹在院里都听见了,连忙进来安慰:“老婆子,你别伤心了,生儿去了,你也不能不顾惜自己身子啊,你要是三长两短,我也不活了。” “我能不伤心么,生儿昨天还好好的,跟我有说有笑,今天就这么去了,让我怎么接受的了啊,还有这个毒妇,她还帮着外人来气我,她这是巴不得我早死啊!” 她哭得声嘶力竭,刘生爹也在一直宽慰她,男儿有泪不轻弹,他的眼角却也沁出点点泪花。 外面都收拾好了,准备将刘生尸体抬走。 刘生娘一听说这事,直接拖着病体不顾人的阻拦就要将尸体留下来,“我的生儿,你们做什么?要把我的生儿带去哪里?” “不准!不要动!” 可她哪里敌得过这么多人阻拦,又因为伤心过度,再一次昏死过去。 回去的路上,乔然将玉观音与周月琴受虐的事情简单与林休宁说了一下。 他并没有说什么,一番置身事外的样子,倒像是来这里观光旅行似的。 乔然问:“你就不关心周月琴受虐之事?她在家里过的不好,丈夫沉迷青楼,说不定这是一条破案的新思路呢?” 林休宁回头,“没想到你还精通破案之事?” “我知道这件事我没立场管,我是看周月琴实在可怜,不仅得不到丈夫关爱,连婆婆也苛待她,这样的生活,不如趁早离开,独自生活岂不快哉。”乔然越说越激动,不自觉代入了现代人的观点,却没发现林休宁打量她的神色。 “女子受礼制约束,本就不如男子自由,更何况她丈夫意外身亡,她为丈夫守身,照顾父母,才是贤良。” “你当真这样认为?即使她遭受不公正待遇,被殴打,也忍气吞声?”乔然两眉翘起,大有你如果真的这么想,我就揍你的架势。 林休宁停下脚步,看着她气鼓鼓的模样,觉得好笑。第一眼见她,是个脏兮兮的乞丐,后来在破庙她巧言令色骗取银钱,又为了五十两银子不顾危险,觉得她就是个贪图小利的骗子,骗人之余,还挺有意思,不似寻常女子。 现在倒是对她大有改观,是个贪财却不失勇气,油滑却讲义气,不粘揉造作,打破礼教世俗的不常规女子。 为此,他认真道:“刚刚说的,是世俗观念,我的意思,你说的有理。” 林休宁这人,平时少言寡语,作一副一本正经的模样,又对谁都好,让人察觉不出他真正的态度,现在他眼神坚定地夸她,倒是十分出奇了。 他的模样本就长得好看,剑眉星目,较白的肤色中和了五官的锋利,眼眸深邃,认真的时候有种叫人移不开眼的魔力。 她看着,便有些呆了。 最后还是林休宁连唤几声才将她从幻想中拉了回来,乔然羞愧难当,自想寻一块豆腐撞死。 好在她没有太过暴露意图,林休宁似乎有别的事情,没有多过注意她,中途就脱离了队伍,往闹市中去了。 张止扬心里想着案件,知道他的性子,也没空管林休宁,回去后安顿好了乔然与澄越便自己忙事去了。 倒是澄越在街上看什么都新鲜,他又是一副地主家的傻儿子做派,一路上被小贩拉着买了许多玩意儿,回到府衙才发现自家公子不见了! “你说公子会去哪里啊?他看不到我会不会着急啊?”澄越将手里一堆小玩意儿放下,抓着乔然就问。 “你还怕他走丢了不成?放心好了,你丢了他都不会丢的。”乔然在一旁说着风凉话。 澄越还是担心,“可是公子走哪儿都会带着我的,公子脾气好,很容易被别人欺负,不然我们还是出去找找他吧?” 乔然实在有些忍不住,他那么壮的一个人,谁敢欺负他?紧了紧拳头又松开,“放心。”在他被欺负之前,你可能会先被揍。 最后实在拗不过澄越,便被澄越硬拉着上街去找林休宁,这两天街上人稍多些,为了减少民众恐惧,造成更严重的后果,张止扬没有把刘生的死公布,毕竟凶灵杀人与你出不出门没有关系,刘生好好的在床上睡觉不一样死了。 他能做的就是尽全力抓住凶灵,还幽州一个太平。 第16章 中计被困 “这四处都找了,你说公子到底去哪儿了?”澄越眉头微蹙,本来白净精致的脸庞因为严肃的表情显出几分违和之感。 乔然走的有些累了,赶了一早晨的路,到了这里又一刻没停的,她实在是有些累了,不过见澄越是真的着急的模样,她便继续忍着陪他找,若不是澄越身高摆在这儿,她还真有种在照顾小朋友的感觉。 这小朋友还十分依赖大人。 “不如我们先回去吧,没准他自己回去了呢?”乔然提议道。 澄越也觉得有理,两人准备回去,却在拐角处遇到了早上的那几个剑宗弟子。 乔然忽然有种不太妙的预感。 “你们怎么在这儿?”黑衣少年手里还拿着他的长剑,一副我不好惹的样子。 澄越找不到林休宁正心情不好,此刻遇到这个讨厌的人,心里的火苗立马窜起来,他抬起下巴,努力做出高傲的姿态,可惜他比黑衣少年矮了半个头,怎么做都是可笑的,他道:“这句话该是小爷问你的。” 黑衣少年旁边的青衣少男拉了拉他衣袖,小声道:“我们还有正事要办,别和他起争执了。” 黑衣少年本来瞪着澄越,听了他的话,眼睛骨碌碌一转,道:“喂,你跟那个穿白衣服的口口声声说可以降服凶灵,我不太信,正好我们发现了个东西,里很是古怪,正想去探一探,你敢跟我们一起去吗?” 澄越年少轻狂,经不起他这一激,何况这么多人怕什么?当即答应了下来。 而乔然骨子里就刻着反叛两个字,尽管她一直克制着自己,但还是捱不过自己的好奇心,欣然地同意了。 两边少年一拍即合,都是爱闹的年纪,之前的不渝早已被人淡忘。 既然都要一起行动了,不能连对方名字都不知道,黑衣少女介绍道:“在下姓方,方云烈。” 又指着旁边青衣少年道:“这位是尹少琼,我的好兄弟,这位......” 方云烈介绍完一行五人,心里又有些不是滋味,他们几个一同拜入剑宗,可惜带他们来此的师兄却不能带他们一同归去。 澄越道:“小爷名叫澄越,她是乔然,也是跟着公子的。” 乔然虽然话一直很少,但她容貌美艳,禁欲与豪放两种气质交织,豪不违和,加上她的身材很好,凹凸有致,令人无法忽视。 后面的站着的剑宗弟子都微微有些脸红。 方云烈倒是坦荡,早时他对乔然言语不敬,此时双手抱拳对乔然道:“原先对姑娘不敬之处还请原谅。” 乔然也回了一礼,“无妨,你也差点被澄越揍,扯平了。” 方云烈嘴角扯了扯,没说话。 乔然又问:“你们发现的地方在哪儿?” 方云烈卖了个关子,“你们待会儿就知道了。” 几人跟着方云烈一路走走停停,延着街道都留着标记,方云烈解释道:“这是周齐留下的标记,他和吴亦在街上发现了那个东西,然后让吴亦回来告诉我们,他则一直跟着它。” 方云烈说的神神秘秘的,澄越没有耐心,急躁道:“到底是什么东西?” 尹少琼温声道:“澄越兄莫急,这东西我们也无法描述,到了就自然知道了。” 几人从繁华的榕景坊,横穿整个街市,来到城里的贫民窟。最明显的变化就是街道两旁的房屋越来越破,沿街乞讨的人也多了。 见前方有一个女人抱着小孩子乞讨,小孩子哭的很大声,懵懂无知的他什么也不懂,只是遵从本能的饿了、哭了,她的母亲将手里已经冷掉的馒头喂到孩子嘴边,那馒头又硬又冷,孩子挣扎着不想吃...... 乔然内心有些动容,她想起了自己,她几个月的时候就被父母抛弃,扔在了孤儿院门口,小时候她还会怨她父母既然不要她,又为什么要将她生下来,后来长大后她也想开了,她们有自己的难处,她不怨,不过也一直有个心愿,就是想看看她的亲生父母一眼,一眼就好,可惜,至死也没有实现这个愿望。 “有银子吗?”乔然转头问澄越。 澄越从怀里摸出一个鹅黄色的袋子,上面绣着红色的图案。 “你这么喜欢鹅黄色?连钱袋都是鹅黄色的。”乔然摇摇头,一副不理解的表情。 “我的皮毛也是这个颜色,这是最好看的颜色,而且。”他顿了顿,献宝似的拿钱袋在乔然眼前一晃,“这是公子亲生给我做的。” 乔然被惊吓到,“你家公子他还会女工?” 澄越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道:“自然,公子什么都会。” 少年崇拜偶像什么的,正常,乔然摸摸鼻子。 拿到银子,乔然转手就给了那对母子,又摸了摸小可爱的头,那孩子也是不客气,瞧上了乔然头上的一根木簪,她头上唯一的一个装饰品,还是她折了桃枝自己削的。 不过见小可爱喜欢,乔然直接从头上拔下来从给他了,“小乖乖,以后把这个送给你的心上人啊。” 妇人连连道谢。 乔然穿的朴素,一身浅色衣裙,裙角有几朵小花,衣服还是林休宁给她的,她本人身无分文,穷的令人发指,她抱着手站在原地,思考着有什么发财之道。 尹少琼夸奖道:“姑娘美貌与善心兼具,让人叹服。” 澄越欲言又止,他想说你要是见到她在巷子里的样子就不会说这话了。 日渐西下,漫天的云被余辉染成了金色,朵朵灿烂,煞是好看。 行了大半日终于见到了周齐,也见到了周齐守着的一个纸人。 纸人是用白纸做成,正在一座宅子的门口蹦蹦跳跳。 周齐正蹲在地上疑惑不解,正巧见到方云烈一行人的到来,连忙起身,喜道:“方师兄,你终于来了!” 又看见澄越与乔然两人,疑惑道:“他们两个怎么来了?他们不是......”他们不是与方师兄你不和么。 方云烈是个豁达的,他手挥了挥,“我们已经和解了,他们对这个感兴趣,一起来看看。” 周齐便不再说什么了,又指着那个纸人道:“我们见到的便是这个纸人,很奇怪,它跑了大半个城,最后停在了这里。” 澄越盯着纸人,半天才不解道:“一个纸人有什么奇怪的?” “当然奇怪了,纸人居然可以动,还带着我们来到了这里,你不觉得很邪性吗?”方云烈道。 “哈哈哈,你在说什么啊,白纸术你没学过吗?哈哈哈哈。”澄越发出了一长串的爆笑,毫不掩饰的在打他们脸。 方云烈一行人脸色爆红,有羞愧、有无知,可这也不怪他们,他们刚从一个凡人跨入修仙的世界,现在只是简单的学些剑术,况且他们又不是飘渺宗的弟子,还是首当学习剑术才是要事,虽然术法也会学,但是...... 乔然与方云烈对视一眼,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同样的眼神,想揍他! 为了更彻底的打他们脸,澄越还现场表演了一下如何御物。 怎么办,更想揍他了! 大家神秘兮兮半天的东西居然只是一个白纸术造的纸人? 算了,是他们学艺不精,也不怪他。 这群少年嘻嘻哈哈的互相打趣着,丝毫没有察觉到不远处一道身影正在注视着他们,“小东西们,好好享受我给你们准备的礼物吧,想抓我?哼,还嫩了点,我先把你们解决了,再去对付那个大的。” 身影一闪,又消失于人群之中。 “不过,这个纸人总在这门口跳做什么?”有人提出了疑问。 方云烈提议道:“不如我们进去看看?” 这宅子看起来阴森森的,几百年没住人的样子,乔然第六感告诉她,里面肯定有奇怪的东西,她试图劝退大家,“私闯民宅是犯法的。” 可惜,她这句话没什么说服力。 澄越跃跃欲试,拉住乔然劝道:“这屋子看起来那么破,一定没人住,你看,大门上都有蜘蛛网了,我们就进去看一下,走吧。” 见乔然还在犹豫,又道:“你一个人走夜路连鬼都不怕还怕什么?” 乔然:“......”与这么个总爱揭自己黑料的人一起的感觉真糟糕。 最后大家还是一致决定进去看看,澄越与方云烈最活跃,争着第一个打开门,最后两人一人推一边,谁也不服谁。 这条街很出名,是当地有名的贫民窟,不仅穷,还多出穷凶极恶之辈,令官方头疼不已,不过这个宅子却很奇怪,在于它很大,很豪华,与这个贫民窟格格不入。 而且就算有人沦落街头也不会偷偷到这里面去住,这一片的人都知道———这宅子闹鬼! 几个毫不知情的少年就这样因为好奇心踏入了这间鬼屋。 “咳咳,里面灰尘好大。”乔然拿衣袖捂住鼻子,皱眉道。 不过这宅子里面的场景倒是在他们意料之中,进门便是一个庭院,旁边还有一个小池塘,几近干涸,周围杂草丛生,蜘蛛网到处都是。 “没什么好看的,我们出去吧?”乔然的直觉又提醒她,这地方有古怪,她也不知道这种直觉是怎么来的,大概是她死过了就对这种事情比较敏感吧。 尹少琼这次也赞同乔然的话,“也许那个纸人到这里只是巧合。” 澄越瘪了瘪嘴,没意思,舔了舔干巴巴的嘴唇,觉得也有些渴了,便道:“好吧,那我们回去吧。” 话说完却没人回答,澄越脸色大变,周围的环境忽然变了,成了一片沙漠,入目金黄,阳光十分刺眼,澄越忍不住拿手遮住眼睛,心里却惊讶:这是什么幻境?居然如此逼真,连太阳照在手上都能感到暖意,脚踩上沙子的感觉如此逼真。 不知道乔然他们是否也在这个幻境里,澄越白净的脸上充满了焦急,他大喊:“乔然,乔然你在吗?” 结果自然是无人应答。 第17章 首次交手 而乔然这边的情况也是差不多,她一眨眼,周围场景瞬间变样,她站在一片荒原上,一望无际,没有山峦,没有起伏,没有任何人或动物。整合世界荒凉寂静的可怕,一个渐落的斜阳远远地挂在天边。 “澄越,澄越你在哪儿?”乔然虽没有遇到过这种事,但人不可能突然消失,她所在的地方有术法、有妖怪,这可能只是个普通的障眼法,她不能自乱了阵脚。 乔然努力使自己冷静下来,他们这么多人,一定有人可以破了这个幻境,还有林休宁,他发现他们不见了一定会出来找,街上有周齐留下的标记,应该很快就能找到这里,她要做的,就是保持冷静,保存体力。 没人能理解这种感受,就好像尘世间只剩下自己一个人,这里没有食物,没有水源,很快她也会因为渴,因为饿体力不足晕倒,直至死去。 极致的绝望下,乔然朝着太阳落下的方向一直走,虽然她总感觉自己原地踏步。 太阳已经完全落下,换上了满是星星的黑色幕布。 走的精疲力竭后,乔然躺在荒原之上,看着漆黑的天空,内心默默地想,她是尽力了,找不到出口,只能等人来救她。 虽然这想法十分没志气,不仅帮不了忙,还总添麻烦,但有什么办法呢,人啊,就是得承认自己的平庸。 广阔无垠的荒原上,很快传来了沉沉的呼吸声,女子纯洁安详的脸,与月光相互映衬,熠熠生辉。 另一边,林休宁手里抱着东西回到府衙,借了府衙的厨房,在里面捣鼓半天,做了一大桌美味佳肴。 张止扬风尘仆仆的回来,就见到这么一桌子好菜,顿时欣喜。 “休宁啊,你可真懂我,知道我饿了还做了这么多好菜,其实用不着这么多的吃不完呐。”说着他拿起碗就要盛饭。 被林休宁一把拦下,他固执道:“等一下再吃,澄越和乔然还没回来。” 张止扬心急道:“再不吃就凉了,我先吃,给他们留着好不好?。” 林休宁皱皱眉,“不好。” 张止扬:“......”真固执,但美味在前,他腆着脸讨好道:“不如这样,我把我吃的那部分夹起来,我就吃那么一点,这样不过分吧?” 林休宁低头想,澄越最是小气,若让他知道,自己做的菜让别人先吃了,他一定会抓狂。 他再次摇头,张止扬无法,只能直勾勾的盯着满桌菜肴,红烧肉、爆炒鸡丁、油焖海虾,他都爱吃!张止扬黝黑的脸第一次看起来如此可怜。 等啊等,等啊等,转眼已近深夜,林休宁后知后觉的察觉到不对劲,“他们几时出去的?” 门口守卫说跟着张止扬回来后没一会儿就出去了,他对这两人还是有印象的,毕竟长的那样好看的可不多。 澄越与乔然初到幽州,人生地不熟,不可能这么晚了都不回来。 一定是出事了! 人丢了张止扬也着急,他大老远的把人请过来,结果连两个人都看不住,在他的地盘上能丢了,再说,那凶灵那么厉害,万一有什么闪失,他可担当不起。 张止扬醒了醒神,自打嘴巴,万一什么万一,没有万一,打着打着他又想起一件事,对林休宁道:“别着急,自从出了凶灵案后,我就设了宵禁,晚上不允许人四处游荡。” 又道:“还让每家每户时刻注意自己身边的人,有多有少都要上报,尤其是客栈会严加管束,你也不要太着急了,也许他们就是贪玩,多玩儿了会儿。” 说是这样说,张止扬还是召集人员都出去找了。 不一会儿就有客栈小二人来报,说住在云来客栈的那几个修士晚上没有回来,下午就不见人了。 眼下听那几个修士也失踪了,他这才着急起来,“休宁,这可怎么办?会不会是......” 他又住了口,若是连林休宁身边的人都出事了,他可真的没脸见他了。 林休宁没什么表情,手心一摊,一个红色纸鹤出现在他手中,纸鹤先是动了动,再缓缓飞起,他解释道:“澄越经常乱走,所以我在身上放了信引,跟着炎鹤就可以找到他。” 张止扬一脸新奇的看着这纸鹤,虽然他知道林休宁很厉害,但总没个概念,现在他有些了解了。 两人跟着这炎鹤穿梭在大街上,虽然是晚上,但他们根本不用打灯笼,因为那炎鹤可以发出很强的红光,足以照亮脚下的路。 于是黑暗中就能看见这样一个奇景,一只发光的纸鹤在空中飞,微红的亮光照亮它后面两人,一个白的妖冶,一个黑的浓稠。 走了许久,却还未走出这条大街,林休宁脚步一停,道:“大意了。” 张止扬挠挠头,道:“怎么了?不过这条街也太长了!走了这么久都没走完。” 远处,一个三层高的阁楼上,出现了两个人影。 “今日就是他的死期!”阁楼上一个女人阴测测的说道,她全身隐藏在宽带的黑色披风和帽子里,帽檐将她大半个脸挡住,只能看见她精致的下颔与雪白的脖子。 她身后还有一个男人,隐在黑暗中,沉默半晌才道:“你最好不要动他。” 女人转头,“为什么?姓张的以为找了几个修士就能对付我,今日我就要他看看我的厉害。” “你杀不了他的,现在动手只会打草惊蛇。” 女人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她知道他一向不说假话,这人冷冰冰的跟木头一样,不会开这种玩笑,“他真有那么厉害?” 见他不说话,她又自言自语道:“可我能怎么办?张止扬找他来就是为了抓我,我现在不杀他,以后就是他杀我了!” “数量也够了,你现在就可以收手跟我走。”说着,男人伸出手,“把东西给我吧。” 女人干巴巴道:“现在拿不了。” “什么意思?” “我前几日把它给别人了。”见男人脸色不对,连忙补充道:“她用完应当明日就会给我送回来的,我也是可怜她。” 男人审视她一番,发现她没有说谎,才道:“最好不要出什么差漏,否则。” “否则交易取消,又将我抓回去?”女人吃吃的笑着。 “否则灰飞烟灭。”说完他看了一眼林休宁,又道:“你还是赶紧走吧。”便从黑暗中隐退,就好像没有来过一样。 女人脸上笑容逐渐凝固,又看了远处一眼,恨恨道:“今天先饶你一马。” 大街这边,林休宁意识到自己中招之后,立马掐决,不到半刻便破掉了矇昧术,术法一消失,大街前方多出来一个转角,他们就在这转角处走了半天。 张止扬惊讶极了,拉着林休宁话都说不清楚,“这,这是......” “俗称‘鬼打墙’。”林休宁扯回自己的衣服,淡淡道,“那凶灵有点本事,竟能让我毫无察觉的中了招。” “什么?这是凶灵干的?”张止扬四处张望,生怕哪个角落出现什么恐怖的东西。 既然知道了对手的存在,那的人是要送还她一个大礼了,林休宁淡然一笑,放开意识,从怀中掏出一沓黄色符纸扔到空中,随即手指在手腕处划了一下,手腕上便多了一道血痕。 他手一扬,数滴血珠飞溅到了符纸上,又凌空画符,其余符纸上的血珠缓缓形成了符咒,随即双手掐决,口中念着咒语,最后一句:“起。” 这些符咒便各自往四个角落飞去,做完这些,林休宁有些疲惫地捏着眉心。 “休宁你没事吧?”他施展这术法看起来十分耗费心神,张止扬关切地问。 他摇摇头,“有些困了。” 张止扬:“......” 他憋了半天,憋出几个字:“那早点找到人,也好早点回去歇息。” “不。”林休宁道:“我还没去找凶灵,他就先向我挑衅,抓了我的人,我也得让他付出代价。” 这话本没什么不对,可他边揉着眼睛,用略显沙哑的嗓音,说着最霸气的话,总有些违和感,张止扬擦了擦额角,附和了一声。 让对手小吃一亏,林休宁满意了,继续与张止扬找人去了。 阁楼上,女人偏没有听那人的话,她倒想看看他是否有那么厉害,需要多久能破了她的术法。 结果出乎她意料的,居然如此轻松便直接破了?那可是她准备了好久精炼完善的阵法! 女人气的牙痒痒,手用力的掰着阁楼上的围栏,不过很快她就气不出来了,因为林休宁自损八千伤敌一万广撒网式的符咒已经找到她了。 女人根本逃不过,直直的与符咒撞上,一股青烟冒出,一个女人从这具身体里面飞出,撞在了后面的围栏上。 “啊!”那身体失去了灵魂的支撑倒在了地上,而被打出来的女人缩在地上痛苦的打着滚,咬牙切齿道:“林!休!宁!” 没了人捣乱,二人跟着炎鹤很快便找到了那座废弃的宅子。 第18章 幻境之中 炎鹤到了宅子外就不动了,随后化作点点星光直至消失。 “它怎么消失了?难道澄越他们在这里面?”张止扬问道。 “这里面有一个很强的幻术阵。”林休宁垂眸,“他们恐怕是被困在了里面。” “那还等什么,咱们快进去救人啊!”张止扬急道,他是个急性子,就看不得林休宁遇事冷静沉着的样子。 林休宁瞥了他一眼,有些好笑,“急什么,这种类型的幻阵只会将人困住,不过......”他眯了眯眼,伸出手一道白光飞向大门,片刻,白光飞出了回到他手中。 “不过这幻阵被人改动过。”他转头对张止扬交代道,“此阵极其精妙,不知是何人所布,原意应当只是不想有人闯入,现在被有心之人改动,我猜应该是那个凶灵所做。” “但如此巧妙的阵法,要想改动不是容易的事,若是那凶灵有如此本事,也不会采用那样拙劣的手法杀人,他背后应该还有人助他,里面的阵法不知成了何样,凶险万分,你就在外面守着,我进去,若是明日午时我还未出来,你就将这个点燃。”林休宁神情还是一派轻松,他摊开手心,一根细香出现在他手中,递给张止扬。 张止扬小心翼翼地接过这香,仔细看,上面还细细的刻着小字,他仔细辨认,还是看不出刻的什么。 他又抬头看向林休宁,沉声道:“万事小心!” 林休宁点头,而后头也不回的进了宅子,刚开始里面还是一副荒废已久的模样,而后四周景象便完全变样,他站在皑皑的雪山山顶,周围气温极低,寒风夹杂着雪花打到人脸上,比刀割还要让人难受。 一片碎冰从林休宁脸上划过,立时出现了一道血痕。 他抬手在伤口上拂过,手上点点血迹,“嘶。”他有点疼。 再呆下去,人都要冻成冰块了,他已经知道了被改动的是什么哪里了。 这幻境里面的时间加速了,他又抬手在脸上摸了摸,上面伤口已经结痂,手腕上的伤也已经只剩下淡淡的伤疤。 这里面的景物终年不变,若不仔细观察是不容易发现这一点的,最多只会觉得饿的特别快,幻境里面没有食物,没有水源,再加上天气恶劣,他们怕是坚持不了多久。 林休宁深吸一口气,这可真是给他出了一个大难题,如果里面只有澄越与乔然倒罢,可剑宗那帮孩子也失踪了,若也一同被关在幻境里面,他一个人可救不过来,想必这就是那凶灵打的主意。 多耽误一刻就多一刻的危险,林休宁从袖中拿出一个十分袖珍的罗盘,手从上面拂过,罗盘瞬间变的巴掌大小。 他时而沉思,时而拨动一下罗盘上的指针,时而掐指推算,最后罗盘指针直直指向北方,林休宁将罗盘放回袖中,站在山顶,先用法术给自己包裹起来,再轻轻一跃,从崖上笔直飞下,无误地落在了算好的地方。 这幻阵最精妙的地方就在于每一个人进入的幻阵都是独立的,就像一个个挨着的小房间,他只能打破墙壁将人一个一个找齐了,再想办法找到钥匙打开大门的锁才能出去,颇要费些时间了。 希望那些孩子可以坚持住,不过给他们一点教训也是应该的,谁让他们乱跑。 林休宁面前是一座山壁,上面覆盖着厚厚的积雪,他必须一击即中,这样大的力道势必会造成雪崩,若没有成功,届时他也不用去救人了。 他双手凝力,肉眼可见的白色漩涡在他手里旋转,然后狠狠打向山壁,山壁竟被打出了一个大洞,里面隐约有白光闪现。 林休宁用法力撑着上层的雪不掉下来,然后趁着空隙他毫不犹豫的钻进了山壁。 等他再出山壁时,世界已经换了一个模样,身后的山壁也消失了。 他一踏步就掉进了水里。 “......”谁这么倒霉一直泡在水中。 很快,他就找到了答案,不远处一个半死不活的人只冒出了一个黑色的头,时不时的扑腾一下。此时是白天,太阳火辣辣的照射着,在他的头顶反射出一道亮光。 林休宁无奈地游过去,他可能也听见了这边的动静,毕竟此处如此安静,想听不到都难。 他用尽最后一点力气转过身来,在看见林休宁的那一刻,泡的已经发白发涨的脸上爆出了惊喜的笑容,甚是...扭曲。 “这儿,尊驾我在这儿,快救我啊!”他两只手用力的挥着,竟也没有沉下去。 林休宁到了近前,看到这人的脸他又忍不住别过去,“你是?” 他不可置信,指着自己给林休宁看,“我啊,我叫方云烈,穿黑衣服的那个,还差点与澄越打起来的那个!” “嗯,你们剑宗几个人都掉进了幻境里?” 方云烈哭着脸道:“我们剑宗六人加上乔然与澄越,跟着一个纸人来到了一个宅子,然后就莫名其妙的到了这里。” “而且,这水不知道怎么回事,我就算不动也根本不会掉下去,会一直浮在水面上。”他努力给林休宁介绍这里的奇特之处。 也许是太久没有与人说话,一直在这无边无际的水面上飘着,他此时有些话唠,“这是什么幻境真的好厉害。” “尊驾你是怎么进来的?” 林休宁淡淡道:“我姓林。” “噢,原来是林道长。” 林休宁勉强接受了这个称呼,他又拿出罗盘推算。 方云烈再次以崇拜的目光看着林休宁,“这东西我只在师傅手上见过,他还十分宝贝的不让我们瞧,用这个东西就可以出去了吗?” “这是星盘,推演之物,不是什么珍贵的东西。”剑宗到底怎么教弟子的?连个星盘也不认识,林休宁很服气,“你们八人全部散落在不同的幻境中,我得先把你们都找到才能想办法出去。” 方云烈点点头,表示他什么都听他的。 推演半刻,林休宁脸色古怪的问道:“会水吗?” 方云烈再次点头,“我水性很好。” “那就跟紧我。”说完林休宁就沉了下去,一抬头,这人还端着不动,“......” 林休宁又浮出水面,他的皮肤很白,长长的头发粘了水紧紧的贴在他的胸前,水珠在脸上汇合又滑下,眼神沉郁,有种厌世之美,微薄的嘴唇红润而美丽。 方云烈看呆了。 “你怎么没跟着我?”林休宁有些生气。 “我,我沉不下去啊!”方云烈哭丧着脸,他先前就说了这水沉不下去,不过林道长是怎么沉下去的? 林休宁脸上更黑了,“用法术包裹全身不会?” 他一脸神奇的看着他。 林休宁无法,很是嫌弃的捏着他的衣角拉着他再一次沉入了水面。 方云烈很想问他是怎么做到的,但水下又不能说话只能憋着了。 两人一路游到了水底,这次的薄弱之处在水底,因为在水下浮力大增,林休宁在这里耽误了好一会儿才打破了界壁。 穿过界壁,场景再次转化,他们来到了一个森林里,里面又热又潮湿,到处都是毒虫蛇蚁,奇花异草。 林休宁先念了个决,两人身上湿答答的衣服立马便干了。 “这是什么术法,好生神奇!”方云烈惊讶的四处摸摸,都干了。 林休宁不想理他。 “这又是什么地方?咦,这花好漂亮。”方云烈惊奇的看着这朵硕大的花,颜色鲜红,十分美丽,他伸手就要去摘。 “别碰。”林休宁喝住他。 方云烈吓的一哆嗦,“怎,怎么了?” “这个地方的花草,大多有毒,尤其越鲜艳的越毒。”林休宁挑眉看着他。 方云烈连忙收回收,后怕的拍拍自己的心脏,“幸好我没有掉到这个地方。” 林休宁听到他的话,不由看了他一眼,那眼神分明在说:你还不如掉在这个地方。 方云烈不明所以的摸摸自己的脸,唔,怎么摸起来没有知觉?脸怎么感觉比以往大了一圈? 两人小心地在林中搜索,终于在一个大树上找到了人,高大的树枝遮住了亮光,日光透过影影绰绰的间隙照射进来。 若不是树上的人喊住了他们,他们恐怕都不会发现上面有人。 “公子,公子!” “公子,我在上面。” 林休宁抬头,仔细辨认了树梢上摆动的手臂。 “......”认不出来。 待树上的两人小心翼翼的爬下来,一个人影冲将过来一把抱住了林休宁。 “公子,我还以为再也看不见你了,不过我还是坚信你一定会来找我的,嘿嘿。”澄越紧紧抱住林休宁傻笑着。 余光一瞥,却瞥到了旁边的方云烈,他立马炸毛,指着他凶道:“你怎么会和公子在一起?” 方云烈早已不是原先那个方云烈,此刻他对林休宁的崇拜如滔滔江水绵延不绝,他道:“林道长先找到了我,我自然跟着他了。” “公子,你怎么能先找到他呢!难道你都不顾我的死活了吗?” 林休宁不想理这两人,看着与澄越一起的人问道:“这是?” 那人抱拳朝林休宁行礼,“在下吴亦,也是剑宗弟子。” 说起这个,澄越自豪地拍拍胸膛,道:“公子,我一早便看出了这是个幻境,所以我便用星盘推算法就来到了这里,还找到了他,不过,我学艺不精,实在找不到此处的出口。”说完,他不好意思的挠挠头。 第19章 暴力破之 林休宁脸上也露出微笑,又轻轻地拿手叩了他头一下,“界壁就在你们树下。” 澄越转过身去划小圈圈了,好丢脸。 方云烈正与吴亦交流经验,此刻也毫不留情的嘲笑。 林休宁转头看他,目光如炬,方云烈笑容凝固,是啊,他有什么资格笑他,他只会在水里漂着。 林休宁推算了一下外面的时辰,现在应该快天亮了,得抓紧时间了,于是他教了澄越找到界壁的方法,让他带着两人去找下一个人,他去另一个幻境,大家兵分两路。 澄越自信的点点头,“公子,放心吧!” 林休宁找到另一处界壁,穿过去便来到了一片平坦的荒原。 他几乎一眼就看见了那个身影,斜阳映在她身上,显得那般赢弱。 他快步朝那边走去,乔然同时转身,看到了朝自己走来的林休宁。 此时的他背靠着斜阳,再他面上投下一片阴影,显得神秘又强大。 她眼中出现雾气,激动之情难以言表,“终于见到活人了!” 林休宁在离她一步的地方停下,闻言挑眉道:“不是精通推演算命之术吗,怎么没算到自己这一难?” 乔然泄气地摊坐在地上,“已经饿的喘不上气了,哪儿还有力气推演呐。” 林休宁低头看她,脸色苍白,唇无血色,眉宇间满是疲惫,看样子没少折腾。 “饿了?”他低声细语地问。 “那可不。”乔然诚实的点头,忽然想起什么,她快速地收回拉着他衣服的手。 虽然只有一瞬间,但林休宁还是看清楚了,“手怎什么了?” 乔然不好意思地看了一眼他洁白衣服上面的十个黑印子,在他的注视下缓缓伸手,纤细白皙的双手上面满是泥灰,指甲里堆积着黑色,指尖也磨破了。她轻描淡写道:“哦,这里过了三日,实在太饿我就想把草根挖起来吃。” 顿了顿,她嗤笑道:“不过做这幻境的人太小气了,草根都不让人吃,我一挖起来就化作白烟消失了,我不信邪,一连挖了好久,那片草皮都让我挖秃了。” 林休宁随着乔然的目光看去,那一片草皮确实被挖的坑坑洼洼的。 这次,他都不知道该做何表情了,原本还怀疑她是被邪灵或者妖类夺舍了,如今看来是他多虑了。 看着她这双脏兮兮的手,他的思绪不禁飘的远了,那是很多很多年的事情了,原本已经泯灭在记忆中,没想到在此刻忽然想了起来。 “你怎么了?”乔然发现他的表情有些奇怪。 林休宁垂眸,记忆中有一个破烂的茅草屋,每逢下雨总让人无从落脚。 她总是抱着他躲在角落,安慰道:“阿宁别怕,这是天上的仙伯在和你捉迷藏,你只要乖乖的躲在这里,不让雨淋到,仙伯找不到你,就会停止这个游戏,咱们阿楚就赢了。” 之后她便放开他自己穿过雨柱在屋子里忙活。 他有些不解,“阿娘快回来,这样游戏会输的。” 她回头摸了一把脸上的雨水,故作轻松地说道:“阿娘也在和仙伯玩游戏,只是阿娘要找到仙伯才算赢,我们的游戏是不一样的。” 他不懂,那时候能吃的东西的很少,阿娘总会和他做一样的游戏,他记得这个表情,记的很深很深。 林休宁回过神,乔然在看他。 他拿出手帕,在空中一挥手帕便湿润了,他拿起乔然的手轻轻擦拭,“先帮你处理伤口。” “这没什么,我们还是先想办法出去吧。”乔然觉得他完全没有搞清楚轻重缓急,比起手指,她更想填饱肚子,她将手抽了回来,但那帕子上面已经染上污迹,她的眼神飘忽起来,不自然道:“帕子脏了,我帮你拿回去洗了吧。” 说罢就要去夺那帕子,林休宁让开身子,轻轻道:“不用,脏了便扔了吧。”说完,他拿出星盘往前走,一边推算起来。 乔然跟在他身后嘀咕道:“不就是嫌弃我脏么,直说就好了。” 林休宁身子一顿,终究没说什么,继续前行。 几经折腾,一行九人终于集齐,众人站在满是荆棘的丛林里,找齐了最后一个人,尹少琼满身都是刺,堪称凄惨,并遭到众人无情嘲笑。 “哈哈,少琼啊,我以为我泡在水里已经够惨了,看到你我就放心多了。”方云烈笑道。 “你还笑别人,你脸上的浮肿还没消呢,比鬼还要丑。”澄越毫不留情地揭他的短。 这群少年置身险境还能有如此朝气,毫不畏惧,林休宁倒是觉得他小看他们了。 乔然倒是没有嘲笑谁,她怕入了这混战被人揭了老底。 于是兢兢业业的为尹少琼拔刺,拔刺一时爽,一直拔刺一直爽,乔然已然进入忘我的境界。 倒是尹少琼有些脸红,他又想起他在街上夸她美貌的场景,说时无心,此时再一想起,便像是多加了一层滤镜一般,让人难忘,尹少琼人生第一次内心悸动。 林休宁恰好转身瞧见,不禁想:这人的眼神怎如此猥琐? 待众人一齐帮他拔完刺,才看向林休宁,“道长,该如何破这幻境?” 林休宁勾了勾唇,一字一句道:“暴力破之。” ????? 众人不懂,只是觉得那一瞬间他身上仿佛有某种光环,看起来特别伟大。 说完,林休宁抬手在手中蓄出雷霆之势朝太阳的方向打去,众人没想到他会去打太阳,顿时心中一顿‘牛’字刷屏。 击中的一刻,他们脚下震了一震,但这还没完,林休宁仗着自己法术高强,在幻境之中暴力拆解,短短一刻,这幻境已是满目疮痍,地下无数个大坑,再往下一指就能打破与另一个幻境的连接之处。 但他偏不,做完了这些,他又集中精力去攻击那个金光灿灿的太阳。 一次又一次的炮轰,大家明显的看到那太阳好像没那么亮了。 澄越拍拍乔然的肩膀,“你说公子没事吧?” “他大概没有疯。”乔然面无表情。 这样的肆虐进行了三刻左右,忽然天空暗了下来。 林休宁暂时停止了攻击,他负手站在最前方,满意的笑了。 大家这时才看清,不是天空暗了,而是一个人影挡住了太阳,她背着光,大家看不清那人的模样,只有上下漂浮的衣摆与长发可以勉强分辨这是一个女人。 “尔等竟敢破环我太阳神的金身,你们可知罪?”一个雌雄莫辨的声音传来,又透着几分空灵,大家的确有一瞬间有被吓住。 “你还要继续装神弄鬼吗?”林休宁轻声道,作势又要开始攻击。 那人立马破功,“哎呀,别别别,我怕了你了。”听声音倒是十分稚嫩的女孩儿,她飞身而下,裙摆翩翩,众人逐渐看清了她的面容。 她额前留着厚厚头发刚好盖住眉毛,下方明亮的眼睛忽闪忽闪,一副伶俐之相,丝绸般的头发编成辫子垂在胸前,头上银链为饰,顺着发丝自然垂下,耳边还垂在挂有细碎花朵的玉环。 身姿妖娆,婷婷袅袅,一身粉红衣裙显得娇而不媚,腰间是透明纱网,细腰盈盈不可一握,影影绰绰使人遐想。 她站到林休宁面前,天真的望着他,道:“你为何毁我幻境?” 众人无言,这还需要问吗?当然是为了出去了,她把他们关在里面还会不知道? 然而林休宁还颇为正经地回答道:“为了找你。” 澄越瞪大了双眼,才一会儿不见公子就有了新欢? 她又继续问:“找我做什么?” “放我们出去。” “是你们自己乱闯我的府邸,闯入幻阵怨的了谁?我本来好好的在外面玩儿,结果因为你搞的这些破坏不得不赶回来,也玩儿不成了!”她骄矜的叉着腰,不依不饶。 “有人改了你的幻阵,引他们来的,你该去找那个人,她能够轻易改了你的幻阵,对你是个威胁。”林休宁试图祸水东引。 她果真低下头细细思索了一番,又抬头问道:“说的也是,他是谁?” 两人就这样你一言我一语的交谈着,最后女子成功被林休宁忽悠。 “是她?哼,那个丑女人,没事就在我家门前晃悠,与我套近乎,居然打的是这个主意!”女子剁了剁脚。 “既如此,那我就勉为其难的放了你们吧!”她甜腻的声音配上她妖娆的身材让人破为出戏,接着手在空中轻轻一挥,众人在一片迷雾围绕中又回到了那座宅子,只是此时宅子里面的布置已经大变样。 树木青葱,鸟语花香,各种叫不出名字的奇花异草在园子里竟相争艳,小路上铺着鹅卵石,旁边还有一个秋千,园子旁边挖了一个沟渠,流水潺潺一直流进了池塘里。 “这是怎么回事?难道我们走错地方了?”方云烈满脑子疑惑。 澄越专业打击人,他慢悠悠道:“没见过吗?障眼法而已。” 剑宗众人:“......”好想打你! “咦。”这姑娘此时才发现澄越的存在,围着澄越绕了两圈,疑惑更深了,“你给我的感觉好熟悉,可是我却看不出来。” 澄越生怕被人发现他妖族的身份,毕竟现在的人对妖族十分仇视,还有专门捉妖的世家道士,他求救的看向林休宁,对方给他一个安心的眼神。 “你围着小爷做什么?不害臊!”澄越故意说道。 “你说什么?本姑娘才不屑围着你呢!你们走,都给我走!”女子一怒之下开始赶人。 不过他们也不愿意呆在这儿,总有些阴影在。 第20章 逃脱幻境 此时已经接近正午,一行人有种劫后余生回来,他们在幻境中的时间流速与外门不一样,在幻境里呆了三天,现世只过了一晚。 出了古宅,乔然独自一人落在最后,本来只是想跟着他们混吃混喝,没想到还有生命危险,而她只能束手无策地等人来救,这种感觉实在太不好了。 若只有她一个人在呢,难道只能等死吗? 就她现在这样子,谈何完成任务,连自己都保不了。 林休宁注意到她的异常,出声询问,“在想什么?” 乔然道:“我想变强!” 林休宁:“......” “林公子,教我武功吧,那五十两银子就当是学费了!” 林休宁嘴角扯了扯,当做没听见,朝前方走了。 “哎,别走啊,我就随便说说,你也随便听听就是了。”乔然快步跟上。 澄越看到自家公子被乔然吓跑了,连忙帮他阻拦,“你想对公子做什么?” 乔然知道澄越心心念念都是他家公子,如果跟他说自己想拜林休宁为师,他肯定护犊子一般的阻拦。 她道:“没什么,你家公子救我出危难,我想感谢他。” “不必了,公子是为了救我,顺便救你而已,你想感谢,就感谢我吧。” 乔然一脸匪夷所思,实在没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她服了。 张止扬手里握着细香,在府衙门口焦急的走来走去,见到林休宁一行人平安归来,他大喜过望,“休宁你你们回来了!” 林休宁点头,道:“过程有些曲折,颇费了些时间,万幸大家都无事。” “没事就好,大家快进去吧,里面已经备好了饭菜。”见大家神色都有些疲惫,他也没再多问什么,又找来大夫给受伤的人包扎。 剑宗弟子们一路上都比较沉默,他们明明是来帮忙的,结果反而要别人来救他们,他们刻苦努力的考进了剑宗,以为自己就高别人一等了,一副高人姿态,没想到遇到个凶灵就露了怯,把他们给自己强加的光辉打的一丝不剩。 几人包扎完草草的吃完了饭就回了客栈。 “他们这是怎么了?”张止扬端着碗,看着这群垂头丧气的少年,“你们在那宅子里到底遇到什么了?” 澄越与乔然抢着碗里的肉,没空回答他的话。 林休宁道:“大概是认识到自己的不足,想好好修炼吧。” “不足?他们可是剑宗的弟子啊!我花了大价钱请来的,怎么会......”张止扬觉得自己被骗了。 林休宁倒是终于抬起眼皮瞅他,“请他们花了多少银子?” “这......就一千两。”张止扬露出了白白的牙朝他一笑。他早年是学武的,每日日出练武,日落才歇,太阳晒多了便成了现在黝黑发亮的模样。他本想考个武状元好带兵打仗戍守边关,报效国家。 不想当时国家安定,百姓和乐,并无仗打,也是他没发挥好,只考进了前五十名内,在兵部领了个虚衔天天无所事事,后来赶上科考,他也去报了名,没成想还真给他考了个探花及第,之后便开启了他的文仕之路。 后来人们谈及此事,总说他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他也只是笑笑,连他自己也不懂他的那篇文章如何就入了皇帝的眼。 噢,忘了说,皇上的丽华公主倾心于他一直没有嫁人,他今年已是任幽州知府第五年,明年便可调任回京,皇上说明年日子正好,回去就成亲! 林休宁倒是沉吟良久,才认真道:“那你给我两千两吧。” “......”张止扬差点把口中的饭喷出来,指着林休宁半天都没说出话来。 “你与我可是同窗之谊,你竟然问我要银子?” 说起来,林休宁与张止扬认识真是巧合,他一次被人追杀,受了点伤,晕倒在张止扬他家外的草埔里,张止扬倒是憨厚没想那么多,发现他后不仅找人救治,得知他无家可归时还主动收留他。 养伤的日子无聊,又见张止扬躲在屋子里看书,他便也闲来无事的随意看看,后来一次偶然丽华公主在街上见到林休宁后对他一见倾心,时常找借口来府里找林休宁,但他总是避之不见,一来二去,竟与张止扬生了感情。 她还说皮囊之相总会蒙蔽人的双眼,只有一颗赤子之心最为可贵。 之后张止扬与林休宁一同去科考,林休宁落在了百名外,张止扬却险险挂在三榜,不过张止扬没觉得有什么不对,他学武时辛苦练习,为了准备科考也是废寝忘食的读书,反观林休宁,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居然也能进前百,他觉得很神奇。 林休宁想了想,讨价还价道:“不然打个折扣一千五百两?” 张止扬都不想说话了,他手底下这么多人,每个人都要吃饭,他哪儿那么多闲钱,只道:“没有没有。”还配手势,一边摆手一边说。 “一千两总行了吧?与剑宗那群人一样的,总不至于连他们也不如吧?” “他们?他们七,现在六个人才拿一千两,你好意思说。”张止扬抱着碗,像护着银子似的,就怕一松手就没了。 林休宁叹了一口气,道:“五百两总不过分吧?”看似无奈,但眼角精明的余光没逃过乔然的眼,她觉得张止扬被坑了。 张止扬一锤定音,豪气道:“三百两!就这样,哎?是不是有人在叫我?来了来了。”说完,他就遛了。 澄越吃饱喝足,拍拍自己的小肚皮,问道:“公子,你是不是没钱了?” 他知道养家需要很多银子,现在又多了一个乔然,公子肯定很辛苦,想了想他又道:“公子是我拖累你了,以后我再也不吵着吃肉了!等我长大以后一定会孝顺你的。” 林休宁放下手中的筷子,意外的看着他,半晌才憋出几个字:“你又看什么书了?” 澄越歪歪头,道:“《寡妇的那些年》。” 林休宁:“......” “这是什么书?以后别看了。”林休宁无情的剥夺了他的唯一爱好。 澄越一脸委屈,嘴里叼着一块肉就走了。 乔然若有所思,正好这里只剩下他们两人,她抱着自己的碗挪到林休宁的旁边,谄媚道:“那个...你多吃肉啊。” 看着他碗里全是青菜,乔然热情地夹了一块沾着满满酱汁的红烧肉到他碗里,不料他手更快,飞快的将碗转移,乔然夹着肉尴尬的停在半空。 “想说什么就直说。”林休宁像是早已看透了她的小心思,自顾自地吃着饭,仿佛刚刚的事情没有发生一般。 讨了个没趣,乔然将肉放到自己嘴里,狠狠地嚼了几口才囫囵不清地道:“还是刚才的事,你教我功夫吧。” “为什么想学?”他问。 “因为这世道太危险,在幻境里若不是有你相救,我可能就要死在里面了,我也不是每次都能那么幸运,所以自己强大才最重要。” 听完这番话,林休宁放下筷子,认认真真地审视了乔然一番,她言情恳切,倒不像在说假。 “我为何要教你?” 乔然张口就开始胡说八道,“因为我们有缘啊,我们在街巷相遇,又在破庙重逢,你大发善心地救了我,几次三番,这还不能说明我们有师徒之缘吗?” 林休宁张了张嘴,被她的厚颜无耻打败,孽缘两个字实在没说出口,然而她这一番话,却也让他不得不深思,自己是不是太好说话了。 最后林休宁还是同意教她武功,让她下午去找他。 乔然吃完饭,在房间美美地睡了一觉,又舒舒服服地洗了个澡,收拾妥当才去了林休宁房间。 她敲了门,好一会里面才传出声音:“进来吧。” 乔然推开大门,抬眼一看却没看到人,她往左看去,林休宁正坐在书桌旁,身前的茶炉正咕咕冒着气。 林休宁抬手替她斟了一杯茶。原本简单的动作,在他做来却多了一份极致的优雅。 一靠近就能闻到一股白桂的花香,但又不像是简单的桂香,多了一种冷冽的味道,让桂香变得不再那么单调,更增复杂感。 她看到旁边的香炉里袅袅上升的白烟便知道了香味的出处。 “这香真好闻。”乔然由衷的夸奖道。 他没有接她的话,起身从身后的书架上选了两本书籍,递了过去。 乔然接过书,两本书上面用繁体字分别写着《武术论要》和《十脉要诀》。 “这是什么?不是要学武吗?” 林休宁浅笑,琉璃般的眸子里,透出一丝狡猾,“你这年纪学武已经晚了,一定要学也不是不可以,先把这两本书熟读背诵,之后我再教你基本招式。” “什么?这么厚的两本书,我要背下来?”乔然吞了两口唾沫,“有没有...速成的? “何谓速成?”林休宁不解。 “就是一天,两天就能练好的那种。” 林休宁:“.........” 最后乔然迫于无奈,只能抓着两本书乖乖地坐在案桌边看书。 林休宁还继续唠叨,“凡成大业者,比先苦练心智,经历磨难才能有所成就,没有什么事能一蹴而就,更多的,是经历了磨难也换不来成功,但只要努力,总能有希望,便是为了这一丝希望,也应该努力......” 乔然目瞪口呆地盯着他,无语凝噎,半晌才打断他,“也许...可能...大概,有那么一种人,什么也没付出,便能拥有一切呢?” “你想做那种人吗?”他问。 “当然啦,这是何等的幸运啊。”乔然支着头,开始幻想。 “想的不错,不过,你大概不是这一类人。”林休宁一针见血地戳穿她的幻想,“看书吧。” 乔然抓着书,却是一个字也看不进去,里面的字句晦涩难懂,便是不用理解,死记硬背也难,林休宁这厮就是故意让她知难而退。 林休宁与她对面而坐,认真地看书,时间静静地流逝,香炉里袅袅升起青烟,静谧而又美好,他又翻了一页,修长纤细的手指轻轻翻动书页,如画一般。 她偷偷地看他,一时间忘乎所以。 第21章 朝云楼记 太阳快落山之时,澄越找了过来。 他大剌剌的推门而入,就看见屋子里林休宁正支着头假寐,乔然就坐在他对面看书,两人相处的十分和谐。 “乔然,你怎么在这儿?” 他清脆的一句问话,打乱了屋里的宁静,也将熟睡的两人从睡梦中拉了出来。 林休宁看了一会书后,就揉着眉心睡着了,没了人盯着,乔然也借着书的掩护打瞌睡,被澄越这么一喊,她差点一头磕在桌子上。 “澄越你来了。”乔然忍不住打了个哈欠,揉着眼睛。 林休宁也睁开眼,眼睛里尽是清明,看起来休息的不错,一抬眼就看到睡眼惺忪的乔然,他语气严肃地问:“背到哪儿了?” 乔然:“......” 她叹了一声,“我刚刚深刻地思考了一番,觉得我实在不是练武的料,也如你所说,我这年纪再练已经来不及了,是我辜负公子的教导了。” 她的演技实在不佳,也不怕人看出来似的,演的怪相频出,让人忍俊不禁。 林休宁本就是有意为难她,让她自己退缩,他也少了麻烦。 澄越不懂两人的话,凑过来插话,“公子,你们说什么呢,为什么让乔然在你房间?” “她想习武,我给了她两本书看罢了。”林休宁不当回事,直接就说了。 乔然想阻止都来不及,要知道,澄越跟守财奴一样守着林休宁,生怕谁抢去了,知道她想拜林休宁为师,还不挤兑死她。 “什么!你还想学武?就你这个样子,还是算了吧,学武也是要看天赋的。”果然,澄越开始阴阳怪气了。 乔然连忙解释,“你说的对,我已经意识到自己天赋不够,不再妄想了。” “那还差不多。”澄越又开心了,“既然你也在这儿,就一起吧,方云烈在朝云楼摆了宴席,邀我们去呢。” 林休宁推拒没去,说是张止扬有事找他,最后就乔然与澄越去了。 朝云楼是幽州最大的酒楼,隔一条街就是有名的烟花之地,许多达官贵族都喜欢坐在楼上看街楼名景,旁边还有条河,烟雨季节,河上朦胧,花船竞相争艳,这些在这朝云楼都能一览无遗。 方云烈定了朝云楼最大的一个包厢,乔然与澄越到时,剑宗的几个已经到了,不过看到林休宁没来,都很失望。 “公子与知府有事相商,故而没来。”澄越解释。 “本来是想好好感谢林道长一番的,林道长救了我们,我等实在感激。”尹少琼道。 “没关系,能与澄越兄喝酒也十分开心。”方云烈端着酒杯敬澄越,“澄越兄,咱们不打不相识,在幻境中要多谢你与林道长相救。” 澄越没喝过酒,方云烈敬他,他便喝了,哪知刚入口就是一阵辛辣,烧的整个胸腔都热了起来。 “咳...咳咳,这是什么酒,好难喝。”澄越大声地咳起来,方云烈帮他拍背顺气,不忘嘲笑他,“这是最好的花雕,澄越兄你不会喝酒吧?” “没关系,多喝几杯就不会难受了。”方云烈好不容易找到能强过澄越的地方,自然不肯罢休。 眼见澄越被欺负,乔然夺过方云烈手里的酒杯,道:“他不会喝酒,我来替他喝吧。”说完,她一口饮了酒。 剑宗的几人都看呆了,乔然喝完酒,就拉着澄越坐下,安心吃饭,桌上不少的美味佳肴。 澄越十分感动,除了公子,还没人这么保护过他呢,对乔然的好感动蹭蹭上涨。 有乔然替他阻拦,方云烈也不好再劝酒,犹豫了一番,又道:“林道长到底是何人?剑术高超,又精于术法,实在是令人佩服。” “公子游走于天地,散修一个。”澄越往嘴里大口地塞着鸡肉,要不是听说这里的菜好吃,他才不会来赴这宴呢。 “那...他可有收徒的打算?在下不才,想毛遂自荐一番。”方云烈一生痴迷于剑术,遇到厉害的,他自然十分崇拜。 澄越还没反应,乔然先被菜呛到,“你想拜他为师?” 巧了,想一块去了,可惜她是没希望了。 “不行,公子不会收徒的,你不用想了。”澄越否定道。 “你又不是林道长,你如何知道他怎么想?”方云烈不认同。 “你不是已经拜在剑宗门下,如何能再拜外师?”澄越比较激动想不到事情关键,乔然一针见血地说道。 听着这话,澄越拿着鸡腿的手晃了一下,随后恢复正常。 方云烈果然噎了一下,眼看气氛凝重,剑宗其他弟子都没想到方云烈会说这话,都有些尴尬,最后还是尹少琼出来打和,“师兄喝多了,不要见怪,他只是醉心武学,考虑不周,澄越兄不用在意。” 澄越哼哼唧唧地继续啃鸡腿,有吃的,他就不在意那么多了。 “乔姑娘,我敬你一杯。”尹少琼面色红润地举杯。 其余弟子都看出尹少琼的意图,默默吃着菜,乔然不明所以,只觉得忽然多了好几道目光飘来飘去,她喝了酒,尹少琼开心的不行,但他是个内敛的,即使开心也表现的不明显。 只是几次帮乔然夹菜,虽然是用的公筷,也让乔然觉得十分奇怪。 方云烈确实喝多了,有些迷糊地坐在凳子上,被师兄弟灌了好些汤,眼看尹少琼又想帮她夹菜,她借故起身开窗,躲开了。 窗外冷风灌进来,扑在方云烈脸上,让他清醒了不少,乔然站在窗边吹着风,美酒虽好,但也浓烈,两杯下肚,已经有些醉意。 她看着街下人流涌动,各种小贩的叫卖声,眼下夕阳西下,残阳余晖映照,颇有几分美感。 忽然,一个头戴帷帽的女子吸引了她的注意,那女子身材高挑,手上挎着篮子,走在人少的地方,四下张望,看起来有些诡异。 之所以引起她的注意,是因为那女子她认识,虽然戴了帷貌,但透过纱布完全可以看清轮廓,她不会认错,那是刘生的妻子,周月琴。 她招来其他几人,尹少琼疑惑,“他妻子怎么了。” “幽州有个习俗是新丧夫的寡妇要给丈夫守寡三年,三年不许出门,虽然现在不必遵守的那么严苛了,但百日之内至少是不能出门的,她婆婆严厉,不可能让她出门的,现在她大晚上的出门难道不可疑吗?”乔然冷静地分析。 “你这样说也有道理。”尹少琼附和道。 “万一是有急事呢,她婆婆让她出门也不奇怪吧。”澄越一个人坐在桌子上啃着一只兔头,囫囵不清地说。 “你们在这里说有什么用?不如咱们跟上去看看不就知道了?”方云烈道。 “小爷不屑此跟踪行为。”澄越关键时候掉链子,拾起了他的君子风范。 乔然凉凉道:“你偷看姑娘洗澡,还偷人家衣服的时候可没说过这种话。” “你!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走就走。”澄越走两步,发现没人跟上了,“你们跟上啊,人都快没影儿了。” 乔然怀疑他最近在看论语。 方云烈道:“没想到澄越兄是如此性情中人。” 尹少琼道:“佩服佩服,但还是不鼓励如此作为。” 澄越:“......”乔然你完了。 不过他们人太多,目标太大,剑宗其他几个弟子也对跟踪这种事不感兴趣,吃完饭就回去了,就方云烈和尹少琼去了。 几人一路尾随,周月琴也没有注意到他们四人,她神色紧张,脚步沉重,又刻意走在不惹人注意的地方,若不是她刚好出现在他们对面,乔然也注意不到她。 最后他们发现周月琴在拂柳阁停了下来。 “她一个女子,跑到青楼做什么?”尹少琼问道。 乔然道:“一定有古怪!” 他们躲在拐角的巷子边注视着周月琴。 她没有进入拂柳阁,而是在旁边的小道等了一会儿,不一会一个丫鬟走了出来,她们说了几句话便一起进了拂柳阁后门。 “我们要跟上去吗?”方云烈问。 乔然还没说话,尹少琼脸先一红,“怎么能去这种污秽之地,不如我们就在此处等着?” “里面是什么样子?”澄越有些好奇,虽然他在一些话本子上总能看到对青楼之地的描写,有些书上说青楼是烟花柳巷,让人乐不思蜀,飘飘欲仙之所。 而有些书上又说是污秽之所,里面的女人都是勾人魂魄的狐狸精。 他去问公子,公子说那是男欢女爱的地方,他还小,不能进去。 于是他更好奇了,化形成人之后,他对做人总还有些不习惯,以前可以直接在草地上打滚儿,现在就是在地上坐一坐都要考虑形象问题。 他想,想要成为一个合格的人类,总要了解他们的方方面面。 第22章 灯节小逛 于此同时,城内某处宅子,有人站在院子里冷峻的望着天空。 “现在该怎么办?他是要利用符阵将我们逼出来。”三娘子难得没有搔首弄姿,面露焦急的站在走廊边。 “不如我们硬闯出去?”三娘子提议道,她是不知道林楚的厉害,虽然那晚只用一张符咒就将她打出了肉身,但三娘子觉得那不过是侥幸,不足为惧。 “能说出这话,看来你一定不知道这符阵的厉害。” “不就是一个禁锢的符阵,能如何厉害?” “这是上古时期的遗留下来的诛邪四脉阵,听闻一直存于仓何神墓,无人知道仓何神墓的具体位置,偏偏他运气好,迷失在荒泽后一路观云,跟着云走...” 三娘子笑道:“这不是傻子么,谁会没事跟着云走?” 灰衣人再次白了她一眼,“结果他就找到了仓何神墓。” 三娘子:“......”果然是天选之子。 “除了墓中的无数宝物,他还得到一个星盘,乃是上古大能死前汇聚毕生法力打造的,可推演生死,知晓万事,这诛邪四脉阵与之相比根本算不得什么。” “...那他运气实在是太好了,既然如此宝物,为何没有人来抢?”三娘子疑道。 “谁敢来抢?” 这话说的,当真是成神了不成?三娘子羡慕极了,酸道:“他当真如此厉害?” “这诛邪四脉阵本是有极大的杀伤力的阵法,入阵之人无论是人是妖,都逃不过阵法的诛杀。” “可我们现在还好好的。”三娘子侥幸道,“是因为他根本无法布出这精妙的诛邪四脉阵?” “他是嫌诛邪四脉阵太过残暴杀伐之气太重,所以重新改了阵法,而且用符纸代替法宝作为阵眼,即可以不用担心使用法宝消耗过大,又省却了不少法力。” “可...既是改良过的,我们也逃不出去吗?” “符咒本就是针对厉鬼邪祟之物,你想去试试?”灰衣人看着无知的三娘子,翻了个白眼。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你说我们该怎么办?” 灰衣人在院子里负手而立,斜了她一眼,才道:“我已经将消息放出去,会有人来救我们的。” “谁会来?” 灰衣人没有回答她。 三娘子又问:“你身后之人到底是谁?咱们现在都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了,你还不信任我?” “敢出手将四层关着的放出来,想必是有些能力的,还能差遣你执生大人......”三娘子细细的分析着,一边观察着灰衣人的表情,想看从中看出一丝的慌张。 不过那人惯是个没表情的,此时也休想让他露出破绽。 收起逗弄他的心思,三娘子撩了一缕发丝在手中把玩着,靠在柱子上,“你不说我也知道,有这样胆量的也只有二殿下了吧?” 灰衣人还是不理她。 她便继续说道:“二殿下大权在握,就算将我们四层的放出来,也有能力让我们乖乖听话,只是不知他到底想要做什么?” 灰衣人终于不再沉默了,用一种看死人的模样看了她一眼,道:“知道的太多死的越快。” 三娘子手上劲儿使大了,几根青丝被扯了下来,静静的躺在她柔润细腻的手中,脱离了身体的发丝如同离开土地的草儿,等待它的就只有枯黄与死亡。 她抬头,眼波流转,看向灰衣人,“我已经死了一次了,还怕什么呢?呵,总不过一个灰飞烟灭。” “三娘子,你是当真不想活了?”灰衣人转过身来。 她捂着嘴,娇俏的笑着,“当然不是,我还要好好活着呢。” “你终于肯理我了?”她突然认真道。 灰衣人用尽耐心克制自己不发火,翻了平生第一个白眼,又转过身子,“很快符阵范围就会缩小到我们这里,你还是多想想该怎么逃生吧。” “我倒有个办法。”三娘子道。 灰衣人背对着她,没有说话。 “临街住着一个花妖,最善幻阵,咱们不如让她拖住林楚,我们趁机逃出去如何?” 虽然不想理她,但也不得不承认这是个办法,他虽传信给殿下,但也不知殿下会不会为了他出手相救,大业未成,若因此泄露了消息,他更是难辞其咎。 殿下原本只是想将幽州做饵,让林楚无心关注其它地方,没想到他这么迅速的找到了三娘子,并且将他们逼到如此境地,殿下说他一向不喜欢管闲事,就算管了也是懒懒散散的,到时候他们便有时间做其它事情。 可现在的情况与殿下的计划有点小小的出入,也不知道是哪里出了错。 出了茶楼,外面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不过大街上灯火通明,到处都是花灯,将四周照的比白天还要温暖。 乔然站在一个小摊前徘徊,摊上卖的都是些钗环首饰,琳琅满目,十分好看,让人移不开眼。 摊主是个圆呼呼的大叔,他一边摆着摊子上的东西,一边道:“那个二两银子。” 乔然默默地移开目光,她太穷了。 “想要这个?”一道声音忽然插了进来。 回头一瞧,竟是林休宁这厮,“你怎么在这?” 乔然回头,就见林休宁斜靠在一边的柱子上,清风明月,发丝被微风吹起,落到他精雕玉琢的脸上,他轻轻拂开发丝,指着身后的街道说:“我负责巡视这条街,倒是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 “你跟踪我来的?”林休宁故作惊讶。 乔然指了指自己,不敢相信地说:“你别倒打一耙了,明明是我先来的,也该是你跟踪我才对。” “那就算是我跟踪你吧。”林休宁木着脸走到小摊前,“想买什么?” 他知道乔然身上没银子,所以与张止扬搜捕凶灵时看到乔然他也很意外,如今凶灵在暗处,他怕她有危险便使了个借口跟了过来,没想到看到她在这小摊前驻足半天,犹犹豫豫,又不舍得离去,他是实在看不下去了。 听到林休宁发话,摊主收起怠懒的姿态,乐不可支地开始介绍,“这位姑娘,我这里的簪子种类繁多,都是上好的材料,您可以慢慢挑选。” 这位摊主刚才对她还爱搭不理,嫌弃她站在摊前碍事,还曾出口赶她,现在居然还能对她笑脸相对,真是佩服,乔然敷衍地看了两样,便拉着林休宁走到一旁,“你别一副有钱人的样子,很容易被人宰的。” 看着自己被拉着的手,林休宁意外地没有推开,反而内心还有些窃喜,他按捺下心中异样,催促道:“你不是在这摊前站了很久,到底想要哪一个?” 乔然疑问:“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站了很久?” “咳咳。”林休宁握手捂嘴假咳了两声,“你的手这么冰,一看就是吹了许久的冷风。” 乔然不疑有他,惆怅地揉了揉腹中空空的肚子,“既然你如此大方,我也不要什么簪子了,你还是请我吃饭吧。” 林休宁挑眉,“饿了?” “嗯嗯。”乔然诚实地点头。 第23章 事情真相 “原是我可怜你,才会帮你,你就是这样报答我的?”女子又似乎有些不解,“可是你丈夫确实也已经死了,怎么回事?” 说完,女人转到了前方,令人措手不及的,她五指一缩,一把掐住了周月琴的脖子,指尖因为用力而泛出淡淡青色。 周月琴根本没预料到她会怎么做,她双手用力的去掰她的手,可她的力气大的惊人,连她这个常年做惯粗活的人都不能掰动她的手分毫,因为呼吸困难,她的脸涨的挺红,脸上青筋爆出,她不得已张开嘴巴急促的呼吸着。 “说,你丈夫的死是怎么回事?”女人厉声问道,为了让她能够说出话来,她手上的力道又微微放松了些。 门外,方云烈听见里面的动静就准备冲进去救人,结果被乔然紧紧拉住,“你做什么?” “救人啊,还能做什么?你没听见那女人要杀人灭口吗?”方云烈小声道。 尹少琼劝道:“她现在还不会杀她,咱们先听听周月琴说什么也不迟。” 方云烈只好挣开被抓着的衣服,走到旁边默不作声。 周月琴无法,只好将事情说出,她已经看出了这个人的可怕,简直不像是一个女人,她的眼神就像从地狱深处爬往人间的恶魔,她又联想到她给自己的那个玉观音,周月琴此时开开始后怕起来。 门外几人听到了事情的经过,皆是惊讶,没想到刘生居然是被自己妻子害死的,而门内这个女人就是剜心案的凶手! 周月琴如芒在背,自己知道她这么多秘密,她此刻又毫无顾忌,难道是一早就打了要灭口的主意? 这个她还真想错了,本来女人是没有想要她性命的,可现在...... “你让我说你什么好?若你乖乖听我的话,这件事情你完全可以全身而退,你丈夫的死与你也无关,可就因为你的妇人之仁,不但扰乱了我的计划。”她指尖慢慢收紧,“现在你的命也保不住了,既然你心软不愿意献祭你丈夫的灵魂,现在也只好用你的灵魂补上了。” 她另一只手把玩着玉观音,低下头对玉观音说道:“女人的魂魄弱了点,现在也没有别的办法了,你担待。” 周月琴眼睛鼓的巨大,里面满是因为充血而遍布眼球的红血丝,看起来十分可怖。 正在这时,澄越当先一脚踢开大门,剑芒直朝女人刺来,“妖女受诛!” 女人丝毫不惧,掐着周月琴的脖子将她移到自己前方,澄越投鼠忌器只好收手。 “我当是谁呢,原来是你们几个小朋友。”女人邪魅一笑,“既然都被你们听见了,那就一起留在这儿吧,反正我的玉观音不嫌命多。” “口气还不小,敢在小爷面前大放厥词,你到底是什么人?”他们几人中,就澄越武功最高,他一手执剑,站在最前面。忽略他那张稚嫩青涩的脸,倒是一副道骨仙姿的感觉。 方云烈本就好斗,此时更是不落人后,“拿人当人质有什么意思?有本事大家一对一手下见真招!” 乔然扶了扶额,且不说他一个大男人跟一个女人说一对一打是多么没品的一件事,人家可不是热血少年,听你两句激就会真的头脑一热把人放了。 “怎么?什么都不知道就敢在我这儿放肆?看来你们在幻境里还是没吃够苦头啊。”女人优雅一笑。 “是你将我们引到幻境中,你就是城里剜心案的真凶?”乔然道。 “真聪明,不过没有奖励哦。”女人朝乔然俏皮的眨了眨眼,乔然倒是看出来了,她对男人十分排斥,对女人却还算是温和的,听她们刚才的对话,若不是周月琴没有按照她的指示来做,她是不会对她起杀心的。 眼下两分对峙,一时间僵持不下,女人大概也没了耐心,她将周月琴一把推了过去,众人赶忙接住。 就在此时,女人将手中的玉观音一把抛在空中,双手合十催动玉观音,刹那间玉观音发出红色的光芒,整个屋子被照的透亮,众人不得不捂住眼睛。 下一刻,从玉观音上生出了许多双长长的手朝他们抓来。 仔细看,那手上面居然还长满了倒刺,还有密密麻麻的脓包恶心至极,手的指甲又长又黑,偏又坚硬无比。 大家一时有些手忙脚乱,因为周月琴不会武功,乔然便将她推倒了一个角落里藏着,可那角落只能藏一个人,乔然迫不得已拿起旁边桌子上的一把小刀与那些‘手’你来我往的打起来。 尹少琼也是剑宗弟子,实力不差,只是他平日鲜少显露。他拔出身后的长剑寒光一闪,一只直朝他面庞抓来的利爪就被他斩断。 令人疲惫的是被斩断的手腕居然还可以再生,这简直就是捅了马蜂窝了,斩也斩不完,而且稍没注意就会被妖手上的刺给刺到,一旦沾到手上就会起一个脓包,与那妖手上的脓包一样。 尹少琼不幸被刺,连忙提醒大家,“你们千万小心不要被这手上的刺给刺到了,会长出一个脓包,也不知道有没有毒。” “丫的,真恶心,老子还从没遇到过这样的妖怪。”方云烈虽然喜斗,但也不喜欢这种方式,他一气连粗口都爆出来了,要知道自从入了剑宗,他可是再也没有说过脏话了。 他小心翼翼的看了看几人,嗯,很好,没人注意到我讲脏话。 结果他因为分心,被一只妖手直接握住了手腕,他大叫:“啊,疼疼疼。”然后一手斩断了那妖手的手臂。 他心疼的看了眼自己还被断手握住的手腕,气愤的将那断手扔出了窗外。 “喂喂,不要乱往窗外扔东西,万一砸到人怎么办?”乔然虽然忙着对付妖手,还是忍不住提醒道。 “知道了,都怪这妖手太可恶。”方云烈手腕上果然起了五六个黑色的大包,气的要炸了,于是将全部怒气撒到妖手上,大砍特砍,一时妖手也有些怕了,转而去攻击最弱的乔然。 乔然不会武功。这个是大家都知道的,本来澄越还准备过去护着乔然,但不想他竟然看到了以下的一幕: 乔然手里哆哆嗦嗦的拿着匕首,一只妖手袭来,她居然最先的反应是闭眼!澄越捂脸,然后赶紧过来救她,结果还没等他赶过来,乔然的匕首就准确无误的将妖手斩断,不沾一丝脏迹。 妖手斩断后的血是黑紫色的,又稠又脏,看起来十分毒的样子,连澄越身上都沾了几滴,乔然居然片叶不沾身。 澄越看呆了,他突然觉得自己这几年都是白学了,他揉揉眼,根本不相信这是真的。 乔然也惊呆了,面对危险她下意识闭眼是真的,下意识的手一挥也是真的,而这两个下意识结合起来就耐人寻味了。 她也觉得这是巧合,结果接下来妖手无论怎么攻击她都能下意识的做出最正确的反应,而且一刀解决,刀刀利落。 但眼下想不了其它,有这种天赋是好事,乔然开始专心认真的对付妖手,时不时的还能帮旁边的尹少琼砍两刀。 尹少琼虽然很是感动,乔姑娘没有帮别人,只帮了我,这代表什么?尹少琼脸一红。 但又转念一想,他堂堂一个剑宗弟子,怎能倒让一个女子来保护他,这太丢脸了,他也更加卖力的对付妖手。 四人团结一心,到让妖手一时没了可乘之机。 那女子在后面操控玉观音也渐渐力不从心,她本就受了伤还没好,操纵玉观音发动如此大的阵势她也是第一次,女人唇色越来越白。 屋里的动静这么大自然逃不过大家的耳朵,但屋里的门被女人施了法根本打不开,大家便只好去找了官府的人来。 乔然走后,林休宁先是打坐调息了一会儿,后来便找了张止扬去义庄看看另外几具尸体,结果刚到义庄没多久就有人来报,说拂柳阁里面发生的打斗,但房门关着他们打不开,只好报官了。 张止扬扬眉,道:“没有男人吗?连个门都打不开?真是白长了两只手,凶灵还未抓住,我焦头烂额的还竟给我找麻烦。。” 林休宁倒不这样想,他经历的多,很多事情不能以常理论之,于是他道:“我们一起去看看吧,城中凶灵还未抓到,还是不要生出更多事端了。” 张止扬点头,点了一队人一起赶往花街。 拂柳阁内,花妈妈急的在门外大喊,“云烟啊,你在里面吗?你答我一声啊!” 有不明之人问:“这是哪位姑娘,竟让花妈妈如此着急?” 有人摇摇扇子,说道:“这你就不知道了,有传闻说这云烟是花妈妈的私生女,她自然宝贝的不得了了。” 有人不同意了,“哪有亲生母亲会让自己女儿在青楼挂牌的,明明是因为云烟是拂柳阁的头牌,听说她一晚价值千金呢。” “兄台,你后面一句在下觉得确实合理利用但前一句就不那么对了,青楼女子大多都是被自家父母发卖到青楼的,虽然都是因为活不下去了,但结果却是一样的。” 那人沉默着不说话了。 屋内,女人已经开始控制不住玉观音而遭到反噬,但她又不能停止,一旦停止,就会被这几个小孩子抓住,届时她的下场不会好过。 忽然,屋内又出现了一个灰色身影,他浑身都包裹在灰色的披风下面,头上罩着宽大的连帽,脸上还带了半张黑色的面具。 女人一见他,立马露出欣喜的笑容,“你来了。” “谁让你动这阵法了?”灰衣人低声呵斥了她,看着她眼中带着冷意。 “这群孩子突然闯了进来,他们都知道了,所以我才想......” “行了,林休宁已经往这边赶来,我先带你走。”灰衣人道。 “可是他们不能留。”女人心有不甘。 “先保住你的小命再说吧。”说完,灰衣人长袍一扫,玉观音立即收势,落入他的怀里,他凌空与澄越对视一眼,随即拉着女人闪身而去。 那双眼似淬了毒的蛇牙,又寒又冷,澄越一时顿住,这双眼睛好熟悉的感觉,但又一时想不起来,他这一愣神,便失去了追踪的先机,待他跑到窗边去看,早已没了他的踪影。 “这...他们就这样逃走了?”方云烈指着前方半天说不出话来。 乔然正要说话,林休宁便破门而入, 第24章 几人受伤 “你们怎么在这里?”林休宁眼神错愕。 “公子你来了?”澄越欢快的跑过去。 澄越不知是皮厚还是真的运气好,在场三人都或多或少的受了伤,就他一个人活蹦乱跳。 林休宁看了一下屋内,地上一堆丑陋奇怪的断掌在地上杂乱的堆积着,乔然三人也各有负伤,看起来战况惨烈。 乔然解释道:“我们在路上遇到了周月琴。”她指了指旁边角落已经吓晕的周月琴,又道:“见她形迹诡异,便一路尾随她来到此处。” 她简单地将玉观音,和周月琴杀害自己丈夫的事情说了。 张止扬听到此处也不禁唏嘘,概因那日见到的周月琴端庄有度,十分贤惠,根本看不出她会做出这种事。 乔然继续道:“这房间的主人就是杀那十个人的凶手,她想要杀周月琴,我们出手阻止,最后她被一个灰衣人救走了。” 澄越也道:“是啊公子,那女人忒歹毒了,我们误入幻境就是她引我们进去的。” 方云烈低沉着脸,“她就是杀了师兄的凶手!可我却没办法将她手刃。” “方师兄,这不怪你,既然已经知道凶手是谁,我们早晚可以将她抓住。”尹少琼安慰道。 “不过现在她被那个灰衣人救走,再想找到她们救难了。”澄越道。 张止扬立即道:“我立即让人封锁城内,只许进不许出。” 澄越摇头,“没用的,他们自有办法逃走。”凶灵可不是常人。 见大家都满面愁容,林休宁慢悠悠地解释道:“放心,他们出不了城的。” “昨晚去找你们的时候与她打过交道,她被我用符咒打伤跑不远,我顺手用的符咒设了个阵法,困住城中妖邪几日,他们暂时出不去。” 知道凶灵跑不掉后,方云烈才后知后觉地感到疼痛,他是伤得最重的一个,脸上和脖子上,凡事暴露在空气中的皮肤,没一处是好的,大大小小的黑色水泡,还有血痕遍布。 尹少琼也好不到哪里去,乔然居然是三人中伤得最轻的,只有手上有几处伤口。 处理完现场后,他们几个受伤的被带回去治伤了,张止扬让人将周月琴押了回去听候审判,澄越没有受伤,便帮着张止扬处理凶灵的事情。 林休宁陪着他们几个受伤的回了府衙,大夫来帮他们处理了外伤,对于身上的黑色水泡也没有把握,犹豫着半天不敢下手。 连方云烈也被大夫这架势吓的直冒冷汗,乔然看不过去,一把夺过大夫的银针,就要往自己手上扎去。 好在林休宁端着药及时赶到,阻止了她,他眼神淡淡地扫过去,带着一丝责备,“你一向这么莽撞吗?” 乔然看了眼手里的银针和他紧握着自己手腕的手,生平第一次有种被管束的感觉。 他放开乔然,几句话就打发了大夫,而后对三人道:“先把药喝了。” 他明明看起来比他们大不了多少,但那种长辈的姿态,沉稳与自然,却是他们怎么也学不来的。 受伤的三人乖乖的喝了药,十分听话。 “今日你们私自行动,不仅打草惊蛇,还连累同伴受伤,为何不先回来报信,还是你们认为自己就能打得过那凶灵?”林休宁不轻不重地责备。 方云烈捂着伤口,忧心道:“不是那样的,当时情况紧急,周月琴差点就死了,我们也是迫不得已才出手的。” “这么说,你们倒是有功了。” 尹少琼垂着头,“上次我们师兄弟与那凶灵交手,连她长什么样子都没看清就中了暗算,这次好不容易发现她的踪迹,我们也是抓她心切。” “你就别责备他们了,现在应该问的是,手上的黑色水泡如何去除?”乔然比较关心自己的伤,这话问到了点上,三人同时看向林休宁。 林休宁看向身旁乔然搭在桌上的手臂,洁白细腻的腕上,突兀地长着几个丑陋的黑色水泡,刺眼的白,与浓墨般的黑形成对比。 乔然本想将手缩回去,她到底是女子,在同一个人面前丢脸两次就算了,千万不能再来第三次啊。 林休宁却先她一步摁住了她,目光专心地盯着黑色水泡,丝毫没有注意到其他。 水泡里面包裹着浓浓的黑色液体,表面被薄薄的一层透明的皮包裹着,看起来十分脆弱,一触即破。 他伸手触碰,一瞬间便能感觉到无尽杀戮扑面而来,死亡与冤屈,恐惧笼罩在里面,像是从地狱爬上来的怨魂。 “林道长,怎么样?”尹少琼关切地问。 “水泡里面满是恶灵的怨念,现在暂且被封在里面,可若一旦破裂,怨念将会进入你们的身体内,腐蚀你们的身体。” 三人惊的不知道该说什么,乔然看他淡定的样子,追问道:“那该怎么办?” 林休宁没说话,他从怀里拿出几张黄色符纸,用刀在自己手上划了一刀,鲜血涌出,用手蘸取鲜血在符纸上画满了符文。 又找来三个碗,符纸在他手中一挥,便燃起来,接着将符纸扔在碗里,烧成灰烬后,加入水后,递给乔然。 乔然端着碗,心情复杂,抬头发现大家都在看她。 “要不你先喝?”见方云烈眼睛盯着这碗都快盯出洞来了,乔然慷慨道。 方云烈连忙摇头,他只是想看看乔然是怎么喝下去的。 “喝了吧,这符水可以暂时抑制住怨灵的怨气,防止继续生长。”林休宁道。 “什么?这玩意儿还会继续长大?”方云烈有些不冷静了,这也太恐怖了,既去不掉还会长大,这谁受的住啊! 乔然想象着自己光滑白皙的手腕上以后都会有这样一个大脓包,这该是多么令人难过的事情,她蹙着眉头,脸都皱到了一起。 林休宁丝毫没有安慰人的自觉,反而继续增加大家的恐惧,“若不想办法,水泡不仅会长大,还会越长越多,到最后遍布全身,还是得死。” 乔然端着符水,被他的话吓的手一抖,差点摔了碗,最后她心一横,一口喝下了符水。 见乔然如此果敢,方云烈与尹少琼自然也不能怂啊,端起符水一口就干了。 结束,乔然一抹嘴巴,末了还砸砸嘴,“符水怎么是甜的?” 她看向林休宁,林休宁面无表情地将头移开,道:“符水怎么会是甜的。” “对啊,我只喝出了一股草木灰的味道。”尹少琼道。 乔然也觉得自己是味觉错乱了,她又看向林休宁,道:“符水已经喝了,是不是这些水泡就会好了?” “这只是抑制它们长大的,如果想要彻底的杀死它们,还需要每日念一个时辰往生咒净化这些怨念,什么时候这些黑色水泡变得透明了,你们就可以戳破它们了。”他又补充道:“一般来说,要念上七七四十九天尚可。” 也就是说,他们不仅要每日念一个时辰往生咒,手上这些脓包还要在他们手上呆至少四十九天!! 若四十九天后,脓包还未变得透明,他们还要一直这样下去!光是保护这些脓包就已经让人抓狂了好嘛。 要知道,乔然一个女子也就罢了,方云烈与尹少琼可是剑宗的弟子,每一天他们都会在太阳未出来时到院子里练剑,现在这种情况,不说练剑了,就是睡觉都得担心会不会被挤破了。 方云烈最是闲不住的人,要让他四十九天不练剑,可比杀了他都难受,“林道长,还有别的办法吗?我就是一刻都闲不住的人,等回了剑宗我学习剑术怎么办?” 林休宁摇头,道:“唯有此法,或者若能拿到那个玉观音,我或许有办法。” “这个好办!”方云烈站起来,“我立刻就回去召集师兄弟们一起助张知府捉拿妖女。” 尹少琼也跟着一起走了。 城内的某户人家。 院外挂着灯笼,橘色的灯火在里面跳舞,映在灯笼上温暖又好看。 而院内,两旁走廊也点上了灯笼,灯火耀耀却闪出一种煞人的冰冷。 灰衣人坐在院子里的石凳上,冷风一吹更显神色冷冽,他看着一旁正在用鞭子抽人的女人,有些头疼,道:“三娘子,你何必这样折磨他?” 被抽的是个中年男人,脑满肥肠,油肚大耳的,此刻被三娘子抽的只有进气没有出气,三娘子一停,他又躺在一旁呼呼的喘气。 而这家的其他人,都被绳子捆住,扔在一旁。 三娘子也打累了,扔下鞭子,也坐到石凳上喝茶,举止大方,又成了一个名门闺秀的感觉,她媚笑一声,才道:“谁让他运气不好,让我撞见他拿鞭子抽媳妇,既然他这么喜欢鞭子,我就赏他鞭子咯。” “你收敛点,林休宁在城里设下了阵法,我们现在根本出不去,即便强行破阵,也会被逮个正着,城里现在又在全力搜捕我们,我们根本藏不了多久的。”灰衣人道。 三娘子眼眸一转,顾盼生辉,“那你说,我与雅笙大人谁好看?” 第25章 月下谈心 灰衣男子干脆闭目养神,不再理她,若不是怕她被林休宁抓住,再顺着她发现其他的事情,破坏大计,他都懒得管她。 见他不理自己,三娘心便开始自说自话,“我这具身体,可是照着雅笙大人的模样选的,自是好看的。” “我们都认识那么久了,虽说我一直被关在第四层,但也有所耳闻,你喜欢雅笙大人?” 灰衣人冷着的脸此时倒有了一些颜色,他煞为正经的问道:“这是谁传出来的?” 三娘子捂唇一笑,道:“怎么?戳中你的心事了?你若真喜欢就该来问我,我倒是可以帮帮你。” 灰衣人面无表情道:“你想错了,雅笙行为不检,放荡不羁,我高攀不上,劝你也离她远些。”他眼神轻蔑,十分不屑。 这人真是油盐不进,三娘子讨了个没趣。 一旁被捆住的其他人,满脸惊恐,嘴巴被堵住,不过就算他们是自由之身,也根本不敢有其他动作。 三娘子没趣,又拖出另外一个男人,捡起仍在地上的鞭子继续抽。 府衙内,乔然在房间点着油灯,诵读林休宁给的经书,认真而又虔诚。 待时辰一到,乔然掀开衣袖,手上的水泡没有丝毫的变化,她叹了一声,果然是骗人的。诵读经书就能消除怨念,若是找个大师来或许有用,他们一没根基,而没信仰,怎么可能有用,最大的用处,大概就是用来静心和约束自己吧。 穿越前,兰绪曾说,她穿越过来是逆天而为,故而运道这各种方面都会受些影响。 可依现在看来,这何止是受些影响,简直是霉运附体,本想找时间离开这里,现在看来,恐怕还要再呆些日子了。 乔然本来想去找林休宁问问,结果刚打开门就看见对面的屋顶上坐着一个人,走近一看,就看见林休宁一身白衣坐在屋顶上,旁边还放着酒壶。 她仰头望着他,大声问:“你在上面做什么?” 林休宁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如瀑般的发丝顷刻泻下,如沐光华。 “赏月。”他简短道。 乔然笑了笑,“是在偷酒喝吧?” 他一副茫然的表情,歪着脑袋,故态复萌,偏偏语气严肃,一副认真的模样,“胡说,我怎会偷酒。” 乔然指着旁边桃树旁的一个小坑道:“这就是证据!” 林休宁哼了一声,手轻轻一招,乔然就被一股力量带的飞了起来,落在了屋顶上。 “你看清楚了,这酒罐上写了我的名字,这酒是我埋的。”喝醉酒的林休宁有种固执的认真,或许他并没有醉,只是多了些天真。 乔然憋着笑点头,“我知道了,你不用解释,再说了,就算这不是你的酒,你与知府大人那般要好,一壶酒而已,他一定不会计较。” 林休宁摇摇头,“这酒还是送张止扬来幽州赴任时我埋下的,今日刚好想起,再不喝,他便要回京述职了。” “原来如此,那你在愁什么呢?” “我没愁。”林休宁认真道。 乔然将酒壶拿在手里把玩着,“俗话说借酒消愁,你没愁,为何要独自对月饮酒?” 说完,她乐道:“说说嘛,说出来让我高兴高兴。” “......”林休宁一把夺过酒壶,冷声道:“我是醉了,可我没傻。” “你找我有何事?” 他的眼中清明了不少,语气也拒人千里,乔然低下头,恭敬地说:“是这样的,我就想问问您,您让我们念经是不是根本就没用?这只是给我们一个心理安慰罢了,是吗?” 林休宁侧坐着,一身白衣铺散在四周,他抬手点了点乔然的脑袋,声音充满磁性,“倒是挺聪明,这水泡会吸收你们的恐惧长大,在找到解药之前,只有让你们静心,勿生杂念。” 说完,他见乔然低着头没有动静,便用手指戳着她的脑袋让她抬头。 乔然抬头,忧愁地说:“怎么办,看着您,心里全是杂念。” “咳咳...咳。”林休宁正喝了一口酒,差点被她呛的喷出来,“走,你赶快走。” 说完,他的手又一挥,乔然就被轻飘飘地送了下去,独留他一人坐在屋顶上气的发抖。 *** 第二日一早,乔然还在熟睡就被澄越喊醒了,他身为老虎,没有男女大防的自觉,连偷姑娘的衣服这种事情他都能做的出来。 所以澄越进她房间这种事,她也没多惊讶,出乎意料的是,他居然是来关心自己的。 “昨日我回来的晚,听公子说那鬼爪刺有毒,我便想来看看,今晨我去看过方云烈和尹少琼了,哈哈,他们居然带上了帷幔。”澄越一不小心笑出了声,他怎么也忘不了早晨看到的那一幕。 乔然的脸却越来越黑,“所以你是来看我的笑话的吗?” “不不不,你放心,我一定会抓到凶手,治好你手上的伤的!”澄越一脸坚定。 乔然狐疑的看着他。 “小爷是对你昨日的表现十分佩服,比剑宗那些弟子也丝毫不差。”说完,他看向乔然,道:“你的武功居然这么好,连方云烈的剑术都不如你。” “这个是凑巧而已,我哪能与他们比,而且我不也受伤了么。”乔然心虚地摆手,转移话题道:“你昨日随知府大人寻找凶灵怎么样了?” 澄越皱眉,“别提了,找了大半宿,小爷也从城南一路嗅到城北,嗅觉都快失灵了也没有发现那凶灵的踪迹。” 那凶灵定是隐匿了自己的行踪,不会让人轻易找到,所以忙了一晚上,也是一无所获。 澄越离开后,乔然利索地起身穿衣,想起昨日捉弄林休宁,又忍不住好笑,他以后恐怕再也不会在她面前喝酒了吧。 推开门,外面太阳还未升起,空气中弥漫着雾气,远处的景色被雾气缠绕,一片朦胧之感,似天宫九重天穹,云遮雾绕间,仿佛窥见仙君衣袍在云中翻飞。 仙君?一大早哪儿来的仙君。 乔然揉揉双眼,才看清来人,分明是尹少琼头上戴的白色帷帽,长度及膝,走起路来甚是飘逸。 这一早上可热闹了,都跑来找她做什么。 尹少琼搓着双手,神色有些紧张,“乔,乔姑娘早。” 乔然礼貌地问:“你有事吗?方云烈怎么不在?” 之所以会问到方云烈,只是因为他与方云烈一向是结队出现,现在只见到尹少琼一个人,倒是有些奇怪。 “你为何会提起他?”尹少琼有些错愕。 乔然疑惑地歪着脑袋,尹少琼惊觉失言,连忙补救,“啊,是这样的,方师兄他在屋子里专心读经,没空出门,明日是幽州有名的花灯节,到了夜晚,城里张灯结彩,热闹非凡,故此,我想请姑娘一同游玩。” 花灯节?听起来倒是挺有意思,不过她身上没银子,去了也没意思,乔然蔫儿着头,“我有事,恐怕不能同你去了,你找别人吧。” 尹少琼失望地说:“那真是可惜了。” 他还想说什么,看到乔然心不在焉的样子,还是忍住没说。 乔然则是在想,要怎样才能快速生财。 *** 告别了尹少琼,她才慢悠悠地往正厅去,桌子上的几人也吃的差不多了,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 乔然欢快地与林休宁打了招呼,看的其他人一脸莫名其妙。 林休宁身为当事人,自己昨日醉酒被调戏这种事,他当然不能说,只能面无表情地将乔然拉到旁边坐下,顺便给她嘴里塞了个包子。 乔然:“......”我谢谢你。 她大口地啃着包子,趁大家没注意,她小声道:“怎么过了一晚上就翻脸不认人了。” 林休宁小口地喝着米粥,眼睛不抬地又塞了个鸡蛋堵住乔然的嘴,还是个没剥壳的。 “有什么事就说。”相处这些日子,他也算对乔然有了些了解,无事献殷勤这几个字形容她最合适不过了。 乔然快速吃完包子,将林休宁塞给她的鸡蛋在桌子上磕碎,小心地剥开,露出里面白白嫩嫩的鸡蛋,她殷勤地献给林休宁,“请您吃鸡蛋还需要理由么。” 林休宁想起刚刚鸡蛋塞在她嘴里的样子,对这个鸡蛋没什么好印象,他就着乔然的手,将鸡蛋原封不动地塞回到乔然嘴里,“你自己吃吧。” 张止扬一边吃早饭,一边看着两人‘亲密’的举动,脸上全是暧昧的笑容,他本来以为就是林休宁随手救的小姑娘,没想到还有这样的内幕。 想来也是,他这人冷心冷肺惯了,最怕麻烦的人,怎么会将一个随手救的小姑娘带在身边呢,是看上人家了吧。 乔然完全不知道自己的行为带来了什么误会,她吃完鸡蛋,直截了当地问:“听闻今日是花灯节,我就是想找你出去玩儿。” 她昨晚出言不逊,简直就像个浪荡子一般,今日又邀他游玩,狼子野心,昭然若揭,若他真的答应才是昏了头了。 林休宁擦了擦嘴,回了两个字,“不去。” 就知道他不会去,她就是想要一个移动钱包而已,怎么就这么难呢。 乔然唉声叹气一番,引的张止扬心生好奇,“乔姑娘你这是怎么了?” 第26章 明堂审讯 “没什么,就是听说明日的花灯节十分热闹,可又担心凶灵作怪,所以想找人一同前去。”乔然一脸惋惜,将矫揉造作一词展现的淋漓尽致,“没想到林公子却不愿意。” 林休宁筷子上的咸菜当场掉落,“......” 看来他实在是小看她了,她这演技不去戏园子唱戏还真是可惜了。 张止扬连忙说:“愿意,他愿意的!休宁啊,你好不容易来一趟,这花灯节是我们幽州特有的节日,一到晚上街上处处张灯结彩,还有许多特色灯谜,你就陪乔姑娘去看看嘛。” 既然知道了乔然是林休宁的心上人,张止扬自然要极力撮合,否则以他那不解温柔的性子,还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才会表明心意。 一旁大快朵颐的澄越听到有热闹,也来了兴趣,“花灯节真的这么好玩儿吗?” 眼看此事将成,张止扬生怕澄越破坏气氛,便道:“明日搜出凶灵的事情,就交给澄越兄弟,休宁你尽可放心去玩。” “可是...”澄越还想再说,就被张止扬抢了话,“澄越啊,我们去巡街的时候一样可以看到花灯的,还可以从不同的角度去看哟。” 林休宁认识张止扬这么多年,自然知道他打的什么主意,他漫不经心地转移话题,“周月琴还没审问吧?” “啊,还没呢,时间快来不及了,我得先走了。”张止扬这才想起自己还有事,连忙收拾东西走了,临走之前还没忘记嘱咐一句:“一定去啊。” “周月琴今日审问吗?”乔然问。 “嗯。”林休宁擦了手,起身,“若是现在跟去,还能看到。” 不待他说完,乔然就快步跟了上去,抛开周月琴的事,古代的升堂她也很想看看。 张止扬在后堂先整理了官服,正了正官帽才朝公堂走去。 公堂之上,张止扬身穿深蓝色官府,头上戴着乌纱帽,黝黑的脸上满是严肃,显得人气度不凡,端庄正持,与私下里的张止扬大相径庭。 他的头上挂着明镜高悬四个字,寓意着希望官员判案公正廉明,执法严明,判案公正,张止扬时刻不敢忘。 两旁站着衙役,手持木棍,皆是神情严肃。 乔然猫在堂后听着,很快澄越与林休宁也跟了过来,因为案件特殊,所以并无百姓旁观。 堂鼓敲了三声,张止扬端正而坐,手持惊堂木一拍,响声顿时在空旷的堂中回荡。 “带嫌犯。”张止扬喊到。 很快,就有人讲周月琴带了上来,看来她这一夜并不好过,头发散乱,神情恍惚,衣服皱皱巴巴的不成样子。 “威...武...”衙役们整齐有序的用棍子敲击着地面,口中底吟着威武二字。 在这样的环境下,不说是在中间的周月琴,就连乔然自己都感觉内心一颤,震撼心灵。 周月琴哆嗦了一下,正经的跪在堂下,头低着,发丝凌乱无序的挡着她的脸让人看不起任何表情。 “堂下何人?”张止扬坐在公堂之上气势就变了,不怒自威,颇有威严。 周月琴显然一夜未眠,眼下泛着青色,周身衣服褶皱,看起来十分狼狈,她浑身颤抖着,低着头小声道:“民妇刘周氏,周月琴。” “嫌犯周月琴,你可知你所犯何罪?”张止扬问道。 周月琴眼神有一刻的迷茫,她从昏迷中醒过来时就发现自己在牢里了,她杀死自己丈夫的事也已经暴露,这些日子她一直惶恐不安,担心这件事情被人发现,去找云烟姑娘还玉观音时也小心翼翼,没想到最后还是躲不过。 她没有回答他的话,而是反过来问道:“大人,杀了人,就一定该死吗?” 张止扬公正严明道:“这需要看个中内情,本官不会冤枉滥杀一个人。” 周月琴嘴角动了动,因为一夜未喝一滴水,她的嘴唇已经干的粘在了一起,她用舌头轻轻的濡湿着嘴唇,才淡然地说了一句:“我杀了我丈夫。” 这个回答令张止扬一愣,险些都破了功,好久没遇到这么坦白的犯人了,他冷哼一声道:“你倒是坦诚,说吧,为何要杀他?你是怎么杀的?” 周月琴跪在那儿,声音苍凉又稳重,透着一股迟暮的凄凉之意,她缓缓道:“民妇与刘生青梅竹马一起长大,他说过要娶我为妻,一生一世爱护,我十六岁时他娶了我,我满心欢喜。” “可没过多久,他成了秀才,开始高傲自大,他的本性渐渐显露,迷上了赌博,成日流连赌馆,输了钱连带着看我不顺眼,他父母也觉得他儿子的大好前程不应该耽误在我的身上,再加上婚后我一直没有怀孕,他们的态度越来越令人心寒。” 周月琴眼眶微红,颤着声音道:“有一天,我身子不适,看了大夫,他说我已有身孕,我以为我的苦日子就要结束,我不会再被骂成生不出蛋的母鸡,可没想到我婆婆找了算命先生,说我肚子里的是个女婴,还说他们家的第一个孩子必须是男孩儿,不然会全家倒霉。” “他们逼我去打胎,我不同意,刘生他便将我从屋檐边推了下去,我能清楚的感知到孩子在我的身体里一点一点流失,疼痛都抵不上我的绝望,后来我丈夫迷恋上了拂柳阁的云烟姑娘,居然还想娶她回家,我害怕他不要我,便独自去拂柳阁找了她,她看我可怜给了我一个玉观音,说只要许愿刘生便会死去。” “我当时害怕极了,我从未想过要害我丈夫,可回去后他质问我去找云烟之事,再一次失手将我推倒,他走后我才发现自己又流产了,我心如死灰,比起公婆的刁难和斥骂,我更伤心的是刘生不再爱我,所以我便又去找了云烟姑娘拿了玉观音。” “不过,在许愿后,我又后悔了,冲进房间打断了玉观音夺命,但,偏那时刘生又醒了过来,他瞪着眼睛,抓着我的手,若让他看见这些,那我就完了,我只好再次将手插入他流血不止的心脏。” 周月琴抬起头,心里已经不再有害怕,她大声道:“所以,是刘生负我,是他咎由自取,这些年来我恪守妇德,自问没有做的不好的地方,我也是读过几年学堂的,就是比那些男儿也是不差的,我不甘心一生就这样被他们一家人糟蹋了,杀了刘生我并不后悔,但我认罪。” 她闭上双眼,心里平静如斯。 周月琴只是一个普通的妇人,在她亲手杀了自己丈夫的那一刻,她便已经做好了赴死的准备,唯一对不住的,是家里的父母。 “周月琴...罢了,你害死丈夫本该是死罪,但因引你生此邪念之人是剜心案的妖邪,且你会如此你丈夫也有一定责任,便判你监禁二十年,你可服?”张止扬道。 周月琴苍黄的脸上扯出一丝笑意,“民妇是服的。” 案件审理的十分顺畅,没用几刻便结了案,衙役将周月琴带了下去。 周月琴被带下去时,看见了乔然,远远地朝她一笑,是感谢她那日为她仗义执言。 乔然十分惭愧,还是她带着人跟踪,才导致周月琴被抓,她如今这般平静地将往事说出来,也是想要放下吧,可惜了她大好青春,就这样被一个男人给毁了。 “二十年会不会太长了?”乔然回头问林休宁,“她顶多只能算个从犯吧。” 她不惧世俗,对周月琴的遭遇充满怜悯,林休宁知道她只是看起来大大咧咧,其实内里细腻敏感,看着她失落的样子,想抬手摸摸她的头,而后又想到她不是可以随意揉脑袋的老虎。 手停顿在半空,又收了回来,柔声道:“这是遵从例律的处罚,毕竟是因她而起,你也不要太难过。” 乔然抬头,瞪了林休宁一眼,说的什么话,完全没有被安慰到,她小声哼了一声,朝府衙外走去。 林休宁看向澄越,不确定地问:“她瞪我了?” “是啊。”澄越好心劝道:“她可能因为周月琴的遭遇而替她难过,公子你别跟她计较了。” “我......”林休宁第一次有种无奈的感觉。 *** 乔然出了府衙,在门外的石墩旁边蹲着思考人生。 第一次见周月琴时,她就觉得周月琴可疑,但后来见她婆婆对她的态度,又让她觉得可怜,她丈夫两次害死她腹中孩子,换做是谁也受不了吧。 这世道对女子本就十分苛刻,上要孝敬父母,下要教育子女,体贴丈夫,稍有一处做的不好,便都是女人的错,古有妲己祸国殃民,可那诺大一国,又岂是一个小女子能祸害的,不过都是替罪羔羊罢了。 正忧郁着,就看见远处两人互相搀扶着朝府衙走过来。 府衙在修在僻静处,平时很少有人在附近走动,连挑着扁担的小贩路过此处都要走快点,门口两个衙役门神一般,眼神冰冷冷的,让人看了都心生害怕。 乔然心想,人家这是站久了都麻木了,眼神空洞很正常。 两人还在朝此处走近,乔然眯着眼这才看清,他们不就是刘生的爹娘么? 刘生死了,周月琴现在已经定罪被关押在牢中,昨晚在青楼的阵仗那样大,知府大人带着一队的人马到了拂柳阁,许多人都去看了热闹,大概他们二人是听到了风声所以才急匆匆的赶来。 “大娘,你们怎么来了?”两人已经走到府衙前,乔然走过去询问。 刘生娘不知道听到了什么,气的不行,被刘生爹扶着,还气喘吁吁的,她抬头看乔然,粗声道:“你是谁?” “我是前日随知府大人来你家的,你还记得吗?”乔然笑眯眯地回答。 第27章 找茬来了 听她这样说,刘生娘就想起来了,冷哼一声,道:“是你啊,我听说我媳妇昨晚跑到了青楼?还被知府大人给抓起来了?”她沉着声音,看来是在压制着自己的怒气。 她显然是以为自己的媳妇不守妇道,自己丈夫刚死就跑到青楼私会男人,被抓奸什么的,乔然心里猜测着。 她面上不显,微笑道:“她现在确实在府衙,至于为什么,知府大人到时候自会派人告知,您不如先回去等消息?” 乔然试图将她劝回去,眼下她又病着,刚接受了儿子的死,若再得知自己儿子是儿媳妇杀的,不知道得气成什么样。 刘生爹一向话很少,此刻也不免生气,他已头发花白,胡子也杂乱乱的毫无修饰。 他满脸气愤,指着府衙大门就道:“不管事情是什么样,你们官府抓了我们儿媳妇是不是应该通知我们一声?” 若不是一大早听见邻居在议论,他还不知道这件事,丢人呐! 他涨红了脸,儿子刚死就发生这样的事,他质问道:“她一个寡妇,大半夜跑到青楼,是不是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才会被抓?” “这......”乔然怕自己说错话,于是眼神示意门口的衙役去找人来。 “大叔,大娘你们先别着急,事情不是你们想的那个样子。”乔然尽力安抚着,刘生娘蛮横惯了,见乔然一直拖延时间,直接伸手朝乔然肩膀推搡过去。 她虽然带着病在身,但年轻时干活的力道却没减,这一巴掌要拍到乔然身上,指定得肿成一个大大的手掌印。 一切都在一瞬间发生,一只手在关键时刻横空出现,将乔然及时拉开。 刘生娘由于力使得太大,惯性使她身子止不住的往前倾,幸好刘生爹使劲拉住了她,她捂着险些扭到的腰,就开始大骂:“你这小丫头,想害死老婆子我呀?怎么这么狠心啊?” 乔然回头,就看见林休宁站在身后,手上还保持着刚才拉她的姿势,“你怎么来了?” 林休宁神情自若,十分自然地放开手,道:“衙役来找人,我正巧听见便来了,没事吧?” “我没事。”乔然不在意地摇摇头,又问道:“知府大人呢?” “他在后堂,已经有衙役去找他了。”林休宁道。 乔然放心地点点头。 那边刘生娘还在骂粗口,她泼辣惯了,一旦撒起泼来,管你这是哪里,就是皇宫里面也是照撒不误。 林休宁蹙眉,“府衙重地,怎能如此放肆。” 乔然面无表情地将林休宁拉开,小声道:“你现在说什么都没用,她不会听的。” 林休宁看了一眼被乔然攥在手里的衣袖,不自然地咳了一声,“拉拉扯扯,成何体统。”随即将自己的衣袖夺了回来。 乔然眨眼,“......现在这个是重点吗?” 林休宁握拳掩饰般地咳嗽一声,面色潮红地转过头,对于这种撒泼的人,他确实没什么办法,总不能将人打一顿吧。 刘生娘歇了一口气,斜了两人一眼,又继续骂道:“你们当官儿的没天理啊,我来找我那个不知廉耻的媳妇,怎么?还不让见了?家门不幸啊,娶了那么一个娼妇,我儿子还没死几天呢就勾搭上了一个。” 她说着,突然又看了府衙大门一眼,仿佛明白了什么,指着大门就骂:“我知道了,那奸夫肯定就是这里面的哪个王八羔子,怎么?故意把我媳妇抓走演一个金蝉脱壳是吧?你们以为就可以双宿双飞了是吧?我呸你个娼养的......” 周围渐渐的聚集的人越来越多,大家边指着这边,边发表自己的看法场面十分热闹,甚至有活泛的小贩将自己的花生瓜子拿过来现场售卖起来。 “得嘞您嘞,一共五个铜板,好,大家让一让啊!” “现炒的花生,瓜子,又香又脆,看戏必备啊,公子来一点儿?” 这边小贩乐呵呵的卖东西,那边又有专注于破案的。 “我就觉得一定有事儿,这大娘说的对,若是她媳妇的奸夫没点势力能这么干吗?” “你是说......” “嘘,让知府大人知道你嚼他的舌根,不要命啦?我这只是猜的,你可不要到处胡说,知府大人可还没娶妻呢!” “啊!我记得知府大人都二十有八了吧?而立之年,我好像发现了什么。” 又有苦情看者。 “她媳妇真可怜,有这么一个婆婆,我与她真是同病相怜,想当年我若有一个好婆婆也不会是现在这样。” “婆婆,您别伤心了,小心身子。” “走开,要你在这儿充好人?你就是这样迷的我儿子神魂颠倒的吧?” 刘生娘骂了半天,都有些词穷了,于是便将战火转移到林休宁身上,毕竟他看起来比较像管事的。 “你是府衙里的老爷?管得了我这档子事儿吗?” 林休宁微微摇头,道:“我不是府衙的人,只是知府大人请来协同破案的。” 刘生娘叉着腰,道:“既然不是府衙的人那在这儿做什么?狗拿耗子多管闲事,呸,给我出来个管事的成不?” 林休宁拧眉,懒得和她个妇人计较。 围观的群众越来越多,刘生娘也越来越嚣张,骂的越来越过分了。 乔然气不过林休宁被骂,将他拦到身后,冷笑道:“大娘,您骂人实在没有水准,难怪会有泼妇骂街这个词,您是看他脸皮薄不好意思跟你一个老妇人计较,所以才这么有恃无恐吗?” 脸皮薄的林休宁:“......” 刘生娘一下子被乔然倒豆子式的话堵的说不出话来。 “你个不害臊的小丫头居然敢跟我顶撞?你就不怕以后嫁不出去?”她没想到这姑娘会大庭广众之下顶撞她,毕竟对名声不好,一旦传出去,没人要她的。 乔然冷哼一声,“嫁不出去也比遇上你这样的婆婆好!” “你...你。”刘生娘大概没想到有姑娘能当众说出这种话,一时有些语塞。 她话一出口,周围围观的人一片哗然,显然是被这惊世骇俗的话吓到了。 “这是什么姑娘,真是不害臊。” “她怎么能说出这种话,还与大娘骂上了。” 刘生娘洋洋得意,看着大家都帮着自己,插着腰瞪着乔然,等这件事一结束,她一定要好好将这事宣扬一下,让她像泗阳那个郡主一样,一辈子找不到婆家才好。 乔然本就不在意大家的看法,这些指指点点对她来说无关痛痒。只是没想到,本来站在她身后的林休宁忽然开口:“当朝例律,故意扰乱秩序,寻衅滋事者监禁一月,罚钱十贯。” 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一旦事情关系到自身,大家也不敢随意开口了。 这时,张止扬也疾步出来了,官差将围观之人驱赶,很快周围就剩下零星几人,其余的人都在远远地瞧热闹。 见张止扬一身官府,周身威严,刘生父母一见张止扬出来了,里面上前哭诉,“大人呐,这到底发生什么事了?我儿媳怎么会在青楼被抓?” 张止扬想将人请到府衙内说话,被刘生爹拒绝了,他埋着脸,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 张止扬沉默片刻,还是将周月琴被凶灵怂恿杀害丈夫的事说了出来。 刘生娘瞪大了眼,一口气差点上不了,“什...什么?” 她不可置信地上前两步,在确定他说的真实无疑后,她大吼一声,“天杀的啊!畜生!我家是娶了个什么猪狗不如的东西啊!我生儿死的时候她还一副伤心的样子,老周家的,你还我儿子啊!” 张止扬眼皮跳了跳,在今晨升堂之前,他还觉得周月琴狠毒,可听她诉说自己的不得已之后,他又觉得无奈,换作是他,也会忍无可忍吧! “周月琴已经收押,你也不必太伤心。”张止扬还是安慰道。 听到她被收押,刘生娘擦擦眼角渗出的眼泪,急忙问道:“什么时候杀头?” “这...”张止扬一时没反应过来,愣了两秒才道:“判决是监禁二十年。” 这下刘生爹娘都急了,“怎么会才判了二十年,一命抵一命,大人,一定要砍她的头啊!” 张止扬为难道:“虽说确实是周月琴杀了她丈夫,但这事刘生也有责任,没有他种下的因,也不会有那个果,况且此事还牵扯到凶灵,二十年,已是较重的惩罚。” 刘生娘开始胡搅蛮缠了,她大声嚷嚷着,让远处看热闹的人都听见这事,说知府大人包庇周月琴,要求判她死刑。 眼看大家都在议论,不得已,张止扬让人强行将刘生爹娘送回家去,这才安静下来。 乔然上前,“大人,现在怎么办,若她们一直这样要求周月琴死刑...”乔然没说完,张止扬也知道她要说的。 他站定,道:“他们也闹不了多大,闹几天就没事儿了。” 乔然心道,就怕小鬼难缠呐,她可是领教过了。 “对了休宁,虽然你在城中布下了符阵,妖邪暂时出不去,但若一直这样,拖的时间越久,对我们越不利,再说还有剑宗那边...”张止扬欲言又止。 “她们隐匿了行踪,要在诺大的幽州找到她们不是易事,最近要多注意有没有伤人事件,或者哪家有异常。”林休宁慢慢道。 张止扬点头,“我会让人注意。” 待人都散了,乔然叫住准备离开的林休宁,“刚刚谢谢你啊。” 林休宁回头,颇带着些傲娇的感觉,轻声说:“你下次别再惹祸就好。” 她,什么时候惹祸了! 第28章 说书先生 第二日,有人来报说东街一户人家从昨日到现在一直闭门不出,有人去查看,发现那家人除了一个女人和一个孩子,其余全都死了。 张止扬立即带人去凶案现场,澄越跟着着林休宁一起去了。 乔然就待在府衙,此时已是下午,太阳正烈的时候,她有些恹恹地躺在阴凉处,不知不觉就睡了过去。 一觉醒来,日暮将去,乔然枕着手仰看着天空,湛蓝湛蓝的,西边一抹落日余晖相映,在这种时间醒来,是最孤寂的,仿佛世间只有自己一个人。 “乔姑娘,醒啦?”一个走过的衙役笑着与她打了招呼。 乔然:“...是啊。”假装多愁善感失败。 不能这样!乔然一把坐起,今日花灯盛节,外面热闹非凡,喜气洋洋,就算林休宁不去,她也可以自己去啊,就算没了移动钱袋,她也能好好逛街。 说干就干,乔然起身出了府衙,问了衙役小哥路线后,径直朝西市文珍坊走去。 大约走了半个小时就到了文珍坊,白日的花灯高高挂在桅杆上,在阳光的对比下并不起眼,街道上方也拉起了彩带,虽是下午,但忙碌的身影在街上穿梭着,也是一副充满了烟火气息的美好画卷。 虽然天还没黑,但街上的人已经多了起来,小摊贩忙早早的来占位置,摆摊子的、行走的熙熙攘攘好不热闹。 乔然在街上停留几秒后,果断朝前方走去,转过一个弯后,她进入了一个茶楼。 小二手里提着茶壶,热情地给乔然带路,二楼好一点的位置都没了,她只能找了个偏僻的角落坐下,二楼正上方一个穿着白袍的说书人正站在木桌前滔滔不绝地讲着,周围的人听的很认真,没有注意到乔然。 虽然已经来到这个世界很久了,但她对这里的一切还是不太了解,也不敢贸然去问其他人,万一他们察觉到什么就完了。 想来想去她还是决定来这种人员繁杂的地方多了解了解。 说书人还在继续,“说最近这城里还有一件新鲜事儿,符溪绯家大家都知道吧?” “乃是捉妖一大世家,家中子弟个个是天之骄子,寻常人是见也见不到一面的。” 地下有人不满说书人一直卖关子了,“都说半天了,你说的这些我们大家都知道,说点大家不知道的呀!” “是啊,这些谁不知道啊!” 见底下人起哄,说书人捋了捋胡须,见关子卖的差不多了,他缓缓道来:“听闻绯家最近丢了大小姐,正在四处派弟子寻找,据消息称,那绯家大小姐就是在咱们幽州地界丢的。” 说书先生展开扇子,遮住半张脸,微微一笑,略含深意。 台下立马议论纷纷。 “若大家能找到那位大小姐,赏金自然是少不了的,那可是放在四国也数一数二的绯家,听闻这位贵人以后还会继承绯家家主之位。”说书人摇着扇子,语调轻缓,有种蛊惑人心的迷幻感。 他一提供思路,下面的人立即浮想联翩,“如若能找到这位大小姐,再娶了她,岂不是我能当上绯家姑爷了?哈哈!” “去你的,就你的模样,大小姐怎么能看上你?小生不才,好歹也是一名秀才,当配我才是。” “不过赏金当真是丰厚,听闻请绯家子弟除妖至少十金起步,若能找到了绯家未来家主,那不得百金千金的给?” “说这么多,那大小姐到底是怎么丢的?长什么模样?” 这话是问到点子上了,说书先生一手合上扇子,仿佛就等着问这句话似的,从袖中拿出几张画像,展示给大家看。 乔然也好奇,这个绯家大小姐似乎是个了不起的人物? 不过她坐的太偏,只能大概看到纸上画着一个身着红衣的女子。 而台下众人还在努力伸长脖子去看画像,说书先生手一收,不给瞧了。 “唉,先生怎么收了?我们还没看清楚呢。” “是啊,先生快将画像拿出来让我们多看两眼啊!” “这一画难求,大家想要,自然要用钱财来买。”说书先生道。 此话一出,众人都有些怒意,“不就是一张画吗?怎么就不能拿出来分享分享?” 不过大家私底下抱怨半天,还是有人弱弱的问了一句:“卖多少银子?” 说书先生当即展颜:“一两银子一张!” “这么贵?你怎么不去抢呢?” “就是,又不是什么名家之画,怎可卖如此价钱?” “非也非也,词画确乃名家之作,虽是临摹,不是真品,但此画之美当的起一两银子,再说,若大家能凭此画找到失踪的大小姐,还怕没有银子?”说书先生语言极尽蛊惑。 大家也有些动摇了,方才说书先生拿出来一展之时大家并未看的太清楚,不过一两银子虽多,但在场的都不是缺那一两银子的人。 当即有人便掏出银子举起,“我要买一张!” 一旦有人开了先例,剩下的人也坐不住了,纷纷拿出银子,刚才看说书先生手里只有薄薄的几张,若不早些抢,怕就抢不到了。 乔然:“......” 她摸了摸自己的荷包,决定不对那个画像好奇了,虽说找到那个大小姐报酬确实很丰厚,但奈何她没钱啊!就连身上的几个铜板还是与澄越打赌得来的。 这年头,连说书先生都改行卖货了。 目的达到,说书先生微微一笑,当场卖起了画像,好好的说书之所变成了卖场,说来也怪,明明他刚刚只拿出了薄薄几张画像,但现场几十人几乎人手一张,有人偷偷展开画像。 画纸上的女子一袭红装跪在山梯上,面容冷傲绝艳,她单手持剑,明明是女儿身,却一身傲骨,皑皑天地间,唯她风姿卓越,这正是坊间盛传的大小姐山门拜师之景。 相传这师门下有三千三百三十三梯,步步难行,若想拜入师门,登仙梯便是这最后一道关卡,许多参与选拔的弟子就算通过了前面的关卡,但大多数都会折损在登仙梯上面,能通过的,不过十之一二。 而绯家大小姐当年只有十五岁,正是恣意冲动的年纪,与人打了赌就直接冲到了宗门的登仙梯下,靠着自己的毅力硬生生走了了九十梯,登仙梯一共九十九梯,但她并没有走完,就直接转头走了。 围观的人都惊呆了,她那样子分明再努一把力是可以上去的,她回头只说了一句:“我今日走了九十步,余下的九步,交给未来!” 就是这句话,让场上的人更加沸腾了,当时有善画技的弟子连考核都不顾了,当场掏出纸笔画出了这一绝景,没想到现在他们还能看到此画,这一两银子花的倒也是值了! 说书先生手里还捏着两张画纸在问:“还有没有人要的?机会只此一次啊!” “大家若是找到了大小姐,可以来云来客栈找我,记住,只需要联系我,其它人都是骗子,我有办法联系绯家。” “报酬丰厚!”落下最后一个字,他匆匆说了结束语,结束了今日的说书。 乔然目送说书先生远去,她手婆娑着下巴,这个说书先生很可疑啊,周身的气度分明不像是一个普通的说书先生。 想了想,她决定跟上去瞧瞧,乔然不动声色地起身,溜到了内堂,眼见那日的衣角消失在拐角处,她赶紧上前,结果一个人也没看到。 “靠,溜的真快!”乔然小声吐槽一句,然后便离开了。 乔然离开后,拐角旁边的一个角门打开,说书人探出身子,嘴角勾起一个夸张的笑,确定周围没人后,才从酒楼后门离开。 酒楼不远处就是云来客栈,说书人离开酒楼后进了客栈,没有理会店小二的问候,径直进了二楼的一个房间,里面还站着几个黑夜人,神色冷峻。 听见有人开门,他们先是警惕的将手放在刀柄上,方便随时出手,在看见是他之后,才放松了神情。 窗户紧闭,环境幽暗,只有几缕光偷偷钻进来。 说书人关上门,环视周围确认无误后,才吐出一口气,伸出手在脸上一撕,一张人皮面具便被他撕了下来,露出他本来的面目。 他面容较为年轻,肤色微黄,眼型狭小单薄,与飞扬的眉毛透出一丝狡滑与奸诈之意,嘴唇浅薄,鼻梁倒是高昂,整体凑在一起居然也是一副俊逸模样。 “他怎么了?”男子看向屋子角落,那里捆着一个男人,半靠在墙上,垂着头,不知死活。 旁边一名黑夜人朝男子低头行礼后才答:“禀少爷,他吓得晕过去了。” “叫醒他。”他将手里的假皮扔在桌子上,十分随意的坐在桌子旁边,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水拿在手中轻嗅着,却并不喝。 那黑衣人立即过去摇他,也不知是不是真吓的狠了,摇了半天人也没醒过来。 男子嗤笑一声,手中茶杯一倾,尽数打在了被捆之人脸上,他腕上至少用了五成的力道,水打在人脸上的声音十分响亮。 那人立马一哆嗦,清醒了过来,他抬起头,赫然就是男子撕下的人皮面具的模样。 “啊...你们...你们是什么人?”他神色惊惶,显然被屋内的氛围吓到,颤抖着身子,努力让自己与墙面合二为一。 “你真想知道?”男人一乐,身子前倾,一副只要你说想,我就立马告诉你的表情。 那被捆住的人才是真正的说书人,他常年在茶园子里说书,察言观色的功夫自是有的,于是连忙说道:“不不,我不想知道,我今天什么也没看见,什么也不知道,求大人放过我吧!。” 男子放下茶杯,嫌弃道:“茶水真难喝,比不得婳儿的五珍牛乳。” “可惜...短时间内是喝不到了。” 他又抬起头去看说书人,斜倚在椅子上,睨着他道:“我今日心情好,看在你这么识时务的份上,就不多为难你了。” 说书人一听,连连感激。 他又继续道:“今日借了你的脸做了点事,没有砸了你的招牌,没想到我在说书这一道上还挺有天赋的。” “以后要是有人问你关于绯家大小姐失踪的事情,一律让他到云来客栈来,记住了吗?” 说书人连连点头,哪敢说半个不字。 男子很满意他的识趣,“不过,互相信任这种事,对于我们俩不太适用,所以......”话没说完,他一个眼神,旁边的黑衣人就懂了,从怀里掏出一个白色瓷瓶,倒出一颗药丸。 在说书人惊恐的目光下,直接捏开他的下巴将药丸喂了进去,直到他咽下去才松手,整个动作行云流水,看得出不是第一次做这种事情。 “咳,咳你...你给我吃了什么?”说书人一天经历了太多刺激,现在面如死灰,以为男子还是要杀了他。 男子继续道:“让你我能给信任对方的东西,只要你按照我说的去做,我自会奉上解药。” 说书人脸上一阵惨白,但好歹是保住了性命,他浑身瘫软了下来,也不知是吓的还是药物所致...... 第29章 没有标题 于此同时,城内某处宅子,有人站在院子里冷峻的望着天空。 “现在该怎么办?他是要利用符阵将我们逼出来。”三娘子难得没有搔首弄姿,面露焦急的站在走廊边。 “不如我们硬闯出去?”三娘子提议道,她是不知道林楚的厉害,虽然那晚只用一张符咒就将她打出了肉身,但三娘子觉得那不过是侥幸,不足为惧。 “能说出这话,看来你一定不知道这符阵的厉害。” “不就是一个禁锢的符阵,能如何厉害?” “这是上古时期的遗留下来的诛邪四脉阵,听闻一直存于仓何神墓,无人知道仓何神墓的具体位置,偏偏他运气好,迷失在荒泽后一路观云,跟着云走...” 三娘子笑道:“这不是傻子么,谁会没事跟着云走?” 灰衣人再次白了她一眼,“结果他就找到了仓何神墓。” 三娘子:“......”果然是天选之子。 “除了墓中的无数宝物,他还得到一个星盘,乃是上古大能死前汇聚毕生法力打造的,可推演生死,知晓万事,这诛邪四脉阵与之相比根本算不得什么。” “...那他运气实在是太好了,既然如此宝物,为何没有人来抢?”三娘子疑道。 “谁敢来抢?” 这话说的,当真是成神了不成?三娘子羡慕极了,酸道:“他当真如此厉害?” “这诛邪四脉阵本是有极大的杀伤力的阵法,入阵之人无论是人是妖,都逃不过阵法的诛杀。” “可我们现在还好好的。”三娘子侥幸道,“是因为他根本无法布出这精妙的诛邪四脉阵?” “他是嫌诛邪四脉阵太过残暴杀伐之气太重,所以重新改了阵法,而且用符纸代替法宝作为阵眼,即可以不用担心使用法宝消耗过大,又省却了不少法力。” “可...既是改良过的,我们也逃不出去吗?” “符咒本就是针对厉鬼邪祟之物,你想去试试?”灰衣人看着无知的三娘子,翻了个白眼。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你说我们该怎么办?” 灰衣人在院子里负手而立,斜了她一眼,才道:“我已经将消息放出去,会有人来救我们的。” “谁会来?” 灰衣人没有回答她。 三娘子又问:“你身后之人到底是谁?咱们现在都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了,你还不信任我?” “敢出手将四层关着的放出来,想必是有些能力的,还能差遣你执生大人......”三娘子细细的分析着,一边观察着灰衣人的表情,想看从中看出一丝的慌张。 不过那人惯是个没表情的,此时也休想让他露出破绽。 收起逗弄他的心思,三娘子撩了一缕发丝在手中把玩着,靠在柱子上,“你不说我也知道,有这样胆量的也只有二殿下了吧?” 灰衣人还是不理她。 她便继续说道:“二殿下大权在握,就算将我们四层的放出来,也有能力让我们乖乖听话,只是不知他到底想要做什么?” 灰衣人终于不再沉默了,用一种看死人的模样看了她一眼,道:“知道的太多死的越快。” 三娘子手上劲儿使大了,几根青丝被扯了下来,静静的躺在她柔润细腻的手中,脱离了身体的发丝如同离开土地的草儿,等待它的就只有枯黄与死亡。 她抬头,眼波流转,看向灰衣人,“我已经死了一次了,还怕什么呢?呵,总不过一个灰飞烟灭。” “三娘子,你是当真不想活了?”灰衣人转过身来。 她捂着嘴,娇俏的笑着,“当然不是,我还要好好活着呢。” “你终于肯理我了?”她突然认真道。 灰衣人用尽耐心克制自己不发火,翻了平生第一个白眼,又转过身子,“很快符阵范围就会缩小到我们这里,你还是多想想该怎么逃生吧。” “我倒有个办法。”三娘子道。 灰衣人背对着她,没有说话。 “临街住着一个花妖,最善幻阵,咱们不如让她拖住林楚,我们趁机逃出去如何?” 虽然不想理她,但也不得不承认这是个办法,他虽传信给殿下,但也不知殿下会不会为了他出手相救,大业未成,若因此泄露了消息,他更是难辞其咎。 殿下原本只是想将幽州做饵,让林楚无心关注其它地方,没想到他这么迅速的找到了三娘子,并且将他们逼到如此境地,殿下说他一向不喜欢管闲事,就算管了也是懒懒散散的,到时候他们便有时间做其它事情。 可现在的情况与殿下的计划有点小小的出入,也不知道是哪里出了错。 出了茶楼,外面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不过大街上灯火通明,到处都是花灯,将四周照的比白天还要温暖。 乔然站在一个小摊前徘徊,摊上卖的都是些钗环首饰,琳琅满目,十分好看,让人移不开眼。 摊主是个圆呼呼的大叔,他一边摆着摊子上的东西,一边道:“那个二两银子。” 乔然默默地移开目光,她太穷了。 “想要这个?”一道声音忽然插了进来。 回头一瞧,竟是林休宁这厮,“你怎么在这?” 乔然回头,就见林休宁斜靠在一边的柱子上,清风明月,发丝被微风吹起,落到他精雕玉琢的脸上,他轻轻拂开发丝,指着身后的街道说:“我负责巡视这条街,倒是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 “你跟踪我来的?”林休宁故作惊讶。 乔然指了指自己,不敢相信地说:“你别倒打一耙了,明明是我先来的,也该是你跟踪我才对。” “那就算是我跟踪你吧。”林休宁木着脸走到小摊前,“想买什么?” 他知道乔然身上没银子,所以与张止扬搜捕凶灵时看到乔然他也很意外,如今凶灵在暗处,他怕她有危险便使了个借口跟了过来,没想到看到她在这小摊前驻足半天,犹犹豫豫,又不舍得离去,他是实在看不下去了。 听到林休宁发话,摊主收起怠懒的姿态,乐不可支地开始介绍,“这位姑娘,我这里的簪子种类繁多,都是上好的材料,您可以慢慢挑选。” 这位摊主刚才对她还爱搭不理,嫌弃她站在摊前碍事,还曾出口赶她,现在居然还能对她笑脸相对,真是佩服,乔然敷衍地看了两样,便拉着林休宁走到一旁,“你别一副有钱人的样子,很容易被人宰的。” 看着自己被拉着的手,林休宁意外地没有推开,反而内心还有些窃喜,他按捺下心中异样,催促道:“你不是在这摊前站了很久,到底想要哪一个?” 乔然疑问:“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站了很久?” “咳咳。”林休宁握手捂嘴假咳了两声,“你的手这么冰,一看就是吹了许久的冷风。” 乔然不疑有他,惆怅地揉了揉腹中空空的肚子,“既然你如此大方,我也不要什么簪子了,你还是请我吃饭吧。” 林休宁挑眉,“饿了?” “嗯嗯。”乔然诚实地点头。 第23章 一刻钟后。 乔然与林休宁坐在小摊前吃面。周围尽是挤攘的人群和叫卖声。 “你让我请客,就来吃面?”林休宁端正地坐在凳子上,身前的桌子上摆着老板刚做好的两碗热腾腾的面条。 雪白圆润的面条根根分明,汤汁是慢熬出来的大骨头汤,阵阵肉香与面条的鲜香混合,跳动着人的味蕾,几片酱猪肉铺在面条上,撒上翠绿色的葱花,色香味俱全。 乔然用筷子挑起几根面条,快速嗦入口中,鲜与烫在口中对抗,几口吞下,满足极了。 垫巴了一口没那么饿了,乔然才抽出空来回答他:“面怎么了,好吃又不贵,还能填饱肚子,你对我已经够好了,请我吃饭,我也不能真的宰你一顿,赚钱不易啊,你看刚刚那大叔摆了快一个时辰,一件东西也没卖出去,可怜呐。” 听着乔然这一番言论,林休宁愣是听出一种活着辛酸,生活艰难的感觉。 他眼神又往下沉了沉,乔然被刺伤的地方在手臂,那些丑陋的黑色水泡本来藏在衣袖中,她抬手时露出一截手臂,上面的黑色水泡还结结实实地长在上面。 “我会找到解药的。”说完,他就移开了视线。 乔然看向自己的手臂,明白他的意思,心里一暖,不由笑了笑。 这边吃着面,旁边桌子上也吃的热火朝天,三三两两说着话。 “你听说没?最近城中的十起剜心案其实都是临水坊刘家的媳妇干的。” “怎么可能?一个妇道人家哪能杀的了几个壮汉?你肯定听错了。” “嘿!天下之大无奇不有,这可是我昨日在花街拂柳阁亲眼所见,知府大人当场就将她带走了。” “刘家媳妇?按理说新寡应该三年闭门不出,怎么会在青楼?” “当然是耐不住寂寞了,再说她杀了那么多人,肯定是有帮手的,这下好了,凶手抓住了大家也不必提心吊胆了,想来知府大人过不了多久就会公布的,原来大家都在传是凶灵作案,看来并不可信啊!” “听你这么说倒是有几分可信度,前不久我还在府衙门口看了热闹呢,听说是刘家二老跑来大闹府衙,嚷着要他们交出媳妇,现在看来,没准就是因为她是凶手,所以府衙才没把刘家媳妇放了。” 乔然侧坐着仔细听了一耳朵,才对林休宁小声道:“他们这消息还真灵通,东拼西凑的,还真给拼出了个七八成。” “说书先生为了有好的话头讲,天天就跟在官府后头捕捉消息,再拿去楼里讲。”林休宁喝了一口汤,才道。 “现在的说书先生都如此有生意头脑了?”乔然惊了,看来她的发家之路遥遥无期了,大家都好有生意头脑! 说到这儿,林休宁笑了一声,“官府是不允许的,不过那些人手脚麻利,还未等官差去抓,便没了踪影,因此百姓知道些案情也不奇怪。” “舆论到哪里都有,若能加以控制,也不失为一把利器。”乔然若有所思道。 忽然,街上的人群步伐乱了起来,有人东张西望,不知道在看些什么。 “发生什么事了?”乔然快速喝完面汤,才站起来凑热闹,但行人太多,只能看见一颗颗黑色的脑袋。 林休宁拧眉,道:“去看看。” 说完,两人朝着动乱的方向快速走去,还没走几步,就有人影从他们上方掠过,朝反方向飞去,下方的人群皆是惊奇,不过因为有修仙者的存在,飞檐走壁这种事,大家还不至于惊慌失措。 那人就从乔然头上飞过,嚣张的不像话,乔然看向林休宁,他认真地问:“怕高吗?” 乔然还未回答就被抱着飞上半空,朝那人追了过去。 旁边的大娘惊呆了,拉着旁边小孩子的手教育道:“看见没有,以后你也要去拜宗门,带你老娘飞上天。” 说实话,飞在天上的感觉着实不错,虽然有些呼吸困难和没有安全感,不过渐渐也习惯了,还挺刺激的。 前方那人在一处屋顶停住,此处没什么人,四处比较荒凉,看他架势倒像是故意引他们过来似的。 林休宁带着乔然停在对面的屋顶上,两方对峙。 那人转身,赫然是那日将他们从幻境中放出来的女子。 第30章 穷途末路 “又见面了。”粉衣姑娘笑嘻嘻地打招呼,额前的头发被风吹的有些凌乱,露出饱满的额头。 “你故意引我们来的。”林休宁道。 粉衣姑娘邪邪一笑,带着一丝压迫声说道:“是啊,你不知道为什么吗?” 林休宁没明白她的意思,挑着眉,没说话。 “哼!你还装蒜,那些人不是你派来的吗?”粉衣姑娘忽然变脸,质问道。 乔然在一旁听了半天,也是云里雾里,“你在说什么啊?派什么人?” “你们派那些孩子趁我在湖边不注意,将我推下河,还用金刚丝封住湖面,怎么,敢做不敢认吗?”粉衣姑娘气愤道。 “姑娘,这可误会了,我们与你无冤无仇的,怎么会派人抓你呢?”乔然看向林休宁,见他一脸坦然,确认他没做这事,才说话。 “是他们自己承认的,那些人就是当日你从幻境中救出来的。”粉衣姑娘脸上气鼓鼓的,“还有,你设下符阵,让我出不去又怎么说?” 林休宁揉了揉额头,这件事他可反驳不了,于是道:“符阵是为了困住凶灵,待凶灵抓住我会立即解开,至于推你落水的人,确实不是我派去的,我会回去问他们,一定给你一个交代。” “不需要了,我已经将他们通通打趴下了,现在,我要找你!”说完,她手上幻化出一把秀气的长剑,仔细看长剑上面还隐隐散发紫色的光华。 粉衣姑娘执剑飞身而起,旋身飞至林休宁近旁刺杀,这件事明显有疑,林休宁不欲与她起争端,一直避让。 “你这算什么?只要你打赢了我,我就不与你计较。”粉衣姑娘手上招式愈渐凌厉,直朝林休宁劈来,他侧身躲过,还没等他站定,又一剑从后方刺来。 结果却刺了个空,林休宁早就瞬移到了别处。 乔然捂脸,这分明就是碾压式的打架,姑娘你明明不擅长剑法,还与这人比剑,这不是找虐么。 粉衣姑娘再次出剑攻他下盘,他起身轻点剑尖,再一个旋身轻松化解了招式。 这时,澄越忽然找来了,他站在下面仰头看着屋顶上的三人,觉得仰望太吃力,他也一个飞身上了屋顶。 “你怎么来了?”林休宁问。 澄越看见粉衣姑娘在这里顿时警惕道:“公子,剑宗那些人被人打伤了,还被捆住树上。”说到这里,他忽然有些脸红,见林休宁看向他,他才低声道:“被扒了衣服,他们说...说是她做的。” 澄越指着对面的粉衣姑娘。 粉衣姑娘敢作敢当,拍拍胸脯道:“没错,是我干的,但也是他们先将我推到湖里的。” 澄越点头,“这也是我想说的,在客栈时有人送信来,上面留了公子你的名字,说找到凶灵,让他们来帮忙。他们抓凶灵心切,也没注意有什么不对就去了,结果把她当成凶灵推下湖了。” “你的意思是,这都是误会?”粉衣姑娘扬着两片眉毛,有些不满。 “你被利用了都不知道?”澄越没好气地说。 符阵笼罩着幽州城,在黑夜的掩护下散发着微弱的光芒,并不惹人注意。 三娘子与灰衣人趁着夜色的掩护偷偷到了城里的平桥坊,这一条街上住的全是些穷人,远处的繁华与他们无关,街上早早的歇了灯,四下昏暗。 “那花妖是个蠢的,想来也能为我们拖延些时间。”三娘子一身黑衣,将自己裹的严严实实,那符阵散落下来的光华会损耗她的修为,再加上她受了伤还没好,只好将自己裹的严严实实。 她又偏头去问灰衣人:“你可有把握打开符阵?” 灰衣人观察了一下符阵的分布情况才道:“最多破开一个裂缝。” 三娘子点头,“足够了。” “还需要一些时间。” 她又看向灰衣人,咬咬唇,眼神闪过一丝决绝,“实在不行我去拖住他。” 灰衣人实在没想到她会这样说,一时鄂然:“你......” 她眼神不屑的撩撩头发,“怎么,你可别这个眼神,我可不是为你,若打不开符阵咱们都跑不了,咱们好歹也认识了一百年了,真当我三娘子是那种无情无义的人?” 灰衣人沉默着没有说话。 许久才道:“我原本以为你是。” “你!”三娘子插着腰,“好啊你,你就是个冷血的烂木头!” 灰衣人纠正她道:“我是魂渡使,不是木头。” “这有什么差别?亏我还想帮你追雅笙大人,你居然这样想我?”三娘子气的跺脚。 灰衣人无法理解她的生气点,不由捏了捏眉心,“都说了我不喜欢雅笙......” “谁信啊。”三娘子抱胸道。 灰衣人:“......” 屋顶上,经过澄越的一番解释,粉衣姑娘终于明白自己被利用了,还攥紧拳头道:“那个丑女人居然还敢利用我?” “气死我了,早知道当初她掉进幻阵时就不救她出来了。” 澄越看着这个单纯的过分的姑娘也不知该说些什么。不过经此一事,粉衣姑娘对澄越的好感倒上升了不少。 “多谢你,若不是你告诉我,我还会被那个丑女人利用。”粉衣姑娘对澄越道。 林休宁注意到她的话,“你说的丑女人就是城中杀人的凶灵?” 粉衣姑娘点头,“本来我在城中呆的好好的,有一天忽然出现一个女鬼,长得十分丑陋,还不知羞地给自己换了副好看的皮囊,这也就算了,她还在城中杀人,导致城中血气弥漫,都不适合我修炼了。” 顿了顿,她又道:“我就想搬家,结果那个丑女人觊觎我的宝贝,闯到我的幻阵里出不去,后来一个灰衣人出现逼我放了她,没办法,我就只好将她放了,我气不过,但是又打不过她,只好就这样算了。” “既然你们也讨厌她,我就不为难你们了。” 几人交换了名字,算是不打不相识了。粉衣姑娘名叫灵卉,是花妖,实力虽然不强,但极善幻阵,被困住的人,很难凭自己的能力走出来。 忽然,符阵上方出现波动,林休宁抬头去看,他掐手一算,道:“在东方。” “我去看看。”说完,他撂下这句话就踏着连接的屋顶走了,几个跳跃就消失在远处。 *** 此时林休宁被花妖拖住,正是好时机,灰衣人趁机施法准备开辟一个裂缝。 三娘子在一边干等着,不免有些着急,“怎么样了?林休宁发现不对劲很快就会赶来了。” 见他不说话,她又走过来道:“还是我来帮你吧。” “不用,你来会添乱。”灰衣人这才道。 三娘子咬咬牙,忍下了这口气,现在还要仰仗他才能出去,不能生气,她冷哼了一声退到后头,看他一个人忙活。 ————— 不久后。 林休宁找到了正在施法破阵的三娘子。 “就你一个人?”林休宁问。 “当然了,难道你还有别的女人?”三娘子故意模糊他的话。 奈何林休宁根本不解风情,“别装了。” 三娘子笑容凝固了一下,很快又恢复自然,“来的真快,还以为那花妖能拖一会儿呢。” 三娘子玉指芊芊,娇柔的脱下了黑色斗篷,身上薄纱轻衣,松松散散的搭在身上,如玉般细腻的肌肤若隐若现。 下摆裙就是两块鎏布拼接而成,两边大腿行走间忽隐忽现,两只精巧的玉足就这么踩在地上,“道长,我们终于见面了。” 这画面有些扎眼,林休宁将头偏了过去,平静道:“你是凶灵。” “前时冥界叛乱,有厉鬼趁机逃了出来,想必你便是其中之一吧。” “哈哈,道长真是会说笑,美人玉骨在前,道长还有心思说其它?”她柔若无骨般的走到林休宁近前,双手攀上他的肩膀,眼波流转,似在看一位爱慕许久的情郎。 林休宁侧着头站着,根本不为所动,他冷冷道:“你在拖延时间,好让你的同伴破阵?” 闻言,三娘子身体一顿,又恢复如常,借用身体的摆动来掩饰自己的慌张,“道长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这四下无人的,道长莫要辜负好时光啊!” 她都这样放肆了,林休宁虽不为所动的模样,但也没有推开她,想到此处,三娘子更加嚣张,双手捧着他的脸,就要准备亲上去。 “你们在干嘛?”关键时刻,澄越突然出现,出声阻止了三娘子。 “怎么,小弟弟你也想要一起?”勾引林休宁失败,三娘子有些咬牙切齿。 “臭女人,就你这满身尸臭的也配?”澄越见不得有人打公子的主意,自然对她没有好脸色。 三娘子脸色顿厉。 乔然与灵卉也跟了过来,灵卉一见三娘子,顿时想起自己被利用的事,抬手就朝她刺过来。 由于三娘子还攀在他身上,林休宁直接一转身,将三娘子光滑的背部暴露在灵卉的剑下。 三娘子来不及反应,因为林休宁双手不知何时已经紧紧禁锢住了她,根本反抗不了。 “啊!”灵卉一剑刺中三娘子心脏,三娘子凄厉的惨叫一声,她一转头,手指甲变的长而坚硬,轻轻在剑上一折,剑便如同脆骨一般被折断。 灵卉根本没想到自己的剑会被人轻易折断,她抬头去看三娘子,结果却看到她转手将折断的剑尖朝自己插来。 第31章 要死要活 澄越与灵卉同为妖族,他怎样都不能袖手旁观,再说灵卉也没有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比起三娘子来,他自然应该帮灵卉的。 思及此,在剑尖就要刺破灵卉皮肤的瞬间,澄越快速的闪过来一把将灵卉扑倒在地,两人在地上翻滚两圈方停止。 “你没事吧?”澄越将灵卉扑在身下,仔细检查了一番,好在没有受伤。 灵卉有些反应不及,她睁着大而圆的眼睛,眨了眨眼,“你为什么要救我?” “救你还需要理由?”澄越想装作严肃的样子,但奈何生的白净生嫩,在灵卉的眼里就看起来十分可爱。 “不,不是,我只是觉得你很像一个人,还有,谢谢你救我。” 他还将自己护在身下,两者之间隔的那样近,近的能清楚的看到对方纤长的睫毛,能感受到对方的呼吸。灵卉的脸蛋上泛着淡淡的红晕,眼神微微躲闪。 澄越有些莫名其妙,这小妖莫不是摔傻了吧。他一股脑从地上爬起身,想起公子说过,对待老弱妇孺要温和有礼,澄越不情不愿的朝她伸手。 灵卉开心的笑了,羞怯的将手搭在澄越手里,他的手很温暖,大大的,手上有几个老茧,与他的白净的模样并不匹配。 将她拉起来后,澄越飞快地松了手,之前被幻境所困的囧况他还没忘,于是别扭地说:“不是我想救你的,是因为那个凶灵更可恶!” 哪知灵卉一脸幸福地说:“我知道的,你真厉害,在那样的情况下还能护住我。” 好好的一个姑娘忽然变成这副样子,澄越气恼道:“你能不能正常一些。” “我很正常啊,越哥哥,你救了我要报恩的。”灵卉笑着抱住澄越的手臂。 澄越被惊吓到,一把推开她,“你干嘛?” 由于他幼时离开家乡,后来便一直跟着林休宁行走江湖,嫌少与女子接触,接触最多的,就是经常来追杀林休宁的紫衣人,还是互相为敌的身份,他免不得对女子有几分无感。 至于乔然,她没什么目的性,且澄越根本没将她看作是女人,只是视她为兄弟,与灵卉这个一上来就抱着她的人自然不一样。 “我什么都没做啊。”灵卉可怜巴巴的看着他,哪里有刚才杀天灭地的女霸王模样? 澄越不想理会她,见她好好地站在旁边不捣乱,便由她去了。 这边,三娘子伤灵卉失败,转而将剑尖刺向林休宁。 却被林休宁反手握住手腕,顺着她的手将断剑再次插进自己胸口。 三娘子连受重创,捂着伤口后退几步,大笑道:“哈哈哈,林休宁,你以为你赢了吗?” 她笑的癫狂,“告诉你吧,就在你站的地方,被我用鲜血连接了通往第四层地狱,很快就会有厉鬼出来将你撕裂连渣都不会剩下哈哈哈。” 林休宁负手站在那里,嘴角微微上扬,眼神无波无澜,“是吗?我等着呢。” 他的表情实在太过平静,平静的有些可怕,三娘子大笑的脸逐渐凝固,眼睛睁的大大的,“你......” 又过了几秒,三娘子发现了事情不妙,“通道呢?厉鬼呢?不会的不可能。” 她千辛万苦画好的连接阵法,怎么可能会不灵?那是她逃出第四层之前,他们交给她的连接阵法,可以打通人界与冥界四层地狱的通道。 他们还等着她救他们出那无间地狱,怎么可能会不灵?!她可是被逼着在自己身体内种下了万鬼浮屠的种子。若自己没有遵守承诺,种子便会在她心里生根发芽,以她的身体为养料,直致死亡。 三娘子惶恐的趴在地上,在林休宁的脚边找寻着她画的通道的痕迹,虽然她隐匿了痕迹,但只要她施个小术法那阵法通道就会显现出来,她施了一次又一次,以为是灰尘掩盖住了,她一遍遍抹开灰尘,在地上找寻着。 “没有...怎么会没有。” “不可能的。” 由于林休宁来的太快,她只能独自过来阻止他,可她根本不是林休宁的对手,于是她想到了这个阵法,只要通往地狱之门的通道打开,林休宁站在通道上必死无疑! 这样一石二鸟之计本来是万无一失的,怎么会这样? 如果此时灰衣人在这里的话,一定会阻止她这个愚蠢的行为,可惜她不自知。 林休宁叹了一口气,“是你自己受降还是让我动手?” 三娘子自知自己已经无路可退,心下悲戚。 林休宁抬手就要朝三娘子头顶打去。 “且慢。”众人看向来人的方向,一个黑色劲装男人出现在街道中央。 他满头灰发看起来整个人苍老不已,但他面容冷峻,剑眉入骨,眼神凌厉坚毅,是一副骁勇善战的模样。 林休宁与他对视一眼,“冥界的人?” 黑色劲装男人弯腰朝林休宁行礼,“公子,此人是冥界逃犯,应由我将她带回冥界。” “噢?她在此处作乱许久你没来抓,正巧此时赶来急着带人回去,这叫我怎么相信?”林休宁根本不惧他。 “就是,公子为了抓她费了怎么大劲儿,凭什么你一来就要将她带走?”澄越自然帮着林休宁说话。 劲装男人低头看了眼地上瘫软的三娘子,又道:“她自然罪该万死,但一切刑罚也应当到惩恶殿评说,届时自有公断。” “既然你如此坚持。”林休宁思考片刻,他也不喜欢手上沾染血腥,便道:“好吧。” 这时,方云烈搀着尹少琼从一旁小道急匆匆的跑来,看见大家都在这里,不免惊讶,“你们怎么在这儿!” “你们怎么过来了?”澄越问。 尹少琼捂着受伤的的手臂,道:“我们将受伤的人送回去后,本来想在四周搜寻那凶灵的踪迹,然后就发现那日救下凶灵的灰衣人在破坏林道长设的符阵,我们便与他交手,结果我们不敌,还让他逃了,我们一路追赶,这才到了这里。” 说着两人就看见不远处神色卒郁的男人,虽然身着劲装,但还是能看出来他就是他们一路追赶的灰衣人。 方云烈赶紧示意大家后退警戒。 这下,大家看着面前的劲装男人眼神不善了。 劲装男人正是灰衣人,三娘子发觉林休宁正在赶来,但符阵还未破开,她便独自引开林休宁。眼看符阵缝隙打开,结果却被这几个孩子打乱计划。 再加上三娘子迟迟未归,他只好打伤他们过来寻找三娘子,结果就看见林休宁处死三娘子的一幕,他便将计就计叫住了他,眼看就要成功,又被这几个孩子破坏。 劲装男人垂着头,在大家的目光下忽然抬头,手一扬,四周忽然弥漫起白雾。 乔然一直在一旁默默不说话,这种战斗不是她能参与的,白雾一起,她赶紧捂住口鼻。 就因为她将注意力全放在白雾上,一个没留神,就被人扛走了。 四周伸手不见五指,担心这东西有毒,大家第一时间捂住鼻子,好在白雾只有几瞬便消失了,众人抬头,就发现劲装男人与三娘子都不见了,一同不见的还有林休宁与乔然。 林休宁不在意这装神弄鬼的雾气,在发现劲装男人逃跑后,他第一时间跟了上去。他紧紧的跟在男人身后,发现他还将乔然掳走当人质后,他微微皱眉,追逐的速度更快了。 “林休宁!”她努力抬头去看后面追着的林休宁,她被人扛着,那人的肩膀正好抵在她的肚子上,加上跑动时上下一颠一颠的,差点胃都被颠出来,索性晚上没吃太多,她努力忍住方没有丢脸的吐出来。 林休宁神色凝重,没有先回答乔然的话,而是朝扛着她的人喝道:“放下她!” “大兄弟,你掳错人了吧?”乔然脑袋朝下,脸上因为充血而变得通红,她的头也被颠的不停的撞到那人坚硬的背脊。 要掳也该掳个重要的,这样才好换筹码呀!乔然恨铁不成钢的想着。 前方是一片空地,但也是符阵的结界范围,他已经无路可走。 劲装男人在空地上停了下来,转身一手扼住乔然咽喉,“不要过来!” 林休宁投鼠忌器,不得不停下脚步。 三娘子拖着伤残的身躯站在他身旁。 “还不愿意舍弃这具身体?”劲装男人余光瞥着三娘子。 三娘子咬咬牙,尽管身体上疼痛不已,她还是喘着气摇头,“不愿!” 劲装男人也不再说其它,转而对林休宁道:“放我们走。” “身为冥界之人,竟与厉鬼为伍助纣为虐,现在还要再错下去吗?”林休宁皱眉看着他。 劲装男人内心吐槽,他也不知道事情怎么会发展成这样,明明他只是一个幕后之人,现在被硬生生拖到明面上,还被误会。 他内心狂骂不已,但脸上从来都没什么表情,他冷冷道:“别和我扯其它的,我只要你打开符阵!” 乔然被扼住喉咙,他的手像钢铁般冷硬,根本不像是常人的体温。 “......”这时她又分心想到一个问题,她应该劝他动手别顾忌自己,还是应该保命要紧? 这问题根本不需要考虑好吗? 她张嘴就喊:“林休宁,救命啊!” “闭嘴!”劲装男人烦躁的低吼一声。 乔然瞬间止住声音,被人掌握性命的感觉可真不好。 林休宁沉吟片刻,沉声道:“好,我将符阵撤了。” 在劲装男人与三娘子急切的目光注视下,林休宁施法将半空中的符阵撤了下来。 第32章 三娘子(一) 符阵一撤,劲装男人与三娘子拉着乔然远行了几十步才将乔然推开。 就在他们要逃之夭夭时,没想到乔然并不急着往回跑,而是往后一扑一把抱住了劲装男人的脚。 劲装男人使劲儿拖着她走了两步,怎么样都甩不掉这坨累赘。 乔然凭着自己的莽劲儿硬是拖住了他,抱着他的大腿死也不松手,当下大喊道:“快!” 她自知没什么本事,可也不能给人拖后腿,若真因为她让人给逃了,那她才是要哭了。 林休宁见势,将早已准备好的长剑朝劲装男人飞剑刺去。 劲装男人气恼极了,根本没想到乔然会不顾生死来拖住他,他用力一脚将乔然踢开,然而已经来不及躲开,银色剑光一闪,他双眼一晃,下意识闭眼,一阵温热扑在他的面上。 “噗嗤。” 劲装男人缓缓睁眼,被刺中的却不是他自己。 身前的三娘子背对着他,双手张开一副保护的姿态,她轻轻侧过头,冲劲装男人一笑。 原来在那关键时刻,三娘子竟毫不犹豫地挡在了他前面! “三娘子,你在做什么?!!”劲装男人大吼一声,这恐怕是他此生最大的一次情绪波动了。 他上前搂住了下跌的三娘子,声音有一丝颤抖,“你何必...” 三娘子被他搂在怀中,嘴角一丝鲜血溢出,她努力的屏住嘴,但鲜血还是一直往外溢出,“别伤心了。” 她缓了一阵,才又道:“我被四层的鬼种下了万鬼浮屠的种子,完不成任务早晚是要死的,还不如就此解脱了。” “可是你根本不必替我挡剑。”劲装男人有一刻触动。 “难道让我看着你死?你还没向雅笙大人表白呢。”三娘子又吐出一口血。 “我不喜欢雅笙...”他下意识又反驳道。虽然不明白他已经说了那么多次,她总是还以为他喜欢雅笙。 三娘子沾满鲜血的手去摸他的脸,他虽皱着眉头,但好歹没有避开。 “我知道。”她惨笑一声,艰难地说:“别管我了,你快逃吧!” 劲装男人狠狠的瞪着旁边被他一脚踹晕的乔然,“现在哪里能走的了。” 林休宁已至近前,“她是死有余辜,而你......” “要杀就杀,费什么话?”劲装男人轻轻地将三娘子放到地上,仰头看着林休宁,眼神里没有一丝惧意。 “不要,求你放过执生,人都是我杀的,与他无关!”三娘子爬将着到了林休宁的脚边,拉着他的衣角求道。 她眼神迷蒙,一滴泪珠在眼角凝聚着,迟迟不肯滑落,过往一生在她眼前如幕布般闪过。 她其实想告诉执生,她不怕死,溺在水里,那种侵入骨子里的冷都不怕,死算什么? 她又仿佛看见了大院里那口池塘里孤零零飘在水面上的人。 她生前因为自小面目丑陋,总是低垂着脸,家里十分贫穷,不得已她被卖给了临街张麻子家,他年过五旬,给她当爹都足够了,可是一个老,一个丑,谁嫌弃谁呢? 她自小倔强,就算给一个老头子当了媳妇,也不是逆来顺受的,因此总会因为各种问题被他辱打,这些她都不在乎,反正伤总是会好的。 张麻子说她像山脚下的狗尾巴草,低贱又丑陋,但生命力强悍,怎么样都能挺直腰杆,有时他又会被她这样的性格逗笑,打着打着心疼了,便会给她买王五家的牛乳糖来哄她。 牛乳糖闻起来有股牛奶的奶香,上面还裹了一层糖粉,吃起来甜丝丝的,甜到了心里。 “呐,吃了这糖,丫头可不许埋怨我打你了。”张麻子怪笑着,嘴里还叼着水烟,那味道刺鼻,烟雾缭绕的,她还觉得稀奇。 “那一颗可不够。”就算她因犯错被责罚,但依旧挺直着腰杆子,也不知是在坚持什么。 她惯会看人眼色的,见张麻子这时心情是好的,她便趁杆子往上爬,为自己谋更多的福利。 张麻子拍拍她的头,满嘴都是烟味的嘴咧开就是大笑,“得,得,有你的,丫头还知道讲条件了,是个鬼灵精,以后啊也不会吃亏了。” 说着,他就从怀里抓出一大把的糖给她,“都是你的,吃吧!” 她兴奋极了,猴急的将糖从他满是皱纹又黑又黄的手里拖抢过来,将糖一连剥了两颗塞到嘴里,鼓鼓囊囊的才罢休,心满意足。 她从未吃过如此好吃的糖,在家里时,兄弟姐妹众多,有什么好吃的,她照顾弟妹总是让她们先吃,不过家里可没这么好吃的糖。 她来葵水的那天,她娘神秘兮兮的跟她说,临街的张麻子喜欢她,让她做她媳妇儿,她问:“是麻子爷爷吗?” 她娘点头,忧愁道:“你这模样啊,就是送给大户人家做丫头,人家也是嫌弃的,张麻子虽然老了点,但他家里有几个钱,你过去,至少不用饿肚子。” 她那时太小,不懂做媳妇是什么意思,其他伙伴还吓唬她,做了人媳妇就要死了,她被吓的整宿没有睡着,甚至连身后事都想好了,她想要葬在后山的小山坡上,那里太阳光能一直照着。 可现在看起来还不错,虽然总被打,不过还有甜甜的糖可以吃,糖甜到了心里,她终于对张麻子露出了笑脸。 张麻子用黄黑的手勾了勾她嘴角流出的糖涟,用粗旷的嗓子说道:“吃吧,吃的牙疼了就知道这糖的厉害了。” 她才不管什么牙疼的,只要现在有口吃的,牙就算是掉光了也没关系。 张麻子是大户人家的花匠,每日就修修花草,照顾着园子里娇贵的花儿,那些花红的蓝的,各种颜色都有,她不知道什么价值,不过总看他照顾这些花儿时束手束脚的,这时才能看出他是真正的爱花人。 他对待花草可比对待自己仔细多了,看花的模样活像是在看一个娇贵的娘娘,虽然她也不知道娘娘是什么样子,但想必待遇跟这花儿是差不多了。 第33章 三娘子(二) 张麻子走哪里都会带着她,一个院儿干活的总会每次总会倜傥他几句。 “麻子,又带小媳妇儿来了?” “麻子,你这是养了个闺女吧?哈哈。” “这闺女晚上能暖被窝吗?” 她不太明白这些人话里的意思,但而张麻子总会回踹那人一脚,笑骂道:“没个正经的。” 日子这样过,倒也是平静的,有一天夜里,张麻子被老爷临时喊去做活儿了,她一个人在家里,很害怕,缩在床上不敢动弹,没一会儿,天轰隆隆的打起了雷,这可真是老天爷见不得好。 她虽然怕,但是又想着张麻子走的时候没带伞,回来肯定要淋雨,老爷本来就嫌他老了,总听人念叨老爷想把他们这一批老的给辞了,要是他因为生病被老爷找到了借口可不好。 想着这事,她连外面下雨打雷都不怕了,拿着家里的两把伞就出门了,本来家里是只有一把油纸伞的,她来的那天,就又多了一把,因为那天也是雨天。 外面的雷雨比屋里听到的还要大,雨水哗啦啦的往下淌着,落到地上能溅起来老高了,一出门她的裙角就湿了半截,天上雷电劈哩啪着的打着,把夜晚照的时亮时蓝。 她没有灯笼照路,但有天上的雷公公给她照亮,倒能勉强看的清路,雨稀里哗啦的下着,还在张麻子家离老爷家不远,她穿过了巷子就到了老爷家的角门。 这里她来惯了的,大家都认识她,知道她是来寻张麻子的,就直接让她进去了。 她那年十三岁,但因常年吃不饱,身子又瘦又小,直到嫁给张麻子这一年多才养回来一些,看起来有些肉了。 小巧的身子打着红伞,像一朵开在雨中的小蘑菇似的,笨拙又有些可爱。 “哎,那人,过来给大爷倒茶醒醒酒。” 她听见声音,又瞧见周围没有其他的人,便转头去看,这人她也见过一面,是老爷的二儿子,府里都尊着的二少爷。 他摇摆着身子靠在墙边,显然是醉的不轻,雨滴时不时的溅到屋檐上。 这样可不行,会着凉的,她想。 她还是小步的走过去,将伞放在檐边,扶着二少爷进门了。 但是二少爷不放过她,她这才怕了,又想起来爷儿们闲话间说的话。 “二少爷为人风流,家里姨太太好几个,就是没有一个正经的妻子,整天流连烟花之地。” 她虽不知道烟花之地是什么地方,但总归不是好的,她用力推开他的手,满脸惊恐的看着他,“你别过来,我不是府里的人,我这就给你叫人去。” 二少爷迷瞪着眼睛,站的摇摇晃晃,嘴里含糊不清,“谁让你叫人了,爷就要你这小丫头,嫩!” “来,让爷好好爱你。” “不,不要过来。” “不要!啊!” 她被二爷一把扔到了床上,她哭着喊着求饶,可嗓子都喊哑了对方也不放过她,他身上满是酒味,熏的她直想吐,可是他还是一直凑过来,她尽力阻拦,却惹怒了二少爷。 他反手直接给了她两耳光,“臭丫头,爷这是赏识你,还不知好歹了。” 她被打懵了,鼻子一酸,眼角的泪水自己哗啦啦流了出来,“不要,张麻子救我,救我啊!” “不要!!!” 人在极度无助的时候总会想起对自己好的人,不知道为什么,那个时候她没有想爹,没有想娘,第一时间在脑海中浮现的却是张麻子那张又老又丑的脸。 她嘴里一直喊着张麻子,直到最后连声儿都出不了,她嘴里还一张一合地无声喊着。 张麻子,你怎么不来啊。 我掉进了地狱里,一个很可怕的地狱,我竭力想让你救我,拉我出黑暗。 可是,你为什么没来啊!! 天色渐露白,一缕阳光照到床上,她身不着一缕的躺在床上,身上满是青紫的痕迹,身旁还躺着睡的正香的二少爷。 阳光照到她的眼睛上,将她刺醒,她双眼无神的看着床帘,经受了最残忍的一晚。 丫鬟进来了,接着便是接连几声刺耳的尖叫,大家都堵在门口,不知道该进还是该出。 丫鬟的叫喊声将二少爷也吵醒了,他大声的骂着她,说她无耻的勾引她,骂她是丑八怪,恶心。 她只是无声的流泪,这时候她忽然好想张麻子,他从来都没有说过她的丑陋,已经很久没人说过了。 她神情一直是恍惚的,连怎样回的家都不知道,只是恍然间好像看见了张麻子的连,她便沉沉的睡过去了。 事后几天她一直没有缓过劲儿来,她仿佛一夜之间长大,懂了好多以前不懂的事,见她这个样子,张麻子也不好受,他想为她讨一个公道,发生这种事后,老爷家一个答复都懒得给。 就好像这是一件无所谓的小事,也是,她只是一个最低下的奴仆的丑妻,算个什么?反而听说二少爷因为她这件事,连着几天倒胃口,吃不下饭。 张麻子心里何尝不难受,看着恍若丢了魂一般躺在床上的她,是又急又心疼,他跺跺脚,蹲在床边哀声问她:“丫头,你想怎么办?只要你说出来,我一定帮你!” 她只是转过头,眼里干涩的难受,“我想吃糖。” 张麻子一瞬间眼神便湿润了,一连道了两声,“好,好,我去给你买糖。” 还是那味道的牛乳糖,一如往常的模样,但进到嘴里却没了以往的香甜,只尝到了满满的苦涩。 “爷,糖是苦的。”她小声地说。 “那咱就想办法把它变甜!”张麻子颤抖着手如同以往一般拭去她嘴角逸出的糖涟。 出了这种事,张麻子还没有所动作,便得知自己被辞的消息,家里没了收入,加上她几日都在吃药,一时间已经捉襟见肘。 “小时候听私塾的爷爷说,人活在世就要求一个公道,他们侮辱我不说,还将你辞了,你最爱花草,没了这份工该多难受。”她以为张麻子是在为他被辞的事难过,便小声安慰着他。 第34章 三娘子(三) 张麻子却是更心疼了,眼角的泪顺着蜡黄,满是沟壑的脸上落下,“是我张麻子窝囊了,连官也不敢去报,就怕老爷会将我辞了。” 到时候连给她买药的钱都没了,大夫说,她那处伤的挺重,只能用药好生养着,他没有告诉她这些,就怕她更难过。 “可现在他们居然做的出卸磨杀驴这种事,我张麻子也没什么怕的了。” “你放心,你要的公道,爷给你求来!” 他出门了,她不知道张麻子去做什么了,等了很久,从上午等到了下午,太阳都快要下山了还没回来,她有些着急了,自从发生了那事,她便很怕一个人呆着。 终于,有人回来了,他着急忙慌的推开门,却不是张麻子,而是与他一起做活儿的李二哥,他气喘吁吁的,头上满是汗水,“快,麻子他不知道怎么了,跑去报官,结果老爷早就买通了官老爷,麻子被打了板子丢出来,又冲到了老爷家,现在老爷正让人打他呢!” 她急忙从床上爬起来,尽管下面疼的厉害,她还是忍住了,随着李二哥来到了老爷家,但四处都没有看见张麻子的身影。 李二哥被人叫走了,她便一个人在府里寻找,来往的丫鬟小厮都用异样的眼光看她。 “张麻子,你在哪儿?” “爷你在哪儿!” 她仿佛瞬间失去了天地,失去了一切可以依靠的东西,只剩她一个人,她在诺大的府里游荡,找到最后已经精疲力尽,声嘶力竭,连她裙下滴着血滴都没有发现。 还是有好心的丫鬟实在看不过了,偷偷的指了指小池塘。 她瞬间发了疯一般跑过去,力气仿佛又恢复了,但待她看到池塘里飘着的张麻子时,她的心又瞬间凉了下去,仿佛被棉花堵了耳朵,一顿一顿的。 可以听见心脏负荷般沉重的跳动着,她用尽全身的力气嘶喊道:“张麻子!” 可惜他再也不会回答她,再也不会给她买糖,再也不会叫她小丫头了。 她浑身仿佛长满了力气,一个小小的身体不知道是怎样跳到池塘里,不知道是怎样将他拖上来的,周围没有一个人理会,大家仿佛集体看不见他们两人了一般。 张麻子脸色沉静,已经没了气息,原本蜡黄的脸,也因为泡了水而发白,连皱纹都少了很多,他的脸上满是伤痕,身上更不知是有多少,她瞧着池塘里的水都被染红了不少。 “张麻子,你醒醒啊。” “别不要我啊,你说过要给我公道,公道呢?!” “爷,醒过来啊,我怕黑...” “张麻子,我不吃糖了,再也不吃了,公道也不要了,求你了,你醒过来吧!” “求你!!”她哭的撕心裂肺,嗓子都喊哑了,再也发不出声音来,“救命啊,救救爷吧,求你们了......” 可是周围没有一个人出来,都躲在一旁默默看着,他们受了老爷的叮嘱,绝不可以插手此事。 她抱着冷冰冰的尸体在这池塘边从下午坐到了晚上,府里灯火通明,欢歌笑语,独有他们是冷的。 她嘴里还在喃喃自语,也不知说着什么。 在这冷冰冰的地上坐了太久,湿衣服都快被凉风吹干了,天上又轰隆隆的在打雷,又是一个雷雨夜。 她站了起来,走到旁边的花圃里,那里藏着一把花匠用的锄头,是张麻子藏的,因为他说老有活干,工具都交到工具房中,走过去太远,嫌麻烦,所以就放了一把在这里,方便。 雨最终是落了下来,伴随着雷电声,将本来平凡的夜渲染的更加热闹。 因为下雨,大家也早早的回了房,连巡查的人也懒了,缩在房中懒惰怠工。 她一路找到了二公子房里,房里灯已经歇了,但没关系,这屋里的布置已经刻入她骨髓,她熟悉的很,她关上了门。 一个惊雷下来,完美的掩饰了所有的声音。 她出了门,满身鲜血,行到雨下,被雨水冲刷了个干净,又到了老爷房中...... 最后她出来时,鲜血又被雨水冲刷,这雨真是来的好,她想,老天爷也是支持她的。 她笑了,至少老天爷还站在她一边,她微笑着来到了张麻子躺着的湖边,像雨滴落入水中的命运般,她最终的结局也是如此,她跃入湖中结束了自己短暂的一生。 她的命如草芥,从来都是卑微的,遇到张麻子之后,她有了一丝温暖,遇到那样的事后,她都没有任何轻生的念头,她啊,总想着若没了自己,张麻子该如何寂寞啊,所以她才舍不得死去。 她要给他养老送终呢! 可是......他就这样突然的死去,他何其无辜,何其无辜啊! 该让他们陪葬的!她也该给他陪葬的! 她想,她做了坏事,总是要得到报应的,她便自己选择自己的报应吧。 她死后,魂魄迷蒙着来到了冥府,那时她已经忘了许多事情,不知自己是谁,更不知所处何地,昏昏沉沉的,就像是一觉未睡醒一般。 只记得她因为什么事情被判官罚到了第四层地狱,受百世穿肚烂肠之苦。 在第四层的那些日子,不分昼夜,只记得每日必受的刑罚,才知道,哦,又是一日过去了。 时间过了很久,她头脑渐渐清明,也不再整日昏昏沉沉,她有了记忆,认识了许多与她一样受罚的人。 执生大人,那是第四层所有厉鬼的恶梦,但偏偏她不怕他。 他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来第四层巡查一次,或将苦期已满的鬼带走,重入轮回,这是少数。 或将执迷不悟冥顽不灵之鬼继续打入下一层地狱,受劫火炙烤。 那滋味他大概与他们这些鬼形容过,听过一次,他们便不敢再听。 偏偏他以此为乐,总是面无表情的说着其他地方的刑罚如何,他们又是如何幸运,以至于每次他来,他们这些鬼都如遇瘟神一般。 都死了还要被吓唬,厉鬼们苦不堪言。 她死后性情变了许多,大抵是因为许多事都不记得了。 有一次,执生大人又来了。 这次罕见的,他没再吓唬他们,他只是背着手静静地注视着他们,每个鬼都被枯藤花缠绕的紧紧的,缩在一边,紧张的等待着他的宣判。 四层是个无边无际的虚无空间,这里只有一片混沌的黑暗,执生静站了许久,才道:“谁是...狗尾巴?” !!? 大家满脸疑色的看着他,不太明白,他这是又换了个别的花样来整他们? 执生面无表情的咳嗽一声,显然也是十分不自然,“没人叫这个名字吗?” 大家都摇头,执生也想到人死后记忆会受到影响,可能会不太记得生前的事。于是他拿出小册字,一个一个清点人数。 “嗯?就是你!”被执生点到,她有些呆滞的看着面前的人,明明一脸凶相,但她似乎挺适应这种性格,反而觉得他平易近人。 “我...我叫狗尾巴,这就是我的名字吗?”她有些激动,慢慢的在口中咀嚼这个名字,记忆如同尘封的美酒,在她脑中启封,她记起了一些点滴片段,“对,我是叫这个名字。” 她抬起头,面目有些丑陋,脸色蜡黄,眼睛狭小,鼻梁坍塌,偏嘴唇又厚重,看起来是不尽如人意,不过她眼神有力,如同黑曜石般又黑又亮。 执生本是奇怪谁会叫这个名字,这哪里像一个正经的名字,可见了她时,便明白了,不过让他叫她这个名字还是有些叫不出口。 便问:“你生前在家排行第几?” 她不知道执生大人这么问的意思,不过还是老实回答了,“我隐约记得,我是第三个孩子...” 执生大人满意了,“那便遵循阳间的规矩叫你三娘子吧。” 自此她又了一个新的名字,她高兴极了,连忙跪地感谢道:“多谢执生大人赐名!” 执生觉得自己十分受之有愧,他因为自己羞于念出那个名字,才想要给她换个称呼,没想到她居然还乐呵呵的感谢他。 不过他面上不显,还将她扶起来,暂时撤去了枯藤花的束缚,道:“有段尘缘,需要你去了一了。” 她抬头,不是很明白,但还是跟着他走了,那也是她那么多年第一次踏出第四层,他们走到外面,来到一处画着繁复图案的巨大阵盘上,周围九个石柱上各盘着一个长相奇异的怪兽,在气氛的烘托下显得异常恐怖。 他们站上了石盘,再一眨眼就到了另外一个地方,这里同样有石柱,有异兽,但周围其它景象完全不一样了。 这地方十分巨大,有石桥、有河流、有巨石、有殿宇,还有远处成片成片的屋舍。 半空之中充斥着幽紫或黑色的烟雾,这烟雾将整个地方笼罩着,似一片神秘的面纱。 她看的呆了,“这...是什么地方?” “冥间紫府。”执生道。 她:“......”这个解释她也依旧不懂啊! 他也没打算继续解释,带着她继续往前走,往来间,能看见许多半透明或身上全黑的人在道上走走停停,大多数见了执生大人还会停下来向他低头行礼。 她不敢去看,只能低头紧跟着他。 “你...”他忽然转头,她没有注意之间一头撞了上去。 “对不起对不起。”她连忙道歉。 执生哪会跟她计较,况且他人高马大的,也不会被她一头给撞坏了,见她低着头道歉,一副要哭了的样子,他便装着一副温和的模样,道:“没关系,我没有责怪你。” 她抬头,见他一副怪异的样子,两颊的肉都把眼睛挤没了,结果她没害怕,反而被逗笑了。 不管过程如何,结果总归是对的,执生又道:“你可记得你生前有什么难舍之人?” 她摇头,显然早已不记得什么了。 一般人死后,记忆会在短时间出现模糊错乱,但也不会像她一般忘了个彻底,只有死前经历的事情太过惨痛,她自己不愿意记起。 她一路跟随执生来到条河沟前,对面是一座城池,城门上挂着三个鲜红的大字,不过她不识字,看向执生。 执生解释道:“这是枉死城,轻生的人是无法投胎的,须在枉死城历万般磨难,洗去罪孽之身方可入六道轮回。另外还有停歇城,是等待投胎的人住的地方。” “投胎还需要等待?”她不解。 第35章 三娘子(四) “自然,投胎的机会来之不易,多少鬼在停歇城等了几百年都没能等到这个机会,所以,才更要珍惜活着的时候。”他回头看向她,这么小就做了鬼,还是不得投胎的厉鬼,可惜,他微不可见的摇头。 “近日查到枉死城有一鬼迟迟不肯去投胎,人魂停留太久已经十分虚弱,抱着城门旁边的石柱不撒手,守门的阴差不敢动他,怕他人魂触散,便来通知了我。”他随手一扬,一座小桥出现在河沟上,两人走过去之后,那小桥便消失了。 他在城门不远处站定,此处已经远远能看见城门口一团黑影在石狮子旁。 “他...与我有关?”她迟疑的问道。其实不用问也已经清楚了,若不是与她有关,执生大人又怎么会费力的找她来。 莫名的,她能感觉到那团黑影十分熟悉,脚步不自觉的朝前踏去。 “爷......” “一颗糖可不够。” “得,得,小丫头还学会讲条件了。” “你放心,你要的公道,爷给你求来!” “爷...”不知不觉间,她已经走到城门口,她小心的蹲下,手轻轻触着那团黑影。 明明鬼是没有眼泪的,却有两滴黑色的眼泪从她眼眶滴落,溅到地上,开出一朵黑色的花朵。 “张麻子,我来了,你坚持住啊!”她跪坐在地上,已然是想起了所有,她泣声道:“爷,你为了给我讨公道,将自己的命都送了。” “现在你有了投胎的机会,还在等什么啊?” 她喊了许久,可那团黑影依旧没有任何反应,她向执生跪过去,求道:“大人,执生大人,爷到底怎么了?你救救他吧!” 执生早已看惯了生死,冷漠的站在三娘子面前,然后抬手在黑影头上一抚而过,奇异的是,那团黑影渐渐发生了变化,逐渐凝实成一个半透明的人影。 张麻子缓缓睁眼,看见的就是三娘子哭泣的脸,他抬手抹去三娘子脸上的黑色水痕,“丫头,你来了。” 他的声音是记忆中的苍老,因为常年抽水烟,嗓子也变得沙哑,听起来就像老房子的门年久失修般尖利又突兀。 “张麻子,你为什么不去投胎,你知不知道你虚弱的差点魂飞魄散了!”她揪着张麻子的衣服问道。 张麻子咧开嘴,灰白的胡子开花一般散开,“就想再看看你。” “爷...”她松开手,没想到张麻子是因为她才不愿意去投胎转世。 “就担心我走后你会过不好,家里的钱都拿去买药了,我没钱给你买药。”他虚弱的说道:“现在看着你好好的,我就放心了,你要好好的活着,学机灵点,这样也不会有人欺负你,爷以前打你,是爷不对...” 原来他还以为自己活着,还担心自己过的不好,可是她没能如他所想的好好活着啊! “爷你别说了,我会好好的,会好好活着,一辈子平平安安的。”她擦擦脸上的眼泪哽咽道。 张麻子笑了,他闭上眼睛,沉沉的睡过去了。 执生让阴差带他到养魂池养着,等他魂魄凝实了,就会安排他过黄泉去投胎。 其实成为鬼之后,所有的执念不甘都会随之淡去,消磨于无尽的时光长途中。 她能最后再看一眼张麻子,已经很满足了,她视他如亲如父,只希望他能有个好的结局。 自那一行之后,她许久都没有再见过执生大人,久的她都快忘记执生大人的样子了,在无尽的黑暗中待的久了,就会特别期盼光明,而执生大人,就是她的光明。 她不知这情愫因何而起,也许只是他匆匆行来朝她投下的一个无所谓的目光,也许只是习惯了等待他下一次的到来,等的时间久了,连美酒都能变得醇香,何况是那段见不得人的妄念。 执生大人已经很久没来了,大家都在传说他与一位新来的雅笙大人走的颇近,当鬼也是很无聊的,除了每日按例的惩罚,便只有睡觉或八卦打发时间。 她不肯放过有关执生大人的任何一点消息,即使这消息会像吞入碎刀片般扎人肺腑。 “听说昨日执生大人与雅笙大人在忘川河上泛舟游玩,两人挨的极近,哎哟,那个爱意绵绵,可让人羡慕。”有个肥胖老鬼八卦道。 有新来的不懂,便问:“忘川河里鲜红一片,里面满是无法投胎的孤魂野鬼,这哪里能看出情意绵绵了?” “那就是执生大人的心意了,他事先将那些孤魂野鬼都赶去了另一条河道,再说,有大人在,哪个不长眼的鬼敢靠近?” 这话说的也对,那小新鬼乖巧的点点头。 “这还不止呢,执生大人大家都知道,生前乃是一名大将,死后也有荣光,他那先祖平等王殿下,随便挥挥手就给他在冥府谋了个差事,现在已经是阎王爷座下最得力的手下。”另一个年轻鬼接口道。 那鬼蹲在石头上,众鬼围着他,津津有味的听他讲,“这雅笙大人就更不用说了,出生尊贵,众所周知,这冥界几万年前乃是灵族的地盘,天族统一后,灵族率众归降,因为灵族与人魂魄的体质相近,天族便将冥界划出一半儿的地盘容纳人死后的魂魄。” “虽然现如今灵族大不如前,但在冥界最尊贵的还是灵族人,每一任府君之妻,都必为灵族圣女,这是一直延下来的规矩。” “这么说,雅笙大人是灵族的圣女?”有鬼耐不住总是卖关子,猜测道。 “去,哪儿跟哪儿啊,灵族圣女必定是在圣清殿里好好养着,需要出来抛头露面?”年轻鬼鄙夷道。 “那你倒是说啊,雅笙大人是何身份?” “灵族有四相,分别掌管着各自地盘,那雅笙大人就是其中一位相王的私生女。”年轻鬼道。 “什么?啧啧,那这位相王可是够花心的。” “不过,雅笙大人天人之姿,容貌身段都是具佳,与执生大人郎才女貌,说天作之合也不为过啊。” 她在一旁默默的听着,心中嫉妒的要死,她求也求不来的光,却是别人的唾手可得。 在四层也不都是和平的八卦聊天,要知道能到这第四层的生前都是些什么人啊,哪个不是手上沾过血的凶神恶煞之人,仗势欺人欺负弱小是常有的事情。 第四层的女子不少,十之一二总是有的,除了个别几个较为凶狠的,大多都是被别的鬼欺负的主,欺负的方式有很多,拳打脚踢还是轻的,她在这里面混迹久了,便也学会一套曲意逢迎的功夫。 尽管这许多事情都是她本心,可她又能如何,除了顺从也没有别的办法,况且,鬼,也是可以修炼的! 以前冥府掌权的,上到府君下至阴差都是由灵族人担任。后来权力慢慢被架空,灵族与冥府相互割据一方,现在冥府的差役都是由鬼选拔而来。 鬼修炼到一定程度就可以晋升地仙,最后飞升至天庭也是有前例的。 她伏低做小寻求修炼的法门,为的就是能有一日可以与执生比肩,可以不再永远仰望他,等待他,告诉他自己对他的爱慕。 有一日她又被打了,几十个鬼轮流羞辱她,她低微的趴在地上,祈求着折磨快点过去,可没想到她一抬头就看见了迎面而来的执生与一名妖艳女子。 后来她知道了,那女子就是大家口口相传的雅笙大人,真的是很美呢,肤若流光,纤眉如画,一双丹凤眼如夜空点星,眼波流转间都充满了魅惑,朱唇皓齿,就连声音也如黄莺出谷。 与执生站在一起,当真是一副郎才女貌的模样。 可她却低如尘埃,只能抬头去祈望他们的美。 “住手!”执生就算是叫了停,声音也是冷的似冬雪飘花,不带一丝情感。 “你没事吧?”执生将她扶起来,尽管声线没有任何变化,但她能感受到他语气中的关心,还有他手上传过来的温暖与安心。 “许久未见,你的口味居然变的如此出奇,对一个丑兮兮的丫头这么关心?”雅笙大人斜倚在一旁石柱上,一举一动皆是风情,声音娇嗔,勾的人心痒痒的。 她看的呆了,原来执生大人喜欢的女子就是如此模样的,直到执生叫了她两遍她才回过神来,“我没事,多谢执生大人关心。” 雅笙看出了三娘子羡慕的眼神,逗趣道:“呵呵,我美吗?” 她眼神近乎贪婪的看着雅笙,想要将她的模样姿态都刻进脑海,执生大人喜欢的人怎么会不美,她喃喃道:“美,就像天仙一样。” 她没有见过天仙,更不知道天仙是什么样子,但这是她能想出的最好的形容词。 “哈哈,这丫头真有趣。”她捂唇轻笑。 执生不了解女儿家的心思,只奇怪的看了两人一眼。 他自认对三娘子是极为照顾的,但就他的性格而言,每回来询问关怀几句大抵就是十分照顾了,因此没多少鬼将他的‘照顾’放在心上,反而会因为他的另眼相待对三娘子更加暴虐。 这些三娘子从来没有告诉过执生,她每回光是看他都看不够,又怎么会说别的话分他的心呢。 执生是个话少的,每回询问也都是那么干巴巴的话,例行查问一般,她都能背下来了。 “这些日子过的还好吗?” “做鬼的,自然没有当官的舒服。”她使了小性子,别扭道。 不过执生是不会理解哄人是什么意思的,她总会被他木讷的表情气到吐血,以至于总会忍不住想激怒他,与自己争吵两句也是好的。 询问几句后,他手抵着下巴思虑着什么。 她不解,便问出了口。 他蹙眉道:“你好像长高了不少。” 她顿时一个大红脸,既是兴奋也是害羞,她高兴执生大人居然能看出她的变化,这就说明她的努力没有白费! 她轻轻点头,执生明白了,鬼魂修炼之后是会产生一些变化,年幼的会逐渐长成成年人的模样,更甚者还可以逐渐改变自己的样貌。 第36章 三娘子(五) 短短的停留后,执生又走了,这一次又不知何时才能见到他。 随着她逐渐成长的身体,对执生的思念也与日俱增,加之时常伴随执生一同出现的雅笙大人名字,她的思念也愈来愈强烈,扭曲与病态。 她日夜不间断的修炼,终于逐渐摆脱了被欺凌的日子,以前欺负她的鬼,都被她逐一欺负了个遍,谁将辱我,誓死要偿! 她与第四层的另外七鬼霸山为王,各不干预,其余的小鬼只能各自依附着她们而活,毕竟在这里...鬼也是能灰飞烟灭的。 她权利越来越大,她的性格变得更加扭曲,她开始无意识的模仿着雅笙大人的说话方式与姿态,就希望哪天执生大人可以再多看她一眼。 可当有一日她换上雅笙大人常穿的衣服,摆出她的姿态迎接他的到来时,等来的却是他不屑一顾的轻视。 她明白他随时的冷冰冰,明白他永远的面无表情,可这次,她却是实打实的被他的冷灼伤。 她逐渐心灰意冷,她不明白,明明她眼中的爱慕是那样炙热,他为何会视而不见。 她早已不是当年那个懵懂的小女孩了!他可明白? 时间会淡化一切,她原本不信,她对执生的感情已经刻入骨髓,是死也不会忘记的事情,怎么可能会被区区时间淡化? 不过后来她又信了,太久的爱而不得,让她不得不分出一丝心来保护被爱灼伤的遍体鳞伤的自己。 后来有一日,冥府凶兽暴乱,整个冥界不得安生,凶兽镇压在冥府各处,自前任府君以身祭兽将凶兽镇压后,这才过了多久凶兽又开始不安分了,索性只是闹脾气似的小打小闹一番。 四层虽受了些波及,不过并没有太大的影响,就在这时执生大人一袭灰袍悄然而至,他带来一个消息,说可以悄悄放一些鬼出去。 出去?这是多么有诱惑力的一件事情啊! 大家争先恐后的涌上前去,脸上满是希冀与欲望。 但出去哪是有那么简单的,出去的鬼需要听从大人的安排,每个鬼都需要杀人将那些人的灵魂献上去,而且还会有修行之人干预,一不小心就可能灰飞烟灭,不过若事情成功,便可以放他自由。 这也是极大的诱惑了,比起在这暗无天日的地方捱上百年甚至更久,还不如拼死一搏。 不过执生早已选择好了带出去的鬼,都是些小鬼,八个法力较强的他一个也没选。 八个大鬼自然不愿意了,但他只说放些小鬼出去还好,将大鬼放出去了,冥府势必会派出大量阴差前去抓捕。 而且承诺以后会让他们八人早日出第四层,入六道轮回。 这不用冒险又正当的方式自然是更好的。 但她却不愿意,她不想投胎不想入六道轮回,不想到没有他的地方去,她已经习惯了仰望执生而存在,根本无法想象没有他的日子。 她站出来,道:“执生大人可不能厚此薄彼啊,你得带我一起走。” 执生想也不想的拒绝了,“你能力低微,这太过危险,你想过被抓回来等待你的会是什么刑罚吗?” 他的目光还停留在她小时候,就像他一直忘记她已经长大了一样,她已经不再是以前那个小女孩了。 “求你。”她从未求过他,这是她第一次对他说出这个字眼。 执生叹息了一声,终是同意了。 其余七个大鬼趁着执生安排的时间将她拖到一旁,教给她阵法将阳间与第四层的通道连接,让她趁机将通道打通,将他们放出去。她瞪大眼睛不敢相信,他们居然有这个想法。 这比逃出冥府还要可怕,若被人知道,必是灰飞烟灭的下场。 她摇头不肯同意。 但她一个鬼哪里敌得过七鬼,她被迫在体内种下了万鬼浮屠的种子,这是他们得以要挟她的法宝。 她终是无可奈何,现在走的又何尝不是一条不归路,多一道罪名有何区别? 她逃出冥界后就来到了人界,她在人间漂流了很久,看尽了她生前没有看过的所有景色,最终还是回到了她的故居——幽州。 她选择了一个十分完美的身体,照着雅笙大人的模样挑选出来,她可以摆脱以往那个丑陋的面容,她想了好多好多,可惜,他没能听出她的暗示。 直到她死也没有,她的一生啊,尽是苦楚与悲戚,这次,她终于也可以摆脱这一切了...... “求你不要伤害他,幽州的事都是我做的,是我私自从地府逃出,害人性命,他只是受我的蛊惑!”三娘子满手是血,死死的抓着林休宁的衣角,想证明她的话是真的。 “他会受到他该有的惩罚,是非曲直自有公断,你不用抢着替他揽罪。”林休宁看了眼旁边晕过去的乔然,有些担心,但眼下还有事需要他处理,也只好按捺住急切的心。 “说,你助凶灵害人到底有何目的?”他语气严厉的逼问执生道。 执生偏过头,丝毫没有自己沦为阶下囚的自觉,冷漠道:“没有目的。” “你就不怕我会让你灰飞烟灭?” “有何可惧?”执生淡淡道。 两人目光交汇,谁也不肯相让。 “看来我来的正是时候。”这时,天空中突然出现一团紫雾。 从中幻化一台台阶梯蜿蜒而下,一个男人缓缓走下,阶梯也随之消失。 男人一脸温和地走过来,一身玄紫轻衣,华贵不失庄重,几股小辩更添几分异域风彩,额间一点朱砂,紫瞳妖冶,他轻轻微笑道:“不久前有一批厉鬼作乱逃出冥界,我已经派人尽力抓捕,没想到还是给大哥添麻烦了。” 他手中拿着朱红色念珠,气质儒雅仁和,继续道:“这执生奉命将厉鬼抓回,现在反而包庇祸害实在该死,我这就将他带回去严厉处罚。” 他自说自话的就将所有事安排好了,没林休宁给反对的时间。 林休宁轻笑着摇摇头,“你还是老样子没变,做事急躁,你可审问过他了?” 紫衣男子水中轻拨着红玉念珠,笑的讨好,“大哥不是已经审问过了,能有什么?不就是这女鬼引诱了执生,他一时犯了错,我这就是来给大哥负荆请罪来了,我御下无方,该怪我才是。” “你这是在纵容包庇他。”林休宁不满他的妇人之仁。 “大哥清楚的,我胸无大志,领了个阎王殿的虚职管着,身边就这几个忠心的人,我也不好寒了他们的心,况且他也没有大错。”紫衣男子莞尔道:“说到底这都是大哥的错。” 林休宁失笑,“怎么说?” “当年父君故去,将冥界托付到大哥手中,大哥却什么也不管直接跑到了人界逍遥,留下我给大哥收拾烂摊子,我没有大哥的才能,只能勉强管着,还总是出乱子,忙的没有时间管他们了,这才导致执生走歪了。”紫衣男子越说越不是滋味,眼神无声地控诉着他的任性。 说到父君,林休宁眸子暗淡下来,“你扯远了,我们在说执生的事。” 林休宁最不愿意提起父君的事,紫衣男子知道自己说错话,有些心虚。 “不就是在说他的事......”紫衣男子小声回道。 “墒容,他们两个你打算怎么办?” 墒容叹了口气,“那便将执生扔到十恶地狱,是死是活全看他的造化了。” “还有几人与他们交手时被一个邪玉观音所伤,那东西在何处?”林休宁问道。 墒容眼神一暗,很快恢复从容,道:“邪玉观音?那是何物?” 林休宁加重了语气,“你真的不知?” “你不信我?”墒容与林休宁对视,两者的目光坚定,毫不退缩。 “不是。”林休宁随后移开眼神,不过那毕竟出自冥界,他简单地描述一番后,墒容才恍然大悟,“这症状倒是与灵族囚禁的食渊兽所伤的伤口很像。 食渊兽依玉而生,喜食人魂精气,天性胆小,但身上的刺有剧毒,难惹的很,不过这东西几乎灭族,剩余的也都被关在灵族禁地,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这也是我想问你的。” 墒容苦笑一声,“我知道了,我的嫌疑最大嘛,不过这真的不是我做的,想是前段时间冥界大乱,也跟着逃出来了吧。” 三娘子忙说话:“是,是我趁乱逃离时正好看到它,便捉了来藏于玉内。” 林休宁问:“那东西现在何处?” “我恐它坏事,已将它杀死。” “那岂是你这样修为的鬼能杀死的?” “有执生大人助我。”三娘子解释:“那本就只是一只幼崽,还需要喂养,可我上哪里给它找那么多人类,它饿极了,便自己出去找食,这才...酿成大祸。” 她短短几句话,不仅将自己摘了出去,还将所有事情都推到了食渊兽身上,最后食渊兽被她杀死,死无对证,当真是好。 “这只是你的片面之词。” “大哥别生气。”墒容忍痛割爱从袖中拿出一个墨瓶,“这是紫元丹,可解食渊兽之毒,你拿去救人吧。” 林休宁接过,抬眸看了他一眼,“你倒是舍得。” 这紫元丹乃是上天境大乘所炼,不仅取材珍稀,炼制也极耗费精力,千年才出了那么三瓶,极为珍贵。 “说来也惭愧,这是我管理不善才出的纰漏,自然要想办法弥补了。” “至于她。”墒容眼神微眯,伸手朝三娘子的方向做了个禁锢的手势。 下一刻三娘子竟被生生从那具躯壳里面拖了出来,像是被一只虚无的手扼住脖子,升在半空中挣扎。 “殿...下...不要。”三娘子丑陋的面孔再次暴露在人前。 自从适应了那副人类面貌,她便愈加厌弃自己模样,她想在那副皮囊下死去,连这样卑微的愿望都无法完成吗?! 墒容以为她在求饶,轻笑道:“这般不知足,以你犯下的过错死几次都够了,还想求饶?” “殿下。”见此情景,执生忙朝墒容跪下。 “求殿下饶了她,这都是属下的错。” “三娘子虽有错,也是属下管教不严,求殿下惩罚属下吧!” 事已至此,他只能恳求殿下饶恕。认识三娘子那么多年,实在是没想到,她会替他挡剑,替他揽罪脱身。 可...这竟是为何?看着三娘子那决绝的眼神,他居然莫名有一丝心慌。 墒容的笑意淡了,眼神透着冷意,“执生啊,你还真是学坏了。” “那便由我助你看破红尘吧。”说完,他抬起的手轻轻一扬,一道紫光飞出,直朝三娘子而去。 林休宁本想阻止,但已经来不及了。这件事总觉得透出几分古怪,墒容出现的这么及时,很难不让人怀疑。 “不要!”执生大喊一声,愣在原地。 三娘子被法术击中,身躯一震,她伸出手努力想抓住执生,却发现自己的双手已经变得虚无。 “执生,你可知道,我...我...”她急切地表达,最后却只有一声叹息,她终究还是没有说出那几个字,无数心事和那来不及诉说的衷肠,化为一滴悔泪,滑落...... 最后化作点点星辰,微风一吹四散而去。 第37章 异香扑鼻 “三娘子!” 执生用力一扑,只扑了个空,星光在他手中缠绕,他想要将它抓住,但一切只是徒劳。 三娘子竟是连一个投胎的机会也没有,直接灰飞烟灭,而他,甚至不能阻止。 周围一片宁静,微风轻扬,他冷峻的脸上露出一丝悔意,他垂着头将手插入发间,颓然跌坐在地上。 林休宁承认自己老了,越来越见不得这些生离死别,他微微动容,也只是叹息一声。 墒容只摇摇头,“没出息的。” 乔然捂着胸口悠悠醒来,林休宁过去扶她,清隽的脸上带着些紧张。 “林休宁?”乔然靠在他怀里,忽然有种劫后余生的感觉。 林休宁闷着一张脸,探过她脉象无碍后,才松了一口气。他盯着乔然半天没说话,直到乔然再也无法忽视这道生命无法承受之重的目光。 她轻叹一声,“我没事的。” “你蠢么?”半晌,林休宁才冷冷地开口,“自己有几斤几两不清楚?偏要用鸡蛋去碰石头?” “往日我看你还挺聪明的,知道趋利避害,怎么现在倒犯了糊涂?他值得用你的性命去赌么。”说话时,他的眼神还轻飘飘地扫一旁的执生,眼中的意思不言而喻。 莫名其妙被骂了一顿,乔然幸幸地摸了摸自己的鼻子,低声嘟囔了一句:“这不是知道有你在么。” 一阵风飘过,这句话散在风中,林休宁又是好笑又是恼,真不知道她是哪里对他有的自信。 “总之,下一次不能再用自己做赌。”他神色肃然,细心叮咛。 “好啦。”乔然抚着自己被踹了一脚的胸口,嘴角暗自抽了抽。随即转移话题,“对了,那凶灵呢?可有抓获?” 她都付出被踹的代价了,要是被凶灵逃了,那她岂不是白白受伤了。 “她已经死了。”墒容在旁边莫名被塞了一嘴狗粮,实在不能忍,他适时地插话进来。 “你是谁?”乔然这才注意到他的存在。 “我是你身边这人的弟弟,咱们可都是一家人啊。” “一家人?”乔然抬头看他,倒是长得挺好看的。不过许是摔了一跤,她的的脑袋实在有些转不过弯来,跟不上这位兄台的脑回路了。 不对啊,她摔的又不是头! 林休宁伸手将乔然的脑袋重新摁回自己怀里,“别理他。”他不轻不重地看了墒容一眼,示意他不要乱说话。 “别这样说,我还想好好跟这姑娘说说话呢。”墒容撑起欠揍的笑容,凑近了道:“这位姑娘你叫什么名字?家住何方?可有婚配啊?” 林休宁干脆捂住了乔然的眼睛耳朵,威胁地看着他,“你这是太闲了?” 自讨个没趣,墒容撇撇嘴,站直了身子,“我就是对你的身边人好奇嘛,既然你不高兴,我便不再问了。” 他看向远处,“有小朋友来了,我就先走了。”说完他便带着执生消失了。 乔然从林休宁的手掌中挣脱出来,胸口还是火辣辣的疼。她低低地咳嗽一声,眼看着远处有人过来,她这样躺在林休宁身上实在不成样子。 她挣扎着要起身,林休宁扶着她站了起来。 “你还有弟弟啊?”乔然打破尴尬。 林休宁好整以暇地看她,“难道我是石头里蹦出来的?” 这本是句玩笑话,奈何乔然脑中浮现出一副林休宁从石头里炸出来的画面,实在美妙,忍不住吃吃地笑了起来,牵动胸口的伤,痛呼一声,又止不住笑。 旁人看着,实在是诡异的很。 疲惫的一晚,但好歹护住了远处的灯火阑珊,快接近四更天了,天空也隐隐透着要苏醒过来的势头。 林休宁与澄越等人汇合后,赶回了府衙。张止扬担心地在堂中来回打转,得知凶灵已死,他才真正放下心来,催促大家赶快回去补觉。 “不急。”林休宁拿出那瓶紫元丹,“这是毒水泡的解药。” “真的?”受伤的三人十分激动,但就属方云烈最为兴奋,天知道这两天他都是这么过的,不能习剑的每一天对他来说都是煎熬,尤其还要小心翼翼地保护这水泡不破。 林休宁将紫元丹化了水,涂抹在毒水泡水,紫元丹有除祟净化的功效,自然可以祛除和净化水泡里的恶念。 待他们身上的水泡完全透明洁净,便可挑破水泡了。 剑宗那两人自有师兄弟们帮忙挑破水泡和上药,乔然一个女子就不方便许多了,林休宁拿起针,看向乔然。 “你,你要干嘛?” 他那架势,颇有要一针戳死她的感觉,乔然往后退了退,却被林休宁捉住了手腕。 他将她的手放在桌子上,顺势在旁边坐下,就着桌子上微黄的灯光,小心地帮她挑着水泡。 乔然已经没脸看了,忍不住用另一只手捂脸,在一个男人面前,一而再,再而三地丢脸,是不是代表他们已经成为兄弟了? 澄越像是看出了点什么,不解地问:“公子,你最爱干净,怎么现在做起这种活儿了?” 林休宁刺水泡的手一顿,转头环视一圈,发现大家都在看他。他稳如泰山,对澄越道:“不如你来?” 他说着还当真将针递了过去,澄越犹豫着,林休宁越是表现轻松他越是害怕,出于兽类对于威胁独特的感知,为了保命他忙道:“不了不了,还是公子你来吧,我手脚粗苯不适合做这么精细的事情。” 不过这诺大的厅堂,丫鬟们张止扬早就让她们歇息去了,一屋子人都是男人,确实也没有别的合适人选了。 澄越在一旁干看着,与张止扬大眼瞪小眼。 忽然,澄越的鼻子嗅到一阵芳香,是一股白柚花香的味道,便问张止扬:“你养花了吗?” 张止扬是个糙汉子,哪里会养什么花草,外面园子里种的最多的还是大白菜,和一些野草野花。不过这花香确实浓郁,他坐在里头都闻见了,他也疑惑:“没有啊,你还别说,这味道真香啊。” “嘻嘻。” 澄越皱眉,跑到门口,道:“谁在外面?” 但瞧了一圈也没发现有什么奇怪的地方,他挠挠头疑惑的转身。 “啊!你怎么在这儿?”澄越刚转身就看见灵卉站在自己背后,被吓的汗毛竖立。 灵卉已经换了一身纯白的衣裙,看起来清丽可人,她乖巧的微笑道:“你让我在原地等你,可一直没见到你回来,我就寻着味道来找你了。” 自己确实是说过这话,但谁想到大半夜的,她真的听话在原地等着,现在居然还追过来了。 “你来做什么?”他白嫩的脸上写满了嫌弃。 灵卉开心道:“我是想过来告诉你,我要开花了!” 屋子里一堆人:“......” “什么情况?”乔然好奇的看着澄越与灵卉两人,八卦的心不死。 明明他们俩才刚认识,现在的小年轻都发展这么快速吗? “别动。”林休宁按住她乱动的手,眼神不悦,一抬头发现大家都在关注灵卉,他便随意说了一句,“大概是瞧上澄越了。” “啊?”乔然震惊了,不过澄越这孩子好像还挺招女孩子喜欢的,每次上街都有好多大婶盯着他看,就差将眼珠子抠出来了。 她满脸笑意的看向林休宁,好看的眼睛笑成一轮弯月,“所以你舍得将澄越献出去联姻吗?” 林休宁满不在乎,“该是她追着要过来联姻才对。” 澄越这当事人不知道自己在公子心中的形象已经一落千丈,他只看着灵卉疑惑道:“你开花了关我什么事儿?” “你不想认账了?”灵卉当下便变了脸色,连身上的衣服都隐隐有变黑的迹象,方云烈揉揉眼睛,还以为是自己头晕眼花了。 看着澄越愣头青一般的模样,林休宁耳朵染上红晕,假意咳嗽一声,解释道:“花妖开花代表成年,开花时身上会有遮掩不住的浓郁芳香,不过开花的条件十分苛刻,她对你动情之后才开了花,咳,想找你负责。” 不懂还好,听了林休宁解释,澄越觉得自己一个头两个大,他自己还是一只幼虎呢,他别扭道:“我不就抱了你一下,怎么就开花了。” 灵卉倒是坦然,“我出来就是寻求开花的契机的,这有什么奇怪的。” 澄越:“......” 他准备给她讲道理,“我们不是一个品种的。” “这没关系,后代都可以随你的。” 众人:“......”真开放啊! 澄越都要哭了,“你就不能换一个人么,我什么也没做啊!” 哪知灵卉一脸认真道:“花妖一族一辈子只认一个人!” “可我还没成年......” “没关系,我可以等你呀!” 澄越小爷潇洒一世,没想到栽在一个花妖身上,他苦着脸求助林休宁,“公子,救我。” 灵卉赶紧对林休宁说:“我可是帮了你,你想棒打鸳鸯吗?” 本来屋子里已经满是浓郁的花香了,尹少琼一直忍着没有打喷嚏,生怕自己形象受损,结果灵卉又往屋子里走了几步,尹少琼直接忍不住了,不停的打着喷嚏。 方云烈忙拿袖子帮他捂住鼻子。 第38章 花妖灵卉 灵卉站在屋子里就是一个移动的香味补充体,见大家都捂着鼻子,异样的眼光看着她,她剁剁脚,道:“不识货!这是香味,你们干嘛都捂着鼻子?” 未免大家继续受到香味波及,林休宁站出来道:“花妖开花后都需要闭关一段时间,你应该坚持不了多久就要陷入沉睡了吧?” 被林休宁一言戳中,灵卉有一丝慌张,花妖沉睡这段时间最是虚弱,但沉睡之后法力会大增,她之所以来到人界就是因为她迟迟没有开花,长老才让她出来游历寻找机缘。 被林休宁一言戳中,灵卉有一丝慌张,花妖沉睡这段时间最是虚弱,但沉睡之后法力会大增,她之所以来到人界就是因为她迟迟没有开花,长老才让她出来游历寻找机缘。 现在离花期没有多久了,她需要赶快回到族中,但她又放不下澄越,所以才想来要一个承诺,她道:“你想怎么样?” 若有人想趁她花期害她,是很容易的事情,她喜欢的是澄越,但对其它人还是要保留警惕心。 林休宁捂着鼻子,道:“我想说你先安心闭关,至于澄越还未成年,你大可以待他成年之后再来找他也不迟。” 灵卉有些犹豫,“可万一他喜欢上别人怎么办?” 澄越不耐烦道:“女人那么麻烦,我怎么会喜欢上别人。”他一说完就觉得这话有哪里不对,但他神经粗大,想不明白就不想了。 灵卉一听立马展颜,转过身子一把抱住了澄越,小脸紧贴着澄越的胸膛,一副心满意足的样子,她道:“能听见你这样说我就很开心了。” 澄越张着手臂,一动也不敢动。 许久,灵卉才依依不舍的放开他,然后伸出手,奇异的事情发生了,在她的手臂上竟长出了一片白色花瓣。 她狠狠心将花瓣拔出,珍惜地将花瓣放到了澄越的手心里,道:“这是我开的第一片花瓣,能抵御幻境,我把它给你,你要好好珍惜它,就像我在你身边一样。” 她说着,双眼越来越沉重,像是要随时睡过去一样。 澄越见她的样子,也怕她出事,便随了她的意,道:“我会好好保管的。” 灵卉开心了,屋子里的花香好像更加浓郁了,尹少琼原本还隔一会儿打一个喷嚏,现在已经是接连不断的打着,脸都憋的通红,“什...阿嚏...么时候...阿嚏...走...阿嚏啊!” “那我走了,会很久很久不会出现,不过你放心,我一出关就会马上来找你的。”灵卉笑着道。 澄越:“......”谢谢,我并不想。 说完,灵卉就踏着莲步一步步往外走了,不一会儿就消失于眼前。 结束了这场闹剧,天也渐渐的要亮了,墨蓝色出现在天空中,早晨的芬芳气息渲染了每个人的心情。 乔然早已坚持不住,眼皮直打滚儿,她一路摸到屋子里,连鞋子都没脱就沉沉的睡去。 待她醒来,已经是午时了,若不是因为肚子咕噜直响,她觉得自己还可以一直睡到天黑。 洗漱过后,她先跑去了厨房找了两个馒头啃着,一路没有看到林休宁的人影,连澄越都没有瞧见。 难道是还没起?林休宁可是极度规律的一个人,就算昨天睡的晚,也不至于正午还没起吧。 抱着极大的好奇,她来到林休宁的屋外,正想敲门,发现门虚掩着,她凑近了,透过门缝看里面。 只见屋内整洁干净,角落的床上一只花斑猛虎正趴在床上睡觉,尾巴顺着床沿垂下,轻轻摇晃着。 许久不见澄越的本体,乍一看,还是十分有冲击力。可是澄越怎么会在林休宁的床上? 正想着,林休宁从里屋走了出来,穿着一身洁白的亵衣,头发随意披散,胸口微敞着,露出精致的锁骨和白皙的胸膛,扎眼极了。 可他这副模样,与床上惬意躺着的澄越是个什么组合? 乔然瞳孔放大,有种撞破奸情的感情,她用力捂住嘴,后退两步。她理解的,完全能理解,这种时候,还是将空间留给他们自己吧,她还是,不要打扰了。 乔然刚离开,林休宁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门的方向,收回眼神,他站在床边,凝视床上的一坨,眼眸微寒,“你还要躺多久?” 老虎大大地打了一个哈欠,不得不说,兽型的澄越还是占优势的,就是打个哈欠都呆萌呆萌的,脑袋毛茸茸的,又大又憨。 他舔了舔自己的爪子,知道林休宁生气,便用头拱了拱他的手,触碰毛毛的脑袋,就是林休宁也心软了,他动手揉了揉毛毛,十分满足。 “下次不能随意闯我房间。” “啊呜。” “你还打碎了琉璃盏。” “啊呜。” “罚你今夜不许睡觉。” “呜。” “不能讲条件。” ......... 凶灵被灭后,张止扬第一时间通知了民众这个消息,大家不用再提心吊胆,街上也不再清冷,人来人往,恢复了以往的热闹。 行人挤攘着,卖糖葫芦的沿街叫卖,旁边卖包子的蒸笼里冒着白烟,好一副人间烟火! 乔然站在路口看着这热闹,眯着眼微笑着,将脸上两块红彤彤的苹果肌笑了出来,看起来喜庆极了。 昨天将那个奇奇怪怪的说书先生跟丢了,也不知道他今日还在不在。乔然捏着荷包里的几个铜板,决定再去碰碰运气。 进了茶楼,她在二楼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很快小二就端了茶水上来,茶香四溢,她先饮一口。 不过今日的说书先生并不是昨天那个,看来她运气不佳,先生在台上滔滔不绝地讲着,不过都是些陈年旧事,没什么新奇的。 于是台下有人找茬儿了,“说点新鲜的行不行?” 下面有人起哄,“还能有什么新鲜事儿,不就是全城寻找绯家大小姐的事嘛。” “对啊,大家都知道,这谁先找到绯家大小姐就等于是抱了个财神爷,直接发财了呀!” 说书先生陪着笑脸,听着大家讨论的如火如荼,他不由地擦了擦额角的冷汗,“这个大家也都知道的,不过都在找这位大小姐,就是不知道她究竟在何处了。” “要真知道她在哪,可不得藏着掖着,谁还大声嚷嚷,是不是啊大家。”有人一吆喝,其他人都连连附和,气氛一时热闹起来。 乔然双手抵着下颔思考,对这位大小姐十分好奇,眼看着这话题的热度都快盖过了凶灵的案子,她到底有多厉害,能让全城都在找她。 可惜昨日没有看到她的画像,不然让她先找到了这个大小姐,那她下半辈子不就不用愁了。 旁边的大叔看她也好奇,便说:“听说是家族内部考核,族中适龄子弟外出游历,并完成家族考核才能正式接任务,结果这位大小姐考核途中失踪,就在幽州地界,所以绯家便花重金寻找大小姐。” “附近的几个城镇都疯了一样,天天往那些山上洞里找,净想着能一步登天。”那大叔有些好笑的摇摇头,“人哪能天天靠着这些虚无缥缈的东西过日子,还是要脚踏实地的靠自己能力挣钱才是正道啊!” 乔然十分认同的点点头,“所言有理!” 说完她又有些不好意思的问:“不知您手里可那位大小姐的画像?” 那大叔倒是慷慨,直接从怀里摸了一张纸递到身后,“拿去看吧,这还是我找同僚借来临摹的,画的不太好。” 乔然连忙谢过,展开画一看,画工着实需要再练练,里面的女子一身红衣,倒是飒爽。 不过这女子面目结构都歪了,就是本人看到也认不出来吧,她将纸折好,还给大叔,再次道谢。 他接过画纸,顺手打开观赏一番,再看乔然的脸,忽然顿住,“姑娘有没有觉得......” “觉得什么?”乔然问。 他将画像给乔然看,“有没有觉得你与这画像上的人长得十分相似。” 相似就见鬼了,你哪只眼睛看出相似的! 结果大叔自己沉浸在喜悦中,拉着旁边的人就给他看画,还一边看一边对比她的模样。 就这样,越来越多的人加入了品评中,还都点头,惊奇的模样。 乔然后脊梁忽然冒出一丝冷气,这样的场景怎么有些似曾相识呢。 不管怎么样,三十六计走为上,趁着他们看画,乔然赶紧溜了,一路跑回府衙才算是歇了一口气。 她敢肯定,按照她现在喝水都能塞牙的倒霉样,刚才要是跑慢一步她都得完。 第39章 危机来临 茶楼的人还在对比画像,居然一抬头就不见人了,这可得了,好不容易看见个长得像的,他们哪里能就这样放过。 于是大家茶也不喝了,说书也不听了,纷纷走到街上寻找,一时见街上热闹非凡。 连张止扬都惊动了,连忙派出官兵维持秩序,凶灵的事才刚告一段落,他还没好好歇一下呢,可不能再出事。 他一手拿着盘子里的糕点,一手看着卷宗,也好奇道:“这好端端的绯家的大小姐怎么会出事了。”说完又摇摇头,这些世家的腌脏事最复杂了,恼火啊。 也有活泛的,直接找到了云来客栈天字一号房。 房门打开,里面只有一位带着面具的蓝衣男子,那人斜靠在窗台边,看着来人,挑眉道:“可是带来绯家大小姐的消息?” 来人看见男子先是一愣,听他这样问,便连忙将茶楼发生的消息通通告诉了他。 男子不屑地一笑,道:“还是让我先找到了,天意啊。” 他随意打赏了一个银锭子,那人抱着银子直乐,一个消息居然这么值钱,要是真找到那位大小姐,可不就直接暴富了! 那人前脚刚走,后脚就有几个黑衣人进了屋子,男子开始还是一片闲适,忽然坐直了身子,漠然道:“不能让她活着回去!” 乔然一路遮遮掩掩,生怕被人认出来,回到府衙,她穿过花园,预备龟缩在房间躲躲风头,哪知刚走到半路就被人叫住。 “乔然?” 一听这声音就知道是林休宁,中午那一幕实在是太刺激了,也不怪她多想,毕竟在她那个开放的年代,还是十分正常的。 穿过假山,就看见林休宁独自坐在小湖边钓鱼,动作悠闲,声音惫懒。也是,解决了凶灵之事,放松一下也是应该的。 “你找我有事?” 林休宁专心钓鱼,只看了旁边一眼,说了句:“坐。” 乔然这才注意到,他旁边还放了一个矮凳,明显是专门等着她来的。 完了完了,他难道是知道自己发现他与澄越的‘奸情’,现在灭口来了! 乔然战战兢兢地坐下,脚边的鱼篓里只有可怜的一只小小鱼,并且还是未成年的那种。他,居然已经残忍到连未成年鱼也不放过了,难道不懂,放长线钓大鱼的道理吗? 沉默半晌,他终于开口:“早上......” 乔然连忙说:“早上我无意路过你的院子,什么都没有看到,你完全可以放心!” “我放心什么?”从他的声音里,不难听出他对这种事的小心与谨慎。 身旁静默了半晌,林休宁回头看见乔然那很明显写着‘我想多了’的表情,嘴角不自觉地抽了抽。 “你脑子里都在想些什么?”他心下叹息,“澄越整日胡闹,怎么你也来添乱。” 眼看鱼线抖动,他适时收杆,这架势倒像是一条大鱼,随着收杆的动作,鱼咬着鱼饵渐渐浮出水面,只是一条两指宽的小鱼,他手里握着鱼,凝视良久,“今日怎么运气如此不好。” 听到运气二字,乔然不得不联系到自身,尴尬地笑了笑,“许是无人喂食,小鱼都饿疯了吧。” 无奈,林休宁将钓来的两条小鱼都放回了湖里。 鱼儿入水就消失不见,他看入了神,“找你来是想告诉你,我会随剑宗弟子回剑宗解释清楚凶灵的事,两日后就出发。” 这就是在和她告别的意思了,凶灵的事情已经解决,她也跟了他们这么长时间,确实该离开了。 只是由他说出来,她为何会觉得有一丝憋闷呢。 “我知道了,正好我也想跟你说我要走的事情,这段时间,多谢你的照顾了。” “嗯。” ......... 下午,府衙外面吵嚷起来,澄越拉着乔然去看热闹。 还没踏出门就听见外面七嘴八舌的声音。 “请大人判刘周氏死罪!” “杀人偿命,必须判她死罪。” “对,若大人不公允,我们就告到上京去!” “判贱妇死罪,她不仅杀害自己丈夫,还行为不检踏足青楼,罪该万死!”说这话的是一个中年男人,他与周月琴素不相识,也不知道哪来的仇怨,非要致人死地。 张止扬在门外大喊肃静,可惜根本没人听他的。 一大群人围在一起大声喊冤叫屈着要判,刘生爹娘站在人群的最前方,时不时地哭诉一下。乔然将视线拉回,发现地上还跪了两个人,一男一女,都是年近五十的样子。 她小声问衙役那是谁,衙役道:“那是周月琴的父母,膝下只有她一个女儿,她们气没地方出,只好拿人家父母撒气。” “大人怎么不管?”乔然拧着眉头,表情严肃。 衙役叹气道:“大人倒是想管,可我们一靠近,他们就会拥上来,都是些老人,万一出点什么事,我们也担待不起。” 这倒是事实,也不知道刘生爹娘怎么做的,居然煽动了十里八村的老人来,都是差不多的年纪,很容易感同身受,总之张止扬夹在其中十分难做。 周月琴的父母跪在地上,时不时被人扔一把烂菜叶,当着知府的面都敢这样做,简直目无王法。 劝说,威慑都没用,张止扬忍不住揉了揉眉心,太难了,怎么偏偏在他快要卸任的时候出这一连串的事情! 乔然不动声色地移到林休宁身旁,群众的声音太嘈杂,乔然不得不凑近了,在他耳侧说道:“你有没有办法将周月琴父母解救出来?” 林休宁抱臂靠在红漆石柱上,姿态闲适,他问:“你想救他们?” “当然,她的父母又没错。”乔然斜过眼看他,“你就说到底救不救?” “我若说不,你是不是就打算自己上了?” “对!” “可我好奇,你与他们素不相识,为何这么热心?” 乔然摸了摸鼻子,“我从来不管闲事的,这是为知府大人着想。” 林休宁转过头来,眼神微眯着地看了张止扬一眼,“为他?” 张止扬还在劝说,忽然感觉背后一凉,他转头刚好对上林休宁的眼神,有些不明所以。 “看看他,为了这件事,头发都愁白了!他都还没娶妻呢!”乔然感同身受地叹息。 林休宁眼神往上掠过,还真的在张止扬头上发现了好几根白头发。 其实让官兵强硬出手也不是不可以把人救出来,但那样可能会导致人受伤,不到万不得已大家不敢冒险,尤其还都是些老人家。 有林休宁出手,周月琴父母很快被解救出来,因为受到惊吓,还被人殴打过,张止扬连忙让人将他们送到内堂,让大夫去看看。 人质被救走,刘生娘气的不行,有他们在手里,官府根本不敢怎么样,迟早都会答应周月琴死罪。 没想到就这样让人轻松救走,她真是气死了! 刘生母亲再次展示泼妇的本能,把她平生所有的脏话都送给了张止扬,还附送了两口唾沫。 张止扬觉得他可冤了,人明明是林休宁救的,为什么要来骂他? 人质被救走,群众再一次暴乱,拼着老弱残躯也要挤上前来,衙役根本拦不住,更可糟的是,里面还有衙役的父母,在回家被殴打和工作面前,他们只好选择退居二线,避免发生冲突,这样一来,剩下的衙役更无法抵挡。 张止扬只能让大家退回府衙,将大门紧闭,这才安定下来,但这只是暂时的,总不能永远不出去吧。做知府做成他这样,可真是窝囊极了。 外面的大爷大妈们席地而坐,东一片西一片地唠嗑,简直比菜市口还要热闹几分。 刘生父母还买来了扛饿的馒头分发给大家,一副与府衙抗争到底的架势。 这件事传遍了幽州,成为坊间最热的话题,张止扬将周月琴的事情宣扬出去,试图让大家理智一些,监禁二十年已是极重的刑罚。 大家对此的态度呈两极分化,一些人支持处死周月琴的,认为杀人偿命,不管你有什么冤屈,人家儿子死了是事实。 另一些人觉得周月琴在刘家受尽委屈,她温良贤惠,家务活都是她在料理,简直就像陀螺一样忙个不停,这些也是街里邻居看在眼里的。 早晨天还没亮就起来做饭,洗碗,然后洗一大家子的衣服,这样一忙就到了中午,还要被婆婆说偷懒没做事。 刘生考上秀才之后就完全懈怠了,像是完全变了一个人,天天三朋四友的混着,流连赌肆,还妄想休了妻子,娶一个青楼女子回去。 这些周月琴都忍下来了,让她真正发狂绝望的是,她前后两个孩子都丧于自己丈夫之手,最后她还因此不能生育,一辈子都不能做母亲,她因此而杀了刘生,也是归于因果报应。 越想越愁,张止扬负手在门口打转,声声叹息。 第40章 牢房看望 周月琴的父母被安排在客房休息,家里是暂时回不去了,只能暂时呆在府衙。 乔然抽空去看了他们,身体倒是无碍,只是十分担心大牢里的周月琴,拉着乔然的手一直央求她,想去牢里看看自己的女儿。 乔然请示了张止扬后,在衙役的带领下,来到了大牢。 周月琴身高继承了母亲,周大娘比乔然还要高半个头,不过似乎是因为常年卧床,皮肤显得苍白,身体十分瘦弱,乔然扶着她,手下摸到的全是骨头。 周大叔也有咳疾,一路上时不时能听见他咳几声,乔然望过去,他还挺不好意思的,之后就捂着嘴低声的咳。 走过昏暗的走道,牢里还关着许多人,有的埋着头蹲在角落,有的一见到人来就扒在边上喊冤,还有许多无聊的一起附和。 “大叔大娘,到了。”走到最边上的一间牢房,乔然低声提醒。 衙役将人带到后就退到了远处,周月琴早就听见外边的动静,没想到是自己父母来了,她脸上又是愧疚又是惊喜,隔着牢房与自己父母相望。 “娘,爹,你们怎么来了?”周月琴脸上流出激动的眼泪都顾不上擦,跑过来紧紧攥着周大娘的手。 “女儿啊,你在牢里还好吗?”周大娘泪眼婆娑。 周月琴抽泣一声,道:“我...我很好,倒是爹娘,千万不要为不孝女难过伤了身子!” 周大叔说:“你娘听说你被抓的消息,一下就病倒了,你,你怎么这么糊涂啊!” 虽然是这样说,他还是很疼惜自己女儿,他最了解,自己女儿平日无比贤惠乖顺,若不是刘家做的太过分,她如何会走到这一步啊! 周大叔想摸摸自己的女儿,奈何隔着牢房,仿若隔世。 “是女儿不孝,连累父母,他们,他们没有为难你们吧?” 周大叔欲言又止,最后还是摇摇头,“没事,没事,只要你好好的就好。” 周月琴哪里瞧不出来,自己婆婆是什么样子她最清楚,可自己身在牢笼,根本无法替父母受过,她只能重复的说女儿不孝来缓解自己的罪过。 “是娘的错,你两次滑胎,说想和离,是娘一直劝你,让你和他好好的,是娘没用,才让你在婆家受尽委屈。”周大娘伤心道。 周月琴直摇头,“不怪娘,这一切都是我自己选的,现在连累了爹娘受人唾弃,我却无能为力。” “你是受凶灵蛊惑才会做错事,爹娘不会怪你的,都是那个凶灵的错,害死那么多人,还要来祸害我的女儿!” 周月琴闭着眼摇头,她该如何说呢,根本没有谁蛊惑她,这是她自己的选择,她受够了那种低声下气的日子,凶灵只是给了她一个选择的机会。 周月琴看向乔然,谢道:“多谢姑娘带父母来看我。” “不用谢我,是知府大人同意的。”想了想,乔然还是将外面发生的事情告诉了周月琴。 周月琴苦笑,“我婆婆最疼刘生,知道是被我杀了,一定是恨透了我,我想的到的。” “可她是要你一命抵一命。”乔然有些不忍。 “乔姑娘,那日你帮我说话,我知道你是心善的,我死不足惜,只求你帮我父母收拾东西,送他们回昆无老家,不要让他们再伤害我爹娘。”周月琴给乔然跪了下来,目光坚定,这一刻,她才像是重生了,浑身脱胎换骨一般。 乔然定定地看着她,眼眸深处藏着不忍,半晌才叹气道:“就冲你夸我心善,我也不会辜负你所托。” “我不走,我要等你出狱,若我与你爹回乡了,你一个人在这苦寒之地该多难过啊!”周大娘知道女儿让她回乡是在保护她,待在幽州一刻,就会被戳脊梁骨一刻,可是她是真的舍不得女儿啊! “娘,只要你与爹安好,我才能安心啊!”周月琴笑笑,擦干眼泪,看了眼远处不耐烦的衙役,对乔然道:“时间差不多了,乔姑娘,你带我爹娘回去吧,你的恩情,月娘无以为报。” 乔然爽朗一笑,回了一句十分豪迈的话,“江湖儿女,做事随心而已,你不用觉得欠我什么。” 外面的人还守在府衙外,为防变故,乔然让澄越雇了一辆马车,带着周月琴父母悄悄地从后门走。 先带他们回家收拾东西,两人过的朴素,东西不多,两个时辰后,乔然送他们到城外,直到看不见马车的踪迹她才慢慢收回目光。 澄越靠在树上,十分不耐烦,一连催了乔然好几次,“咱们回去吧,这影子都没了,你还在看什么?” “两个老人被迫还乡,我内心惆怅不已啊!” 澄越狐疑地看她,“你看起来可不是这样的人。” 乔然白了他一眼,“不管怎样,还是多谢你帮忙啊,那个,雇马车的钱我会还给你的。” 澄越从怀里掏出一包糖果,小口地拿在手里吃,边吃边道:“不用了,我一包糖都不止那些钱。” 乔然:“......”微笑。 乔然低头沉思,自己是不是该找个活儿干?没有钱连老虎都要歧视她了。 打定主意,等这些事告一段落,她就暂时在幽州住下,先租个屋子,再找工作,做人嘛,就是要务实一点! 回去的时候,府衙门口已经没几个人了,就算那些老人不顾惜自己的身体,他们也还有家里人,怎么也不会让人在府衙门口过夜,乔然远远地看了刘生娘一眼,她背靠着柱子,闭着眼在休息。 晚上,乔然吃过晚饭就早早歇下,不过她一直有些心神不宁的,翻来覆去的也睡不着。 听见外面有动静,她便好奇地出去看了一眼,几个衙役提着灯笼着急忙慌地往监牢的方向跑去。 那几个衙役都认识她,也没避讳,“是犯人周月琴在牢里撞墙自杀了,大人让我们找大夫。” 乔然这才注意到前面有一个中年男人,背着一个大箱子,头上帽子都戴歪了,看起来是被人刚从床上拉起来的。 她担心周月琴,便跟着衙役一路到了牢狱,因为周月琴头上流血过多,大家都不敢动她,只能任她在地上躺在,张止扬测过她尚有呼吸就稍稍放心了,蹲在一旁惆怅着。 见大夫来了,连忙拉他过来诊治。 “乔姑娘,你怎么来了?”张止扬神色怪异,哪有姑娘大半夜不睡觉,跑来监牢看撞墙的人的。 不过张止扬确实对乔然挺佩服的,当日去刘生家看死尸的时候,她愣是眼睛都没眨一下,连他第一次看死尸的时候都吐了,几天都吃不下饭。 虽然牢里昏暗,但张止扬看稀奇的眼神,她还是看清了,她揉着眉心解释:“我睡不着,听见外面的动静就跟过来看看,周月琴没事吧?” “她流血虽多,但应该死不了,牢里寻死的人多了,不过这牢都是泥浆糊的,撞不死人。” 他这样说,乔然放下心来,虽然她与周月琴只见过几面,但也能看出她是个坚韧的女子,她能忍住刘家对她诸多不公,最后毅然决然地出手,不该是这样脆弱的人。 大夫给周月琴头上上了药,仔细包扎好,又开了几幅药,才过来回话,“大人,伤者已经没有大碍了,她失血过多,这几日要静修养,不能受寒。” 乔然扫视四周,这牢里最是潮湿寒凉,根本不适合人养伤,便道:“大人,不如让她这几日到客房休息吧,这牢里寒冷,若再因此发了高热可能会危及性命。” 大夫也说是,张止扬想,她一个受伤的女子也没什么威胁,让人多看着就是,总不能让人说他虐待罪犯吧。 就这样,衙役将周月琴抬到了一间客房,里面没有打扫,灰尘甚多,他们也没在意,能给她一间屋子都不错了。 第二天,乔然去看她,她已经能坐起来了,乔然连忙让她躺下,“你伤在头上,不能乱动。” 周月琴又流泪了,哽咽道:“乔姑娘,多谢你又来看我,我...” 乔然将放在桌子上的白粥端过来喂她,“别说了,我帮可没想让你回报。” “还有,我昨天已经雇车将你父母送回老家,你为什么还要想不开去寻死?” 她闭眼将眼眶里的泪挤出,眼泪顺着皮肤流入发中,消失不见,她道:“我听见衙役说的,他说直到深夜,刘生的爹娘还一直守在府衙门外。” “这是知府大人要操心的事,他已经宣判你监禁二十年,就不会改变,现在你也没有后顾之忧,为什么要寻死?” 她扯出一抹笑,道:“我爹娘年纪大了,我不能尽孝,还惹那么多麻烦,真是该死!” 第41章 挟持出逃 乔然扯了扯嘴角,没再说话,继续喂她喝粥。 周月琴实在惶恐,“还是让我自己来吧。” 乔然点点头,将碗递给她。 “好烫。”周月琴刚接过碗,因为太烫,手一滑,碗就碰在地上,碎了一地。 “真是不好意思,我这就收拾。”说着,周月琴掀开被子下床,拾起碎片。 乔然蹙眉阻止了她,“你别动,我去拿扫帚。” 周月琴看着地上的碎片,表情凝固了一秒。 扫帚不在屋里,乔然刚要打开门,眼角寒光一现,下一刻脖子就被一块尖利的瓷片抵住。 乔然头抬高,脸上没什么表情,“这是做什么?” 周月琴站在她背后环住她大半个身子,瓷片就直直地挨着她雪白的脖子,稍一用力就可以刺进她的皮肤和血管,乔然不敢小看她常年干活有力的双手。 周月琴在她耳边低声道:“乔姑娘,对不起了,我也是不得已。” “你撞墙寻死也是故意的?” 周月琴没有回答,乔然又问:“你可知这样做的后果?” “无非就是一死,于其被囚禁二十年,不如博一博,再说,他们一再相逼,难保知府大人不会杀我,我不能死,我还有爹娘!刘生,也不值得我付出生命。”周月琴的声音就在她耳边响起,听起来呼吸有些急促,她头上的伤还没好,早上还有些低烧。 乔然抿嘴,沉声道:“随你。” 周月琴没想要伤害她,只是她只能接触到乔然,不得已才会选她,再次低声道:“对不起。” 她押着乔然来到门口,打开门,外面的衙役闻声转过头来,就看见被绑架乔然,衙役顿时神色紧张,“周月琴,你做什么?” “给我一匹马,还要一些银子,放我出城我自会放了她。”周月琴道。 衙役不敢做主,连忙去通知了张止扬,很快,林休宁与澄越也闻声赶来。 一堆人围在面前,周月琴内心有些慌张,她极力咬住自己的嘴唇,不让自己露怯,“只要给我我要的东西,我就不会伤害她,否则,你们知道的,我杀过人,不会心软。” 她说这话的时候,乔然心里还真有一瞬的紧张。 张止扬摆手示意她不要乱动,“周月琴,本官劝你立即放下屠刀,判你二十年已经是仁慈,你不要自寻死路,外面全都是盼着你死的人,你可要好好思量。” 这话说的是实话,天还没亮刘生父母就堵在了府衙门口,一有人去撵他们,他们就躺在地上装死,根本就是泼皮无赖,其他的人也慢慢赶到府衙,人一多,就更难处理了。 “你不用说其它的,按我说的做!”周月琴有些激动。 软的不行,那就只能来硬的了,张止扬眼角微扬,威胁道:“你以为你能走出府衙大门?当这里是什么地方?” 周月琴定定地看着他,嘴唇紧紧咬着,身体紧绷,道:“我也不想这样的,外面现在堵着一大群人,你迟早会妥协然后杀了我,我不能死。” “谁说要杀你了?本朝律法严明,绝不会受外人威胁就随意更改!” 周月琴摇头道:“来不及了。”她已经做了挟持人这种事,就无法再回头。她眼神下移,看向乔然,手上的力道加重,锋利的瓷片在她雪白的脖子上割开了一道红色的血口。 周月琴抬头,威胁似的看向张止扬。 眼看她是真的动了狠,他不敢赌,便让人将她要的东西准备好。 澄越在一旁有些着急,拉着林休宁宽大的袍子道;“公子你快想想办法呀,小乔的脖子都流血了。” 林休宁幽幽道:“我能有什么办法。” 反正那周月琴又杀不了她,她可是惜命的很,不会将自己置于这种险境的。 他抬头去看乔然,对方姿态悠闲,眼角还含着倦意,她分明就是表面上装的害怕而已。连她自己都不担心,他又何必去救。 这些话他没说,澄越还以为自家公子真的如此冷心肠,他可是半仙之体,区区一个凡人怎么会没办法。澄越默默的想着,是不是小乔哪里得罪公子了,才让公子记仇的不肯帮她。 因为情况紧急,张止扬也没想到让林休宁帮忙,再者说,他对林休宁的能力并不太了解。眼下人都被劫持了,对方还是杀过人的,没人敢贸然行动。 周月琴要的东西很快就准备好了,马匹也牵来了,她挟持着乔然从后门走,让一个衙役牵着马跟在后面,让其他人不能跟过来。 后街一向偏僻没什么人,因此倒省了许多麻烦,她威胁乔然上了马,两人骑着一匹马从街上扬长而去,带起一路飞尘,好几个小摊差点躲闪不及被撞倒,待回过头,马已经跑远,只能冲马屁股骂骂咧咧。 街边的一座酒楼,外观大气,两旁挂着纸皮灯笼,里面高朋满座,小二的肩上搭着布巾,在堂里来来回回跑个不停,楼上的爷又在喊了。 小二的叹了一口气,又是这位爷,也不知道哪来的,这几天天天来这会宾楼吃饭,偏偏又及其挑剔,一顿饭的功夫把厨子、账房先生得罪了个遍,但他出手大方,大家有苦也得忍着。 吐槽归吐槽,小二的来到雅间,面上又端的是一副与人为善的表情,他乐呵呵地开口:“爷,想好今天吃什么了吗?” 这位爷坐在窗口盯着楼下并没有回他,小二的没办法,一连又叫了好几声。他才像是回魂了似的,指着街道下方跑过的马匹道:“果真是她!” 他立马站起身,单薄的上眼睑微微扬着,显出一副兴奋之态。 小二的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不知道这位爷又发什么疯了,他又问:“爷,今儿个想吃些什么?” 他道:“不吃了,你们连个牛乳茶都不会做,还说是幽州最好的酒楼,实在令人失望,我还是早点办完正事,离开这地方吧。”他自顾自的说完,就径直下了楼。 小二的又无奈的叹了一口气,牛奶他们有,茶也有,合在一起就不知道是什么了,这位爷来这酒楼的第一天就点名要吃这牛乳茶。 厨房不会做,还被这位爷嘲讽幽州第一酒楼徒有虚名,后来大厨做好端上去,他直接一口喷了出来,实在难以将就。 因为打过招呼,城门口的人直接给放了行,周月琴带着乔然一直往城外行了许久才停下。 她收了刀子,自己先下马,再将乔然小心扶下,满脸歉意,道:“乔姑娘,实在对不住了。” 乔然拍拍身上的灰,道:“这样便算是自由了?” 周月琴一怔,“什么意思?” 她摇摇头,叹道:“没什么意思,接下来能‘自由’多久,就看你自己了。” 她拍拍周月琴的肩膀,没有再多说其它,转身往城里走去。 张止扬当然不会让周月琴就这样逃走,早就布下天罗地网,只等乔然脱身,从出城她就知道有官兵一直远远地跟着。 周月琴也没有拦她,只是望着她的背影发呆,神色凝重带着一丝迷茫,忽然远处的一道白光经过阳光反射到周月琴眼睛里,她像是发现了什么,立即上了马,再不作停留,径直往前冲去。 官兵也知道自己被发现了,也不隐藏了,纷纷现出身来,只是周月琴是骑马的,他们双腿难敌四腿,要想追上,还需要一段时间了。 乔然没管后面发生的事,她看着忽然出现在前面矮树上的林休宁,歪了歪脑袋,“你怎么在这儿?” 第42章 行刺之人 林休宁斜靠在矮树上,晒着太阳看起来有些懒懒的,“张止扬说你是我带来的,要对你负责。” “看起来你很不情愿啊?”乔然抱着手,仰头看他。 他斜过头看了乔然一眼,又仰起头专心看风景,道:“你都能‘以身犯险’,我还有来的必要吗?” 她眼神一凉,装作不明白的样子,“你什么意思,我可是差点就死了,你看,我脖子下面的伤口还在呢。” 说到伤口,乔然顺手一摸,手上顿时沾染了几点鲜血,脖子上的伤口还在往外渗着血。 这个周月琴,就不能轻点吗? 林休宁扫过,他往树上一拍,轻轻巧巧的就下了树,身姿轻盈飘逸。 他几步走到乔然面前,低头仔细端详了伤口一会儿,意有所指道:“还没愈合么。” 乔然翻了个白眼,也不管他了,自己在裙子上撕了一块布条就要往脖子上系。 “等等。”林休宁开口喊住她。 乔然眼神看过去,意思很明显,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你拿这布条是要上吊吗?” 乔然:“......” 林休宁一把将布条夺了过去,嫌弃地扔在地上,“再小的伤口,若是不好好治疗,都是可能会要命的。” 他无视乔然的怒视,从怀中取出一个药瓶,“侧头。” “嗯?”乔然一时没明白。 林休宁叹了口气,另一只手强硬地将乔然的头摁向一边,露出伤口的部分。 “喂,我好歹是伤者,你能不能温柔些?” 他没理会乔然的话,将药粉洒在伤口处,很快,伤口便止住了血,快速结痂愈合。 “咦,伤口这就好了?”上了药,就感觉脖子痒痒的,也不再疼,她伸手一摸,竟连伤口都没有了。 “不然你还想顶着这伤口回去邀功?”林休宁收起药瓶。 “你今日怎么阴阳怪气的,跟谁欠了你银子似的。” 林休宁撇了她一眼,没说什么便走了。 乔然快步跟上,“你还没回答我的话呢!” ......... 回去后,张止扬询问了乔然被挟持的详细经过,也没说其他,就放她回去休息了。 至于外面的人,张止扬做出了强硬的回应,不会更改判决,如果有什么不满意的,大可以上京再告,刘生娘气急了,把手里啃了半口的包子直接朝张止扬扔去。 嘴里的包子还没嚼完就开始骂骂咧咧了。 张止扬也是练过功夫的,怎么会被这半个包子砸到,他往旁边一偏,包子就砸到了身后一个衙役的脸上。 衙役:我谢谢你。 因为他们在这府衙驻扎了两天,地上也被七七八八地扔了一地的垃圾,什么瓜子壳啊,梅子核什么的,大娘们显然把这个‘逼宫’的经历当成了旅游,玩的不亦乐乎。 张止扬不想听刘生娘的污言秽语,看在她死了儿子的份上,忍了她两天了,现在忍无可忍,正想使出自己的威严,结果刘生娘自己泄了气。 她骂人的时候因为动作幅度太大,没注意旁边扔了一片香蕉皮,直接滑倒从旁边的梯子上滚了下去。 众人惊慌,想去捞人,结果因为有人腿脚不便,反而被自己绊倒。 刘生娘倒在地上一动不动,哼哼唧唧的声音倒从她嘴中传了出来,看起来摔的不轻。 张止扬连忙让人将摔倒的人背回自己家里,还帮忙喊了大夫,府衙门口这才清静下来,大家都撤走了,留下一地残骸。 张止扬咧着嘴指挥人来打扫,意外摆平了一件头疼的事,接下来可以安心准备回京的事了。 无人看见,从街角的窗口投来的一道目光,那人盯着府衙的方向,眼神不善。 夜幕降临,幽州被黑暗笼罩,府衙内,几道黑影趁着换防的空隙,偷偷潜入了后堂的房间。 这间屋子的主人还未回屋,屋子里一片漆黑,正是下手的好时候。 几个黑衣人躲进屋子,就待屋子主人归来,趁机偷袭。 “大哥,据说大小姐武艺高强,咱们几个打不过怎么办?” “我观察过,她的表现不像会武功的样子。” “你的观察...靠谱么?” “滚犊子,那你说怎么办?” “要不,咱们下毒吧?” “好主意!” 屋内一道微弱的火光,一个瘦杆黑衣人举着火折子走出来,在桌子上摸索,片刻后,他小声说:“大哥,这里啥吃的都没有啊,茶壶里连水都没有!” 闻声,衣柜打开,走出来一个身材魁梧的男人,他扬着两片眉毛,不满道:“那咋办,没法下毒了。” 这时,床底下一直沉默的另一个黑衣人伸出一个脑袋,面无表情地说:“如此招摇过市,我们不是杀手么。” 瘦子说:“可这次要杀的人比我们厉害,不下点毒怕是打不过啊,若是失败了,公子可饶不了我们。” “就是,我们是杀手,不用讲武德!”魁梧男粗着嗓子道:“这样吧,小六,你去弄点茶水来,咱们好下毒。” 床底下的脑袋又默默缩了回去,“应该不会太明显吧。” 瘦子应了一声就抱着茶壶又潜了出去,没过多久他便回来了,手里是一壶热热的茶水,茶香四溢。 “回来了。”魁梧男小心帮他关上门,“没被发现吧。” “没有。”瘦子将茶壶归位。又从怀里掏出一个纸包,打开里面是白色粉末,他小心地将粉末倒进去。 “够了够了。”魁梧男心疼地叫停,“这可是高级毒药,贵着呢,省着点用。” 一切完成后,黑衣人各自藏起,屋子里又恢复平静。 过了一会儿,一个衙役端着一盘点心走过,迎面与另一个衙役对上,“你端着点心是要去哪儿?” 衙役说:“厨房新做了些糕点,知府大人让我给乔姑娘送些来。” “大人怎么对这位姑娘如此上心?” “你可别胡说,听说这位姑娘是林道长的心上人,咱们大人这是投其所好。” “原来是这样啊,那你快去送点心吧。” 寒暄了几句,衙役来到乔然的房间,发现屋子里没人,他想了想,还是把点心放在桌子上就走了。 瘦子摸着黑走出来,“大哥,这盘糕点咱们要不要也下点毒?” 衣柜里传来一道闷闷的声音,“下吧,以防万一。” 又过了一会儿,尹少琼提着一个食盒来到乔然的屋外。见里面漆黑一片,他在门外唤了两声却无人应答,估摸着是此时时辰尚早,乔然还没回房间。 他本想在此等一等,又怕自己在乔然屋外等着惹人嫌话,想了想,他推门进屋,将食盒里的一盘精美的莲子糕放在了桌上,随后便急匆匆地离开了。 瘦子:“......大哥?” “下吧!” 晚饭乔然没有吃,澄越乐的少了一个人与他争食,不过他也疑惑,“公子,小乔去了哪儿?怎么连饭也不吃了。” 林休宁垂眸,想着从郊外回来,乔然就一直闷闷不乐,后来在街上她独自离开,他也不知她去了哪儿。 他细细揣摩着细节,却怎么也想不出她如此异常的原因,“什么原因...” “公子你说什么呢?”澄越没听清他说的话。 “无事。”林休宁收拢了表情,不再去想。 “公子,我们去剑宗真的不带上小乔吗?”澄越蹙着眉头,“她一个人多可怜啊。” 林休宁夹菜的手一顿,“她与我们不是一路人,况且男女有别,再与我们一起,不合适。” “怎么不合适了,我视小乔如兄弟般,她也不似那种娇弱的小姑娘,她不在乎这些的。”澄越少有同龄的伙伴,乔然与他一样喜欢吃肉,又个性爽直。 关键是,有她在,公子的目光就在她身上,再也不会时时审问他的功课了。所以相处了这些日子,他还真舍不得。 听着澄越一口一个小乔,林休宁思索他何时与乔然的关系这么好了,好到可以这般亲密地称呼她的名字。他是不是,该好好教导澄越何为男女有别了? 林休宁放下筷子,认真地审视澄越一番,“你真的想留下她?” “想!公子你这是答应了?”澄越顿时欣喜若狂。 他冷静地说:“昨日她与我说她要离开,你这般为她说话,不见得她就想留下。” 澄越信心满满,“我去和她说,她一定会留下的!”小乔还欠他三两银子呢,她一定不会拒绝! 林休宁举着酒杯放在唇边,“如此,便随你吧。” 第43章 刺杀失败 乔然在街巷的酒馆待到天黑才回来,她哼着小曲儿一摇一拐地回到府衙。 她一整天都在发愁怎么赚钱,在街上转了一圈,毫无所获,于是她心一横,将身上的钱全都买了酒,索性就花个干净。 灌了一肚子的酒,她本想去厨房找点东西吃,谁知迎面就遇到了林休宁。 “你是猴子请来的救兵吗?”乔然揉着眼睛,想要看清楚林休宁的模样。 林休宁眼神不善,“你喝酒了?” 乔然乖巧地点点头,做了个手势,“只喝了一点点点。” “我本不该管你,你一个女子大晚上喝的醉醺醺的,成什么样子。”林休宁一边蹙眉,一边扶住她,“就算你没有亲人,也该为自己着想,若是碰到地痞流氓,你当如何?” 乔然被说的一愣一愣,张了张嘴,没说话。 见她这副乖巧的模样林休宁不自觉降低了声音,“如此...你是知错了?” 乔然怎么敢说自己还清醒着,并且根本没有意识到自己的错误,她眼尖地瞧见林休宁手中的食盒。 “这个能不能给我吃啊。”闻到里面传来的饭菜香,她忍不住吞了口唾沫,揉着肚子说道:“我好饿。” 林休宁的故作严肃一下子就破了功,颇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感觉,“罢了。” 送乔然回到房间,林休宁本欲离去,忽然察觉房间有些异常,想了想,他还是随乔然一同进了屋。 “你怎么又回来了?”乔然在黑暗中摸索着火折子。 看她一副随时要摔倒的样子,林休宁扶着她坐下,拿出火折子点燃了屋内的油灯,漆黑的屋子顿时被微黄的烛火填满。 如今她一身醉态,林休宁不想理她,说了也是白说。借着烛光,林休宁看清了桌上的东西,一壶冒着热气的茶,两碟精美的点心,足以看出房间主人的小日子过得不错。 想想自己还担心她晚饭没吃会饿肚子,就觉自己很可笑。 他起身拿过食盒,就要离开,乔然下意识拉住他,“等等,你去哪里?” “把这些拿去给澄越,他也还没吃东西。” 乔然并没注意到桌子上的东西,她的注意力一直都在食盒上,她张口就问:“你拿走了,我吃什么?” 林休宁蹙着眉头回身,颇为不解,“你桌子上这么多吃的,还在乎这个?” “桌子上......”乔然回头,就看到桌子上的精美点心,双眼立马放光,“这些东西都是从哪儿来的,连茶水都备好了!” “这不是你的房间么,你不知道?” “我刚从外面回来我怎么会知道。” 这就很奇怪了,平日里她的屋子连热水都很少有,更不要说是这些点心了。 “不管怎么样,先吃了再说,快饿死我了。”说着,乔然拿着点心一口塞到嘴里,十分满足。 “谁?”林休宁顺手将一块点心扔了过去,打在后面的屏风上,一道黑影迅速闪过,从窗口跳了出去。 林休宁反应快速,立马跟了上去。乔然手里拿着半块咬过的糕点楞在原地,嘴里还含着未咽下的糕点。 林休宁已经被引了出去,藏在衣柜里的魁梧男迅速现身,手中长剑直指乔然眉心。 乔然行动比脑快,她已经反应过来是有人要杀她,她朝魁梧男一口吐出口中的糕点,随即快速绕道圆桌另一半,一把掀动圆桌砸到魁梧男身上。 他刚被乔然的咀嚼物吐了一脸,模糊了视线,圆桌掀过来正好砸在他身上,惹得他大怒,“还不出来帮忙,今日一定要杀了她!” 得知他还有帮手,乔然自知打不过,想要出门求援,一个木凳砸在她前方阻止了她前行。 “想找帮手?没门儿!”魁梧男冷哼一声,长剑再次袭来。 这时,床下的另一个黑衣人也出来帮忙,两把剑随着乔然的后退,快速逼近。 “来人啊,快来人啊,有刺客!”乔然撒开嗓子大喊,见两个黑衣人被这叫声分神,她快速扯过一旁的帷帐将两把剑绕到一起。 并且借着身后的花盆,扔向刺客,在他们躲避之时,她迅速跑至门口。 但她还是慢了一步,一直没说话的黑衣人反应极快,跑在乔然前面拦在了门口,两人一前一后将乔然围住,手中长剑眼看就要落下。 就在此时,两道暗器急速飞来,正好打在两人持剑的手腕处,两人吃痛,放松了对乔然的包围。 下一刻,乔然被一股力量拉开,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 “没事吧?”林休宁一手护住乔然,冷冷地看向门口的两个黑衣人。 “我没事。”刚才在死亡的关头临门一脚,她差点以为自己又要死了,浑身止不住的战栗,连声音都透着紧张。 她也不是怕死,毕竟是死过一回的人了,只是这事情来的如此突然,她丝毫没有防备和心理准备。 “你去追那个人怎么样了?”乔然问。 见她以极快的速度冷静下来,并且还能关心其他,林休宁也不自觉露出赞赏的目光,“我重伤了他,他逃命的本身极好,我担心你,便没有继续追。” 这时,外面的其他人也发现了屋子里的异常,破门而入,两个黑衣人被包围其中。 但两人神色中并没有惊慌,互相对视一眼,眼中满是沉重。 “不好,他们要咬舌自尽。”闻讯而来的张止扬看到这一幕,想要阻止。 但还是迟了,两个黑衣人口中溢出黑色毒血,倒地身亡。 张止扬唉声叹气,亲自检查两人一番,得出结论:“都是豢养的死士,眼下气数已尽。” “不过幽州不曾听说过谁家养死士啊!” 林休宁抬眸,“养了还会到你这儿报备么?” 话糙理不糙,不过张止扬也不是这个意思,他接手幽州之后,少有发生杀人事件,况且幽州的大户他多少都有了解,就算有人养了死士,也不会冒着风险来他的府衙伤人。 不过刺客很明显是冲着乔然而来,想了想,他问乔然:“你可是得罪了什么人?或者有没有仇家?” 乔然自己都还没想明白,不过也不难知道,这些刺客一定是冲着原身而来。 她回答道:“此事大人不必再查了,刺客既已死,这件事便了了。” “可若以后再有刺客刺杀该如何?” 乔然目光深远,恍然出神,“不会了,大人放心。” “放什么心,你若有什么事就一定要说出来,这样我们才好帮你啊。”澄越在后面听了半天,终于忍不住站出来。 乔然失笑,“我真没事儿,再说刺客已死,也查不出什么来了。” 澄越还是担心,“这样吧,你跟我们一路,去剑宗,有我们在,那些刺客也不敢出来了。” 他继续说:“有我们保护,你也能安全些。” 张止扬听了半天,“乔姑娘你不与休宁他们同行吗?” “本就是机缘巧合才凑在一起的,终有一散,这段日子在这里多有打扰,多谢大家的照顾了。” 第44章 柳妖兰绪 第二天,天色刚蒙蒙亮,外头露气湿重,晨曦从白雾中隐约透出光华。 云来客栈内,一个华服男子坐在窗边,闭着眼,整个脸看起来十分阴沉,屋子中央还跪着一个人,低着头看不清模样,从他微微颤抖的身子来看,似乎十分惧怕这个男子。 “废物!”华服男子一把将手边的茶杯扫落在地,滚烫的茶水泼溅在地上,散发着热气,茶叶渣铺了满地。 “昨晚那么好的机会,居然都让你们搞砸了,还折进去两个人,元宝,你跟了爷这么久,忘了爷的手段了吗?”华服男子眼皮单薄,睡眼惺忪,显然刚醒就听到这种消息。 叫元宝的那人将头埋的低低的,闷声道:“小的知罪,可精英的那批都让少爷留在家里了,说怕暴露,带来的都是能力不足的。少爷是您说反正这一批都是要处理的,不如就废物利用,还省了银子。” 说完,元宝还十分委屈,“本来都是万无一失的,谁知绯大小姐身边还有个高手。” “你还狡辩是不是?”华服男子郁闷地站起来直接踹了他一脚,这才稍稍解气了,又道:“还有,说了我不爱茶,你记性长狗肚子里去了?” 这话元宝没法反驳,他眼骨碌一转,转移话题道:“有消息说绯家的人已经进城了。” 华服男子跌坐回去,支着头道:“婳儿好不容易让我做件事,我却给办砸了。” 听他这样说,那就是不生气了,元宝从小服侍主子,这点事还是能看明白了,元宝大着胆子站起来,凑到他跟前。 “少爷你已经很用心地做了,是绯家大小姐命大,再说了,说一千道一万,婳小姐怎么都得叫她一声姐姐,若少爷你真的杀了她,才会真的生了隔阂。” 华服男子推了他的头一把,“你懂什么,婳儿一向被她压一头,现在有机会除掉她,婳儿才高兴。。” “不行!”说着,他站了起来,“我得亲自出手!” ........ 与此同时,一对奇怪的人马低调入城了,队伍皆是男子,身穿蓝色队服,为首的男人一身劲装,表情严肃。 一路行过来,目光一直在四周的姑娘脸上巡视,搞得姑娘面红耳赤,以为他是哪里来的浪荡子,纷纷惊叫,引起了一阵不小的恐慌。 “大人,据可靠线报,大小姐就在城中,另外,骆家三少爷似乎也在找大小姐。” “不用管他,你们分散去找,晚上在客栈会合。”为首的蓝衣男子吩咐道。 接到命令,队伍四下分散,瞬间就汇入人群中,消失不见。 乔然一大早就出了门,准备去打听一下泗阳郡主的事情,既然她暂时无处可去,她便想着不如先去泗阳,看看让兰绪老妖惦记了千年的女人,是何模样。 这地方她也呆了许多时日,江湖也看的差不多了,着实无趣,还是早些完成任务,回去做个地府公务员吧。 “早这么想不就好了吗?” “谁?”忽然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乔然停下脚步,四下观望。 “别找了,我是兰绪。” “你试着冥想就能在识海中看见我。” “兰绪?你怎么会在这里?”乔然闭上眼冥想,果然能隐约感觉到黑暗中一棵柳树在舒摆着枝桠。 柳树抖了抖身子,“我若不来,怎么会知道这些日子你一直在划水,根本没有去找人?你是不是忘了你此行的目的了?” “明明是你时间设置错误,生生让我来早了两年,你的孟姑娘好端端地在那儿,我去有何用啊?”乔然干脆靠在墙边专心谴责他。 柳树顿了顿,整棵树化为飘烟,黑暗中烟雾弥漫,一个穿着白衣,模样柔美的男人出现其中,不过他满头顶着的不是发丝,而是一根根飘扬的柳树枝,翠绿的叶子散发着勃勃生机。 “所以我是来解决问题的。”兰绪勾了勾唇。 乔然垂着双眸,目光扫过人群,模样冷峻,“所以你一直在监视我?” “若我真的一直在,早就出来了,怎么会一直等到现在?” 听他这么说,乔然的脸色稍微好看些了,“怎么,冥界呆不下去了?” 兰绪的脸色一僵,声音有些气闷,“冥主派了四大高手抓我,不就是偷了神器么,何至于此。” “你现在连完全化形都做不到了。”乔然揶揄道:“既然如此,你怎么又有时间同我说话了?” “我找到一个绝佳的藏身之地,短时间内他们还找不到我,这才有时间来找你。”顿了顿,他又道:“我是分出一道神魂附于你身,一来便于指导,二来,若真被冥主抓住,我也能留下一线生机。” “看不出来,你还挺谨慎。”乔然笑了一声。 兰绪说:“所以你要赶快去泗阳找到孟梓泱,助她躲过劫难,阻止悲剧的发生,我也能再次见到她。” “你喜欢她?” “什么肮脏思想,我视她为长姐,欣赏她的为人,我们约定好待我化形归来,我们再一同品茗弈棋,君子重约,便是等上千年,也甘愿。”回忆到曾经,兰绪眼中有些伤怀,满头的柳枝也不再飘浮,低低地垂在他的身边。 “我.......” “对了,我现身是想提醒你——有危险,快走!”乔然刚想说话,就被兰绪打断,她没犹豫,转身朝巷子外转去。 刚离开巷子,一个戴着牛头面具的黑衣人便冲了出来,乔然回头,直呼好险。 牛头人见她逃脱,连忙追了上去,也顾不上是在闹市之中。 两人一前一后在街上跑着,此时接近中午,街上的人少了许多,因此他们二人的身影十分显眼。 一个蓝衣人正好在买包子,看到追赶的二人,他惊讶的瞪大了双眼,“大,大小姐。” 牛头人也知道街上招摇,但眼下也只能继续追,眼看乔然的身影就在前方,他一个快步将乔然踢倒在地,“束手就擒吧。” 奔跑时速度极快,又被踹倒,乔然身上破了好几个口子,看起来十分狼狈。 ‘快起来啊,你再不起来就要被抓住了!’兰绪只能干着急。 “闭嘴,你要是没有办法,就别说话,回头给我报销医药费!”乔然低声恶气地说。 第45章 离开 “你是什么人?追我做什么?”乔然快速问出这两个问题,也知道他大概是不会回答自己,又抛出一个揣测,“你和昨晚刺杀我的人是一伙的?” 那人本来想说话,被她这三个问题砸下来,被噎了一下,才道:“我怎么能跟那些蠢货相提并论?” 乔然了然道:“噢,原来是跟他们一伙的。” 牛头人:“......” “为什么要杀我总能说吧?”趁他还没发狠,乔然想套出更多话。 牛头人低沉着声音道:“别跟我扯其他的,答案,等你死了再去找吧。” 说着,他拔出身后的剑,此处在一个隐蔽的巷子口,周围都是破败之地,根本没有人,刀身泛着锋利的银光,“受死吧!” 长剑未至,剑影先来,乔然一个侧身翻躲过,但还是被一剑擦伤手臂。 随着他的第二波攻势过来,乔然只能快速起身,几招都是只来得及避开要害,身上的伤口也多了好几道。 牛头人再次蓄力出招,乔然忽然面带惊讶地朝着他身后大喊:“你来了?” 牛头人手上的动作一顿,他下意识转头看了一眼,什么也没有,再回过头来,人早就跑不见了。 “跑啊,看你能跑到哪儿去。”牛头人舔了舔嘴唇,露出嗜血的笑意,他握着刀快速地追了上去。 用计只能骗过一时,很快牛头人就追了上来。 乔然猛然回头,将手上的几颗石子充当暗器仍过去。那人还真以为是什么暗器,躲开后往地上一看,居然是石头,他有些恼怒了。 牛头人的耐心被耗尽,他直接一个翻身来到了乔然的前面。 乔然嘎然止步,由于长时间的奔跑,她体力已经耗的差不多。打消耗战,耗的不仅是敌人的体力,更是自己的,她呼呼往外吐气,试图让自己快速恢复体力。 “你跑不掉了。”牛头人说着,手中长剑渐渐逼近。 说时迟,那时快,乔然瞪大了双眼忽然大喊一声:“小心身后!” 牛头人哪里会再信她的话,动作只是稍一停顿就恢复如常。 他再次要朝乔然刺过来,但后背一凉,他整个动作忽然停顿,堪堪保持着要刺乔然的动作,可就是没刺下去,看起来十分滑稽。 他十分不可置信地转头,就看见身后一个蓝衣人的剑从他后背狠狠地削过。 “......”草。 他快速收回意识,不顾疼痛,往旁边一让,一颗烟雾弹仍过来,三十六计走为上计。 “咳咳咳。”乔然忍不住咳嗽几声,“这就跑了?” “大小姐您没事吧?”一个蓝衣男子快速走过来,关切地问道。 “刚才多谢壮士的救命之恩。”乔然抱拳感谢。 蓝衣男子冰冷着一张脸,语气略带着些迟疑,“大小姐您不认识我了?” 适时兰绪提醒她,‘你这身体的身份是绯家大小姐。’ 乔然在心里问兰绪:‘现在要跟着剧情走?’ 兰绪十分自然地接受了剧情这个词,‘千年前的事情发展,用剧情这个词,勉强恰当。你即承担了这个身体,自然也要接受她的一切。’ ‘你先应付他,回头我再告诉你这身体的具体身份,保证不让你穿帮。’ 乔然勉强相信了兰绪,她冲蓝衣男子一笑,“认得,只是许久不见,你丰腴了许多,我差点没认出来。” 蓝衣男子脸色一僵,丰,丰腴?大小姐说的是他? “是属下的错,属下一定多加练武,保证,瘦下来。” ........ 深夜渐渐笼罩着幽州,繁华的街上到处都是提着灯的行人,灯火若明若璨,宛若与满天星辰争辉,天上的晶莹倒映在大地上,明艳亮丽。 府衙内的屋顶上,趴着两团黑影,皎洁的月光照在屋顶上,两团黑影十分显眼。 “大小姐,这里十分容易暴露,实在不是潜藏的好地方。”旁边的一个身材高大的黑衣人很诚实地给出建议。 “闭嘴,这种时候能随便开口说话吗?”另一个身材娇小的人以夸张的口吻说道。 身材娇小的人便是乔然,经过兰绪的科普,她大概了解了原身的背景。旁边的高大个名叫蒋奇。是个一根筋,老实耿直的人,从小被绯家大小姐捡回家,因此对她唯命是从,十分忠心。 原身便是这段时间幽州一直在寻,话题热度不减的绯家大小姐绯颜。绯家乃是捉妖世家,凭着祖上传下来的捉妖术法,让绯家的地位一跃而起。 除了符溪绯家,还有洛河韦家、川南骆家和柳江白家,这四家是捉妖一业的佼佼者,也因着家族中看管着世间四座镇妖塔而闻名于世。 镇妖塔内关押的全是历代所抓的恶灵精怪,无法度化,便只能关押于此。 绯家每年都会进行家族大考,不仅是出师考核,也关乎着未来大家的族中地位。 三大仙宗每三年向凡间招募弟子,四大家族各有一个直接入内门的名额,其余弟子无论多么优秀,都需要从外门弟子做起。 原身就是冲着这个名额去的,本来族中考核她是胜券在握,没想到意外失踪,不仅失去了名额,连族中考核也没完成。 乔然收回心思,蒋奇要带她回绯家,她此次是来府衙告别的。 ‘什么人让你这么纠结?还偷偷摸摸地告别?’兰绪问。 ‘知道这么多做什么?’听他这么问,应该是真的没有偷偷监视她。 ‘难不成是你在这里的情郎?’兰绪大胆猜测。 乔然直接无视他,提着手中早已准备好的黑色包袱,在蒋奇的帮助下,来到了林休宁的房门外。 这个时候,他大概已经睡着了。蒋奇在旁边放风,她便十分快速地开门将包袱扔了进去,然后迅速离开案发现场。 在她离开不久后,房间里燃起了昏黄的烛火,林休宁只着轻薄的中衣,墨发随意搭在肩上,他赤着脚缓慢地走过来,蹲在地上,小心地打开了包袱,只见里面放着两张百两的银票,他捏在手里,凝视了半晌才又拿起下面的一张纸。 “有事先走,银票相赠,彼此两清。” 他低声,一字一句地读了出来,因为夜晚的缘故,长时间没有开口,所以声音有些沙哑,低声醇厚,如同一坛发酵完成的美酒,醇而有味,醉人心脾。 第46章 符溪 他轻笑一声,在这样的夜晚显得那样美妙,上面的字迹歪歪扭扭,如同字的主人一样,看似简单,实则暗含坏心。 他端正地将几张纸折好小心放在自己怀里。 少顷,屋里灯又歇了,如同没有亮过一般,宁静又祥和。 白日的官道上,九曲十八弯,行人三三两两地走着,山路四周都是高山,在这里说话,声音稍微高些都能听到自己的回声。 有人兴起,在路上高歌一曲,清亮的声音回荡萦耳。 在这样行人稀少的地方,路上一行车队格外引人注意,只见这一队人马大概有二十几人,中间一辆朴素丝毫不起眼的马车将队伍分成了两个部分。 马车旁边还有一个冷着脸的蓝衣劲装男子,他时不时地观察四周,看起来十分谨慎。 “阿奇,有没有看到什么可疑的人?”马车内传出一道慵懒而又刻意低沉的女声。 下一刻,里面的人直接捞开车帘,女子长发编成两个辫子,松散的发丝随意落下,一双明丽的眼睛潇洒不羁,不笑的时候冷若冰霜,一旦笑起来又格外温柔。 乔然手中转着丝帕,百无聊赖地支着头往车窗外看。 蒋奇看着乔然半个身子都暴露在马车外,十分危险的样子,不由劝解道:“暂时没有,不过若真的有歹徒埋伏在附近,以大小姐这样的姿势,恐怕十分危险。” 这话不是在说笑,自从离开幽州,路上行刺她的人就没少过,有厉害的,也有没什么武功的,总之牛鬼蛇神都见过了。 为此,乔然深刻地怀疑,她跟着蒋奇回去趟这趟混水是不是个错误。本来护卫她的人有三十几个现在都死了快一半了。 乔然抬起双眸,忽然认真地问道:“你知道刺杀我的人是谁?” 蒋奇沉默片刻,迟疑道:“涉及对方势力,这次家族大考关系到此后家族资源分配,以及宗门的名额,因此大家都不会想要看见小姐你活着回去。” “可我不是已经错过这次的名额了吗?我连考核都没完成!” 蒋奇只说了句:“大小姐是族中一代弟子里最厉害的。” 好吧,这本身就是威胁。 乔然默默地收回目光,一把将车帘拉上,她的实力,不提也罢。 兰绪趁机说道:‘既然已经知道自己实力,还不趁现在赶快恶补一下。’ 原身武功十分厉害,只是她一个外来魂,要想完全掌握这具身体的武功和各种法术,还需要时间。 这段时间一有空闲,兰绪就教她法术,教她心法,还有绯家最擅长的符术,她一有时间也在找蒋奇对招。 蒋奇当然能看出来乔然武力不及当初,被乔然一个旧伤未愈,记忆缺失给搪塞过去了,他向来只听命令不问缘由,倒也没多问。 ‘让我达到到原身的境界谈何容易。’乔然抬起手,心念一动,一缕幽幽的蓝光出现在她的掌中,蓝光不断跳跃,看起来十分活泼。 ‘担心什么,有我指导,你定能很快赶追,并且超越原身的境界。’ 在这方面兰绪还是很有信心的。 乔然扯出一个勉强的微笑,‘如此,我还要多谢你了。’ 绯家在晋安南部的符溪城,符溪以前只是一个落魄的小镇,后来绯家举家搬迁来到此处后才开始繁茂起来,靠着绯家的声望,符溪一步步扩大,才形成现在的符溪。 因为是捉妖世家的缘故,这里十分盛行修行之道,家家都会一些皮毛武功,或者一点小法术,但这一道对于天赋的要求还是比较高的,大多数都是无法在这一道上走的远的。 这里的小孩子的梦想都是能够进入绯家,成为绯家的弟子,就是当上绯家的侍卫侍女也是不得了的。 城里卖的最好的东西是各类符纸,白纸术使用的白桦纸,还有一些稀奇古怪的小玩意。 幽州与符溪距离实在太过遥远,乔然一行人足足行了一个多月才到的符溪,此时已经是盛夏,阳光炽烈,蝉鸣声声。 一进入符溪就能感觉到这里与幽州的不同,大家的穿着都以利落干练为主,流行蓝黑红三色,瞧着倒是十分有趣,而且穿红色的大多为女子,看起来张扬又明艳。 乔然扒在窗口满脸新奇地看着,看着车外的蒋奇问道:“为什么这些女子都穿红色?” 闻言,蒋奇雷打不动的冷脸忽然变了一个表情,古古怪怪的,他看向乔然解释道:“这是因为大小姐您最爱红色,城里女子都竞相效仿,这才流行起来的。” 竟是这样? 乔然挑眉,“那为何家家户户都在门上贴了符?” 街上一眼望去,各家各户门上都贴着符纸,仔细看,每家每户的符纸还都写的不一样。 “符溪城的大多数人家都会画符纸,他们将心里的愿望写在符纸上,将符纸贴到大门上,希望神明能通其意,保佑他们。” 蒋奇不厌其烦地继续解释,他虽然感情单一,但也知道自家小姐伤了脑子,未免她回到家里什么都不懂,他还是要尽职尽责地给小姐好好讲。 乔然咧嘴一笑,“还真是有意思,阿奇啊,你怎么这么可爱。” 没有心机,又听话,问什么说什么,也不会质疑,简直是居家旅行必备之选。 蒋奇一愣,大小姐这是夸他了? 但为了不让大小姐蒙在鼓里,他还是需要与她讲清楚,他认真道:“大小姐以前从来不喜欢属下,骂属下木纳,像个木头人。” 她都这么不喜欢他了,怎么会让他留在身边呢?还不是因为他武功高强,家主生怕她受到伤害,所以坚持让蒋奇跟着她,可这一次家族考核,绯颜坚持不带上蒋奇,没想到最后就出事了。 乔然拿帕子擦了擦脸上的汗,慢悠悠解释道:“那些都是我故意这样说的,为了考验你的意志,现在考验通过,你就是我麾下最得力的助手了!” 这样啊,蒋奇心里忽然甜滋滋的,大小姐终于看见他的好了。 第47章 回归 符溪人十分崇敬绯家,尽管现在街上人山人海,挤的连脚都下不了,但大家一见是绯家的马车来了,还是十分自觉地往两旁站,给马车让出一条路来。 大家都知道大小姐这次考核遇到很厉害的妖精,与之大战了一番,最后将妖精消灭,自己也元气大伤,失踪了。 当然,流言的版本很多,这只是其中一个看起来比较正常的,还有的直接说大小姐在那边有了相好的,不愿意回来了。 现在看见绯家的马车还有蒋侍卫,大家都知道是大小姐回来了,纷纷在两旁高呼。 “欢迎大小姐回家!” “大小姐安好!” 乔然还从未受到过如此高规格的礼遇,非常震撼。 她不了解的是,这只是一种追星效应,在符溪,大家最尊敬的就是绯家,而绯家的大小姐可是公认的绯家下一任家主,当她命悬一线的时候,大家也在为她担忧。 现在看见她平安回来,自然是发自肺腑的高兴。 看着大家这么欢喜,乔然也忍不住开心起来,她掀开帘子,看外面的人山人海,热闹极了。 正是这样的热闹场景,忽然远处飞来一只冷箭,直直朝乔然的方向射去,幸好蒋奇一直在注意周围情况,及时打下了这支箭矢。 人群中发出一丝抽气声,原本热闹的人群,瞬间散了不少。 乔然掀开轿帘,看向蒋奇手中的箭矢,“可能看出是谁的?” 蒋奇摇头,“是一支很普通的箭。” 看着这骤然疏散的人群,乔然分析,“看来是有人不想我太过惹眼,看到我这么受欢迎,吃醋了。” “这箭就是一个警告。”乔然从蒋奇手里拿过那只箭,仔细观察,“去查探一下吧,流程还是要走的。” 蒋奇颔首,“已经让人去了。” ‘看着你有模有样的当大小姐,我就十分欣慰了。’兰绪忽然开口。 乔然顿觉不妙,‘说人话。’ ‘之前告诉你的都是绯家的背景,现在我就告诉你,绯家的结局吧。’ 乔然心顿时一凉,‘说。’ ‘千年前,啊,也就是现在,冥界二殿下意图颠覆苍生,他用禁术培养半妖军,并且挑拨人族与妖族的关系,迫使两族大战,待两族虚弱之际,他携半妖军打了人妖两族一个措手不及,他因此掌控人妖两族,使得苍生民不聊生。 ‘这是冥谱上记录的事情,后来现任冥主联合冥界旧部与天界,与二殿下一战,这一战十分惨烈,最终二殿下被俘,关押于地底,永世不得出。 ‘如今重新回到千年前,所以我希望......‘ 乔然替他说,‘所以你希望我替你拯救天下,阻止大战?’ 兰绪一喜,‘正是这个意思,这一战乱延续百年,冥界哀鸿遍地,如今若能阻止,也是一大功德。’ ‘你为何之前不说?’ ‘我也是忽然才有此想法,你堪当大任!’ ‘我本来以为你的到来是从困难模式转到了简单模式,没想到是从困难模式,转到复杂模式。’ 兰绪坐在她的识海中,用他那极尽魅惑的脸庞努力的笑着,‘我看好你哟。’ ‘如果完不成,你知道后果吧?’ 乔然咬紧嘴唇,暗自唾弃自己当初怎么就上了这条贼船,她沉声说:‘看不出来,你还心怀天下。’ ‘那是自然,我可是在仙宗长大的神木柳。’兰绪吃吃一笑,‘绯家便是二殿的第一个阴谋。’ ‘所以你才破天荒地没有催我去找郡主,而是让我回了绯家。’说到这里,乔然想到更多,‘所以之前的靖人身份和提早到了两年都是你特意安排的?’ 兰绪摆摆手,‘我没那么神机妙算,这一切,只不过是天意罢了。’ 绯家坐落在符溪北面靠近中心的位置,占了全程十分之三的面积,诺大的宅子绵延起伏,看起来十分壮观。 乔然身为绯家的正统大小姐,自然是走的绯家正门,她弃了轿子,干脆骑马回来的,节省时间。 还没到近处,就看见有一大群人围在正门,当先的是一男一女两个中年人,女的容姿贵态,身着绛紫衣裳,下裙也是同系浅紫绣花群,雍容华贵,正满脸激动地看着乔然。 旁边的男人长着胡须,双眼炯炯有神,十分正气,肤色较白,看起来保养的不错,也是穿着华贵,手上还戴着玉色扳指。 至于旁边一些七七八八的男女,乔然实在分辨不出。 看众人的表情,她已经大概了解了,前方这两位应该就是她的‘爹娘’,因为前世孤儿的身份,她对父母这个角色并没有什么概念。 乔然的眸子暗淡了两秒又恢复如常,还有一场大戏要演呢。 她利索的下马,她娘,也就是王君云,快步走下梯子走过来握住乔然的手,神情激动,似乎想要抚摸乔然的脸颊,又生怕将她摸坏了。 “颜颜,你这些日子是到哪了去了?怎么都不稍个信儿回来,你知道娘都担心成什么样子了吗?”短短几句话,就将一个母亲疼爱女儿的心表达出来。 见乔然呆愣,王君云还以为自己女儿不舒服,急忙道:“怎么了?是不是舟车劳顿,大夫呢?还不快过来看看。” 因为她一个愣神就急切地找让人找大夫,乔然忽然有些感慨,她试探般地喊了一声:“娘?” 王君云连忙心疼地抱住她,道:“是,娘在这儿,这些日子你受苦了,娘这就带你回去。” 旁边跑慢了一步的绯沣也走了过来,凑近看了看乔然的脸色,乔然被这突然放大的脸吓了一跳。见她脸色苍白,绯沣连忙问大夫有没有事。 旁边的大夫大惊小怪的看了两人一眼,才道:“小姐没事,只是舟车劳顿,休息一刻就无碍了。” 得知她没事,两人都放心下来。 门口还站了一堆人,有的虚情假意地感慨,有的神情冷漠,乔然低头扫过这些人,将他们的表情都记住,这可是一直想要她命的人呢。 第48章 表妹 其中,有个女子身着月白衣衫,上面还绣着精美的刺绣,随着她身体一动,那白衣在阳光下隐隐反着紫光,甚是美丽。 就如同她本人,肤若冰雪,细而白皙,柳叶细眉,温婉典雅,双眼如秋水盈盈,楚楚动人,嘴角一抿,动人心魄。 乔然一眼就能在人群之中注意到她,那女子本来就一直注意着乔然,见她看过来,朝乔然温婉一笑。 随后提起白裙轻飘飘走下来,笑道:“大姐姐,你终于回来了,你可知家族考核已经结束了,姐姐怎么没有赶回来呢?” 她一副为乔然可惜的模样,任谁看了都会觉得她是真心为乔然找想。 乔然从容道:“是么,我也想早点赶回来啊,没办法,路上挺多人找麻烦的,你看,这短箭熟不熟悉?” 随着她手指的方向,女子大家都看过去,只见马车的车辕上插着一把泛着冷光的短箭。 白衣女子倒是挺淡定的,她皱着眉头温温柔柔地道:“这是什么人做的?” 王君云当下就怒了,丢掉了她的尊贵,怒道:“荒唐,在绯家的地界上居然有人行刺,老爷,一定要好好查查,看看是哪个不长眼的敢伤我的女儿!” 其实这种事情大家心里都是心知肚明的,大家族里什么龌龊事没有?今天你害我明天我害他,都是常事,为了利益,没有什么做不出来的,只是大家都十分默契地没有说出来。 眼下就怎么被赤裸裸地暴露在阳光下,有动手的人不自觉地望天,有人冷眼看着这场闹剧。 她也没指望能真的找到人,毕竟她没有死,就算将那些人找出来,也不会有什么实质性的惩罚,她今日借她娘的口将这事捅出来,只是想给那些人一个警告,告诉他们,她可是一直在盯着他们,好叫他们不敢轻举妄动,做坏事之前有个思量。 威也立下了,绯沣当场让人去调查是谁刺杀乔然这件事。 她看向绯家的金字牌匾,那是绯家第一代家主题下的字,苍劲有力,充满着浩然正气。 他们的目的根本不是为了杀她,否则也不会让那些下三流的人来,他们只是想阻止她出现在家族考核上,因为考核赢了的人可以直接进入宗门当内门弟子,少了一个乔然,他们就多了一个机会。 再者,家主本来是想借着这次考核的东风,直接定下绯颜这个未来家主,现在失去了这个时机,他们那些有歪心思的人,就又有了机会。 一路舟车劳顿,乔然也确实是累了,简单和大家见面后,王君云就带着她去见祖母。 蒋奇说过,绯家最疼她的,除了父母就是这个祖母了,乔然从来没跟这样的长辈呆过,乔家只有一个祖父,但他性格比较冷,常年也见不到他一面。 不过后来她才知道,他根本不是性格冷,乔雨思出生后,他可是欢喜的很,天天都恨不得要抱着她,她那时是第一次感觉到她与乔雨思的差别。 自从以后,她再也不会用自己炽热的心试图去温暖那位祖父了,她不过是一个外人,也没有什么不知足的,毕竟乔家将她养大,她只是变得理智了,不会再去讨要那些不属于她的东西。 因此,见这个陌生的祖母,她十分忐忑。 这位祖母住在西边的院子,十分清静,院子里种满了花草,还有两颗十分茂盛的大树,夏天可在树下乘凉,太阳光折射下来,穿过片片翠绿的树叶在地上形成一团团光斑。 宁静又祥和。 “你祖母听说你失踪的消息,就一下子病倒了,知道你没事,她立马病都好了一半。”王君云拉着乔然穿过小花园,拉开帘子进入房间。 夏天天气炎热,别人的房间都用上了冰块,可老太太的身体禁不住那么凉的东西,只能让人用扇子时时扇着。 乔然进去的时候,老太太还坐在躺椅上看书,一个丫鬟在旁边侍立着打扇。 “母亲,颜颜回来了。”王君云开心的拉着乔然走过去。 祖母本来看书看的都要睡过去了,一听到这话,眼睛立马睁开了,“颜颜在哪儿呢?” 乔然抿着唇怯生生地走过去,道:“祖母。” 绯老太太转头就看见乔然好好地站在那里,拉过乔然的手,眼角湿热着,怪嗔道:“你这丫头,这些日子到底跑哪里去了?叫祖母好担心。” “祖母,我这不是好好地回来了么。”乔然冲她一笑。 “回来就好。”绯老太太拉着她的手不肯放,“这段时间在外面一定没有好好吃饭吧?” 这个倒是实话,乔然不好意思的点头。 “快,让人将备好的饭食都拿上来,有什么事,咱们边吃边说。”绯老太太乐呵呵地招呼人将饭菜端上来。 很快,就有人将一盘盘精美的菜肴端了上来。 红烧肉。乔然眼前一亮。 金玉鸡煲饭。乔然眼前二亮。 清蒸很大的鱼。乔然眼前三亮。 许许多多的菜肴摆满了一整桌,现在还不到饭点,所以这一大桌子的菜都是为她一个人准备的,乔然激动的有些想哭。 绯老太太的屋子里摆满了金贵的藏品,她就爱收集这些,墙上也挂了好几幅名家之画,旁边的香炉燃起袅袅青烟,好闻的檀香充满了整个屋子。 乔然坐在桌子上大快朵颐,旁边绯老太太和王君云各坐一边看着她。 不过她时时记得她现在是‘绯颜’,所以吃东西能慢则慢,保持着一个高门贵女的风范. 绯老太太在一边说话,“蒋奇来信说你受了伤,记忆出现了问题?” 乔然正在吃着,王君云便帮乔然回答,“是啊,这孩子开始连蒋奇都没认出来。” 这是她一开始和蒋奇说的,她若要说自己没事,恐怕连她自己都不信,只能装个伤了脑子。 “还有这样的事?到底是谁伤了你,还记得吗?”绯老太太蹙眉,一下子变得严厉,一副让我知道他是谁,我就要手撕了他的样子。 “祖母,我一醒来就在荒郊野外,脑袋里一片混乱,什么都不记得了。”乔然解决完一盘鱼肉,抽空说道。 第49章 试探 王君云叹气,“你父亲第一时间派人出去找你,偏偏还是错过了考核。” 绯老太太处事多年,自然知道这是故意在她面前说的,她拍了拍乔然的手,安慰道,“这次你错过了,下次可不能再糊涂了。” “我明白的。”乔然乖巧地点点头,又好奇地问:“那此次是谁得了第一?” 王君云眯了眯眼,“是绯婳。” “不过她天资聪颖,族中弟子除了你,便数她最厉害了。” 她娘的意思是,绯婳是无辜的。 乔然不可置否,轻轻一笑又转移了话题。 绯沣夫妇只有她一个孩子,本来还有一个弟弟,叫做绯信,但他在三年前意外死于妖兽手里,只留下一个遗腹子绯康。 绯沣有三个兄弟一个妹妹,二叔绯夙独自在三宗之一的飘渺宗修行,不踏红尘,已经许久未下山了。 三叔伯绯城,有一儿一女。女儿绯婳,就是在刚才在门外的白衣女子,儿子只有十岁,叫绯皓。 四叔绯愠,只有一个儿子绯绝,平日对儿子十分严苛,所以他一直是家里学习的榜样。 至于五姑姑,她也许久未见了。 家里其实人丁并不兴旺,旁支堂叔绯铮的父母早逝,所以一直养在本家,祖母待他极好,视如己出,所以他与本家的关系最是亲厚,育有一儿一女。 吃过饭后,绯老太太就让她回去好好休息了,毕竟是刚回到家,有什么话以后也可以说。 王君云送乔然回她的小院儿,路上还唠叨个不停,“刚刚娘说的意思你应该也明白,自从三年前你弟弟死后,你爹的家主之位就不稳固,还好有你一直撑着,现在你又失去了进入内的资格,娘真担心......” “不能入内门,我便直接从外门做起,母亲就别担心了。” 听她说出这么有担当的话,王君云感动的不知道说些什么,“你长大了,出去这一遭懂事了许多,现在你也能帮你父亲了。” 这几年王君云一直沉浸在儿子死去的伤痛中,现在女儿如此懂事,内心也安慰了许多。 她平复了一下心情,笑道:“你回来还没看过康儿,他今儿个发了高热,妙妙一直在照顾他,就没带他出来,等明日他好些了我再带你去看他。” 乔然点头说好,两人七拐八拐地来到了她的院子。 院子看得出来已经是重新翻新过的,里面布置的颇为雅致,园子里种满了梨树。 院子里六个丫鬟已经站在一旁等着了,不过她们的装扮与乔然固有的印象不同,她们都身着银色劲装,头发高束,看起来十分干练。 这个城里流行的东西还真是奇怪。 将乔然送回去后王君云就走了,前面还有一堆事务等着她处理,今日大家都是来给绯颜接风洗尘的,毕竟她是绯家嫡长女,失踪近两个月,大家都要来表示一下关心,晚上会有一场压惊宴。 不过怕乔然太累着了,到时候让她去挨个见个礼就成。 绯颜以前生活在绯家安安全全的,没出什么意外,偏偏到了要考核的时候受伤失踪,等回来之后考核已经结束,回来的路上还屡屡遭人刺杀,王君云不得不多想。 如果再往深里想,三年前的绯颜还没有那么亮眼,家族的重心其实都在绯信身上,是真正的天之骄子,这样的佼佼者怎么会这么不小心就被妖兽杀死? 她自从嫁过来,就生活的顺风顺水,家庭美好,丈夫对她也十分尊重,倒让她忘记了宅子里的那些阴私的腌臜事。她倒要看看到底是谁在打她女儿的主意! 王君云回过神,热情地招呼着女眷,三房的吴夫人,坐在右边的椅子上,和各位女眷拉话,脸上喜笑颜开的,生怕别人不知道她女儿赢了,能成为内门弟子。 “我这女儿柔柔弱弱的,我可真没指望她能拔得头筹,她平日都是跟在颜颜身旁转悠,可喜欢她这个姐姐了,这次她姐姐不在,倒让她闷声捡了个便宜。”吴夫人抑制不住内心的喜悦,眼角的细纹都笑出来了。 三房和长房本就私下一直在较量,现在有这个机会,她还不大肆宣扬,长长威风,要知道她女儿以前总是被绯颜那丫头压一头,活在她的光环下,都快喘不过气来了。 有些眼色的妇人便一直在拍马屁,这风水轮流转,指不定下一次的主母就是她了。 旁支的堂叔家的温氏也是个不安分的,能够搅的主家不安宁,她是乐见其成的,她含蓄地笑着,道:“是啊,婳儿这丫头从小就聪明,又勤奋,想来是跟在姐姐后头学到了不少东西。” 王君云脸色有些绷不住,今日是为她的女儿办的宴席,却被绯婳压了头,平日里她闷声不响的,现在才看出来是个狠角色。 不行,须得想个办法,想了想,她招来采芙,让她去提点绯颜一二,院子里新来的丫鬟不懂规矩,用起来肯定没有自己人趁手。 采芙领了差事,便马不停蹄地往绣衣阁赶,夫人早就给绯颜备好了几套衣服,只是绣花上面的几颗珠子掉了,交货的时候没注意,只好让府里的绣娘改一下。 现在去取,时间还是有些赶,采芙加快了步伐,因为天气炎热,她又走的急,没一会儿头上就满是细汗。 “你这急匆匆的是要上哪儿去?”采芙正拿帕子擦汗,乍然听见人说话,吓的她手一抖,帕子直接掉到了地上。 “二小姐。”采芙看着迎面而来的秀丽女子,低头恭顺地行了礼,连地上的帕子都没来的急捡。 绯婳一身蛟纱羽衣,洁白无瑕,她姿态也端的正,看起来是个温柔静贤的,她蹲下身子,将掉落在地上的帕子捡起来地给她,柔声斥道:“急匆匆的像什么样子,冲撞了贵客怎么办?” 采芙感激地接过帕子,解释道:“是夫人让我去给小姐梳妆,新办的衣服刚制好,我是要过去取来的。” “怎么让你去取,让她们送过来不就行了?” 第50章 宴前 采芙笑了一下,道:“因为盛夏已至,夫人见好些下人的夏衣都不能穿了,便临时让人赶制一批夏衣出来,绣衣阁这段时间忙的脚不沾地的,我就不麻烦她们了,只是绕一段路而已。” 绯婳嘴角一扬,心里有了计算,“这可来不及了,宴席马上就要开了,你这一来一回的得浪费多少时间?不如这样吧,我去给姐姐取衣服,你先去帮姐姐梳妆要紧。” 采芙没有多想,开心地谢过绯婳,便直接往乔然的院子里赶了。 乔然坐在堂上,与下面的几个侍女大眼瞪小眼。 据她娘所说,这些侍女都是新提拔上来的,底子干净,原先的除了跟绯颜出去然后不知所踪的两个,其余的都打发掉了。 这六个里面有两个贴身侍女,一个叫阿朱,一个叫阿云。 乔然简单说了几句压场的话,便让她们退下,又连忙让人把蒋奇叫了来。 她一直以为以前的绯颜是一个行径恶劣,十恶不赦的人,搞得她一下山就招惹了那么多怨恨,现在看来,似乎又不像这个样子。 她需要好好了解一下以前的绯颜是怎么样子的。 蒋奇很快就过来了,他依旧板着脸,不过看久了倒是觉得顺眼多了。 “大小姐。”他先是恭顺地行了礼,然后才道:“在街上行刺您的人已经找到了,不过还没问出什么就咬舌自尽了。” “这么果断?”这倒让她想起了在幽州行刺她的那些黑衣人。 一路上行刺她的不少,不过因为都是些临时被雇佣的人,什么都不知道,抓住了顶多打一顿就放了,像这样果断自杀的很少。 “不过我们在他身边找到了这个。”说完,他将一颗金珠递给乔然。 乔然接过金珠,拿在手里看了看,没看出什么特别的,实在要说特别之处,大概就是特别贵了。 “这金珠有什么用处?”乔然抬头问他。 “大户人家近年流行用这种金珠来打赏后辈,以示激励。”蒋奇道。 乔然凝视着这颗珠子,“谁会大方到用金珠打赏一个下属?” 蒋奇搜寻了自己短暂的记忆,然后摇头,“用金珠的大户人家不少,这么大方的倒是不多。” 不多,却也暂时无从查起。乔然呼了一口气,这事急不得。 她又抬头看蒋奇,神情莫测道:“阿奇啊,我以前是什么样子的?” 蒋奇奇怪地看了她一眼,这几日她老是提这种奇怪的问题,不过他从来只需要服从,他想了一下,道:“大小姐以前最好斗,十五岁就跑去挑战飘渺宗的登云梯,虽然没有登顶,但在同龄人中已是极好的。” 说了半天全是优点啊,乔然换了个说法,“我以前性格怎么样?有什么怪癖或者缺点吗?” 这明显难倒蒋奇了,因为他以前并不经常近身侍奉,再加上以前大小姐并不喜欢他。 他眼神凝视着地上的某处,颇为沉重地说道:“大小姐性格冷僻,不怎么笑,喜欢穿红色。” 这个她已经见识过了,她刚刚打开衣柜看,里面清一水全都是红色的,偶尔有别的颜色,都是些黑不溜秋的颜色。 “喜欢虐杀动物。”看来十分残忍。 “轻狂。”这个还好。 “喜欢听人说好话。”还是个自恋狂。 “不过大小姐对家人很好,但自从二公子去后,小姐的性格就变得有些古怪,甚至有时候会冲夫人发脾气。”毕竟重担都压到她身上了。 乔然思索着,心里有了底。没一会儿采芙就过来了,将前厅的事大概说了一下,让她有个心理准备。 又拉着她在梳妆台坐下,采芙大手一挥,三四个丫鬟端着东西进来,大家各自分工,描红梳妆,挑选配饰。 很快就打扮好了,她天生眉毛生的浓密,不需要修饰已经十分好看,双眼伶俐,眼尾上扬,嘴唇上染了红脂,看起来娇艳欲滴,腻白的肤色将五官修饰的更加精致。 头发挽成一个髻,金玉珠翠的簪子插在发上相得益彰,头发后还簪了一支璎珞,行走间发出好听的响声。 “大小姐天生丽质。真好看。”采芙看着铜镜里的乔然,不禁夸赞道。 妆容已经完成,可衣服还未送过来,采芙有些着急地在门口踱步。 乔然一问便知道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看来在你拯救世界之前,要先拯救自己?’兰绪翘着腿,无聊的打哈欠。 ‘就是个小小的试探,绯婳这人,可真有意思。’ ‘这话怎么说?’ ‘等一下你就知道了,会是场大戏。’乔然嘴角浮起微笑。 采芙急的不行,“奴婢这就去把衣服取来。” “不用了,你现在去也来不及了。”乔然移步到衣柜旁,“不就是一件衣服么,没什么大不了。” 她随意指了一件红色罗裙,“就这个吧。” “这个是否过于隆重了?”采芙面带犹豫。 那是礼服的式样,上面绣着牡丹,虽然样式做了简化,但配上这红色,压迫感十足。 “就这个了。”乔然快速决定,今晚宴请的都是自家人,大致就是为了庆贺她平安归来,虽然这并没有什么好庆祝的,保不齐还是一出鸿门宴,她穿红色也压一压那些人的士气,她觉得挺好。 至于这个刚回来就给她下绊子的绯二,她可要好好会一会。 采芙还是觉得这样不妥,“衣服是夫人早就准备好的,若到时候夫人怪罪下来。” “不用担心,娘那边我来解释。”乔然嘴角一勾,眼角笑的弯起,明媚灿烂,“况且,大小姐就要有大小姐的样子,张扬才符合我的身份嘛!” 采芙懵懂地点头,忽然觉得大小姐变得有些不一样了。 以前大小姐不怎么爱笑,冷若冰霜的,穿着红衣,浑身透着一股霸气,现在大小姐明艳了许多,也平易近人了许多。 乔然来到小厅时绯婳也刚到不久,吴夫人正拉着绯婳炫耀,王君云气的不行。 像绯家与其它几个捉妖修行为主的世家,宗门每隔几年招收弟子的时候都会给各家一个内门的名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