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品简介 太傅府‘嫡长子’苏蓁,字攸宁。魅颜如妖,生性叛逆,素爱吹埙。与临安侯府世子同是纨绔子弟,两人自幼一起长大,插科打诨斗蛐蛐儿,红楼楚馆夜笙歌,总之是声名狼藉。 这世间看似平淡无奇,实则还有妖族与之共存,虽大多藏身于深处,可外界依旧有妖生存在...... 叹尘世绝美情恋万千,却终被妖迷了眼。 边境叛乱四起,朝堂动荡不堪。民间民不聊生,原本夜不闭户,道不拾遗的盛世逐渐落下帷幕。 惊鸿将军萧楚泓与苏蓁破获京都内接连数件大案,渐生情愫。 萧楚泓旧伤治愈,同苏蓁等人一起率领大军强压叛乱终获民心。 直至苏蓁身上的光芒再也无法遮掩,正当天下人纷纷试图拉拢时,却被揭破她女扮男装进入朝堂的秘密,被视为欺君之罪。 太傅府全家纷纷下狱,萧楚泓多次进宫面圣,却被陷害包藏祸心,意图与太傅府和太子一同谋反。 外乱未平,内斗又起。 边境西凉和漠北等各国群起而攻之,苏蓁带领家人远离京都。 妖族横空出世,苏蓁惊现驭妖师身份,带领众妖闹翻江湖。 战火荼蘼,硝烟四起,负天下,负苍生,孰可知祸因谁起? ...... 时光叠影交错,相识于万千尘世微末。唯汝令冰雪消融,灯火长明。星星之火,可以燎原。怅望满天星,待汝等涅槃归来,携手再续传说。 【愿为你脱下战袍,换上红妆,从此不问朝堂事,一生相醉于江湖。】 第0001章 桃之夭夭,其叶蓁蓁 洛祁王朝,尚德二十三年。 时近冬月,天寒地冻。 昨夜里下过一场大雪,天地间一片银白,人们踩上去留下了深深浅浅的脚印。 原本热闹繁华的京都比起昔日冷清了不少,达官贵人们纷纷躲在家中烘烤火炉不愿外出,街边的小商贩寥寥无几,只有附近村庄的少数农户们,为了养家糊口过冬,挑着担子进城买卖。 守城士兵不辞辛劳,天未曾亮时便起来巡逻。 年幼的孩童们在雪地中奔跑打闹,几位妇人在旁边小心看护,生怕他们磕碰着。 京都城内方向以北,贺阑街上喧嚣声不断,商铺林立,门庭大开。茶楼酒肆中宾客络绎不绝,就连戏院中都是人满为患。 贺阑街是城中最好的地段儿,说是寸土寸金也不为过,许多王公贵族愿出天价在此购买宅院。 贺阑街深处,有一座古朴久远的宅院,门匾上龙飞凤舞刻着‘太傅府’三个大字。 这座府邸乃是几百年前时前朝的一座王爷府,亭台楼榭,假山回廊一应俱全。府邸后山种满了桃树,每当阳春三月,后山漫天桃花飞舞,风景美如画。隐藏在桃花深处的温泉池,雾气缭绕,一年四季常温。 当年洛祁王朝建朝之初,始元帝将其赏赐给立下赫赫功劳的远征将军。 时至今日,又被帝皇赐予给太子太傅,引得朝堂上下惊羡。 许是天气太过寒冷,门口的守卫都有些松懈,目光时不时转向内院的方向。 街道不远处突然出现一个小厮装扮的男子,门卫并没有阻拦,他急匆匆从正门而入,朝着里面奔去。 太傅府范围极广,顺着青砖回廊绕到正堂,在内院的垂花门前停下。 一个身着布衣的守门嬷嬷问道,“末竹,匆匆忙忙作甚?” 小厮俯身作揖,“嬷嬷,小的有事通报,还请放行。” “可夫人临盆在即,你这般进去恐怕不太合适。” “那劳烦嬷嬷通知老爷,小的就在外面等候。” “也好。” 语毕,嬷嬷转身迈着小碎步朝内院走去。 今日是他们家夫人怀胎九月生产的日子,据大夫所说,夫人这次肚子里恐怕不止一个,再加上脉象不稳,恐有血崩之象。 老爷与夫人成亲多年,也有两房姨娘,却迟迟不曾有人怀有身孕。 可就在夫人怀孕没两个月,柳姨娘也传来了好消息。 嫡长子出生之前,无论任何世家,都不允许庶长子的存在。因此太傅夫人这一胎倒是极为安稳,不曾有小人敢作祟。 栖暇院。 一群人挤身在正厅中,高位上端坐着一名中年男子,神色紧张,放在膝盖上的手时不时揉搓着衣袍。 男子年纪约莫未满三十,身材挺拔,皮肤稍暗,目光精明沉稳。墨发束冠,身着黑色锦袍,宽大的袖口处用丝线勾勒出祥云图案,赤色腰带束身,墨玉玉佩垂挂腰间。 听着里面一阵阵凄厉的惨叫声,苏庭邺内心着实不安,起身想要朝里面走去,却被一名妇人拦下。 “产房乃污秽之地,男子岂可入内?” 出声之人乃太傅府老夫人,眉目间仁慈又带着几分威严,穿着一袭绛紫色裙装,外衬裘袄,头顶挽起妇人髻,点缀珠翠玉石。明明年逾半百,容貌却保养的极好。 第0002章 终温且惠,淑慎其身 卧房内,燕惠然脸色惨白,眉头紧皱,发丝已被完全浸湿,凌乱的贴在她的脸颊和额头处。 “夫人,您再使力,就快了!” 她们已经在病房内熬了四个时辰了,可这孩子偏偏出不来。 “我不行了!”她声音沙哑,双手紧紧攥着床边的纱帐。 “出来了!出来了!夫人!再加把劲!” 伴随着一道嘹亮的哭声,太傅府第一个孩子终于平安降世。 外面的人顿时松了一口气,燕惠然目光转向文嬷嬷,后者却摇了摇头,“夫人,是位小姐。” 当文嬷嬷将孩子抱出来的时候,苏庭邺立即上前,不过他似乎并不在意男女,孩子刚出生,脸上还皱巴巴的,但他却十分喜爱。 文嬷嬷返回产房时,燕惠然身上已然快没有了气力,她吩咐两个丫鬟将污水端出,同时换些热水进来。 眼见夫人状态越来越弱,文嬷嬷吩咐道,“李嬷嬷,我在这里看着,你快些将外面的陈大夫请进来。” “好!” 产房里只剩下主仆二人,“夫人,您千万不能放弃,否则大小姐独自一人该如何在这深宅大院中生活?” “我知道,可是......” 燕惠然费力的睁开眼睛,继续使劲。 ‘哇--------’ 没过多久,又是一道哭声响起,不过较之之前却稍弱了些,孩子脸色有些泛青。 还好及时,这孩子若是真憋死在里面,真有可能连累夫人一尸两命了。 文嬷嬷瞧了一眼后再次失望的摇摇头,“还是位小姐。” 燕惠然轻咬唇瓣,“按我之前吩咐的做吧。” “是。” ...... “老爷可在屋里?” 正当苏庭邺满心欢喜时,门外突然传来有嬷嬷求见的声音。 “进来吧。” “老奴见过老爷。”守门嬷嬷恭敬行礼。 “说吧,什么事?” “末竹在内院外求见。” “末竹?我不是让他在城外等消息吗,怎么这么快便回来了?” “老奴不知。” 他斟酌了一下,对老夫人说道,“母亲,我还有要事处理,片刻后回来。” “好,你且去忙。” 苏庭邺将孩子递给乳母,快步朝着外面走去。 末竹在垂花门前来回踱步,在见到苏庭邺时立即上前,拱手作揖,“老爷。” “快说,情况怎么样?” “萧将军派人传来捷报,我军大胜蛮荒漠北,目前他们已经决定退兵了。” “哈哈!还真是好消息!待会儿我便进宫面圣。” 这时一名管事嬷嬷快步上前行礼,“老爷!大喜!夫人生下嫡长子了!” 苏庭邺心中狂喜,笑的嘴都合不拢。 “不过小少爷身体有些弱,目前已经被好生照顾。据大夫所说,过几个月便会好起来,但在这之前不宜与人接触,以免病情加重。” 苏庭邺并没有多想,点点头,“照看好少爷和小姐,需要什么便去库房支取。” “多谢老爷。” 他摆摆手,回了内院。 庭院清冷,池塘里已经结了冰。院中梨树上满是积雪,银装素裹,煞是好看。 卧房内已经被清理干净,只是窗户未开,屋里难免有些异味。 苏庭邺步伐踉跄,在进门时差点摔倒,可知其心中喜意。 见他进来,燕惠然挣扎起身,却被苏庭邺重新按回床上,顺手在她身下铺了一个软垫。 “你身体如今很弱,安心休养即可。” 燕惠然脸上脂粉未施,带着道不清的病态美。 “夫君,你可否有为我们的孩儿取名?” 瞧着妻子羞赧的模样,苏庭邺便猜到了她的心思,刮了刮她的鼻尖,“你怕是已经想好了,说说看。” “桃之夭夭,其叶蓁蓁,不如名唤苏蓁。取字攸宁,寓意一生安逸太平,无烦心之事。” “甚好,那姑娘则唤慎儿,取‘终温且惠,淑慎其身’。” 夫妻二人相视一笑,苏庭邺将她拥入怀里,顿觉心满意足。 第0003章 驭妖天师锦轻弦 苏庭邺陪伴娇妻良久,终于打算入宫行正事。 换好官服后,乘坐管家备好的马车朝皇宫方向驶去。 苏家为簪缨世家,族中子弟皆在朝为官。 苏庭邺乃朝廷重臣,位居一品,身兼太子太傅。为人清正廉洁,一身浩然正气,与那些喜欢明争暗斗的朝廷官员格格不入。虽不至于遭受排挤,却依旧是旁人的眼中钉,肉中刺,恨不得将其拔之而后快。 奈何他深受帝皇器重,无人敢动之。 苏庭邺手持帝皇御赐令牌,入宫时未曾下马车,沿着道路朝深宫驶去。 帝皇批阅奏章的地方名为御宣殿,宫殿大气恢宏,地面由白玉砖铺就,屋顶金黄色琉璃瓦,房檐处雕龙画凤,腾云欲飞,檐角翘起,雕刻排列着一些屋脊走兽。 他在正宫外下了马车,徒步走向御宣殿。 帝皇商裕帧得知苏庭邺求见,立即让人宣他进来。 殿中点着檀香,轻烟缭绕。 苏庭邺言行规范,不曾有丝毫逾越,恭敬跪地行礼,“臣苏庭邺叩见皇上。” “苏爱卿起来吧。” “谢皇上。” 苏庭邺抬头这才发现丞相等几位重臣也在。 “苏爱卿向来以国事为重,为何今日迟迟才来。”商裕帧将批阅好的奏章放在一边说道。 “回皇上,微臣妻子今日临盆,故才来迟,还望皇上恕罪。” “哦?这算算日子是该到了,瞧爱卿喜上眉梢,不知可是喜得一子?” “回皇上,微臣得一子一女,长子苏蓁,字攸宁,长女苏慎儿。” 左相季孟平捋捋胡子说道,“看来今日还真是个好日子。” 商裕帧大手一挥,拿起空白圣旨开始拟写赏赐。 “苏爱卿劳苦功高,终获上天眷顾喜得子女,朕自要好好恭喜一番。” 片刻后,内侍接过圣旨宣读。 苏庭邺掀开衣袍,跪地领旨谢恩,“微臣代蓁儿和慎儿谢过皇上。” “好了,免礼吧。漠北战乱之事已了,萧将军不日启程回归京都,到时候还要劳烦各位爱卿接待。” “此乃臣等分内之事。”苏庭邺等人俯身作揖,恭敬抱拳齐齐说道。 随后他们继续讨论一些朝堂上的事情,商裕帧突然问道,“对了,苏爱卿,太子近日课业如何?” “回皇上,太子虽年幼,却已熟读四书五经,以及治国之道。” “那便好。” 季孟平眼神晦暗不明,深意一闪即逝。 ...... 苏蓁为女儿身,却不得已要以男子身份度过余生。 燕惠然将她抱在怀里,捏了捏自家女儿的小脸,对上那双乌溜溜的眼睛,愧疚和无奈感油然而生。 “蓁儿,是娘对不起你,为娘不求你原谅,却希望你能平安喜乐度过一生。” 望着美人儿娘亲哭的梨花带雨,苏蓁伸出小胳膊拨弄着她的脸颊,像是在帮她拭去眼泪。 “呀!夫人,小少爷这是在哄您吗?”文嬷嬷惊讶道。 燕惠然握住她的小手放至唇边,“好,娘不哭。” 苏蓁微微侧过小脑袋,环视四周,内心万分惆怅。 这秘术是怎么回事?难道那个和尚骗了她?! 为什么自己苏醒后会进入一个初生儿的体内?她竟然无法感知任何元素力量的存在,该不会是意外夺舍了吧! 苏蓁忍不住内心将某只臭狐狸咒骂了无数遍。 枉她锦轻弦修行多年,没想到却被一只狐狸给坑了,害得她差点神魂俱灭。 千万别被她逮到!否则一定扒了它的皮,再剁成一块儿一块儿,然后再决定清蒸红烧还是油焖! 不过听她这位美人娘亲和嬷嬷的对话,隐约猜到了什么,她们可是说要她女扮男装? 苏蓁转了转眼珠,露出了不怀好意的笑容,蓦然间想起自己此刻还是个孩子,又重新装作一副人畜无害的模样。 向来都是她去驭妖,这要是被别人当成妖怪,岂非冤死!? 好在燕惠然正在和文嬷嬷交谈,未曾注意到她的异常。 第0004章 太子商烨,字誉辰 锦轻弦在苏蓁的体内呆了将近三个月,终于确认原主在胎中就已彻底死亡,并非秘术出现问题演变成夺舍,而是意外重生,因此才会保留之前的记忆,且她如今已经熟悉了这里的一切。 听着下人们每日谈论,她已经摸透了现在所处的朝代。 完全架空,在她的记忆中没有任何记载。 而她目前所在位置为和玄大陆洛祁国太傅府,据说她爹深受皇上器重,美人娘亲则是京都城中书香世家燕家嫡长女。 不过既来之,则安之。 好在她的灵识已经在逐渐修复,再加上初生儿身体十分纯净,否则她真有可能会因灵识受损而变成痴儿。 唯一让她不喜的是,这里规矩礼仪繁杂,即使每天看着他们行礼都觉得累。 ...... 太傅府喜得龙凤胎的事情传遍京都,就连皇上都亲自下旨赏赐了几大箱珍宝,那些朝中大臣权贵们更是纷纷登门拜访。 每日前来太傅府的人络绎不绝,苏庭邺照单全收,随即换成银两,在城中商铺购买大量棉衣和米粮。派人连续七日在城内施粥救济贫困百姓,顿时获得一大片赞誉声。 而今日是苏蓁和苏慎儿的百日礼,作为太傅府的嫡长子和嫡长女,苏家十分重视这场宴会,早在前些天便开始准备。 ...... 商裕帧听闻苏庭邺赈灾之事,不过淡然一笑,内侍见状不禁有些担忧,几番欲言又止,终于引起了商裕帧的注意。 “方总管,有什么话便说罢。” 方总管自幼时起便伴随商裕帧左右,直到他当上皇上后,再也无法像从前那般诉说心事,彻夜长谈。 “启禀皇上,后宫和内侍不得干政,奴才不敢多言。” “说,朕赦你无罪。” “皇上......苏大人虽然是极为忠心的谏臣,但身为臣子,在民间赞誉声太高,终归会引来是非说。” 商裕帧不以为意,“他不过是文臣罢了,如今战火连天,倘若没有兵权,一切不过空谈。” 房总管听出了商裕帧话中的杀意,看来萧将军这次回京未必是件好事。 “父皇!” 一个穿着深蓝色锦袍的孩子突然跑进了御宣殿,见商裕帧在殿中,立即上前抱住了他的大腿。 太子商烨,字誉辰,皇后之子,年仅九岁。 商裕帧将他拽了起来,佯装不满,“朕平日里是如何教你的,作为太子一定要注意自己的言行举止。” 商誉辰抽了抽鼻子,小模样极其委屈,“父皇,儿臣知错。” 商裕帧叹息一声,有些无可奈何,“说吧,跑父皇这里来做什么?” “儿臣想去太傅家里,听说他们家今日有百日宴,儿臣很好奇,想前去瞧瞧......” “回去再将治国之道抄写一遍。” “啊?父皇,可这样时间肯定会来不及!” 商誉辰将求助的目光转向房总管,后者摸了摸鼻子,腆着老脸对商裕帧说道,“皇上,太子尚且年幼,正是爱玩儿的年纪,更何况只是去太傅家中,有侍卫跟随也不会出事。” 商裕帧摇了摇头,“你啊,迟早把这小子宠的无法无天。” “皇上言重了,太子是未来的储君,心性坚定,绝非他人可以左右。” “你这厮还真是会两边讨好,谁都不得罪。” 方总管垂下头,不再多言。 “父皇,那您可是答应我了?” “嗯,在外行事小心,注意言辞,莫失了咱们皇家风范。” “是!谢父皇成全。” 商誉辰郑重地行了大礼,随即屁颠屁颠朝外面跑了出去。 第0005章 初遇惊鸿少年郎 燕惠然一直对外宣称苏蓁身体虚弱,除了乳娘和文嬷嬷之外,很少有人接近于她,她们日夜提心吊胆,生怕被人发现惊天秘密。 此事苏庭邺既已禀告皇上,且送来了赏赐,一旦被人揭穿,便是欺君之罪。 是以时至今日,苏蓁都未曾见过长姐苏慎儿。 每日除了吃便是睡,她感觉自己已经快接近于某种动物。 苏蓁的乳娘是燕惠然特地从娘家请来,如此她心里也踏实些。 乳娘从柜中取出提前备好的新衣,小心翼翼为苏蓁穿了起来。后者时不时故意折腾两下,引得乳娘她们十分头疼。 文嬷嬷抱着她来到正堂,苏蓁才知晓府上竟比她想象中还要热闹,达官贵人众多,气氛吵嚷喧嚣,华服饰品更是瞧的她眼花缭乱。 当外面‘噼里啪啦’的鞭炮声停止,丝竹奏乐声骤然响起,宛如天籁之音不绝于耳。 太傅府老夫人见苏蓁出现,立即停止同旁人交谈,上前从文嬷嬷手里将她接过。 老夫人看着怀中的稚童,顿觉心满意足。 “你家蓁儿长的可真不错,长成后定是个俊俏少年郎。”一名贵妇人捏着帕子掩唇轻笑。 “理该如此,太傅大人俊逸非凡,夫人更是国色天香,蓁儿和慎儿又岂会差?” 老夫人闻言,逗弄了下苏蓁,只见这孩子忍不住咧嘴笑了。 “哟,你们看,瞧把他乐的。” “小小年纪便如此聪慧,将来必是前途无量,与太傅大人一起辅助皇上和太子殿下。” 说话之人是丞相夫人孙月华,约莫双十年华,举止端庄,身着锦缎长袍,鹅蛋脸上肌肤赛雪,只是她的语气却明显饱含深意。 “丞相夫人说笑了。” 孙月华垂眸,瞳孔中波光流转,浅笑不语。 苏蓁不禁腹诽,也难怪老夫人不高兴,这个丞相夫人还真是字字诛心。倘若被他人听到,必定会想着将她扼杀,以免将来成为争夺皇位的阻力。 “太子殿下到!” 一道尖锐的声音自正门处响起。 随即众人只见两个孩子走了进来,身后众多侍卫簇拥紧随,时刻守护他们安危。 为首的孩子举止端庄,明眸皓齿,十分俊俏,依稀可见未来风华绝代。 不过真正吸引苏蓁视线的却是他身后之人,小小年纪气质卓越,姿态高雅。应是自幼练武,行走时威仪凛然,颇有未来大将之风。 萧越,字楚泓,镇国大将军萧漠翰之子。 蓦然间,苏蓁脑海中翩翩白衣公子的身影一闪即逝,快到仿若错觉。 在太子近前时,一行人纷纷下跪行礼。 “参见太子殿下。” “平身吧。” 商誉辰模样稚嫩,举手投足间却难掩贵气。 苏庭邺上前俯身,拱手抱拳,“臣不知太子殿下前来,未曾迎接还望恕罪。” “太傅不用客气,您就当本宫不在好了。今日不过是来凑个热闹,路上恰巧遇见萧将军家小公子,便一道前来。” “太子请上座。” 商誉辰摇摇头,环顾四周,朝着苏蓁和苏慎儿的方向走来。 “太傅大人好,母亲近日感染风寒,怕传染给府上新生的小姐公子,特派越儿和管家前来道贺。”萧楚泓俯首作揖,语气带着歉意。 “无碍,只是今日府上客人众多,小公子你便随着太子殿下一起,莫要迷了路。” “谢太傅大人关心。” 另一侧,商誉辰仰着头轻眨眸子,好奇打量。 “老夫人,本宫可以抱一下他们吗?” 瞧他这小身板,老夫人担心不已,但最终还是将怀里的苏蓁交给了他。 “这是蓁儿,还是慎儿妹妹?” “回殿下,是蓁儿。” 商誉辰用小手逗弄着苏蓁粉嫩的脸颊,后者视线却紧锁在某个少年身上。 “他怎么不笑呢?” 见苏蓁没有反应,商誉辰不禁有些垂头丧气。 萧楚泓蓦地似察觉到一道炽热的视线,随即将目光转向商誉辰附近,刹那间,那道视线骤然消失。 “殿下,可否让草民一试。” 少年声音清冷,姿态高雅。他今日身着一袭蓝白相间的长袍,负手而立,如遇雪山巅峰上的一池清泉。 不知为何,苏蓁感觉心中的弦似乎被拨动了一下。 第0006章 百日抓周宴 旁人看着也顿觉奇怪,苏蓁在商誉辰怀中没有丝毫反应,可在萧楚泓靠近时,却扑棱起了小手,发出‘咯咯’的笑声。 萧楚泓察觉到身边商誉辰的不满,眸中多了几分笑意。 当苏蓁如愿以偿被萧楚泓抱起,忍不住伸手摸了下他的侧脸,竟如绸缎一样丝滑。 “时辰到,抓周礼开始。” 就在众人闲聊逗乐时,管家的声音骤然响起。 只见一群丫鬟快速将提前备好的物品摆放好,另一名乳娘抱着作为嫡长女的苏慎儿上前,将她放在白色绒毯上。 而苏蓁却紧紧攥着萧楚泓的衣领不肯撒手,迫于无奈下,萧楚泓只好一同上前。 四周摆满了各种物件儿,文房四宝、首饰、账本、刀剑、弯弓、棋子、秤砣等。苏蓁看了一圈,丝毫没有兴致。转了转身子,背后似乎有些硌应。 察觉到怀中的小家伙不太安分,萧楚泓从衣袖深处取出一个布袋。拆开后,只见里面是一枚漆黑如墨的埙,鹅蛋大小,上面雕刻着异兽图案,其形如狐,生九尾,脚踩金色祥云,额心处还刻有三点水滴纹路。 看着竟有几分眼熟,反应过来后心中骤起惊涛骇浪。 欸?这不是那只坑了她的狐狸吗? 见苏蓁目不转睛的盯着这枚埙,萧楚泓轻笑,放在了她的怀里。 苏蓁侧眸,伸出手指触碰了一下,灵识修复的速度似乎加快了一些,她是不是在哪里见过这枚埙?可又为何想不起来呢? “萧小公子,这不是你父亲赠与你的生辰礼吗?”商誉辰问道。 “蓁儿喜欢,赠与她便是。” 萧楚泓眸色温柔如水,轻轻叹息一声,余声婉转,完全听不出不舍之意。 惊鸿少年郎,君子世无双。 明明还未长成,可苏蓁依旧被惊艳到了。眨巴着单纯无害的眸子,在众人注目礼下,低头在萧楚泓脸上如蜻蜓点水,唇瓣轻轻触碰了一下。 其他人怔愣了一下,随即哄笑起来,两人一个孩童,一个尚且年幼,根本不曾有人朝心里去。 唯独燕惠然和文嬷嬷心咯噔一声,随即一下子又提到了嗓子眼,蓁儿可是女儿身,倘若日后身份揭穿,有损清誉,这该如何是好? 而另一旁近乎被众人遗忘的苏慎儿爬到了古筝前,怀中还抱着一幅画卷。 “萧小公子,朝前试试看小少爷可还有中意之物。” 接收到管家示意,萧楚泓又朝前方踏了几步,苏蓁重新观察,突然发现了角落里的一本兵书。 她指着那本书笑的眉眼弯弯,萧楚泓帮她拿了起来。 当两个孩子抓周结束之后,燕惠然将苏蓁从萧楚泓怀中抱回,同时露出亲切友善的笑容,“多谢萧小公子赠礼。” “无妨,蓁儿喜欢便好。” 抓周结束又是繁缛的礼节,后筵席开始,男女分席而坐。 府上家丁和仆人们鱼贯而入,撤去瓜果点心,重新端上美酒,将备好的膳食摆好。 直到月上枝头,夜间寒意加深,宾客们才乘坐马车返回家中。 ...... 夜色渐浓,院中积雪早已融化,梨树枝桠光秃秃的,带着几分萧条。 操劳了一整日的燕惠然睡在软榻上,额上冷汗涔涔。 蓦然惊醒,猛地睁开眸子,才发现刚刚不过是一场梦。 还好...还好......蓁儿没有出事。 燕惠然披上裘袄朝外面走去,房里守夜的大丫鬟碧萝立即上前,扶住她的胳膊问道,“夫人,夜色已深,您要去哪里?” “去隔壁看看蓁儿和慎儿,我总有些放心不下。” “少爷和小姐睡的极好,您无须担心。” 第0007章 凯旋而归,万人空巷 再三思虑过后,燕惠然仍然决定去看看苏蓁,掀起珠帘,碧萝为她系好披风,扶着她朝外面走去。 刚刚推开房门,凛冽的寒风迎面而至,这时,她们突然瞧见院内梨树下有一道黑色身影。 碧萝惊呼一声,“夫人,难道是进贼了?您先回去,奴婢马上去喊人过来!” 燕惠然点点头,素颜未施粉黛,空灵的凤眸中隐含担忧。 刚刚转身,霎时意识到了不太对劲,立即转身低声唤住了碧萝,“且慢!” 燕惠然比了一个嘘声的手势,摆摆手,独自朝着那边走去。 之前夜色昏暗,近前才发现果真是苏庭邺。 “夫君?” 听闻妻子的呼唤声,苏庭邺回过头,神色紧张,立即起身,同时脚朝后方踩了踩,似乎是在掩藏土里的什么东西。 “夫君,时辰已晚,你这是在做什么?” “没什么,最近公务繁忙,冷落了你和两个孩子,刚从书房回来的路上,心里着实愧疚。这才趁着今日百日礼,为慎儿埋下了一坛酿好的女儿红。” 女儿红? 见燕惠然眼眶湿润,苏庭邺伸手想要为她拭去眼泪,却发现自己手上还有些污泥,顿时尴尬的笑了笑。 她丝毫不嫌弃,握住他的手朝屋里走去,同时对碧萝吩咐道,“碧萝,将地上器具收好,再去备些热水来。” “是,夫人。” 窗外冬风寒,窗内红烛暖。 很快碧萝端来了热水,苏庭邺将手泡在里面,热度适宜,身上凉气顿时消散大半,他不禁叹息一声,扭头才发现妻子坐在桌前秀眉轻蹙,眼神惆怅。 “惠儿,你怎么了?近日来总见你神游,大夫说你身体本就不好,如今忧思过度,需好好调养身体。” “是,妾身谨记。” “你啊,有什么事可以跟为夫说,切莫藏在心里。” 燕惠然摇摇头,转移话题道,“无事,柳姨娘临盆在即,等明儿个再去好好打点一下。” “放心吧,不会出乱子的。” “嗯。” “时辰不早了,我们歇息吧。” “好。” 燕惠然起身为他褪下衣袍,夫妻二人朝着内屋走去。 芙蓉帐暖夜清寒,烛光骤灭,一切重归寂静。 ...... 隔壁房中。 苏蓁扭头看着跟自己长相七八分相似的婴孩,内心感概万千。 思及今日所见少年,难免有些疑惑。 萧楚泓赠与她的那枚埙,她始终难以释怀,总觉得在哪里见过。 燕惠然担心被她弄坏,已经命丫鬟收了起来,看来只有等自己年纪再大些才能光明正大好好琢磨。 ...... 时光飞逝,很快到了年关,京都城中热闹非凡,镇国大将军萧漠翰率领大军凯旋而归,所到之处百姓欢呼。 回城当日,万人空巷。百姓们纷纷聚集城门前,迎接誓死保卫国土和亲人的将士。 萧漠翰身形魁梧,皮肤呈古铜色,威风凛凛骑于马上,身着深红色战铠,腰挎弯刀,手上勒紧缰绳。 历经沙场多年,气息杀伐果断,眼神不怒而威。 看着眼前繁华的京都城,心中骄傲不已,这就是他拼命为陛下守护的大好河山。 忠臣良将明君识,奈何萧大将军功高震主,难免引起他人忌惮。 可在战火连天的年代,有萧漠翰这尊战神在,岂敢有外敌侵犯? 好在商裕帧并非昏君,斟酌再三,没有听信奸臣谗言,错失一名大将。 第0008章 天下兵马大元帅 萧漠翰命将士们在城外待命,翻身下马,随即带领亲信和几位副官将领准备入宫面圣。 他们来到城门前时,文武百官已经等候许久。 丞相位处最前方,太傅等官员紧随其后。 “恭喜萧将军打赢胜仗,为我洛祁国立下汗马功劳。” “丞相大人说笑,多亏您辅佐皇上治国才对。” 苏庭邺抱拳贺喜,“恭喜萧大将军凯旋。” “太傅大人近来可好?听闻最近府上添丁,错过了百日宴,改日必将登门赔罪。” 苏庭邺与萧漠翰私交甚好,乃众所周知之事。 一人身为太子太傅,一人乃镇国大将军,也正是因此,太子虽年幼,东宫位置却固若金汤,无人敢撼动。 一行官员相互客套吹捧一番,朝着皇宫的方向走去。 ...... 与记忆中的皇宫并无两样,外面层层禁军严防守卫,十二个时辰不间断巡逻。 重檐上的金黄琉璃瓦闪耀着褶褶光辉,无数座宫殿错落其中,深红色宫墙犹如困兽的牢笼,令人轻而易举弥足深陷。 但见新人笑,哪闻旧人哭。 在层层森严制度下,各种品级的妃子们为了保命,又或许是为了权力富贵,初心渐失,适应了勾心斗角尔虞我诈的日子。 皇权斗争中,一朝问鼎九五至尊,孰又知脚下多少尸骨未寒。 文武百官一行众人聚集在金碧辉煌的大殿上,齐齐匍匐在地,高呼‘皇上万岁’。 高处龙椅上,商裕帧正襟危坐,身着明黄色龙袍,目光沉着,霸气威严,举手投足间流露出的帝王之气浑然天成。 “平身。” “谢皇上。” 萧漠翰朝外踏出一步,“启禀皇上,微臣幸不辱命,大胜归来,特向皇上复命。” 商裕帧‘啪啪’鼓掌,“爱卿此次立下大功,朕决定封你为天下兵马大元帅,执掌三军。” 丞相脸色微变,他正想劝说皇上收回兵权,却见萧漠翰单膝跪地,双手抱拳,“谢皇上隆恩,但如今战事已了,恳请皇上准许微臣留家中陪伴妻儿。” “虽说江湖才时常论及儿女情,但萧大将军征战沙场多年,有此想法也是人之常情。”丞相见缝插针趁机说道。 “话虽如此,可西凉那边却有些蠢蠢欲动,朕还打算让萧爱卿率兵前往镇压。” 察觉到萧漠翰的犹豫,苏庭邺站出来说道,“比起蛮荒漠北,西凉边境地质较好。不如让萧将军带领妻儿前往,以此解相思之忧,更好地为国效力。” “太傅所言有理,臣附议。” “臣附议!” 越来越多的人赞同苏庭邺的提议,商裕帧眼睛微微眯起,语气森然,“众爱卿都是这么想的?” 萧漠翰唯有萧楚泓一子,这便是他的软肋,将萧楚泓一直留在京都,说是质子也不为过。 一旦战事结束,兵符握在萧漠翰手中,他若想起兵造反,他们根本没有任何力量可阻止。 可朝中武将众多,无论领军作战,亦或排兵布阵,无一人可与之抗衡。 回忆起平时里朝中大臣的劝诫,若有萧漠翰镇守边疆,定保洛祁国无忧,可他却无法将整个国家作为赌注...... 第0009章 解甲归田释兵权 “太傅说的不错,萧元帅乃国之重臣......” 萧漠翰突然出声,打断了商裕帧,“皇上,臣有异议,越儿年岁尚小,无法上阵杀敌,臣只愿他在京都城中一生安乐无忧。” 树大招风的道理萧漠翰并非不懂,除了苏太傅之外,其余某些人看似为他好,实则更像是捧杀,倘若出事,便会直接牵连妻儿。 商裕帧右手敲打着龙椅,二人目光对峙,似是感受到萧漠翰的坦然,直言道,“我洛祁国男儿,向来顶天立地,岂能贪图享乐。听闻萧小公子天资聪慧,自幼时起便熟读兵书,若是跟在你身侧,假日时日,我国说不定又会多出一个战神。” 这句话更像是给萧漠翰吃了一颗定心丸,皇上意思很明确,他很看重萧家,战事结束之前,绝不会做出伤害萧家之事,甚至还会重点培养自家小辈。 至于在那之后是狡兔死走狗烹,亦或安然无恙,则取决于他...... 在殿中单膝跪地许久的萧漠翰垂眸沉思片刻,“臣谢皇上体谅,等战事一了,臣便辞退元帅之位,解甲归田。” 当着文武百官的面,萧漠翰本已获得三军兵权,此举无形中与皇上达成了约定。 倘若他最终真敢起兵谋反,便是乱臣贼子,绝无法获得民心。 民心溃散,百姓揭竿而起,又会引发新一轮的战乱,他即使谋反成功这江山又如何坐得稳? 个中曲折,众人皆心知肚明,却心照不宣。 金銮殿上,上至帝皇,下至百官,各怀心思,平静面色下内心波涛汹涌。 ...... 商裕帧在皇宫设宴款待众将领,宴会上,对所有将领一一进行褒奖赏赐,并下令犒赏三军。 皇后与众妃嫔与将领分席而坐,宫廷乐师们轻抚琴弦,曲调似高山流水,舞姬们随之起舞,席间言语欢快,一副其乐融融的场面。 等萧漠翰返回家中时,已经接近午时,浑身酒气,难得他意识还算清醒。 当宫中马车到达将军府前时,他的妻子萧陆氏陆静姝和萧楚泓已经在门外等候许久。 萧漠翰在战场奋勇杀敌,刀入血肉而面不改色,殊不知,却在家人面前轻易红了眼。 萧夫人上前为他解下披风,柔声道,“将军。” 萧漠翰将她垂落的发丝别在耳后,“夫人,府上事情有劳费心了。” “将军平安归来,妾身便心安。” 萧漠翰颔首,蹲下身将萧楚泓抱了起来,让其跨坐在自己的肩膀上。 “一年未见,越儿又重了不少,近来可有好好练武?” “有!越儿长大后,要跟爹爹一样,成为征战沙场的大英雄!” 稚气未脱的萧楚泓,脸上写满了对未来的期许,目光坚毅。 “好小子!有志气!” 萧家家训:萧家之人,乃世代忠良,不可行任何叛变之事,不可纳妾,不可不敬长辈,不可贪污受贿,不可酗酒行赌。 是以时至今日,萧漠翰仅有萧楚泓一子,当他将此事说于陆静姝之时,自然遭到了强烈反对。 但皇上圣旨已下,此事再无回转余地。 等战事了结,交出兵权,未尝不是一件好事,至少可保全家人性命无忧。 萧漠翰戎马半生,看似为皇家做了嫁衣,实则却是奉献给了他用性命守护的黎民百姓。 第0010章 七年之后 白驹过隙,时光荏苒,苏蓁已在太傅府度过七年有余。 春风轻拂,万物复苏,三月之初,人们纷纷过府相约外出踏青。 太傅府。 栖暇院。 今日天还未亮,苏蓁便被自家娘亲唤醒,听说再过一个时辰临安候夫人会登门拜访。 “哎呀,娘,我再睡会,昨夜念书到很晚才歇息。” “快些起来,不然娘晚上就把你的被子全部撤走。” 苏蓁睡眼朦胧,极其不情愿的坐起身,揉了揉眼睛。 “好啦,快起。”燕惠然揉了揉她的头发,转身吩咐道,“你们快些伺候少爷更衣,切勿耽搁了时辰。” “是。”苏蓁的丫鬟立在角落,恭敬行礼。 苏蓁虽为女儿身,但她身体‘孱弱’乃众所周知之事,因此体型高度异于同龄孩童之事,并没有引人深究。 苏蓁利落的换好衣服,洗漱一番后,推开屋门。 这时,恰巧瞧见一群人正簇拥着两名女子走来。 为首之人正是燕惠然,另一个身着玫红色织锦裙的女子,看模样应是妇人装扮。脸颊略施粉黛,气质雍容华贵,体态婀娜,时不时掩唇轻笑。 她身旁紧跟一名稚童,身形微胖,肚子圆鼓鼓的,只是他神情貌似有些沮丧。 “蓁儿,来。”燕惠然朝她招了招手,示意她过来,“这位乃临安候府夫人,平阳王府郡主,是娘的至交好友,旁边这位是小世子。” 妇人乃平阳王之女商瑾言,家中排行第三,自幼与燕惠然交好。 苏蓁上前俯身行礼作揖,“蓁儿拜见侯夫人,小世子。” 商瑾言伸出纤纤玉手,扶起了苏蓁,“都是自家人,何须客气。” 一行人步入正堂后,燕惠然和侯夫人开始闲聊,商议过些天游玩踏青之事。 苏蓁眼神乱瞟,觉得有些无趣,喻子晔则安分许多,静坐椅上,默不作声。 燕惠然见状对文嬷嬷吩咐道,“嬷嬷,你带孩子们去四处逛逛吧。” “是,夫人。”文嬷嬷轻轻颔首。 正堂中除了几个丫鬟,只余燕惠然和商瑾言二人。 “惠然,瞧你脸色苍白,可是近来身体欠佳?” “嗯,当年产子时落下病根,迟迟未能治愈。” “太傅大人可有找御医前来看看?” 燕惠然顿觉喉咙有些发痒,捏住帕子至唇前轻咳一声,隐约看见一抹红色,眼神讶然,快速收了起来。 “无碍,都是些陈年小病,修养即可。” 商瑾言思绪回转往昔,眼神不善,“当年苏庭邺娶你为妻时可是立誓只有你一人,虽说在有了蓁儿和慎儿后,遣散后院,可终究还有个柳姨娘和安姨娘,这两人都不是省油的灯,你一定要小心提防。” 燕惠然轻轻颔首,目光隐含忧愁。 她与苏庭邺成婚数年,肚子始终没有动静,为防苏家后继无人,老夫人便起了别的心思。 柳姨娘柳琼华正是老夫人的娘家侄女,如今诞下一子,名唤苏桓,字庆阳。 至于安姨娘安茹素......当年皇上争夺皇位时,安茹素的父亲立了大功,可最终却意外身亡。 为了体念皇恩浩荡,商裕帧本欲安排其女安茹素入宫为妃。 不曾想她却以父亲的赫赫战功,换来入太傅府为平妻。 奈何苏庭邺立誓此生唯有燕惠然一妻,即使如此,安茹素依然甘愿为妾。 此番执着情深,当时在京都城中一度传为佳话。 她在四年前,更是顺利产下一女,名唤苏长欢。 商瑾言拍了拍她的肩膀,殊不知,燕惠然是在忧心自己还能撑到几时。 第0011章 懵懂稚嫩喻子晔 离开栖暇院,苏蓁顿时像一匹脱了缰的野马,露出外人眼中一贯顽劣的模样。 回廊曲折,出了内院垂花门,排列有序的柳树映入眼前。 苏蓁勾住喻子晔的肩膀,笑问道“小世子,你可否有什么烦心事?” “礼部尚书府上的卿晚妹妹十分漂亮,可她不喜欢我。”喻子晔目光伤痛中还夹杂着惋惜。 苏蓁忍俊不禁笑了,诶哟?这家伙小小年纪,居然已经会为小姑娘伤心了。 “你可是世子,她怎么会不喜欢你呢?” 苏蓁拔出一根嫩草叼在唇边,随即脚尖轻点地面,飞身一跃跳到了树上。 明明是官家子弟,却偏偏一副地痞无赖的气质。 文嬷嬷在下面看的心惊胆战,“小祖宗!你快下来!别摔着了。” 苏蓁没有回话,翘着二郎腿躺在粗壮的枝桠上,“怎么了?难不成你那位卿晚妹妹是嫌你体型太胖?” 喻子晔说话时奶声奶气,双手叉腰一本正经道,“我才不是胖,我娘说了,我只是憨厚到有些膨胀!” 苏蓁扑哧笑出了声,“得!你娘说得对,那你想不想瘦下来?” 喻子晔瘪嘴,说话声顿时小了下来,“当然想啊!” “行,那咱们交个朋友,我保准你不出两个月跟我一样瘦。” 喻子晔上下打量苏蓁,眼神羡慕,“真的可以吗?” “当然!胖子可有潜力了,说不定你长大后还是个翩翩美少年。” 不曾想,苏蓁一语成谶,喻子晔长成后绝色之容不知引得多少闺阁女子羡慕。 “好!只要你帮我,我就听你的!” 苏蓁咧嘴一笑,吐掉嘴里的青草,翻身一跃,从树上落了下来。 “跟我走吧。” “啊?要去哪里?” “后山。” “去看桃花吗?” “唔...差不多。” 文嬷嬷立即上前想要阻止,“少爷,后山上有狼,你们万一被坏人抓走或是被狼吃了那可如何是好?” 喻子晔闻言果然吓的缩了缩脖子,苏蓁斜睨他一眼,“哟?这就怕了?既然不信我,那便算了。你我反正非亲非故,我也不是非帮你不可,倒显得我多管闲事。” “不!我不怕!我跟你走!” 懵懂稚嫩的喻子晔,丝毫不知落入了某人的圈套,从此跟着她一条路走到黑,却还乐此不疲,深陷其中。 见哄骗不住,文嬷嬷吩咐丫鬟拦下他们,立即回去找夫人禀报。 如今正是桃花盛开的时节,满山桃花盛开,尚未近前,便闻到了芬芳清香。 喻子晔年纪尚小,平日里不是被困于家中,便是跟着先生高谈阔论,学习那些令人枯燥烦闷的四书五经。 “这么美的山,若真有狼怕早就毁了,你家嬷嬷定是在骗我们。” 说罢,喻子晔还认真地点了点小脑袋,像是在努力说服自己。 苏蓁叹息一声,走到桃树前,折下一朵桃花枝放至鼻尖轻嗅,陶醉的眯起眼睛,接着别在了他耳旁,啧啧感叹两声,“好看。” “真的吗?” 见苏蓁点头,喻子晔喜滋滋的笑了,牵起她的手钻入了桃花林中。 “哎!世子!少爷!你们不能进去。” 丫鬟们竭力阻止,根本无济于事。 苏蓁自幼学习轻功,经常跑的不见人影,她们即使想追也是有心无力。 当燕惠然带人来寻时,两个孩子早已不见了踪影。 商瑾言内心忐忑不安,急忙让身边的丫鬟前去寻找。 第0012章 恣意轻狂少年时 “他们加起来都不够及冠之龄,倘若出事,这可如何是好?” 燕惠然手上的帕子逐渐握紧,内心忐忑,强行让自己镇静下来,随即牵起商瑾言的手,“三娘,你莫慌,这座山附近都有府上家丁看守,外人无法进入。” “这孩子可真让人不省心。”商瑾言来回踱步,脸上写满了恨铁不成钢。 “蓁儿自幼喜欢在后山晃悠,不至于迷路,府上家丁已经在寻找,过不了多久便可将他们寻回来。” 商瑾言没有应声,只是目光焦灼的望着后山方向。 苏蓁自然知晓外面在到处寻找他们,但她此刻却是玩心大起。 在太傅府这些年,整日扮作孩童,习文练武,着实枯燥。 长姐苏慎儿跟随老夫人去了青云斋,迟迟未归,而府上柳姨娘所生庶子,胆小怯懦,实在是有些索然无味。 好不容易来了一个玩伴,苏蓁又岂能放过? 她带着喻子晔,悄悄来到了一条瀑布前,前方只是一条很浅的小溪,适合孩童戏水。山中温泉水深,她亦担心会出现危险。 水流自山腰间淌下,并不湍急汹涌,溅落的水滴拍打在石头上,也只有轻微的声响。阳光照耀下,水幕折射出七色光晕,若隐若现,唯美至极。 “唉,好可惜,这里不能打水漂。”苏蓁眼神惋惜。 溪中一条条银色小鱼欢快的游来游去,约莫只有手指粗细。 “蓁儿,这些是什么呀?” “银鱼,无鳞,肉质鲜美。”苏蓁挽起袖子,简单介绍道。 喻子晔目光新奇的蹲在溪水边用手指拨弄,水中映照出他的身影。 苏蓁从树丛里取出她从前藏好的瓶罐,放在岸边,熟练的脱掉外套鞋袜踩进水中。 “蓁儿,快上来!危险!” 苏蓁没有搭理他,眸中闪过狡黠笑意,捧起水朝着喻子晔洒了过去。 一些小鱼顺着他的衣领钻了进去,顿时吓得他‘嗷嗷’直叫。 “你太过分了!” 喻子晔气的鼓起腮帮子,回想半晌,却憋不出骂人之词。 他身材本就微胖,生气的小模样却愈发令人觉得讨喜。学着苏蓁的样子脱掉鞋袜,跳进了水中。 溪水底部满是鹅卵石,他们撩水朝着对方泼了起来,玩的不亦乐乎。 空中鸟儿欢快的叫声,如同奏响一曲曲乐章,身后时不时有几只兔子窝在树丛里看着他们戏水,没过多久又悄悄溜过。 “咦?蓁儿快看,那石块下面是什么?” “应该是科斗,怎么了?你喜欢?” “嗯,我从没见过这些!蓁儿,我可以带它们回家吗?” 苏蓁无语,侯夫人若知晓他们戏水,定会关他禁闭,还想把这些带回去...... 正欲拒绝,却对上了喻子晔湿濡的眸子,“小世子,你不害怕你娘吗?” “不怕!”孩童玩心大起,哪里还顾得考虑旁的。 苏蓁突然露出不怀好意的笑容,轻轻弯下腰,双手渐渐在水里合拢,两面夹击之下,一群黑色的小科斗顺利被她收入囊中。 两人折腾了一个多时辰,终于将瓶罐全部装满。 “喏,全都给你,回去放进水池里,等到夏季时分,它们就该长大了。” 喻子晔喜笑颜开,“哈哈!蓁儿,你真是太好了。” 第0013章 唯恐天下不乱 两人穿好鞋袜,躺在光滑的石块上,等待衣服水渍干涸。 日暮西垂,他们勾肩搭背朝着府上走去。 一路上喻子晔哼着苏蓁教他的小曲儿,显然心情极好。 “你别再唤我小世子,太生疏了。你唤我子晔,我唤你攸宁如何?” “不要,换成小炎子还不错。” “诶唷!不要啦!怎么感觉听着像是宫里的公公。” “不喜欢啊?那小晔子好了。” “不行!” “就这么愉快地决定了!” “不可以!” “嘴在我身上,要不你帮我缝上?” “你这是在挑衅本世子!” 喻子晔佯装发怒的样子着实好笑,没有丝毫杀伤力。 “不然嘞?是又如何?你要是追的上我,大不了我的嘴给你缝咯!” 苏蓁冲他扮了个鬼脸,大笑两声朝前奔去。 山间不时响起两人欢快的笑声,直到喻子晔跑的气喘吁吁认输才消停下来。 “呐,我比你大几个月,我叫你阿宁好了。” “你开心就好。” ...... 太傅府众人遍寻许久,都未曾找到世子下落,正当他们心急如焚时,那两人却抱着几个瓶罐慢慢悠悠出现了。 “是小世子!小世子和少爷回来了!” 商瑾言立即上前,扒拉着他的衣服,仔细检查,“你们上哪去了?身上可有哪里伤着?” “娘亲,我没事。”喻子晔软声答道。 “你这孩子怎么这般不懂事,出来时不是叮嘱过你切勿乱跑吗?” 喻子晔委屈垂眸,“娘,他们不喜跟我玩儿,炎儿以后经常来找阿宁。” “你已经长大了,不能总想着这些,身为世子,岂能整日玩乐?” 说着商瑾言眼神不善的看向苏蓁,后者却装出一副怯懦的样子,如普通孩童般,躲在自家娘亲身后。 她尽量和颜悦色道,“惠然,我们就先告辞了,改日再来做客。” “好,我送你们离开。” “不必了。” 燕惠然将苏蓁推给文嬷嬷,快步追上了商瑾言,两人是闺中密友,相识多年,又岂会真的生气,不消片刻远处又传来了悦耳笑声。 这时,喻子晔又跑了回来,转眼又不见了踪影,只余他的声音在前方回响。 “阿宁!记住!我叫喻炎!喻子晔!你千万别忘了,我明日再来找你...哎哟喂......娘,您别揪我耳朵!疼!” 苏蓁抚摸着下巴,眸光闪烁,这小家伙挺有意思的,看来往后日子少不了乐子了。 ...... 商瑾言带着喻子晔回府后,将他好生了训了一顿。 然而等自家母亲离开,喻子晔本欲将带回来的科斗放至池塘,却发现自己的院落被侍卫给包围的滴水不漏。 想着翻墙而出,不说身形不允许,他更担心罐子破碎。 倏地想起后院中有一口废弃水缸,稍加清理后,悄悄将满满一罐的科斗倒了进去。 待到夜深人静时,和贴身小厮一起拎着小桶来回奔波,给里面注入了不少水。 喻子晔双手扒着膝盖,大口喘气。拭去额上汗水,望着水缸中一群黑点儿游来游去,唇角扬起了心满意足的笑容。 只是他养了没多久,苏蓁又带他发掘了更多有意思的玩意儿,渐渐忘记了这一缸科斗。 直到后来某天夜晚大雨倾盆,虽说长久没换水,但因是雨季,时不时雨水浇养,依旧有不少存活了下来。 雨水顺着盖子缝隙流入缸中,绿蛙纷纷跳了出来各处乱窜。 当晚院中蛙鸣声不断,还连累了整个侯府上下。丫鬟们纷纷躲在房中不敢出来,而家丁们则是顶着大雨撑伞寻找,一时之间,闹得侯府鸡飞狗跳,十分混乱。 喻子晔却唯恐天下不乱,连夜逃到了太傅府上,躲在苏蓁房中死活不肯出来。 可惜后来被临安候带人将他抓了回去,关了两个月禁闭,直接命令将士看守,不准他遛出府上半步。 喻子晔抄了不知多少遍四书五经,以至于他后来看见那些书就头痛欲裂。 不过他不能出来,不代表苏蓁进不去,两人时常趁着临安候夫妻不在家时,研究各种机关术,或是窝在一起斗蛐蛐儿。 第0014章 老牛吃嫩草 商锦言与燕惠然外出定在三日后,一同前往附近的鹭茗山。 鹭茗山地势平坦,山间绿树成荫,中心地段怪石嶙峋,过了怪石林,有一片极美的湖泊,时不时有白鹭翱翔。 山后有几处村庄,人们以耕织种田、湖中打鱼为生。 待到秋日时节,山上枫叶遍地红,文人墨客相邀云集此处,乘舟泛湖,抚琴吟诗作画。 这三日期间,无论商锦言如何派人看守,喻子晔总是能想方设法溜出来,直至黄昏时分,才从太傅府上离去归家。 苏蓁自幼时起,每日清晨早起,在房间里运转灵识,加快其恢复速度。 经过七年休养,她原本积攒的力量在一点点复苏,这倒是个好消息。 苏蓁每日修炼心法,凝聚微薄的自然灵气锻造体魄。虽说作用甚小,却聊胜于无。若是遇上小妖,大致也能对付。 唯一让她心中有些安慰的是,根据太傅府藏书阁古书描述,这片未知的大陆上,的确有妖的存在。若能找到它们修炼之地,说不准对她恢复力量也能有些帮助。 而与妖相互制衡的道士,他们精通符咒阵法,以此将其收服。不过大多数来说,都是些神棍。 至于像苏蓁前世那种可修炼至登峰造极的驭妖法师,据残缺古籍记载,只在十万年前出现过。 可她如今还无法确认,自己究竟是来了别的大陆,亦或她以为的数年,其实已过十万年之久。 苏蓁运转丹田处微薄的灵力,摊开手心,金色的火焰纹路浮现而出,随即消失不见。 一切看似寻常,但她时常觉得不对劲,属于锦轻弦的那一份记忆十分模糊,好多处皆为空白。 她似乎忘记了非常重要的事情,还有那个帮她重生的和尚,总觉得好似在哪里见过? 从怀中取出通体黝黑的古埙,抚摸其纹路,一道温柔的呼唤声在脑海中若隐若现。 ‘锦儿...锦儿......’ ‘砰砰砰’ 突如其来的敲门声,打断了苏蓁的思绪。 “少爷?” 听闻丫鬟的敲门声,苏蓁叹息一声,收敛心神,钻回被子装作一副刚刚睡醒的模样。 洗漱过后,将发丝用发带高高挽起,换上一袭她最钟爱的白色锦缎长袍,手执折扇。脸颊稍显稚嫩,不似寻常少年般棱角分明。瞳孔漆黑如墨,又带着着熠熠光辉,鼻梁高挺,唇色如樱,抿唇轻笑时似荡起一丝涟漪。 当燕惠然寻来时,苏蓁正蹲在圆凳上抚摸脸颊,望着着镜中的自己出神。 “蓁儿?” 苏蓁回眸,从凳上跃下,抱住她的腰身,“娘亲。” 唉,她这两辈子年纪加起来,不知要比燕惠然大多少,却要天天对着人家撒娇。 倒不觉得亏,就是莫名有种老牛吃嫩草,占尽人家便宜的感觉。 “蓁儿,你刚刚那是......?” “嘿嘿!您别介意,蓁儿只不过是每日习惯被自己的倾世容颜惊艳一遍而已。”苏蓁扬起下巴,朝燕惠然眨了眨晶亮的眸子。 俏皮的模样惹得周围丫鬟们忍俊不禁,纷纷掩唇轻笑。 燕惠然点了点她的额头,“唉!你啊!时辰不早了,我们走吧。” “好。” 她牵起苏蓁的手,朝着外面走去。 近日老夫人不在,倒是无需前往请安,但姨娘们却需要来栖暇院行晨昏定省。 等她们抵达正堂时,安姨娘和柳姨娘已经带着府上公子小姐到了。 这两人今日来的倒是早,不过想来也是没安什么好心思。 见燕惠然进门,他们立即起身行礼,“妾身给夫人请安。” “庆阳给母亲请安。” 苏桓俯身,行礼作揖,神色有些小心翼翼。 苏长欢年纪尚小,还不及苏蓁一半高,只见其迈着小步子奔向她怀里,“大哥哥!” 第0015章 庭院深深花竞开 苏蓁毫不费力便将她抱起,摸了摸她的头,“欢儿乖。” 苏长欢搂住她的脖子,在她脸颊处轻蹭。 “夫人,欢儿年纪小,不懂事,妾身会好好管教,学习礼仪规矩。”安姨娘轻轻颔首,抱歉道。 话虽如此,但看这着两人如此亲昵,心里倒也舒坦。 毕竟嫡庶有别,若苏蓁喜爱欢儿,等她将来及笄,定会给她谋个好亲事。 “无碍,自家兄妹亲近些也是应该的。” 燕惠然坐于高处,她今日褪去宽袍长袖的曳地裙,身着一袭立领青色修身长衫,外罩轻纱。袖口处收紧,绣着一些淡雅花卉,腰系同色玉带。手腕处带着一副白玉手镯,显得肤色愈发白皙。 洛祁国王法规定,聘为妻,奔则为妾,只有正妻才可身着正红色,行媒妁之言,以八抬大轿之礼过门。 而柳姨娘平生素爱穿朱红色衣裙,据她所说,是因其与苏庭邺相识于红色梅林间...... 可事实上,其心昭然若揭。 比起柳姨娘珠钗满髻,而安姨娘则低调许多,身着一袭杏黄色裙装,露出线条弧度优美的脖颈。眼神澄澈,似不染纤尘。 对于柳姨娘,苏蓁一直心有防备,唯独不争不抢的安姨娘,她却一直琢磨不透。 柳姨娘嫉妒心极重,她绝不可能容忍太傅府除了苏桓之外,府上还出现其他庶子。等苏庭邺百年之后,再一同分夺家产。 那么...淡然若素的安姨娘,究竟是如何平安生下苏长欢的? 察觉到苏蓁打量的视线,安姨娘坐在位置上轻轻颔首,面色不变。 “我要带蓁儿出去几日,府上事情交给管家和嬷嬷打理,两位妹妹若有事找他们便是。” 燕惠然明显是下了逐客令,可柳姨娘却故作装傻充愣,“夫人近日为了府上事情操劳,难得带大少爷出去游玩。可这春日好时节,自然是人多才热闹,不若一同前往?” 她可是听说最近有不少达官显贵的夫人前往鹭茗山赏景,若是能够与之交好,她在府上的地位自然也能稳固。 苏蓁坐于燕惠然身旁,收回视线,眨巴着稚嫩的眸子,轻扯她衣袖,撒娇道,“娘亲,蓁儿刚才听文嬷嬷说,临安侯府的马车已经出发了,咱们也快出发吧。” 燕惠然嗔道,“你这皮猴儿,平日里读书也不见你如此上心。” 本是母子间的调侃,但落在柳姨娘眼中,却是指桑骂槐,暗指自己平日里不恭敬,有好事时跑来凑热闹。 “夫人?” 燕惠然看向柳姨娘,目光淡淡,“既然都想去,那便一起吧,只是出门在外,莫要失了礼仪。” “谢夫人。” 柳姨娘目露喜色,急忙行礼道谢。 见苏桓没动静,轻轻拍打了下他的胳膊,后者这才反应过来。 “桓儿谢过母亲。” 安姨娘浅笑拒绝,“谢夫人好意,只是欢儿这两日有些不太舒服,她年纪尚小,若是去山上怕会着凉。” “可有找大夫看看?” “回夫人,瑾儿无大碍,多歇息几日便可。” “既如此那算了,柳妹妹且带桓儿回去换衣服,尽量快些,莫让侯夫人和小世子等久了。” “是。” 随即,安姨娘和柳姨娘起身屈膝行礼,离开了栖霞苑。 第0016章 如鱼得水,乐不思蜀 苏蓁故作童真的语气问道,“娘亲,柳姨娘很明显是个坏人,您为何要带他们一起去啊。” 她自然明白燕惠然是为了顾全大局,才会同柳姨娘她们虚与委蛇。可若身为当家主母,却要处处迁就小妾,着实委屈了。 因此她才忍不住,想要从侧面提醒,提防那个柳姨娘。 好在安姨娘不喜争抢,否则燕惠然必定受不住双面夹击。 燕惠然伸出白皙修长的五指,轻轻抚摸苏蓁脸颊,喃喃道,“蓁儿,你还小,很多事情还不明白。虽然你爹只有两房妾侍,可若她们日后亏待你们姐弟,娘又如何能心安?” 苏蓁的心蓦然间有些慌乱,装作无意间拉扯燕惠然手腕,借机查探她的脉搏,故而发现,她的身体比之从前更加虚弱。 若是长此以往,必死无疑。 但自己的出现,已经有违天道,若是强行改变他人命数,必会引发效应,出现无法意料的效果。 “娘,其实我......” 苏蓁刚开口想说些什么,却见文嬷嬷掀开侧门珠帘走了进来,“夫人,马车已经备好了,东西也已安置妥当。” “好,蓁儿,那我们走吧,子晔必定等你许久了。” 思及那个喜欢缠着她的小胖子,苏蓁心中叹息一声,“好。” 两只小手背在身后,低垂着头朝外走去,纠结是否该出手逆天改命。 苏蓁曾帮燕惠然算过一卦,她本该在七年前血崩而亡,可却因她的出现,而意外存活。倘若第二次改变命数,谁也不知会发生何事。 她当初化作浮魂,不知飘荡了多久,可这七年相处,却是真的将苏庭邺和燕惠然等人当成了亲人。 燕惠然遣散下人,握住文嬷嬷的手,眼眶含泪说道,“嬷嬷,你既是我的乳娘,又看着蓁儿和慎儿长大。膝下无子,如今又孤身一人,依照我的身体状况,当年落下的病根至今未曾痊愈,怕是也撑不了几年了,日后恐无法为您养老送终。” 文嬷嬷闻言立即跪下,“夫人这说的哪里话,您必定会长命百岁。” “嬷嬷你也不必安慰我,我如今时日无多,希望你能好好护着蓁儿和慎儿长大。” “不会的,老爷一直派人为您遍寻天下名医,您一定会好起来的。” “但愿吧。” 燕惠然声音很轻,苦涩中夹杂着无奈,心中有着万般不舍。 ...... 太傅府前,柳姨娘换了一袭玫红色紧身裙装,头顶的妇人髻上依旧是琳琅满目的珠钗。而苏桓则是淡绿色锦衣,搭配他们身边两个紫色衣裙的丫鬟......苏蓁随意瞥了一眼,莫名其妙笑出了声。 打过招呼后,燕惠然带着苏蓁上了为首的马车。 街上人声鼎沸,小贩的叫卖声,以及路人们讨价还价声不绝于耳。苏蓁悄悄掀开窗帘一角,看着繁华热闹的京都城,思及自己被困于太傅府七年,顿时对外界心生向往。 如鱼得水,乐不思蜀。 瞧见苏蓁狂热的眼神,燕惠然手帕掩唇笑道,“蓁儿可有中意之物?” “有,娘亲,我可以买几个糖人吗?” “你何时喜爱甜食了?” “蓁儿瞧那师傅手艺不错,故而好奇,想买来瞧瞧。” 第0017章 少年将军初长成 燕惠然宠溺的笑了,掀开窗帘对外吩咐道,“络芸,去买些糖人儿来。” “是,夫人。” 片刻后,苏蓁手上拿着牛皮纸袋乐得开心。 后面马车中,苏桓见夫人丫鬟买了几串糖人儿,心中微动,可接收到柳姨娘不满的眼神时,顿时收敛了心思。 而后者考虑的较为长远些,太傅虽得历代帝皇器重,可相较于世袭传承的地方土官而言,却属于流官一类。 若苏蓁一直顽劣不堪,未尝不是件好事。 ...... 他们到达约定好的城门时,临安侯府的马车也刚好到达。 喻子晔一直关注着外面,见到太傅府马车出来,不顾侯夫人劝阻,立即跃了下来,圆鼓鼓的身子略显滑稽。 苏蓁唇角微微勾起,掀开窗帘将喻子晔从自家马车旁拉扯进来。 燕惠然透过窗帘对商瑾言抱歉的笑了笑,正想出声,却见她也下了马车,挥挥手留下仆人和侍卫,让自家马车跟在后面。 幸而太傅府马车较宽,否则还真有些拥挤。 “阿宁,后面那个马车也是你们的吗?” “嗯,是我的庶弟苏桓,还有柳姨娘。” “是她?”喻子晔眼神讶然,略微嫌弃,“为何要带着他们啊!” “炎儿,你见过他们母子?”商瑾言问道。 “是啊,孩儿之前去太傅府时她一副阿谀谄媚的样子,瞧的我极为不舒服。” 苏蓁忍俊不禁,将几个牛皮纸袋递给他,“喏,这是给你的。” “什么啊?!” “打开看看便是。” “哇,糖人儿!”喻子晔扭头看向商瑾言,得到她点头首肯后,这才欣喜若狂的吃了起来,“阿宁,你真好,我都馋了好久了。” 他这三日随着苏蓁瘦身,不仅减少食量,就连甜食都没有碰过,见到糖人儿后,满心欢喜,哪里还顾得了其他。 燕惠然她们看着两人在一旁嬉笑,感叹道,“不过短短几日,他们情谊发展的可真快。” 商瑾言闻言颇有些无奈,“你还说呢,这臭小子之前只是在侯府胡闹,如今都变得不着家了。” 燕惠然轻笑,拍了拍商瑾言的手,“他们还小,等新鲜劲儿过了,或许就不会黏的这么紧了。” 苏蓁虽想帮喻子晔,可爱吃是孩子的天性,她又岂会扼杀。刚恰巧在街上遇见卖糖人儿的小贩,心想他定然喜欢,便买来了。 若当时同燕惠然直说,她定觉得不适合送给世子,恐又会念叨她失礼。 前往鹭茗山的一路上,众人闲得无聊,苏蓁滔滔不绝地讲述平日里无事在书本上见到的奇闻异事,引得他们一阵发笑。 喻子晔一向对书无感,可不知不觉便听了进去,尤其是有关战场的部分,听的他热血沸腾。 “娘,等我长大了,我要当大将军,上沙场奋勇杀敌!” “那你可得好好研习兵书,战场上可不光只有莽夫。” “啊!还得看书啊!”喻子晔闻言顿时泄气了,随即扭头问道,“那阿宁你呢?你日后想做什么?” 苏蓁收起吊儿郎当的模样,端端正正坐好,“其实我比较想做一只闲云野鹤,向往逍遥自得闲,潇洒天地间。” 燕惠然倏地想起什么,“说起这个,我突然想起来,萧大将军当年携妻儿离开。听说萧小公子近日防御敌军偷袭,我军非但没有造成损伤,甚至还利用布下的机关阵法重创敌军。之后领兵上阵,打赢了数场胜仗,相信西凉敌军很快就会退兵。届时荣归故里,待得册封,必将彻底名动天下。” 商瑾言沉默不语,这哪里是好事,分明功高震主啊...... 第0018章 山清水秀稻草香 而苏蓁听闻她们谈起萧小公子,自然回忆起七年前唯一一次与萧楚泓的相遇。多年来午夜梦回,不知为何,总是能梦见他的身影。 稀了奇了,她都不知活了多少年,为何会对一稚童念念不忘?! 话说回来,萧楚泓经历了战场上浴血奋战,也不知他如今变成何种模样...... “阿宁,你尝尝这糖人儿,可好吃了!”喻子晔打断了苏蓁思绪,笑的眉眼弯弯。 “你吃吧,我胆儿小,怕胖。” “......” 喻子晔闻言,终于决定回头了,恋恋不舍的看了一眼,将糖人儿放回了纸袋中。 商瑾言目光惊奇,自家儿子她当然了解,在侯府时若是有人敢碰他收藏的零嘴儿,必定会怒火中烧,真没想到他还有如此自觉的一日。 陡然间,商瑾言对苏蓁有些刮目相看。 马车行驶了将近一个时辰,终于抵达了鹭茗山。 耳听为虚,眼见为实。 山脚下的村庄十分热闹,小贩们在小道上摆摊售卖各种新奇物件以及小吃,琳琅满目,令人眼花缭乱。 原来今日恰好遇上附近村庄的人赶集,虽没有京城的繁华盛景,却也热闹非凡。 遥遥望去,依稀可见不远处的村庄,看着约莫有一百多户。这些人家在这里生活了许久,房屋农舍虽然经过上百年的洗礼,土质墙壁上非但没有出现裂痕,反而被修缮的极好。 柳姨娘下了马车才恍然发觉,侯府的人竟一直在后面跟着,而侯夫人同燕惠然母子二人共乘一辆马车。 明明心中泛酸,脸上依旧挂着适当得体的笑容。 “妾身见过郡主,小世子。” “庆阳见过郡主,小世子。” 柳姨娘和苏桓恭敬俯身,行礼作揖。 下了马车后,商瑾言又换上了雍容华贵的模样,微微抬手,凝声道,“免礼。” 喻子晔立于她们身旁,上下打量,不禁低声嘀咕,“红配绿赛狗屁,红配紫赛狗屎,红配黄赛流氓。瞧他们这些人,站在一起可真扎眼。” 苏蓁闻言终于忍不住,放声大笑起来,喻子晔说的没毛病,话粗理不粗。 商瑾言唇角轻扯,暗暗瞪了他一眼,“炎儿,不得无礼。” 喻子晔瘪嘴,扭过头冷哼了一声,随即扯了扯商瑾言的袖子。 “娘,我们赶紧上山吧。” 众人下了马车,改乘轿子,毕竟是官宦妇道人家,如此抛头露面总归不大合适。 村民们友好淳朴,身上扛着锄头等农作工具,从他们身旁路过。稚嫩孩童们在院中玩着蹴鞠,欢声笑语不断,还有些躲在栅栏旁,好奇地探头打量。 越过金黄色麦田,可见一片茂盛葱翠的树林,林中灌木丛生,阳光透过叶间缝隙照耀在地面上,形成了圆圆的光斑。 后方山清水秀远离尘世喧嚣,令人心静神怡,难怪许多侠客愿意隐居深山,独乐其中。 众人在小溪边稍加歇息,商瑾言立于湖畔边缘,望着远处山石美景感慨万千,“这山钟灵毓秀,由于山脉位置极佳,听说曾孕育出不少奇珍药材,动物极具灵性,就连每年收成都比其他地方要好。” “是啊,难怪每年来这里的人络绎不绝。”燕惠然点头点,赞同道。 第0019章 各怀心思生不满 苏蓁自入山之后,顿觉耳清目明,经络通顺,灵识运转速度好似快了不少。 这山里......该不会藏着什么好宝贝吧?! 她坐在湖边的岩石上,身后白色发带随风飞扬,手上把玩着一枚扁平石子,上下抛动。唇角微微翘起,眸中狡黠笑意一闪即逝。 喻子晔将手上装有糖人儿的牛皮纸袋塞进小厮手中,朝着苏蓁小跑过来,略带婴儿肥的脸颊上下颤动,瞧着颇有些好笑。 “阿宁,你怎的一个人在这边?”他气喘吁吁的站定后问道。 “突然觉得这里风景秀丽,有些不太想回去罢了了。” “那我们便在这里多待些时日,待会儿我便去找娘亲说说。” 瞧他神情欣喜,不愿意回自家那深宅大院中,苏蓁情不自禁笑出声来。 “欸?你在笑什么?” “无事。” 苏蓁从岩石上起身,随手拍落衣衫上的灰尘,目光直视前方,右手掌握好力度,捏紧扁平石子,快速抛出。石子擦贴水面旋转飞出,水花溅落,弹起又继续向前飞出,反复多次,直至石子彻底落入水中。 原本波光粼粼的湖面,荡起了层层涟漪,被惊醒的鱼儿们到处逃窜。 喻子晔在一旁‘啪啪’鼓起了掌,眼神流露出羡慕。 “哇,阿宁,你好厉害啊!” “想学?” “嗯嗯!”喻子晔使劲点点头。 “可以啊,不过你得帮我一个忙。” 苏蓁冲他挤眉弄眼,勾了勾勾手指,后者立即将脑袋凑了过来。 “你说你说!还没有本世子办不到的事情。” 喻子晔挺直腰板儿,拍了拍胸脯。 瞧他自恋的小模样,苏蓁笑得龇牙咧嘴,俨然一只小狐狸。朝他勾了勾手指,他凑了过去,两人窝在一起开始窃窃私语。 不远处,苏庆阳站在溪边望着那二人亲昵的模样,双手下意识绞着衣角。脚下悄悄移动,想要过去同他们一起玩乐,可察觉到柳姨娘不满的视线,立即收敛心思,乖巧的立在原地不再动弹。 柳姨娘顺着那边望去,心中不屑,“那两个小鬼不知道又在打什么坏主意。桓儿,你可不能跟他们学,我们要在别院住一段时间,在这期间,多跟那些名门少爷相处,知道吗?” 苏庆阳俯身作揖,“是,姨娘,孩儿谨记。” 柳姨娘听闻‘姨娘’二字,如同利刃插在了心上,美眸深处多出几分恶毒嫉恨,她早已恨透了这个称呼!迟早有一天,她会把燕惠然那个病秧子从主母位置上拽下来!到时候...... 不远处商瑾言恰好回眸,柳姨娘吓了一跳,立即有所收敛。 商瑾言心中反感,愤然道,“惠然,你若顾及面子,便由我出面派人把她撵回去。” “三娘!”燕惠然握住她的手,“我知你一直不喜她,可她毕竟是老夫人的娘家人。” “你那个婆婆向来势力,也难为你能忍受的了,亏得苏庭邺对你好,否则我必向皇兄请旨,让你们和离。” “夫君他待我自然很好,可是......” 燕惠然有些犹豫要不要告知她自己的身体状况,正当此刻,却见喻子晔跑了过来,“娘!” 第0020章 爹不疼,娘不爱 商瑾言佯装愠怒的呵斥道,“炎儿,你这般乱跑乱跳的成何体统!” 话虽如此,见喻子晔立刻装作一副受了委屈的模样,垂眸时黑曜石般的眼珠却在滴溜溜转。 商瑾言明显对他这招没辙,从丫鬟手上接过帕子,蹲下身细心地为他擦拭汗水。 “行了,别装了,说吧,你何故跑这么急?” 喻子晔神情转化自如,瞬间展露笑颜,“娘亲,我们可可否在这鹭茗山的别院多住几日?” “哦?为何?” “哎哟,您就答应我嘛!苏夫人,不,惠姨,您帮我劝劝我娘亲呗!”喻子晔扯着二人的袖子撒娇,“好不好嘛!” 两人目光交错,哑然失笑。 “说吧,你这个小毛猴儿又想出什么幺蛾子了。” “娘亲,您看我们好不容易才出来,要不多在这里留些日子呗。” “若是玩够了,你那课业怕是也荒废了,到时候你父亲若要打你,我可不会再拦着了。” 喻子晔露出讨好的笑容,开始撒娇,“哎哟,娘亲,您向来是菩萨心肠,断不会看着炎儿挨打。而且您倘若一直把我关在府里,我也学不进去,那不就弄巧成拙了嘛!” 燕惠然静静听着,眼神却不由自主飘向了附近正躺在岩石上小憩的苏蓁,顿时心如明镜,肯定又是自家那位小祖宗出的主意,就是不知他们两个又想做什么。 “三娘,这孩子说的也不无道理,既是出来游玩,自然该尽兴了才好。” 商瑾言知晓她是在故意给自己台阶下,自然不会拂了她的面子,“那好,不过咱们得约法三章。” “行行行,您说吧。”喻子晔忙不迭的应道。 “第一,不可到处整日跑的不见踪影。第二,身边不能离人,切记不可跟他人起了冲突。” “娘,那若是别人欺负我怎么办?”喻子晔双手插手,鼓起腮帮子不满的说道。 “就你这性子,不到处惹是生非我就谢天谢地了。” “......” 喻子晔语塞,莫名有种爹不疼娘不爱的感觉,他莫不是捡来的吧? “看你这反应,是不想应咯?”商瑾言眉头轻挑,笑问道。 “答应答应,您说的对,您接着说吧。” “第三条嘛,我会命人将你的书搬来,课业不可落下,回去后我会让先生抽查。” “啊?什么?还要背书?!”喻子晔表情难看成了苦瓜色,尾音拖长,“娘!不要吧!” 想长生不老吗?背书就好了!眼睛一闭一睁,以为一天都过去了,结果只不过一炷香而已。 “那你自己看着办咯。” 喻子晔垂下头,求救的眼神飘向了苏蓁,后者自然听到了他们的对话,冲他眨了两下眼。 他咬紧牙关,猛地抬起头,表情悲壮,像是即将要去赴死,“好,孩儿都应下了。” 商瑾言和燕惠然目光惊愕,她们没听错吧?喻子晔可是生平第一次因此种事服软! “娘,郡主,子晔都答应了,那我便与他有难同当,一起应下。” 苏蓁不知何时走了过来,一把勾住喻子晔的肩膀,两人皆是一副准备慷慨就义的模样。 “什么有难同当!叫你们念书自是为了你们好!何故被曲解成害你们?”商瑾言佯怒道。 “是蓁儿说错话了,子晔生性善良淳厚,将来必是可塑之才,郡主对他悉心教导,也是应该的。” 第0021章 鹭茗山间怪石林 商瑾言看着她处变不惊,神情自若,蓦然间竟觉得自己像是在与同岁之人交谈,俯下身捏了捏她稚嫩的脸蛋儿,顿生喜爱。 “惠然,你家蓁儿长的可真不错,可惜了是男儿,否则的话等日后必要将他讨来给我家炎儿当娘子。” 苏蓁和燕惠然笑容逐渐凝固,两人神态如出一辙。 “是可惜了,不过他们现在这般也挺好的。” “蓁儿,我同你娘是自幼从深闺一起长大的挚友,你日后唤我瑾姨便可。”商瑾言即使身着素色常服,并无搭配繁杂饰品,通身雍容华贵的气质依旧难以遮掩,如沐春风的笑容令苏蓁心生暖意。 “是,瑾姨。”苏蓁躬身作揖行礼。 商瑾言不等她弯腰,立即将她扶了起来,“都是自家人,无须多礼。” 喻子晔在一旁看着,心中泛起了酸,唉,他娘何时也能待他这般温柔。 “对了,炎儿,你可还有什么想要的?” 喻子晔抚摸着下巴,细细思索,“娘,没有了,您只要不管着我就行了。” 商瑾言瞪了他一眼,他吓得躲在了苏蓁背后,悄悄探出头,扮了个鬼脸。 她叹了口气,对身边丫鬟吩咐道,“玉珍,你且去派人通知府上,安排多备些东西来。” “是,郡主。” 玉珍为商瑾言身边的贴身大丫鬟,容貌秀丽,五官端正。当年跟着她一同嫁入侯府,至今未曾婚配,对其忠心耿耿,不曾生出非分之想。 “青萝,你也去吧。” “是,夫人。” 玉珍和青萝行礼退下,待她们回来后,一行众人才接着朝山上行去。 柳姨娘得知要在鹭茗山别院多停留几日,正好合了她的心意,又岂会心生不满。 之后这一路上,他们倒是遇见了不少达官贵族的夫人,寒暄客套一番后,又各自分开。 约莫半柱香后,来到了鹭茗山中闻名遐迩的怪石林。 林中怪石似是天然形成,并无经过人工巧匠的打磨,这林间只生石物,活物无法生长。 树形巨石栩栩如生,树冠上枝繁叶茂,石果悬挂于树枝之上,树下‘小兽’或静卧或奔走状,就连地上‘花草’逼真到亦可以假乱真。 苏蓁自从进入这怪石林,便觉得体内灵识运转速度又加快了不少,天地自然间的灵气化作无形流光涌入,只是转瞬即逝,恍若错觉。 她轻扯喻子晔的袖子,故意落后几步,对林间石树细细打量,发现树干上依稀可见暗黑色的纹路,线条流畅精细。 “阿宁,你对这些树很感兴趣吗?” 苏蓁眼睛眯起,轻声喃喃道,“你不觉得很有意思吗?这树与其说是自然形成,倒不如说,有人设法将这原本布满生机的树林石化,似乎是为了封印什么东西。” “啊?石化?封印?你怎么知道?!” 喻子晔大惊,苏蓁回过神急忙捂住他的嘴,“嘘!别说了。” 喻子晔未曾反应过来,只觉唇瓣被温软的小手覆盖,一股清香入鼻,脑子蓦然间有些发懵。 第0022章 佛寺轻渺道罗生 “小晔子,我松开手,你不要嚷嚷,好吗?” 喻子晔本能的点了两下头,苏蓁这才松开了他。 他轻声问道,“阿宁,这怪石林少说也有数千年了,你怎会觉得是人为的呢?” 苏蓁闻言喜上眉梢,乐得合不拢嘴。原来已经存在几千年了啊,怪不得灵气如此浓厚,看来他们延长回去时日的决定是对的。 “晚上就知道了,我们先上山。” “哦,好。” 喻子晔思及苏蓁之前悄悄对他所说,神情跃跃欲试,兴致高昂,随即两人又悄悄回到了燕惠然身边。 柳姨娘落于燕惠然身后半步,见那二人一直谈笑风生,心有不甘,故作感慨道,“不说白日里来此都难辨真假,若是夜里,怕是更会信以为真。” 商瑾言斜睨她一眼说道,“听说很久以前,这里寸草不生,可是后来不知怎的,树木疯狂生长,对附近庄稼地里种的农作物造成了压制,导致三年大旱。后来一名高僧路过,镇压作祟妖物,并将这里进行封印,庄稼才恢复如常。” 高僧?苏蓁闻言心底怪异感油然而生。 “瑾姨,您知道那个高僧叫什么吗?可曾有人听说过他的长相模样?” “记不清了,这只不过是个传说罢了。” “可是传说都是由一件或数件稀奇古怪的事情所演化而成,并非无中生有。” “大少爷,您似乎对这种事很上心呢。”柳姨娘虽是对苏蓁说话,眼神不由自主飘向燕惠然,巧笑嫣然,“不过您现在年纪尚小,对众多事理解尚未透彻,自该学习书法剑道。可莫要一时想不开,随其遁入空门。” 苏蓁垂眸,目光三分冷冽,随即歪着头打量她一眼笑道,“姨娘多心了,蓁儿只是好奇罢了。更何况,佛家中人向来济世为怀,难不成在姨娘眼中被视为不堪入目之流?” 洛祁王朝向来尊崇道教佛法,国师罗生便是道教高人,深谙无上道法,可窥得天机,救黎民于水火。因泄露天机过多,常年闭关,寻求天道。 而云霜寺住持大师轻渺大师向世人传教佛理,普渡众生。庙中香火鼎盛,每日前来参拜的香客络绎不绝,逢年过节时更是人满为患。因其十分灵验,无论身处名门望族,亦或穷乡僻壤,皆会回来还愿,添些香油钱,亦或为佛祖重塑金身。帝皇更是下令将云霜寺命为护国寺,以保洛祁王朝千秋万世。 柳姨娘闻言表情有些难堪,没想到这苏蓁小小年纪伶牙俐齿,丝毫不知收敛,想起自家儿子胆小怯懦,内心愈发不平衡。 纵使心有万千埋怨,她面上依旧不动声色,神情转换自如,抬手想要抚摸苏蓁的头发,却被其不着痕迹的避开,喻子晔见状捂着嘴偷笑。 “柳姨娘,出门在外,可要忧心祸从口出,莫要失礼,损了咱们苏家脸面。”燕惠然虽生性宽容大度,贤良淑德,可这并不代表她会纵容小妾当着自己的面儿欺辱自己女儿。 第0023章 石花生灵隐无踪 柳姨娘脸上臊得慌,屈膝行礼,“姐姐说的是,妾身知错,定谨记悔改。” “嗯。” 若是在府上,她必定要大闹一场,但这里名门夫人众多,她可不愿给自己冠上泼妇的罪名。 商瑾言看着这一幕,不禁暗自摇了摇头,并非所有人都像燕惠然那般有容人之量。以德报怨这种事,倘若遇对了人还好,若是错了,必定会起了反效果,令对方生出不满与妒忌。 这柳姨娘明显属于后者,看来在别院居住这段时日,得多加防范着些。 苏蓁淡淡的‘嘁’了一声,喻子晔性子向来不安分,凑上前冲她挤眉弄眼。 这两人皆是古灵精怪的主儿,偏偏像是心有灵犀一点通,相识不过三日,却仿若多年挚友,默契十足,只需相互递一个眼神,便可意领神会。 他们相视一笑,心中盘算着日后该如何整蛊这柳姨娘。 在众人沉醉于中这似鬼斧神工的石林中时,苏蓁突然被小道旁的一株石花吸引了视线。 其叶由数片小叶构成掌状复叶,轮生,呈倒卵形,顶端较尖,上方花苞稍稍裂开,依稀可见花蕊。 苏蓁并没有感觉到任何灵气浮现,但是直觉告诉她,这片林中所有石树加起来,怕是都无法与这株花相提并论。 她从怀中取出锦帕,蹲下身想要将其拿起,然而异变突生,石花竟然直接钻入了地下,消失无踪。 喻子晔眼尖,被这一幕惊得回不过神,指着苏蓁的方向张大嘴巴,结结巴巴说不出来话。 燕惠然顺着他的视线望去,疑惑道,“蓁儿?你在看什么呢?” “啊?没事呀,我们只是觉得这怪石林风景确实挺奇特。”苏蓁看向前方,故作眼前一亮惊喜状,岔开话题,“娘,前面好像有喧闹声,我们是不是到鹭茗湖了。” “是啊,你且跟紧些,莫要走丢了。” “好的。” 喻子晔满腹疑惑,可苏蓁神情淡定,心中兴奋的火焰逐渐熄灭,一度怀疑自己看花了眼。 ...... 鹭茗湖占地面积极广,后傍巍峨青山,左衔接山间暗流,右与江川海水相连。 当一行人出了怪石林后,瞬间被眼前这一副美如画的景象所惊艳。 春风拂过,湖面泛起层层涟漪,蓝天白云,绿树青山,映照于水面之上。湖上渔夫头戴斗笠,身着蓑衣,乘一叶轻舟远去,时隐时现于峡谷间。朝空中望去,数不清的白鹭自成群结队自南方归来,翱翔飞旋。它们姿态弧线优美,似翩翩起舞。脖颈细长,翅膀大张,羽毛纯洁无瑕,两条长腿乌黑纤细。 有几只白鹭飞落于碧水湖面上,雪白身影倒映,时而戏水,时而捕鱼。 苏蓁望着这一幕,目光不知不觉多了几分惆怅,曾几何时,她也曾孤身一人游历世间,驭妖除魔。 不知是前生浮华云烟梦一场,亦或如今幡然梦醒,堕入这繁华尘世间。 蓦然间,耳畔似响起温润飘渺之声...... 第0024章 双乘白鹭翔于天 ‘与其做一只闲云野鹤,了无牵挂,不若寻一人厮守终老。月下西楼,蚀骨为誓,许你终生不弃。’ 苏蓁目光迷离,回神后揉了揉眉心,这段声音每逢夜半子时,便会出现于她的睡梦中,刚才不知为何会忽然响起。 长叹一声,唇边扬起淡淡的弧度,松开燕惠然的手,在岸边挑选出几枚石子望向喻子晔。随即足尖于岸边轻点,在所有人惊诧的视线中,身如轻燕飞掠而起,脚踏湖面如履平地,涟漪扩散,却未惊觉白鹭。 如喻子晔之前所见,石子抛出,起起伏伏,接连擦出数道水花。 苏蓁趁白鹭飞起时,纵身一跃,跳到了其中一只体型较大的白鹭背上,起初时,它也曾剧烈挣扎,可当苏蓁将手心放在它头顶之处时,顿时安分了下来,带着她朝空中长掠而去。 燕惠然吓得花容失色,“蓁儿!” “娘,莫怕。” 苏蓁望着喻子晔惊讶羡慕的小眼神,垂头在身下的白鹭耳边低语几句,随即,它长鸣一声,与另一只身形巨大的白鹭朝着喻子晔飞来。 所有人本能的后退两步,而喻子晔脚下未曾移动半分。 苏蓁环顾四周,笑着朝他伸出了手,柔和的日光照在她的侧脸上,喻子晔心中的不安蓦然消失不见,回握住她的手。 苏蓁稍稍使力,便将他扯到了另一只白鹭背上,力气之大,超出了他们预料。 “小晔子,坐稳了!” “啊?什么?” 喻子晔下意识搂住白鹭脖子,下一刻,他直接被带到了空中。伴随着一声惨叫,下面所有人的心都被揪了起来,心惊胆战的望着这一幕。 “哈哈哈!小晔子,你就这点儿胆量吗?” 喻子晔适应能力很强悍,最初吓得不敢睁开眼,可是听着苏蓁的嘲笑,眼睛悄悄睁开一条缝,耳边风声呼啸,下方一切都变得那么渺小。 放眼望去,被这浩瀚壮阔的景致迷了眼,顿时心潮澎湃。 渐渐地,二人此举吸引了同游鹭茗山的贵夫人们,表情同样从惊吓转为震撼,再到羡慕向往。 而柳姨娘面上惶恐,心中却是巴不得他们摔下来才好。 苏蓁看似滑腻,实则却是于高处观察怪石林的地形,这才惊觉这石林布置竟是天然阵法,好在并非杀阵,危险不大。 观察结束后,吹了声口哨,喻子晔的那只白鹭缓缓从高空中飞翔落下。 落地后,喻子晔仍觉意犹未尽,对着空中大喊道,“天呐!阿宁,你是怎么做到的?” 苏蓁笑了笑,轻拍白鹭头部,在离地面尚有一米时,飞身跃下,落地时旋转几圈,脚尖点地顿住,转身时回眸一笑,风华绝世。 众人呆愣了片刻,这才上前查看他们身上可曾有伤。 “蓁儿,你简直太荒唐胡闹了,怎么还带着炎儿一起呢?!万一摔下来可怎么办!”燕惠然俯身呵斥,却不禁红了眼眶。 苏蓁笑嘻嘻仰起头,抬手勾住她的脖子,如同慵懒的猫儿,在其侧脸处蹭了蹭,用软软糯糯的语气讨好道,“嘻嘻,娘,白鹭与人一样通灵性,只要它们感受到我们的善意,便不会恶意攻击。” 第0025章 清丽娇俏御卿晚 商瑾言神色从一开始的惊慌失措,到如今瞧着苏蓁,越看越满意,心中叹息苏蓁何不为女儿身,不过与炎儿如此交好也是好事,就是行事太过危险了,定要好好训诫他们,改邪归正。 只可惜,她完全忽略了这二人的祸害能力。 “蓁儿?你可是会兽语?它们好似听得懂你讲话?” 苏蓁挠了挠脑袋,扮起天真无害的表情来一气呵成。 “之前只不过是在家中古书残卷上瞧见过,因觉得好奇,便研究了一段时日。” 此时,周围的夫人们已经走到了近前,屈膝行礼,“见过郡主,太傅夫人,小世子。” 燕惠然为帝皇册封的一品诰命夫人,她们并无品阶,自然得对其行礼。 商瑾言摆摆手,“众位夫人公子和小姐无须多礼,都是出来游玩,莫要坏了大家兴致。” “谢郡主。” 她们起身后,开始闲聊,“没想到郡主和太傅夫人今日也来游玩了,看来这鹭茗山果真是不负盛名。” “苏夫人,你家蓁儿可真是了不得,小小年纪便如此出彩。” “小世子胆量也大,竟敢真的上去。” “不过还是太危险了,以后还是小心些才好。” 喻子晔自是不必多言,苏蓁拱手作揖,“谢众位夫人关心。” “蓁儿小公子,不知你口中的那本古籍为何名?”礼部尚书家的夫人好奇道。 苏蓁面不改色的开始扯谎,捶着胸口,似是心痛惋惜。 “哎哟!夫人,您可别提了,那本书也不知在角落里存放了多久,我只不过才看了一点,居然就全散了。” 她们仔细打量苏蓁的表情,生动形象,完全不像是在说假话,顿时便信了几分。 “原来如此,小公子也莫要伤心,该是有缘无分,他日说不定能寻到更好的书。” 苏蓁轻声抽噎,假意擦了擦眼泪,燕惠然不明真相,将她揽进怀里,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慰道,“蓁儿,你已经很不错了,为娘之前也是见所未见,今日你可是令我们大开眼界了。” “真的吗?” 苏蓁蒲扇般的睫毛上还挂着晶莹泪珠,惹人心怜,再加上她似粉雕玉琢的五官,她们感觉自己的心都被揪了起来。 “当然。”燕惠然揉了揉她的头发。 “太好了!”苏蓁顿时喜笑颜开。 喻子晔可顾不上看苏蓁演戏,自打尚书夫人出现,目光便落在了她身侧的女童身上。 苏蓁悄悄顺着他的视线望去,那女童约莫六七岁左右,玲珑娇俏。乌黑发丝扎成双环髻,蝴蝶发饰插于发间,耳垂上挂着珍珠坠。因年纪尚小粉黛未施,身穿淡粉色锦裙,白色腰带束腰,双手交叠垂于身前,左手皓腕上戴着银镯。眼神清亮温婉,举止端庄,可见尚书府教养甚好。 难怪喻子晔一直对其念念不忘,这小丫头长成了绝对是个美人坯子。 苏蓁虽年幼,可笑起来却不由自主带着些痞气,目光肆意不羁。 “卿晚见过郡主,太傅夫人,小世子,苏小公子。” 御卿晚察觉到二人打量自己,脸颊上不禁浮起两朵红云。 第0026章 情窦初开前路艰 “卿晚妹妹,你可还记得我?之前你曾来过我们府上!” “回小世子,卿晚记得。” 尚书夫人人尴尬的笑了笑,“原来小世子同晚晚认识。” “是啊是啊!御夫人,我们要在这里住上数日,您若有空的话,可以带晚晚妹妹来玩。” 苏蓁无奈扶额,遮挡住自己嫌弃的眼神,他倒是自觉,直接顺着尚书夫人把称呼都给改了。难不成他以为只要自己开口快,别人就没有拒绝的余地了? “炎儿,不可放肆,男女七岁不同席的道理你不知吗?” “娘!孩儿不过是想邀请晚晚妹妹一起玩。”喻子晔小跑到御卿晚面前,笑容灿烂,“晚晚妹妹,阿宁可厉害了,你若是无聊,随时可以过来!” 苏蓁莫名其妙被点名,只得尴尬的笑了笑。 喻子晔突然觉得背后凉飕飕的,下意识看向商瑾言,干笑两声。 “娘,不打扰你们了,我们去另一边。” 说罢,喻子晔拽住苏蓁和御卿晚的衣袖,朝另一个方向跑去。 “欸?晚晚?!”尚书夫人惊呼道。 商瑾言叹气,对玉珍吩咐道,“玉珍,去派人跟着世子,莫让他们伤着。” “是,郡主。” 等玉珍退下后,商瑾言抱歉道,“让各位夫人见笑了,炎儿不懂事,过后本郡主会训斥惩戒于他。” 临安侯府夫人商瑾言,后面可是有整个平阳王府做支撑,又被太后视为掌上明珠,哪里容得他们反驳。 尚书夫人虽担忧,却也不好表现出来,更何况真能攀上侯府,倒也是件好事。只是自家那丫头性格向来倨傲,心气儿又高,怕是不会将那小世子放在心上。 “郡主客气了,能陪世子一起,是晚晚的荣幸才对。” “本郡主已经派人在别院准备了午膳,各位夫人一起来吧。” “谢郡主。”众夫人行礼道谢。 另一边。 喻子晔松开二人的手,摸了摸后脑勺,这才发觉自己刚刚行为不妥,“不好意思啊,晚晚妹妹。” “小世子将臣女带来这里可是有事?”御卿晚声音不卑不亢。 “额...晚晚妹妹,我以后可以经常跟你玩吗?” “小世子,男女授受不亲。” “可是我们还小啊,不必忌讳这些。” “娘亲说过,要恪守礼仪尊卑,不得逾越。” 听着他两尴尬的对话,苏蓁不禁翻了个白眼,转身朝着怪石林的方向走去。 这丫头连侯府世子都看不上,看来尚书府的野心不小啊。她偶尔听苏庭邺提过边关战报,数次大捷,相信过不了多久西凉必会撤兵,届时他们的大军就会启程班师回朝。 不知为何,苏蓁每每思及此事,心中就惶惶不安,可能是她的力量还太弱,几番推算,终一无所获。 “咦?阿宁,你去哪儿?!” “怪石林。” “你好像很喜欢那里,只不过这座山是皇家的,等回去后,我去求皇上舅舅挖上几颗,种到你家后山上。” 败家子儿!那怪石林其实是座聚灵法阵,目前看来,那高僧的确是做了好事。 “不必了!这石树若能以人力挖走,恐怕这里早就空了。” 第0027章 机关木虫气内伤 “小公子说得对,我们上山时曾听说,林间石树于夜间会自动变换位置,凡是意图砍伐之人,皆会惨遭横祸。” 喻子晔不但没有被吓到,反而激起了他的好奇心。 苏蓁冲他眨眨眼,‘没关系,按计划行事。’ 喻子晔点头,随即又将注意力放到御卿晚身上,只可惜他拿出所有的小玩意儿,仍未能讨得她欢心。 苏蓁被其吸引注意力,放弃了去怪石林,转而从拿起地上一个小木盒问道,“小晔子,这是什么东西?” “这个啊......可是我最喜欢的!我打开给你们瞧瞧。” “好。” 喻子晔得意一笑,从她手上拿过木盒,手速飞快,只可见模糊残影,木盒不断传来‘咔咔’声响。不消片刻,木盖自动上升开启。 喻子晔将其取下,苏蓁脑袋凑过去望了一眼...... “噢哟!我的天呐,你这是什么鬼东西?!”苏蓁被吓到说话声音和语气都变了,快速闪身离开了原地。 那木盒中装满了小指甲盖大小的虫子,细看之下会发现是木头所制,头部有两只触角,生八足。 每次看见小虫子,尤其类似这种成群结队出没,苏蓁头皮发麻,背后直冒凉气,身上顿起鸡皮疙瘩。 “你们可别小看它们,这里面藏了火药,只要小虫预先设好行进路线,到时就会炸开,最适合用来当自保的武器。对了,它还会飞呢,要不我示范给你看看?” “......” “小世子,您...您爱好怎如此奇特?!” 御卿晚吓得脸色惨白,朝苏蓁的方向退了几步。不仅会炸还会飞?!飞到她衣服里怎么办?天哪!太可怕了! 听完他的介绍,苏蓁感觉要被气出内伤,“喻子晔,你这人怕是有毒吧?居然用火药和虫子来追小姑娘?!你是打算失败后若是吓不死,再跟人家同归于尽吗?!” “不不不,别瞎说,这里面可没毒。” “我看你脑子里装的应该是水和面粉!晃一晃说不定还能摇成浆糊!抱着你那个盒子离我远点!一丈.....不!三丈以外!” 喻子晔深深叹了一口气,眼中笑意难忍,语气惋惜的调侃道,“真没想到,原来阿宁你这么怕死啊?我还以为你无所畏惧呢!哈哈哈哈!” “你觉得呢?”苏蓁磨了磨牙,恶狠狠地说道。 “噫~啧啧啧!我懂了!阿宁啊,小虫这么可爱,你怎么会怕它们呢?” “你再废话我就把你扔湖里喂鱼!” “哎哟,好啦,我收起来就是了。” 见苏蓁真的动怒,喻子晔这才有所收敛,万一把他家那位彪悍的娘亲给招过来,不但心血白费,就连耳朵都可能会保不住。 等喻子晔重新将木盒装回原型,苏蓁才慢慢靠近他。 “阿宁,我这里其实还有很多宝贝,等下我都拿出来给你见识见识。” 苏蓁看向御卿晚,她正站在树下瑟瑟发抖,不敢再靠近喻子晔半步。 “算了,你安分点儿吧。时辰不早了,大家应该饿了,先去别院用午膳吧。” 第0028章 囚困于笼灭天性 苏蓁转身朝来时方向走去,低垂着头不语,实则在心中默默盘算,要如何克服对虫类的恐惧,绝不可再让其成为自己的弱点! 一提起吃,喻子晔眼前一亮,乐呵呵的将他的宝贝全都收了起来,屁颠儿屁颠儿跟了上去。 御卿晚望着二人远去,站在原地没有动弹。 “御小姐,尚书夫人交代过,让奴婢带您去郡主别院。”玉珍微微颔首,语气恭敬。 “有劳了。” 玉珍紧跟在御卿晚身侧,细致打量这位尚书府的小姐,最终想法与苏蓁一致。 “玉珍姐姐。” “奴婢在,御小姐请说。” “太傅府苏蓁小公子似乎和小世子关系很好,刚才他对小世子出言不逊,甚至还进行威胁,可小世子并没有生气。” “是的,他们两个经常黏在一起。” “他们认识很久了吗?” “不过三日而已。” 御卿晚垂眸,区区三日?这苏蓁身上有何出众之处,竟能将侯府小世子哄的心服口服? 蓦然间,回忆起之前湖上惊鸿一瞥,顿时心中了然。 ...... 喻子晔跟着苏蓁走了没多远,倏地反应过来他居然将御卿晚忘到了脑后。 人是他带出来的,倘若把她弄丢了,娘亲定要责罚于他。 苏蓁注意到他打算回去,立即伸手拽住他的衣领。 “阿宁,你这是作甚?快些放开,晚晚没跟上来,我要去找她。” “与其担心她,不如先顾好你自己吧。她可不是省油的灯,小小年纪心思缜密,且擅长察言观色。更何况玉珍姐姐在后面跟着,不会有事的。” “阿宁,你在说什么?我怎么不太明白。” “她应该从小就被尚书府精心培养,大概是打算送进宫的。如果你不能在她及笄之前让她动心,那么她只有入宫这一个选择。” “入宫?当娘娘吗?为何你会知晓?” “......” 苏蓁语塞,这难道不是摆在明面上的吗? “不!我不管!阿宁,你帮我好不好?” 她都能猜到的事情,他那位郡主母亲又岂会看不出,哪能容得他们胡闹。 “小世子,那您觉得她哪里打动你了?”苏蓁好笑的问道。 喻子晔嘟起唇瓣,挠了挠头发,声音落寞而委屈,“其实我也说不上来,我同她初次相见时,她正在侯府内院中喂鱼。在她回眸莞尔一笑的瞬间,我似乎什么声音都听不到了,仿若这天地间只有我跟她二人。可是当我想要同她一起玩,她却转身离去了。” 若干年后,苏蓁回忆起他今日所说,只余下了满满的心酸。 苏蓁如今虽觉得好笑,可语气不由得放软下来,“故而你觉得是因为你的体型,才会过度自卑?” “嗯!” 原来如此,只是七岁稚龄的一见钟情,几年后,倘若一直未见,怕是所有记忆都会遗忘。 “授人鱼不如授人以渔,来日方长,无须着急。” “可你说她有可能会进宫啊!” “小晔子,可还记得之前带你飞天的白鹭?” “你是要把它送给我吗?”喻子晔目光期待。 “它们生性高傲自由,喜翱翔于天,即使折翼,也想振翅高飞。若你强行将其困于笼中,岂非磨灭了它的天性?飞禽如此,人亦如此。” 喻子晔眨眨眼,郑重点头,“嗯,听不懂。” “算了,不过你的木虫确实不错,借我一用。” “你不怕它们了吗?” “......” 第0029章 芳华水榭设宴客 皇家于鹭茗山设有行宫,供皇帝与宫中贵人居住。 平阳王爱女心切,特意为商瑾言于鹭茗湖畔建了一座郡主别院,取名为‘芳华水榭’。 名为别院,实则搭建于水面之上,下方支柱延伸至水中,以石梁作为支撑。其呈回字形,楼阁雅苑,回廊凉亭一应俱全。四面八方皆有落地门窗,屋顶为歇山顶式,房檐四角翘起,大柱上雕梁画栋,外侧设有栏杆。 由正门而入,可见凤凰涅槃浮雕,形态逼真,引人注目。四处白色轻纱随风飞扬,缕缕檀香浮向上空。 水榭中花卉众多,在这时节还能养的如此好,想来下人们也费了不少心思。 “小世子,大少爷,午膳已经备好了。”燕惠然身边的青萝一直于中门外等候,见二人出现,立刻莲步轻移,颔首道。 苏蓁思及喻子晔的木虫,霎时失去胃口,可如今出门在外,更何况是在郡主别院,又岂能驳了人家面子。 “青萝姐姐,劳烦带路吧。” “是。” 青萝朝后张望一眼,正想询问御家小姐的下落,却见苏蓁摇摇头,顿时不再多言。 等他们进入后没多久,御卿晚也到了,玉珍带着她从右方而入。 席间双方虽距离甚远,有轻纱珠帘相隔,但御卿晚的目光依旧时不时飘向苏蓁所在的位置。 “御夫人,这是郡主特意赐给苏小姐的点心。”玉珍从上方走来,对着行礼道。 其他桌上的夫人们顿时投来羡慕的目光,尚书夫人心生欢喜,虽只是点心,却也是旁人没有的份,忙拉着御卿晚起身谢恩。 “多谢郡主。”尚书夫人笑意盈盈道。 玉珍虽为大丫鬟,在府中地位却是不低,众夫人对其态度称不上恭敬,却也未有人将她小瞧了去。 商瑾言坐于上位,眼神不怒而威,贵气逼人。左手将右衣袖宽摆朝后扶住,手指白如玉,纤如葱。右手伸向桌上拿起茶杯,茶水色泽清亮,气味醇香,放至唇边轻抿。 “御小姐惠敏知礼,深得小世子喜爱,本郡主自是爱屋及乌。对了,听闻府上公子再过两年便要参加科考,若是有幸得皇兄相中,届时入朝为官,定是我朝之福。” 燕惠然心知她所想,附和道,“郡主眼光向来不错,若真如此,御大人和夫人当真是好福气。” 尚书夫人面上喜色僵住,“借郡主和苏夫人吉言,妾身回去必当督促长清,将来好报效朝廷。” “应适当才对,莫要过度用功,累了身子。” “是,谢郡主关怀。” 苏蓁在对面观望,哑然失笑,这郡主果真有意思,软硬兼施。定是之前这尚书夫人不经意间暴露了心思,引来商瑾言警觉。 想让自家女儿吊着喻子晔,培养青梅竹马之情,恐未来选秀生变,在此时预留下一条退路。可如今她为了儿子前程,必定熄了心思。 第0030章 贪心不足蛇吞象 “阿宁,你在笑什么?”喻子晔将剔好的鱼肉夹至苏蓁盘中。 苏蓁颔首以示谢意,在他耳旁轻声道,“笑某些人贪心不足蛇吞象。” 喻子晔懵懂的点点头,苏蓁叹气,同身后侍女说了一声,打算先行离开,待其回禀商瑾言与燕惠然征得同意后,这才起身离开。 喻子晔本想追出去,却被玉珍拦下。 “小世子,郡主有事情要同您说。” 他强行将脱口而出的拒绝咽下去,闷声道,“好吧。” 苏蓁居住的客房在南苑,与喻子晔只有一墙之隔。 屋内摆设皆是按照她的喜好所布置,将下人遣出去后,来到书桌前,抽出一张白净的宣纸铺好。 将墨块放入砚台,加入适当清水,垂直打圈儿,待其浓度适中后,毛笔蘸墨。 闭上眼睛,脑海中回忆起怪石林的俯视角度景象,提笔在纸上画了起来。她不仅画功惟妙惟肖,按照记忆所画的花草树木亦无半点差错。 三个时辰后,苏蓁关上房中窗户,将所有宣纸铺于地面,完整的怪石林在纸上成形。 她揉了揉酸痛的胳膊,轻打哈欠,就地而坐。 ‘叩叩叩’ 听闻敲门声,苏蓁警惕的看向门外,“谁?” “大少爷,小世子来了。” 苏蓁起身,拍打下衣衫上的灰尘,走至门边悄悄打开一条缝,只见喻子晔垂头丧气的站在外面。 苏蓁对小厮挥挥手,“不用招呼了,你先下去吧。” “是,少爷。” 苏蓁扯住喻子晔的袖子,将他拉进了屋内。 喻子晔见门窗紧闭,不由得疑惑道,“阿宁,你一个人鬼鬼祟祟在屋里做什么?” “跟我来。” 推开书房木门,喻子晔被地上数张画纸惊呆了。 “这...这都是你画的?” “对啊。” “这个有什么用?” “既然石林是天然形成的聚灵法阵,必定有阵眼,我很好奇那高僧究竟想隐藏什么。” “原来你想寻找宝物啊!”喻子晔倏地忘记了让他烦心之事,对苏蓁口中的宝物来了兴致。 “不一定是宝,地下也有可能封印着妖物。” 苏蓁忽然露出凶神恶煞的表情,吓了喻子晔一跳。 联想到御卿晚之前在湖边所说,他胆怯地说道,“那我们该不会被吃了吧?” “怂了?” 喻子晔挺直腰板儿,双手叉腰,扬起肉呼呼的下巴,“本世子还未曾怕过什么呢!” 苏蓁哈哈一笑,“放心吧,逗你的!我已经打听过了,那些人不是被妖怪打伤的。他们只是妄图伐树,却被里面被压制的磅礴灵气所伤。” “你怎么会知道这么多?”喻子晔歪着小脑袋问道。 “书上看的。” “你家藏书阁的书都好生奇怪,哪天我也要去瞧瞧。” “......” 苏蓁愣住,都是她胡编乱造的,上哪儿找这种书给他看?! “对了,看你刚才心情不太好,可是郡主说你了?她虽对你严厉了些,却也是为你好,莫要往心里去。” 喻子晔眼神幽怨,“乌鸦嘴!被你说中了,我娘说晚晚妹妹将来是要入宫的,我与她不宜过多走近。我想了几个时辰,心里还是好难过。” “额...没关系,你不就是想要玩伴嘛,我来帮你找个贴心的呗。” 第0031章 金戈铁马埙声扬 苏蓁打开窗户,发现天已经完全暗了。 湖水和天连成一色,望无纤尘,漆黑夜空中唯有一轮皎皎圆月高挂。 两人坐在窗边的藤椅上,苏蓁从怀中取出一枚黑色的古埙,闭眸,放至唇边轻轻吹响。 初始时埙声凄凉中带着哀怨,惹人愁断肠。心底似被悲伤的情绪笼罩,如泣如诉,潸然泪下。渐渐地,变得悠扬婉转,抚平心底压抑的悲痛。高潮时分,埙声骤转,高昂澎湃,眼前似浮现出战场上金戈铁马,擂鼓阵阵,战士们奋勇杀敌,热血沸腾。曲调最终变得低沉缠绵,苍凉悲壮,似在缅怀英勇杀敌的将士们。 苏蓁猛地睁开眼睛,呼吸急促,视线所及被血红色完全覆盖。 “阿宁?你没事吧?哪里不舒服?!” 喻子晔从埙声中回神,见她满头是汗,立即想要去请大夫,却被苏蓁拽住手腕。 “不用,我没事。”她轻轻吸气,舒缓心脏剧痛,感觉视线恢复清明,这才吐了口气,小手缩进衣袖中掐指一算,喃喃道,“出事了。” 此次边关战事......大凶! “什么出事了?你刚刚怎么了?” 苏蓁抬头看向窗外,透过枝丫望着那轮圆月,眉头紧蹙。 “小晔子,按照原先计划行事。” “可是你身体......” “我身体一向这样,无碍。” “那好吧。” 正当喻子晔打算出去时,一只通体洁白的鸟儿飞了进来,落在他的肩上。体型娇小,燕颌鸡喙,羽毛纯白无一丝杂质,光滑亮丽,脖颈处毛发夹杂着橙色,眼神灵动似通人性。 “咦?” “喜欢吗?” “啊?这是你用埙声召来的吗?” “嗯,它很有灵性,名唤赤凰,你可得对它好点儿,说不定有朝一日,它可以帮你。” 此时,喻子晔并不懂苏蓁话中深意,只是对其爱不释手,“放心,既然是阿宁你送我的,我一定好好照料它,绝不让它受半点儿委屈。” 等喻子晔喜滋滋地离开后,苏蓁脸色煞白,鲜红的血迹从唇边溢出。 在距离鹭茗山万里之地,一名身着僧袍的男子猛地睁开眼睛,遥望向鹭茗山方向,眸色忧虑悲悯,轻轻摇头。 “阿弥陀佛。” ...... 苏蓁取出一个木偶,上面刻有她的名字和生辰八字,掐手决的同时念出令人晦涩难懂的咒语,暗金色光芒闪过,木偶变成与她长相一模一样的人。 不过因她灵力不够,这木偶并不会动弹。 将其快速搬到床上,用被子盖好,换上一袭黑衣,将地上图纸收起来,顺着窗户跳了出去。 翻越围墙,顺便在喻子晔房中也放置了木偶,大概也没人会来,只要回来的时候收起就好。 喻子晔已经连哄带骗调开了不少守卫,苏蓁踏上屋檐,小小的身影穿梭于夜色中。当她来到郡主房间的位置时,下方隐约传来她和燕惠然的声音,轻轻掀起一片瓦,朝下望去...... “三娘,炎儿如今还小,你没必要对他如此苛刻。” “他虽年幼,却极其重感情,依御家小姐的身份,即使将来不入宫,也会被指婚给皇子们。若是炎儿因她而偏帮其中一方,导致卷入皇位争夺战,我又岂能安心?!” 第0032章 可怜天下父母心 燕惠然轻笑,“你怕是想得太多了,他如今哪里懂得这些。” “他不懂,不代表尚书府不懂。太子东宫之位纵然固若金汤,可是我心里总有些不踏实。我如今只愿炎儿不会掺杂进皇权阴谋当中,安心当他的世子,有侯府和王府做靠山,足以此生无忧。” 苏蓁在上方咂舌,可怜天下父母心,难为郡主这么早就要开始为喻子晔谋划。 燕惠然闻言,眼睛湿润,松开商瑾言的手,想要跪在她面前,却被商瑾言及时扶起,惊呼道,“惠然?你这是做什么?” “三娘,大夫说,我最多还有两年可活。” 此话一出,商瑾言与屋顶上偷听的苏蓁皆愣住了。 燕惠然打开房门,确认外面无人,接着说道,“蓁儿并非男儿,倘若有朝一日她的身份暴露,我希望你能救蓁儿一命。” 商瑾言拍了下桌子,不敢置信道,“她...她竟然是女儿身?!惠然,你简直是胡闹!” “我在苏家的情况你也知晓,虽说夫君大概不会介意,可是老夫人难免心有芥蒂。为了慎儿和蓁儿的将来,我当初也是不得已才出此下策。” “欺君之罪我如何能救,说不好还会牵连你们苏家,除非她有丹书铁券,可以抵消罪责,保她性命。” 燕惠然眼前一亮,转瞬眸光暗淡,两行泪水自眼角滑落,滴落成莲。 “丹书铁券,谈何容易?” “难为你将这个秘密瞒了这么久,竟无人发觉。好了,你现在先调整好自己身体,莫要再继续忧思感伤。她是你的女儿,我定会想方设法护她周全。” 燕惠然轻轻颔首,“多谢。” “唉,我们相识多年,你同我又何必客套。” “此事性命攸关,我......” “好啦,若是真的想谢我,这段时间就好好在这里静养。” “嗯。” 苏蓁望着下方强颜欢笑,却满目愁容的燕惠然,唇边笑容逐渐消失。眸中泪光闪烁,原本动摇的心此刻变得坚定,什么天道法则,统统被她抛诸脑后,运起轻功飞身离开了芳华水榭。 ...... 喻子晔让贴身小厮支开了不少侍卫,方便他和苏蓁偷溜出别院。 当苏蓁悄悄飞出来后,却四处都找不到他的踪迹。 “小晔子?你在哪里?” “这儿!这儿呢!” 喻子晔从湖边的草丛里钻了出来,他的模样十分滑稽,脸上涂满泥巴,头顶戴着草环,上面还插了几朵花儿。可不得不说,这小模样还是蛮有意思的。 苏蓁顿时乐了,“哎哟呵!小晔子,你什么情况?怎么如此狼狈?” “当然是故意的!怎么样?是不是认不出我了?要不你也来点儿?” “是吗?我还以为你被发现了,情急之下这么做的,还想夸你聪明来着。” “我记得你说要有难同当,那就一起呗!” 喻子晔从地上抹起一团泥巴,想要朝苏蓁脸上擦,后者坏笑着闪身避开。 两个人正在嘻哈打闹,附近突然传来了脚步声,应该是轮番守夜的侍卫过来了。 之前苏蓁已经研究过地形,两人鬼鬼祟祟的从小道离开,半盏茶的功夫,成功靠近了怪石林。 就在他们打算进去时,后方灌木丛传来了窸窸窣窣的声音。 第0033章 灌木丛间救太子 苏蓁脚步顿了顿,将喻子晔护到身后,目视前方。 不对,怎么会有血腥味?! “是谁?出来!” 对方听见苏蓁稚嫩的声音,霎时没有了动静。 苏蓁犹豫不决,正当此时,听见那边传来了微弱的求救声,“救我......” 喻子晔攥住她的袖子,目光紧张,“阿宁,咱们去还是不去啊?” 苏蓁面色为难,咬了咬牙,朝那边走去。 进入灌木丛后,隐约瞧见一道身影倒在地上,喻子晔从她身后探出脑袋。 那人背对着他们,看身形应该是少年,约莫十五六岁左右。身上玄色衣袍用的是上好布料,喻子晔一眼就认出来那是宫缎。 月上枝头,地面染成霜白,树叶枝桠倒影落在地上,他好似瞧见有什么正散发着乳白色的光辉。 苏蓁也发现了,凑到近前捡起来,发现是一块玉佩,看材质应该是冰玉,翻到背面,上面刻着一个‘辰’字。 喻子晔惊讶的合不拢嘴,“太...太......” “太什么?” “他是太子哥哥!” 太子?! 苏蓁蓦地想起当年百日抓周宴时,好似见过一面,不曾想再次相见,竟会是这般情境。 “阿宁,我们赶紧把他带回去吧。” “不行......”商誉辰费力的睁开眼睛,“有人要杀我。” 尽管因失血过多,导致脸色惨白,唇瓣无血色,可却依旧难掩他与生俱来的贵气,即使身负重伤,依旧面色从容不乱。 商誉辰抬头,恰好对上那双睿智冷静的眸子,目光交织,自此一眼误终生。 苏蓁视线转向行宫所在的方向,他们此次出来,并未听说太子出宫,为何他会身受重伤出现在此处? 正当苏蓁脚步踌躇不前,犹豫要不要多管闲事时,喻子晔已经将他搀扶起身。 苏蓁制止道,“不能回郡主别院,我们现在不确定刺客究竟在哪儿。” 出门前为了以防万一,苏蓁带了一些药放在身上,“太子殿下是吧,我先提前声明,若你信我,我可以帮你止血上药。否则的话,我们马上离开,任由你自生自灭,” “嗯。”商誉辰唇角微弯,凝眸注视着苏蓁,“多谢小兄弟。” 苏蓁点头,面不改色地揭开商誉辰胸膛前的衣襟,上面刀口狰狞,玄色衣衫被染红了暗红色。伤口离心脏部位只差一寸,如果对方刀锋偏差一点,他怕是已经当场殒命。 她利索的取出白色瓷瓶,将棕色的粉末倒在伤口处,手法快速,一气呵成,丝毫不像出自于稚童之手,喻子晔在一旁看的目瞪口呆。 商誉辰眸色幽深,一眼望不到底,在苏蓁望过来时,目光又转瞬化作温润柔和。 “我已经帮你上好药了,现在开始缝合伤口,但是我并没有带止痛药,所以你可能要强忍了。” “无碍,我撑得住。”商誉辰声音已然无力,气若游丝。 “小晔子,我必须要用火折子烘烤银针。我担心火光把人引过来,你去那边守着,若有动静立刻提醒我们。” “好!” 等喻子晔走后,苏蓁从怀中取出布包,一排冒着寒光的银针映入眼帘。 找出缝合伤口所用的针,烘烤过后穿针引线,为其缝合伤口。 第0034章 意有所指引锋芒 商誉辰一开始没有忍住,倒吸一口凉气,痛苦地‘嘶’了一声。 “怎么样?还好吗?” “继续。” 苏蓁斜睨他一眼,手上动作加快了许多,刀口并不长,缝合细密,随后她又洒了一些助伤口愈合的药粉,缠绕绷带。 等一切忙完之后,她抬手拭去额上密汗,商誉辰更是被汗水浸湿了衣衫,正欲起身道谢,却见苏蓁摇了摇头。 “为何你小小年纪,却懂得医术?” “府上大夫教的。” “刚才听炎儿说,你叫阿宁?” “嗯。” 面对苏蓁淡漠的态度,商誉辰奇怪道,“你既知晓本宫身份,为何却如此淡定?” “纵使你是太子,一样要经历生老病死,甚至随时可能会死,过的还不如寻常人,我为何要因你而心生波澜。” “你想要什么?待本宫回宫后,定会重赏于你。” 苏蓁表情凝重,目不转睛的望着他,“日后若萧楚泓临难,希望你能出面救他一命。” 萧楚泓? 商誉辰上下打量苏蓁,疑惑不解,萧家小公子已经随父前往边境七年,他们不该有所交集才对,这小娃娃为何会提出如此要求? “你怎会认识他?” “不认识。” “此刻半夜三更,你们何故会出现于此处?” “吃饱了撑的,出来散散步。” 商誉辰眼睛微微眯起,声音冰寒,“你可知是谁伤了本宫?” “不知,也不想知道。”苏蓁将所有东西收好,对着远处喊道,“小晔子,我们走。” 有些事知晓的太多,反而易引火烧身,终归不是好事。 “慢着!” “太子殿下可还有事?” 商誉辰似乎有些难以启齿,苏蓁侧头笑道,“怎么了?” “本宫是被一阵埙声吸引过来的,侍卫一时半会儿找不过来。” 喻子晔恰巧过来,闻言看向苏蓁,“阿宁,我们不能把太子哥哥丢在这里,万一出了什么事......” 苏蓁望向怪石林方向,无奈道,“拿出你的木盒,一旦有人靠近就把那些木虫丢出去。” “可是我担心万一着火了该怎么办?” “不会,放心吧。” “噢,好。” 喻子晔已经被苏蓁彻底洗脑,无论她说什么,都毫无理由的选择相信。 “多谢小兄弟。” “你只要记得刚才答应我的就好。” 商誉辰右手支撑着地面,让背部靠在身后的岩石上,苏蓁见状急忙扶住他,“小心点,伤口再崩裂了我可不管。” “为何我觉得你似乎对我有敌意?” 苏蓁不语,这个不知打哪儿冒出来的劳什子太子破坏了她的计划,她还肯救他就不错了,难不成还指望她能给他什么好脸色? 郁闷过后,她又重新挂上了不羁的笑容,“你也不必试探,我们两个只不过是恰巧路过。” “你到底是什么人?寻常人家可培养不出你这样的孩子。”商誉辰看着她若有所思。 炎儿唤他阿宁?听说瑾言姑姑和太傅府夫人也在这鹭茗山上,难不成这就是太傅府长子苏攸宁? “我是谁并不重要,太子殿下应该考虑此次刺客是谁派来的。又或者说,在这个节骨眼,杀了殿下,谁会是最大的得益者?” 第0035章 临渊羡鱼,不如退而结网 苏蓁虽未将话挑明,却句句意有所指。 一旦萧漠翰大胜归来,届时若他真交出兵权,这块肥肉落在谁手里尚未可知。可是倘若太子遇刺身亡,必定会搅乱局面。 思及至此,商誉辰剑眉上挑,一字一句道,“你胆子很大,竟敢妄议朝政!” 苏蓁嗤笑,轻轻摇头,“啧,这是朝政吗?我只知道,若有人欲杀我,我必定先令对方粉身碎骨。” 喜欢恩仇必报的除了小人,还会有女子,而她恰好占了两样。 商誉辰察觉出她的狠意,却卸下了防备,“我无心权谋之争,只是身处这个位置,不得不面对。” “皇位之下,尸骨森寒,心慈手软,必不能成大器。太子殿下,临渊羡鱼,不如退而结网。你若真心怀大志,不若暗中筹谋,收敛锋芒。让他人对你卸下心防,保全自身,亦或......作壁上观,远离棋局当中。” 苏蓁眸光犀利,语气微寒,一字一句掷地有声。 “这些话是谁教你的?” 商誉辰似是被她所言震撼到了,情绪过于激动,剧烈咳嗽起来。 “淡定,我只是随口一说罢了。这些是我在书上所闻,但愿会对你有用。”苏蓁又恢复了慵懒惬意的姿态,气定神闲的说道。 商誉辰沉默不言,而喻子晔听二人对话,只觉莫名其妙。 这时,远处传来了飒飒风响,苏蓁犀利回眸,有几个人踏树干枝叶而来,轻功很高,速度迅猛。 “你们走吧,我还可以再坚持一会儿。”商誉辰抬手推了苏蓁一把,语气迫切。 “你可不能死,我还指望你达成我们的约定呢。”苏蓁拍掉他的手,稚气的脸上露出坏笑,“即使局面再劣势,我也没想过要不战而输。更何况,我们连敌人的面儿都还没瞧见。现在就想着等死,未免还太早了。” 苏蓁重新取出一根银针,不等商誉辰出声,直接插入他的穴位中。下一刻,商誉辰意识模糊,隐隐约约间,那道看似弱小的身影,朝着前方缓缓走去。 心中的弦,不知为何似乎被触动了一下,随即彻底失去了意识。 “小晔子,在这里照顾你哥,木盒给我。” “啊,可是你不是怕......” “如果你再废话,我可真回去睡觉了。” “别别别,但是你得说清楚你要做什么?我不能让你一个人去面对危险。” “没事,你就算不信我,还不信你自己的宝贝吗?” 果不其然,向来对自己迷之自信的喻子晔咬牙将木盒递给了苏蓁。 “现在不确定有几波刺客,你就在这里呆着,除非我回来,不然不能离开,听到没?” 苏蓁目光极其认真,喻子晔仰起头看着她,“你真的会回来吗?” “会!一定会!” 话落,苏蓁从他手上接过木盒,飞身离开了原地。 喻子晔眼睛通红,他认为是苏蓁以自身引开危险救他们性命。抽了抽鼻子,不让泪水落下,几次三番想要去寻找,可想到苏蓁的嘱咐,又强行逼迫自己不离开这里,静心守着商誉辰。 另一边,苏蓁来到了鹭茗湖右方的树林中,刚刚踏入,她便察觉到凌厉的杀气从前方袭来。 第0036章 金丝光火虐刺客 苏蓁纵身一跃跳到了树上,收敛气息,尽量将呼吸放缓。 少顷,几个身形高大粗犷的黑衣人急速赶到,稳落地面,环顾四周查探。他们统一身着黑色斗篷,面具掩面,手上的弯刀皆被血液染红,顺着刀尖滴落在地。 在那些人准备离开时,苏蓁悄悄打开木盒,虽说仅仅看过一遍,但她的确记住了步骤。待其开启后,表情极其难看的瘪着嘴将木虫放出。 加上夜色掩护,他们并没有发现小木虫的踪迹。 “大哥,我们刚刚分明察觉到这边有动静,怎么忽然不见了,要不要去前面看看?” 为首之人闭上眼睛,耳听八方,倏地,视线转向苏蓁所在的树上。 苏蓁表情霎时发生变化,刹那间,对方挥动弯刀,透明剑气朝着她的方向袭来。苏蓁不屑一笑,抬手握住上方枝丫,手腕使力,凌空飞旋翻了几圈,从大树顶端飞越而出。 “哟?这打哪儿跑出来的小鬼?我还以为来了什么高手呢!” “你娘呢?怎么把你一个人丢这儿啊?” “大哥,这小鬼怎么解决?” 领头人冰冷的吐出一个字,“杀!” 苏蓁口中默念咒语,伸出双手,金色光点自指尖冒出。十指弯曲收拢,金光形成了丝丝缕缕的光线朝着下方延伸而去。 “什...什么情况?这小鬼居然会妖术?!” “呵?妖术?!那就让你们好好见识下这所谓的妖术!” 那些人挥动武器,不让金色光线近身。然而他们心中大骇,刀竟然被直接穿透,甚至还遭受了腐蚀,眨眼的功夫便化作了粘液。 他们立即松手,正犹豫要不要赤手空拳动手,然而那些金光丝线却直接钻入了地下,半晌没有动静。 而苏蓁脸色发白,短短半个时辰,她先是召唤了赤凰保护喻子晔,如今又强行动用稀薄灵力发动渡灵丝,体力逐渐不支。 那些人察觉出她的不对劲,纷纷讽刺的笑了,然而未曾开口,笑声戛然而止,他们感觉似乎有什么东西沿着裤脚钻了进来,不约而同开始抓起痒。 同时,滋滋的声音响起,难闻的气味钻入鼻尖,好似有什么东西烧焦了。 “四哥!你的衣服着火了!” “你的也是!” 顷刻间,他们的衣衫全部烧了起来,且无论如何都无法扑灭。最让他们震惊的是,溅落的火星并没有于树林中形成大火,反倒是他们因剧烈的灼痛感引得哀嚎声不断。 “给你们一次机会,说出你们背后之人是谁。不然的话,就要委屈众位尝尝烈火焚身之后,再炸成碎块儿的痛苦。啧啧,这滋味,想想就很痛呢!” “你到底是什么人?不!你不是人!妖怪!你是妖怪!” 他们在地上使劲翻滚,火焰不但无法熄灭,反而燃烧趋势愈发猛烈,甚至可以闻到轻微肉香味,他们望着苏蓁的眼神写满了恐惧。 苏蓁面不改色,神态自若,戏谑道,“没想到你们嘴还挺牢!” 只可惜苏蓁掐算错了,这些人是死士,宁死也不可能说出秘密。 她伸手撤去火焰,那些人身上灼痛感仍未消失,本以为自己快被烤焦,可是除了体虚无力外,他们竟没找到半点外伤。 第0037章 埙声召唤驭百鸟 “我不喜手上沾染血腥,各位就好好在这里呆着吧,大概过不了多久,就会有人来请你们回去做客。”苏蓁巧笑嫣然,特意咬重了最后两个字。 话音刚落,那些人感觉似乎有什么东西钻进了自己的体内,在经脉中肆意爬行乱窜,可是经历过刚才的痛苦,他们甚至失去了咬舌自尽的力气。 “啧啧,别这么看着我,只要你们说出来,我就......” 苏蓁话尚未说完,异变突生,只见那为首之人,突然拼尽全力朝口中塞了一枚黑色丹药,清凉略带苦涩的药液入口即化,顺着喉咙咽下。 他的体力瞬间得到恢复,单手支撑地面,右腿原地旋转,凌空跃起,树叶纷纷扬扬飞起又落下。自袖口中取出一枚刀片,用内力将在体内乱窜的‘罪魁祸首’逼至手臂处,刀片快速划开,一只只小木虫顺着血液滑落而出。 苏蓁察觉到对方身上有股奇异的力量,见势头不对,随意选了一个方向,毫不犹豫扭头就跑,速度快到令人咂舌。 他看了一眼自己的手下,不作理会追了上去,不管这孩子是谁,若不能为己所用,必须将其抹杀。 苏蓁感觉跑了挺远,不经意回头,发现那个人依然紧跟不放。 这么狠?连自己兄弟都不管了! 为了以防万一,牵连喻子晔那边出乱子,苏蓁收回了引导木虫的渡灵丝,下一刻,后方传来了剧烈声响,火光通天而起,瞬间吸引了所有人视线。 两人一前一后在林间追赶,苏蓁终究体力有限,目光转向怪石林,朝着那边狂奔。 虽然不知道那里有着什么秘密,可说不定能助自己恢复力量。 不过还不等苏蓁到达,那黑衣人已经跟另一个身着黑色锦袍的人打了起来。 苏蓁躲在暗处,遥遥望了一眼,看他衣着服饰像是侍卫装扮,通身气质冷冽,目测应该是皇家暗卫。 黑衣人自从吞服了黑色丹药之后,力量大涨,可是此番对打,依旧没有落了下风。 但时间一久,那暗卫便出现了劣势。 苏蓁目光深邃,平静心境,从怀中取出古埙,放至唇边奏响,曲调不停变幻。打斗中的二人动作稍顿,林间深处鸟鸣声不断。下一瞬,无数鸟儿倾巢而出,遮天蔽月,暗影将地面笼罩,悉数朝着黑衣人直袭而去。 那名暗卫飞速躲开,下意识想要攻击,却发现自己竟没有受到任何伤害。听闻埙声,以为有高人相助,手下动作愈发狠厉。而黑衣人因群鸟的攻击,彻底失了方寸。暗卫抓紧时机,手上长剑剑气挥过,在空中飞跃几步,将其一脚踹倒在地。 苏蓁纵观局势,这边胜负已分,不再多做犹豫,立即离开了这里。 暗卫经历千辛万苦,终于成功将黑衣人擒获,正打算带回去严刑拷问,却发现他竟痛苦的呜咽了一声,随即全身经脉爆裂而亡。 双手紧握成拳,心中极度不甘,视线猛地转向之前埙声传来之处,朝着那边飞掠而去,只可惜那树丛间只剩被人踩踏过的痕迹。 脚印很轻,他蹲下身伸出右手衡量,再转成大拇指和食指收缩......目光悠长深远,冷意消融化作惊讶。 怎会是孩童?! 第0038章 林间一遇误终生 当苏蓁返回灌木丛时,远远便瞧见多了一道身影,依身形判断,该是名女子才对。 低头望着自己整洁的衣衫,拿起树枝划开几道大口子,再往脸上涂抹了一些污泥,跌跌撞撞朝着那边跑去。 状况未明前,她不得不小心谨慎。 当苏蓁小心翼翼朝那边靠近时,对方也发现了她的踪迹,正要出手,却被人出声拦下,“织兰,住手!” 是那个太子的声音?他这么快就醒了? 苏蓁小小的身影自灌木丛另一侧钻了进去,喻子晔望着她狼狈的模样,‘哇’的一声就哭了出来。也不顾二人身上都脏兮兮的,直接朝着苏蓁就扑了过去。 她顿时被他的鼻涕眼泪蹭了一身,苏蓁双手尴尬的摆在身侧,不知如何是好,她不会哄孩子啊! “那个...小晔子......我没事!这不是好好回来了吗?不过你再不松手,我真要被你掐死了。” 苏蓁装作喘不上气的样子,喻子晔果然松开了她。拽着她的袖子转起圈圈,仔细打量后,见她并没有受伤这才松了口气。 被商誉辰唤为织兰的女子,衣着打扮与林间那名男子极为相似,眼神凌厉,手握一柄银色长剑,颇显英姿飒爽。 “多谢小兄弟救命之恩,本宫铭记于心。”他的声音低哑浑厚,富有磁性。 苏蓁颔首,眼神坦然,“举手之劳,无须客气,只是望殿下莫要说出今夜曾见过我。” “这是自然。” 商誉辰服下织兰带来的药物后,休息片刻,面色稍显红润,凤眸中精光流转。 翩翩少年,温文尔雅,如切如磋,如琢如磨。 “既然小世子等的人来了,我们先行告辞,毕竟殿下的伤还需再行医治。”织兰说道。 “好,你们小心些。” “阿宁小兄弟,后会有期。”商誉辰意味不明的说道。 “嗯,不送。” 苏蓁态度不卑不亢,织兰不由得深深打量了她一眼,征得商誉辰同意后,揽住他的肩膀,飞身离去。 此刻只余苏蓁和喻子晔二人,望着他泪眼朦胧的模样,苏蓁深深叹息,松开他的手原地转了一圈。 “别哭了,你看我这不是好好的吗?多亏了你那些虫子,虽说长的磕碜了些,不过确实挺靠谱儿。” 喻子晔气呼呼的反驳道,“它们哪里磕碜了!明明就很厉害的!” “是是是,你说的都对。” 苏蓁再次叹了口气,今晚的怪石林之行算是彻底没戏,只好等下次了。 “走水了!走水了!” “快点来人呐!快来救火啊!” 这时,不远处传来慌乱呼喊声,芳华水榭的侍卫匆忙朝着这边赶来。 虽浓烟袅袅,可火势并不大,再加上临近鹭茗湖,林间的火很快就熄灭了。然而侍卫却惊奇的发现,除了被烧焦几具尸体,林间树木皆无损伤。 苏蓁和喻子晔趁其乱成一套,顺着来时的路,悄悄溜回了芳华水榭。趁着喻子晔不察,收回了他房中的木偶,顺利蒙混过去。 喻子晔还好些,将脸上的污泥擦去即可,但是苏蓁破损的衣服却不能留,不过今夜是来不及处理,只好等明日再找机会扔掉。 她站在自己房中,环顾四周,目光转向了房梁之上,将衣服包好,运起轻功飞跃而上,藏在了角落之中。 待她下来后,进入内室之中,发觉窗户竟是半掩着。 苏蓁仔细回忆,记得自己走之前明明关了窗户才对,难不成是小厮或是丫鬟来过? 第0039章 面如桃花心如蝎 苏蓁心中疑虑加深,当她走到床前时,脸色大变,有人进来过了! 被子上有明显的褶皱,她伸手摸了摸,发现有一道划痕,丝线外翻。将被子一把翻开,捏着木偶人的脸颊来回扭动查看,发现它下颏处同样有一道浅显划痕。 有人要杀她?! 右手挥过,收回木偶体内的灵力,只见其瞬间化作手掌大小。 苏蓁坐在床边若有所思,这芳华水榭中看守森严,今夜即使有人混进来,也必定是为了刺杀太子商誉辰,绝不可能对她一个稚子下手,既如此,那应该是自己人了。 柳姨娘! 正当此刻,外面传来了阵阵吵闹声,似有有一大群人匆忙赶来。苏蓁眉头轻蹙,快速将木偶抛至床下,钻入被窝之中。 外室的门猛地被人推开,燕惠然面色惊慌地朝着内室而来,见苏蓁蒙头躺在床上,颤抖着步伐走了过去。 正要掀开她的被子,却见苏蓁自行掀开,睡眼惺忪的揉了揉眼睛,迷茫的看着他们。 “娘,这大半夜的你们怎么过来了?” 见她无事,燕惠然原本提到嗓子眼儿的心脏顿时放了下来。 柳姨娘在后方惊愕了一下,察觉到苏蓁犀利的眼神望向自己,她急忙垂眸,不敢与之对视。 “蓁儿,你可曾听到有什么声响?” “声响?”苏蓁摸了摸脸颊,似在细细思索,喃喃道,“那会儿好像有人进来过......噢!对了!娘,有人想要闷死我!幸好蓁儿命大,只是晕了过去,娘,我好怕啊!” 苏蓁眼眶濡湿,如受惊小鹿紧紧圈住燕惠然的纤细腰身,将头埋在她的颈窝处,肩膀颤抖,将劫后重生的恐惧演绎的入木三分。 燕惠然脸色瞬间发生了变化,商瑾言目光不由自主转向柳姨娘,却见她故作心中无畏,转而眸含担忧。 商瑾言心中嗤笑一声,面上不动声色。她迈着轻盈的步子,款款而行,来到苏蓁床榻前,摸了摸她的头发,眸光温柔似水,极具感染力。 “蓁儿,你许是梦魇着了,乖,好好歇息。” “真的吗?” “当然,瑾姨何时骗过你?” “那好吧......” 苏蓁重新缩回了被窝之中,紧握着燕惠然的手不肯松开。 觉察到自家女儿的恐慌和无助逐渐消散,燕惠然目光转向了商瑾言,后者点点头,起身离开。 “姐姐,其实妾身......”柳姨娘几番欲言又止,不知如何开口。 “柳妹妹,有事明天再说吧,天色不早了,都回去吧。” “是。”柳姨娘咬牙,心有不甘的退了出去。 那小病秧子怎会没死?实在是太可惜了! 柳姨娘心中万般疑惑不甘,刚刚踏出门外,却见玉珍已在一旁等候,屈膝行礼。 “柳姨娘,郡主有请。” “什么?郡主?!” “是啊,姨娘可是觉得有何不妥?” “妾身不敢。” 玉珍浅笑,抬手朝着左侧长廊示意,“姨娘请。” ...... 主院正厅中,商瑾言换了身银色立领广袖裙,神情慵懒,一双杏眸中偶尔闪现几分锐利。 柳姨娘端正行礼,目不斜视,“妾身见过郡主。” 商瑾言并未让其起身,柳姨娘只好一直摆着行礼的姿势。 “抬起头来,让本郡主仔细瞧瞧。” 柳姨娘唇角笑意僵住,缓缓抬起头,商瑾言面无表情的打量着她。 这柳琼华天生眉目含情,翘盼生辉,身姿窈窕,一袭玫红色长裙更是衬得她面若桃花。 商瑾言眼神轻瞥,朱唇不点而赤,唇角微微勾起,“柳姨娘果真是天姿国色,都说宁为寒门妻,不做高门妾,你为何甘愿入太傅府为妾呢?” 第0040章 旁敲侧击测人心 柳姨娘被戳中伤痛处,脸色难堪,“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妾身向来遵守孝道,不敢不从。” “既是无奈之举,安分守己便好,莫要为了一时糊涂,因小失大。”商瑾言一字一句,眼神锐利,语气迫人。 柳姨娘瞬间明了她的意思,脸色大变,急忙跪下辩解道,“郡主,大少爷之事的确与妾身无关,妾身是亲眼所见有贼人进了大少爷所见的院中,便立即通知众人,望郡主明察。” “着什么急呢?本郡主也就是随口一问,庆阳称惠然一声母亲,自是太傅府二公子。柳姨娘你身为生母,大可母凭子贵,可若其母无德,只怕会教坏了孩子。” 柳姨娘虽心中腹诽这郡主未免管的太宽了些,可面上依旧不敢顶撞。 “郡主,妾身敢指天发誓,绝不曾派人对大少爷下杀手!” “郡主,属下有事禀告。”外面传来了侍卫的声音。 “进来吧。” 侍卫快步走入,单膝下跪,拱手说道,“启禀郡主,属下率人在林间起火处发现几具焦尸,因烧伤炸裂过重,无法辨认其身份。” “焦尸?可还有别的发现?” “现场明显经历过打斗,除此之外,在怪石林附近也发现了血迹。” 商瑾言目光转向柳姨娘,难不成真与她无关?可为何会有人意图杀害苏蓁? “秦飞,把尸体移交官府,命他们彻查此事。” 她摆摆手,语气慵懒,“行了,都下去歇着吧。” “是,郡主。” ...... 夜色渐浓,偌大的皇宫中,守卫十步一岗。身着坚硬铠甲,手持长枪或佩刀的禁卫军来回巡逻,沉闷压抑的气氛笼罩在所有人心底。 灯火通明的东宫中异常安静,压得众人透不过气。 皇上与皇后以及众多妃嫔们坐于正殿中焦急等候,太监与宫女跪了一地,身形颤颤巍巍不敢抬头。 “说!到底怎么回事!太子竟会被贼人掳出皇宫,甚至还受了重伤!”商裕帧狠狠拍响桌子,众人更是低垂着头不敢多言。 东宫为首的徐公公见状,出面说道,“启禀皇上,太子殿下是自己偷溜出宫的。” “你说什么?偷溜出宫?!” “回皇上...是的!殿下用完晚膳之后便换上小太监的衣服出宫了。” “太子向来守礼,何故会如此行为?定是受了你们这些奴才挑唆!”皇贵妃余馨月仗着商裕帧的宠爱,向来不将皇后放在眼里,此刻听闻太子偷溜出宫,更欲落井下石。 她特意换了一袭紫烟罗曳地长裙,折纤腰以微步,呈皓腕于轻纱。乌丝挽髻低垂,斜插数支鎏金玛瑙长簪,顶端花型宝石栩栩如生,累累珠玉点缀犹如漫天星辰。额心轻点梅花花钿,面比花娇,肤色白皙宛如新雪。眼神魅惑妖冶,一颦一笑勾魂夺魄。 “娘娘!奴才冤枉啊!绝无此事!奴才就是有一百个胆子也不敢挑唆太子!” “好了,都安静些,莫要打扰了太医们为太子诊治。” 皇后宁秋冉自从被册封为后,手握金印执掌后宫,以端庄贤良闻名。身穿正红色华服,上面用银色丝线勾勒出暗纹,凤翔九天图案栩栩如生。纤纤细腰以玉带束身,身披轻烟薄纱,头顶只是斜插了几支流苏金步摇。 她半夜听闻太子出事,却又不能失了仪态,稍加修饰便匆匆赶来。此刻她将全部心思放在了太子身上,纵使余贵妃幸灾乐祸,也全然不放在心上。 第0041章 君王之怒如雷霆 众位太医原本以为治不好太子,都得人头落地,不曾想竟峰回路转。 为首之人为太医院院令裴立新,年约四十,执掌太医院多年。 “微臣参见皇上,参见皇后娘娘,余贵妃娘娘,众位娘娘。”太医们俯身叩拜行礼。 “好了,裴太医,你们快些起来,太子伤势如何?”皇后忍耐心中焦躁问道。 “回娘娘,太子身上的伤已经过细致缝合包扎,虽差点伤及心脉,可如今休养一月便无大碍。” “如此便好。”皇后闻言,心中巨石终于落下。 “裴太医,你是说太子被带回来之前曾被人所救?” 商裕帧气势沉稳内敛,脸颊轮廓分明,剑眉入鬓,眸色如鹰冷傲锐利,唇瓣轻抿。身着黑色对襟长袍,绣有游龙纹路,墨发束冠,冠上镶嵌白玉东珠,君王之气浑然天成。 “回皇上,是如此。” “暗卫何在?!” 织兰和阑止二人从暗处走出,单膝跪地。 “属下参见皇上。” “你们可曾追查出凶手?” 昏黄烛光下,阑止垂眸,浓密睫毛在眼睑处留下阴影。 “回禀皇上,七名刺客于鹭茗山被全部诛杀,不曾留下活口。”阑止声线平静,没有一丝温度。 “尸体呢?” “已全部烧毁,属下检查过,并未留下线索。不过依照他们体型和骨骼判断,应该非我朝之人。” “你是说别国密探?”商裕帧语气令人心底发寒。 “属下不敢妄言。” “太子遭人掳劫之时,你们两个身在何处?” 织兰回话道,“回禀皇上,太子出宫后,属下与阑止被几波刺客用计支走,此次刺杀明显是针对太子而来,望皇上明察,为殿下还原真相。” 商裕帧右手食指敲打着桌面,眸光深沉,“那又是何人救了太子?” “属下不知,暂未查清。” 织兰唇瓣轻扯,回想起太子昏迷前的叮嘱,将自己的猜测咽了回去。 东宫背后势力太强,已经引起多方忌惮,倘若太傅府长子再显露风华,太子之位必定难保。 商裕帧眼神似能洞察人心,厉声道,“身为皇家暗卫,难不成只会说不知道、不确定、不清楚?!” “皇上息怒,属下知罪。”二人齐声道。 “皇上,既然这阑止和织兰二人护主不力,自然该接受惩处,不若再为太子殿下换两个武功更高强的人来,免得再被恶人算计。”余贵妃故作惋惜道。 皇上斜睨她一眼,后者立即噤声。 “太子私自出宫,撤去职务,罚禁足三月,阑止和织兰杖责一百,宫人杖责五十。” “皇上,此次意外若真是别国密探故意暗杀,根本防不胜防,宫人们也是......” 奈何皇后有心阻拦,商裕帧却不容置喙,下了定论。 “妇人之仁,太子这般模样,便是你们娇宠出来的。禁足三月内,望他能好好反省,莫要再徒生事端。”说罢,商裕帧拂袖而去。 “恭送皇上。” 随后,其他妃嫔们也纷纷行礼告退。 余贵妃等商裕帧身影消失不见,这才丝帕掩唇笑道,“皇上说得对,姐姐是该好好管教太子,避免危险再度发生。” 第0042章 尔虞我诈锁深宫 “贵妃娘娘,宫中礼仪规矩你怕是忘了,竟敢对皇后娘娘无礼!”皇后身边的庆嬷嬷厉声道。 “放肆!本宫与皇后娘娘说话,何时轮得到你来呛声!” 皇后整理下衣襟,斜睨她一眼,“余贵妃,太子受伤之事尚未有定论,小心过犹不及,罪及自身。” 余贵妃反唇相讥道,“皇后娘娘,您该不会是怒火攻心,想要牵连无辜吧?若真如此,妹妹就不在这里碍姐姐眼了,皇上还在坤华宫等着,妹妹就先告辞了。” 不等皇后出声,余贵妃阴阳怪气的说完,掩唇一笑,带着宫人们径自离去。 太医们重新回了太子寝宫内殿,正殿中只余皇后及其身边的宫女。 皇后指甲沁入手心中,泛出血迹而不自知,面上依旧笑容端正,丝毫不失妥当。 她身边的掌事宫女纯音忿忿道,“娘娘,这贵妃娘娘仗着皇上宠爱,竟是愈发放肆了。” “呵,在这后宫之中,向来花无百日红,想要宠冠六宫,又岂非靠一张花容月貌可保圣宠不衰。她性格骄纵跋扈,只会成为旁人的心头刺。处处倚靠家世,不会同他人那般学着笼络人心,与人面上为善,反而为自身树敌无数。倘若有朝一日逢临大难,旁人即使不落井下石,也会袖手旁观,任其自生自灭。” 皇后冷眸凝视前方,把玩着手上金色护甲,声调微淡,却意味深长。 庆嬷嬷赞同道,“娘娘说的极是,只不过话虽如此,余贵妃的嚣张却是摆在明面上,相对某些素来会巧言令色之人,平日里和颜悦色,可若是发起狠来,才叫人防不胜防。” “这后宫中明争暗斗,比家世,争位分,熬资历,阴谋夺宠,向来如此。”皇后语气意味深远,唇角微扬,“走吧,去看看太子。” “是,娘娘。” 皇后从正位上起身,整理好着装后,纯音上前托住她的手,一行人朝着内殿而去。 ...... 余贵妃出了正殿后,径自朝着东宫那扇朱红色的大门而去,行起路来,腰间珠环玉佩碰撞,发出叮当脆响之声。 望着东宫宫人们在院中受刑,哀嚎惨叫声不绝于耳,她拢了拢耳畔的发髻,侧眸莞尔一笑,红唇轻吐,“皇上仁慈才会手下留情,望尔等长了教训,日后多些心眼儿。” 言罢,她故意从织兰身旁走过,正在挨板子的织兰双手垂落,余贵妃假装无意的踩了上去,还顺便狠狠碾了两下。 “呀!织兰,真是不好意思。”余贵妃抬手轻打哈欠,笑道,“各位保重,本宫乏了,就先回去歇息了。” 十指连心,织兰强忍痛意,眸光骤冷,望着余贵妃张扬离去的模样,咬紧了牙关。 ...... 东宫内殿内,药香味弥漫,太医和宫人们守在太子床前,以应不时之需。 皇后入内,望着商誉辰面色苍白的躺在那里,眼眶不由得湿润了。 松开纯音的手,快步走到了床边,颤抖着手抚摸着太子的脸颊,两行清泪潸然而下,“辰儿。” 第0043章 暗潮汹涌危机伏 商誉辰其实并没有完全昏迷,模模糊糊间,听到皇后的呼唤声,缓缓睁开了眸子。见她哭的梨花带雨,唇角勉强牵扯出一抹浅笑,抬手握住了皇后的手。 “母后......” “辰儿!裴太医,你快过来瞧瞧,太子醒了!” 裴太医闻言,立即靠近商誉辰床前,“娘娘,您且让开些,让臣为殿下诊治。” “好好好。” 皇后在一旁双手绞着手帕,轻咬下唇,神色紧张。 商誉辰释怀一笑,“母后,您不必忧心,儿臣无碍。” 裴太医经过细致诊脉,提笔走向书案前,提笔蘸墨写出药方让小太监立即去煎药。 随即转身,向皇后作揖行礼,“娘娘,臣又开了几副药,静养一月,太子殿下定会痊愈。” “那便好,有劳裴太医了。” 商誉辰微微颔首,“多谢。” “娘娘和殿下客气了,臣先告退。” “嗯,你们都先下去吧。” 皇后摆摆手,太医和宫人们们纷纷行礼退了下去。 内殿中只余他们二人,皇后心有余悸的拍了拍胸脯,握住商誉辰的手,“辰儿,幸好你没事,好端端的你为何会出宫呢?” “不过是贪玩罢了,不曾想竟遇上了刺客。” 商誉辰说完,抬眸看向门外,皇后意领神会,从桌上拿起纸笔递到他面前。 ‘儿臣的确是遭贼人掳劫,并非私自出宫。’ 皇后见商誉辰在纸上所写,脸色霎时大变,勉强维持之前的语气,“因你私自出宫,你父皇动怒,下令杖则了东宫的宫人,日后莫要再乱来了。身为嫡长太子,自该以身作则,岂能辜负你父皇对你的教导。” 商誉辰目光不起丝毫波澜,明显早已习惯。 自他幼时起,他的父皇对他动辄得咎,稍有过错便是严苛指责,不留情面。每当此刻,他便会告诉自己,皆是因其对他寄予期待厚望,望子成龙...... “儿臣知错,谨记母后教诲。” 皇后压低声音问道,“辰儿,你可是查到线索了?” “不曾。” “那你可知救你的高人是谁?” “儿臣当时从鹭茗山上的行宫逃出来后,逃到了芳华水榭附近,恰巧被一名路过的侠客所救。” 皇后隐约猜到商誉辰隐瞒了不少事情,可他不愿说,她也无法强迫,更何况说不定隔墙有耳,言多必失。 “母后,听闻边关战事已经接近尾声,萧元帅是否过不了多久就会回京都?” “是啊。” 虽说后宫不得干政,但皇后掌管六宫,在后宫中耳目众多。其父身为太师,在朝堂之中更是遍布人脉门生。 “那萧楚泓可会随之一同回来?” “这是自然,当年萧元帅与皇上当着满朝文武立下约定,大胜归来,交出兵权归隐,你为何如此关心此事?” 商誉辰回忆起苏蓁认真的神情,总觉得那孩子似乎知晓什么。 “楚泓与儿臣是幼时玩伴,七年未见,随口一问罢了。” “辰儿你安心养病,朝堂之事暂且先放下,莫再多问。如今是多事之秋,还是少生事端为妙。”皇后语气隐晦不明。 “母后,父皇可是还有别的意思传达给儿臣?” 第0044章 惆怅无奈化无言 皇后摇头叹息,唇瓣轻抿,“皇上下旨,命你禁足三月,甚至还撤去了你的职务。” 商誉辰脑海中空白了片刻,垂眸道,“儿臣知错,自该领罚。” “宫中人心凉薄,禁足这段时日,全当修身养性了。” “是,时辰不早了,劳母后忧心,您先回去歇息吧。” “好,母后明早派人给你熬些参汤来,好好补补身体。” “谢母后。” 皇后从床榻边坐起,将字条收于袖中,朝着门外走去。 此刻冷静下来恍然发觉,禁足三月未必是坏事。只需严守东宫,盘查膳食,可保太子免遭厄难。思及至此,皇上此举于太子,未尝不是另一层保护。 商誉辰望着皇后的背影,耳畔却响起苏蓁所言,眼神变幻莫测,通身气质转变,令人捉摸不透。 ...... 鹭茗山。 芳华水榭。 自燕惠然回房后,苏蓁一改病弱受惊之态,快速从床榻上爬起来,盘膝而坐,尽量恢复之前流逝的灵力和体力。 对于那名黑衣人服下的丹药,苏蓁始终耿耿于怀,眸底阴霾不散。 本以为是后宫妃子或者朝中大臣,意图派人暗杀太子,不曾想其背后的秘密并没有那么简单。 渡灵丝是她修习的一套功法,若修炼到极致,可操控其引导世间万物。 她灵识虽还微弱,可若对付寻常人,绝对绰绰有余。 但那枚丹药入黑衣人之口后,他的内力明显大增,周身隐有黑色雾气缭绕,她这才毫不犹豫扭头就跑。 苏蓁将感知灵识外放,稳住心神,平复气息。 长夜漫漫,众人躺在床上辗转反侧,今晚注定会是一个不眠夜。 ...... 次日破晓时分,天蒙蒙亮,山间雾气缭绕,颇有些微凉。空中朝霞似梦如幻,染红了天空。红橙两团光束划过天际,如同绚烂胭脂,又似炽热火焰,犹如一条彩带于空中延伸飞舞,最终彻底红透半边天,形成难得的火烧云景观。 日出雾露馀,青松如膏沐。 鹭茗山山下村庄,家家户户升起了袅袅炊烟,村民们三三两两结伴而行,扛着锄头或铁锹朝着地里走去。农妇们身边跟着垂髻孩童,前往闹市赶集。 苏蓁送给喻子晔的仅是赤凰雏鸟,便消耗了大半灵力。盘膝调息一宿,体内的伤势依旧未曾愈合。 ‘砰砰砰’ “大少爷,您可醒了?” 苏蓁立即动作娴熟的将被子展开缩了进去,用灵力将被子烘热,试了试嗓子,用困倦的声音朝外面喊道,“什么事啊?” “小世子来了。” 喻子晔?那小毛头居然醒的这么早?! 苏蓁坐起身,揉了揉酸痛的肩膀,利落的穿起衣服,朝着外面走去。 刚打开门,便见喻子晔正来回踱步,歪着小脑袋四处张望,而小厮低垂着头目不斜视。 苏蓁抬手将发带系好,依靠在门框前,清淡的眉头轻挑,“什么事?怎来的这么早?” “阿宁,你快些随我去用早膳。”喻子晔语气急切。 苏蓁摆摆手,“我不饿,你去吧。” “不行,我都打听好了,晚晚妹妹今日会跟着尚书夫人再去鹭茗湖游玩。” “......” 苏蓁语塞无言,‘砰’的一声把门关上,留喻子晔一个人在外风中凌乱。 第0045章 养生药膳助瘦身 ‘砰砰砰砰砰’ “阿宁,你怎么了?快开门啊!” 急促的敲门叫喊声不停响起,引来别院中小厮和丫鬟驻足围观。 “你太烦了,我很困,再去睡会儿。” “别呀!你再不开门,我就去找惠姨,说你欺负我!” 苏蓁想起自家美人娘亲着实能唠叨,感觉头更痛了。 ‘哐啷’一声,门被苏蓁暴力推开,语气无奈又烦躁,“跟你我昨日说的,难不成你都忘了?” 话音落下,空气倏地静止。 苏蓁疑惑抬眸,只见喻子晔泪水正在眼眶里打转,其中又隐含几分委屈和倔强。 “......” 苏蓁嘴角抽搐,无奈扶额,“你到底想怎样?” “我不想让晚晚妹妹进宫。” “她才七岁啊!你管的未免也太多了吧!”苏蓁声调拉长,不解至极。 “可是暮景哥哥说,后宫是会吃人的老虎!进去就一定会死的!”喻子晔掰扯着手指头说道。 暮景?这又是谁?从哪儿冒出来的人? “那你想如何?” 喻子晔对苏蓁掩耳说道,“我们像昨晚一样,等会儿找机会再悄悄溜出去找她。” “......” 苏蓁揉揉眉心,罢了,反正也不过呆几日而已。喻子晔想的再多,也不过是个稚龄孩童。等回去之后,他和御卿晚也不会再有交集,时日一久,自然会忘。 她淡淡的‘嗯’了一声,转身回了屋里。 喻子晔见状,匆忙跟着追了进去,拽住了她的袖子。 “阿宁,你怎么又回来了?” “当然是洗漱啊!不然还能干嘛?揍你吗?我倒是想安安静静睡个回笼觉呢!” 喻子晔松手,将她朝里面推了推,“别别别!你快些,我等你!” 他在外间摩挲着手掌,眼珠子滴溜溜的转,一想到可以去见御卿晚,唇角抑制不住疯狂上扬,笑意难忍。 苏蓁长长的叹了口气,这孩子病的不轻! 丫鬟端来了水盆,她以最快的速度刚洗漱完毕,便被喻子晔拖了出去。 无言望天,欲哭无泪...... ...... 待二人来到膳厅时,商瑾言和燕惠然已然到了,令他们意外的是,尚书夫人和御卿晚竟然也在。 见他们进来,那母女二人起身行礼,“参见小世子,苏小公子。” 喻子晔点点头,苏蓁作揖回礼,抬眸时特意打量了下御卿晚,发现她今日着装不如昨日那般招展,明显已刻意收敛。 柳姨娘和苏庆阳坐在一旁,默不作声。在接触到苏蓁略带笑意的视线后,匆匆别过,不知为何,她竟从那孩子眼中察觉出了警告之意。 “蓁儿和炎儿今日醒的倒是早,过来坐吧。”商瑾言笑了笑,语气热络。 “是。” 苏蓁收起思绪,表情恢复正常,望向桌上,已经摆满了清粥小菜,各类馒头以及蒸饺和卷饼。 喻子晔身边的侍女为起其布菜时,特意另外取了一蛊粥,掀开盖子,淡淡的药材味扑面而来。 他向来讨厌药味,此刻竟不觉得反感,倒觉得清香。 “咦?这里面是什么?” 商瑾言笑着插话道,“这是蓁儿找大夫翻阅医书,特意为你搭配的养生药膳,据说可助你瘦身。” 她已经找大夫确认过了,药材搭配完美,确有瘦身之效。 “阿宁,是真的吗?” 喻子晔侧头欢喜的看向苏蓁,后者用汤匙轻轻搅动碗中的燕窝粥,回眸轻瞥,“我答应你的事,何时反悔过?” 第0046章 解铃还须系铃人 喻子晔顿时笑的合不拢嘴,接过侍女手上的粥,用汤匙舀起递至唇边浅尝,初始时口中微苦,其后回甘,还留有花瓣余香。 “粥里除了枸杞茯苓等药材外,还有多种名贵药材,知你怕苦,特意加了些鲜花酱,只不过你日后要少食甜食荤腥,不然做再多也是白搭。” 喻子晔使劲点点头,“好,都听你的。” 他眼神下意识望向御卿晚,却见她正好奇的打量着他......面前的粥。 “晚晚,你......” “小晔子,这是我找大夫专门为你配置的,对旁人而言并无用。”苏蓁尴尬的轻咳两声。 这孩子也太天真了,他那位郡主娘亲可还在边儿上瞧着,今日明摆着是要绝了他的心思,竟还不知收敛。 而一旁的御卿晚垂下眸子,自她有记忆时起便被告知,待得及笄后,定要入宫当娘娘。府上还专门请了宫中嬷嬷教习礼仪规矩,培养她的琴棋书画。 可即使是世子正妃,也不过是空有其名而无权势。 苏蓁注意到她神色变幻,不禁心生感慨,本该是天真烂漫之龄,何故小小年纪,便被这些蒙了眼,束缚自身。 不过像喻子晔这种含着金汤匙出生的人,确实不需要考虑太多,如郡主期许而活未尝不可。 只不过,郡主也许并未考虑过,她想给的,未必是喻子晔想要的。 尚书夫人所食并不多,一大早便被瑾言郡主唤来,谈话间胆战心惊,生怕惹得她不悦,导致御长清前途尽毁。 商瑾言心知解铃还须系铃人,与燕惠然商议过后,若要绝了喻子晔的心思,而不伤他们母子情谊,最好的法子就是从御卿晚下手。 喻子晔并未察觉到苏蓁提醒,反而还一个劲儿冲她使眼色。将药粥喝完之后,对商瑾言说道,“娘,我吃完了,我和阿宁想再出去玩会儿。” 苏蓁故意装作没有听见,面不改色的夹起精致小巧的素包子继续吃。 “你昨日不是想和御小姐一起吗,怎的把她一个人撂这儿了?”商瑾言笑意盈盈,目光转向御卿晚,后者立即垂下了头,遮掩住自己的神色。 “啊?娘?真的吗?您真的让我们一起出去吗?” “这有何不可?反正你的功课也快到了,介时你怕也没时间出去胡闹了。只不过你昨日用木虫吓唬蓁儿和御小姐,着实不该。” “呃......它们明明就很可爱嘛!”喻子晔小声嘟囔,察觉到商瑾言眼神不善,立即像蔫儿打的茄子,不敢顶撞,“好啦,晚晚妹妹,对不住,昨日是我莽撞了。” 御卿晚想起那些木虫,依旧心有余悸,尽量柔声道,“小世子不必忧心,怪晚晚胆量太小。” 苏蓁摸了摸鼻子,十分尴尬,她昨夜不知其威力,貌似把那些木虫都给炸毁了,喻子晔若是知晓,该不会又要痛哭流涕了吧?! ...... 笼罩在鹭茗湖上的薄雾,似烟云朦胧,氤氲缭绕。湖面波光潋滟,碧绿柳条低垂于岸边,婆娑起舞。和煦的春风吹过,如在心底划开道道涟漪。 用过早膳后,苏蓁三人来到了鹭茗湖边,望着眼前美景,顿觉心旷神怡。 侍从和侍女们纷纷立于不远处守着,毕竟临湖,还是小心些为妙。 第0047章 年少不识愁滋味 他们一开始还有些局促,后来一同踢起了蹴鞠,欢快悦耳的笑声在岸边不时响起。 玩了约莫一个时辰左右,为了让那二人有机会单独相处,苏蓁提议起了捉迷藏,由喻子晔来抓人。 商议好后,苏蓁环顾四周,纵身一跃跳到了树上,用柳条编织成草环扣在头上,口中叼着一片树叶,倚靠在树干上,惬意十足。 等喻子晔从树下经过时,再悄悄告知他御卿晚躲藏的位置。 两人默契的互递眼神,等喻子晔离开,苏蓁唇角微微上扬,闭目养神。 恍然间,她发觉周围变得白茫茫一片,一只银白色的狐狸朝着她欢快的跑了过来。只见其眉间有三点红色水滴形印记,在它跑过的地方,留下两行金色的爪印...... 另一方,喻子晔在一处岩石夹缝间找到了御卿晚。 望着他满头汗水,双手扒着膝盖大口喘气,御卿晚倏地被逗笑了,将手上的丝帕递给了他。 喻子晔呆愣住,“你笑起来...真漂亮。” “啊?” 御卿晚凝脂玉般的小脸上,梨涡笑容加深,双眸璀璨而明亮。 “谢谢。” 喻子晔接过她的帕子擦了擦,幽香味扑鼻而来。 御卿晚坐在平坦的岩石上,遥望湖中鱼儿游来游去,双手托腮,眼神羡慕。 喻子晔站在一旁,“晚晚妹妹,你在看什么?” “小世子,我好羡慕它们啊!无拘无束,肆意遨游。”她的声音很轻,又有些惆怅。 喻子晔几番欲言又止,终于鼓起勇气说道,“既然你不想被束缚,又为何要将自己困住?” “人生而不同,皆有各自存在的意义。” “你很喜欢皇宫吗?可是那里除了华丽些,我觉得也没什么呀!” 御卿晚笑着摇摇头,年少不识愁滋味,外面可是不知有多少人为了入宫而倾尽所有。 他身为世子爷,自是可安乐无忧。 “我娘说过,那是困兽的牢笼,我又怎会喜欢呢?在那个地方,所有人都会被同化,戴上一模一样的面具。不能轻易对人吐露心声,也不能轻易信任他人。唯一能靠的,便只有自己。” 喻子晔懵懂的挠了挠头发,“那不是会很累吗?” “所以,我们注定不同。” “虽然我不是很明白,但是你娘既然那么说,为何你会对我说这些?” 喻子晔袖中的小手紧握,尽量放轻呼吸,看得出来他很紧张。 “因为,我觉得你值得我信任。” 御卿晚轻笑,声音虽稚嫩,却很坚定。 有些面具戴久了,就会摘不下来。不过还好,这面具才戴上没多久,还不曾将她彻底束缚。 纯白绒毛的柳絮纷纷扬扬飞起又落下,落在他们的发丝上、肩上。衬着碧水蓝天,犹如冬日雪花,又似小精灵翩翩起舞。或落于湖面之上,或飞向碧绿田野,朦胧迷离,恍若仙境。 喻子晔凝眸注视着她羽扇般的睫毛下纯粹的眸子,干净而美好。 “小世子,我明日就要启程离开京都了,日后未必还能相见,特道一句,后会无期。” “什...什么?!你要去哪里?” “家父升任二品都御史,要前往贺州任职。” 她的声音很平静,听不出波澜。 第0048章 忘川玉石定情物 “那你还会回来吗?” 御卿晚苦笑不语,待得回京之日,定是入宫之时。 “大概......不回来了。” 如今的她,也回不来了...... 喻子晔并不懂她话中深意,从袖口中掏出一枚莲花玉石。通体暗红,晶莹剔透,花瓣层次分明绽开。细瞧之下,可见红色光点顺着纹路游走。上方绳间穿有玉珠,下方垂挂着银灰色流苏穗子。 “晚晚妹妹,这是我亲手做的,送给你。” 御卿晚受宠若惊,急忙摆手,“多谢小世子,无功不受禄......” 不等她说完,喻子晔已经将其硬塞到她手上。 “它叫忘川,虽然不懂阿宁为何要起这个名字,但是我觉得心里好难过啊。”喻子晔咬住唇瓣,眼睛酸涩难忍。 过忘川河,忘却前生中意之事,不再执着沉迷于浮华尘世得失。 御卿晚轻喃‘忘川’二字,笑道,“小世子,你是第一个让我愿意敞开心扉之人,此生遇你,终不悔。” 说罢,她潇洒转身离去,洁白的裙摆在他视线中随风扬起弧度。喻子晔下意识抬手欲抓住,却与之交错而过。 漫天柳絮飞舞,他遥望着她的背影逐渐远去,右手抚摸上心脏位置,那里为何好似空了。 而御卿晚在侍女的带领下,离开了鹭茗湖畔。 苏蓁在不远处的树上瞧见这一幕,叹息一声,摇了摇头。 唉,怕只怕,郡主这次要适得其反了。 喻子晔身形落寞的来到树下,摊开右手,洁白的团状柳絮落于手心之中,轻轻一握,从指缝间飘散。 “小晔子。” “嗯?” 听闻树上苏蓁的呼唤声,喻子晔下意识抬起头。 她运起轻功从树上跃下,在附近重新寻取一片树叶,靠在了喻子晔树后另一侧。 树上枝叶沙沙作响,缕缕阳光透过缝隙落在二人身上。 苏蓁将树叶横放于唇边,往上折叠,轻轻吹响。手指时而绷紧,时而放松,控制自如,一曲婉转悠扬的叶曲声传入众人耳中。 一曲终了,喻子晔感觉心情愉悦放松了不少,原本悲伤的情绪似在逐渐消散。 音能抒情,亦可疗伤。 “阿宁,你说我还能再见到晚晚妹妹吗?” “难。” “你就不能委婉点儿吗?!” “不能。” “......” 两道小小的身影,背靠着大树坐在两侧,抬头仰望如画天际,各怀心事。 ...... 待喻子晔调整好情绪后,忽闻远方传来鸟鸣声。 抬眸望去,只见一只通体纯白的鸟儿朝着他们飞了过来,在大树顶端飞翔几圈后,落在了苏蓁肩上。扬起小脑袋在她的脖颈处拱了拱,苏蓁抬手抚摸着它的羽毛,眉眼含笑。 “诶?这不是你送我的赤凰吗?话说,为什么要叫赤凰啊?它明明是白的嘛!” 赤凰似真的通人性,对着他怒目而视,像是要表达不满似的‘啾啾’叫了两声。 “还敢瞪我!你现在是我的,过来!不然本世子把你烤了吃!” ‘啾啾啾’ “小样儿!你连人话都不会说,不就是会飞吗?有什么了不起的!” ‘啾啾啾啾’ “哈哈哈哈哈哈!” 苏蓁看着这一人一鸟吵架,笑的前仰后合。 第0049章 夜半再探怪石林 “阿宁,你笑什么?你是不是能听懂它讲话?” “对啊,它说你是个小胖子,昨日还差点压垮了白鹭。”苏蓁一本正经的说着。 “......”喻子晔气急败坏的冲树上指着赤凰吼道,“臭鸟!等本世子瘦给你看!” 赤凰不再鸣叫,飞离了苏蓁的肩膀,扇动翅膀来到喻子晔这边。 正当喻子晔以为自己震慑住它,不曾想,一坨异物从天而降,落在了他的头上。 恶臭味惊呆了喻子晔,苏蓁脸上的笑容僵住,又转而化为放声狂笑。 下人们目瞪口呆,正欲上前,却被喻子晔故作凶狠的小眼神瞪了回去。 “好你个臭鸟,居然居然敢在本世子头上拉屎,看我不拔光了你的毛!” 话落,喻子晔朝着树上爬去,只不过因为他的体型,刚往上爬了两下便又坠了下来。 赤凰小眼神十分疑惑,用翅膀挠了挠脑袋,学着苏蓁的模样在树干上双翅捧腹大笑。 喻子晔见状,抱着柳树开始大力晃动,伴随着他的动作,传来飒飒声响。 赤凰从树上飞落而下,落在了喻子晔的头上,直接用爪子抓乱了他的发丝。 于是,一人一鸟上演了一出追逐战,苏蓁在一旁看着,笑的乐不可支。 ...... 芳华水榭中,商瑾言望着尚书夫人和御卿晚远去,叹息一声。 燕惠然轻抿一口茶水,调侃道,“那丫头小小年纪知书达理,懂分寸知进退,就这么弃了,你可觉得可惜?” “世间之事,有得必有失。” “但愿吧。” “惠然,我如今只忧心昨夜的那几名刺客。那会儿京都来了人,按例询问昨夜之事,我让人回复后给打发了。不知为何,心里总有些不安。” 两人对视一眼,有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感觉,好似...要变天了。 ...... 三日后,深夜,月明星稀。 傍晚时分后众人用过晚膳后散了会儿步,便早早地回房间歇息了。此刻芳华水榭中除了巡逻侍卫外,鲜少有人外出。 苏蓁经过努力调息,内伤差不多已经痊愈。 她彻底摸透了芳华水榭的布防路线,因此并不需要喻子晔再跟着打配合作掩护,再加上之前那档子事,少一个人还少一分危险。 离开芳华水榭的这一路,虽是有惊无险,可至少成功离开了。 路过那间灌木丛时,苏蓁倏地想起昨夜身受重伤,却依旧傲骨铮铮的玄衣少年,也不知他回宫后伤势如何了。 此次一路畅行无阻,苏蓁顺利来到了怪石林。 从怀中取出图纸,仔细对照一番,竟发觉石树位置发生了转变。她警惕的看向四周,下一刻,身后传来‘嗖嗖’的声音,她猛地回过头,只见后方土地翻涌,似乎有什么在其中穿梭。 苏蓁凌空一跃,躲过攻击,然而地下却延伸出无数根触须,朝着她袭来。还好她早有防备,从怀中取出匕首,拔掉刀鞘。 口中默念咒语,匕首瞬间化作一把长剑。 小小的身影借助石树,来空中来回翻跃,长剑挥舞,挽出剑花。动作潇洒飘逸,速度快到只剩下层层重影,道道银色光芒飞出,将那些触须斩断。 然而,无论苏蓁砍断多少,待其掉落进地面陷进去后,又会重新从地底延伸出新的触须。